《春满京华》 第一章 落水重生 江意惜已经重生三天了,从建荣二十二年回到建荣十六年。 十五岁,如花的年纪。 三天前,在宜昌大长公主府的桃花宴上,江意惜被人突如其来一撞,脚下一滑,眼看着倒向湖里,情急之下拉住站在旁边的孟三公子孟辞羽,两人一起落水。 再次醒来,已是历尽沧桑的江意惜。好不容易嫁入高门,受丈夫和婆家人苛待揉搓,又被设计与大伯子“私通”,最后死在庵堂。 她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却又梦得那么真实。再仔细回想梦中发生的一切,她认定那不是梦,而是自己重生了。 虽然重生在落水后,好在还没有跟孟三公子定亲,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知道,现在上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武襄伯府的江二姑娘心气高,心眼坏,硬生生赖上成国公的嫡次子,有潘安之貌,子健之才,让几乎所有小娘子为之倾心的孟辞羽。 许多人都在惋惜,若江二姑娘真的嫁给孟三公子,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甚至还有闲聊之辈打赌,赌江二姑娘能否嫁给孟三公子,赔率是二十比一。 江太夫人、武襄伯江霄、江大夫人周氏恨不得把江意惜掐死。 武襄伯府已经败落,顶级豪门的赏花宴根本不会请他们。江霄夫妇的嫡次女,江府三姑娘江意言已经十四岁,为了给她谋个好亲事,江大夫人几个月前就开始谋划,关系托关系,还送了重礼,终于托到宜昌大长公主的儿媳妇郑夫人跟前,才弄到一张贴子。 江家共有五位姑娘,大姑娘江意慧年初刚刚出嫁,剩下的四位姑娘十二岁至十五岁,都到了说亲的年龄,老太太让江大夫人把几位姑娘都带去赴宴。 没成想江意惜搞出那么大的事。 事情已经出了,若江意惜真能嫁进成国公府,就坏事变成好事,与成国公府当亲家。可若成国公府不搭理他们,由着那些传言扑天盖地,江家姑娘的名声就毁了。不仅江意惜再找不到好人家,其他几个姑娘也别想找到好人家。 对于成国公府或许能够同意这桩亲事,江家还是存了一点侥幸。在晋和朝同西凉国的大战中,江意惜的父亲江辰因救成国公长孙孟辞墨而死。 成国公孟令是那次大仗中晋和朝的兵马大元帅,以五十五岁高龄挂帅出征,四年就击败敌国,得皇上看重和百姓爱戴。 孟令上年回朝后交出兵符,把爵位传给长子孟道明。虽然还挂着太师的衔,却远离朝事,几乎一半时间陪长孙在庄子养病。 孟辞墨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翻越一座山时惊马落下悬崖。虽然捡回了性命,左眼却瞎了,右眼也视线模糊。 老成国公府记着江辰的情,还没回京时就写信给长子,送了江老夫人五千两文银,承诺等江辰闺女江意惜过了孝期帮她找一门好亲事,还会出一笔嫁妆。等江辰儿子江洵长大后,负责他的前程。给平庸且有些微跛的武襄伯江霄在中军都督府寻了一个文职,也给江三老爷江波升到从四品的副参领。 如此一来,除了江意惜姐弟成了孤儿,江家其他人都因江辰的死得了大利。 今年正好过了三年的守孝期。 若老成国公府依然记着那个情,还是有定下那门亲的可能。 因为抱着这个渺茫的希望,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忍得肝痛,也忍住没有马上处罚江意惜。 江老太太一直在家里等成国公府的人来家里商议善后事宜,等到今天上午也没等来孟家人。一吃完晌饭,老太太就带着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去了成国公府。 bqgxsydw.com 江意惜知道,成国公府连门都没让她们进。她还知道,明天下晌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会亲自来武襄伯府,定下孟辞羽和江意惜的亲事,还会定在明年正月成亲。 成国公夫妇恨死了算计儿子的江意惜,当然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还瞒着在京郊庄子里的老成国公。可老成国公突然回府,得知那件事后,逼着儿子媳妇去武襄伯府把亲事定下…… 江意惜不能再在床上挺尸,等老太太回来要跟她摊牌。 乳娘吴嬷嬷和丫头水香服侍江意惜起床。 前世,出了那件事后吴嬷嬷和水香都被打死了。看到她们,江意惜充满了愧疚。 吴嬷嬷一脸愁苦。悄声嘱咐道,“姑娘,老奴觉着,即使孟家想娶你,你也不要嫁进去。他们不会真心待你,你会受苦的。” 江意惜道,“嬷嬷放心,我不会有那个妄想。” 连吴嬷嬷都看透的事,前世她和江家的许多人却看不透。或许说他们想得太好,被浮华蒙蔽了心智。 躺了三天三夜,浑身骨头都是酸的。 江意惜来到院子里,小院不大,只有三间主屋两间偏房。右墙边长着一棵女贞树,树冠遮了这边半个院子,及墙的另一边四姑娘江意柔的院子。 窗前有一棵贴梗海棠。当红色花朵绽满枝头,如云蒸霞蔚。地上还摆了几盆月季,朵大艳丽。江意惜给这个院子起了“灼院”的名儿。 她从六年后的青石庵回到了这里,此时春光正浓,韶华正好…… 江意惜眼里涌上泪光,嘴却笑起来,抬脚向院门外走去。 水香跟了上来。 江意惜摇头,“我自己走走。” 隔了六年,又隔了一世,这个家江意惜已经非常陌生了。 走过几个月亮门,穿过几条游廊和碧池旁的甬道,来到花园。 园子里的各色花儿肆意开放,姹紫嫣红,风中弥漫着浓浓花香…… 她到走到桃花树下,头顶是一片粉红,两树之间吊着一架秋千。风一过,秋千荡得高了一些,片片花瓣随风飘落。花瓣滑过她的脸颊,柔柔的,润润的。 她坐去秋千上。秋千是一把涮了漆的白色长条椅,轻轻荡着,舒服极了。这种闲适的心境,只有嫁去孟家之前才有。 秋千一荡一荡,她泛起困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前世那个梦如影随形。 第二章 江家 那六年,江意惜几乎每天都会做同一个梦,梦到同一张脸。如墨的眸子空洞无神,嘴唇淡粉润泽,像上了釉的瓷片,对她说着“活下去”。 那个场面让她羞愧窒息,那双眸子让她心疼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几道清脆的笑声,江意惜才清醒过来。 她先还有些蒙,自己怎么没睡在庵堂的土炕上?眨眨眼睛才想起来,自己重生了,又回到十五岁那年。 梦中人是孟辞墨,她父亲用命救下的人,她那一世的大伯子。若任由亲事定下,也会是她这一世的大伯子。 在他与她被“捉奸”时,孟辞墨替她开脱了所有罪名,“三弟妹被下了蒙汗药,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对她说,“对不起,你是受我所累。无论前路多艰难,活下去,我会证明我们的清白。” 江意惜知道,若孟辞墨不当众把责任都揽过去,她当天就会被处死。当然,若他的眼睛没有瞎,也不会被人设计。 在庵堂,江意惜几乎是靠着那三个字撑下去的。她觉得,若她死了,孟辞墨和她的黑锅就白背了。她也在等,等孟辞墨证明他们之间的清白。 几年后她无意中救了采药摔下山的沈老神医,老神医问她有什么要求,江意惜提出请他为孟辞墨治眼睛。老神医说自己父母亲人都被晋和朝的“反贼”杀了,他不会给晋和朝官员及家眷治病,但可以教江意惜。还提醒她,不要说她是老神医的徒弟,否则后患无穷。 江意惜用一年的时间学会了治病,包括治眼疾。当她请人去接孟辞墨的时候,他却那样决绝地死了…… “二姑娘,你在这里呀,让奴婢好找。” 一个穿淡青色比甲的丫头跑来。 她是江意惜的另一个丫头,名叫水露。前世江意惜的几件倒霉事都有她在场,在“私通”被捉后,乳娘吴嬷嬷和丫头水香被打死,水露却什么事都没有。江意惜被休,她还留在了成国公府。 江意惜冷冷看了她一眼。那道冷光如晴空中突降的冰雹,砸得水露一个哆嗦。 “慌慌张张,何事?” 水露答道,“璎珞姐姐来请二姑娘,说老太太有事。” 老太太回来了? 江意惜也想见老太太,抬脚向花园外走去。 水露来扶她的胳膊,她把胳膊抽了回来。 穿过花园,站在碧池前,水面泛着层层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撒了无数颗碎金。水边浮出十几片小荷叶,在风中摇曳着。 江意惜深吸几口气。往事如烟,今生还长…… 这一辈子,她要想办法避开那桩亲事,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一阵说笑声掠过水面传进江意惜的耳里,把她拉回现实。 水中有一个八角亭,弯曲的小桥从亭子两边连接两岸。亭子里有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是江三姑娘江意言,江四姑娘江意柔,江五姑娘江意珊。 江意柔喊了一声,“二姐”。 江意言则狠狠瞪了江意惜一眼。 江意言是江伯爷的嫡次女,十四岁,娇宠好强。因为江意惜做了丢脸事,恨她恨得牙痒。 江意柔是江三老爷的嫡女,十三岁,性格活泼,爱说爱笑。 五姑娘江意珊是江伯爷的庶女,十二岁,不爱说话。 江伯爷还有个嫡长女江意慧,十七岁,今年年初刚刚出嫁。 江意惜有一个胞弟江洵,十三岁。因为母亲生江洵难产而死,江洵又淘气顽劣,家里人都不喜欢他。之前的江意惜也觉得是这个弟弟害死了母亲,跟他很生分。 后来在江意惜落难时,江洵多次逃学出府去庵堂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哭的极是伤心,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没照顾好姐姐。可惜的是,江洵在她死的前一年也病死了。 那一世,二房的人都死绝了。 想着往事,江意惜百感交集,眼眶红起来。 她冲江意柔笑笑,向江老太太住的如意堂走去。 江意言翻了一个白眼,扯着帕子骂道,“做了那种不要脸的事,还好意思笑。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孟三公子也是她能肖想的。” bqgxsydw.com 在江意言心里,自己比江意惜强多了。出身好,长得好,名声好,有才气,简直样样好。而江意惜,除了皮肤白些,啥啥都不及自己。特别是从小失母,这是大户人家找媳妇最忌讳的。就这样的人,还敢肖想高高在上、连自己都遥不可及的孟三公子。 江意柔嘟囔了一句,“二姐不是说了吗,她不是有意拉孟三公子……” 江意言抢白道,“这鬼话你也信。” 如意堂里,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周氏、江三夫人赵氏、江大奶奶闵氏坐着闲话,闲话的主题就是戳江意惜的脊梁骨。 成国公府的闭门羹打了老太太的老脸,她恨不得立刻把那个死丫头掐死。 江意惜走进屋里,哪怕没抬头看她们,也感觉得到几把无形的眼刀子“嗖嗖嗖”地往她身上甩。 江老太太五十几岁,因为气愤,让白胖的老脸多了几分凌厉。 江意惜刚屈膝见了礼,老太太就把一盅茶水泼在她身上。 咬牙骂道,“死丫头,自己几斤几两掂不清楚吗,还敢去打孟三公子的主意。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你和伯府的名声搭了进去,还招了大长公主和孟家的恨。” 江意惜垂目敛去眼里的锋芒。这个老太太偏心凉薄,之前最忽略二房,不喜二儿子,也从来没怜惜过从小失去母亲的江意惜姐弟。 其实,江家三兄弟中,老二江辰长得最好,也最有本事,不到三十就当上四品游击将军。五年前开赴战场,立功无数。若能活着回来,肯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但老太太重视身为伯爷的大儿子,心疼会来事的小儿子,从来没把二儿子放进眼里。 还是在江辰舍命救了孟辞墨,让武襄伯府得了诸多好处后,老太太对他们姐弟的态度才有所转变。这次江意惜意外惜闯了大祸,老太太又恨上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得罪老太太。 第三章 做梦 江意惜委屈道,“我不是有意拉孟三公子,是有人撞我,我下意识拉了他一把。谁知孟三公子出身将门却那么娇弱,不仅没助我站下,还被我带进湖里。” 一旁的江大夫人嗔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把人家害了,还埋怨人家的不是。旁边那么多人,你独独拉了孟三公子,谁信你不是故意的。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如何高攀得上孟三公子。这下可好,高枝儿没贴上,我们都跟着丢脸。” 她好不容易弄到贴子,把闺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本想给那些贵妇留下好印象,却被这个小浪蹄子弄砸了。如今武襄伯府成了笑话,闺女的亲事也艰难了。想到这些,她恨不得把这死丫头的脸挠花。 江意惜瞥了一眼江大夫人,垂目没搭理她。 江霄夫妇跟老太太一样凉薄自私。江辰的死给他们带来诸多好处,他们享受的心安理得。可江意惜一闯了祸就翻脸,觉得是江意惜影响了他们的好前程。 前世江意惜被休后江家只接纳了她的嫁妆,直接把人送去庵堂。大房的几个人,只有嫁出去的江意慧去看过她一次,对江洵也不好。 三房比老太太和大房有人情味多了。三老爷夫妇去庵里看过江意惜两次,让下人送过数次钱物,江洵死前还为他张罗娶媳妇……哪怕他们的行为没帮到江意惜大忙,江意惜也记着这个情。 江老太太鄙夷地看了江意惜一眼,想着接下来的话,忍住骂人的冲动,淡然道,“该想的法子我们都想了,老脸我也豁出去了,奈何成国公府不要你。你德行有亏,成了笑柄,也让我们武襄伯府蒙羞,我不能让你继续住在府里阻碍兄弟妹妹们的前程和亲事。你去祠堂外跪两个时辰,收拾收拾,去庄子避几年。” 江意惜今年十五岁,去庄子里呆几年就成老姑娘了。即使要嫁,也只能给老鳏夫当继室。 把已经长大成人,长相妍丽,正好能联姻给家族带来好处的江意惜罚去庄子,老太太也肝痛。 但她必须这么做,既为了避风头,也为了平息成国公夫妇的怒火。 江意惜也想去庄子,不是避风头,而是另有图谋。但她怕明天老太太把她同孟辞羽的亲事定下,那就糟糕了。她不愿意走老路,不会再嫁进孟家。 bidige.com 那一世,孟辞羽跟她连一夜夫妻之实都没有,哪怕老成国公拎着鞭子抽,也没能把他抽进她的院子。 想到孟大夫人冰冷的眼神和孟辞羽嫌弃的表情,以及除了老国公和孟辞墨之外所有人的鄙夷,哪怕隔了两世都让江意惜寒彻入骨,脊背发凉。 江意惜用帕子擦擦身上的茶叶和茶水,忽略掉老太太眼里的愤怒,云淡风轻地说,“我爹因救孟世子而死,老国爷记情,说不定会让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会来家里提亲。” 她的话音一落,屋里响起几声嗤笑。 下人低头憋笑憋得内伤,老太太等几个主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意惜。 江老太太的脸阴沉得更厉害。 江大夫人扯着嘴角讥笑道,“惜丫头,你的梦还没醒吧?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孟三公子。好歹也是伯府出身的姑娘,不奢求你有多矜持,也不能这样,真是魔障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人家不得笑死。” 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不敢直接把“想男人想魔障”的话说出来。 江三夫人赵氏也觉得江意惜是不是想孟三公子想糊涂了,产生了幻觉。皱眉说道,“惜丫头,醒醒了,孟三公子天仙般的人儿,不是你能肖想的,成国公府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攀上的。你暂时出去避避,等到风声过了,老太太心疼孙女,自会接你回来。” 她也气江意惜闯了大祸会影响子女,但想到江意惜这辈子完了还是不愿意把话说得太难听。 看到这个蠢丫头仍然执迷不悟,老太太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刚要让她去跪祠堂,江意惜又说了一句更加石破天惊的话。 “我昨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今儿傍晚会下大雨,大伯下马车的时候,车滑摔了一跤……” 老太太几人都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户。小窗半开,灿烂的斜阳射进屋里,形成一圈光晕,也把春天的温暖气息带进来。 这么好的艳阳天会下雨?还说伯爷要摔跤…… 真是魔障了。 江大奶奶满脸担忧地说,“二姑,需要请大夫吗?” 江大奶奶上年刚嫁进来,如今怀孕四个月。 这位大嫂跟她的夫君江晋一样,都是自扫门前雪的那种人。 江意惜没搭理她,继续说道,“祖母,大伯娘,三婶,反正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耐心等一等,看我那个梦到底准不准。我也好奇着呢。” 老太太制止还要说话的江大夫人,指指一旁的椅子说,“惜丫头坐吧。若信口开河,罪加一等。” 那就等等吧,让这丫头心服口服,去庄子的时候少闹腾。 江意惜乖巧地坐下,低头垂目不言语,听着几个长辈闲话。 江大夫人不时把话题引到府里的姑娘大了,以后怎么找婆家之类的话,江大奶奶附和着。她们越说越气,看江意惜的眼神越加不善。 江意惜面无表情,当她们说的是鸟语。先得意吧,等把那件事解决了,鸟语和鸟气她都不会受。前世活得小心翼翼,还不是死得那样凄惨。既然老天眷顾给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要活畅快些。 不大的功夫,江意言、江意柔、江意珊来了如意堂。 她们知道老太太心情不佳,不敢多言,见完礼后静静坐去自己的位置扭帕子。 不多时,江大爷江晋领着放学的江洵、江文、江斐过来。 江家第三代共有四个男孩。 江伯爷有两个嫡子,长子江晋十九岁,文不成武不就,捐了一个六品官,在家管庶务。次子江文十二岁。江三老爷有一子江斐,十一岁。加上十三岁的江洵,三个男孩跟先生在前院学习。 江晋、江文、江斐是走进来的,而江洵则是跳进来的。 第四章 提前谢罪 江洵先看了江意惜一眼,正好对上江意惜看他的目光。目光含着笑意,温柔得像窗外的春阳。 江洵知道自己讨家里所有人的嫌,也包括胞姐。看到江意惜如此表情,既意外又激动,有种想哭的冲动。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屎。左脚鞋子摔掉了,露出袜子,白袜子已经发黄,还破了一个洞。他赶紧爬起来穿上鞋子,不好意思地冲江意惜笑笑。 那只袜子让江意惜心疼,这就是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哪怕奴仆成群,依然过得不好。前世自己糊涂,这一世一定要好好守护他。 江意惜问,“摔疼了吗?” 江洵满不在乎地说,“不疼,这算什么。”又夸张地弯腰看了一眼地下,自嘲道,“阴天摔跟头——没影儿。嘿嘿。” 几声轻笑响起。 老太太皱眉道,“都十三岁了,还毛毛躁躁的。” 心里暗道,这就是没娘教的孩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走个路都会摔跟头,不会有出息。若惜丫头没得罪成国公府,他们看在老二的情分上还能帮江洵一把,如今……唉,不巴望他有出息,不闯祸就好。 江洵没敢再嘻皮笑脸,跟着几个兄弟给长辈们行了礼,坐去自己的位置。 几人刚坐下,就听到外面响起一记炸雷,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江老太太、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大奶奶都齐齐看向江意惜,一脸的错愕。 江意惜非常淡定,垂目看着放在膝盖上的青葱玉指,白皙细嫩,十点蔻丹鲜艳夺目…… 除了雨声和喝水触碰茶碗的声音,没有一点其他的声响。老太太脸色严肃,神情莫明,时不时看一眼江意惜。别说其他人,连最爱闹腾的江洵都不敢出声。 雨一直下着,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下人匆匆来报,伯爷下马车时摔跤崴了脚,被人直接背回了正院。 江大夫人一听,惊恐地看了一眼江意惜,跟老太太说道,“婆婆,我回去瞧瞧伯爷。”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江意惜,也没看江大夫人,挥手让她去。 江大夫人向外面走去,江晋等几个大房的人都起身匆匆跟出去。 片刻后,老太太的眼珠才转动起来,眼里溢满笑意。说道,“惜丫头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吃饭吧。” xiaoshuting.la 平时,一家人的早饭、晌饭各吃各,晚饭会一起吃。 众人起身告退。 江洵走的时候,还担忧地看着江意惜。二姐刚闯了祸,被祖母单独留下准没好事。 江意惜冲他笑着摇摇头,意思是我没事。 老太太从腕上把佛珠取下,遣退下人,偌大的屋里只剩她和江意惜。 老太太心里欢喜极了,偏还强压着。若惜丫头做的梦果真灵验,明天成国公夫妇主动来求亲,自家就是成国公府的亲家了,何愁儿孙的前程不好。 老太太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问道,“惜丫头,你还梦到了什么?” 江意惜起身来到老太太的跟前,低声说道,“其实,是我爹来给我托的梦。” 老太太的瞳孔一缩。 江意惜又说,“我爹穿着战袍,身上还有血,眼里似有泪光。他说,我们江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不得不来托梦,希望江家能躲过劫难。” 老太太不待见江辰,江意惜更想说是死了的老伯爷来托梦。可老伯爷天生败家子,活着时只知斗鸡溜鸟捧戏子。说他因为某某红牌托梦老太太还会相信,说因为家族存亡他来托梦,老太太十有八九不会信。 老太太双目圆睁,不可思议道,“生死存亡,劫难?跟成国公府结亲明明是好事啊。你爹是如何说的,说清楚,不要有遗漏。” 老太太捏佛珠的手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异常明显。托梦的说辞匪夷所思,但前两个说法都应验了,老太太不敢不信。 江意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爹是这样说的,‘三月二十六傍晚会天降大雨,大哥会在门前提前给列祖列宗谢罪。惜惜落水,大哥谢罪,预示已到江家生死存亡之际。 “三月二十七成国公会来家为孟三公子求娶惜惜。这桩亲事万万不可答应,否则惜惜会淹死,伯府也会被人陷害抄家灭门。’祖母,今天就是三月二十六。” 江意惜必须要把后果说严重,老太太和江伯爷才会重视起来。也让他们知道,只有当家人决策不对才是败家的根本。把她意外落水说成“预示”,让老太太和大房少拿那件事恶心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惜惜”时,眼圈泛红。所有亲人中,只有爹爹和母亲叫她“惜惜”。 母亲叫她“惜惜”她已经不记得了,是父亲跟她说的。 即使隔了两世,想到江辰对自己的疼爱,年纪轻轻死在战场,江意惜还是难过的想哭。 江老太太又惊又怕,手一使力,念珠绳子断了,一颗颗佛珠落下地,蹦跳着四处滚去。 她厉声喝道,“胡说,我大儿只不过摔了一跤,怎么会是‘提前谢罪’!我大儿、三儿官职不高,不可能犯抄家灭门的大罪。” 抄家灭门的罪大多是谋逆或忤上,就江伯爷和江三老爷现在当的官,连犯这个罪的机会都没有。 江意惜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爹就是这么说的。” 老太太提高音声道,“来人。” 守在门外廊下的丫头宝簪快步走进来,“奴婢在,老夫人有何吩咐。” “去,问问伯爷是如何摔跤的。” 宝簪领命出去。 老太太的手抖得厉害。她忽略掉江意惜有可能淹死的话,怕伯府真的会断送在大儿子手中。 一刻多钟后宝簪回来。 “禀老夫人,听门房华老伯说,伯爷下车时滑落车下,双膝双手着地。” 双膝双手着地,不就是磕头嘛。 真的是在提前谢罪? 老太太看向江意惜,眼里有了郑重,挥手遣下宝簪。 “惜丫头,你爹还说了什么?” 口气软和多了。 江意惜道,“只说了那么多。我一害怕就醒了,再睡下,没再梦到我爹。” 第五章 说服 老太太沉思着,老脸皱得像白胖胖的包子。 喃喃道,“跟孟家结亲明明是好事,有了那么强大的倚仗,伯府怎么会被人陷害。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国公府不应该坐视亲家倒霉而不伸把手。” 江意惜心里冷哼,再聪明会算计,若被富贵迷了眼,也就变蠢了。那个大利不看自家受不受的住,人家是否真心愿意给,要了不该要的,是会倒大霉的。 前世就是如此。 她死了,死的半年前听说江伯爷因犯错被削爵罢官,江三老爷也受累降职……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结亲是结好。若结了怨,会事得其反。孟三公子是卫大夫人的独子,又是勋贵子弟中的佼佼者,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只等明年中举人,是成国公府用来联姻高门的。捏着鼻子娶我这个门第不高的孤女,能甘心吗? “这不是他们的本意,应该是老公爷记着我爹的情,逼迫他们答应。若咱们应下这桩亲事,就招了成国公和孟大夫人的恨了。他们不仅不会帮咱们家,还会往死里整。而且,若我们推了婚事,江家姑娘赖上孟三公子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对咱们家的不好影响也会降至最小。” 前世,孟三公子被硬逼着娶了江意惜,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好用功了。在次年秋闱时未中举,孟大夫人等人又把这笔帐算在了江意惜身上…… 江老太太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老成国公岁数大了,不管事,也不知能活多久。孟老太太是个老好人儿,鲜少管家事。成国公府的实际掌权者是成国公夫妇。若不顾及他们的想法强把惜丫头嫁进去,别说他们不会给自家好处,怎么整两个儿子都不知道。 想到二儿子,江老太太的眼圈有些泛红。她知道,三个儿子中老二最有出息,可惜了,英年早逝。其实,二儿小时候她还是喜欢的,可长大后却不听她的话,一定要娶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死了,也不愿意再娶,连妾都不要…… 老太太强压下心事,目光滑向江意惜,眼珠转动着,从头顶看到裙下,再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五官妍丽,肌肤赛雪,眸子明亮,气质如兰。哪怕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也看出得别有一番气韵,如画中走出来一般。这样的人才,就是丢进京城贵女堆里,也排得到前面。 bidige.com 老太太一直知道江意惜是几个孙女中长相最好的一个,今天才发现,她出落的如此明**人,还如此有远见。 小妮子长大了,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这么一颗好棋子,废了真是可惜。 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意,招手道,“好孩子,过来坐在祖母身边。” 江意惜走过去坐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 老太太严肃,这种亲热的举动只在长孙女江意慧和小孙子江斐身上有过。干燥颤抖的手让江意惜非常不适,极力压下把手抽出来的冲动。 老太太问道,“依惜丫头之见,若成国公夫妇明天真的来求亲,我们该如何拒绝?若他们没来,我们又该如何对应?” 江意惜故作为难地抿了抿嘴,摇头道,“孙女愚钝,不知具体该如何处理。祖母见多识广,大伯和三叔为官多年,肯定比孙女想的多。我只知道,我爹既然托了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这个家,也为了我自己,我绝对不会嫁给孟三。” 明天成国公夫妇来提亲,老太太肯定更加相信江辰托梦的事,不敢答应亲事。如何推拒,如何消除成国公夫妇的怒气,就是老太太和江伯爷的事了。 至于成国公夫妇没来提亲,老太太不是已经决定把自己赶去庄子了吗? 江意惜能够预见的是,不管成国公夫妇来不来提亲,只要江意惜嫁不进成国公府,老太太都会把她撵去庄子避风头,只是待遇不同而已。还有一个好处,出了这件丑事,老太太不会忙着给她说亲事…… 老太太看看江意惜,倒是顾家的丫头。 她拍拍孙女的手,“你爹托梦这事谁都不许说。好了,你回去吧。” 江意惜起身给老太太屈了屈膝,转身走出房门。 雨还在下,滴滴嗒嗒,倒是比刚才小多了。 水露拿着油纸伞,两人沿着游廊向灼园走去。府里游廊四处连接,只有一小段的路会淋雨。 廊下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红灯笼,灯笼泛着红光,在风中飘摇着,也把那一处的雨雾照得格外清晰。 江意惜唇角微勾,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了三天三夜的难事,解决了一半…… 这就是未卜先知的好处。 老太太闭目思索许久,才睁开眼睛对绿绸说道,“去,让人把伯爷背来这里,我有急事。” 江三老爷在京郊西大营任职。那里离家有几十里的路程,江三老爷只在休沐时回家。有急事,老太太只能同大儿子商量。 若真如惜丫头所说,成国公夫妇明天来提亲,自家绝对不能高攀。拒绝的同时,还要想法子减少成国公夫妇的震怒,最好再能要点利…… 江洵等在离如意堂不远的拐角处,见姐姐来了,迎上前问道,“姐,祖母怎么罚你的?真的要赶你去庄子?” 看到活生生的弟弟站在面前,江意惜鼻子泛酸。 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去他头发上的雨水,笑道,“出了那件事,我也想去庄子住一段时日。你休沐了,就过去找我。” 见姐姐愿意去庄子,江洵也就不抱屈了。再听姐姐主动让他去找她,笑的见牙不见眼。姐姐变了,变得喜欢自己了。 江意惜又道,“你明天晌午来灼园吃饭,我让人做你喜欢吃的猪大肠。” 前世江意惜非常看不上江洵喜欢吃猪大肠,觉得那东西腌臜恶心,听到名字都想吐。 重活一世终于想通了,既然弟弟喜欢,自己为何不将就一下他?同一种事物,用不同的心境去对待,结果或许会有不同。 江洵乐得大嘴咧到耳后根,连连道好。 第六章 憨丫头 姐弟二人分开。 江意惜回到灼园,乳娘吴嬷嬷过来用帕子弹去她衣裳上的雨珠,又拎出一双绣花鞋蹲下给她换上。 灼园只有三个奴才,吴嬷嬷,大丫头水露,二等丫头水香。 水香从厨房拎回两个食盒,一盒主子的,一盒下人的。 她把主子的饭菜摆上桌,只有一个小鸡烧蘑菇,一个素炒豆芽,还有一个粉丝汤。 伯府的日子不算奢侈,主子们的份例菜是三菜一汤,三荤一素,吃不完就赏下人。少了一个菜,鸡肉都是鸡脑袋和鸡脖子,豆芽炒糊了,粉丝汤里连片肉都没有。 下人的饭菜就更孬了,只有两个素菜,份量还少的可怜。 自从江意惜闯祸后,灼园的待遇就是如此。 水露一看就炸锅了,气道,“那些捧高踩低的死婆子,苛待我们也就罢了,还这样苛待主子。你太老实了些,就该把这些饭菜扣在她们身上,再啐上一口。” 水香红了脸,她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嘟嘴道,“我问柴嬷嬷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二姑娘的菜连有些奴才都赶不上。柴嬷嬷说没弄错……” 吴嬷嬷也讨厌掐尖要强的水露,但因她母亲是江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夏嬷嬷,平时都给她留些脸面。皱眉道,“姑娘刚刚惹了当家人的不快,何苦再去多事。” 厨房敢这样,一定是有人交待。老太太不会管这种小事,肯定是江大夫人恨她让人搞的鬼。江意惜忍到现在,是不想明天那件事节外生枝。 江意惜看了水露和水香一眼,叹着气说,“我犯了那个错,祖母已经明说让我去庄子避风头,这一住少不了几年。你们都满了十五岁,跟我去乡下会影响亲事,我也不愿意耽误你们。有门路的就想想法子,另寻出路。” 吴嬷嬷红了眼圈,开解道,“姑娘长的好,兴许过个一年半载,老太太想通了又会把你接回来。” 水香跪了下来,“姑娘不要赶奴婢走,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她不是家生子,在这个府里,对她最好的人就是二姑娘和吴嬷嬷。 水露也表态,“奴婢哪儿都不想去。” 她说的有多言不由衷,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水露的娘夏嬷嬷是江大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儿,之所以来服侍江意惜,是因为老成国公曾经的那个许诺,她想跟着江意惜嫁去高门。 bidige.com 她娘昨天就知道二姑娘要被罚去庄子,已经求了大夫人把她调去别处,大夫人也同意了。 江意惜点点头,算是满意她们的忠心。又对水露道,“你去正院看看我大伯如何了,若伤势重,我还要送些孝敬过去。” 这正合水露的意,忙不迭地去了正院。 水露一出去,吴嬷嬷就啐道,“那匹白眼狼怎么喂都喂不熟,早走早好。” 江意惜可不会这么放过水露。只是现在必须空出一个丫头的名额,补她想要的人,再收拾这个小鬼儿。 可笑她前世一直把水露留在身边,聪明地觉得通过水露可以多知道大房那边的消息。 她坐去桌前吃饭,说道,“水露走了,我想把憨丫头要过来。” 憨丫头是家生子,因为缺心眼、爱打架,府里的人就叫她憨丫头。久而久之,连她的本名都不记得了。这样的人本来是不能进府做事的,但她有一把子力气,祖父老迈,哥哥有病,管家就把她安排去了厨房。不仅管烧火、劈材,内院有需要干力气活的,也会让她来做。 上年憨丫头刚进府做事,在园子里摘了两朵芍药簪头发。看园子的婆子说她是小偷,愣让她陪二十文大钱。憨丫头又气又急,解释自己不是小偷,以为园子里的花可以便宜摘,她没有钱赔…… 婆子想讹钱,说要告去大夫人那里,把她撵出去。 憨丫头大哭,说丢了这份差事,她和爷爷、哥哥就没有活路了。江意惜正好路过这里,帮她解了围。 别看憨丫头憨,还记恩。每次远远看到江意惜,都会跑过来见礼。 江意惜还知道,这个丫头可不止有一把子力气,而是有大力气,属于力拔山兮那种,手上也有些功夫。 前世,有一次江洵跟几个纨绔子弟打架。江洵身材高大,身手不错,但双拳不敌四手,被那群人打的头破血流。正好憨丫头看见,冲上去把那群人一顿胖揍,还把镇南侯府公子的腿打断了。 江霄不仅不护着自家人,反倒斥责江洵得罪了贵人,又让人打了憨丫头五十板子,卖了出去。 江洵跪下求情,没能保住憨丫头。又想自己偷偷买下,人被卖去哪里都不知道。 江洵去庵堂跟江意惜说起这事,眼泪汪汪。 江意惜想把憨丫头要过来。不仅能护着她,自己身边也有了厉害的保镖。 吴嬷嬷不太愿意,“姑娘,憨丫头脑子不灵光,怕是服侍不好姑娘。” 江意惜笑道,“细致活嬷嬷和水香做,憨丫头力气大身手好,有她在,咱们在乡下也安全些。” 吴嬷嬷看看越来越妍丽的姑娘,的确是这么个理儿。笑道,“姑娘想的周到。” 水香又笑道,“我去厨房拿饭,憨丫头悄悄跟我说,是环儿姐姐让柴嬷嬷减二姑娘的例。她还说,二姑娘人最好,也长的最好看。看到二姑娘受气,她难过的吃饭都不香。” 环儿是江大夫人的大丫头。 江意惜和吴嬷嬷都笑起来,觉得把憨丫头要过来实在是个好主意。 吃完饭,江意惜让吴嬷嬷和水香给江洵做鞋子,她做袜子和荷包。 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怜,江洵尤甚。顽皮,鲁莽,不会讨巧,不得长辈欢心……玩世不恭的表皮下却有一颗善良的心。特别是对江意惜这个胞姐,是全心全意的爱,只不过前世的江意惜没有用心去感受。 江辰是男人,上战场之前多数时间在军营,顶多每旬回家一次,也忽略了这个儿子。江洵的几个下人都不得用,或者说不尽心。尽管每季衣裳不短缺,可就是穿得不利索,不是刮破了,就是不搭。 摔个跤都能摔掉鞋子,明显鞋子不合脚。 第七章 珍宝郡主 想到那些往事江意惜就生气,嘟嘴说道,“于婆子岁数大了,服侍洵儿力不从心,该让她回家养老了。” 吴嬷嬷冷哼道,“撵了最好。那个婆子不只人懒,嘴也不好,仗着大哥是伯爷长随,经常打骂小丫头……” 江洵小时候,他乳娘请假出去照顾生病的男人,江大夫人就调于婆子来照顾江洵日常起居,乳娘再也没回来。江辰活着时她不敢那么放肆,江辰死了,长辈又不管,她的胆子才逐渐大起来。 江洵还有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两人岁数都小,十二、三岁的样子。 江意惜记得,于婆子的确喜欢打骂人,特别是江洵的那两个丫头和小厮,没少受她欺负。 等拒了亲事,把该撵的人撵出去,该要的人要过来,她才能安安心心去庄子,还必须去座落在西郊的扈庄。 第一要做的是帮人,在那个关键时刻帮助戴发修行的节食小尼姑。节食小尼姑俗名叫李珍宝,是雍王爷的女儿,当亲今太后的嫡亲孙女,因为命格和身体原因几岁时就去昭明庵戴发修行,今年十二岁。 第二要做的是“报恩”,想办法为孟辞墨治眼睛。她听江洵说过,孟辞墨和老国公修养的庄子就在京城西郊。 然后偷偷挣些钱,为她和江洵将来作打算。 母亲扈氏留了点嫁妆,却不多,一直由老太太掌管着。其中有一个庄子扈庄,吴嬷嬷的男人在那里当庄头。 外祖父在外地当官,官还不大,舅舅们也都没出息,江意惜姐弟根本指望不上这个外家。 晋和朝的女子可以立女户,也可以自梳。江老太太和江伯爷肯定不愿意浪费她这颗好棋子,哪怕嫁一个有点地位的老鳏夫,也是为江家做贡献。 这两年江意惜要好好谋划,能找到中意的人当然更好,找不到就想办法逼迫老太太同意她立女户自梳。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嫁不好,宁可不嫁。 她又问,“嬷嬷,扈庄离昭明庵有多远?” 吴嬷嬷道,“昭明庵就在青螺山脚,扈庄去那里脚程不过一刻钟。” “这么近……” 吴嬷嬷问,“姑娘怎么知道昭明庵?” 江意惜笑道,“在桃花宴上,我听几位贵女悄悄议论,雍王府的珍宝郡主就在昭明庵修行。还说珍宝郡主上个月突然性情大变,吵着要还俗,吵着要吃肉。雍王爷和王妃、雍王世子都去昭明庵陪她,太后娘娘也愁得睡不着觉……” 珍宝郡主吵着还俗吃肉真的是江意惜在桃花宴上听说的,而珍宝郡主在昭明庵则是听吴嬷嬷说的。 前世四月中的某天,一个留着头发穿着尼姑素衣的小姑娘在路过扈庄时崴了脚。她哭着把门敲开,想用一锭银子在扈庄躲几日。 那个小尼姑留着头发还这么有钱,吴大伯自觉她身份不简单,庄子里又只有吴家父子三个男人,不敢留人。说不收钱,送她些草药和斋饭,让她坐在外面歇歇。 小尼姑不愿意,正闹着,就赶过来一群人,一个带发老尼姑硬把她背上背,还叫她“节食师父”…… 江意惜记得很清楚,就是四月中旬的某天,她刚定亲没多久,吴嬷嬷回了庄子一趟,回来把这话当乐子告诉了她。 除了外地人,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珍宝郡主的法号可笑的叫节食,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什么庵修行。 自己若能跟珍宝郡主搞好关系,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夜里,江意惜又梦见被捉奸的现场,孟辞墨嘱咐她“活下去”……清醒后她想着,或许只有彻底回绝那桩亲事,改变命运,才不会再做这个恶梦吧? 次日一早,雨已经停了。碧空如洗,东方天际挂着火红的旭日。 老太太身边下人去了主子们的院子,说老太太昨日夜里没睡好,晚辈们不用去给她请安。 水香把早饭拿回来,跟昨天的早饭一样,两个小花卷,一碟咸菜,一碗绿豆粥。 江意惜虽然说准了两件事,但第三件事准不准还要下晌才知道,江大夫人也就没让厨房恢复江意惜的份例。 水露看了一眼饭菜没有言语。她昨天晚上去找她娘说话,伯爷摔的不算严重,只是崴了脚。她娘还说,大夫人会把她调去五姑娘跟前当差。五姑娘是庶女,暂时在那里干着,以后三姑娘跟前有缺了再调过去。 这时候她不想多事,还出卖了一个不算重要的情报,“听我娘说,伯爷昨天被老太太请去如意堂,一宿没回正院,早上也没有上衙。” biquge.name 江意惜冷脸道,“这些事以后不要跟我说。了解情况的知道是你多嘴,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我故意养了个耳报神。” 水露红着眼圈抿着嘴,委屈得不行。心里想着要赶紧去找母亲,早些离开这里。 吴嬷嬷也挤兑道,“看看你那轻狂样,比姑娘还姑娘。” 水露忍不住哭着跑了。 江意惜让吴嬷嬷拿一个银角子去外面买副猪大肠,再买几样调料几味中药,晌午请江洵来吃饭。 江意惜的私房钱不多,只有十几两银子。想到拒了江洵的那五百两银子,她的心都抽紧了。自己之前咋那么傻呢,白白便宜了老太太。江洵再傻也不会把孟辞墨送他银子的事说出去,一定是于婆子知道了,偷偷告诉大夫人,大夫人再告诉老太太。 江意惜又拿出二十文大钱,让水香去大厨房多买些柴火。府里会为每个院子供应柴火,但不多,只够烧水。 灼园偏房里有一个灶,是专门用来烧水或热饭菜的。 不多时,水香带着背了一大捆柴火、两手还提了两捆柴火的憨丫头走进灼园大门。 憨丫头把柴放下,从腰带上抽出斧子开始劈材。 见江意惜出来,赶紧停下手中的活给江意惜行礼。 “奴婢见过二姑娘。那个,柴火有些粗,怕姐姐们烧不惯……嘿嘿。” 抬手蹭了一下脸,脸上立即多了一块黑灰。 憨丫头梳着双丫髻,一米七几的个子,双腿修长,浓眉大眼,嘴唇丰厚。衣裳不干净,还有两块补丁。 第八章 传话 别看憨丫头长得这么高,也才十四岁。 江意惜笑道,“真是个好丫头。” 得了表扬的憨丫头笑得开心,又道,“向婆子嘴讨嫌,说二姑娘想高攀那个什么公子。奴婢气得心慌,把她的脸打青了。二姑娘这么俊,怎么会高攀别人,是别人要来高攀二姑娘。” 水香想拦她的话都拦不住。 江意惜不以为意笑笑,“憨丫头说的是,我也这么认为。” 憨丫头把木柴改小,码在偏房边。拍拍手说道,“水香姐姐,我回了。以后二姑娘有差事,一定记着让我来,莫给别人。” 水香笑着答应,给了她两花红色娟花,“这是姑娘赏的。” 憨丫头喜笑颜开,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娟花在头上比划一下,“谢姑娘的赏。这花真俊,回家戴给我爷爷和哥哥看,他们一定夸我长得好。” 正好吴嬷嬷买东西回来,笑道,“我们憨丫头本来就长得好。” 除了爷爷和爹爹、哥哥外,憨丫头第一次听人夸她长得好,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小跑着走了。 吴嬷嬷已经在外面把肥肠洗好,进偏房把肥肠卤进锅里。 江洵满脸通红跑来。 “姐,姐……” 小少年长得像江辰,英武俊朗,麦色肌肤,是江家男孩子中最俊俏的一个。就是走路没正形,连蹦带跳,给人感觉不稳重,没有气质。 他一跑进屋,就像一道阳光射进来,江意惜连心里都亮堂起来。 江意惜知道他为何此时跑回来,起身用帕子擦去他的汗珠。 “慢些,没放学怎么就回来了?” 江洵没说话,贼头贼四处望望。 吴嬷嬷和水香会意,都退了下去。 江洵才贴近江意惜的耳朵小声说,“姐,连山大哥刚刚悄悄来找我,说孟世子说的,若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提亲,姐万万不要答应。他们两人和孟三公子都抗拒这桩亲事,是老公爷硬逼他们答应的。嫁给孟三公子,姐不会幸福。若咱们家拒绝亲事,一定程度上可以挽回姐的声誉,他们对姐的埋怨也会少一些。” 老成国公在把爵位传给大儿子时,虽然预见到孟辞墨有可能双眼都会失明,他还是为孟辞墨请封了世子。他说,成国公府已经富贵无边,不需要未来接班人发扬光大,守着家业就成。皇上尊敬老成国公,又怜惜孟辞墨小小年纪上战场,准了。 孟连山是孟辞墨的亲兵兼长随。因为感念江辰的救命之恩,孟辞墨上年回京后见过江洵一次,问江洵有什么要求。江洵说想学武,将来跟父亲一样当将军。 孟辞墨给了江洵五百两银子,一把宝剑,一套弓箭,让孟连山定期指导江洵武艺。 江洵回家就把银子交给江意惜,可江意惜没收,说这样不合礼法,男女授受不亲。不知老太太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把银子收过去,说帮江洵保管,以后给他娶媳妇用…… 前世江洵也传过同样的话,江意惜没听。她知道嫁给孟辞羽会招孟大夫人和孟辞羽的恨,但想到自己和孟三公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拒了这门亲不可能再找到好亲事。只要自己温柔小意些,贤惠懂事些,百炼钢成绕指柔,总能感动他们。不仅不愿拒亲,还不让江洵把孟辞墨传话这事说给别人听…… 孟辞墨了解成国公夫妇的真实想法,怕她嫁进孟家受苦,才让人传话加以阻止。自己听不进去,还以为得了个大便宜。 江意惜心里难过,前世自己何曾不是被富贵迷了眼。 江洵见姐姐呆呆地想着心事,劝道,“姐,我也觉得孟三公子不是你的良配,这样嫁进去,姐不会幸福。听连山大哥说,孟大夫人特别重规矩。” 这孩子在关键时候还挺清醒,也是真心关心姐姐。 江意惜笑道,“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高攀孟家。这事也不要说出去,对孟世子和我不好。” 江洵松了一口气,他先还怕姐姐稀罕那门亲事,嫁给孟三公子吃苦头。 “弟弟不傻,当然不会说出去。姐还要说服祖母和大伯,不让他们答应。” 江意惜道,“我会跟他们讲明利害关系。” 江洵从怀里掏出一个草编小鱼,“下课时我去街口买的。” 江意惜接过,“很有些野趣儿。” “姐喜欢,我下次再多买几样。” 江意惜阻止,“这东西有两样玩玩就行了。弟弟给我买套《即视医林》和一套银针回来,悄悄的,莫让人看到。” 《即视医林》是晋和朝最先进最全面的眼科专著,共六卷。 前世,进了庵堂的江意惜非常自责,觉得若自己当初听劝不嫁进孟家,那个人就不会用这种法子害她和孟辞墨。 她想治好孟辞墨的眼睛,哪怕觉得这是痴人做梦。在庵堂里的前几年一直用心跟着书学,直至遇到沈老神医才开始系统学习。因为有前几年的基础,学习起来事半功倍。 书里对红眼病、青光眼、白内障等多种眼疾都有讲解及治疗,可沈老神医却说,这些东西对孟辞墨的眼疾起不到大作用。孟辞墨病根不在眼睛,而是脑子。 lingdiankanshu.com 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以后她无事就抱着医书看。她天赋异禀,看了医书就会治病。 这套书很贵,要二十两银子,三两银子买银针。 江意惜拿了十两银子,又拿出一支金簪。 “这支簪子能当十五两银子,给少了不要当。” 江洵听出是医书,但不知道具体治什么,觉得姐姐看书打发无聊日子也不错。听到她连一根簪子当多少钱都知道,纳闷不已。 “姐,你怎么知道这支金簪值十两银子?” 江意惜含糊道,“吴嬷嬷说的。” 江洵又把金簪和五两银子退给江意惜,“连山大哥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再加五两就够了。” 孟辞墨知道江洵的银子被老太太收去后,孟连山偶尔再给江洵银子用,都不会给多,只十两、二十两的给他零花。 江意惜接了,她用钱的地方还多。又嘱咐道,“弟弟一天大似一天,再收他的钱不太好,以后不要再收了。” 江洵点头答应。 第九章 贵客 肥肠卤了两小盆子,再加上江意惜和江洵厨房里的饭菜,还挺丰富。 江洵吃肥肠吃的眉开眼笑,“姐,这个大肠比我在酒楼里吃的还香。” 江意惜暗乐,当然香了,这里面加了几味中药。是沈老神医吃了“食上”里的卤味后,品尝出了那几种药。 见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小半,江意惜阻止道,“吃多了不克化。这些给你留着,明天晌午再来吃。” 饭后,姐弟俩呆在屋里说悄悄话。 “姐,你说成国公和孟大夫人真的会来家里?” “孟世子说了会来,就肯定会来。” “若祖母和大伯答应婚事怎么办?哼,他们答应也不成。我们这一房,我是唯一的男人,我会去推拒。” 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江意惜笑道,“有弟弟撑腰,姐什么都不怕。” 小少年抿嘴乐起来,挺了挺胸脯,细细的腰杆挺的笔直。 江意惜循循善诱道,“弟弟要好生学习,有出息才会有话语权,姐姐的倚仗才更硬。” 江洵知道自己功课不好,说道,“我长大要当将军,连山大哥都说我学武有天赋。” 江意惜道,“当将军也要有才智和韬略。否则只能像大伯那样,寻门路当个闲官,没有大出息。姐姐去乡下,不知长辈什么时候才能接回来。若弟弟好好学习,过几年考个武状元或是武进士,不只你有前程,姐姐也有盼头了。” 听说自己考上武状元姐姐就盼头,江洵忙表态,“我会好好学习。考武进士要等好几年,我努力用功不懈怠,争取明年考上武秀才。有了跟祖母谈判的资本,让她早些把姐姐接回来,再给姐寻个好后生。” 江意惜笑得眉眼弯弯,“好,姐等着。”又道,“当将军要有将军样。形容将军都是沉着镇定,稳如泰山,泰山压顶而色不变。形容将军走路都是步伐矫健,健步如飞,你看哪个将军走路连蹦连跳了?弟弟想当将军,就先把姿态拿足,不要被人瞧低了去。” 江洵也知道自己走路姿势不好看,但他就不愿意慢悠悠地走路。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改,姐要提醒我。” 说着站起身走了几步,由于走得太慢太刻意有些顺拐。 江意惜夸奖道,“对,就是这样。不着急,一步一步走……” 未时初,江洵去前院上课,又嘱咐江意惜去跟老太太说清楚,不能答应亲事。当然不能出卖孟世子,只说“猜测”。 江洵走后,江意惜坐去窗前看满庭芬芳。 前世,得知成国公夫妇来求亲,老太太忙不迭地答应。成国公夫妇一走,江府所有主子和有脸面的下人都涌入这个小院,众人欢天喜地,恭贺江二姑娘即将成为成国公府的孟三奶奶……现在想起来,那时似乎只有江洵和吴嬷嬷心事重重。 当初有多风光,后来就有多凄惨。 未时末,一脸兴奋的水露跑进院门。还在院子里就冲窗边的江意惜喊道,“二姑娘,来贵客了,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了。” 昨天晚上她去正院,听到大夫人、大奶奶和三姑娘在说二姑娘做白日梦,没想到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今天就来了。若他们真的来说亲,自己还是应该留在二姑娘身边…… 江意惜沉脸道,“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去了如意堂,你高兴什么?” 水露脚步一顿,不知该说什么。 吴嬷嬷担心道,“姑娘,他们不会是来兴师问罪吧?” 江意惜道,“不管来干什么,总不会把我杀了,最坏的结局就是赶我去庄子。我也想去扈庄住些时候,嬷嬷不想吴伯和富哥、贵哥吗?” 吴富和吴贵是吴嬷嬷的儿子,她当然想啊。还是说道,“两个糙小子,有什么想的。只不过扈庄简陋,怕委屈姑娘。” 江意惜笑道,“简不简陋无所谓,只要住的安心。” 两刻多钟后,如意堂的丫头璎珞来了。她走的很急,看江意惜的眼神比平时多了几分恭敬和热切。 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为孟三公子求娶二姑娘,老太太和伯爷居然拒了。她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是以退为进。 孟大夫人又提出见二姑娘。若二姑娘答应婚事,二姑娘就跃上树头当凤凰了。孟三公子不止才貌双全,还温润如玉。都说孟世子的眼睛治不好,等他彻底瞎了,孟三公子就会是成国公世子,将来的成国公。 天哪…… 璎珞笑道,“二姑娘,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了,他们提出想见见你,老夫人请你去呢。” 璎珞话音一落,吴嬷嬷和水香、水露都齐齐看向江意惜。特别是水露,兴奋的双眼冒光。吴嬷嬷轻咳一声,她才强压下笑意。 那一世老太太痛快地允了婚事,便没有让江意惜去如意堂这回事。而这次或许因为老太太和江伯爷没同意,成国公怕回去不好跟老国公交差,要再跟江意惜确认一下。若江意惜也不答应,老国公就怪不到他们了。 江意惜对镜补了个淡妆。再看看身上,淡紫罗绣花长衣,月白缎绣花马面裙。清新,淡雅,符合她的气质,也符合她从才出孝期的穿着。 水露建议道,“二姑娘,国公爷和孟大夫人是贵客,是不是再打扮艳丽些?” slkslk.com 江意惜当没听到,转身向门外走去。 璎珞随后跟上。水露还想跟去,被吴嬷嬷拉住,水香紧走几步上前扶着江意惜。 江意惜表面平静,心里却如针扎般难受,袖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就是这位外表和善的孟大夫人,让那一世的她吃尽苦头,最后又设计了那一出把她休了。江家连门都没让她进,直接送去青石庵…… 出事后她一直怀疑幕后之人是孟大夫人或是孟三公子。同时嫁祸她和孟辞墨,既能迫使孟辞墨世子头衔被摘,也赶走了身份低微的儿媳妇,可谓一举双得。 但不完全确定,因为孟大夫人对孟辞墨非常好。 后来在得知孟辞墨手刃孟大夫人后自杀,江意惜才真正肯定那件事是孟大夫人所为…… 第十章 拒婚 江意惜始终认为,孟辞墨睿智坚强,哪怕瞎了,不是万不得以,不会走那条以命抵命的路。再难,他都会留着命把尊严找回来。否则,也不会嘱咐她要“活下去”。 不知孟辞墨当时遇到了什么事。 江意惜肠子都悔青了。 若自己早一天把师傅送走,早一天去找他,告诉他自己能治好他的眼睛,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一直支撑她活下去的孟辞墨死了,那天江意惜也死了。再次醒来,又回到六年前…… 这一世再不能发展到那一步。那个女人的贱命,不值得搭进孟辞墨和自己的命。 想到往事,江意惜真想用尖指甲把那个女人的脸挠花,再把她踹到在地,用鞋底子抽她的脸,最后让人送去刑场砍头。 江意惜走进如意堂上房。 江老太太和江伯爷坐在上座,两人惶慌惶恐,只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老太太打扮得非常光鲜,连过年和重大场合才戴的衔珠大凤钗和镶猫儿眼的抹额也拿出来戴了。 成国公夫妇坐在左右上首。成国公孟道明四十出头,留着短须,浓眉凤目,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相。孟大夫人三十出头,长得柔柔弱弱,娇媚可人,看着还不到三十岁,眼里的冰冷和厌恶一闪而过。 2kxiaoshuo.com 江意惜给老太太和江伯爷屈膝施了礼,又给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屈膝万福。她没有说话,低头沉默不语。 这个女人精明,自己此时万不能表现出对她的任何情绪。 老太太皱眉,不答应婚事,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啊。真是小家子气,遇到大场面就吃瘪。 她对孟大夫人讪笑道,“小孩子没见过大场面,吓得连人都不敢招呼了。” 孟大夫人笑起来,“倒是可人疼的小姑娘。” 声音很柔,很好听,充满了善意。这个屋里,只有江意惜知道她的心有多狠,有多恨自己。 孟大夫人的表像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这位现任成国公。 在他眼里,他媳妇是最贤惠、最温柔、最体贴人的好女人。他媳妇说什么他都信,还觉得看不惯他媳妇的大儿子不孝顺,不感恩,不仅眼盲心也盲…… 成国公对江意惜的印象非常不好,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去别处,换了一个坐姿。 江意惜暗哼,前世成国公看她也是这种目光。 老太太笑道,“我二儿在兄弟里长得最好,惜丫头像她爹。” 江意惜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谁都说她长得最像她的亲娘扈氏。 孟大夫人没搭理老太太,看着江意惜说道,“宜昌大长公主的桃花宴上,江二姑娘拉着羽儿一起落入水中。不管什么原因你把羽儿拉下水,唉,事情已经出了,只得想法子补救。江将军为救墨儿战死杀场,我和国公爷一直记着这个情。若江二姑娘愿意,我们作主,定下你和羽儿的亲事。” 表达了求娶之意,也暗示他们是迫不得已。 成国公冷哼一声。若不是老父拎着鞭子要抽他,他才不会把这不知廉耻的丫头说给二儿子。唉,二儿可怜了。 前世孟大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成国公同样摆了臭脸。江老太太却忽略他们的不愿意,痛快答应了。江意惜知道后也没觉有任何不妥,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把孟辞羽的心感动过来。 亲事定下后,江意惜恶补诗和琴,希望能跟孟辞羽琴瑟合鸣。 那时她真是着魔了。 做好心理建设,江意惜才平静地看向孟大夫人。 “国公爷、孟大夫人,先容我解释一下,那天我把孟三公子拉下水,并不是存了高攀之心,而是濒死之人想抓救命稻草的情急反应。我当时根本没看清那人是孟三公子,甚至是人是树都没注意到。醒来后才听说是孟三公子,真是抱歉了。” 说完还抱歉地屈了屈膝。 她的话让成国公和孟大夫气恼不已,感情她当自己儿子是草是树。她这是既想嫁进孟家门,还想要个好名声的意思啦? 江老太太和江伯爷吓得要命,生怕江意惜拿捏过头,反倒得罪人。 孟大夫人撂了脸子,“江二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上门提亲,是自做多情了?” 江意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孟大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在陈述我当时的真实反应。”又屈了屈膝说道,“谢谢国公爷、孟大夫人还记着我爹的情,哪怕有误会还上门来提亲。 “不过,恕那件婚事我不能答应。我爹若有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他的家人用他谋好处,甚至谋婚姻。他救孟世子,不是想让他的家人携恩以报,而是同袍情义。 “孟三公子如玉君子,出身高贵,亦有子健之才,小女子万不敢肖想。也祝愿孟三公子余生顺遂,官场得意,它日觅得良缘。” 声音清脆,不急不缓。 江意惜说到一半的时候,成国公便郑重看向她,眼里有了疑惑。这个小姑娘拉儿子下水,真的只是意外? 孟大夫人也有些吃惊,这丫头口齿伶俐,说话有理有节,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气……这是武襄伯府的姑娘? 江老太太和江伯爷面上不显,心里极不高兴,江辰为救孟世子而死,命都搭进去了,自家怎么就不能谋些好处?他们把牙咬碎了,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孟大夫人笑道,“倒是拎得清有志气的小姑娘。再想想,那件婚事你真的不允?” 江意惜摇摇头,掷地有声地说,“小女子无意高攀。” 成国公面露喜色,起身道,“既然我们误会了,江老夫人、江伯爷、江二姑娘也无意那门亲事,犬子就不高攀了。” 孟大夫人看了江意惜一眼,也随之起身。再想改口,可就没机会了。 他们二人走出门外,也没看到江意惜追出来改口。 老太太和江伯爷送他们出门。 江意惜站在原地没动,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抖。那门亲事真的推掉了,她的人生之路终于改变了。 江伯爷扶着老太太回来,两人沉脸看了江意惜一眼,坐去位置上。拒了婚事他们的心都在痛,偏惜丫头还在胸口上插一刀。 第十一章 孟家 江伯爷冷冷说道,“惜丫头,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话,不是晚辈能多嘴的。” 老太太也气道,“我二儿是孝子,友爱兄弟,肯定愿意让母亲家人过上好日子。他救孟家人丢了命,年纪轻轻就死了,孟家人想补偿,你爹怎么会不愿意?” 江意惜道,“成国公府想给的补偿,老国公已经给过了。且,真正想给补偿的只有老国公和孟世子,他们如今都不管事。当家人成国公和孟大夫人若真要给补偿,我拦得住吗?我把我那句话说出去,不仅澄清了我想攀高枝的误会,也会让别人高看咱们家一眼。” 老太太和江伯爷对视一眼,这倒是。 江伯爷起身说道,“娘,我去前院安排安排。” 惜丫头说得对,把那句话放出去,自家的声誉不仅不会降低,还会被人高看,自家没有利字当头。 老太太脸色稍缓。又说,“惜丫头,虽然事情解决了,似乎比想像中圆满。但你同孟三公子的确一起落水了,又被那么多人看到,名声受损是真的,你还是要去庄子里避避。放心,用的吃的不会亏待你。今儿是三月二十八,你们要收拾一下,再让人去庄子准备准备,就四月初三走吧。” 江意惜屈膝道了谢,又道,“祖母,我想去我娘留下的扈庄。” 老太太沉了脸,“你娘是小官之女,嫁妆总共也就一个扈庄,五百亩田地,五百两压箱银子,几样摆件,几样首饰。那些东西有帐有记录,我是想等你出嫁时再分给你和洵儿……” 老太太以为江意惜是在讨要扈氏留下的嫁妆。再如何自己也是伯府太夫人,出身侯府,怎么会贪墨儿媳妇的嫁妆,何况扈氏那点子嫁妆少的可怜。 江意惜赶紧解释道,“祖母误会了。孙女意外落水,大伯意外摔跤,我爹又托了那个梦,我心里总是不得安宁。去了庄子,我会每天抄经,还会时常去拜佛,求佛祖保佑祖母长命百岁,保佑我们江家永远繁盛。我一个姑娘家不好经常去太远的寺庙,听吴嬷嬷说扈庄离昭明庵不远,脚程只需一刻钟。” 老太太看江意惜的眼神立即柔和下来。她也去过昭明庵上香,那里是晋和朝最大的庵堂,香火极香。 她招手笑道,“好孩子,坐来祖母身边。”又拉着江意惜的手说,“倒是懂事的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能为祖母和家里想到这一步。” 江意惜道,“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祖母和家里好了,我们的倚仗才会硬。”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极,是极。你去吧,等风头一过祖母就让人把你接回来。你在府里每月二两月银,在庄子吃食要自己负担,我让老大媳妇再加三两,每月给你送去。祖母再另送五十两银子,你到底是伯府姑娘,不能委屈了。” 江意惜起身屈膝道谢。心里吐槽,因为江辰的死成国公府送了老太太五千两银子,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把她打发了。 不过,能如愿去扈庄就是胜利。 不多时,江大夫人、江三夫人领着三位姑娘来了如意堂。看到江意惜跟老太太如此亲热,众人都愣了愣。 她们已经听说成国公夫妇来求亲,江老太太、江伯爷、江意惜都拒了。 江伯爷给江大夫人讲了拒婚对家族的好处,江大夫人又给这些人转述了拒婚的好处。 众人都以为这是伯爷和老太太的英明决定,连江意惜拒绝都是得了他们的嘱咐。江辰托梦给江意惜的事,是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绝密。 这件事圆满解决,众人都挺高兴,只有江意言心里如猫抓般难受。江意惜样样比不上自己,只因为她抓扯了孟三公子,成国公府就来求亲。还好祖母和父亲拒了,若真让她嫁给孟三公子,那是没天理了…… 成国公府的福安堂里,老国公和老太君正在拌嘴。 老太太神情甚是萎靡,“我还是觉得老公爷不应该逼大儿、大儿媳妇去江家求亲。” 1200ksw.net 成国公道,“我愧对江老将军,他的后人就一个江辰能干,我带出去却没带回来,江辰还是因救我孙儿而死。江辰死了,死的不单单是一个江家儿郎,而是整个江家都完了。 “唉,辞墨退亲以后,我曾有过把江辰闺女说给辞墨的打算。可后来怕辞墨的眼睛彻底失明,委屈了江小姑娘。正好出了那件事,把江小姑娘娶进孟家,照顾江辰后人的同时,也帮帮江家。” 老太太不赞同地说,“辞墨那么好,哪怕他失明了,也配得上任何好姑娘。什么叫‘正好’?老公爷这话万不要说出去,让大儿媳妇和辞羽听到伤心。 “辞羽样样优秀,眼界又高,被人赖上已经够塞心的了,还要让他娶她。两人成了怨偶,不止辞羽痛苦,江小姑娘也不会好过。” 老国公摆了摆蒲扇似的大手,“辞羽是我孙子,我也希望他日子好过。江辰是个好孩子,他的闺女准不会错。江小姑娘被人撞下湖,一定是情急之下拉扯辞羽,这是人的正常反应。” 孟老太君摇头道,“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当初的老老武襄伯是多能干的人,儿子孙子生了那么多,除了江辰,其他的都是废物。何况江小姑娘两岁就死了母亲,姑娘家没有母亲教导,总归不妥。” “她岁数还小,进了门你和老大媳妇多教教她。根儿在那,不会差了。日久生情,小两口相处久了自然会生出感情。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连面都没见过,还不是恩爱过了大半生……” 孟老太君忙截了他的话,嗔道,“那么大岁数了,说些什么哪,也不怕晚辈听到笑话。” 两人正说着,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回来了。 他们听说江家人和江二姑娘都不愿意,不太相信。 老国公立着大眼睛吼成国公,“说,是不是你摆着臭脸,让他们看出你不愿意了?老子一直在说,江辰为救辞墨丢了性命,我们要善待他的后人。” 第十二章 孟辞墨 孟大夫人最不喜欢听后一句话,凭什么救了孟辞墨的人情债让她儿子还,谁也没求着他去救。这话她不敢说,瞥了丈夫一样,为难地低下头 成国公忙说道,“爹,我没有摆臭脸,我们是诚心求娶的。江老夫人和江霄不答应,我们又把江二姑娘请来,问她的态度。江二姑娘也不同意,羽儿娘又问了第二次,她依旧不同意……” 他把江意惜的话说了。 老国公听后频频点头,“我就说嘛,江辰的闺女不会那么无品。是个好孩子,像江辰,有心胸气度。可惜了,失了这么好的媳妇,是辞羽没福气。” 这话又气得孟大夫人想站起来暴走,偏还要忍着。 孟老太太如释重负,之前是自己想错那孩子了。 她笑道,“你有情我有义,这个结果最好。不过,出了这种事,对江小姑娘的名声总归不好。大儿媳妇记着,在适当的场合,多帮那孩子说说话。还有啊,咱们承诺要管那孩子的亲事,你也要帮着看个好后生。” 孟大夫人笑道,“是呢,我也心疼那孩子,长得好,拎得清。可怜见儿的,小小年纪父母双亡……” 孟辞羽突然冲了进来,一身酒气,满脸赤红。 他跑至孟大夫人跟前,悲愤道,“那丫头是你们求娶的,不是我。她爹救了大哥的命,该是让大哥娶她,不应该是我。我把话撂这儿,即使你们把她娶进门,我也会视她为无物……” 成国公喝道,“混帐,书都读进狗肚子去了,敢这样跟长辈说话。” 孟大夫人忙道,“你这孩子说些什么呀,江二姑娘没答应亲事。” 孟辞羽以为听错了,正愣神之际,老国公大拳头砸了一下旁边的小几,怒吼道,“去,请家法,今天老子要教教这小兔崽子怎么做人。” 孟大夫人吓得魂飞魄散,拉着儿子一起跪下,“公爹消气,羽儿喝多了酒,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孟辞羽也吓得清醒过来,最先想到的不是老爷子要揍人,而是江意惜不同意婚事。他侧过头问道,“娘,那丫头真没答应婚事?” 孟大夫人道,“是。” 孟辞羽一下恢复了平时的斯文儒雅,给老公爷磕头道,“孙儿言语无状,请祖父责罚。” 老国公震怒,老夫人拉着他的袖子劝解,成国公也跪下请罪。 下人不敢不听命,稍后捧着一条鞭子过来。 老国公用鞭子指着孟辞羽喝道,“你大哥十六岁便随我上战场,杀敌无数,九死一生。他去打仗,不仅是报效朝廷,还想让这个家继续繁盛。若江辰不挡那一箭,死的就是他。你不记他的好,不替他分忧,居然还说那些混帐话。我打死你……” 话未说完就一鞭子甩去,抽破了孟辞羽的衣裳,肩膀上也抽出了一道血痕。 孟大夫人哭道,“公爹息怒。羽儿说了混帐话,打死他也不为过,可不能把你老人家气着。我们都知道墨儿的好,孝顺懂礼,文武兼俱。可老天不长眼,居然摔伤了眼睛。儿媳疼他疼到骨子里,我兄长来信说又在南方请了一位好大夫…… 众人一阵劝,孟辞羽还是挨了五鞭子。 福安堂里的动静大,住在前院的孟辞墨也听说了。 他面色冷然,像一尊雕塑般站在窗边看向外面。院子右边有一片绿片,他知道那是樟树,春天正是它长新叶落旧叶的时候。 他却看不清叶子。 再往上看向悠远的天空,天空呈暗灰色。他知道,此时的天空应该是湛蓝的,那个大圆球应该是耀眼的。之前色彩斑斓的世界,再出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了。渐渐的,眼前的一切将永远变成黑色。 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右眼也越来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失明。 江意惜拒婚是孟辞墨乐于看到的,这个家只有他知道孟大夫人面慈心苦。若小姑娘嫁过来,就要吃大苦头了。 孟辞墨的脑海又浮现出一个小姑娘。十岁左右,穿着淡红色襦裙,眉目如画,泪光莹莹。被淡淡的晨曦笼罩着,像雾气中刚刚绽放的小花儿。 她追出大门抱着江辰的马蹬舍不得放手,哭着说,“爹爹,你要活着回来。我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 1200ksw.net 她爹却因为救自己死了。 每每想到江家门前那一幕,孟辞墨的心都如针扎般难受。江将军阵亡,留下他的一双小儿女可怜了。就像自己,亲爹还在,还有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成长中的沧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小姑娘变成大姑娘,该说婆家了。他相信,江将军的闺女不会做那没品的事,拉扯旁边人一起落水是意外。不管站在那里的人是谁,她都会拉。 本想多帮帮那一对姐弟,可眼睛却越来越不好…… 他对候在一旁的孟连山说道,“明天你再去问问江洵,看江家怎么处理江二姑娘,需要我帮什么忙。再给江洵五百两银票,嘱咐他莫让老太太收过去。” 等把有些事解决了,他就回庄子。他不想看孟大夫人恨不得他去死,还要假扮慈母,到处寻找名医…… 那个女人一日几次甚至十几次让下人来问这问那,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时刻提醒他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居然还在打他亲事的主意,怎么敢想。自己再是退亲了,再是瞎了,也轮不到她来指手划脚。 可父亲还夸她贤惠,关心继子……真是倒胃口。 虽然祖父一直在遍请名医,希望能保住他的右眼,可他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但他就是要占着世子这个位置,不让那个女人如愿。不能让她气死自己的母亲取而代之,又让她儿子来抢自己的东西。 哪怕将来自己没有儿子,也会想办法过继二叔的一个孙子。只是曾经许诺帮助表哥和姨母的大事不容易实现了…… 这时,门外的丫头禀报,“世子爷,顶山管事求见。” “进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走进来,低声说了几句。 孟辞墨的脸更阴沉,“那人就不能消停点,她找的人!你在半路把那人截下……” 第十三章 不委屈 江府如意堂里,众人吃完晚饭陪老太太说笑,气氛难得的好。 江家几个下人陆续从外面收罗消息回来,成国公夫妇替孟三公子求娶江二姑娘,武襄伯府拒亲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夸奖成国公府记情,这种情况还主动去求亲。夸武襄伯府大义,没有高攀之心,没有携恩以报硬把自家姑娘往成国公府塞…… 老太太和江伯爷越听越高兴。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忍痛拒绝这门亲事,自家名声比之前还好了两分。 晚辈们又狂拍着马屁,夸老太太和江伯爷睿智有远见看得清形势,在他们的带领下伯府定会越来越好等等。老太太乐得满脸菊花,江伯爷的大笑声没间断过。此时,他们就觉得这个结果是他们的决策英明。 只江洵心里有些不愤,想说什么,但看到姐姐一副云淡风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觉得还是姐姐厉害。自己的确如姐姐所说,太毛躁、太表里如一了。得改! 江意言问了句不中听的,“祖母,这事解决了,就不用罚二姐姐去庄子了吧?” 老太太看了一眼江意惜,惋惜地说,“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事情是真的出了。唉,惜丫头暂时去庄子避一避,等风头一过祖母就让人接你回来。” 江伯爷也说,“惜丫头莫委屈。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周遭安全。想一想,当时那么多人,为什么那人偏偏撞向你,而你又没躲过呢?” 江意惜忽略掉江意言咯咯的清脆笑声,说道,“大伯提醒得对,我不觉得委屈。” 她也一直在想,是谁用那么大力撞她呢?她问过江家另几个姑娘和跟着的丫头,她们都没看清撞她的姑娘,那人撞了就吓跑了。他们这种人家,大长公主府也没给个说法。 众人离开如意堂,江大夫人问江意惜去庄子还有什么要求。 江意惜摇头没说有。 江大夫人又道,“水露那个丫头岁数已经不小了,她娘给她看好一门亲事,她就不跟你去庄子了。空出一个名额,我再挑个妥当的丫头给你。” 江意惜道,“那就把厨房里的憨丫头给我吧。她力气大,在乡下有个这样的丫头跟在身边,总要安全些。” 江大夫人没想到江意惜会要憨丫头,嗔了一眼笑出声的江意言,当即点头同意。 看到远去的背影,江意言轻声道,“娘,二姐是不是被水泡傻了?” 江大夫人嗔道,“瞧你,都在说婆家了,还小孩子模样。” 江意言忸怩地扭了扭帕子,悄声问道,“娘,那件事能说成吗?” 江大夫人道,“你是伯爷的闺女,嫁侯爷的侄子,也算门当户对……” 江意惜回到灼院,水露已经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拎着小包裹过来给主子磕头拜别。 江意惜只说了句,“好自为之。” 吴嬷嬷出去,水香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江意惜,脸色微红,心里骂着那个小浪蹄子不要脸。 “姑娘,是这个荷包吗?” 江意惜接过,桃色缎面,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荷包里面不起眼的一角绣着一个“露”字。水露得了她娘夏嬷嬷的真传,绣活在丫头中属于顶尖的,这对鸳鸯绣得活灵活现。 她笑道,“就是这个。哼,亲还没定,就开始绣鸳鸯了,想男人想疯了。” 这是收拾水露的物件,只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才用得上。 尽管水香纳闷姑娘要这腌臜东西有何用,却也不敢多问。 江洵过来送《即视医林》,他看到水露被赶出去,也替姐姐高兴。 “那丫头只会对大房的人笑,走了好。” 江意惜笑道,“弟弟还是满有眼力见儿的嘛。” “那是,我又不傻。什么时候把秦妈妈调回我身边就好了,在我心里,秦妈妈的笑最温柔。哦,姐姐现在的笑也温柔。” 哔嘀阁 还怕姐姐生气,讨好地嘿嘿笑了两声。 江意惜当然不会生气,之前自己的确没怎么跟弟弟怎么笑过。她眼前也浮现出一个清俊小媳妇的面容,一笑,两只眼睛弯弯的。 那就是秦妈妈,江洵的乳娘,扈氏曾经的贴身大丫头。不仅对江洵好,对江意惜也非常好。服侍江洵的时候,经常来看江意惜,还绣漂亮帕子送她。在江洵四岁时,因秦妈妈男人得了痨病,怕过病气,大夫人把他们一家打发去定州那边的庄子了。 江意惜问吴嬷嬷道,“嬷嬷,你知道秦妈妈的近况吗?” 吴嬷嬷挺纳闷,之前她提过两次秦妈妈,姑娘都没吱声,今天倒是主动问了。叹道,“春梅日子一直不好过,前两年她男人病死了,一个人拖着一儿一女,日子很是艰辛。唉,定州离京城几百里地,想照应一下都难,我家有富只给她送过两次钱去。” 春梅是秦妈妈的闺名。 江洵的眼圈都红了。 秦妈妈和吴嬷嬷一家都是扈氏的陪嫁,人属于扈氏而不属于武襄伯府,那么他们的奴契现在应该在老太太手里。因为秦妈妈嫁的男人是府里的一个管事,他们一家也就随江大夫人调派了。 江意惜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得把他们几人的奴契要过来。 她拉着江洵说,“莫担心,我初三去扈庄,到时让大富哥去一趟定州,想法子把秦妈妈一家接过来。” 当然,最好能让秦妈妈回来继续服侍江洵。吴嬷嬷曾经说过,春梅八岁就跟在扈氏身边,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跟先生学习,识文断字,性情温婉。有她照顾江洵,江意惜也放心。 江洵走后,江意惜看《即视医林》看到半夜才歇息。 她睡了一个安稳觉。没梦到“捉奸”场面,也没梦到孟辞墨。那个恶梦,终于不再伴随她了。 清晨,晨风吹进小窗,鸟儿唧唧喳喳唱着欢快的歌。从小窗一角能看到一小片朝霞,映在湛蓝的天幕上,嫣红灿烂。 又是新的一天。 江意惜觉得今天的早上格外不一样,风都比往日甜一些。 第十四章 忠奴 早饭恢复了惯例,小烧麦、小笼包、鸡蛋羹,还有一碗羊奶。 匆匆吃完早饭,带着水香去如意堂给老太太请安。 一出门,便遇到了住隔壁的三姑娘江意柔。 江意柔紧走几步拉着江意惜的手,“二姐姐,我正要去约你呢。” 声音软糯,小手滑腻,笑容甜美。 前世出嫁前,江意惜对江意柔不算亲近,觉得她像她爹娘,属于笑面虎那类。后来才知道,三房一家挺不错。 江意惜的心情更好了。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更容易体会到寻常事务中的美好。人生在世,体验美好比体验糟心让人愉悦得多。 两人携手去如意堂。 江意柔跟江意惜咬着耳朵,“若过年了祖母还没接你回来,就让我爹提醒祖母。” 江意惜笑着表示感谢。 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意言、江意珊已经在如意堂了,几个男孩请完安去了前院学习。 之前,江府也有一位女先生教几位姑娘认字弹琴。一直到上年底,最小的五姑娘也满了十一岁,老太太觉得姑娘该多学女红和管家,才把女先生辞了。 解决了那件麻烦事,又想到二孙女将来或许还能为家族带来不小的利,老太太如今看江意惜的眼神比往日慈祥多了。 “东西准备得如何了?缺什么,找你大伯娘要。” 江意惜笑道,“谢祖母,我省的。” 陪老太太说笑一阵,几位姑娘要去花园里扑蝶荡秋千,江意惜没去。 她刚回灼园坐定,就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再是憨丫头的声音。 “二姑娘,二姑娘,华儿姐姐来告诉我,我要调来给二姑娘当丫头了,是真的吗?” 说话间,她已经跑至屋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江意惜几人。她不敢相信这种好事能落她头上,怕是别人逗她玩的。 江意惜笑道,“是真的。若你不愿意,我再去跟大夫人说一声。” 憨丫头一下跪在地上,欣喜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能服侍二姑娘,是奴婢的福气。” 吴嬷嬷笑道,“看看憨丫头的嘴,多甜。” 江意惜让憨丫头起来,“下个月初三我要去扈庄长住,你回去把家里安排好,初一来这里当值。” 憨丫头又问,“我来服侍姑娘,是不是会涨月银?我原来是粗使丫头,每月只拿三百文大钱。因为我干了两个人的活,总管给我加了五十文。” 吴嬷嬷笑道,“憨丫头哪里憨了,算钱算得贼溜。” 江意惜笑道,“以后你是我的二等丫头,每月拿六百文。” 憨丫头喜的跳了几跳,大笑两声,又赶紧用手把嘴捂上。 水香笑道,“憨丫头都高兴疯了。” 憨丫头又激动地跪下磕了一个头,“奴婢谢谢二姑娘,奴婢又有钱给大哥治病了。奴婢的祖父是老老伯爷的亲兵,打仗时断了一条胳膊。我爹是二老爷的亲兵,跟二老爷一起死在战场没回来。他们都是忠奴,奴婢也要当二姑娘的忠奴,用命保护二姑娘。” 江意惜一愣,“你爹是江铁叔?” 她知道江辰的亲兵叫江铁,小时候还见过两次。 憨丫头点头,“嗯,我爹叫江铁。” 吴嬷嬷仔细看了看憨丫头,说道,“别说,长得跟江铁真有些像,我记得江铁说他闺女叫灵儿……” 憨丫头笑道,“我的名字就叫江灵儿。我爹说,我在别人眼里再傻,在爹的眼里也是最机灵的。” 江意惜亲自起身把憨丫头扶起来,说道,“以后你就叫水灵吧,不仅机灵,还水灵。” 憨丫头的眼里直冒着小星星,“我知道,水灵就是长得俊。” 江意惜笑道,“好好打扮打扮,我们的水灵就是个俊丫头。” 她又听了一下憨丫头家里的情况。 江铁阵亡的消息传回来,憨丫头的祖父差点气死,哥哥不堪摔断了腿。朝廷发了十五两银子抚恤金,伯府给了十两银子,给祖父和哥哥看病半年就花得所剩无己。哥哥腿瘸了,又恢复得不好,丢了府里赶车的差事。还好上年她进府做事,才又有了进项…… 江意惜暗叹,家里的顶梁柱死了,给了十两银子就不再管,如此不善待功臣家眷,怪不得武襄伯府越来越败落。前世自己也糊涂,许多事都不曾留心过。 她去卧房把妆匣打开,里面装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一些碎银,十几样金银首饰。她的月钱多用于买首饰和素绫、绣线,或是话本子,存项不多。 这几乎是江意惜全部家底。老太太口头许诺的五十两银子还没拿到手。 江意惜拿出十两银子。明天她得去街上卖几样首饰,要买的东西还多。 她把银子交给憨丫头,“我和弟弟不知道铁叔家里这么艰难,是我们忽略了。这些银子拿去给你祖父和哥哥看病,让他们日子好过些。他们若有事,就去找江洵,江洵会帮忙。” 憨丫头喜极而泣,给江意惜磕了几个响头。她哥哥的腿一直没好利索,痛得要命…… 晌午江洵来灼园吃饭。 他悄悄说,“姐,今天连山大哥又来找我了。我说姐要去南郊的扈庄住,连山大哥说孟世子长住的庄子也在南郊的临风镇。若姐在庄子里有事,可差人去找他……他还问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说目前没有。” 说着,掏出五张银票给江意惜,每张一百两银子。 江意惜摇头道,“都说了不能再要人家的钱,怎么好收这么大笔银子。” 第一次收,是孟辞墨给救命恩人遗孤的感谢,收也就收了。后来送小笔银钱,就当他给孩子的零花钱。但这次送这么多钱…… 江洵道,“我先也不接,说我长大了,不能随便收别人的钱。连山大哥硬塞给了我,说咱们无父无母,他们自当多看顾。让我这次收下,他回去跟孟世子说清楚,以后无事不会再送。姐,这些银子你拿去庄子里花,乡下苦。” 2kxiaoshuo.com 江意惜想着要买的东西,她拿出三张,另两张还给江洵,“藏好,不要再让于婆子看到,否则又会被被祖母收走。” 第十五章 不是理由的理由 江洵也不喜欢于婆子,“那个老货管得忒宽,宽天宽地还要管小爷。前两年我就找过大伯娘,想把秦嬷嬷接回来,可大伯娘没同意。” 江意惜道,“于婆子的大哥是大伯的长随,大伯娘怎么可能同意换她。无事,总能找到机会。” 下晌,江意惜和吴嬷嬷继续收拾东西。不知要在庄子住多久,一年四季的衣裳鞋子、厚薄被褥及一些日用品都要带着。几个下人缺被褥,江意惜说明天带人去买。买被褥当然是借口,她要去买治眼睛的药。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江三老爷晚上要回来。 每次江三老爷要回家的那天晚上,晚饭都会压后,一家人齐聚如意堂等他,老太太的脸上喜色更浓。 江意惜给老太太和大夫人说明天想去街上买些东西。 老太太点头道,“去吧,带着洵儿,跟个后生小子总要好些。” 江洵喜极,刚咧嘴要磨拳擦掌,想起大将军的仪态,又闭嘴站直,只给姐姐动了一下眉毛。 江意惜对他鼓励地一笑。 老太太怕江意惜没什么钱,把自己之前允诺的五十两银子给了她。 江意柔也想跟着去逛街,但想着多日未见的爹爹,又打消了这个心思。 终于把江三老爷盼了回来。三老爷会做人,长辈晚辈每人都招呼到,把老太太更是哄得开心。 次日上午,江意惜姐弟、水香坐马车出府。 到了西市街口,几人下车。 这条街上有家京城最大的药堂——怀济大药堂,江意惜直接走进去。 江洵纳闷道,“姐,你不去买绸子绣线,怎么买药啊?” “去乡下,要备些常用药才好。” 江意惜把一张纸交给小二,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药名。这里既有常用药,也有消包块、治眼睛的药,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 老药工抓好药,包了二十几包,还在纸上写上药名。算帐的打完算盘说,“小娘子,这里有五味珍贵药材,要九十九两银子,其余药材二两三钱。共计一百零一两三钱。” 江意惜拿出一张银票给他,又补了一两银子三串铜钱。 水香拿出一块大布把药包起来打成一个包裹。 出了门,江洵才问,“什么药这么贵,一根年份不久的人参也才几十两银子。” 江意惜不想多解释,“女人吃的药你也要问。” 江洵红着脸闭了嘴。 之后又买了一些吃食,吴绵花、布料、线等东西。由于东西太多,水香去街口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江意惜之所以没让车夫一直跟着,就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她买了这么多药。 买完东西已经午时末,给车夫买了一笼小笼包子,他在外面看车吃包子,江意惜姐弟带着水香去和丰楼吃饭。 饭后,几人坐马车离开西市街,又拐弯去京城最好的点心铺桂酥园买点心。 桂酥园比较大,右边有三个小娘子挤在一起看点心,后面跟着几个丫头,江意惜就把江洵拉去左边看。 正挑的时候,就听到那几个小娘子的议论。 “江二姑娘真的拒了成国公府的提亲?” “都传遍了,当然是真的。” “奇怪,江二姑娘没有那个心思,为何要拉孟三公子一起落水?她不就是打了赖上孟三公子的主意。” “我早说了,江二姑娘拉孟三公子是无意的。”声音又小下来,“我看到罗三姑娘推了一把苏二姑娘,苏二姑娘猛地撞向江二姑娘。撞完人那几个就跑了,像是故意的。” “她们为什么要撞江二姑娘?” “还不是有几位公子说江二姑娘长得俊,比京城‘四美’也不呈多让,就有人不高兴了。说一个小官家的孤女,跑去那里出风头……” 她们边说边走出铺子,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 江意惜气得脸通红,自己哪里出风头了,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她连那几个人是谁都不认识,就被人莫明其妙地害了。这些所谓的贵女,坏起来像恶魔。 江洵也是怒火中烧,“姐,我记下了,她们说的是罗三姑娘,苏二姑娘,以后我有出息了帮你报仇。” 江意惜刚刚回头瞥了一眼,其中一个姑娘有些面善。那天对她笑来着,但不知道是谁。 出了铺子,水香小声说,“姑娘,说你长的俊的那位小姐奴婢也记得,听人叫她郑大姑娘,奴婢还看到她叫郑夫人婶子。” 宜昌大长公主的驸马就姓郑,但宜昌大长公主只有一个孙子,没有孙女,或许是郑老驸马的侄孙女也不一定。 江意惜想着,以后回京该交际的还是要交际,不能谁害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四月初一下晌,江意惜正在看医书,水香和水灵抱着弹好的被褥回来。 水香说,“二姑娘,奴婢看到于婆子拿了一个小包裹出府。奴婢曾经听小禅说过,只要二少爷上课,于婆子多半时间都会回自己家。” 小禅是江洵的丫头。 江意惜一直想去看看江洵的院子,于婆子不在更方便。便带着水香、水灵去了外院。 江府的男孩满了十岁就要住去外院,直到成亲再住回内院。江洵搬去外院后,江意惜还从来没去过他那里。 小院门没关严,隙了一点缝。院子跟灼院差不多大,里面摆着木棒、木制大刀、木制宝剑等仿制兵器,还有练习打拳的木桩。 看着有些零乱。 丫头小禅正斜倚在一把椅子上,半梦半醒晒着太阳。 水香冷笑道,“小禅姑娘还真悠闲。” 小禅看到二姑娘突然站在跟前,吓得一下清醒过来,跪下请罪道,“奴婢有罪,下次不敢偷懒了。” 江意惜冷脸道,“于嬷嬷没跟你说,当值的时候不能睡觉吗?还大咧咧睡在院子里。” 零点看书 小禅摇摇头,于嬷嬷当值的时候经常回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睡没睡觉。却也不敢明说。 江意惜她抬脚走进屋里,桌子上、椅子上都堆了东西。 小禅赶紧收拾,嘴里说着,“姑娘恕罪。” 江意惜冷笑道,“你还知道屋里搞成这样,奴才有罪。” 第十六章 恶奴 江意惜直接走进卧房打开衣柜。外衣不少,也挺新。但里面穿的中衣中裤只有四套,都洗得发黄,还有一套短了一大截。几双袜子发黄,破的洞也没补。 江意惜沉脸道,“每季府里都会给主子做两身外衣,两身中衣裤,两双鞋子、四双袜子……怎么中衣裤只有这几套,而且这套应该是前年的。还有袜子,怎么只有这几双,是针线房克扣二爷了?” 小禅吓得脸色苍白,忙摇头道,“没,针线房没克扣。” 江意惜道,“那就是你偷了?” 小禅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没偷……” “不是你偷的你就说实话,到底是谁偷的。若还要帮着那个贼,以帮凶论处,打板子直接卖出去。” 小禅哭着说,“是于嬷嬷,她说二爷衣裳多,穿不完可惜了,就拿回去给他小儿子穿。” 江意惜坐去炕上,冷然道,“于嬷子还克扣二爷什么了,一笔一笔招出来。” 又让水香去把江洵的小厮旺福叫来。 随着小禅的诉说,江意惜越听越心惊,那个奴才胆子也太大了。之前她还在想怎么给于婆子挖个坑撵了,没想到那个婆子自己把坑挖好了。 江辰死之后,于婆子便开始小偷小摸,去了外院胆子更大。从里面的衣裳、袜子等穿的,到笔墨、茶碗等用的,以及一些碎银和铜钱,只要别人一眼看不出来的东西,她都敢往自家划拉。只一样,江洵猴吃,于婆子绝对不能染指他的吃食。 江洵也知道于婆子会把他的东西拿一些回去给自家孙子用,没放在心上。觉得反正自己也用不完,不如物尽其用。 江意惜气得肝痛。江洵大条,生活索事一点不放在心上。说好听是不拘小节,说不好听是有些缺心眼。什么叫物尽其用,这是在养小偷,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养虎为患。 她更气自己。从来没把这个一生下来就没有娘、八岁就死了爹的弟弟放在心上,不管他的生活,也没教育过他。自己对不起弟弟,更对不起死了的爹娘。 江意惜掏出帕子抹起眼泪。 旺福回来,他比小禅还要小一岁,一小屁孩子。江意惜一吓唬,他就吓得大哭,把知道的都说了,比小禅说的还仔细。 江意惜让水香去把如意堂里的璎珞请来。 璎珞看到跪在地上的丫头小厮莫明其妙,笑道,“是他们惹二姑娘生气了吗?姑娘快别生气,让人把他们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小禅、旺福哭的更厉害,嚷着,“二姑娘饶命,璎珞姐姐饶命。” 江意惜把璎珞拉到衣柜前,指着里面的衣裳垂泪道,“谁让我们姐弟无父无母,活该被人欺负。可是,被一个奴才欺负成这样,我怎么想得过……” 璎珞忙扶着江意惜坐去炕上,问道,“怎么回事?” 小禅、旺福又哭着把于婆子的事说了。 璎珞骂道,“那个死婆子,胆子忒大了。” 她知道于婆子是于管事的妹妹,但这事已经闹开了,恐不能善了。让几个丫头把衣柜里的衣裳都包起来,一起去如意堂向老太太禀报。 江大夫人和江三夫人、江大奶奶都在如意陪老太太说笑,见一群人走进来,奴才手里大包小包,江意惜眼睛都哭红了,纳闷不已。 江大夫人问,“惜丫头这是怎么了?” 江意惜走去老太太跟前跪下,哭道,“求祖母为我和弟弟作主。弟弟被恶奴欺负成这样,孙女哪里敢一个人去庄子。” 老太太狐疑,“怎么回事?” 璎珞便把经过说了,又打开包裹让众人看里面的衣裳。 老太太虽然自己不待见那个孙子,但绝对不允许奴才这样欺负他。 她气得拍了一下炕几,骂道,“刁奴,居然敢这样作践主子。”又看向江大夫人,“你是当家夫人,还是洵儿的大伯娘,那个奴才偷了洵儿几年的东西,不要说你不知道。” 江大夫人吓得赶紧站起身请罪,“是儿媳不查,儿媳真的,真的不知。那个老货太可恶了,儿媳定当从重处治。” 江意惜暗诽,大夫人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只是没想到于婆子会偷这么多罢了。自己忍老太太是没有办法,但不能让大房如此骑在头上。江辰用命为这个家换来了利益,这些人只知享受,却不管孤儿的死活。 她说道,“也不怪大伯娘不知情。听说于婆子的兄长在府里颇有些势力,知道实情的人自是不敢在大伯娘跟前多嘴。” 这话严重刺激了老太太,气道,“我们江家虽然日渐落败,可还是有爵位的伯府。奴才的势力居然大过主子,哪儿找这样的规矩。闵氏,这个家你是怎么管的?我不信你一点不知内情,你无视孤儿孤女可怜,纵容奴大欺主,就不怕坏我大儿的名声,让这个家更加落败?” 大夫人吓得跪了下去。 老太太让丫头把江意惜扶起来,“可怜见儿的,让你们姐弟受委屈了。唉,我年纪大了,以为有伯娘婶子看护,也就没多顾及你们,谁成想连一个下人婆子都会骑到你们头上。我对不起在那边的二儿……” 这话把江三夫人也说了进去,吓得她赶紧起身请罪。 老太太抹起了眼泪,又开始说江辰的好,他的死为大房、三房带来多少利。闵氏能力有限,又有私心,以后老三媳妇帮着分担中馈…… 江意惜不相信老太太的眼泪,这个老太太对江辰的感情没有那么好。她如此作为,一个是正好抓住这件事收拾两个儿媳妇,让她们把尾巴再夹紧一些。二个是为心爱的三儿子谋些利,名正言顺让三儿媳妇参与管家。 江意惜还是窃喜。这样虽然得罪了大房,但三房会因为得利而跟他们弟姐的关系更近一步。 雅文吧 如意堂里闹声一片,几个姑娘来请安都被拦着不许进来。 外院的男孩子放学,众人才一起进了如意堂。 老太太又训斥了江洵,说他不拿出主子的款收拾奴才。再不济,也该找长辈为他作主。 第十七章 拜托 江洵给老太太作揖认了错。 他看了一眼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姐姐,很羞愧。明明是想自己出息给姐姐作倚仗,却反过来让姐姐为自己闹到如意堂。 江伯爷下衙后,听说这事也非常生气。老太太夹枪带棒的骂,惜丫头话里话外,好像欺负二房孤儿的奴才,是仗着长房的势。 最后,打于婆子二十大板,她和她全家都被发卖。打小禅和旺福十板子,撵出府。于婆子的哥哥被扣三个月月钱,调去别处当差。扣总管、门房管事三个月月钱。 小禅和旺福哭着求江洵。 江洵觉得小禅和旺福都不错,除了怕于婆子,其它表现尚可。特别是旺福,很听自己话。又帮他们求情,最后只打他们十板子,扣半年月钱。旺福依然服侍江洵,小禅调去别处当差。 江大夫人又道,“洵儿还小,光小厮丫头服侍,不会那么周到,还是要调个婆子过去服侍我才放心。” 极是贤惠体贴的样子。 江洵躬身道,“谢大伯娘关心。丫头随大伯娘调派,管事嬷嬷我想要我的乳娘秦妈妈回来。” 江大夫人已经忘了有秦妈妈这个人,正寻思的时候,江洵又道,“秦妈妈已经被打发到定州去了。” 江大夫人才想起来是谁,为难道,“几百里的路程专门去接一个婆子……府里那么多人,洵儿就看不上一个?” 江洵的眼圈红了,“秦妈妈是我娘的陪嫁丫头,之前照顾我极是周到,听说他男人已经病死了……” 江伯爷皱眉道,“洵儿喜欢,就让人去把她接回来。” 老太太也道,“既然是扈氏留给洵儿的,她照顾不好也怪不到其他人。” 江大夫人不想如那一对姐弟的愿,但老太太和男人都发话了,也只得点头同意。 饭后,江洵跟着江意惜去了灼院,江意惜先是教训了他一顿,气狠了还揪着他胳膊上的肉扭了一圈。之后又跟他讲道理,强调必须注意细节,大事都是由无数不起眼的细节堆积而成…… 看到姐姐如此放心不下他,江洵的眼眶都有些红,“姐,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了。” 江意惜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少贫嘴,我的话记下了吗?” “记下了,回去我写在纸上,以后每天都默一遍。” 次日上午,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两位夫人陪老太太闲话,几位姑娘出了如意堂。 江意惜和江意柔手拉手走在前面,江意言和江意珊走在后面。 离如意堂一定距离了,江意言快步上前堵住江意惜,眼里冒着怒火。 “江意惜,是江洵自己笨,东西被奴才偷了,你凭什么怪到我娘身上?” 江意惜沉了脸,“我实话实说,是祖母责怪大伯娘管家不力,关我何事。当真是无父无母就该被欺负?祖母还活着,咱们去她老人家那里说清楚。” 江意言气道,“你说去我就去啊,凭什么?哼,你也知道你是孤女,靠着我爹才被人说成伯府嫡女,不知道记情,还耍手段使坏,连长辈都要坏。这的确是你的作风,惯会两面三刀。先拉孟三公子落水,后又假惺惺说不是故意的,不同意婚事。假清高!不过呢,凭你再会说,还不是要被撵去乡下,有什么得意的。看着吧,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说完便气哼哼地走了,江意珊赶紧快步跟上。 江意惜对着背影冷哼道,“走着瞧,谁吃苦头可不一定。” 江意柔拉拉江意惜劝道,“二姐莫生气。” 江意惜道,“我才不会跟一个棒槌置气。” 那丫头以后有机会肯定要收拾,不过不是现在。 下晌,江意惜去了三夫人院子。 她屈膝赔罪道,“因为我让三婶被祖母责怪,对不起了。” 江三夫人分得了管针线房和园子花草的权力,正心下欢喜,怎么可能怪江意惜。 她说道,“你们姐弟受了那么多委屈,早该说出来。唉,也怪不得老太太骂人,我也没想到那个奴才胆子那么肥,大嫂也……唉。” 江意惜道,“我去了庄子,拜托三叔三婶多多看顾江洵。我知道,有些事三婶不便过多插手,就麻烦三婶私下提点洵儿,让他少吃亏。” 说完,她又给江三夫人屈了屈膝。 江三夫人看看江意惜,出了那件事后,这孩子一下长大了。之前这孩子内向孤傲,别说跟她这个婶子,连亲兄弟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家里老太太做主,中馈大嫂主管,有些事她看在眼里也不想多说。如今老太太发了话,又有这个丫头的拜托,有些事倒是可以管一管。 再看看江意惜的小模样,桃面粉腮,明眸皓齿……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关键还聪明。若老成国公的那个许诺依然作数,将来兴许真能嫁个好人家。 江三夫人的笑更真诚了。说道,“我家老爷也经常嘱咐我,二哥二嫂不在了,要多多看顾你们。唉,家里许多事三婶插不上手,也委屈了你们,特别是洵儿。有了你这个姐姐的嘱托,我会留心的。我不好说的,就让我家老爷跟老太太说。” 江意惜又郑重地福了福。她猜得到三夫人的心思,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建立在互相利用或是互相欣赏上。既用不到你,又不欣赏你,人家凭什么要帮你。这世上,只有爹娘是无条件爱护子女的……也不一定,江老太太对父亲可不是无条件的好。 可笑前世心里就是有个结,觉得老太太、大房、三房就知道沾江辰的光,非常清高地不愿意跟他们接近。若是前世能想透,把对自己有利的人争取过来,处理好跟三房的关系,江洵多得他们照顾和教诲,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也不一定会生病早死。 跟三夫人告辞,江意惜又去了江洵的院子。她明天就要走,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弟弟。 雅文吧 新来的丫头小红过来给她磕了头。小红十五岁,不算很机灵。现在只能这样,等到秦妈妈来了以后再说。 江意惜赏了她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又敲打了几句。 第十八章 扈庄 四月初三一大早,江意惜还在睡觉,院门就敲响了,是江洵,老太太让江洵送江意惜去庄子。 江意惜乐起来,有个贴心又缠人的弟弟,真好。 今天早饭吃的比平时早一些,姐弟二人刚吃完,江三夫人带着江意柔过来了。 江三夫人送了江意惜二十两银子,江意柔送了一块缎子,还代江意珊送了两块罗帕。 江意惜没想到江意珊能送自己东西,笑道,“谢谢三婶、四妹,代我谢谢五妹。” 江三夫人道,“在乡下要注意安全,出门多带人。遇到事儿就报你三叔的名号,你三叔的军营在那里,总能唬住一些人……” 江意惜一一答应。 现在还早,老太太没起床,昨天说好直接走。 江意惜主仆四人一辆马车,江洵带着小厮旺福一辆马车,另两辆骡车装东西。 爱阅书香 车跑了两个多时辰,午时初到达扈庄。 前生今世江意惜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下了车,面前是一座二进院,粉墙黛瓦,掩映在一片绿树翠竹中。 不远处是一片村落,周围是大片田地,其间小路阡陌纵横。东边的田地过去,是连绵苍翠的群山——青螺山。 站在这里,就能隐约听到村里传来的鸡鸣狗吠,及孩子们的笑闹声。还能隐隐望见青螺山下树林中的飞檐翘角,那里应该就是昭明庵。 吴大伯带着两个儿子吴有贵和吴有富已经跪在江意惜和江洵面前。 “奴才见过二姑娘,见过二爷。” 江意惜见吴大伯和吴有富的次数不多,见吴有贵的次数要多一些。吴有贵只比江意惜大半岁多,小时候吴嬷嬷偶尔会留他在府里住几天。 看到吴大伯憨厚的笑容,江意惜心生亲近。前世,吴大伯好像也在她出家后死了,不知怎么死的,也不知何时死的。还是江洵去庵堂看她时说的。 前世自己倒霉,奴才们也跟着倒霉。 江意惜笑道,“吴大伯、有富哥、有贵哥,起来吧。” 江洵还各赏了他们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以后好好服侍我姐。” 吴大伯憨憨笑道,“该当的。”看了江意惜和江洵两眼,又红着眼圈说,“二姑娘越长越像二夫人,二爷也越长越像二老爷。” 江洵摸着自己的脸呵呵笑道,“是,他们都这么说。还说我姐是最俊俏的小娘子,我是最俊俏的后生。” 江意惜笑说了一句“皮厚”,拉着他进了院子。 庄子挺大,一进除了倒座,还有东西厢房。吴大伯一家住西厢,厨房、柴房、库房在倒座。二进主子住,他们没来都是锁着的。有五间上房,东西厢房各三间。 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收拾屋子和做饭菜是佃农媳妇贺大婶母女来做的,她们是村里最利索的农妇之一,贺大婶的闺女贺二娘还是吴有富的未婚妻,明年成亲。 江意惜住上房东屋。水香和水灵赶紧把主子的被褥铺上,纱帐挂好。 江洵院里院外、屋里屋外巡视了一圈,点头表示满意。 吃完晌饭,江洵就要回京了。 “姐,我初九晚上赶来这里,要在庄子住一宿。” “好,我再给弟弟准备卤大肠。”江意惜答应得痛快,又道,“我要先给爹娘抄经一个月,你把爹留下的那个挂件借我戴一阵。” 江洵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件,红绳,上面挂着一个成人拇指大的暗黄色虎头。 这个小挂件是江辰的太祖父直接跃过儿子、孙子、大重孙子传给二重孙子江辰的,江辰一直戴在身上。他死之前,取下来请孟辞墨带回京城交给江洵。听说江伯爷得知这样东西江辰临死前传给江洵,很不高兴。但这东西经过了孟辞墨的手,他也不好强要过来。 江洵说道,“孟世子把这挂件交给我时说,爹让我保管好它,还要护好姐姐。可我无能,让姐姐来了这里。” 江意惜接过挂件说道,“来庄子不是坏事,弟弟做的很好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江意惜隔着衣裳摸着那个小虎头。前世,弟弟死之前让人把挂件带给她,因为这个挂件,沈老神医才真心教他。这一世,还要凭着这东西编一套说辞。 江洵的话让吴伯听了一耳朵。他的眼圈泛红,二老爷真是个好人,死的时候居然最放心不下姑娘。 江意惜在院子里信步走着。内院挺大,但只有两棵树,显得空旷单调。 吴伯不好意思地笑道,“奴才没想到姑娘会来这里长住,太简陋了。” 江意惜笑道,“去镇上多买些花种,再买两株海棠树苗和芭蕉树苗,我喜欢花团锦簇。哦,多买些月季花种,便宜,也容易打理。”又问,“我们离临风镇有多远?” 吴伯笑道,“不远,只有六里路,脚程两刻多钟就能到。” 回屋后,江意惜净完手认真抄经。 她的心无比虔诚,抄得很慢,字写得非常规整。 能够重生,能够修正自己的错误,万中无一,她却好命地遇到了。 多么难得。 次日上午,江意惜带着吴嬷嬷、水灵、吴有贵去昭明庵烧香。 江意惜和吴嬷嬷不只一次叮嘱水灵,不许惹祸,不许多话,不许打架。若不听,就不要她了,让她继续回大厨房烧火。 水灵吓得发誓诅咒,一定听话。 吴伯还让江意惜坐骡车去,江意惜想自己走,看看周围风景。 多活一世的她可不是深闺里的小姐。 她穿着半旧衣裳,斗笠压得低,看得出她出身富裕,也想不到是伯府家的姑娘。 吴嬷嬷和水灵走在她两边,后面几步远跟着吴有贵。 小路崎岖不平,两旁麦穗飘香,农田里的农人直起身看向他们。有认识吴有贵的,还大声招呼一声,“吴小管事。” 吴有贵也大着嗓门回笑打个招呼。 一刻多钟便到了昭明庵。 昭明庵很大,前前朝一位皇后被贬成庶人后在这里出家,后儿子当上皇帝,把这里扩建成这样。京城许多官宦家的女眷经常来这里烧香,求子求姻缘的尤其多,听说二十几年前太后娘娘还来祈过福。里面香火极旺,景致清幽。 第十九章 扈氏 江意惜拜了佛祖菩萨,为江辰和扈氏点了长明灯,还非常大方地捐了一百两银子,就去庵后游玩。 这里植被丰富,种满了佳木琼花。 江意惜想着,有人说雍王爷等人在昭明庵陪珍宝郡主,不知他们走没走。 晌午吃了斋饭,几人才回扈园。晌歇过后,江意惜又开始抄经。 上午去昭明庵烧香,侍弄小半个时辰花草,下晌抄半个时辰的经,其余时间看医书,“自学”针灸。一连数日,天天如此。 这几天,江意惜别说偶遇珍宝郡主及家人,连她的一点传说都没听到过。不过,这里还是与其他寺庙有所不同,庵堂周围总有一些不像百姓的男人徘徊。应该是保护珍宝郡主的人。 江意惜有些纳闷,这多么明卫暗卫,不知前世珍宝郡主是怎么逃出庵堂的,会不会这一世有变故。 期间,江三老爷专程带着一队军士来扈庄看望江意惜。 江意惜还打发吴有贵去临风镇孟家庄打听孟老国公和孟世子在不在,去过三次,都说还没回来。 初九这天早饭后,吴嬷嬷带着水香去镇上买食材。下晌江洵要来,若是秦妈妈回京了,她肯定也会来。 江意惜依然带着水灵、吴有贵去了昭明庵。 今天阳光足,烧完香后江意惜带着水灵坐去大殿旁边的树下歇息,吴有贵在一丈开外站着。 bqgxsydw.com 突然,一只猫叫声传来,接着从草丛中跳出来一只狸花猫,跑到江意惜面前蹲着看她。狸猫非常漂亮,毛发黑白相间,圆圆的杏眼,嘴巴以下到肚皮是白色。它“喵喵”叫着,似在乞求吃食。 江意惜前世在庵堂里养过一只猫。她笑着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却没有吃食给它。 小猫任她撸了几下没得到想要的,转身跑了。 随着一串脚步声,两个小尼姑从这里经过。 “愚和大师佛法真是精深,算到节食小师叔能清明,果真清明起来。” “可清醒的时候却吵着吃肉。这里是庵堂,苍寂主持再是气恼,看在王爷的面上也不好责怪节食小师叔。” “不只吵着吃肉,对王爷和王妃很不客气呢。那天我去送斋饭,听到她在发脾气,王爷小心翼翼哄她,好像小师叔还揪了王爷的胡子。唉,我在俗世的爹娘若有一半那么好,我也不会当姑子。” “咱们拿什么跟节食小师叔比,人家那是命,在俗世享福,出了家还享福。她惦记的是吃肉,咱们惦记的是吃饱……” 声音飘远。 水灵终于忍到能说话了,问道,“姑娘,那些小尼姑说话怎么跟我一样呢,张口闭口‘吃肉’‘吃饱’的。” 江意惜笑道,“小尼姑也是人,但凡是人,想的第一件事都是吃饭。只有吃了饭,才能活下来。” “可她们还说吃肉……” 江意惜拉了她一下,“走啦,回家。” 她知道,节食小尼姑越清醒越折腾人。 傍晚,半个夕阳落入青螺山,院外经于传来车轱辘声。 吴有贵跑去开门,江洵带着一个妇人、一个姑娘、一个男孩走进来。 妇人三十岁左右,虽然苍老多了,江意惜还是认出她是秦妈妈。小姑娘十二、三岁,男孩七、八岁。 秦妈妈看到江意惜就跪了下去,哭道,“没想到,奴婢还能看到二姑娘。那个地方偏远,奴婢上年才听说二老爷阵亡,奴婢的心都碎了。想着二爷和二姑娘可怜,小小年纪爹娘就都不在了……” 江意惜也心酸不已,亲自把秦妈妈扶起来,“秦妈妈受苦了。我还好,有吴嬷嬷的照顾。以后洵儿有秦妈妈在身边,我就放心了。” 小姑娘和男孩跪下见礼。 “奴婢巧儿见过二姑娘。” “奴才秦林见过二姑娘。” 江意惜让他们起来,分别赏了秦妈妈五两银子,巧儿和秦林各二两。 江洵说,“秦妈妈已经住去我那里。我不想让巧儿被大伯娘分去别处,就没让她进府。秦林暂时住在水灵家,巧儿暂时住在小红家。” 秦妈妈一家之前在京城住的是武襄伯府的下人房,房子已经被人占了,现在几口人回来没地方住。 江意惜很喜欢巧儿和秦林,一看就教得很好。说道,“以后巧儿跟着我,月银我单给。秦林就住在庄子里,大些再进府帮洵儿。” 府里有定例。若自己想多要奴才服侍也行,就要自己发月钱及交伙食钱。秦巧儿已经十三岁,若她想进府做事,得统一由江大夫人和管家分配。秦林刚刚七岁,府里不会要。 秦妈妈笑道,“那感情好。” 江洵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巧儿听说自己要给姑娘当丫头,高兴地过来给江意惜磕头。 江意惜笑道,“我丫头的名字都带水,你以后就叫水清吧。跟水灵一样,是二等丫头。” 晚上,江意惜姐弟缠着秦妈妈说了许多扈氏的事。 吴嬷嬷虽然是扈氏的陪房,但她是在嫁给吴大伯后才认识扈氏。吴大伯是扈氏乳娘的儿子,他是男人。秦妈妈是陪伴扈氏长大的大丫头,他们想多知道扈氏的事还是得问她。 秦妈妈眼里盛着温柔的光,“姑奶奶长得漂亮,说话轻言细语,手也巧……哦,二姑娘长得特别像姑奶奶,特别是嘴,像花瓣一般。她喜欢穿淡青色衣裳,喜欢吹笛子……” 通过她的描述,那个美丽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立体起来。 之前江意惜也问过江辰,但江辰不会讲得这样详细,只会说,美丽温柔贤惠之类的话。 江洵听得眼睛都不眨,遗憾得不行,“姐姐肯定还有娘的印象,我是一点没有。” 江意惜摇头道,“娘仙逝的时候我刚两岁,也没有印象。爹的音容笑貌我一直记着,到死都不会忘。” 江洵也道,“爹的样子我也一直记着。” 秦妈妈看江意惜的眼神暗了暗,轻叹一声。 次日上午,秦妈妈终于看见吴大伯一个人在外院劈材,她快步走过去。 看看周围没人,才低声问道,“吴大哥,那件事二老爷临终前,或是上战场前有没有什么特别交待?” 第二十章 小尼姑求救 吴大伯停下手中的活,警觉地看看四周,才低声说,“二老爷是好人,是真正的君子,他谁都没说。我们就把那件事永远埋在心底吧,任何人不要吐露,这样对姑娘最好。” 秦妈妈眼圈又红了,“好,我知道了。之前我的心一直提着,总怕那事传出去二姑娘会吃亏受苦。现在知道了,二老爷果真是天下最好最有胸襟的男人,姑奶奶当初没嫁错他。”又迟疑道,“不过,我怎么觉得二姑娘越大越像那个人呢?” 吴大伯道,“姑娘长得还是像姑奶奶多些,像那人少些。就是像得多也不怕,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只要咱们不说,别人不知道姑娘的确且生辰,任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况且,那人目前不在京城,即使回京跟姑娘也没见面的机会。” 秦妈妈想想也是,长松了口气。 “娘,”秦林从内院跑了过来。 秦妈妈的声音大了起来,“我不在这里,秦林就要要拜托吴大哥了。那小子皮实,若不听话,打就是了。” 吴大伯爽朗地笑道,“秦林像秦老弟,斯斯文文,比我家那两个糙小子强多了。” 秦林跑过来笑道,“吴大哥和吴二哥会武,我要跟他们学武。” 江洵玩了大半天,江意惜又跟秦妈妈讲了许久江洵存在哪方面的缺点,让秦妈妈把他看紧。 下晌未时,江洵和秦妈妈坐马车走了。 村里有个私塾,江意惜让吴有富拎了一条肉,领着秦林去拜见先生。以后秦林要跟江洵,江意惜还是希望他读两年书,将来得用。 xiashuba.com 从这天开始,江意惜便没有去昭明庵了。她记得,珍宝郡主是在四月中旬那几天到的扈庄,具体哪天她记不清了。 每天上午,江意惜都雷打不动在园子里侍弄花种草或看书,实则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珍宝郡主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是京城第一大乐子,她病好后和雍王爷某些相处模式经常被人们议论取笑。 江意惜出家后跟珍宝郡主接触过两次,觉得她除了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行事有些怪异,人还不错,也仗义,没觉得她不正常,相反还有些真本事。而且,她还算得上江意惜的救命恩人。 江意惜很期待这辈子跟珍宝郡主的初次见面。 十四那天午时初,吴家父子巡视完农田回到庄子,坐在树下看书的江意惜跟他们打了招呼,吴嬷嬷舀水让他们洗手。 院子外突然传来女子低低的呻吟声和哭泣声。不多时,院门响了起来。 “谁呀?”吴伯大声问道。 “我,开门。”一个姑娘的声音。声音清脆,一听岁数就不大。 吴伯打开门,看到一个留着头发却穿着尼姑素衣的小尼姑站在门口,小尼姑泪流满面,一只手扶着门柱,一只脚抬起来,非常痛苦的样子。 “小师父,有什么事?” 小尼姑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大叔,让我进去坐坐,我脚崴了,痛死了。” 吴伯上下打量她一眼,直觉这个小尼姑不像尼姑,不仅留着头发,叫他“大叔”而不是叫“施主”。 他没敢接银子,正想拒绝,站在后面的江意惜说话了。 “小师父崴着脚了?进来坐坐。” 江意惜出门想扶小尼姑进来,可门坎高不好进。江意惜就让水灵出来,直接把小尼姑打横抱起来进门。 小尼姑被刺激得尖叫一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 江意惜把门关好,示意水灵把小尼姑抱去正房厅屋的罗汉床上斜躺着。 小尼姑指着左脚腕说,“痛,崴着了。” 江意惜捥起小尼姑左腿裤脚,脱下鞋子和袜子,看到脚踝又红又肿。 江意惜轻轻捏了捏,安慰道“骨头无事,只是扭伤了。” 小尼姑痛得五官变了形,嚷道,“痛,好痛的。” 小尼姑十一、二岁,盘子脸,大嘴,小眼睛,皮肤不算白。大大的僧帽拢着头发,显得脑袋更大,黑眼仁更小。 长得这么有个性,是珍宝郡主无疑了。 江意惜轻声安慰,“无妨,脚不要乱动,先用帕子冷敷,好些后再用药酒揉揉,几天就能好。” 水灵提醒道,“姑娘,这样不对。奴婢崴了***婢的爷爷都是马上拿药酒使劲搓使劲搓。” 江意惜道,“那多疼,你以为小师父跟你一样经搓。” 小尼姑忙指着江意惜道,“我怕疼,听你的。” 江意惜让水香用井水浸条帕子来,扭得半干盖在小尼姑的脚踝上。 水清刚倒上茶,吴大伯就跑进来禀报道,“姑娘,奴才听到有外面有许多人走过,好像是在找人……” 他看了小尼姑一眼,意思是主子带了一个大麻烦进来,那些人可不好惹。 小尼姑忙道,“定是找我的,不要说我在这儿,不要把我交出去。敢出卖我,我就说是你们把我抓进来的。” 一生气,两只小黑眼珠离鼻子更近了。 还讹上人了。 水灵怒视着小尼姑。 小尼姑见傻大个儿丫头直勾勾盯着她眼睛看,更不高兴了,颇有气势地说,“不许看,再看就把你卖了。” 水灵气道,“你一个出家的小尼姑,还卖我……” 江意惜拉了一下她,轻声说道,“不许对小师父无礼。” 水灵只得愤愤闭嘴,移开目光。 江意惜又对小尼姑说道,“小师父,你去哪儿,要找谁,我们可以帮你通风报信。可若那些人硬往我家闯,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呀。” 小尼姑撅了撅嘴,哽咽道,“我不想回去,不想当秃瓢……庙里的日子我过够了……” 正说着,院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吴有富刚把门打开,就涌进一群人。 “听人说,有位小尼姑进了你家?” 吴有富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正犹豫着,那人又道,“怎么,也不问问那个小师父是谁就敢藏匿不报,真是找打。” 那人推了吴有富一把,一群人又涌进内院。 小尼姑怕那些人再闯进屋里,尖声叫道,“让我哥进来,其余人不见。这家人对我有恩,不许打他们。” 第二十一章 长得丑,还不许吃肉 吴大伯跑出去说,“小师父崴着脚了,我家姑娘正帮她敷呢。她说,她只想见兄长,不许你们打人。” 众人已经听到节食小师父的声音,便都站了下来。 一个一身华服的公子马上说道,“我去见小妹,你们去外院等着。” 跟吴伯进屋的男人二十出头,长身玉立,矜贵中透着儒雅。穿着湖蓝色长衫,腰系玉带,头带束发金冠,手里拿着一把没打开的折扇。由于着急脸红得如打了胭脂,鼻头上也冒出密密的汗珠。 江意惜前世曾经远远见过这人一面,是雍王世子李凯,李珍宝的胞兄。前世今生都没有交集的人,今天居然来了她家庄子。 李凯看到鼻头都哭红了的妹妹心疼坏了,几步走过前说道,“珍宝,脚崴疼了?看看,看看,谁让你乱跑,脚肿成这样……” 李珍宝哭道,“还不是被你们逼的。我不想当秃瓢,不想呆在庙子里,我真的不想活了。想着跑出去看看晋和朝长什么样,再吃点肉,然后等死。” 李凯坐去李珍宝旁边,苦着脸说道,“愚和大师说,人有轮回因果,妹妹上辈子吃完了两辈子的肉,这辈子便不能再吃肉了。” “可我想吃肉……” “为了活命,妹妹就忍忍吧。这世上,除了肉还有许多美味。父王说再寻几个会做素食的厨子过来,定会让妹妹满意。父王若看到你的脚摔成这样,该多难过。” 李珍宝抽泣道,“他才不会难过,他带着媳妇跑了,把我一个人丢下,还说心疼我,他的心好狠……” 雅文吧 “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任谁都知道,你怎么……” 李珍宝停止哭泣,瞪着李凯尖声叫道,“我才不是明珠,明珠又美又亮,可我却长得这样丑。我为什么长得这样丑? “你们七个兄弟,不管嫡的庶的个个长得好,都是白皮肤,双眼皮,高鼻梁。唯独我,大嘴巴,塌鼻子,小眼睛,还是斗鸡眼……呜呜呜,他若真心疼我,怎么会把我生成这样。他就是重男轻女,故意的……我要崩溃了,不想活了……” 李珍宝越说越伤心,仰着头闭着眼大哭。眼泪大颗大颗滚下,嘴张得老大,嘴里的舌头看得清清楚楚。 李凯急得抓耳挠腮,妹妹病大好突然变聪明是好事,可又经常说些莫名其妙蛮不讲理的话,噎得人难受。 他温声哄道,“谁说我家妹妹丑了?哥哥揍他。乖,珍宝长得可俊了……” 李珍宝哽咽道,“长得丑就是长得丑,你们偏还要说瞎话蒙我,真当我是傻子啊,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没有没有,哥哥哪舍得欺负妹妹。那个,都说女大十八变,妹妹才十二岁……” “坯子在那儿,你当丑小鸭真能变成白天鹅啊,哄鬼。呜呜呜……丑就丑些吧,偏把我一个人送进庵堂,不能吃肉,不能多吃,起个法号还要叫‘节食’。 “精神物质双重打击,这不是想整死我是什么。别人穿是白富美,吊炸天,我怎么这么悲催呢。我不想活了,想在死前看看古代,再吃个馋了许久的大肘子,就自杀……” 李凯已经习惯了妹妹的词不达意,劝道,“戴发修行不会一辈子,妹妹的病彻底好了就能还俗了。至于吃肉这事吧,妹妹就听听劝。实在是愚和大师说了,妹妹这辈子不能吃肉,吃肉就会……” “就会”什么他忍住没说。 劝了等于没劝,说了等于没说。李珍宝的声音又嚎大了几分,反复说着“崩溃了”。 李凯一脸愁容,边用帕子给妹妹擦眼泪擦鼻涕,边低声说着劝解的话。那些话苍白无力,李珍宝根本听不进去。 李珍宝越说越生气,不时蹬着右腿,不注意动了一下左腿,刺痛让她把哭声噎进嗓子眼,尖叫出来,“痛,好痛,脚好痛。” 李凯这才发现屋里只剩他们兄妹二人,其他人都出去了。 他压住李珍宝的左腿,“妹妹不要乱动。”又提高声音说道,“来人。” 江意惜从门外走进来。那些话他们不便听,又忍笑忍得难受,只得出去。不敢走远,一直站在门外,他们的对话还是听到了。 她走过去说道,“小师父不要乱动。”又对李凯说,“不要再刺激她。” 她把李珍宝脚腕上的帕子取下,在铜盆里重新打湿拧干,再搭上。 李珍宝声音平静下来,噙着眼泪说,“哥,我真的不想回庵堂,不想当秃瓢。我天天都做同一个梦,灭绝师太把我的头发都剃了,我的脑袋成了一个大秃瓢,更丑了……” 李凯道,“放心,她们不会给你落发,这是早说好的。我们府每年给昭明庵好些供奉银子,她们不敢不听父王的话,何况愚和大师也交待过。” 李珍宝摇摇头,无限忧伤道,“可留着头发有什么用,不能结婚,不能找男人……” 李凯呛得猛咳了几声,忙手握成拳抵住嘴唇,看了眼江意惜,放低声音说,“妹妹,这事……你还小,咱们以后单独说。” “我就要现在说。” “妹妹莫着急,等你病好后还俗,就能嫁人了。” 李珍宝流泪道,“还俗有什么用,我长得不漂亮,没有男人会喜欢丑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就是爱看脸,父王找的狐狸精一个又一个,你一看到漂亮姑娘就挪不开眼睛。还有皇伯父,你们找的哪个女人不漂亮?我这么丑,是男人都不想多看一眼。呜呜呜……” 李凯用“唰”地打开扇子,颇有气势地说,“怎么可能,咱们家是谁,哪个不长眼的敢嫌弃你,打不死他。” 李珍宝喃喃道,“强扭的爪不甜,我不想霸王硬上弓,我想要两情相悦……” 李凯理屈辞穷,瞠目结舌,思维跟不上,想站起身暴走。 江意惜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小师父,恕我多句嘴。” 李珍宝和李凯都看向江意惜。 “你说。” “请说。” 第二十二章 宠妹狂魔 江意惜看着李珍宝说道,“你说男人不想看丑女人一眼,可我看到你哥哥一直在看你。他如此,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你本就不丑,一个原因是人若爱你,看你就美。” 李凯高兴起来,扇了几下扇子说,“是极。哥哥就是喜欢看妹妹,看得挪不开眼睛。” 江意惜没理李凯,继续说道,“你哥哥如此,应该是两个原因兼而有之。第一个,你本就不丑。小师父,我也不认为你丑,只是你的美比较与众不同,属于那种耐看型,越看越美……” 李珍宝眼里有了笑意,“你说我是高级脸?” 高级脸? 江意惜木然地点点头,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想着反正高级比低级好,她要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 不过,江意惜真的不认为李珍宝长得丑,只不过跟俊男美女有一定距离,长大长开以后也的确比现好看一些。“对眼”倒是真的,但不算特别严重,自己有办法帮她矫正好。 她继续说道,“第二个,凡是喜欢你的人,就觉得你美,百看不厌。你哥哥喜欢你,所以怎么看你都美,你不应该让喜欢心疼你的人难过。” 李凯看了江意惜一眼,又巴巴地看向李珍宝,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外人都懂我的心,你却不懂。 李珍宝嘟嘴道,“我父亲把我生的这么丑,又把我一个人扔下,他不喜欢我……” 江意惜怕她的脑筋再往老路上转,忙道,“可你现在面对的是你哥。” 前世江意惜遇到李珍宝的时候是在五年以后,她那时满了十七岁,性情虽然直爽任性,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任性的不可理喻。或许她此时还小,也或许她面对的是关心爱护她的亲人,才敢这样放肆。 从这点来说,江意惜是羡慕她的。 李凯连连点头,推锅道,“妹妹,你长的如何,真的跟哥哥没关系啊。你要怪,等父王来了怪他。再说,哥哥真的觉得你不丑。这不光是哥哥说的,这位姑娘也这么认为。你的确长得比较有个性,属于越看越好看那种。” 李珍宝翻了个白眼,开始讲条件,“大哥,我不想回昭明庵,庵里无趣得紧,那种生活我过不下去。若回不了王府,我想住这里,让苍寂主持来这里给我治病,或者在附近给我买个庄子也成。” 说完,还拉着李凯的袖子晃一晃。 见妹妹跟自己撒娇,李凯乐坏了,但有些事却不能妥协。 他为难道,“哥哥也愿意你开开心心在外面玩,可你的身体受不住,你的病也不能在俗世中治。等你身体再恢复好一些,就能多出来玩了,再让这位姑娘多陪你玩。” 折腾一圈,李珍宝又不想死了。她仔细看看面前这位古装美男,除了有一点点轻浮,喜欢看漂亮小姑娘,包括清秀小尼姑,好像没有其他毛病。有这样一位宠妹狂魔当哥哥也不错。 但好不容易看到自由自在的天,闻着自由清新的风,她可不想马上被送回去。求道,“我只住今天一天还不行吗?今天不需要泡药浴,药也吃过了。哥哥,求你了。” 李凯摇头道,“目前,一天也不行。” 李珍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江意惜笑道,“这里离昭明庵近,以后我常去看望小师父。” 李珍宝纠正道,“不要叫我小师父,我又没有真出家,叫我珍宝。还是我来你家好了,自在的多。” 李凯起身对江意惜抱拳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实不相瞒,我是雍王世子李凯,这是舍妹李珍宝,法号节食。不知姑娘贵姓,今年贵庚,这里是……” 想请人家去陪自己妹妹,他必须自报家门,还要打听清楚她的底细才行。 江意惜屈膝万福道,“见过世子爷,见过珍宝郡主。我姓江,行二,大伯父乃武襄伯江霄。这里是我娘的庄子,扈庄。” 自从上个月李珍宝病重后李凯来到昭明庵,还没回过京城,不知道江二姑娘和孟三公子那件事。 他颇有些失望,伯府姑娘,肯定不会常住庄子里了。 “原来是武襄伯府的江二姑娘,叨扰了。不知你什么时候回京?” 江意惜笑道,“世子爷客气了。我是因为一些误会来庄子,或许会多住一段时间。” bqgxsydw.com 李凯知道,大宅门里的姑娘被送来庄子久住,大多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得了隐疾,一个是犯了大错。 他看这位姑娘,不像有大病的人。再看她言谈举止得体,也不会有什么大错。只要不是这两样,其它的都不是事儿。 李凯又抱拳相求道,“舍妹天天困在庵堂,无聊寂寞,可怜得紧。她虽有些小任性,但秉性纯良,不通事务,能有江二姑娘这样兰心蕙质的手帕交,实属幸事。若江二姑娘有时间,最好在逢四这日去庵里看她……” 李珍宝翻了一下白眼,嘀咕道,“刚见面就夸人家兰心蕙质,还问人家贵庚,可看长相对女人有多重要了。不要**姐来看我,我来这里看**姐,正好可以解解馋,再看看自由的天。” 她这一句话,让李凯和江意惜都红了脸。问贵庚是李凯问秃噜了嘴,他也后知后觉不应该问。 李凯道,“你能不能出来,还是要问了苍寂主持再说。若苍寂主持同意,妹妹逢四就来这里玩。若她不同意,就请江二姑娘移步去昭明庵陪你。” 江意惜笑道,“珍宝郡主活泼、灵动、可爱,我很喜欢和欣赏。有你这样的手帕交,也是我之幸事。” 李珍宝笑道,“**姐,我也喜欢你,想跟你交朋友。不知为何,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们像认识一样,这就是有缘吧。都是朋友了,叫我珍宝,不要叫郡主。” 李凯纠正道,“在庵外可以叫名字,在庵里还是要叫‘节食’。” 李珍宝嘟嘴道,“还减肥呢。”肚子适时叫了几声,又捂着肚子说,“我饿了。” 这么一闹,已经午时末。 第二十三章 伤心事 江意惜客气道,“我让人去准备些素斋,你们在这里将就将就?” 李珍宝和李凯异口同声: “我想吃韭菜炒鸡蛋。” “不用,我们回庵里吃。” 李珍宝又坚持说道,“我想吃韭菜炒鸡蛋,多做些,我好久没吃这东东了。” 李凯只得红着脸补充道“我妹子在寺庙外不能吃肉,但可以吃蛋类等物。不好意思,叨扰了。” 江意惜笑笑,出去跟吴嬷嬷低语几句。时间紧,就做鸡蛋韭菜打卤面。 吴嬷嬷让水灵继续守着,她带着水香、水清去外院做饭。还有这么多下人,得做几大锅。 李凯去了外院,江意惜进屋陪李珍宝。 李珍宝是个自来熟,拉着她的手诉说着烦恼。 “天天都要喝苦药汤,泡苦药汤,扎针,熏纸条,隔九天才能停一天,那一天只吃药……” “熏纸条”? 江意惜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或许指的是熏“艾条”。怪不得让自己逢四这天和李珍宝见面,只有这一天她只吃药不做别的。 珍宝,给她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把她视若珍宝。说她享福吧,她三岁就住进了庵堂。说她不享福,似乎得到的宠爱比公主还多。 在一旁服侍的水灵插了一句话,“郡主遇事要往好处想。看看奴婢,又高又壮又没心眼,经常被人骂傻子,还给奴婢起了个绰号‘憨丫头’。 “但奴婢一点不生气,还过得很开心。因为有对奴婢好的祖父和哥哥,还有对奴婢好的姑娘,如今又有了好差事,干嘛让那些人坏心情。在奴婢看来,郡主的福气大过天,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实在没必要因为那些事生气。” 水灵说这番话越矩了,还是大白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江意惜没有喝止她,觉得吴嬷嬷对她的评价很中肯,说她不傻吧,什么话都敢说,没个“怕”字。说她傻吧,有些话能说到人心里。 李珍宝一点没有怪罪她,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刻多钟后,水香和一个带发小尼姑各端一个托盘走进屋,把主子的面摆在炕几上。 她们一进来李珍宝就吸着鼻子,两只小黑眼珠牢牢盯着碗,“对”的更厉害。 “好香好香,好想好想……” 她拿起筷子快速拌了拌,大口吃起来。 江意惜不时嘱咐她“慢些”。 这小妮子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性格很可爱,也很真实。 两人吃完,水香把碗收出去。 小妮姑素味低声道,“主子,世子爷说您吃完就该回了。” 李珍宝哈了几口气说道,“你去跟我哥哥说,我现在满嘴的荤腥味,回去对佛祖不敬,等到下晌没味道了再回。我困了,要睡觉。” 素味只得躬身出去。 对于这个小祖宗江意惜也无法。让水香进来,把床上的被褥换成新的,水灵把李珍宝抱去床上,江意惜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江意惜想着前世李珍宝开的“食上”。食上卖素食,也卖晕菜。因为出名。沈老神医特别喜欢吃那里的菜品和点心,让她去买过几次。因为她是尼姑,只能买素食。 老头不光吃,还研究里面放了什么,让江意惜学着做。别说,有些真的让江意惜做出来了,有些试验多次也做不出来。老头原计划三个月离开,为了那一口吃食推迟了一年才离开。 他的确多教了江意惜不少治病的法子,却也耽误了给孟辞墨治病的时机。有时江意惜挺埋怨老头嘴馋,但有时又觉得好在他嘴馋。自己重生回来,既能救治孟辞墨,也能想办法避免弟弟病死。 “食上”明年就开业,李珍宝的病也大好了。但只有两个月能住回京城王府,十个月的时间必须继续住在昭明庵治病。随着病情渐缓,住在俗世的时间逐渐加长。 而那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就发生在“食上”,孟老国公也是在那个事件中受了伤,半年后病逝。若他健在,失明的孟辞墨有他护着,或许就不会手刃孟大夫人最后走上绝路…… 李珍宝打断了江意惜的思绪,“江二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刁蛮任性?” bqgxsydw.com 江意惜迟疑片刻,才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脾气嘛,每个人都有所不同。” “呵呵,江二姐姐说会话。” “我说的是真话。今天上午,你专门叮嘱那些人不要打我家里人。对待不认识的人都是如此,可见你是个好人了。” “咦,的确是这样。”李珍宝低笑两声,沉默许久,又低声道,“我不是好人,把爸爸气哭,他给我下跪,我才到这里受苦……”话在嗓子眼里咕噜,接着是低鼾声。 后面的话江意惜有些听不清楚,也不知道“罢罢”是谁。不过,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似乎也有不愿与人言的伤心事,但绝对不是长得丑、不能吃肉之类的事。 李珍宝睡熟后,江意惜才轻轻走出卧房。 水香说,李世子坐在前院屋里喝茶,其他人也都安排好了。 下晌申时初,李珍宝起床,老尼姑柴嬷嬷带着小尼姑素点和素味把李珍宝服侍起来。 壮实的冯嬷嬷把她背去门口的轿子里。 李珍宝拉着江意惜的手说,“江二姐姐,若我能来你家,你要准备庵里没有的美食。若我不能来你家,你去庵里我请你吃美味素斋。哦,再把那个傻大个儿丫头带上,她对我的胃口,不装……” 江意惜答应的痛快,“好。” 李凯笑容灿烂地跟江意惜抱了抱拳,才跟着轿子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冲江意惜笑笑。 李珍宝掀开车帘小声道,“哥,不许打江二姐姐的坏主意。” 李凯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胡说,我是感谢人家姑娘帮了你。”心里暗道,原来京城还有这么俊秀灵动的小娘子,之前居然没听说过。 李珍宝又道,“你的花花肠子瞒不过我的眼睛,江二姐姐是好人家的闺女……” 李凯十分不高兴,“你哥哥就不是好人家的后生吗?” 第二十四章 借口 听着轱辘辘的声音远去,水灵长长出了一口气。 “姑娘,我觉得那个小尼姑比我还憨,脸皮也厚。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就敢说。” 吴嬷嬷和水香、水清都捂嘴笑起来。 吴嬷嬷嗔道,“嘘,小声些,若被那些人听到,你倒霉,还要连累主子。” 水灵道,“我又不傻,他们走远了才敢说。” 江意惜笑道,“那位珍宝郡主才不憨,反倒聪明得紧。她敢那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再胡闹亲人也会宠着她。” 水清道,“是啊,人家是郡主,身份高贵。” 水灵又道,“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服侍郡主的那几个尼姑都长得又黑又丑。我专门照了镜子,她们比我还丑。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又把江意惜几人逗笑了。 她们没言语,但都知道肯定是故意的。李珍宝长得不好看,又特别介意这一点,肯定不敢找漂亮下人刺激她。 半个时辰后,李凯的一个长随反回扈庄送谢礼。送了江意惜二百两银子的银票,送了吴伯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其他下人各一个一两银元宝。 江意惜暗道,没想到那位雍王世子还是个玲珑心思的场面人。她是姑娘家,他一个男人不好送物件,这种黄白物就是最好的礼了。 既然是谢礼,江意惜也就痛快收下,她正缺钱用。 通过这次接触,江意惜更喜欢那个心直口快的珍宝郡主了。 她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等到孟家祖孙回孟家庄后,去给孟辞墨治病了。至于她为什么突然会治眼疾,理由已经想好了。 她把吴嬷嬷一个人叫进屋,“嬷嬷,我想去给孟世子治眼疾。” 吴嬷嬷惊道,“姑娘,你才看多久的书,怎么可能就会治病。孟世子的眼疾,听说连太医院的御医都看不好,老成国公如今在花大价钱遍请天下请名医。” 江意惜道,“嬷嬷,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乱来,还是这件事。跟嬷嬷说实话,我在广和寺为我爹烧香茹素那段时间,在那里有一段奇遇……每天晚上趁水露睡着后,我就去隔壁跟他学医术……之前怕嬷嬷担心,一直没敢说。” 吴嬷嬷先骂了一阵水露,“那个小蹄子死懒,就知道睡,睡,主子出门都不知道,若出了事可咋整。”又不可思议道,“那么短的时间,姑娘就学会治病了?” 江意惜道,“嗯,我也不知为什么,那段时间我的头脑特别清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吴嬷嬷想了想,喜道,“老奴知道了,一定是二老爷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二姑娘,让二姑娘越变越聪明。先老奴还纳闷,之前二姑娘对许多事都不上心,现在却开窃了。之前二姑娘跟别的小娘子一样,特别崇拜爱慕孟三公子,后来能毫不犹豫拒了孟亲事……” 江意惜暗乐,果真吴嬷嬷是最容易相信自己的。她假装眼睛一亮,说道,“是啊,我一直想不通我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原来是这样。” 吴嬷嬷更觉自己想的有道理,顿时严肃起来,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各路神仙星君保佑,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 江意惜又道,“不过,我半夜学医的事只限我们几人知道,万不能说出去。” 只要这些话不传到水露耳里,谎言就不会被揭穿。 吴嬷嬷答应得痛快,“当然了,传出去对姑娘名声有碍。” 夜里下起雨来。江意惜心里异常安稳,总算跟李珍宝结识了,相处还不错。自己地位卑微,不能阻止那件事的发生,但要想办法把孟老国公挡在那件事之外。自己会治病也找到了借口,吴嬷嬷嬷还这么容易相信了。 之后的几天,江意惜依然去了昭明庵烧香,烧完香就走,没去找李珍宝。 十八那天遇到了素味。她穿着素衣,一头秀发笼在僧帽里。她长得不算很丑,比较黑,鼻子偏大,却是那几个下人中最清秀的一个。 aiyueshuxiang.com 她上前两步笑道,“江二姑娘,节食小师父让我告诉你,苍寂主持已经同意节食小师父二十四那日去你家。”声音又放小,“节食小师父还说,让江二姑娘准备两样加牛乳和鸡蛋的点心,蒸一碗点了香油的鸡蛋羹,炒一个韭菜鸡蛋,蒜苗豆干。若是江二姑娘家的厨娘会做几样她没吃过的用鸡蛋和蒜苗等物做的吃食,就更好了。” 说完,素味不自觉地红了脸,挺为主子的不客气不好意思。 江意惜迟疑着说,“做那些东西,我倒是无所谓,不知世子爷知道吗?” 万一李珍宝瞒着她家大人和庵堂里的人怎么办。 素味明白江意惜的顾虑,笑道,“我家世子爷已经回京了。他过几天就回来,那天会跟节食小师父一起去贵庄。” 江意惜点头答应。她有些纳闷,李凯已经说了雍王爷会派厨子来服侍李珍宝,自家人的手艺还能好得过王府里的厨子,干嘛巴巴来自家吃这些东西。 她倒是会几样加牛仍和鸡蛋的点心,都是前世跟“食上”点心学的。做出来她没敢吃,都是沈老神医吃。却不太敢在李珍宝面前亮出来。 回庄子后,她画了几样模具让吴伯做出来。想着改个造型,改个名字,再把做法稍微改改,李珍宝应该看不出来。 十九下晌,江洵又带着秦妈妈来了。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夜,又玩了大半天才走。 二十二上午,江意惜同吴嬷嬷、水灵携四礼盒点心坐骡车去临风镇孟家。昨天下晌,听说孟家孙祖回庄子了。 吴有贵赶车,沿着小路往南走。乡下小路又窄又颠簸,骡子走得并不比人快多少,二刻钟便到了。 孟家庄比扈庄气派多了,长长粉墙环绕着数不清的屋舍和绿树红花,不远处有一条小河蜿蜒流过。 庄子外面的路又宽又平,直通官道。 骡车越过朱色大门,在角门前停下。几人下车,吴有贵把门敲开,呈上一张贴子。 第二十五章 孟老国公 门房伸出头看看江意惜几人,说了句,“请稍候。” 小半刻钟后,那个门房跑回来,态度热情多了。 “老公爷请江姑娘进去。” 江意惜主仆被带到一个院子里,更确且地说是花园。 花园里种着各色花卉及绿色植物,有些种在地上,有些种在花盆里。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正在忙碌,身上手上都沾着泥土。 老者直起腰拍拍手笑道,“江小姑娘来了。” 嗓声洪亮。 孟老国公身材高大,灰白胡子遮住半张脸,麦色皮肤,浓眉斜飞入鬓,眼睛如铜铃一样,不怒自威。在威武的表皮下,有一颗良善宽厚的心。 看到他,江意惜眼圈都红了,不自觉地心生亲近。前世只见过他两次,只要有他老人家在,别人就不敢恶言恶语欺负她。 在江意惜心里,孟老国公是除了爹娘之外,对她最好的长辈。 江意惜屈膝万福,笑道,“晚辈意惜见过孟老国公。”又四周望了一圈,“花团锦簇,鸟语花香,青山远黛,溪水环绕,真如仙境一般。” 孟老国公眼睛都笑弯了,上下打量了江意惜一眼,问道,“喜欢这里?” “非常喜欢。”江意惜由衷地说。 老爷子更高兴了,“以后经常来玩,也能陪老头子多说说话。以后叫我孟祖父,方不生疏。” “孟祖父。” “诶。” 孟老国公高兴地答应一声,带着江意惜参观园子。 这里以君子兰和兰花居多,也有牡丹、菊花、芍药、月季等花卉,绝大部分是名品,还有不少珍品。牡丹等花卉开得正艳,满园子万紫千红,芬芳馥郁。 还有一种江意惜没见过的花,藤曼爬了半丈高,紫红色,开得层层叠叠,极是漂亮。 江意惜走去近前说道,“呀,好美。这是什么花?” “三角花,是我的老部下郑吉从番人手中买来送我的。我精心侍弄了一年多,才开得如此繁茂。小丫头喜欢,我就分株给你。不过此花怕冷喜光,秋末要移到暖房,还要阳光充足……” 江意惜喜欢花,还最喜欢开得绚丽繁茂的花,笑道,“谢谢孟祖父,我笑纳。” 老爷子朗声大笑,“小姑娘爽快,我让人给你分株,再去你家庄子教你侍弄。” 他又指着一盆君子兰说,“这是珍珠王,开的花朵大艳丽,刘老匹夫出五千两银子想买,我都没舍得卖。你喜欢,等开花的时候过来欣赏。” 江意惜愉快接受邀请,“它开花了,孟祖父可别忘了通知我。” 两人说说花,再互相吹捧几句。江意惜夸老爷子老当益壮,文武兼备,爱好风雅。老爷子则夸江意惜是英雄之后,不做作,大方懂礼。 园子里转了一圈,两人已经非常熟悉热络了。 前世江意惜连话都不敢跟老爷子多说,今生才知道老爷子原来这么平易近人。 现在已是暮春,一圈走下来,江意惜的前额鼻尖已经冒出了汗珠,不时拿帕子擦擦。 老爷子不好再让她坐在园子里——热,便带她去了外院书房。 外书房是个四合院,廊下挂了几十个鸟笼,鸟儿唧唧喳喳欢快地叫着,声音特别大,像进了山林。 老爷子不仅爱花,还爱鸟儿。 一个清秀小厮上前笑道,“老公爷,那只野猫又来要吃的了。” 老爷子问道,“给它留的小鱼儿喂它了?” 小厮笑道,“瞧,它正吃呢。” 墙角处一只狸花猫正吃鱼吃得香,抬头看看他们,又低头继续吃鱼。 江意惜笑起来,这只猫非常像那天她在昭明庵碰到的那只狸花猫。 进屋落座,下人上了茶。 江意惜喝了一口,看看两旁下人,欲言又止。 老爷子问,“小姑娘有事?” 江意惜点点头。 老爷子挥挥手,孟家下人都退下。吴嬷嬷看了江意惜一眼,也拉着水灵退下。 江意惜才问道,“请问孟祖父,孟世子的眼睛治得怎么样了?” 老爷子一想这事就心烦,“唉,自从回京,一年多了,遍请名医都没治好。可怜辞墨,一身本事却要被眼睛耽误了。” fantuankanshu.com 江意惜问,“那些大夫都是按眼疾来治的?” 老爷子道,“辞墨的病症本来就是眼睛,当然是按眼疾来治。不过,也有人提出或许因为伤着头部引起,但绝大多数御医和大夫不认可这种说法,提出的人也没有好的治疗办法。” 江意惜又问,“孟世子的眼睛被硬物伤着了吗?” 她当然知道没有,是故意这么问。 老爷子摇头道,“貌似没伤着眼睛,只摔破了头。可头部没什么大碍,就是眼睛看不见。” 江意惜道,“那就是了。病根在脑子里,一定是当初摔跤时脑子里摔出了血,血块压住连接眼睛的经脉,致使眼睛看不到。” 老爷子一脸愕然,“你怎么知道?” 江意惜道,“是我师父说的。我把孟世子的症状跟他说了,他如此说的。” 老爷子忙道,“马上请你师父来给辞墨诊治。” 江意惜道,“他走了。当时我也求过他,可他不愿意给孟世子治。” 老爷子又是失望又是纳闷,“我们孟家得罪过他?” 江意惜摇头道,“没有,他不治另有原因。。” 老爷子又问,“你师父大名叫什么,他为何不给辞墨治病?” 江意惜道,“他说他曾经发过毒誓,不给晋和朝的官员及家眷治病。还不让我说他姓什么,也不能说跟他学过医。” 孟老国公的眼睛鼓得铜铃大,脸都激动红了,“那人是不是姓沈?只有沈老家伙立过这个誓。我到处派人打探他的消息,不曾想来了京城我们竟然不知道。” 江意惜笑道,“姓沈是孟祖父猜的,我可没说。虽然我师父走了,但他教我治病的法子了” 老爷子有些狐疑,“你会治辞墨的眼睛?” 江意惜不敢把话说满,“我是学会了,可没给人治过,也不知治不治得好。” 孟老国公又问,“你学了多久?” 江意惜脆声声答道,“二十一天。” 第二十六章 一段缘故 老爷子失望至极。觉得小姑娘别的都挺好,唯独说话欠技巧,能让人瞬间从充满希望跌落到希望完全破灭,听得人心慌。 他摇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治病不是儿戏。有些大夫学了一辈子医术也不见得高明,而你只学了区区二十一天,皮毛都学得到。况且,那人也不一定是沈老神医……” 江意惜笑笑,自顾自说起来。 “今年二月初,我爹去世满三周年,我去香山广和寺抄经茹素一个月。一天,我抄完经书后去寺后散步,走得有些远,看到溪边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哭,他说孩子掉水里淹死了。我看那孩子脸色苍白,已没了气息,也认为他肯定是死了。 “这时来了一个老丈,他看过后说孩子只是闭气,他能救活。他把孩子仰面放在地上,嘴对嘴给孩子吹气。孩子的父亲气坏了,喝斥那个老头,还对他又打又拉。老头不为所动,坚持爬在孩子身上吹气。大半刻钟后,那个孩子真的动了一下。老头又按压了一阵胸脯肚子,那个孩子就活过来了。 “我觉得那个老丈特别厉害,就请他去为孟世子治眼睛,还说成国公府有钱,会给他高价。可他一听说是给成国公世子治病,就不愿意了,说他发过毒誓,不给晋和朝的官员及家眷治病…… “我见他要走,就去拦他。他不高兴了,说小娘子硬拦一个男人,有失尊重。我正为难之时,他看到了我脖子上的挂件。问我江浩是谁,我说是我的老祖宗。他沉思片刻后说可以教我治病,条件是用这个挂件交换。 “这个挂件是我高祖临终前传给我爹,再由孟世子从边关带回来交给我弟弟的,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因为要给我爹抄经,弟弟那时正好生病不能去寺里,我才要过来挂在脖子上,我舍不得给。问他除了这个挂件,还有什么可以换,可他说他只要挂件,还说他祖父跟我老祖宗有一段渊源。 “虽然我舍不得,但想到我爹救下孟世子,一定是觉得孟世子值得他用生命去保护,也希望孟世子替他杀敌,完成他未完成的宏愿。用这个挂件换孟世子的眼睛,我爹定会愿意。我就同意了。他租下我隔壁的房子,我每天晚上趁丫头睡着之际去他那里学医。 “一共学了二十一天,我就该回府了。师父说我天赋异禀,别人学一年不一定学得会记得住的东西,我学二十天就学会记住了。他离开的时候,又把挂件还给我,说他母亲送出去的东西,他不能收回。还让我不要跟别人说跟他学过医,对我不好。不管我能否治好孟世子的病,这件事都要请老公爷和孟世子替我保密。” 这些话,一小半的确是这辈子发生的事,就是二月初去广和寺抄经,正好江洵生病,把挂件交给江意惜。沈老神医想要挂件及救落水孩子则是上辈子的事,老神医也说过她学一年顶别人学十年的话。 老国公眼里已经越来越热切,说道,“江小姑娘放心,我定会保密。”又问,“那个挂件是不是虎头?我朝开国之初,沈家的确同江家有一段渊源。” 江意惜把挂件取下来托在掌心,“为了让孟祖父相信,我把挂件带来了。” 老国公接过挂件看了看,了然说道,“是这个了。当初前朝战败,沈老将军及十几个儿孙自杀,与朝廷共存亡,前朝将领的所有家眷也都悉数死在刀下。你家老祖宗却私自放走了沈老将军一个怀了身孕的孙媳妇,之后去见太祖帝请罪,说沈家曾经对他有恩,要杀要剐他领罚。 “太祖帝虽生气却爱才,又敬江老前辈记恩,没杀他。不过,把给他的封赏从国公降成伯。听说,沈家媳妇走的时候送了江老前辈一样信物。说凡是沈家后人,只要见此信物必须报恩。” baimengshu.com 说完,老国公把小虎头还给了江意惜。 原来是这么一段缘故,江意惜也是第一次听说。 孟老国公彻底相信了江意惜的话。一定是沈老神医来到京城,因为这个挂件而教江小姑娘治眼睛的医术。这孩子玲珑心思,在那么短的时间学会了。不管小姑娘是否真的学会了,都得让辞墨试一试。 “好孩子,谢谢你愿意用江家的传家宝换取治眼睛的医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侧屋里有有动静。 “谁?”他侧头问道。 江意惜也回头看去。 稍后,从侧屋里走出一个青年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阔袖石青色直裰,长身玉立,丰姿奇秀,棱角分明的薄唇如上了釉的淡粉色瓷片,只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眉头因惊诧而紧锁。 这正是江意惜前世曾见过三面,前世今生无数次梦见过的孟辞墨。 他依然是那么冷然和那么令人心痛。 江意惜一下站起身,呆呆地看着他。 孟辞墨看到眼前站着一位姑娘,看不清姑娘长得什么样,只觉得很瘦,穿着类似红色的衣裙。 他有些羞赧,刚才他不是有意偷听祖父和姑娘家的谈话。而是他实在呆得无聊,跑来外书房侧屋听鸟叫,谁知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等到祖父和江姑娘的对话把他吵醒,他已经不好意思出去了。再后来听到他们说起他的眼睛,江姑娘遇到沈老神医,居然用江家传家宝换取治疗眼疾的法子…… 他真是又意外又感动,不注意弄出了动静。 被人发现了,只得出来。 他问道,“江二姑娘真能治好我的眼睛?” 声音清朗,比前世带了点激动和温度。 江意惜一下清醒过来。自己这是第一次看见孟辞墨,他和自己还没有被人“捉奸”……自己这般行为会让人生疑。 还好孟辞墨眼睛看不清,还好孟老公爷没看到她的表情。 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涛骇良,缓下紧绷的面部表情,给孟辞墨屈了屈膝笑道,“孟世子,我的确得了我师父的真传。但管不管用,我要试过才知道。” 由于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 第二十七章 治病 江意惜又回头看向老公爷,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看到孟世子,有些紧张。” 老公爷嗔了孟辞墨一眼,“看看你,冷着一张脸,把人家小姑娘都吓着了。” 他对江意惜笑得更加和蔼,声音尽量放得温和再温和,“那小子一直那样,觉得谁都欠了他,莫怕。江小姑娘,看看他的眼睛,能治吗?” 孟辞墨抱拳躬了躬身,“江姑娘为了学习治疗眼疾,宁可用传家宝换取,孟某感激不尽。” 孟辞墨走到江意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向江意惜。被老爷子批评态度不好吓着小姑娘了,他只得强迫自己笑,实在笑不出来,就尽量缓和面部表情,松开眉头。 老国公的身子侧向孟辞墨。江意惜也起身来到孟辞墨面前,心里默念着:放松,稳住,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她弯腰看向孟辞墨的眼睛。 江意惜先用手捂住他的右眼,手距眼睛有一寸距离,问左眼能看到什到。再用手捂住左眼,问右眼能看到什么。又请他到窗前阳光直射的地方看,如此这般。 近距离与那双眸子对视,只有江意惜知道自己用了多大毅力才压下心中的激动。尽管如此,她的情绪依旧不算平静。好在孟辞墨的眼睛看不清,她又调整站立的角度,不让老国公看到她的脸。 第一次跟姑娘如此近距离接触,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也能模糊看到她雪白的肌肤和深幽的黑眸,让孟辞墨心跳过速。他注意到那双杏眼漆黑潮湿,终于明白为何人们喜欢用水润或水灵形容姑娘美丽的眼眸……孟辞墨的脸更加潮红,眼神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等到那张脸终于离远了,孟辞墨才暗松一口气。 江意惜检查了楚孟辞墨的视力,看了舌苔后,又问头部状况,比如怎样摔下去,头晕不晕,痛不痛等。最后坐下给他切脉,切了左切手右手,一刻多钟后才松开。 老国公问道,“小丫头,如何?” 孟辞墨的眼睛也望向江意惜,虽然没有发问,紧抿的双唇还是泄露出他的紧张。 江意惜说道,“孟世子的眼睛没有任何毛病,的确伤在脑子里。若我师父教的法子没错,我有八成把握。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我是第一次治病,而且也不是每个大夫都能保证把病治好……” 孟辞墨说道,“到昨天前为止,已经有上百个御医、大夫为我治病,都没治好。江姑娘放心治疗,治不好不是你手艺不行,而是我的眼病药石无医。” 老国公也摆着蒲扇似的大手,“小姑娘莫怕,治不好不怪你。说,若能治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江意惜斟酌着说,“若是我师父治疗,或许会快得多。我嘛,”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让视力有起色,快则两个月,慢则半年。彻底治好,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而且,不一定能恢复到失明前的视力。手段包括吃药,施针,施灸,药浴……” 孟辞墨紧张的脸部放松下来,唇边终于挂上喜色,说道,“这已是大大超过预期的好了,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思路客 江意惜道,“今天就可以,我带来了银针、灸条和药。开始三天一次针灸和换药,喝药每天四次,药浴每天一次。若情况好转,可调整时间……” 江意惜又迟疑着请孟家祖孙一定不要把她为孟世子治眼疾的事情说出去。一个是她不一定能治好,二个是她不愿意别人知道她拜“前朝余孽”为师,三个她是姑娘家,半夜跟男人学医怕名声有损。 孟家祖孙满口答应,人家姑娘好心自家感激不尽,怎么可能害她。 而且,孟辞墨也不愿意他眼病或许能治好的事马上传出去。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某些事更好办。 几人商量,需要治病那天上午孟辞墨乔装改扮坐牛车去扈庄。若是扈庄有客不好接待孟辞墨,就江意惜过来…… 江意惜让人把吴嬷嬷叫进来,银针艾条和药都在她那里。 孟辞墨又把孟连山、孟高山、孟青山叫进来,这三人是他的亲兵加长随,以后接送他看病和服侍药浴。 江意惜给孟辞墨施针施灸,又把她已经买了的内服药和外用药给他们,讲解怎样服用和药浴。 江意惜先把配好的药拿出来换了几样,让人去煎煮。又让孟辞墨去蹋上爬着,开始给他的头部、颈部、脚部做针灸。 看不到孟辞墨的脸,江意惜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不知为何,她不怕人人都惧怕的孟老国公,就是害怕看那双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那双眼睛空洞无神,还盛着无奈和坚韧,让她怜惜和想流泪。 近距离看那双眼睛,她的心总是难以平静。 治疗完已经午时末,江意惜谢绝孟家祖孙留饭起身告辞。其实,她非常愿意跟他们祖孙多多相处,多说说话,但就是不敢,怕心事被老爷子发现。 走的时候,老国公说下晌让人分一株三角花,专门派一个婆子去扈庄种上。还说,“老头子在这里寂寞,无事也想跟着孙子去你家串门子,或是江小姑娘来我家串门子。” 江意惜笑着允诺。 孟辞墨起身给江意惜抱拳谢过。 江意惜一走,孟老国公就沉脸骂孟辞墨道,“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特地来给你治病,干嘛恶狠狠地板着脸。你态度好些,人家也不会这么晚了连饭都不敢吃。” 孟辞墨表示自己很冤枉,“祖父,我没有恶狠狠。” 老爷子吼道,“你不恶狠狠人家能怕你?你这样,眼睛好了也找不到好媳妇。” 坐上骡车,江意惜闭上眼睛,此刻她后背心都是汗。 那个让她羞愧和充满了恨的场面哪怕隔了两世,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刚刚嫁进孟家两个多月,那是四月中的一天。 碧空万里,阳光明媚,成国公府举办牡丹花宴,广邀京城皇亲国戚、世家名门参加。 凡是这种场合,孟大夫人都不愿意让丢人现眼的江意惜参加。借口她生病,不许她出院子。 第二十八章 捉奸 前世江意惜活的卑微,觉得自己以那种形式嫁进孟家,的确让丈夫和婆家丢脸了。只要自己小意奉承,公婆相公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怜惜她。不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她没有一点不开心。 晌饭后,她在自己屋里歇息,睡得特别沉。她是被几声尖叫吵醒的,睁开眼发现她不是躺在自己床上,而是躺在陌生的假山石洞中,她和大伯孟辞墨衣不遮体。洞外一群人惊恐地看着他们,有孟家人,还有不认识的人…… 江意惜蒙了,胡乱抓起旁边的衣裳遮住身体,尖声叫道,“这是哪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孟辞墨倒是冷静得多。他摸索着把衣裳穿好,对外面目瞪口呆的人说,“三弟妹被人灌了蒙汗药抬来这里,才醒来,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以后定会给家人一个交待。” 又侧头对江意惜说,“对不起,你是受我所累。无论前路多艰难,活下去,我会证明我们的清白。” 说完,起身摸索着出了石洞。 江意惜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设计跟大伯子私通,还有这么多人来捉奸,一下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是晚上,吴嬷嬷和水香被打死了,只水露在一旁服侍。 孟大夫人和孟辞羽一起来见了她。 孟大夫人没说话,高傲地坐在椅子上。她的管事婆子青嬷嬷代她说道,“江氏,你不知礼仪廉耻,与大伯勾搭成奸。你本逃不过一死,但我们成国公府是积善之家,留你一条活命。以后好自为之。” 孟辞羽也没说话,只鄙视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移开。等到青嬷嬷把话说完,他把一张休书扔在她脸上,便扶着孟大夫人走了。 或许是怕江意惜上吊,水露和孟家两个婆子守了她一宿。 长夜漫漫,江意惜没有合眼,思绪也由混沌变得清明起来。 她想明白了,同时干掉她和孟辞墨,那母子二人得尽了好处。她不是受孟辞墨所累,那母子二人不会留下她与他中的任何一个。孟辞墨那么说,是尽可能为她开脱…… 她没有做那不知廉耻之事,她要活下来,等着孟辞墨还她清白。 第二日一早,她及十几车嫁妆被赶出成国公府。武襄伯府只接收了嫁妆,几个婆子出来把她送到青石庵出家…… 她在庵堂里呆了五年多,没能等到孟辞墨证明清白,他却以那样一种形式死了。这一世,她一定要把孟辞墨的眼睛治好…… “姑娘,你怎么了?” 吴嬷嬷见江意惜脸色青白,眼睛发直,摸摸她的手心,冰凉,汗津津的。 吴嬷嬷吓着了,又轻声唤着,“姑娘,姑娘……” 吴嬷嬷叫了几声,江意惜才从痛苦的回忆中剥离出来。 “哦,我刚刚有些紧张,怕治不好孟世子的病……无事。” 水灵还处于极度兴奋中。她最崇拜孟老国公,今天终于见着了。 她没注意主子脸色不好,自顾自傻笑着。 “奴婢爷爷、爹、哥哥都最崇拜孟老将军,说他是战神,是常胜将军,所有挞子都怕他。我好想去他跟前磕个头,表达一下我的崇敬之心。可我又不敢,看着他就害怕,嘿嘿……” 江意惜说道,“孟老国公豪爽豁达,水灵去磕个头,说说心里话,他不会怪罪。” 水灵道,“那奴婢下次见到老国公就去磕头。” 吴嬷嬷笑道,“我们水灵最是机灵,还特别会说话。” 她们的话让江意惜放松下来。 孟老国公还活着,孟辞墨右眼还能模糊视物,自己也没有嫁给孟辞羽,还是江家姑娘……生活轨道已经偏离之前的方向。 bqgxsydw.com 而且,只要把孟辞墨的眼睛治好,把老国公保住,孟大夫人在成国公府就作不了妖。自己再想办法让孟辞墨发现孟大夫人觊觎世子之位想害他,或许孟辞墨已经发现孟大夫人的不妥,自会收拾她。 想到孟辞墨空洞无神的眼睛会在自己的治疗下重新焕发神彩,江意惜眼里涌上笑意。 回到扈庄,江意惜把所有下人都叫来上房,讲了她会治病及要给孟辞墨治病的事。让他们必须守口如瓶,否则别怪她不讲情面。 这几人都是心腹,但丑话要说在前面。 几人跪下作了保证。 下晌,把二进院西厢北屋收拾出来,作为看病的诊室。内院有个后门,若前院有外人,可以从后门直接进二进院。 忙完这件事,又开始忙碌李珍宝的吃食。 江意惜把她曾经在“食上”学的吃食做了改动,没有那么惊艳,又能吊起李珍宝的胃口。李珍宝虽然聪明,但单纯,不会想那么多。 下晌,孟家庄负责种花的王大娘和一个男下人过来,他们居然搬来了一盆开得正艳的三角花,把三角花的藤蔓缠在廊柱上,一串紫红色的花爬上去,极是?丽。 他们还拿来了几盆姹紫嫣红的名品牡丹和玫瑰,又给吴大伯几个下人讲了如何待弄它们。 吴大伯很忐忑,“这么名贵的花,我养死了咋办。” 王大婶笑道,“无妨,老公爷让我定期来待弄。” 有了这些花的点缀,庭院一下明丽起来。 重生以来,江意惜特别喜欢繁花似锦,灿烂明丽的景致不仅能让她眼前明亮,更能流进心里,驱走阴郁的回忆。 她坐在廊下久久不愿意回屋。 次日,江意惜同吴嬷嬷、水灵、水清坐骡车去十几里远的白洛县城。 他们买了一些漂亮的碗碟,又买了精白面、蜂蜜、白砂糖、松仁、核桃、几种蘑菇等吃食和调料。 江意惜还买了几本医书和一套银针,她的本事是在“自学”中练就出来的。 晚上就开始准备明天的吃食。 四月二十四,吴嬷嬷等下人早早起来,贺婶子和贺二娘也被请了来,按照江意惜教的方法做点心。 加牛奶和鸡蛋的槽子糕,有些像“食上”的蛋糕,却没有那么精致。用魔芋粉和玫瑰花瓣做的玫瑰水晶糕,改变自“食上”的樱花冻,同样漂亮,味道有差别。另三样糕点都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点心。 第二十九章 古代特点 点心做好后,江意惜装了一食盒让吴有贵和水灵送去孟家庄。水灵一直想给老国公磕头表达崇敬之情,给她一个机会。 对于素宴,江意惜不准备做高档素菜,吴嬷嬷比不上王府厨子,庄子也没有那么多高档食材。就做几样不含肉、庵堂里又不能吃的蒜苗、韭菜等素菜即可,不容易吃上的东西就是好东西。 吴有贵和水灵回来,还拿回了孟家庄的回礼——一只漂亮的锦鸡。 吴有贵笑道,“没看出来,水灵很会来事呢,给老公爷磕头磕得实诚,话也说得中听,老公爷和孟世子都喜欢。” 水灵笑得眉眼弯弯,拿出孟家祖孙赏她的银锭子。 “老公爷和世子爷都认识我爹,还说我是个好妮子,让我好好服侍姑娘,跟我爹一样当忠奴。连山大哥和顶山大哥、青山大哥也认识我爹,让我有事了去找他们。等二爷来了庄子,请他帮奴婢把这些银子带给祖父。” 说着,又跪下给江意惜磕了个头,“奴婢给姑娘当了丫头,才有这等好事,之前都不敢想。” 吴嬷嬷笑道,“啧啧,这些话任谁都爱听。我早说了水灵不憨,比精明丫头还清明。” 水香也笑道,“哎哟,水灵的倚仗这么多,以后我们可不敢惹她了。” 水清凑趣道,“不仅不敢惹,还要巴结她。” 水灵笑得见牙不见眼。混身力气没处使,跑去前院劈柴火。 午时初,李珍宝坐着马车来了,带来了十几个护卫和几个带发尼姑。 李凯没来,却多了一个漂亮小男孩。 李珍宝已经能走路了,她牵着孩子走进来。 “江二姐姐,这是我侄子李奇。我大哥跟人上山踏青去了,把这个小麻烦甩给我。” 李奇三岁,是李凯的独子。 他给江意惜作了个揖,喊道,“姨姨。” 江意惜笑道,“好俊俏的小哥儿。” 李珍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诶,当着矮人别说矮话,当着我的面不要说俊俏、漂亮、好看之类的词,我受刺激。” 江意惜哭笑不得。 李奇皱着眉毛瞥了一眼李珍宝,很无奈地说,“又来鸟。” 李珍宝拍了一下他的头,“我痛苦,还不许我说?小屁孩子,话还说不清楚就嫌我话多。” 李奇摸摸脑袋,眉毛皱得更紧了,“姑娘家家,屁啊屁啊,多难青。” 李珍宝鼓着眼睛抢白道,“我爹和你爹那么大年纪了不正经,偏偏你小小年纪假正经。‘听’都说不清,还‘青’。少管我,你爹都不敢管。” 李奇嘟嘴道,“偶才不敢管姑姑,姑姑不高兴,你爹爹、偶爹爹要打。哼,慈父多败鹅。” 李珍宝看到那红嘟嘟的小嘴,话都说不清还偏要装老成,爱死个人。把他抱起来使劲亲了几口,“小正太,姑姑爱死你了,来亲一亲。” 李椅硬着脖子想躲开她的嘴,没躲开被强亲了几下。 江意惜被他们姑侄逗得大乐。 李珍宝刚放下李奇,就被三角花吸引过去,大声说道,“呀,这不是三角梅吗,这里也有这种花?” baimengshu.com 江意惜道,“这是孟老国公送我的,他说是番外过来的,叫三角花。” 李珍宝跑过去欣赏了许久三角梅,又看看另几盆花,说道,“最美不过四月天,咱们在院子里说话。唉,来了这里这么久,只有今天有这种闲情逸致。” 江意惜让人拿了椅子和桌子出来,又拿出自家做的点心和在县城买的糖果招待他们。 李奇一下就被玫瑰水晶糕吸引,拿着小勺吃起来。 “姨姨,偶喜欢七这种糕糕。” 江意惜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笑道,“姨姨做的多,你喜欢就拿些回去吃。” 李珍宝看到玫瑰水晶糕也是惊讶得不行,“这像果冻诶,这里还有这东东,怎么做的?” 江意惜大概讲了一下。 李珍宝小眼珠子转了转,跟她想做的果冻还是有区别。 李奇吃了两块水晶糕,又被系在墙角的锦鸡吸引过去。 李珍宝悄声道,“我侄子是不是很漂亮?” 小妮子霸道,她能说“漂亮”,却不许别人说。 江意惜点头道,“是,很……可爱。” 李珍宝又道,“唉,却是个可怜娃,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跟我这具……哦,跟我一样,我娘也是因为生我去世的。” 江意惜叹道,“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我娘也是因为生我弟弟去世的……” 还有孟世子的母亲,好像也是因为生他去世的。 李珍宝道,“我发现古代有个特点,年轻女人死得比年轻男人多,哦,我是指意外和生病,不算战争死的壮男。等到女人过了那个坎儿,年纪稍大些,老年女人就比老年男人活得久了。” 江意惜知道李珍宝经常会说些莫明奇妙的话,没去纠结“古代”二字,觉得她的话很有些道理。恍然道,“好像真是这样,许多年轻女人生孩子或生病早早死了,而大多老年妇人又比老年男人命长。” 李珍宝道,“这是因为,年轻女人不仅要生孩子,还要受丈夫和婆婆、家族的气,被几重大山压着,身体不好的、心性不坚韧的女人就活不久。而男人,富裕人家大多是因为好色,老了也不自爱,掏空了身子,自然死得早。穷人家是因为干多了体力活,当然活不久。” “身子掏空”的话把江意惜说红了脸。 李珍宝看江意惜这样,咯咯笑起来,说道,“还害羞了。**姐定亲了吗?”见江意惜摇头,又道,“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或者说,有没有男人喜欢你?你长得很漂亮,属于无死角美人,应该追求者众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追求爱情也是大胆奔放的。” 江意惜的眼前一下浮现出那张俊朗冷然的脸庞和那双无神的眸子。常常梦到他,是因为自己喜欢他吗?不对,是因为他曾经对她的善意。他再好,那个家她也不想再进去。何况,他的眼睛若好了,肯定是京城小娘子都想嫁的男子…… 第三十章 不是病是玄 李珍宝的眼睛死死盯住江意惜的眼睛,小黑眼珠离鼻子更近。 “呵呵,看江二姐姐的表情,一定有心仪的男子,是谁?” 江意惜忙压下心事,故意皱了皱鼻子,否认道,“没有,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注意拉着一个男人掉进湖里,还被人骂想高攀……” 便把她落水、坊间谣传、拒婚、点心铺子听的壁角都说了。 李珍宝听的兴味盎然,末了说道,“这里的人还这么八卦啊。你拒得好,这样嫁给孟三,在婆家肯定活不出来。唉,若是我,宁可被人嫉妒推进湖里,也不愿意长得这么丑。” 江意惜说道,“你还小,长开就能变漂亮了。呃,给你治病的愚和大师和苍寂主持能治疑难杂症,就不会治对眼?” 李珍宝道,“实话跟你说,我的病不是身体本身生病,皆因一个‘玄’字。他们不止是给我治病,还是做法,所以必须在庙子里治病。而斗鸡眼是身体生的病,他们不会治,或者说不屑于治。” 原来如此。 江意惜不知道她指的“玄”到底是什么,想着或许跟丢魂或者被什么迷住有关。许多人家的孩子因为某些事“丢”了魂,都会找和尚或是道士、神婆作法“收魂”。 江意惜道,“若你相信我,我能治你的对眼。” 李珍宝兴奋地拉住江意惜,“江二姐姐会治斗鸡眼?” 江意惜说道,“嗯,我喜欢看医书,还机缘巧合遇到一个会些医术的婆婆,学会了治对眼。只是我之前没治过,不知行不行。” “对眼”虽然是疑难杂症,但算不上严重的疾病,会些旁门左道的人能治也不一定。所以,江意惜说自己会治这个病光明正大。 李珍宝像是绝处逢生,兴奋极了。 “不管行不行,死马当作活马医,帮我治。治不好我不怪你,若治好了,我给你两成‘食上’股份当诊费。食上绝对赚钱,到时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为了美,她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意外的惊喜也让江意惜猝不及防。她知道后来的“食上”有多赚钱多高端,会在那里发生什么事。 “说话算数?” “食言让我再死一次。快,现在就开始治病。咦,怎么治?” 江意惜仔细看看她的眼睛,“你的对眼不算特别严重,若年纪小些很容易治愈。但你现在年纪稍大,要治一段时间。不用吃药,主要是针灸和按摩。按摩我教你,可以自己做。快吃饭了,吃完再做。” 在一旁服侍的水灵气得嘴都撅了起来,很想提醒主子又不敢,水香赶紧找借口把她支了出去。 水灵跑去厨房跟吴嬷嬷说道,“节食小师父很抠门的,姑娘给她看病,她舍不得给诊费,说给什么铺子股份。那铺子连影子都没有,这跟在驴头前面挂白菜有什么区别……” 吴嬷嬷看了一眼窗外,低声喝道,“傻丫头莫乱说,让那些人听见会给主子招祸。姑娘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抡不到我们奴才多嘴。” 水灵一听也是。爷爷和哥哥不止一次教她,做忠奴要全心全意听主子的话…… 她低头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 扈庄准备了一桌子菜,李珍宝对此已经提不上兴趣。匆匆吃完打发李奇去午歇,拉着江意惜给她治“斗鸡眼”。 听说李珍宝要接受江意惜治眼病,柴嬷嬷等几个下人都跪下苦求。 “不行啊,小师父尊贵,怎么能随便让人治病,万一被人害了可怎么办……” 李珍宝不耐烦道,“江二姐姐又不是傻子,她害我作甚。你们拦着不许她治,难不成你们有本事给我治?没本事就不要再说,再说就滚。” 江意惜也笑道,“嬷嬷放心,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害珍宝郡主。不吃药,只施针和做按摩。” 江意惜先教李珍宝在眼睛周围做按摩,让她以后每天做两遍以上。 李珍宝笑道,“有些像眼保健操。” 学会后,李珍宝躺去塌上,江意惜给她施针。 施针要五天一次。两人商量,隔五天李珍宝来扈庄一次,再隔五天江意惜去昭明庵一次。李珍宝泡药浴的时间比较久,江意惜只能下晌申时后去。 李珍宝似看到了曙光,话更多。 “江二姐姐,我的‘食上’一定会成为晋和朝最另类和赚钱的食铺,装修和食谱我已经想了大概。等完全策划好,就交给王府下人做。等我病好出去,也有事做,我不想做金丝雀…… 其实,我很想找个爱我的男人,幸福相伴到老。可我不太相信古……哦,不太相信男人。没本事没钱想吃软饭的,我瞧不上。可有本事有钱的男人,又喜欢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就像我父王,色的要命,有好些女人还嫌不够。还有我那些哥哥和男亲戚们,都这样……” 李珍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把耳朵捂上。她们知道这位小祖宗说的是真话,却是别人不敢说的,甚至不敢听的。 siluke.com 江意惜说道,“你说的太绝对了,也有专情好男人,比如我爹。我爹很能干,也很俊俏,他一心一意爱着我娘。我娘死后,他没有再找女人。看到他思念我娘不能自拔,我宁可他再找一个心疼他的女人,生活开心一点……我想找我爹那样的男人,找不到,就立女户,谁都不嫁。” 李珍宝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你爹那么好啊,好羡慕你哦。” 江意惜叹道,“有什么羡慕的,我爹年纪轻轻就战死了。” 李珍宝道,“人有生死轮回,死不可怕,他或许去找你娘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相亲相爱生活着……我跟你一样,也要找个一心一意待我的男人。若暂时找不到,咱们就做伴当邻居。不过,我不会气馁,会继续找,一直找,我相信我肯定能找一个俊俏小后生,多生几个孩子。” 江意惜笑道,“好。你没找到时我们做邻居,你找到了,就祝你幸福美满,合家欢乐。” 第三十一章 孟大哥 李珍宝头上、手上、脚上都扎了银针,不能乱动,嘴却不闲着,讲着“女人不结婚,不体验爱情的滋味,不生孩子养孩子,人生是不完整的”之类的话。 逗得江意惜咯咯直笑,几个下人都羞红了脸。 针灸完已经申时,李珍宝要带着李奇走了。 别说李珍宝舍不得,李奇也舍不得。 “姨姨,我还要来玩。” 江意惜送了李奇一食盒点心,答应道,“好,随时欢迎你来玩。” 见李奇一直回头看锦鸡,又把锦鸡送给他。 “终于把两个小祖宗送走了。” 吴嬷嬷长松了一大口气。那位节食小师父嘴上没把门,尽说些羞人的话,把自家姑娘教坏可咋整。 她悄声跟江意惜念叨了几句。 江意惜笑道,“她性子直爽,什么都敢说。但话糙理不糙,很有几分道理。” 之前她一心想跟李珍宝搞好关系,是基于李珍宝的身份和“食上”。而现在,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妮子。 重活一世,想法有了改变,许多事也看开了。 江意惜也注意到了水灵在李珍宝面前的表情变化,斥责了她,还说再犯就赶她走,并罚她去廊下跪一个时辰。这丫头是忠心,但胆子太大,又没规矩,必须教训。 雅文吧 水灵知道自己做错了,老老实实跪去廊下。吴嬷嬷又跟了过去,好好教育了一番。 水灵哭道,“嬷嬷,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求嬷嬷帮我说说情,别让姑娘赶我走。” 夜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下了一宿。早上停了,湛蓝的天空如洗过一般。 江意惜对进来服侍她穿衣的水香说,“夜里我好像听到了猫叫。” 水香笑道,“是只狸花猫,在檐下躲雨,雨停后就跑了。之前白天也来过几次。” 江意惜想起那只在昭明庵向她讨要吃食和在孟家庄吃鱼的狸花猫,说道,“它来了就多喂它些吃食。” 辰时末吴有贵站在院门前等。巳初一刻,看到一辆牛车缓缓向自家驶来。赶车的人斗笠压得很低,走近了才看出是孟连山。 牛车驶入扈庄大门,在外院停下。 孟连山下车把孟辞墨扶下牛车,再扶进垂花门。 孟辞墨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款款而来,脸不由自主有些红。停下向她拱拱手,嘴角噙着笑意,温声说道,“江姑娘,有劳了。” 他的这个表现,总不会吓着姑娘吧? 江意惜屈膝笑道,“孟世子客气,这边请。” 几人进了西厢北屋。 江意惜先给孟辞墨按摩了头部,再请他趴在榻上。 孟连山把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下,江意惜在他头上、后颈上、脚上针灸。 孟辞墨静静趴着。 孟连山对江意惜躬身笑道,“我家老公爷很喜欢吃江姑娘差人送的点心,特别是玫瑰水晶糕,又俊又好吃。老公爷想再要一些,他老人家能解解馋,还能拿些回京给安哥儿和馨姐儿吃。” 孟照安是孟二爷的儿子,也是孟家目前唯一一个第四代孩子,三岁。黄馨是孟府大姑娘孟月的闺女,五岁。孟月也是孟辞墨唯一的胞姐。 江意惜笑道,“好,下晌让人多做些送过去。” 许久,趴着的孟辞墨才说道,“江姑娘,对不起。” 江意惜微愣,“孟世子此话怎讲?” 孟辞墨道,“江将军因我而死,让你和江洵受苦了。” 昨天夜里,他居然梦到江意惜出家,江洵病死,他杀了孟大夫人然后自杀。他吓醒了,久久不能入眠……他怕这是某种预示。 他不能死,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他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姐弟落入那种悲惨境地,那样他怎对得起江将军。江将军死前虽然没有出口相托,但他知道江将军有多么舍不下这一对儿女…… 江意惜道,“我爹那么做,一定是孟世子值得他用生命保护。我相信,若孟世子看到我爹有危险,也会奋不顾身去救他。我也要谢谢孟世子,让连山大哥照顾弟弟和我。” 这个温柔的声音让孟辞墨心安。 孟辞墨偏过头望着江意惜,模糊的身影笼罩在射进来的阳光里,光晕给她的墨发镀上了一层光圈。这么美好的姑娘若青丝落尽,简直没天理了。 孟辞墨的心堵得难受。轻声道,“江将军很疼爱江姑娘,说江姑娘的时候比说江洵的时候要多。” 江意惜眼里有了湿意,喃喃道,“是,我爹疼我比疼弟弟更甚。他常说,当天女儿当天官,女儿在娘家就要好好疼。男孩子长大后顶天立地,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而女孩子,若遇人不淑,再没有父亲兄弟做倚仗,就可怜了。” 孟辞墨的心一动,梦里是不是预示,江意惜遇人不淑,又失去了父亲兄弟的倚仗,所以才出家? 若她嫁给孟辞羽,就冲付氏的不慈,还有孟辞羽的糊涂和没担当,可不就是遇人不淑。还好她没有走那一步,以后自己也要把她看紧了。 还有姐姐和外甥女…… 孟辞墨说道,“之前我一直沉迷在自己的伤情里不能自拔,没有照顾好你们,我对不起江将军。不管我的眼睛能否治好,都要把江姑娘和江洵当亲妹妹亲弟弟一样照顾,不让你们受苦。” 江意惜很想说,你的眼睛不好,也是照顾我的。 嘴里却说道,“哪里,我还要感谢孟世子的提醒。那个人,我嫁不得……” 她还想说,孟大夫人对你不善,你要注意她,又强忍下了。现在不是时候,如此说太冒昧了。 孟辞墨眼神暗了暗,轻声道,“你做的对,有些事,或者有些人,并不像表面那样。” 江意惜暗松一口气。听他的意思,或许已经看出孟大夫人或是孟辞羽的不妥……这样再好不过。 孟辞墨又道,“江姑娘叫我孟世子太客气了。跟江洵一样,叫我孟大哥。” “孟大哥。”江意惜轻叫一声。 这三个字,她早就想叫了。 这声称呼,如温柔的春风,把孟辞墨吹得整个身心都温暖起来。他笑着答应,“诶。” 笑容灿烂,一如窗外的的春阳。 第三十二章 这么多倚仗 那抹笑让江意惜的心情明媚起来,明媚得如庭院里的花儿。没想到,冷峻的孟辞墨能笑得如此灿烂,还笑得这么好看。 江意惜脸发烫,忙把话题扯去别处,“我把老公爷送我的锦鸡送给李奇了。哦,就是李凯的儿子,小奇哥儿。昨天珍宝郡主带着他来我家串门子。” 孟辞墨说道,“你跟珍宝郡主熟悉?雍王爷去昭明庵,偶尔会来孟家庄找我祖父下棋,我祖父也去昭明庵见过雍王爷。祖父说珍宝郡主很有意思,雍王爷怕她比怕太后娘娘还甚。” 江意惜讲了她给李珍宝矫正眼睛的事,也讲了几句李珍宝的趣事。 “珍宝郡主身体不好,却是幸运的。除了身体的禁锢,一切都能随心所欲,雍王爷和雍王世子宠她得紧。” 说到那个活宝,屋里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孟辞墨说道,“不止他们,皇上和太后娘娘也宠珍宝郡主得紧。这是有缘故的……” 李珍宝的母亲先雍王妃怀她七个月的时候,同太后娘娘在御花园散步。在路过一座假山时,假山突然崩塌倒下,先雍王妃一把把太后推到前面,她则被一块大石压在底下。剩下一口气把李珍宝生下,人就死了。 李珍宝早产,身体一直不好,几次生命垂危。御医和大夫都治不了,还是请来报国寺的高僧愚和大师才把她救下。愚和大师还说,她三岁后必须出家才能活下来…… 太后娘娘感激先雍王妃舍身救了自己,又怜惜李珍宝早产身体不好,刚出生就没了娘,非常宠爱她。皇上也是如此,他们对李珍宝的爱甚至超过了公主。 雍王爷七个儿子只有这一个闺女,闺女的娘又救了他亲娘,对李珍宝自是宠爱无边…… 听了孟辞墨的话,江意惜才知道李珍宝有这么多倚仗,怪不得进京后的李珍宝想怎样放肆就怎样放肆。 bidige.com 江意惜也才知道,孟辞墨也可以这么多话,声音又这么好听。而且,他今天一点都不冷清,跟她之前对他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当看到他眼里盛着笑意,而不是之前的无奈和冷峻,江意惜的心情好极了。 做完针灸已是午时二刻。 江意惜很想留孟辞墨吃晌饭,又觉得太冒昧。等等吧,以后熟悉了,再把老公爷请来…… 她把孟辞墨二人送至垂花门口,看着牛车消失在院门外。 孟辞墨坐上车后,嘴角又不自禁地勾起。跟江姑娘相处,是一件愉悦的事。 他们走后,吴嬷嬷笑道,“孟家庄送了四只野兔、半只鹿,说是老公爷带人进山打的。” 江意惜道,“腌一半鹿肉,等洵儿过来吃。” 二十八上午孟辞墨又过来治病。 孟连山扶着他,孟青山手里抱着一盆牡丹。淡粉色花瓣,黄蕊,朵大,开了十几朵,清香扑面。 江意惜知道,这盆牡丹叫“童子面”,十分珍贵,那天孟老爷子专门指着这盆花介绍过。 孟辞墨笑道,“这是我祖父送江姑娘的。” 江意惜有些受宠若惊,“孟祖父那么稀罕却送与了我,怎么好意思。” 水灵接过花盆放去正房窗外。 江意惜和孟辞墨经过前一次的交谈,感觉彼此熟悉多了。两人偶尔会说两句话,哪怕沉默也没有了之前的尴尬。 孟辞墨还邀请江洵和江意惜明天去孟家庄玩,说也请了江三老爷。 四月为小,二十九是最后一天,江洵休沐。他今天下晌就会来扈庄,明天下晌再回京。请江三老爷,应该是为了让江三老爷看到孟家对江意惜姐弟的看重,让他多照拂一下他们。 江意惜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还说,“改天请老国公和孟大哥来扈庄吃饭。” 孟辞墨也非常痛快地接受了邀请,“好。” 江洵天黑后才带着秦妈妈赶来庄子。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江意惜问。 江洵气道,“江意言的那门亲事没说成,她居然编排姐姐的不是。说因为你拉着男人跳湖,败坏了江家名声,人家才瞧不上江家姑娘。她今天在家里又哭又闹又骂你,我气不过,跑过去跟她争辩了几句。” 秦妈妈也说道,“三姑娘的作派也忒让人瞧不上。亲事没说成就该自个儿闷着,还好意思闹出来。老太太派人训斥了三姑娘。” 江意惜冷笑两声没言语。 前世,江意言高不成低不就,十九岁才嫁出去。江洵来庵堂看望江意惜说过这事,说那个男人的确出身高门,却是男女通吃的混不吝。心疼姑娘的人家都不愿意让闺女嫁过去,但江意言拚死要嫁,她看中的就是侯爷少奶奶的名头。江伯爷夫妇也希望能通过这个亲家重振家业…… 那也是江洵最后一次来看望江意惜说的事。 想到前尘往事,江意惜心疼地搂了搂江洵,又用帕子擦了他脸上的汗珠,让江洵羞红了脸。 江意惜嘱咐道,“她爱说什么说什么,弟弟无需跟蠢人一般见识。你一个人在府里少说多看,遇事多听秦妈妈的劝,莫让人用阴招整你……” 江洵道,“我是男子汉,吃点亏就吃点亏。姐姐是小娘子,以后不要着别人的道。” 次日一早,江三老爷直接从军营赶来了扈庄。因为要去孟家庄做客,他昨天没回京城。 他听说江意言的作派,也皱紧了眉头。不好说江伯爷,责怪起了江大夫人。 “大嫂把言丫头惯坏了,纵着她不识好歹,不知羞耻。我回家得提醒柔丫头,以后少跟她来往。也要跟我娘说说,多教教言丫头……” 听说院子里的名品花卉和罕见的三角花是孟家庄送的,江三老爷对江意惜更加刮目相看。孟老国公爱花,别的都大方,唯独对花抠门。一下送扈庄这么多花,可看老爷子有多记江辰的情了。 他心里美滋滋的。希望能跟孟家把关系搞好,自己的仕途再进一步。昨天得到老公爷的贴子,他的几个上峰可是羡慕得紧。 第三十三章 被冤 辰时末,江意惜几人带着新做好的点心去了孟家庄。 江洵是第一次见孟老爷子,给他磕了头。 孟辞墨眼睛不好后就不愿意交往,跟江三老爷见过面后,就带着江洵去他的院子考教武艺。当然,他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小九九,就是想通过小江洵多知道江意惜的事情。 江洵果然不负期望,被孟辞墨似是无意地引着说了江意惜的许多事。诸如美丽,被嫉妒她的罗三姑娘、苏二姑娘在桃花宴上推下湖……喜欢花,喜欢看医书,弹琴弹得好,还喜欢荡秋千……想爹爹想得紧,前两年经常哭,这一年多才好些…… 孟辞墨才知道江意惜是因为有人嫉妒她貌美而被人故意推下湖。心里也记下了罗三姑娘和苏二姑娘那笔帐…… 老爷子则带着江意惜和江三老爷去园子里拾掇花卉。一老一少笑语晏晏,江三老爷在一旁连话都插不上。 听着江意惜跟老爷子亲近又随意的交谈,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江三老爷极是羡慕。之前以为这丫头不爱说话,现在才知道她不仅爱说,还会说。 晌饭后,江三老爷带着江洵直接回京城,江意惜回扈庄。下晌申时,她去昭和庵给李珍宝针灸。 此时李珍宝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浑身药味,她刚泡完药浴不久。 江意惜建议道,“要不,等你身体好些后再治眼睛?” 李珍宝虚弱地说,“美貌比身体更重要,不能推后。” 针灸完已经天黑,李珍宝留江意惜吃了素斋。 她的饭由三个厨子专门负责,做了一桌。 江意惜吃得喷香,觉得李珍宝喜欢来自家吃饭,纯粹是小孩子的隔锅香。 饭后,李珍宝的几个护卫把江意惜送回扈庄。 随着跟李珍宝的熟悉,江意惜也知道了她为何不能经常出庵堂,为何说她的病“玄”。为何她大部分时间是昏迷或是睡着的状态,必须在泡在药汤中才能活命。为何正常大夫诊断不出她得的什么病,只有愚和大师能治,还必须出家。 她当然不能在愚和大师所在的报国寺出家,而是去了昭明庵戴发修行。昭明庵的主持是苍寂师太,愚和大师又教了苍寂主持如何给她治病,还必须定期请愚和大师亲自看诊和换药。 1200ksw.net 原来,她的病是因为魂魄不稳,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李珍宝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之前几乎每天有十个时辰昏迷,而现在清醒的时间在逐渐延长。由每十天有一天不发病,也延长至了两天。 江意惜跟孟家祖孙说了自己给李珍宝治“对眼”的事,却没对李珍宝说自己治孟辞墨眼睛的事。不是她跟李珍宝的关系不好,而是李珍宝没心没肺,怕她说出去。 江意惜间错着给两位病人治病,偶尔有几日孟辞墨和李珍宝的治疗时间正好碰上,就一个安排上午,一个安排下晌,还是错开了。 也有他们治病正好赶上江洵来庄子玩。若是孟辞墨看病的日子,不需要避开,江洵也知道姐姐给孟大哥看病的事,而且跟孟家祖孙极是熟悉。若是赶上李珍宝来家里看病,李珍宝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斗鸡眼,就会把江洵打发去孟家庄。 忙忙碌碌,晃眼到了六月初。 孟辞墨的视力没有起色,而李珍宝的“对眼”好多了。虽然孟家祖孙着急,但听说李珍宝的眼睛有所好转,更是充满了希望。 扈庄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庭院里摆满了各色花卉,包括许多罕见名品、珍品。廊下挂了十几个鸟笼,鸟儿们唱着欢快的歌。真是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仿佛连风都是甜的。 还专门弄了个焖炉烤点心。 花和鸟当然都是孟辞墨以老爷子的名义送的了。 老爷子和孟辞墨偶尔会在扈庄吃饭,老爷子最喜欢吃扈庄的玫瑰水晶糕和卤猪肝。孟家庄有好花开了,也会邀请江意惜过去赏花兼吃饭。 江意惜也更忙了。除了看病、看医书、抄经,就是侍弄花草。扈庄的繁茂景象比孟家庄的花园逊色不多,只是小些、珍品少些而已。 六月初三这天,是孟辞墨来扈庄做治疗的日子,江意惜给他针灸完已是午时初。送走孟辞墨,江意惜吃了一点东西,就带着吴嬷嬷和水香、水灵回京城江府。 今天是江老太太的五十八岁寿辰,江意惜要回京给她祝寿。 老太太不稀罕江意惜回家给她祝寿,江意惜当然也不愿意大日头底下坐车回京,更不愿意热脸硬贴冷屁股。 但今天江府要发生一件大事,她必须回去。就托江三老爷给老太太代带了一盆名品兰花回去,说她想给老太太磕头祝寿。 江老太太也有喜兰的雅好,再加上江三老爷的美言,便同意了。让江意惜下晌申时后再回去,这时祝寿的客人已经走了。 她还是嫌江意惜丢脸,不愿意让她在人前出现。 江意惜对老太太已经没有了奢望,也不生气,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坐上骡车,江意惜的思绪又飞回了前世。 老太太五十八寿辰的那天夜里,江晋跟江大奶奶的一个丫头在花园里私会,江大奶奶不知怎么知道了,带着人去捉奸。 江晋掩护那个丫头逃跑了,两口子还动了手,江大奶奶气得差点滑胎。次日江大奶奶的乳娘还是查出了那个丫头是谁,丫头又羞又怕跳井自杀。 而传开的消息却是江洵小小年纪不学好,大晚上偷偷躲在花园里调戏丫头,强行搂着丫头亲嘴,丫头羞愤难当跳井自杀。 那天晚上江洵的确在后花园墙角给爹娘烧过纸,烧完后就回了外院。这事却赖到了他的身上,他大哭着否认,可百口莫辩。有丫头看到他大晚上从花园方向跑出来,又有婆子看到关二门时他才慌慌张张跑出内院…… 老太太和江伯爷都气得教训了他。 当时江意惜也生气,觉得弟弟不学好,不争气。不说去安慰他,还不搭理他。致使江洵更加破罐子破摔,后来真的去调戏过丫头,名声也越来越不好。 第三十四章 荷包 还是江意惜嫁进孟家后,水露为了巴结她说了几件大房秘事,其中包括这件事。她才知道原来是江晋跟江大奶奶的一个丫头私会,江大奶奶知道后丫头害怕跳了井。为了不影响江晋的名声,江大夫人想出拿江洵顶缸的坏主意…… 想到那些往事,江意惜气得胸口痛。 孤儿就是这么被欺负的! 江大夫人坏,江晋夫妇助纣为虐,老太太、江伯爷知道真相却陪着他们演……或许三房也知道真相,却不好说出来,选择袖手旁观。 自己就更糊涂了,在江洵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没有帮助他,信任他。江洵是谁,是自己的亲弟弟,刚刚十三岁,自己正该护着他,却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 如今秦妈妈服侍江洵,不一定会让他大晚上去花园里烧纸,但江意惜还是不放心。不让江洵挨边的同时,再把另一件事做了。 她强忍着没流出眼泪,压抑得难受,深呼几口粗气。 “姑娘怎么了?”吴嬷嬷问道。 江意惜摇摇头,“我无事,就是有些热。” 车厢两边的车帘已经全部打开,还是闷热难耐。 吴嬷嬷手中的大蒲扇扇得更快了几分。她有些纳闷,姑娘对老太太已经冷了心肠,为何还不顾炎热跑回京城祝寿。 他们达到江府已是申正三刻,所有客人都走了。 江伯爷和江三老爷都请了假,在如意堂里陪老太太说笑。 江意惜进去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说道,“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笑问,“听三儿说,那盆兰花是孟老国公送你的?” 江意惜笑道,“是。老国公疼惜我和弟弟没有父亲,偶尔会送扈庄一些花草。” 江大夫人笑问道,“听说孟世子也在孟家庄养病,惜丫头跟他很熟吧。” 这话可不好听。 江意惜本就对大夫人有气,话也不客气。冷笑道,“看大伯娘说的,我除了去昭明庵上香,就是在庄子抄经看书,即使想去结识不相干的人,也没时间和机会啊。” 1200ksw.net 老太太也不满意大儿媳妇的话。再咋地惜丫头也是江家姑娘,名声不好,影响的是江家所有姑娘。何况,她还希望江意惜真的能跟孟老国公把关系维系好,对两个儿子前程大有好处。 她瞪了大夫人一眼,想骂人又觉得要给大儿大孙子留颜面,不能当众骂。 只得说道,“惜丫头懂事明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怎么会跟外男相熟。孟老国公是长辈,又帮了大儿和三儿良多,偶尔去尽尽孝心,也是正该。” 江大夫人红了脸,忙笑道,“儿媳也是关心惜丫头。关心则乱,问急了。” 江意惜没搭理大夫人,跟老太太笑道,“老公爷嗜甜,有时庄子里做点心了,便会遣人送一些给他老人家,他很喜欢呐。弟弟来了庄子,他还会让我们去孟家庄玩,指导弟弟练武。” 江洵也笑道,“不仅指导我练武,还给我讲兵书策略,让我受益匪浅。” 三老爷说道,“洵儿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多少军中将领想请教老公爷如何打仗,都没机会。当然了,也包括我。”说完,还捋着胡子哈哈笑两声。 江洵郑重说道,“是,侄儿谨记三叔教诲。” 江意惜看看小少年,比之前沉稳多了。 老太太高兴点点头,看江洵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许。 众人说笑一阵,就去厢房吃饭。老太太破天荒让人给舀了一碗龙井竹荪羹给江意惜喝,这个待遇二房还是第一次拥有。 饭后,各回各院,江意惜和江意柔手拉手往回走。她们附耳说着悄悄话,不时传来几声轻笑。 在庄子的日子里,江意惜让江洵给江意柔带过几次东西,包括两把如意团扇和一个茉莉花芯竹枕。这三样都是李珍宝送的,内务府制造。东西好是其次,关键送礼的人是珍宝郡主。 看三老爷和三夫人对他们姐弟的态度,就知道他们领了这个情,也更愿意跟江意惜搞好关系。 江洵跟在她们身后,他有事要姐姐说。 到了灼院门前,江意柔还想跟进去玩,但看到江洵跟来,知道他们姐弟想说悄悄话,也只得回了自己院子。 江洵讲了一下府中的事情,又道,“姐,明天是母亲三十二岁冥寿,等天色晚些了,咱们去给花园里给娘烧纸。我还给娘写了一封信,一起烧给她。” 扈氏不得老太太待见,给她烧纸都要偷偷烧。 江意惜问,“秦妈妈同意你大晚上的去后花园烧纸?” 江洵摇头道,“秦妈妈不愿意,说我是半大后生小子,天晚了去后花园不好,让我在我的院子里烧。可我不愿意,后花园空旷人少,纸钱更容易被母亲收到。正好姐姐回来了,我们一起去。” 江意惜很满意秦妈妈想得周到。说道,“我前两天已经去昭明庵给娘烧了香,还抄了经烧给她。” 江洵很固执,“姐姐烧是姐姐的孝心,我想尽自己的孝心。” 江意惜便拉着他起身,“咱们现在就去,干嘛要等天晚。” “祖母知道了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咱也没辙,没道理咱们给母亲尽孝心,还要看别人脸色。” 江洵让水灵去外院找秦妈妈拿纸钱,她和江意惜向花园走去。 此时天色还没黑透,西边晚霞已呈暗红色,融融橘光流敞在天地之间,暮色中的后花园更加美丽安祥。 花园边有一颗大榕树,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暮光,树下黑黢黢的。 这里,正是江晋和那个丫头幽会的地方。 江意惜拉着江洵从树下走过,垂下的手把一个荷包丢在树根的草丛中。 江洵没注意到,跟在他们身后的水香看到了。她不知道姑娘为何要丢个荷包在这里,但知道姑娘是故意的,就有姑娘的道理,便也装作没看到。 走过花园,过了一片竹林,便到了后院墙。 遇到巡视的婆子,水香讲了姑娘和二爷是来给二夫人烧纸。 婆子没敢说不许烧,只嘱咐走之前要把烛火灭了。 水香笑道,“嬷嬷放心,我们知道的。” 第三十五章 鬼话 几人刚刚站定,水灵就拎着一个篮子走过来。 篮子里装着纸钱香烛。 姐弟二人烧纸磕头,江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绕了。 做完这些事,天已经黑透。 漫天星辰,给大地笼上了一层清辉。树影婆娑,暗香浮动,园子里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 江意惜带着两个丫头把江洵送到二门处,看着他走远。 江意惜看看守二门的婆子。有了三个证人,今晚有事也赖不到江洵身上。 前世,江晋拦住江大奶奶和捉奸的人,把跟他私会的丫头放跑,说明他在乎那个丫头。只要能护住他喜欢的丫头,有个顶缸的人出现江晋会乐见其成。若捉奸的人能发现那个荷包,祸水就能成功引到水露身上。 那个背主的贱婢,如果没有她帮忙,前世江意惜不可能那么容易被迷晕,又被弄去前院的石山下…… 也让她尝尝被人设计偷人的滋味。只不知江大夫人会怎么处治她,若处治的不够,将来再继续收拾。 夜里江意惜睡得不好,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件事。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敲院门的声音。 住在厢房的吴嬷嬷赶紧起身,隔着门问,“谁?” 外面传来内院管事林嬷嬷的声音,“开门,是我。” 吴嬷嬷唬了一跳,赶紧把门打开。 外面站了四五个婆子,林管事低声道,“不要吵醒姑娘,只说你认不认识这东西是谁绣的。” 吴嬷嬷接过林嬷嬷手里的荷包,一个婆子把灯提过来。 吴嬷嬷里外看了几遍,说道,“这针脚我倒是熟悉,像是水露绣的。哟,小小年纪就思春了,绣这东西。”又指着荷包里层一个小小的“露”字说,“看看这里,肯定是她了。” 林管事冷笑道,“果真是她,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吴嬷嬷问,“林管事,出了什么事?” 林管事道,“没什么,这事不要跟姑娘说,免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说完,就领着人走了。 吴嬷嬷刚把院门插上,就传来江意惜的声音,“嬷嬷,什么事?” “没什么,姑娘睡吧。” “到底什么事,嬷嬷不说我睡不着。” 值夜的水香已经点上灯,打开门,吴嬷嬷只得进了卧房。 她悄声说了经过,又骂道,“搞这么大阵仗,定是水露犯了什么大事。那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老奴早看出她要出事,只不知道勾……出了什么事。” 1200ksw.net 她没敢说不知水露是勾搭了三老爷还是大爷。水露不敢勾搭伯爷,其他爷们还小。 水香垂目压下惊诧,荷包会不会是昨天晚上姑娘丢下的那个?若是,真是天大的巧合……活该! 水露本来就不要脸。二老爷去世之后,成国公府承诺要管二姑娘的亲事,她娘夏婆子急吼吼把水珠姐姐弄去嫁人,硬把她塞过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来给二姑娘当丫头,就是想跟着嫁去高门,给未来的二姑爷当通房。 江意惜眼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笑意,淡定道,“哦。管她犯了什么事,反正已经不是咱们的人了。睡吧。” 吴嬷嬷和水香出了门,窗纸已经染上微弱的晨曦。 天快亮了。 清晨,从外面拎饭回来的水香说,“听说昨天夜里大奶奶动了胎气,遣人连夜去请大夫。大奶奶这样,会不会跟水露的那个荷包有关?” 吴嬷嬷冷哼道,“肯定有关了,大爷跟水露干了不要脸的事,不慎落下荷包,大奶奶知道气得动了胎气……” 话没说完就红了老脸,赶紧道,“呸呸,当着姑娘的面,老奴瞎叨叨什么呀。” 江意惜暗乐,吴嬷嬷聪明。 饭后,江意惜去给老太太请安,请完安就要回庄子。 老太太沉着脸,江伯爷和大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江晋也在,脸上有一块青紫。 江三老爷居然也在,昨天夜里出了那件大事,他也就没赶着去军营。 晚辈们见了礼,老太太就把江伯爷夫妇和江三老爷夫妇、江晋留下,其他人打发走。 江意惜道,“祖母,我要回庄子了。” 老太太点点头,只说了句,“去吧。” 小辈们一走,老太太就骂了起来,“房里又不是没丫头,大半夜的跑去后花园干那种丑事,也不嫌丢人。” 江晋跪下,红着脸说,“孙儿惭愧,让祖母操心了。” 心里却冷哼,闵氏那个醋缸,给他的丫头丑得要命,漂亮的只能看不能“吃”,可不就只有偷“吃”了。 老太太又说,“那个丫头真的是水露?平时看着伶伶俐俐,怎地那么不知羞。” 江大夫人道,“连夜审问了水露,先不承认那个荷包是她的,后来又认了,但一直不承认做了那件事……”又偏过头问江晋,“死小子,快说,昨天的人是不是水露。” 江晋低头道,“我没看清楚……” 江伯爷气得一巴掌打过去,“混帐东西,做都做了,还敢说没看清楚。” 江晋抱着脑袋道,“我说了那么多遍,爹娘怎么就不信呢。真的是我昨天半夜睡不着,跑去后花园里散步消食。突然看到一个姑娘摔倒,我过去扶她,谁知闵氏那个悍妇就带人追了过来,随后那个姑娘也跑了。我真的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水露。” 他听说有婆子找到一个荷包,又查出荷包是水露的,就想好了这套说辞。正好将错就错,把芝儿保下。 但水露的娘是夏嬷嬷,夏嬷嬷又是大夫人最得力的管事婆子。他不好直接冤枉水露,就编了一套谁都不信的“鬼话”。他没说是水露,可别人硬要认为是水露他也没办法。这就叫欲盖弥彰。 江三老爷心里冷哼,倒真是长房长孙,撒谎都撒得这样无所顾忌。问道,“晋儿莫不是见到鬼了?” 江晋苦着脸说,“真有可能。” 江伯爷气得又要打人,“还在胡说八道。” “好了。”老太太喝道。 这个孙子摆明了在袒护那丫头,为了她居然连长辈都骗。她气得瞪了长孙一眼,他再不争气,也是伯府的接班人,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 那个丫头嘛…… 第三十六章 弄丢好宝贝 老太太看向大夫人说道,“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是水露无疑了,小小年纪绣那些东西,就不是个稳重的。好好的爷们,都是被这起子不要脸的贱人勾搭坏了。这个府不能留她,打五十板子,卖了。” 爷们收通房正当,却是要过明路,而不是被勾引在后花园里偷偷摸摸“行事”。 江晋忙道,“祖母,就给水露一个机会吧,不要卖她。” 他一求情,在场的人就更加认定昨天夜里的人是水露。老太太和江伯爷骂,江大夫人数落,最后决定将水露打二十板子卖出府。之所以没打那么多,还是江大夫人看在夏嬷嬷面上手下留情。 但罪名却不能是勾引江晋,而是偷东西。 江大夫人气恼不已,想找个顶缸的都没有。听说江洵昨天晚上去过后花园,却是跟惜丫头一起,有多个证人看到。 老太太又问,“闵氏的情况好些了吗?” 江大夫人道,“胎儿算是保住了,大夫说她要卧床静养一个月,再不能受惊吓。” 老太太气道,“闵氏的气性也忒大了些,哪个爷们年少不偷野食儿。大半夜的跑去捉人,差点害了我大重孙子。也要好生教教她,如何做一个贤妻……” 江大夫人允诺。她气得要命,那闵氏也要收拾。 江意惜给了水灵两天假,让她回家陪爷爷和哥哥。还有另一层意思,让她把这里善后的消息带回庄子。 又跟秦妈妈耳语了几句话,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转交水灵的大哥江大。若水露被卖,让江大把江晋和水露大半夜在花园里偷情的事传出去,从江家外传到江家内。再有,打听水露被卖去哪里,被何人所买。 孤儿不是让那些人白欺负的。 听江洵和秦妈妈说,江大现在的腿已经好多了,只是稍微有些跛。还说别看他长得粗狂,但胆大心细,很是机灵。水灵也说过,她哥哥武功好,受伤以前交了很多朋友,有些朋友不是奴才,而是出身市井。江意惜想看看江大的能力,若是不错,以后专门给她跑腿,月银她出。 她办完这些事,就带着吴嬷嬷和水香坐骡车往庄子赶。 江意惜似是无意地跟吴嬷嬷解释着,“我现在才品过味来,水露就是大房的细作,我几件倒霉事都是她通风报信,这样的贱婢肯定不能轻饶。她娘为了把她弄来我身边,整水珠整得惨,嫁给那样一个男人。你们有时间了,给水珠送些银钱过去……” 水珠的男人是个四十几岁的老鳏夫,儿子比水珠还大。 吴嬷嬷也恨水露,更同情水珠。说道,“水珠命苦,听说她男人喝醉了就打她,怀了几个月的孩子也被打掉了。我一直想去看看她,只是没找到时间。” 水珠的男人在北效的一个庄子当庄头,离扈庄比较远。 江意惜暗叹,自己之前糊涂,一心一意跟自己的忠奴没一个有好结果。 她说道,“再忙也要抽时间,明儿……”想到明天李珍宝要来,后天孟辞墨要来,又道,“大后天去,私下送水珠五两银子,再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吴嬷嬷允诺。 回到庄子已是未时初。 吴嬷嬷让人去把贺婶母女叫来,准备明天李珍宝过来的吃食。 次日巳时初,李珍宝还在外院,清脆的嗓门就传了进来。 “江二姐姐,我的眼睛彻底好了,不是斗鸡眼了,人也好看了不少。咯咯咯……” 江意惜迎出去,李珍宝跑进来,一把把江意惜抱住,“江二姐姐,我爱死你了。” 江意惜已经习惯了这位姑娘的不同寻常,把着她的脸仔细看她的眼睛。 李珍宝的小眼珠向左转了向右转,然后不眨眼的看着江意惜。 黑眼珠依然那么小,却真的一点不“对”了。 江意惜激动地说道,“真的好了,也的确漂亮多了。” 李珍宝眨眨眼睛,再晃晃小脑袋,笑道,“不敢说漂亮,总算五官端正了。以后化化妆,好好收拾收拾,或许能当个另类美人……嗨,美人就不肖想了,勉强算五官端正的中人之姿。”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契书,“江二姐姐,我已经让人去衙门办了‘食上’的契书,这是你的,占两份股。我让人在京城看铺子,再装修,我再多写些菜谱。等明年我回京,食上就能正式开张了。” 江意惜看着盖了大红印的契书,笑得眉眼弯弯。她还没开始创业,就飞来两成股,还是未来晋和朝最大酒楼的股。 饭团探书 不说钱,就是跟珍宝郡主合伙开酒楼,已经羡煞了多少人。 李珍宝又眉开眼笑道,“江二姐姐,恭喜我吧。前天我大哥带我去报国寺拜见愚和大师,大师说我身体好多了,明年开始能出庵堂两个月。继续好下去,过些年就不用当姑子了。这真是双喜临门。” 江意惜真心为她高兴,“太好了,恭喜珍宝妹妹。” 李珍宝眼里噙着激动的泪水,她天天都盼着快点出庵堂回王府。尽管还要等到明年,但总算看到了希望。 回王府就意味着要见人,要结交,虽然相貌普通,总算不是斗鸡眼了。 愚和大师断言她会弄丢一个好宝贝,那又有什么要紧呢?这一世的父亲给了她太多宝贝,太后娘娘和皇上也赏赐了不少。 听哥哥说,她的宝贝在雍王府装了几大屋子,别说弄丢一样,就是弄丢再多样也穷不了。况且自己还要开个“食上”,别的不敢说,她对吃绝对有研究,银子还不是如流水般花啦啦地来。 不过,谁也不想丢钱丢宝贝。她还是问了愚和大师,那样好宝贝为何物,她看紧些。 愚和大师说,“阿弥陀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样宝贝与节食无缘。至于何物,节食得不到,就无需知道它为何物。” 李珍宝颇有些失望,嘟嘴说道,“大师还是高僧,说话怎么前后矛盾。既然与我无缘,我又得不到,那就不是我的宝贝了,何来弄丢一说。” 第三十七章 打出去 愚和大师笑道,“节食说得在理,是老纳着相了。” 回去的路上,李凯还劝解她,“妹妹不怕,你丢一样,哥哥送你十样。” 李珍宝抢白道,“哥哥还没听懂呐,那宝贝还没到我手里,怎么就说是我的。那老秃瓢,说话模棱两可,尽整玄的。” 李凯赶紧制止,“嘘,莫乱说,愚和大师是高僧。” 李珍宝想着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嘱咐道,“哥回王府帮我看好了,装宝贝的屋子再加几把锁。” …… 扇着大扇子的李凯走进垂花门。他收了扇子,对江意惜笑道,“人不可貌相,江姑娘居然有这个本事,爷谢谢你了。我父王看到珍宝的眼睛好了,也极是开怀。” 江意惜谦虚道,“世子爷过誉了。” 几个下人抬了三个箱子进来。 一个男人呈上一张礼单给江意惜。 李凯笑道,“这是我们雍王府的谢礼,不成敬意。” 江意惜笑道,“世子爷客气了。” 李珍宝又送给江意惜一串沉木念珠,“这是愚和大师送我的,送你了。那老和尚佛法精深,江二姐姐粘沾他的仙气。” 愚和大师是晋和朝最著名的得道高僧,大半时间在外云游,在寺里也多闭关修炼,许多人想见都见不着。 别说江意惜前生今世没见过,就是前世她出家的青石庵的主持,也无缘一睹老和尚的真颜。 能得到他的念珠,江意惜比得到那三大箱子礼物还高兴。 念珠幽香油润,一看就非凡品。 江意惜双手合什念了几声佛,才把左手腕上的玉镯取下套上右手碗,再把念珠戴在左手腕上。 几人进屋,江意惜还是给李珍宝做了针灸。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江意惜不需要再给她治对眼了。 刚吃完晌饭,水香来报,水灵回来了。 江意惜去了外院,纳闷道,“让你多在家玩两天,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水灵雇的驴车回来,汗流满面。 她笑道,“我爷让我快些回来服侍姑娘,说要当忠奴,就不能总想着在家玩。”又小声道,“大夫人让人打了水露二十板子,昨天下晌就卖去了牙行。肯定是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勾引大爷,对外却说她偷东西。 “夏婆子哭嚎着求情,大夫人让人把她拖走了。我哥哥找到了买人的那家牙行,还认识牙人的儿子,会注意水露卖去哪里。昨晚上我哥哥请了几个混混喝酒,他喝醉了,不小心把江大爷跟水露在花园里夜会的事说了出去……” 江意惜笑起来,剧情走向符合她的思路。江晋惹出来的“骚”得自己扛着,那个贱婢如何下场还要再看。 下晌,李珍宝依然如往日一样,不顾炎热拉着江意惜坐在房檐下看三角梅。看到这种在前世随处能看到、爸爸的别墅里种植最多,而这一世只能在这里看到的花,她倍感亲切,恍惚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若原来有现在这种心态,她不会活得那么痛苦,更不会那么糟践自己。 江意惜不知道她的心事,但知道她特别喜欢三角花。笑道,“我已经分了一株出来,明年暮春就能开花了。等到你回雍王府时送给你。” 李珍宝说道,“我回王府,要多多裁种这种花,让它爬满整个院墙。” 李凯指着三角花问,“我在孟家庄看到过此花。江姑娘跟孟老国公和孟世子很熟?” 江意惜笑道,“还行。老公爷和孟世子认识我爹,怜我和弟弟无父无母,偶尔会送我们一些猎物和花草。” 李凯不好意思坐在小娘子堆里,就摇着纸扇在檐下来回踱步,听着两个小姑娘娇言软语说着话,用扇子遮住的目光看江意惜比看妹妹的时候还多。 江姑娘不仅美貌聪慧,声音也好听,说的话忒中听了…… 江意惜问了李珍宝一个她很早就想问的问题,“铺子为何叫‘食上’?很奇怪的名字。” 李珍宝望着天回答,“就是民以食为天的意思。感到奇怪就对了,容易记住。这个斋,那个阁,那个楼的,烂大街了……” 江意惜笑着点点头。这位珍宝郡主看似肚里没多少墨水,可许多话极是有道理,想的主意和名字也都标新立意。 突然,李珍宝望着天的小眼睛瞪圆了,尖声叫道,“天哪,我又看到白云变成猫头了,不是幻觉,是真的。它还冲我笑,哦,又开始眨眼睛了。” 江意惜和李凯、几个在场服侍的下人都望向天空。阳光异常灿烂,他们只能手搭凉棚半眯着眼睛看。 2k小说 蓝天上飘浮着几抹白云,白云很薄很淡,像随笔轻轻一抹,哪里像猫,四不像好不。 李凯道,“没有啊。” 江意惜也说道,“哪里像猫了,像几块白纱飘在天上。” 李珍宝急道,“你们什么眼神啊,就是那里,看到没,真的像猫。我在前……哦,我之前也看到过两次。” 她着急地用手指着天空的一个方向。 在众人的眼里,那几抹白云还是四不像。 突然,李珍宝的神色更加惊恐,“哦,它落下来了,天哪,往我们这里来了……” 随着她的尖叫声,在场的人真的看到一个小光圈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小光圈已经落到小院的上空并拐弯冲向坐在廊下的李珍宝。 在光圈快砸到李珍宝脸上时,她伸出手猛地把光圈打出去。 江意惜正不可思议地半张着嘴看她,那个光圈好巧不巧一下落进她的嘴里。 江意惜顿觉嘴里和嗓子一阵灼热,接着肚子也灼热起来。她吓坏了,赶紧跑去墙根呕吐,试图把那东西吐出来。 李珍宝和在一旁服侍的水清跑了过去。 “姑娘,怎么样了?” “江二姐姐,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快吐,伸长舌头,用手指压住舌头。你家有没有常山、胆矾、皂荚、瓜蒂,这些都能催吐……” 江意惜什么也没吐出来,又感觉肚子不热了,身体也没有其它不适。她站起身,掏出帕子擦擦嘴角。 “无事了。刚才那东西是什么,好像专门冲你去的。” 第三十八章 饿 李珍宝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打向江二姐姐的。你还是吃些催吐药,看能不能吐出什么东西。” 她十分内疚,小脸皱成一堆。 李凯走过来说道,“或许是日头太大,一道光晕照下来,其实什么也没有。” 江意惜想想也是。就一道光,一闪而过,又不是毒药,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 笑道,“世子爷说得对,一道光晕而已。” 但李珍宝还是吓着了,就说那只形似猫的东西诡异,也没兴趣再继续玩了,拉着李凯告辞回庵堂。在她看来,到了佛祖菩萨的地盘,有猫精也不怕。 吴嬷嬷和水香、水灵在厨房里忙碌,听说什么东西钻进江意惜的嘴里,都吓得跑了过来。 水灵很是自责,都哭了。说道,“若我在场就好了,我手脚快,一定会把那个东西打出去。” 江意惜开解道,“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道太阳光。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节食小师父有时候神叨叨的。她说天上的白云像猫,还冲着她笑。你们谁看到了?” 几人又望向天空,阳光灿烂,天空湛蓝,几抹四不像的白云。哪里有猫了?哪里有猫了? 节食小师父的确有些神叨叨的不知所谓。 江意惜去看雍王府送的谢礼。两匹妆花缎,两匹九丝软罗,两匹烟霞纱,一对半人高的五彩瓷大花瓶,一套粉彩瓷茶盅和茶壶,一尊赤金貔貅摆件。 江意惜眉开眼笑,雍王府出手很阔绰嘛。 软罗轻薄有暗花,正适合做夏天的衣裳。 江意惜让吴嬷嬷用湖蓝色软罗给江洵裁两身长衫,用洋红色软罗给自己裁两件上襦,烟霞纱裁裙子。裁好后,几人坐在廊下做衣裳,商量着领口、袖口压边绣什么花好看。 江意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 吴嬷嬷道,“大姑奶奶出嫁前,大夫人用这种料子给她和三姑娘各做了两身衣裳,偏还说是她娘家送的。她娘家比咱们伯府穷多了,怎么可能送这么好的料子。肯定是她用公中银子买的,舍不得给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说那些话骗人。” 一说到这事吴嬷嬷就满脸不愤。伯府因为二老爷挣了一大笔银钱,却舍不得给二姑娘和二爷做身好衣裳。 江意惜笑笑,肚子饿得咕咕叫,叫声特别大。前世今生,她的肚子就没这么叫过,一下羞红了脸。 叫声吴嬷嬷也听到了,赶紧起身道,“哎哟,姑娘饿了。水灵去烧火,也该做饭了。” 晚饭摆上桌,一盘豆角烧肉,一盘红烧野兔肉,一盘拌胡瓜,一碗丸子冬瓜汤。 江意惜一阵风卷残云,吃光了的所有肉。还捂着肚子说,“嬷嬷,我馋鱼了,明天弄条鱼。” 吴嬷嬷等人瞠目结舌。这些菜,姑娘平时只吃一点,剩下的都由下人帮着吃。 水灵纳闷道,“姑娘,今天你比奴婢还吃得多。” 江意惜脸发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能吃,还特别喜欢吃肉。其实她还想再吃些,但肚子都快撑破了,不敢再吃。 吴嬷嬷看出主子害羞了,忙笑道,“兴许姑娘又要长个儿了,长个儿的时候就能吃。” 见江意惜去拿医书,赶紧劝道,“吃了那么多,姑娘去院子里消消食。” 江意惜也觉得肚子撑得难受,就去院子里转圈消食。 望着天边灿烂的晚霞,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两颗蓝莹莹的珠子,再眨眨眼睛,依然是灿烂的晚霞。 她觉得是自己看晚霞看得久,把眼睛看花了。 转到天黑回屋,江意惜又觉得肚子饿了,还特别想吃白煮蛋。 “嬷嬷,去给我煮两个白煮蛋,我想吃。哦,煮三个,不,四个。” 吴嬷嬷正带着三个丫头缝衣裳,听了眼睛瞪得牛眼大。 “姑娘,你怎么回事啊?莫吃了,忍一忍。” 江意惜拉着吴嬷嬷的胳膊撒着娇,“不,我忍不住,就想吃。嬷嬷,快去给我煮,我饿得心里发慌。” 顶点小说 水灵劝道,“姑娘,你不能再吃了,长成我这么壮就不好看了。” 水香也道,“姑娘,你原来最怕长胖了,晚上宁可少吃两口。” 江意惜摸摸肚子,可她现在就是忍不住,就想吃鸡蛋,还是鸡蛋黄。 吴嬷嬷看看自家姑娘,只得放下针线去厨房煮鸡蛋。她没敢多煮,只煮了两个。 江意惜几口吃了,才觉得好过些。 她之前从来没觉得鸡蛋这么好吃。 自己真的要长个儿了?可之前长个儿也没这么能吃啊。 —— 昭明庵后的一个小院里,佳木琼花,泉水环绕,花香随着晚风四处飘散着,廊下挂着多盏琉璃宫灯,把小院照得透亮。 李珍宝坐在院子里望天,脚边放着熏蚊虫的小香炉。她没戴帽子,头顶上挽了一个丸子头用丝带系着,若不注意身上的素衣,还以为是平常人家的小姑娘。 李凯围着她转圈踱着步,时不时随着她的目光望望天。 漫天星斗,天边斜挂一勾弯月,没有一丝浮云。 李珍宝想着,是不是她在庙子里,那只云变的“猫精”便不敢现形。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失落,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好宝贝。 明明什么也没有丢啊。 一定是受了老半仙的影响。对,一定是这样。 想是这样想,可她就是不舒服,就是患得患失。 李凯站下看着妹妹说道,“明天我要回京,过几天再来陪你。” 李珍宝的嘴撅起来,“哼,口口声声说宠我,还不是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跟你爹一样。” 李凯嘿嘿笑道,“是哥哥馋——肉了。” “肉”说得很小声,生怕菩萨听到怪罪。 李珍宝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也不知道你是馋肉还是馋女人。” 李凯忙把大扇子合拢塞进怀里,双手合什道,“罪过,罪过。佛爷菩萨勿怪,我妹妹有口无心。” 李珍宝“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李凯看看妹妹,又笑道,“妹妹,你觉得江姑娘怎样?” 第三十九章 苦苦相留 李珍宝想着江意惜秀美温婉的脸庞,笑起来。 “当然好了。美丽聪慧,温婉贤淑……呵呵,这两个词是古……是人们对女人的最高赞誉,也是最普遍的赞誉。不过,江二姐姐当得起。” 李凯开心地笑了两声,转着眼珠想心事。 李珍宝警惕起来,“大哥,不要打江二姐姐的主意。” 李凯提高声音道,“诶,我是不是你亲哥啊。妹妹,让江二姑娘给哥哥当侧妃如何?” 李珍宝的小眼睛一下瞪了起来,怒目圆睁瞪着李凯。 李凯气势一下弱起来,心虚道,“妹妹,哥哥没得罪你吧?” 李珍宝尖声叫道,“你还没得罪我?你知不知道江二姐姐是谁?她是我最好的好朋友,治好了我的斗鸡眼,于我有恩的。你居然让她给你当小老婆,你这不是在陷我于不义吗?” 李凯忙道,“是侧妃,侧妃!能上玉碟,有品级的。” 李珍宝气得直跺脚,“侧妃也是小老婆。哼,我要告诉父王,还让人进皇宫告诉皇祖母,你欺负我,你看不起我。让父王揍你,让皇祖母骂你……” 李凯赶紧把扇子揣进怀里,左一个揖右一个揖赔着不是。 “妹妹莫生气,把病气翻哥哥就罪过了……哥哥没有看不起江姑娘,实在是她的出身太低,当不了正妃。让她当侧妃只是权宜之计,先当侧的,再当正的……好好好,求求皇祖母,直接让她当正的。哥哥也是看她得妹妹喜欢,想着你们姑嫂好相处。” 李珍宝听说他不是真的让江意惜当小老婆,气才消了。 又上下打量李凯一眼,嘟嘴说道,“江二姐姐跟我一样,要找一心一意只爱自己的男人……你做不做得到把你院子里的那两个女人打发走,以后不找小老婆?做不到,就别打江二姐姐主意。” 李凯一噎,让江意惜给自己当正妃都是拿妹妹没办法,难不成她还想吃独食霸着自己?怎么可能! 他撇了撇嘴,又不敢说江意惜的坏话。弱弱说道,“你也说江姑娘温婉贤淑,她怎么会嫉妒,说不定还会为搏夫君开心主动找人……” 李珍宝鄙视道,“想的美。那就找你继母那样的女人,为了笼住男人的心,恨不得把身边所有丫头都双手奉上。不过,做为女人的我告诉你,越装小白兔的女人越可怕。你可要提防那个女人,说不定她正在想法子害你,害死你了让她亲儿子当世子。” 李凯不屑道,“她还没那个本事,你以为你爹和你哥是吃干饭的?好了,咱不说她。妹妹,江二姑娘真的说过那些话?我不相信。” 李珍宝嘟嘴道,“爱信不信。那话就是她亲口说的,她父亲就是那样的男子。我们两个说好了,若找不到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当邻居,她一辈子不嫁人,我继续寻寻觅觅。实在寻觅不到,也不嫁人。” 李凯摇摇头,“江二姑娘可不是珍宝郡主。妹妹敢夸这个海口,那是你有所倚仗。娶你的男人若敢让妹妹伤心,不说父王和哥哥会打断他的腿,太后娘娘和皇上也不会放过他。江姑娘嘛,” 他不屑地摇摇头,“她若敢跟男人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不仅会被斥责不贤,男人也不会要她。” 李珍宝哼道,“自己想左拥右抱,就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这样。就我知道的,除了江二姐姐的爹,孟老国公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凯不屑道,“那个孟老头,他年轻时只知打仗,老了只知养花养鸟,根本不懂何为享乐,何为红袖添香……我还是觉得江姑娘温柔知礼,不会嫉妒……” 李珍宝生无可恋地嘀咕了一句,“渣男多了,正常人反倒不正常了……” 心里想着,上辈子活到十七岁,只上初中时搞了个早恋,拉了拉小手,还被男孩的妈妈追到学校当着全班同学骂,气得她跟那个泼妇对骂。 希望这辈子好命,能找个一心一意的古代美男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这辈子创业为辅恋爱为主。前世她看多了网文,穿越女在古代无所不能,一群有着王爷、侯爷头衔的古代男人宁可放弃一片森森,也只为她衷情。 本郡主就恋爱脑啊恋爱脑,怎么地? 月光下,李凯见妹妹眼神涣散,厚唇微张,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李珍宝慢悠悠说道,“男人。” 李凯眉毛拧成了一堆,赶紧说道,“菩萨勿怪,我妹妹有口无心,说笑呢。”又低声训斥道,“妹妹,你是女孩儿家,有些话不能随意说出口。羞人,谨防将来真的不好嫁人。” 李珍宝白了他一眼,没言语。 柴嬷嬷走出来躬身说道,“节食小师父,药汤兑好了。” 李珍宝的脸苦下来,还是起身向屋里走去。 净房中央放着一个长长的木桶,装着大半桶棕褐色药汤。素味和素点服侍她脱了衣裳,她斜躺进木桶里。 药汤很烫,淹没了她脖子以下。水雾氤氲,刺鼻的药味熏得她意识迷糊起来,身子也慢慢变软。 她似回到前世,看到她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爸爸红着眼睛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喃喃说着什么。 她很想说,“你现在这么难过,当初干嘛不管我,不教我……现在已经这样了,为何苦苦相留,让我在那一世不得安宁。你总说喜欢我,但做的事却都在伤害我……” 可就是说不出来。 还有,妈妈依然没有回国来看她。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是好的…… 躺在桶里的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时皱皱眉,偶尔还轻叹出声。 坐在一旁看守她的素点非常不理解主子。她虽然身体遭些罪,但拥有高贵的身份,所有亲人的宠爱,却活得不开心,连梦里都不能展颜…… bqgxsydw.com 早上,柴嬷嬷把李珍宝叫醒,重新沐浴。吃完斋饭,又躺去床上等着寂苍主持过来给她针灸。针灸完了,又要继续泡药浴,直到下晌申时初。 第四十章 多情鹦鹉 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李珍宝到了崩溃的边缘,真想一死了之。但想到愚和大师的话,想到快要出头的好日子,她又坚持着忍耐着。 李凯过来看了李珍宝,安慰了几句,就匆匆出了屋。 望着消失在门后的哥哥,李珍宝的眼里溢出泪来。这一世比上一世强很多,亲人多,关心她的人多,钱多,还有个当王爷的爹,当太后的祖母,当皇上的伯父……但上一世有个王炸,就是美貌。 若前世坚持把艺校读完,接受爸爸的好意,不为了气爸爸辍学做那个职业,是不是就能风风光光当明星,在那一世寿终正寝? 不会的,老半仙算到她会在这里越来越好,那一世肯定要死翘翘。她自己不把自己折腾死,也会遇到情杀、劫杀什么的…… —— 天刚亮江意惜就饿醒了。她先起身从食盒里拿出两块点心吃了,才由水香和水清服侍着穿衣梳妆。 早饭摆上桌,她吃了两个水煮蛋,两块玫瑰水晶糕,两个包子,一小碟花生米,一碗牛奶。她摸摸吃饱的肚子,异常满足。 吴嬷嬷和几个丫头看得瞠目结舌。姑娘不喜欢吃花生米的,今天居然吃光了一盘。 yawenku.com 江意惜呵呵笑道,“嬷嬷今天去买两条鱼回来,大些肥些,我想吃清蒸鱼。哦,多买些肉和肝子回来卤,再多卤些鸡蛋,我要请老国公和孟大哥吃晌饭……” 江意惜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孩子的声音,“要吃松鼠鱼。” 那个声音吓了江意惜一跳。 江意惜晃晃脑袋,什么声音也没有,是幻觉。 还是问道,“嬷嬷做过松鼠鱼吗?” 吴嬷嬷摇头道,“没做过这种鱼。松鼠没多少肉,听说腥味特别重,没人爱吃。跟鱼一起烧,鱼都白瞎了。” 江意惜了然,“我就问问,不好吃就不做。” 她拿着花撒开始浇花,水灵给几盆需要施肥的花施肥。 在孟老公爷和王大娘的调教下,不仅江意惜侍弄花草已经得心应手,几个下人也学会了很多。 辰时末,孟辞墨在孟青山的搀扶下进了垂花门,后面跟着的孟连山手里拎着一个大鸟笼,鸟笼里有一只漂亮的鸟儿。 孟辞墨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现在,他的笑容越来越多,人似乎也变得阳光了。 用“阳光”形容男人,出自李珍宝之口。说是积极向上,乐观开朗,活泼有朝气的意思。 虽然现在的孟辞墨还远算不上开朗,更不活泼,但江意惜心里就是愿意这样形容他。或许,这是她对孟辞墨的期许吧。 江意惜迎上前屈膝笑道,“孟大哥。” 孟辞墨笑道,“江姑娘。”又指了指后面,“这是郑叔送我祖父的鹦鹉。祖父跟我打赌打输了,这只鹦鹉归了我,送与江姑娘解闷。” 鹦鹉非常漂亮,羽毛绿色中夹杂着一点红色,头顶一撮黄毛,正瞪着小黄豆眼看江意惜。 孟辞墨来扈庄几乎每次都要送点礼物,或者猎物、吃食,或者花卉鸟儿,今天又送鸟来了。 “真漂亮。”江意惜非常喜欢,也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送老公爷的,我怎么好意思夺人之爱。” 孟辞墨笑道,“我祖父的鸟儿多,不在乎这一只。它叫啾啾,很会说话。” 孟连山把鸟笼呈上。暗道,老公爷鸟多,但最宝贝这只鸟。因为世子爷要把它送给江姑娘,老公爷气得甩了世子爷好几巴掌。 老公爷倒不是气世子爷送江姑娘东西,而是气世子爷为了送姑娘东西而故意设计他老人家。老爷子的花儿鸟儿,已经被世子爷以各种借口和方式搬来这里一小半。 江意惜接过鸟笼,啾啾在笼子里直扑棱,冲着江意惜叫道,“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江意惜咯咯笑出了声,“呀,真的会说话,还说得这么清楚。” 孟辞墨的脸更红了,忙解释道,“这话不是我教的,应该是它原主人郑叔教的。”又皱眉道,“叫江姑娘。” 啾啾跳着脚叫道,“江姑娘,花儿,花儿……” 江意惜又笑起来,清脆的笑声让孟辞墨的心明媚得如头顶朝阳,他眼里的笑意也盛了几分。 孟辞墨又解释道,“我只教它说了‘江姑娘’。哦,要送给江姑娘,当然得让它学会招呼主人了。‘花儿’那些话,都是郑叔教它说的。” 孟连山也笑道,“听郑将军派来送鸟的人说,啾啾最喜欢小娘子,看到小娘子漂亮就高兴,话也特别多,还喜欢背情诗。” 说到“情诗”他还不好意思,红着黑脸嘿嘿笑了几声。 水灵等几个丫头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江意惜把鸟笼递给水灵,同孟辞墨进了西厢,又让吴有贵去孟家庄请老国公来吃晌饭。 江意惜给孟辞墨按摩、施针,外面传来丫头们逗弄啾啾的笑声。 啾啾是个人来疯,说着会说的话,“花儿,花儿,江姑娘……有位伊人,在水一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北方有佳人,佳人,花儿,花儿,江姑娘……” 庭院里的丫头们乐得前仰后合。 吴嬷嬷跑进垂花门气道,“就知道玩,快进厨房干活。” 几个丫头伸伸舌头,除了水香站在廊下听主子吩咐,水灵和水清都跑去了厨房。 啾啾依然“口灿莲花”,嘴不闲着。 西厢里的江意惜几次被逗得大乐。 她暗道,那位郑将军一定是个好色之徒。嘴里却说道,“那位郑将军应该是个……多情的人。” 孟辞墨迟疑片刻,笑道,“多情……郑叔还真不像多情的人,更确切地说为人比较端方严肃,他的士兵和晚辈都非常怕他。” 江意惜不可思议,“这样的人却养了一只多情鹦鹉。” 孟辞墨呵呵笑出了声,“或许鹦鹉太聒噪,他才送给我祖父。” 孟辞墨很少笑出声。 这个明朗的笑声感染了江意惜,她笑道,“最后便宜了我。我很喜欢啾啾,又聪明又漂亮,不嫌它聒噪。那位郑将军是不是叫郑吉?我听孟祖父说三角花就是郑吉给他的。” 第四十一章 孟月 孟辞墨道,“是。郑叔是我祖父带出来的将领,也是我祖父最得意的学生。当然,我也是祖父最得意的学生。” 江意惜拍了一记马屁,“我听说过,若孟大哥眼睛不受伤,会跟孟祖父一样有建树。” 孟辞墨的眼神暗了暗,那也要眼睛没受伤。可如今,眼疾把他困在方寸之间,任何事都束手束脚。 江意惜忙道,“孟大哥信我,我能治好你的病。” 到时间了,江意惜开始拔银针。突然,一阵“咕咕”声响起,江意惜涨红了脸,还是坚持把所有银针取下来,逃似地跑出了屋。 孟辞墨坐起来。见小姑娘害羞尴尬了,他也挺不好意思。 肚子饿,是人都会遇到这种事。 这间屋子他已经很熟悉,信步走去窗前。 他隐约能看到院子里的姹紫嫣红,虽然依旧看不清楚,但视力没有进一步恶化,这就是好现象。 江意惜走进厨房找吃的。锅里的肉还没卤好,她就吃了两块点心,小半只在镇上买的烧鸡。肚子里有了点货,才感觉好过些。 吴嬷嬷看的直叹气。 水清跑去卧房把小镜子和口红藏在袖笼里拿出来,江意惜躲在厨房里把小油嘴擦干净,又对镜补了妆,才若无其事走出去。 她不好意思去见孟辞墨,就站在檐下逗啾啾。 啾啾一看见她就“江姑娘、花儿”的乱叫,逗得她直笑。 孟辞墨看到那一团芳绿,再听到欢快的笑声,觉得啾啾送得实在太对了。 不多时,孟老国公来了,还带来了孟二爷孟辞阅、孟二奶奶夏氏、重孙子孟照安。 孟辞阅是孟二老爷的长子,比孟辞墨小两个月,儿子已经三岁了。他在御林军供职,今天正好休班,奉老夫人和二老爷之命带着媳妇儿子来看望老爷子和孟辞墨。 他们刚到孟家庄不久,老爷子就说带他们去扈庄吃饭。 老国公没说孟辞墨去扈庄看病,而是说去扈庄送鹦鹉。怕他们误会,还说是他让孟辞墨去送的。 孟辞阅和夏氏很纳闷,送鸟儿这种事派下人就行了嘛,为何让眼睛不好的大哥去?大哥为人冷清,眼睛不好后更不喜与人来往,甚至连兄弟间的交往都少了,居然愿意去给小娘子送鹦鹉。但想到江姑娘的父亲为救他而死,他的这种行为也正常。 江意惜没想到孟辞阅一家三口能来。 前世,除了老国公和孟辞墨,几乎不出现在人前的活死人孟三夫人,还有不懂事的孟照安,所有孟家人都瞧不上利用那种手段嫁进孟家的江意惜。再加上孟大夫人的不喜和孟辞羽的消沉,他们对江意惜就更加充满了敌意。特别是女人,对江意惜不仅没有好脸色,逮着机会就讥讽两句,夏氏也没少说嘴…… 他们给江意惜的感觉实在不好。 但来者是客,又不愿意让老国公不高兴,江意惜还是压下不喜,笑着迎出门。 今天的孟辞阅和夏氏对江意惜眉开眼笑,态度极好,还让她有些不习惯。 夏氏笑道,“谢谢江二姑娘,你送的玫瑰水晶糕安哥儿极是喜欢吃。” 乳娘怀里的安哥儿舔了舔嘴唇,说了一句,“糕糕好七,还要七。” 江意惜笑道,“姨姨做得多,再给安哥儿拿些回家吃。” 看到这么多来客,笼子里的啾啾又兴奋起来,扯着嗓门叫,“江姑娘,花儿,北方有佳人……” 众人一阵笑,老爷子的笑声尤甚爽朗。 屋里的孟辞墨非常不好意思,搞得这些夸江姑娘的话都像他教的一样。 他走出门,孟辞阅和夏氏过去行礼。 “大哥。” “大伯。” 孟辞墨点点头。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大哥长胖些了,似乎人的精神面貌也好多了。 孟辞墨解释道,“这鸟儿是郑叔送的,那些话都是郑叔那边的人教的。” 孟辞阅夫妇又对视一眼,郑叔总不知道有个江姑娘吧…… 老爷子环视了一圈庭院,指着两盆花说道,“这两盆兰花快开了,要多施些肥……” 江意惜笑道,“我就是想请孟祖父来帮着看看……” 孟辞阅夫妇见庭院里几乎所有的花草和鸟都是从孟家庄搬过来的,老爷子在这里如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还被江意惜叫“孟祖父”,还有孟辞墨的特别对待,对江意惜更是另眼相看。 除了孟照安在院子里逗啾啾玩,另几人进了西厢厅屋。 几人刚说几句话,水灵来报,孟家大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 是孟月和闺女黄馨。 这两个客人更让人想不到。 她们也应该是先去了孟家庄,又追来了这里。 孟月是孟辞墨的胞姐,成国公先夫人曲氏只生了这一双儿女。 前世江意惜也见过她一次。 那是在前世的六月中,这一世的时间也快到了,孟老太君过五十八岁寿辰。 孟家没有邀请江家女眷,但江老太太为了巴结孟家,还是让江大夫人带着江意惜去送礼恭贺。 期间的尴尬和冷遇江意惜至今都不愿意去回想。 孟月看到江意惜后,先感谢了江意惜父亲用命救了她大弟弟,随后又非常不高兴地嗔怪江意惜用那种手段赖上她二弟弟,让她母亲难过,让二弟弟苦不堪言。 孟月很单纯,也非常直接,说的话让江意惜难过又难堪,涨红了脸低头不言语。 而且,孟月跟孟大夫人的感情非常好,她几乎一直挽着孟大夫人的胳膊,比孟大夫人跟亲生女儿孟华还亲厚。 众多儿孙来给孟老太君磕头拜寿,孟月对孟辞羽也比孟辞墨亲热得多。 江意惜觉得,孟月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傻。前世,她虽然也不怎么疼惜江洵,但她至少知道江老太太和江大夫人不慈,没糊涂到认贼作母。 江意惜还知道,孟月今年十月就会闹出一件震惊京城的大事,最后上吊自杀…… 156n.net 孟辞墨一听长姐和小外甥女来了,眼里一下迸发出光彩,笑着站起身向外走去。 “姐来了。” 无论孟月对孟辞墨如何,孟辞墨都心疼这个唯一的胞姐。 江意惜也迎出门。 第四十二章 女怕嫁错郎 孟月依然如前世看到的一样,粉面桃腮,娇艳动人,穿着烟霞红提花锦缎褙子,美得如霞光中翩然而至的仙女。没有变的,还有眼眸里的几丝愁绪。 孟月看到弟弟,也温柔地笑了笑,“大弟居然长胖些了,多不容易。你啊,就该把心思放宽些,莫生在福中不知福。” 孟辞墨笑笑,低身把黄馨抱起来。 “大舅舅。”黄馨糯糯喊了一声,用自己的小脸挨了挨孟辞墨的大脸,逗得孟辞墨大笑几声。 他很少笑得这样畅快,一看他就非常喜欢这个小外甥女。 孟月笑道,“婆婆去报国寺抄经三天,公爹让我来看看祖父。” 若公爹不专门嘱咐看祖父,她更愿意去看望母亲和祖母,说说心里话。见弟弟看到闺女的开心模样,又觉得来这里挺好。 孟月婆婆严苛,很少出家门。孟辞墨先还纳闷,姐姐今天怎么会带闺女来看他们,原来是婆婆不在家。 孟月上前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你就是江妹妹吧,好俊俏的姑娘。” 说着,就从腕上抹下一对水透极好的玉镯给江意惜戴上。她是感谢江意惜的父亲救了大弟弟。 今生江意惜没有赖上孟辞羽,所以孟月对她只有好感。 “谢谢孟姐姐。” 她都叫自己妹妹,江意惜当然不能叫她“黄二奶奶”,而是叫她“姐姐”了。 看到美女,啾啾又兴奋地叫起来,“花儿,北方有佳人,所谓依人,江姑娘……” 啾啾的叫声逗笑了屋里屋外所有的人,连两个小豆丁都大笑不已。 孟月拉住想去逗鸟儿的黄馨,进屋给老公爷行礼。 老公爷高兴地把小重外孙女抱在膝上坐下。 再看看这个长孙女,未出嫁时欢快得像天上的小鸟儿,而现在连笑都带了苦涩,人也憔悴多了。女怕嫁错郎,好好的姑娘却找了那么个糟心婆家…… 江意惜陪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说去厨房看饭菜做得如何。其实,她是又感觉饿了,怕当众肚子叫,那可丢大人了。 江意惜进厨房吃了满满一碗卤肉,两个卤蛋。现在吃饱些,吃饭的时候就不致于忍不住吃得太多,让人笑话。她更想吃香喷喷的蒸鱼,可惜只有两条,强忍住没动。 吃完后,又在厨房里补了妆才出去。 晌饭摆在西厢厅屋。 三个男人一桌,三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一桌,下人在外院摆了三桌。 江意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忍住嘴馋,那条清蒸鱼还是大半条进了她的嘴。 饭后,两个孩子午歇,江意惜和孟辞阅、夏氏都看出来老爷子和孟辞墨想跟孟月单独谈话,他们几人非常自觉地走了出来。 孟辞阅在廊下逗鸟,江意惜和夏氏去正房说话。 夏氏悄声笑道,“大伯娘喜欢江妹妹温婉聪慧,又感激江将军救了大伯,在给妹妹找人家呢,好像已经有了人选。” 她是真的觉得孟大夫人在帮江意惜说好人家,觉得家势低的江意惜肯定喜欢,所以才说了。 江意惜心里一沉。那个女人最会装,表面贤淑内里狠辣,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她恨孟辞墨挡了孟辞羽的道,恨江辰救了孟辞墨,哪怕江意惜没有打孟辞羽的主意,也不可能给江意惜说什么好人家,偏话还说的好听。看看孟月,亲爹亲祖父母都在,还那么依赖她,说的亲事多糟心。 别是江老太太不打她的主意,孟大夫人又来横插一杠。 江意惜扭着帕子,装作害羞的样子,心里想着该怎样让那个女人少管闲事。 让她少管闲事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请孟老公爷出手。改天把这事告诉孟辞墨,让他帮着说服老爷子。 未时末,孟月几人出来。孟月眼睛红肿,一看就哭过。孟辞墨面色阴沉,老公爷的脸色也不好。 孟辞阅一家和孟月母女直接坐车回京城,江意惜送了他们各一食盒玫瑰水晶糕。 孟辞阅又请老爷子和孟辞墨回府住一段时间,说老夫人想他们了。 孟老夫人从年轻起身体就一直不好,要定期接受御医诊脉和施针,不方便来庄子。 无错小说网 江意惜和孟辞墨把他们送出院子。 黄馨不想回家,被乳娘一抱上马车就开始哭,嘴里叫着,“太外祖父、大舅舅,姐儿不想回家。” 孟辞墨掀开车帘劝着小姑娘,“馨儿听话,改天舅舅遣人去接你娘和你出来玩。”又对孟月说,“姐,我和祖父的话你好好想想。” 孟月红着眼圈点点头,又摇摇头。 黄馨抽泣道,“我还要来这里玩,吃漂亮糕糕,听啾啾说话。” 孟辞墨摸了摸她的小包包头,笑着答应,“好。” 江意惜也笑道,“到时姨姨多做些漂亮糕糕。” 另一辆车里的安哥儿也嚷着,“还有我,我也要吃漂亮糕糕。” 江意惜笑着答应,“好。” 那几辆马车消失在院墙拐弯处。 孟辞墨看不到那么远,听到骨碌碌的车轮声走远了,才望向江意惜。 沉声说道,“我姐单纯良善,刚刚三岁就跟在大夫人身边生活。她那么相信大夫人,却被推进火坑。也怪我,没有保护好她,一度还跟她有了嫌隙。” 姑娘时的孟月被誉为晋和朝“二曲”之后的第一美女,京城“四美”之首,又是战神孟令的长孙女,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不说王公贵胄,就是太子和二皇子、四皇子也曾打过她的主意。因老国公的不站队,皇上也不愿意皇子跟孟家有牵扯,孟月才没嫁入皇家。 孟家挑花了眼,在孟月十四岁那年,由孟大夫人作主定下了黄家的亲事。 黄家是百年世家,子弟大都有出息。前朝出过许多股肱重臣,本朝又出了一个尚书、一个侍郎、一个帝师,其他官员无数。 黄程行二,母亲是平和郡主,颇得太后娘娘喜爱。父亲是侍郎,又得皇上信任。黄程十六岁就中了举人,人也长得好。在外人看来,孟月和黄程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孟月和除孟辞墨之外的孟家人都非常满意。 第四十三章 怀疑 孟辞墨虽然不知道黄家人有什么不妥,但直觉大夫人不会给姐姐找好亲事。哪怕跟姐姐有嫌隙,还是旗帜鲜明地反对。 那时,孟老国公在南方平叛,孟辞墨找过祖母和父亲,也苦口婆心劝过孟月。但他们都觉得付氏那么心疼孟月,不会害她,找的人家肯定好,认为孟辞墨心思太多,对继母不善。 因为孟辞墨不同意孟月的亲事,还说大夫人给姐姐找的亲事不妥,他爹、当时还是成国公世子的孟道明非常生气,说孟辞墨小小年纪心眼忒坏,大夫人对他们姐弟那么好,却挑拨继母和家人的关系,狠狠揍了他一顿。 孟月也不高兴孟辞墨,怕他伤大夫人的心,若让未来婆家知道对自己更不好。 孟月出嫁没多久,孟辞墨就跟随老国公去了战场,无暇顾及到她。等到孟辞墨回京,听说孟月在婆家过得很不好,但他眼睛受了重创,想帮姐姐已是力不从心…… 江意惜看向他,明知故问道,“孟姐姐的婆家人对她不好?” 孟辞墨点头道,“黄家极重规矩,平和郡主的性子更是厉害偏执。我姐嫁进黄家几乎没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庶子庶女已经有了三个。上个月她怀着两个月身孕还要天天去婆婆面前立规矩,又被那两个小妇气,落了胎。不仅没人疼惜,还编排她娇气,肚量小……真是太可恶了。” 江意惜说道,“成国公府的势可不比黄家低,他们敢这么欺负孟家姑娘,你们就没去讨要说法?” 孟辞墨叹道,“怎么没有。我祖母、父亲多次出面,祖父还去打过黄程。可那个平和郡主死性不改,反咬我姐的不是。大夫人也出过面,不仅我姐的状况没得到改善,还更加艰难。 “唉,今天祖父和我都劝我姐跟黄程合离,她继续呆在黄家,只有死路一条。可我姐不愿意,怕馨儿留在黄家受苦……我姐单纯,现在还帮大夫人说话。觉得是我对大夫人有偏见,这门亲事不好,是她命不好,不怪任何人……” 孟辞墨非常郁闷,他本想用大夫人给孟月找的亲事糟心来证明孟大夫人不慈,引起祖父重视,可孟月还在帮付氏说话。 江意惜当然知道孟月单纯。用李珍宝的话说,就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江意惜还知道,今年十月初,孟月被婆婆用茶碗砸破了前额。老国公气得又把黄程和他的侍郎爹揍了一顿,扬言要带孟月回家。老头也无法了,想用这种办法逼迫黄程跟孟月合离,哪怕休弃也行。 他在黄府门前闹了半天,孟月不仅没跟他回家,还跪求他不要再闹,为了闺女她也不会合离。 孟大夫人做为孟月的母亲也跑去黄家义正言辞向平和郡主讨说法,也没能把孟月带回家。 孟月后来就出了那件大事。 江意惜记得孟月是十月底在寺里出的事,回府后就上吊自杀了。具体哪一天,她记不太清楚。 现在想来,平和郡主虽然厉害偏执,但又不是疯子,为什么会独独对孟月那么不满意?其中应该少不了孟大夫人的手笔。 况且,那么老实又不喜与人交往的孟月怎么可能偷人,还是在寺庙里。肯定是平和郡主指使下人设计了孟月。 那件事发生后,听说孟辞墨病了许久。今天看孟辞墨如此,不只是伤心姐姐的离世,还应该猜到孟月是被人陷害,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姐姐吧…… 之前江意惜对孟月的印象不算好,今天看到孟月温柔恬静的一面,孟辞墨又这么挂心她,还是想阻止那件事的发生。帮了孟月,也就等于帮了孟辞墨。 现在是六月初,离那件事的发生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 如果孟月能听劝合离,当然更好。 江意惜又道,“听孟二奶奶说,孟大夫人正在给我说亲,好像已经有了眉目。” 孟辞墨气得握了握拳头,“大夫人不妥。她恨我,也就恨你爹救了我。她不会真心帮你,江姑娘万莫答应。” 不管谁帮江姑娘说亲,他都不想江姑娘答应。 江意惜道,“我当然不会答应,我也看出孟大夫人心术不正。不过,我祖母和大伯天天都想巴结上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孟大夫人说的亲事,他们肯定会答应。” 孟辞墨道,“我跟我祖父说说,请他老人家带话给我祖母,让我祖母阻止大夫人……” 笔趣阁 又觉得应该找个好借口。若孟大夫人知道江姑娘跟祖父和自己关系这样好,更会想办法害她。 正说着,孟老国公走了出来。 “走吧,回庄子。” 老头听了长孙女在婆家的事,心里难受。他有些怀疑了,那么贤惠知礼的大儿媳妇,真的会心术不正?是大儿媳妇看黄家看走了眼,还是后娘故意整继女? 再往深想想,还有宫中的那一位……他三令五申,不许家里人站队。之前他最担心的是大孙子,难道付氏和大儿子敢阳奉阴违? 他本能地认为大儿不敢不听他的话。大儿虽然有些鲁莽,又怕媳妇,但大是大非方面还是拎得清。 他背着手带两个长随走路,孟辞墨上了骡车。 望着他们的背影,江意惜也着急。都快两个月了,孟辞墨的眼睛没有一点起色。若紧着治不好,该怎么办。 江意惜轻叹一声,向上房走去。 在经过啾啾时,啾啾扑棱着翅膀叫起来,“江姑娘,花儿……” 院子里的水灵大乐,“啾啾好聪明,来家时间不长,居然知道姑娘就是江姑娘。” 江意惜又站去啾啾面前,接过水灵手里的几颗干果喂它。 啾啾边吃边用小黄豆眼盯着江意惜瞧,小尖嘴得空了又叫着,“花儿,花儿,北方有佳人……” 江意惜轻笑出声。能教出这么色的鹦鹉,它的前主人哪里端方严肃了?肯定是个老不修。或许跟孟大夫人一样,会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因为怕啾啾兜了他的老底,不得已才把啾啾送出去。 第四十四章 太极与花花 江意惜轻弹了一下啾啾的小脑袋,笑嗔道,“小色胚。” 她走进屋里刚坐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猫叫。 水香的声音,“你的鼻子好使,闻到我家请客做好吃的了,又跑来了。” 猫猫又快乐地叫了两声。 江意惜起身走出去,看见那只狸花猫正蹲在垂花门口舔小碗里的鱼骨头和鱼汤,却没动旁边的那碗卤肉。 这只猫特别喜欢吃鱼,只要有了鱼,其它什么东西都靠后。 江意惜站在正房门口看,没想要过去。一个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走过去,快,走过去。虽然那只猫长得不怎么样,只得将就了。哎呀,快过去呀,笨!” 江意惜看看周围,没有孩子,庄子里唯一的孩子秦林还没下学。而且,那孩子的声音明显比秦林小得多,像三、四岁的孩子。 她问水灵和水香,“我怎么听见有孩子在说话?” 水香和水灵望望主子,又互相对视一眼,都摇头说道,“哪儿有孩子的声音,奴婢没听到。” 江意惜正纳闷之际,孩子的声音又响起来,“笨女人,我的话只有你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 她才听出来,这个声音是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 江意惜吓了一大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脑海里又出现两颗蓝莹莹的小圆球,跟桂圆差不多大,还发着光。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哎哟,你怎么比李珍宝和马二郎还笨。快,快去猫猫那里,再磨蹭,我就生气了,不高兴了,有好处不给你了……” 江意惜莫明其妙,还是向狸花猫走去。 刚走至猫的跟前站定,她就觉得嗓子发痒,咳嗽起来。越咳嗓子越痒,站不住只得蹲下咳。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气从嗓子眼里跃出,方觉身体轻松了,嗓子也不痒了。 那只狸花猫像突然像发了疯,先躺在地上打起滚来,滚了几圈后又跳上墙,再从墙上爬上房,在瓦片上乱蹿几圈,又爬下地后再爬上房,嘴里不停地“喵喵”叫着。 几个丫头瞪大眼睛瞧着,吴伯父子也都跑来内院看热闹,稀奇得不得了。 江意惜的嘴张老大合不拢,许久才问那几个下人,“你们听到猫说什么了?” 水灵笑道,“当然是喵喵喵了,它还能说人话不成?哎呀,这只猫的功夫真好。” 吴嬷嬷也道,“哎哟,瞧它叫得,嗓了都嚎哑了,吃鱼也不待这么高兴的。” 江意惜更吃惊了,因为她听到的是,“哎呀呀,本喵终于又有身子了,又要开启新的喵生了。有了新主人,有了新家,又能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了……嘻嘻嘻嘻嘻嘻嘻……” 猫猫足足上蹿下跳一刻钟,才跳下地,又一跃跳进江意惜的怀里。 喵喵叫道,“主人,惜惜,花儿,人家还想吃鱼,快叫吴嬷嬷帮我弄条鱼。吃了鱼,我慢慢跟你讲我的事,你中大奖了,女配强行提成女主了……” 什么女主女配的,江意惜搞不懂。不过,她都能重生,有一只成精的猫似乎也不足为奇。既然它叫自己“主人”,对自己肯定不会不利。 江意惜看看天色,现在已经申时末,肯定来不及去镇上买鱼。 便对吴嬷嬷说道,“嬷嬷去村里看看,若有人家有鱼,就花高价买来煮给猫猫吃,我收养它了,晚上给它吃顿好的。” 这只猫之前经常来庄子讨要吃食,也帮庄子捉了不少老鼠,几个下人没有不喜欢它的。听说主子要收养它,都高兴。 猫猫又张着大嘴叫起来,喵喵喵…… “我原来的名字叫太极,主人再重新给我起个吧。” 太极,好奇怪的名字。 江意惜摸摸它的头,看看满园芳菲,还有那只被猫猫惊得说不出话的花痴鹦鹉,笑道,“以后你就叫花花吧。” 花花笑眯了眼,喵喵叫着,“人家虽然是男娃,还是喜欢这个名儿。跟花花一样美,也只有人家了。” 江意惜被逗得咯咯直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吴嬷嬷笑道,“瞧花花叫得多欢,一定是想吃鱼了。我去村里买鱼,水香给花花洗个澡。它跟了姑娘,就要把它打理干净,身上可不要长跳蚤。” 花花一听,便觉得身上奇痒无比。它跳下地打滚,使劲用后背和肚皮蹭着地,一看身上就有跳蚤。 几个丫头咯咯笑着开始忙碌。水清打水,水香抱起花花,水灵拿出杀跳蚤的药放进盆里。 花花又叫道,“要洗花瓣浴。” 江意惜去摘了把花瓣放进盆里。 不多时,洗得香喷喷的花花被抱出来,水香用帕子把它的毛擦干,水清又用梳子把毛梳顺。 花花更漂亮了。 它跳进江意惜的怀里,四处望望,嘴里念叨着,“主人虽然穷了些,但这里的景致不错,花团景簇,欣欣向荣。还有傻棒槌李珍宝的股份,再有本花花的帮助,主人的日子差不了。至少比前主人的开局强。” 江意惜惊奇得不行,还真是只猫精,连李珍宝送自己股份都知道。不过,它怎么会叫李珍宝傻棒槌呢?还什么前主人…… 江意惜拍了拍它的小屁屁,“不许没礼貌。” 吴嬷嬷回来了,还真拎了条肥鲤鱼。 花花流着口水说,“我想吃松鼠鱼。不加松鼠,要加酸酸甜甜的蕃茄,把鱼炸酥些,摆成松鼠的形状……” 江意惜把花花抱到离丫头比较远的地方,悄声道,“什么叫蕃茄?” 花花才想起来,目前晋和朝还没有那种蔬菜。只得说道,“晋和朝还没进口蕃茄,就弄糖醋鱼吧,炸酥些。” cxzww.com 江意惜便让吴嬷嬷去做糖醋鱼,炸酥些。 江意惜的晚饭比较简单,菜粥,小花卷,晌午剩的几个卤味。 江意惜在桌上吃,吴嬷嬷把装鱼的盘子放在地上。 花花见自己这么被怠慢,就咧开嘴哭起来,小红鼻头怂着,难过得不得了。 吴嬷嬷惊诧极了,“天哪,这只猫还会哭,怎么会这样。” 另几个丫头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第四十五章 想不通 江意惜听懂了花花的话,“我是九天外的一朵云,不是真的猫。我原主人把我当成宝,跟我同吃同睡,你们却这样嫌弃我,呜呜呜……” 九天外的一朵云? 江意惜想到李珍宝说看到天上的云变成猫。看来李珍宝说的是真的,而且这只猫最开始奔的是李珍宝,却被她打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江意惜把花花抱起来放在桌上,又把装鱼的盘子拿上桌。 “好,好,你在桌上吃。” 又对吴嬷嬷几人说道,“以后花花跟我一起吃,一起睡,莫委屈它了。” 花花上了桌,用头在离桌子最近的水清身上蹭了蹭,把眼泪擦干,才香喷喷地吃起鱼来。 几个下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它,像看猴戏一般。 水清笑道,“姑娘收养了一只猫精。” 水香纳闷道,“花花之前没这么聪明,是今天才变聪明的。” 水灵道,“更准确地说,是姑娘收养它后变聪明的。我也是跟了姑娘后越变越聪明,这是姑娘会教调。” 水清嘟了嘟嘴,好听的话又被水灵说了,她哪里傻了。 花花一口气吃掉半条清蒸鱼,又吃了几片卤肉,一个卤蛋。嘴里还念叨着,“还是外面的饭饭香,胃里的饭饭又酸又臭,难吃死了……” 说着,还张开嘴打了个干呕。 吴嬷嬷却道,“哎哟,花花吃得太多了,要吐了,我抱它出去吐。” 说着就要去抱花花。 花花吓得一下跳下地,一哧溜钻进桌子下。 江意惜道,“随它。” 江意惜的饭量相反变小了,吃了一碗粥几片肉就饱了。她才明白,之前能吃是这个小东西在作怪。 吃完饭,把下人打发下去。江意惜关上卧房门,抱着花花坐上床。 她压低声音说,“好了,你吃饱了,说说怎么回事吧。” 花花老练地用一只前爪从江意惜怀里抽出帕子,擦擦嘴,又跳上妆台对着铜镜前后左右照了一圈。 虽然有些嫌弃这身皮毛没有之前那几身皮毛好看,眼睛也没有那么美,像戴了美瞳一样。唉,只有将就了,等十几年后再找副好皮囊吧。 它又跳上江意惜的腿,摆出一个舒服又销魂的姿势,扭了几扭,喵喵说道,“我是九天外的一朵云,经过上千年吸收日月精华之灵气,幻化成猫形。 “第一次来到人间,元神寄居在前主人谢娴儿的肚子里,肉身换了四只猫。谢娴儿八十岁寿终正寝,我只得回到天上,再次寻找适合的寄居之人。我找啊找,终于找到一个命格奇异、有大福之人,就是现代社会的李珍宝……” 江意惜惊道,“现代社会的李珍宝?现代社会是什么意思,李珍宝也大有来头?” 花花瞥了一眼江意惜,糯糯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才好命,能重生一世?” 江意惜更零乱了,自己重生它也知道?真是只猫精! 花花似看出她的心事,继续说道,“还有比你更好命的,就是李珍宝,她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你是重生人,她就是穿越人。可惜了,她的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烂,一巴掌把我打进你嘴里,该有的大福气也打给了你。” 一提李珍宝花花就是气,喵喵骂着。 “那个傻瓜,棒槌,缺心眼的,她居然不要我,还打我。若是我钻进她的肚子里,我的元神能立马让她的所有魂魄聚集到这一世,让她在那一世彻底死翘翘。不用和尚尼姑再帮她固魂,她也不需要再当姑子,从此以后自由生活,尽情享乐,福气连公主都比不上。我还能让她的食上更上一层楼,抓住每一个人的胃……” 这只猫精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它说李珍宝的事情也肯定是真的。江意惜更好奇了。 “花花,什么那一世,穿越,魂魄,死翘翘,我糊涂了。” 花花说道,“李珍宝跟我原主人来自同一个世界,智商情商却比我原主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是个叛逆少女,任性,偏执,不学无术,为了气她爸爸妈妈,十六岁辍学当了吃播,还专门吃肉。倒是成功把她爸爸气哭了,却也把自己吃成了植物人……” 江意惜一脸茫然,“什么叫智商,情商,吃播,植物人,罢罢?” 花花横了江意惜一眼,说道,“用我前主人的话说,你就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好奇。告诉你,爸爸就是爹爹啦。吃播嘛,你的认知太有限,说了你也不懂。简单地说,吃播就是靠吃东西挣钱,她吃别人看。 “李珍宝一年就吃了近千斤肉,体重从九十斤飙升到一百六十斤,把身体吃垮了。是不是有些缺心眼?她那一世的爸爸舍不得她,用能用上的一切手段和好药帮她续着命。所以她这一世虽然清醒了,但魂魄依然不能全部归位……” 江意惜摇摇头,她的认知的确有限,那些话一大半听不懂。但有一样听懂了,就是一年吃了近千斤肉,那得好几头大肥猪吧。老天,比猪还能吃。 她说道,“一年吃那么多肉,就是壮汉都受不了,就李珍宝那个小身板,不撑死也得腻味死。” 花花抬头鄙视了她一眼,“我就说你没见识吧,吃了吐吐了吃呗。那些肉一大半被她吐出来,小半进了她的胃。进了她胃的,又催吐吐了一些,吃泻药拉了一些。老和尚说她一辈子吃了两辈子的肉,说得不够精准,应该是一年浪费了两辈子的肉。 而且,前世李珍宝的身板可不小,长得美貌如花,身材修长。可惜了,最后吃成了大肥妞。不过,那个老秃瓢还是很厉害,居然算到李珍宝弄丢了我这个好宝贝。” 江意惜想起李珍宝曾经让她吃药催吐的事。难道她真的做过那种事?怪不得她嫌弃现在的长相,原来她上辈子是个大美女。真是太不可思议,太想不通了。 爱好中文网 不过,最让江意惜想不通的还是那里的人,吃饭有什么可看的,怎么可能吃饭还挣钱,脑袋有病吧。 第四十六章 与她无缘 江意惜摇头说道,“那里的人得有多无聊,干嘛吃了吐吐了吃,她不想吃直接送给想吃的人吃呗。而且,看别人吃饭还给钱,傻了吧?” 花花暗哼,知识限制想象,我说手机、电视、原子弹、高科技,你个古人别说听不懂,就是想都想象不出来。 它只得说道,“那里人的生活太好,不愁温饱,怕自己长胖不敢多吃,就看美食塞别人的嘴,饱自己的胃,满足自己的吃欲。” 江意惜还是想象不出来,茫然地摇摇头。 花花也摇摇头,“想不通你就不要想了,这个世界之外有太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总之,李珍宝那个傻瓜强行把我送给了你,让你从女配升级到了女主。” 江意惜轻笑道,“你当我在戏台上唱大戏呢,还女主、女配。” 花花道,“傻,人生就是大舞台,所有的人都在大舞台上演戏,当然有女主、女配、龙套之分了。你有了我,好处多多。我能听到方圆一里以内的声音,能指挥猫猫和老鼠,还能听懂百兽之语。唯一的缺点是武力值不高,只比真正的猫猫厉害一点……” 江意惜喜道,“你还是顺风耳啊,这已经不得了了。” 指挥猫和老鼠以及听百兽话江意惜觉得应该有用,但目前还用不上。大顺风耳的作用就大了,知己知彼嘛。 花花道,“顺风耳不是我最厉害的。最厉害,于你最有用的好处,就是我的元神——光珠,及光珠上的眼泪,能活死人,肉白骨。不管什么,只要没有死的透心凉,用光照射,或是用眼泪灌溉后,都能起死回生……” 江意惜的眼睛瞪圆了,“这么厉害!可你的光珠在我肚子里,怎么弄出来?” 花花道,“用你的意念,一念它就出来了。不过,你得好好爱惜它,它每天在外面不能超过半刻钟。” 江意惜默念道,“光珠,出来。” 她的手上立即多了两颗发着光的蓝色珠子,跟她曾经脑海中出现的珠子一样。只不过,此时有些水雾覆盖在上面。 花花道,“快拿杯子把眼泪刮下来,我的眼泪于你有大用。” 江意惜赶紧把花花放在床上,起身在桌上拿了一个空茶碗,把光珠轻轻在茶碗边沿刮着,刮进碗里只有两滴的量。觉得时间到了,又用意念把光珠吃进肚子里。 她盖好茶碗问道,“珠子和眼泪能帮孟大哥治眼睛吗?” 花花道,“当然能了。但你有光珠的事不能说出去,不能直接用光珠给他治病。可以在你为他治病的同时,给他吃些用光珠照射过或是加了眼泪水的食物,能够让他的病早些治愈……” 江意惜大喜过望,“这已经非常好了。不过,元神上的眼泪怎么得?” 花花道,“笨,当然是哭啦。我哭,不止皮囊会流泪,元神也会流泪。” 江意惜甜言蜜语道,“你哭了才有眼泪啊。我宁可不要眼泪,也不愿意你哭。” 花花咧开三瓣嘴笑起来,新主人跟旧主人一样好。它抬起身子舔了一下江意惜的下巴,以示奖励。 江意惜想到前一世,问道,“我前世,你的元神应该钻进李珍宝的肚子里了吧?” 花花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喵喵说道,“你前世,李珍宝更气人。那时她没跟你在一起,而是跟寂苍老尼姑在一起。她一巴掌把我打出去,我擦着寂苍老尼姑的耳朵撞在墙上,撞得我眼冒金星,回到天上休息了六天。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下凡的吉时已过,我只得又穿越回六天前,想再次进入李珍宝的嘴。唉,那个傻棒槌,又把我打了出去。好在进了你的嘴,若跟了那个灭绝师太,我可要吃苦头了。想来,你才是我的真命女主,再惦记那个傻棒槌也没用。” 原来前世李珍宝也没得到这个宝贝,她跟花花是真的无缘。 江意惜又问,“光珠能帮李珍宝收魂魄吗?” 她觉得自己占了李珍宝大便宜,应该想办法帮帮她。 花花道,“除非光珠在她肚子里,帮她把魂魄吸过来。其他什么法子都不管用,只有等她在那个世界彻底死翘翘,魂魄才能全部归位。” 江意惜了然。又说,“李珍宝在那个世界活到十七岁,比我现在还大两岁,应该嫁人当娘亲了,怎么性子还像个孩子,为了气她爸爸糟蹋自己的身体。” 无错小说网 花花道,“古代人早熟,十五岁就是大人了。而现代社会,十七岁还是半大孩子,在读高中。李珍宝就更特殊,很小父母离婚,在寄宿学校长大,对她爸爸妈妈颇多怨念,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吸引他们注意,如何让他们生气…… “李珍宝虽然有些缺心眼,但人挺好,讲义气,她来自的那个世界比这里先进了几百年,有些特殊的真本事,你要跟她搞好关系,对你我她都有好处。” 不用花花说江意惜也会同李珍宝搞好关系。不过,寄宿学校是什么,什么先进几百年,江意惜摇头表示不懂。 花花说道,“你不懂的多了,以后慢慢讲。对于我的事情,你必须保密,最亲近的人也不许说。这个世界也有妖僧怪物什么的,若是发现我把我的元神锁住修炼,我会变成真的猫,再也回不去天上。” 江意惜忙举手发誓,“我对天发誓,谁都不说,说了永世不得超生。” 花花跳下地,转过小身子喵喵叫。 “我是九天外的一朵云,得日月精华浇灌。害了我,你当然会永世不得超生。好了,我要去林子里玩,多玩几天,好久没尽情玩耍了。” “哪个林子?” “青螺山后山。” 江意惜跳下床想抓小东西,“青螺山后山有好多吃人的野物,别被吃了。” “我不怕野物,怕人。” 江意惜抓了个空,花花转眼间跳上窗户,又跳了出去。 江意惜跑去窗前望向外面。 茫茫夜色中,小东西已经跳上墙头,再跳出去,没了踪影。 第四十七章 让她给你当媳妇 屋里瞬间只剩江意惜一个人,她恍忽刚才是作梦,现在梦醒了。 眨眨眼,脑海里出现两颗蓝莹莹的珠子,再看看桌上那个刚刚刮进眼泪的茶碗。 她不是做梦,她的确有了比她重生还不可议的九天外的一朵云,云变成了猫,还是李珍宝打给她的。而且,这只猫居然还有前主人…… 江意惜趴在枕头上,用薄被捂住头想心事。李珍宝居然有那个来历,从那一世来到陌生的这一世,大半时间不清醒,一定非常惶恐害怕吧? 那个世界太玄妙,看别人吃饭还给钱,有那个钱自己买肉自己吃不香吗…… 有了花花,有了光珠,许多事就容易多了。 第一件事,当然是尽快治好孟辞墨的眼睛了……只不过,光珠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等到明天试一试便知。 —— 孟家庄的一间屋子里,孟老国公坐在炕上,孟辞墨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炕几上摆了一根蜡烛,烛光一跳一跳印红了老国公的脸。 孟墨辞低声把孟大夫人在给江意惜找婆家的事说了。 “……祖父,大夫人她不会帮江姑娘找好婆家,就像她不会帮我姐找好婆家一样。” 之前,孟老国公特别不喜欢孙子说付氏的坏话,不光是他不相信付氏是那样的人,还不愿意看到孙子婆婆妈妈说妇人是非,说的还是继母。 他前半生大多时间都在外面带兵打仗,之前孙子说过付氏的不好,可他不愿意相信,觉得或许是继子对后娘的偏见。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长孙,而是老太婆、大儿子、大孙女,除了长孙的所有家人,都说付氏贤惠,是个好女人,好儿媳,好妻子,好继母。特别是大儿子,跟付氏夫妻恩爱,琴瑟合鸣。 在家的时候,他专门观察了付氏,也觉得她是个妥当之人。 可是今天,看到长孙女哭得那么伤心,哪怕孙女说着付氏的各种好,他也不得不怀疑大儿媳妇或许没有想象那么好,或许真的是孙子口中口甜心苦的恶继母…… 老头看了孙子一眼,说道,“不让付氏给江小姑娘找婆家,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孟辞墨一喜,问道,“什么法子?” 老头道,“让江小姑娘给你当媳妇。” 孟辞墨的脸一红。 他也希望江姑娘给自己当媳妇,做梦都想。可自己的眼睛…… 他抿了抿薄唇,“若我的眼睛好不了,我不想耽误江姑娘。” 孟老国公冷冷看了他一眼,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骂道,“人人都说你最像我,哪里像了?明明心里想得紧,却要口是心非耍心眼。我的园子都快被你送光了,换别的小姑娘你能这么送吗?老子装傻由着你送,到了还说那违心的屁话。 你的眼睛没好转,可也没恶化,还是能看到嘛。既然心悦,就想办法娶她回家,给她最好的。若怕给不了她最好的,就不要动心,不要招惹她,让别人误会。婆婆妈妈的,哪里像我了,哪里像我了?” 老爷子越说越气,又伸出大巴掌甩了他脑袋一下。 老爷子非常忧伤。一生戎马生涯,大多时间在外东征西讨,少有时间教导儿孙。大儿子鲁莽,二儿子文弱,只有三儿子最可心,又打仗阵亡了。为了这件事,老太婆哭得半死,身体也越发不济。 另几个孙子不是平庸就是自以为是,唯独这个长孙像极了自己。文武兼俱,胸有沟壑,目光长远,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多了点,却也是成国公府最好的接班人。 可惜了,眼睛受伤。若他彻底失明,自己再一死,这个家就要渐渐没落了。哪怕皇上看在他的面上对孟家子孙有所照拂……也的确照顾有加,大儿子是从一品武官,二儿子是从三品文官,孙辈们也不愁前程。可重孙辈及以后的后人呢?更别提若哪个子孙脑抽站错了队,自己的余荫都护不住他们,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挨了老爷子的打,孟辞墨不仅不生气,反倒高兴起来。 之前他的确优柔寡断了,不管是打仗还是生活,这都是大忌。祖父说的对,既然心悦,就是要想办法把她娶回家,给她好最好的…… 孟辞道起身给老爷子作了个长揖,说道,“祖父说得对,是孙儿浅薄了。孙儿心悦江姑娘,此生唯想娶她。不过,孙儿想等一等再提亲,若眼睛好了,自然皆大欢喜。若眼睛只能保持这样,孙儿必须好好谋划,让她进了孟家过得舒心,不像我姐那样受婆婆的气。” 老国公满意地看看孙子。若付氏真的不慈,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能帮他们,自己死了他们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的确应该好好谋划。 “这才像我孟令的孙子。至于付氏帮江小姑娘说亲的事,你也不要担心。我立即修书一封给老太婆,就说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是我一个老下属的儿子,不需要付氏再帮着说合……” 孟辞墨一阵欣喜。没想到祖父这么痛快就同意了自己和江姑娘的婚事,还想出了阻止大夫人说亲的好借口。 但他心里还是没底,既觉得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自己有诚意,便能打动江意惜。又觉得自己是个瞎子,那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心悦他。 口不对心地说道,“祖父莫开心的太早。江姑娘很有主见,万一她看不上孙儿呢?” 老国公的气性又被他说上来,伸手打了他脑袋两巴掌,骂道,“你还是不是我孙子?姑娘看不上,就要想办法让他看上。你哪怕眼神不好,只要谋划好了,也是顶优秀的儿郎……” 孟辞墨被打得闭了闭眼睛,再一睁开,突然觉得眼前的烛光明亮起来。他眨眨眼睛再看炕几上的蜡烛,之前偏暗的烛光的确明亮了许多,还跳了一跳。 吞噬小说网 他把右眼捂上,左眼居然能够看到些许光亮。放下手再看向老国公,五官也清晰了不少。 他当然知道眼睛好转不是祖父打的,而是江姑娘治疗的结果。 第四十八章 瞒下 想到屋外服侍的孟中和孟高山,孟辞墨又生生忍住狂喜。 目前,他和老公爷身边的几个亲信,只有他的亲兵孟连山及在外办事的孟东山,祖父的亲兵孟里、孟中、孟醒、孟沉值得绝对信任。其他人都不排除嫌疑,包括他的另三个亲兵孟青山、孟高山,及还在外面办事的孟顶山。 特别是孟顶山,他最怀疑这个人。而这个人是他爹成国公给的,他想抓到实质证据,问出背后指使的人。 之前眼睛不好,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现在,有些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做了。 孟辞墨走出屋,平静说道,“高山,回去让连山晚些时候准备药浴,我要同祖父再说说话。” 孟高山隐约能听到世子爷同老公爷谈论江姑娘。想到江姑娘或许能成为自家大奶奶,他也替大爷高兴,答应着退下。 孟辞墨又对孟中说道,“我同祖父有要事相商,不许其他人靠近。” 孟中躬了躬身,去门外站着。 孟辞墨才回身对老公爷悄声笑道,“祖父,我左眼能看到了。” 老国公眨巴眨巴眼睛,“真能看到了?” 孟辞墨笑道,“是,左眼已能看到光亮。两只眼睛能看清祖父的五官,祖父的胡子比之前花白了不少。孙子惭愧,让祖父操心了。” 说着,给老爷子躬了躬身。 老国公大喜过望,哈哈笑道,“那个江小姑娘能干,居然有这个本事。你一定要把她娶回家,莫便宜了别人。” 又得意地看看长身玉立的孙子,“我的孙子英武俊俏,文武双全,眼睛再好了,就没有哪个姑娘会看不上。哼,那个王老匹夫,他孙女跟他一样没有眼光……” 孟辞墨忙道,“不说他们。走了鱼眼珠,才有机会捧到美丽的明珠。祖父,我的这个心思暂时不要跟江姑娘透露。我怕她真的不答应,我们相处尴尬,她反倒不好继续给我治病。等到我眼睛好了,再去求娶。” 老国公点点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孟辞墨表情又严肃下来,跪下说道,“祖父,孙儿的视力好转,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祖母和父亲。不是不信他们,而是怕他们不小心透露给别人。至于身边服侍的人,目前也只能告诉连山、东山及祖父的几个亲兵。不是孙儿心思多,实在是有些事不仅仅是家事那么简单。 笔趣阁 “打仗随时都可能会死,但孙儿几次差点死掉都有疑点,包括那次摔伤。祖父怀疑是您的政敌所为,可我不这样想。祖父不用信我,也不用不信她,不需要您做任何事,只瞒下这事静观其变……” 老国公看看眼前的孙子,他也怕儿孙阳奉阴为,用家族搏前程,或是为一己私利把家族搭进去…… —— 夜里,突然电闪雷鸣,下起雨来。扈庄的几个下人赶紧爬起来,把珍贵的花搬到廊下。他们知道,庭院里的这些名品花卉致少值千两银子以上,比整座庄子都值钱。 江意惜担心着花花,小东西在山里可不要遇到什么危险。又想到李珍宝的经历,一宿都睡得不安稳。 天光微亮,啾啾就叫了起来。 “花儿,江姑娘,江姑娘,所谓依人,在水一方……” 叫声略尖,穿透哗哗的雨声,让人听了心慌。 水清低声喝道,“莫把姑娘吵醒。再吵,就把你拎去厨房。” 啾啾气愤起来,“滚,出去,军棒侍候……” 声音低沉,颇有威仪。 厢房里传来水香和水灵的笑声。 江意惜也被吵得清醒过来。 她想起昨天花花的话,蹑手蹑脚下床把茶叶罐拿到,坐上床把茶叶倒了一些在左手心上,用意念把光珠移到右手上,用光珠照射着茶叶。觉得快到时间了,再把水珠吞下肚。才发现茶叶已经变青,竟像没炒制过的一般。 这是照射的时间过长了?还真是能“肉白骨”的宝贝。 江意惜轻笑出声。把这些茶叶装进一个新的小罐,藏在架子床下的小抽屉里,装眼泪水的茶碗也藏在了这里。不放心,还用一把锁锁上。 本来江意惜想把照射过的茶叶送给孟辞墨,但这样的茶叶也不能送了,等他来这里自己亲自沏给他喝。 眼泪只有两滴,她舍不得用,想着明天把糖和盐拿进来用光珠照照,再用这两样东西做点心和菜送给那祖孙吃。既对孟辞墨的眼睛有利,也对老国公的身体有益。 又想着,为了避免别人看出端倪,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宜用光珠照射太久,要把握好度。而且,经过照射的茶叶及在外面买的成品吃食绝对不能送人,不好解释为何她的东西比别人的香。而自己用照射过的原材料做吃食,好吃是因为她的手艺好,特殊材料必须由她亲自做…… 早饭后,雨依然下着,却是比夜里小多了。 路不好走,本来要去北郊庄子看水珠的吴嬷嬷也不能去了。 江意惜用“新茶”沏了一杯茶,立时芳香四溢。啜一口,满口生香,比平时的茶好喝多了。 江意惜乐不可吱。花花说它能抓住所有人的胃,还真是。 小珍宝错过了最好的宝贝,若知道会哭死。 她边品茗边欣赏窗外的雨景,廊下花团锦簇,外面雨雾蒙蒙,远处不清晰的青山远黛,还有看不见的孟辞墨……重生归来,好日子是之前不敢想的。 水灵用手遮着头顶跑进垂花门,看到小窗里的主子,笑道,“姑娘,孟世子来了。” 江意惜有些纳闷,今天不是治疗的日子啊,还下着雨。 不过来了正好,请他喝经过处理的茶。不能都放好茶,之前的茶也要放一些。 她笑容满面迎出上房门,站在檐下。 孟辞墨打着伞,由孟连山扶着走进垂花门。他看着江意惜,咧着嘴笑。 哪怕隔着雨帘,孟辞墨也能看到门前曼妙的身影。虽然不甚清晰,但看得见她穿着水红色上襦,淡青色长纱裙,连裙子上那串凤尾花都看见了。 孟辞墨笑意更深。 第四十九章 试探 跟在后面的孟高山和孟青山抬着一大盆开得正艳的月季。枝叶繁茂,枝杈伸得很开,月季呈黄色,开了二十几朵,正是孟老国公非常稀罕的珍品“点石成金”。 孟中举着一把大伞为花遮雨,花遮住了,三个人都淋着雨。 江意惜有些不好意思,玩笑道,“又把孟祖父的宝贝搬来,挨打了吗?” 声音清脆娇糯,听得孟辞墨心花怒放。 孟辞墨轻笑出声,说道,“江姑娘冤枉我祖父了,这盆花是他老人家主动送给你的。” “主动送我?有什么好事?” 孟辞墨笑笑,似乎有些羞赧。说道,“那件事我求了祖父,他老人家已经派人给我祖母送信了。” 江意惜猜到是孟大夫人给自己说亲的事,笑着请他请进西厢,又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茶。 孟辞墨把下人打发下去,刚想说眼睛好转的事,就被茶香吸引过去。他端起茶碗闻了闻,笑道,“香。” 茶水还烫,孟辞墨又闻了闻才把茶碗放下。低声说道,“告诉江姑娘一件好事……” 江意惜喜道,“孟大哥的……”看到孟辞墨嘘了一声,赶紧捂嘴住,用只有孟辞墨能听到的声音说,“眼睛有所好转?” 一听喜事,她第一个往眼睛好转上想。老公爷帮自己帮的事,可不算喜事。 孟辞墨点头道,“对,左眼能看到些许光亮了……” 江意惜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检查眼睛。他的左眼不止能看到一点光亮,还能模糊看到两寸远的东西。右眼视力也较之前好了一些,能模糊看到两丈外的东西,一尺开外的东西看得比较清晰。 离得如此之近,孟辞墨看江意惜比之前更加清晰。肌肤赛雪,笑靥如花,如珍珠一样洁白莹润的牙齿,还有好闻的馨香……真是,真是跟月宫中的仙子一样美。 江意惜满心想的都是孟辞墨的视力,没注意他眼神的异样。检查完,退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还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双眸。 想了两世的那个执念,真的有可能得以实现。 孟辞墨又小声说道,“还不到两个月,我的眼睛就有起色了。江姑娘医术高明,多谢。” fqxsw.org 说着,起身给江意惜作了个揖。 江意惜屈膝还礼。笑道,“恭喜孟大哥。” 孟辞墨笑道,“同喜,同喜,也恭喜江大神医妙手回春。” 他的马屁拍得江意惜小脸微红。 又道,“不过,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我想趁此机会看看人心。” 江意惜知道他想看的人心是孟大夫人,或许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人。 她当然要替他保密,郑重地点点头。 两人坐定,孟辞墨又讲了另一件事。 江意惜总算放了心。老国公的话孟大夫人不敢不听,江家人也不敢不听。那个借口也好,挡住了一切想给她说亲的人。 她笑道,“替我谢谢孟祖父。” 孟辞墨笑笑,拿起茶碗喝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品一品,再喝一口,一口气把茶都喝了。 夸道,“好茶。” 江意惜起身,拿起水壶给他斟上。笑道,“孟大哥喜欢喝,以后我就给你沏这种茶。” 孟辞墨望向江意惜,试探道,“就怕我祖父的话传出去,影响江姑娘找人家。” 江意惜脸发烫,看了孟辞墨一眼。 经过这么久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她最想嫁的人就是面前的人了。可那个冷得像冰窟窿的家,她不想再进去。而且,他的眼睛若是好了,会是晋和朝最优秀的男人…… 江意惜不敢再往下想,轻声道,“目前想给我说亲的人都不是真心帮我,孟祖父的话是最好的挡将牌。我不着急说亲,这辈子若能找到真心待我的,我便嫁。若没有,我宁可自梳立女户。” 听了江意惜的话,孟辞墨很想说,我能真心待你好……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江意惜的话也让他心安了不少。她不着急,就能给自己充足的时间。等自己眼睛好了,再向她表白心意。 笑道,“江姑娘说笑了。江姑娘美丽聪慧,兰心蕙质,怎么可能找不能真心待你的人。” 江意惜苦笑着摇摇头,起身道,“我再给孟大哥按按。” 来都来了,江意惜给他做了头部按摩,又重新调换了几味汤药。 孟辞墨走的时候,江意惜又送了孟老国公两食盒点心。 等到晚上,雨停了,天上撒满繁星,花花还是没回来。 江意惜等到亥时末,也只得去床上歇息。 次日天刚微亮,江意惜就轻轻爬起来。把昨天偷偷拿进来的一小瓶盐和一小罐糖、一小罐茶叶分别倒在三个碟子里,用光珠照了一圈,看见茶叶有一点变色,就赶紧把光珠收起来。 把这三样东西装起来,闻一闻,好闻了一些,差别也不致于大的让人吃惊。 吃完早饭,吴嬷嬷就让吴有贵赶螺车,去北郊庄子看水珠。 今天谁都不来,江意惜侍弄完花草后,站在廊下继续教啾啾说“扎针针”“吃肉肉”,这几个字丫头也一直在教它说。 巳时末,孟老国公突然来了扈庄。平时他来都是江意惜邀请,或是跟着孟辞墨来,今天这么主动又是单一个,还是头一次。 他的护卫孟中手里拎着两个粉瓷罐茶叶。 老爷子笑道,“昨儿一个在吴城当水军都督的老部下来庄子看我,送了我两罐明前吴湖龙井,给小姑娘尝尝鲜。” 明前吴湖龙井是贡品,即使皇宫里的贵人,除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其他人分的也有限。 江意惜搞懂了,老爷子肯定是听孟辞墨说自家茶特别好喝,特地来喝茶的。 而且,他都送了这么好的茶叶来,自己也该有回礼不是。 江意惜好笑,赶紧把老爷请进屋,亲自沏了一碗经过处理的茶。 老爷子拿着茶碗闻了闻,一脸享受。 他喝完茶水,又砸吧砸吧嘴才笑道,“不怕小姑娘笑话,老头子就是来喝这种茶的。那小子只说茶好喝,却没问什么茶。我喝着有些像青山毛尖,却要青香绵长得多。这是什么茶,在哪里买的?” 第五十章 郑吉(求首订求月票) 江意惜笑道,“这茶是我师父送的,的确是青山毛尖,只不过他老人家另外处理过。前两天回府给我祖母祝寿,才拿来这里。孟祖父喜欢喝,就送你一些,当时师父送的有些多。” 用这种借口, 这种茶也只敢送给老爷子和孟辞墨。 老爷子点头笑纳,他就是这个意思。 江意惜留老爷子在这里吃晌饭,又派人去请孟辞墨。 吴嬷嬷不在,江意惜让人把贺大婶和贺二娘母女请来主厨。贺大婶做糖醋鱼,她在一旁看。她觉得花花说的松鼠鱼做法有些像糖醋鱼,学会以后做给花花吃。 江意惜亲自做了一道锅包肉, 趁别人不注意放了事先准备的盐和糖。菜一出锅, 香得贺二娘和几个丫头直吸鼻子。 水灵得意道,“我家姑娘就是能干,做的菜光闻着就能流口水。” 贺大婶笑道,“做饭、酿酒、看病、制衣……凡是有技艺的活计,都要讲天份和缘份。同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的徒弟,手艺有高有低。江姑娘聪慧,于厨艺上有天份,不常用饭还能做得这样好。” 贺婶真是个妙人儿,把江意惜不好解释的话都解释了。 江意惜笑意更浓。说道,“今天卤味有些多,贺大婶回家时拿只卤鸡回去给贺叔下酒。” 锅包肉让孟老国公停不下来嘴,孟辞墨多夹两下他都要鼓眼睛。孟辞墨装作看不见, 继续夹着,老爷子只得用自己的筷子敲打他的筷子。 听说这道菜是江意惜做的,老爷子更高兴了。跟孟辞墨低声道,“难怪沈老头说江小姑娘天赋异禀,果真。老头子我吃过无数次这道菜,包括御宴, 数这次最好吃。把小姑娘抓紧了,若被别人抢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孟辞墨笑着点点头,赶紧又夹了一片锅包肉放进嘴里。 祖孙两个回家时,老国公还对江意惜说道,“下次来,再给老头子做锅包肉吃。” 江意惜笑着答应。 吴嬷嬷天黑后才回庄子。 吴嬷嬷红着眼圈说,“水珠的半边脸是青的,看到我直哭,说死鬼男人三天两头揍她。那个于老头,比我当家的还要大一岁,却不知道疼媳妇,张口就骂,伸手就打。他前面的两个媳妇都是被他磨搓死的。但他娘是大夫人的乳娘,谁也不敢惹他…… “老奴跟水珠说了,让她注意于老头,若他犯过什么在事,姑娘能拿捏着想办法让他们合离。水珠说,于老头肯定贪墨租子了,但她目前没有证据,她会想办法拿到……” 江意惜听了也心疼不已,说道,“以后让有贵哥时常带着你去看看她……” 等到睡觉前,花花依旧没有回来。 江意惜却感觉到光珠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水雾。小东西哭了?不知它遇到了什么事,江意惜担心的一宿没睡好。 次日一大早,她坐起来把光珠拿出来,光珠表面果真有许多水。她把眼泪刮进茶碗里,比上次多多了。 江意惜心疼的直叹气,不知小东西怎么了。 今天是初九,又是孟辞墨来扈庄看病的日子。辰时末,不止孟辞墨来了,孟老国公也跟着来了。 孟连山手里抱着一摞书。其中两本兵书是送江洵的,三本医书是送江意惜的。 老爷子哈哈笑道,“江小姑娘,老头子还想吃你做的锅包肉。” 他的话让孟辞墨有些脸红,这说的太直白了。 江意惜笑道,“今天我本来就要请孟祖父来吃锅包肉的。” 老爷子看江意惜更满意了。 啾啾又扯着嗓门叫道,“吃肉肉,扎针针,江姑娘,花儿,北方有佳人……” 叫得众人乐起来。 孟辞墨进屋针灸,老爷子则坐在院子里侍弄起了花草,偶尔逗啾啾说两句话。 当他听到“滚,下去,军棍侍候”时,乐得哈哈声震天响。 自言自语道,“哈哈哈,这是郑吉的声音。哎,打仗四年,加上上年和今年,他已经有六年没回京城了。老头子想他都想得紧,别说大长公主了……” 江意惜悄声问,“郑将军是宗亲?” 孟辞墨道,“嗯,郑叔是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现在在西庆任总兵兼西征大将军,守卫着我朝的西北门户,几年都不能回家一次。大长公主时常想儿子想得哭,气不过,还来骂过我祖父,说是祖父把她儿子带野了……许多人都说郑叔会接我祖父的班,成为下一个战神。我希望我能接郑叔的班,成为继郑叔之后的战神。” 江意惜记得宜昌大长公主的驸马就是姓郑,原来他们是一家。大长公主的独子一直在外守边,还真不多。 她笑道,“孟大哥眼睛已经好多了,等到彻底好了,一定会得偿所愿。” 孟辞墨点点头,一脸的踌躇满志。 晌午,孟家祖孙如愿吃到了江意惜做的锅包肉。 这次江意惜做得多,祖孙俩吃尽兴,下人们也吃到了。 吴嬷嬷笑道,“姑娘就是聪慧,做什么都比旁人做得好。” 想着一定是二老爷和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姑娘,姑娘才能越来越聪慧。 吃完晌饭后祖孙二人告辞回家。 吴嬷嬷又领着人准备晚饭,今天下晌江洵要来。 日落时分,终于把江洵盼来了。他不止带来了秦妈妈,还带来了水灵的哥哥江大。 江大二十岁出头,长得又高又壮,还黑。 他第一次见江意惜,给江意惜磕了头,感谢二姑娘对他和妹妹的恩情,又讲了水露的事。 水露和江晋半夜在花园私会,害得江大奶奶差点小产的事传遍了街头巷尾,当然也传进了武襄伯府。 水露被打了个半死卖去牙行,他就一直在牙行对面的茶肆喝茶,看见水露第二天下晌就被人买走了。二十板子要了水露的半条命,连路都走不了,将来瘸不瘸还不一定,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这时候买她。 江大雇了一辆驴车悄悄跟随买人的人和水露,去了城北一处小宅子里。他又在胡同口的一家茶肆喝茶,居然看到水露的哥哥从那家出来。 虽然他把斗笠压得低,江大还是认出了他……由此断定,买人的人肯定是受夏婆子相托。 yawenku.com 第五十一章 觉悟 江意惜暗哼,肯定是夏婆子让人买的人了。夏婆子是江大夫人最得力的人,有钱,也有一定的人脉。 这是江意惜之前便想到的。 不过,奴才再得势也是奴才,不能不听主子的话。这边主子刚把人卖了,她那边就安排人把人买了, 这种跟主子唱对台戏的奴才是活到头了。 江意惜又拿出两个银角子交给江大,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江大笑道,“是,奴才定会让主子满意。” 江意惜很满意江大的能力。说道,“从现在起,你就负责我和洵儿在府外的事宜,每月月银一贯钱。” 江大是江意惜私自雇的下人,就由她掏工钱。这个工钱是武襄伯府管事和管事婆子拿的例。 江大大喜, 赶紧地磕头谢恩。他不光是因为多拿钱高兴,而是可以像父亲一样给主子当忠奴了。 江意惜和江大的对话让江洵在一旁旁听。 江大退下后,江意惜又讲了该如何收拾背主的奴才,背主的奴才有多么可怕。 末了说道,“姐之前识人不清,非常相信水露。那次去广和寺,她不知得了谁的吩咐出卖我,我的清誉差点被毁。因为忌惮夏婆子,等到现在才收拾她。” 这话不算撒谎,只不过把发生在孟家的事搬到广和寺。 江洵脑补一番,认定水露在寺里引着姐姐去见了不妥当的男人,姐姐想法子逃开了。 他气得眼圈都红了, 哽咽道, “姐, 是弟弟不好, 没有护好姐姐,让你差点被恶奴陷害。姐姐受了委屈, 却不能说出来,还要忌惮一个奴才。奴才可恶, 有些亲戚更坏。” 这孩子终于觉悟了。 江意惜摸摸他的总角,“所以,只有咱们强大了,别人才不敢惹。” “姐,我会好好学习,遇事多考虑。明天我还要去孟家庄,请孟祖父和孟大哥讲谋略,请连山大哥他们教武功。还会注意大房,我猜测让水露害大姐的人很可能是大夫人和江意言,她们忌妒姐姐长得好……” 江意惜道,“我也这么认为。” 必须让他注意大房,特别是江大夫人。 姐弟二人说完悄悄话,江洵才去廊下逗啾啾。啾啾说着疯言疯语,小少年咧着大嘴乐。 江意惜看着窗外的少年,靓蓝色长衫,青色腰带,站姿如松,笑容灿烂,非常符合伯府小公子的形象。 这孩子变化真大。 江意惜极是满意,又口头表扬了秦嬷嬷。 次日天色刚亮,江意惜就来到厨房。吴嬷嬷在准备做早饭,水灵烧火,吴大叔扫院子。 昨天晚上说好,江意惜会亲自卤一些鸡蛋和花生米,他们吃的同时,让江洵带去孟家庄给那祖孙二人吃。 江洵也起的早,在院子里跟着江大练武。 吃完饭刚刚辰时初。江洵领着拎食盒的江大一起去孟家庄,这时候孟家祖孙还没吃早饭。水灵也一起跟去了,她想多跟哥哥说说话。 并说好,吃完晌饭后,秦妈妈去孟家庄与江洵汇合,直接回京城。 今天即使江洵不想去孟家庄江意惜也会把他打发去,因为李珍宝要来扈庄。虽然李珍宝不需要再治对眼,但每十天中身体好转那两天会来扈庄玩。 想着李珍宝把花花打进她的嘴里,江意惜就觉得过意不去,想亲手做些好吃的给她。虽然不能帮她“固魂”,总对身体有好处。但茶叶之类的东西就不能拿出来了。 巳时初李珍宝来了。 她一进门就到处看,纳闷道,“咦,你弟弟呢?” 江意惜笑道,“你不是不愿意见他吗,我打发他去孟家庄了。” 李珍宝道,“我之前不愿意见男人是因为我有斗鸡眼,现在斗鸡眼好了,见见有什么要紧。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想见他。” 江意惜道,“好,以后介绍你们认识。洵儿比你大,是哥哥。” 李珍宝又道,“我父王和哥哥很欣赏孟老国公,跟孟世子也熟。以后有机会,再介绍我跟孟大哥认识。都说孟辞羽有潘安之貌,他哥哥肯定也漂亮……” 李珍宝正说得高兴,突然一阵话传来,“吃肉肉,吃肉肉,佳人,佳人,北方有佳人,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李珍宝转着小脑袋东张西望,“咦,哪个小男生在说话,又是吃肉,又是佳人,气我呢?” 江意惜笑着把她拉到啾啾前面,“这是它在说话。它叫啾啾,会说很多话。” 啾啾扑棱着翅膀叫起来,“花儿,花儿,江姑娘,有位伊人,在水一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珍宝罕奇得不得了,大声笑道,“天哪,还是只色鹦鹉。色啾啾,叫姐姐。” 啾啾不高兴了,骂道,“滚,出去,军棍侍候。” 由小男孩的声音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李珍宝笑得更厉害,说道,“这鸟儿太聪明了,还知道我在骂它。色啾啾,色啾啾,色啾啾……” 啾啾跳着脚回骂,“滚,滚,滚,军棍侍候,滚……” 一人一鸟对骂,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李珍宝又缓下口气,非常温柔地笑道,“色啾啾,不骂你了,咱们合好吧。” 啾啾不懂什么是“色”,它骂人是因为李珍宝的声音又尖又大,以为她在骂它。见李珍宝不凶它了,便也不骂人了,叫道,“吃肉肉,扎针针,佳人,花儿,江姑娘……” 众人又是一阵笑。 李珍宝把食指伸进鸟笼轻轻抹着它的头顶,笑道,“色啾啾,这才乖。” 晌午,江意惜亲自做了一个拔丝红薯,一个鸡蛋韭菜盒子。 一大桌子菜,李珍宝只吃这两样。 “好吃,太香了。江二姐姐,你的手艺真好,比御厨还好。” 雍王爷给她派的几个厨子里,有一个是御膳房里的御厨,太后听说她挑嘴,特地派给她的。 江意惜笑道,“哪儿有那么好,你是隔锅香。我会做的菜不多,也就几样。” 饭后,李珍宝又逗啾啾玩,申时就要回昭明庵了。 江意惜想到花花现在还没有归家,又想到自己意外得了那样宝贝,她想去庵里拜拜佛祖菩萨。求佛祖菩萨保佑花花平安,保佑孟辞墨的眼疾快些好,还要保佑李珍宝的病快些好。 xiaoshuting.la 第五十二章 调戏丑尼姑 为蝶豆花100000起点币+ 但那话不好明说。 江意惜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庵堂,好些天没去上香了。” 李珍宝乐开了花。她知道江意惜平时都是走路去昭明庵,她也不坐车,要走路。 水灵已经从孟家庄回来了,就由她和吴大伯陪着江意惜去上香。 李珍宝和江意惜手拉手走在中间,一群护卫和下人前呼后拥。 走在阡陌纵横的乡间小路上, 看到偏西的斜阳,大片的绿色庄稼,穿插其间的溪流,田里劳作的农人……李珍宝想起她前世去农村做视频看到的情景。轻声哼唱起来: ……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你的金钱买不到姐的自由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姐的幸福只是那真心拥有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你的虚伪从开始都被看透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 你从来都没想过姐的感受 …… 声音清脆,曲调别样。 这首歌是李珍宝前世第一期视频中的配音。 她知道这个“牛”不是那个“牛”,但她就是要这么用。 身后背景是农家小院,小院门口拴着一头鼓着大眼睛的老黄牛。她坐在一旁,小桌上摆着一个卤牛头, 牛头闭着眼睛, 她抱着一大块牛肉啃。酱色的汤汁沿着嘴角流下来,她感觉到了,就是不擦…… 李珍宝前世爸爸看到后气了个半死,半夜给她打电话都哭了。 她如愿气到了爸爸,还把爸爸气哭了,当时感觉特别爽…… 想到往事,李珍宝情绪低落,也有些心虚。说道,“我泡药浴时常常做梦,这首歌是我梦里的一个姐姐教我的。不知为何,想到梦里的一些事, 我的心就莫名难过, 觉得对不起……我父王。” 江意惜也被这首曲儿吸引。心道, 这一定是“现代社会”的曲儿吧,别有一番味道,就是歌词太直白了…… 她当然不会揭发李珍宝了, 笑道, “一定是仙人在你梦里教你的。怪不得这么好听,原来是‘仙曲儿’啊。” 李珍宝点点头,小手把江意惜的手拉得更紧。自己跟这位江二姑娘玩得好是有缘由的,人家就是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江意惜又捏捏她的手开解道,“你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以后会比现在更好,往前看。” 前面一丈开外怒放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江意惜走过去把野花采下塞进李珍宝的手里。 “你将来的人生,一定会跟这些花儿一样美。再坚持坚持,会好的。” 李珍宝看看手里的花朵,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灿烂夺目。 她喃喃说道,“这么长的时间,我不能吃肉,不能化妆,不能穿有颜色的衣裳,除了念珠和木簪不能戴任何首饰,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亮色……” 她的眼里涌上泪意,吸了吸鼻子又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你说的对,只要坚持住,我的将来一定会比现在好,跟这些花儿一样美丽,绚烂。” 她把一朵红色的花插在帽沿下,“任性一把,到前面的小树林就拿下来。”又问江意惜,“我这样好看吗?” 灰色的僧帽下压着一朵艳丽的红花,眼睛不大却灵动明亮,皮肢不白却光滑细嫩,平平无奇的小脸极其生动。 江意惜由衷夸道,“嗯,好看。” 李珍宝笑了起来,露出左边的小虎牙。 她瞧瞧身边一群人,觉得破坏了她们姐妹情谊和乡间趣味。说道,“留下贺嬷嬷和水灵,其他人离远些。“ 贺嬷嬷是专门保护她的婆子,水灵厉害,所以留下她们二人。 这些人不敢不听,远远地跟在主子后面,只贺嬷嬷和水灵走在主子五六步之后。 李珍宝此时的心情就像叮叮咚咚的泉水,雀跃极了。她的脚步越发轻快,拉着江意惜的手也甩得更高,像前世她跟同学玩高兴的样子。 江意惜没觉得不好意思,相反更放开了。人生苦短,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开心,干嘛苦自己。 乡间小路上,一高一矮两个小娘子手拉手欢快地走着,咯咯笑声传了老远。 在快走到树林的时候,从树林中走出三个身着华服的青年贵公子。 他们几个在树林里偷看这两个小娘子很久了,走近些才发现其中一个是小尼姑,还是带发小尼姑。 小尼姑的笑声很大,清脆悦耳,听声音一定是个娇俏美丽的小娇娘。等她们再走近了,才发现小妮姑不仅不美,还是个丑尼姑,头上居然簪着一朵花。 另一个是前阵子抱着孟三跳湖的江意惜。这位江二姑娘虽然长得俊,但丑人多作怪的小尼姑更让他们感兴趣。 几人摇着大扇子走出来。 李珍宝和江意惜没理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位公子突然说话了。 “小尼姑如此开心,是在俗世间找到合心意的小后生了?嘿嘿,小模样不咋地,还挺浪。” 另一个又说话了,“小尼姑戴的花太丑,本公子送你一支金簪要不要?” 第三个没说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特别夸张欠揍。 李珍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小眼睛鼓得溜圆。 她冲到第一个说话的公子面前,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尖声骂道,“我去你娘个蛋,你个贱男人,本尼姑浪不浪戴不戴花关你屁事。居然敢骂我丑,信不信本尼姑扯下你的那物让你当太监……” 苏新感到小腿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小尼姑放爆仗一样噼噼啪啪一阵骂,还骂得忒不要脸。他气坏了,抬手打过去,胳膊却被一个赶过来的高大婆子抓住。 婆子喝道,“大胆,这是珍宝郡主,我看你敢打个试试。” 赵元成和罗肖先是被李珍宝的泼皮不要脸逗乐了,这他娘的是什么花尼姑,简直比他们还纨绔。 他们还想冲上去群殴,既是帮哥们,也能占便宜,之前还没占过小尼姑的便宜呢。可一听这丑尼姑是李珍宝,便停下仔细打量起李珍宝。 他们知道珍宝郡主在昭明庵带发修行,但都没见过她,还听说她的身体极其不好,之前根本没把这个欢快的小尼姑跟李珍宝联系在一起。 小书亭app 第五十三章 病重 为蝶豆花100000起点币+ 罗肖看了几眼李珍宝,还是不相信她是李珍宝。摇头道,“都说珍宝郡主是斗鸡眼,这小尼姑不是啊,可看是假的。” 赵元成前几天才听他贵妃姑姑说过,李珍宝的斗鸡眼被治好了,再看小尼姑跟皇上和雍王爷极像的蒜头鼻子, 便猜到小尼姑肯定是李珍宝无疑。 他有些吓着了,忙拱手笑道,“原来是珍宝郡主,失敬,失敬……” 李珍宝可不接受他的道歉,上前踢了他两脚骂道,“失敬你爹个毛线。你个丑鬼, 丑骡子,天生的阉货,马和驴的杂种。自个儿长得驴不驴,马不马的,还嫌本尼姑戴的花丑……我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 她踢完赵元成,又去踢旁边的罗肖,还伸出右手的两根指着对着他说道,“敢骂本尼姑斗鸡眼,你祖宗个蛋,要不是看你两个大鼻孔太脏恶心人,本尼姑就要大葱插骡鼻, 插得你断气……” 她的话难听至极, 赵远成、苏新、罗肖三人被骂得羞愤难当, 瞪着李珍宝的眼睛通红, 却不敢骂回去。 罗肖站着没敢动,从来没受过气的赵元成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苏新则是冲上去打人,当然不敢打李珍宝了, 而是打拦在中间的恶婆子。 这三人属赵元成的出身最高, 还有个当贵妃的姑姑,当亲王的表哥。他也不敢惹李珍宝,不是因为李珍宝是郡主,而是因为太后和皇上对她特殊的宠爱。 他心里怒骂着丑尼姑,抡巴掌打向贺嬷嬷。 苏新出身武将,家势最低。但他刚来京城不久,不知道李珍宝是怎样的传奇,一掌推得贺嬷嬷一个趔趄。挡在江意惜前面的水灵又冲上去,跟他们打在一起。 李珍宝瞥到一群护卫就快跑过来了,根本不怕这几个贱男人,嘴里骂得难听,还捡起一根木棍要去打他们。 江意惜怕她被误伤,牢牢抓她的手不许她再上前。 等到护卫跑过来,赵元成几人也平静下来,知道害怕了。 赵元成忙拱手道,“珍宝郡主,我们先前真的不知道你是珍宝郡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的有眼无珠。我是镇南侯府的赵元成,他是罗都督府的罗肖,他是苏统领府的苏新,我们都跟雍王世子是朋友……” 这些护卫里有人认识赵元成和罗肖,但他们冒犯了主子,自是不能放过他们,上前把赵元成三人抓住。 “郡主,如何处置他们?” 李珍宝又气又累,已经觉得体力透支,心跳过速。她还想说“给本尼姑狠狠地打”,却说不出话来,身上软软向下滑去,被江意惜抱住。 众人吓坏了,江意惜都哭了。贺嬷嬷赶紧背起李珍宝快步向庵堂跑去,得马上请寂苍主持治病。 赵元成几人也吓坏了。若李珍宝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祸可是闯大了。他们本是来游青螺山,刚才才去昭明庵住下。想在附近转一转,明日回京,却没成想出了这件事。 护卫们更害怕,这是他们没保护好主子失职了。他们恨恨看着这几个惹事生非的纨绔,恨不得胖揍一顿泄愤。但赵公子是赵贵妃的娘家侄子,也不敢太放肆,推搡着三人往昭明庵走去。苏新的出身最低,护卫们对他最不客气,下手也最重。 怎么发落这几人,得请示王爷。 眨眼功夫林子前只剩下江意惜和水灵、吴大伯几人。 江意惜也着急李珍宝的身体,但知道自己的医术帮不上大忙,能救李珍宝的只有愚和大师和寂苍主持。 他们依然去了昭明庵,江意惜拜了菩萨。求菩萨保佑李珍宝平安无事,保佑花花平安归家。 之后,她便去了李珍宝的小院。 素点守在门口没让她进,说寂苍主持正在给节食小师父施针,又让人去报国寺请愚和大师和进京给雍王爷送信。 江意惜担心地问,“节食小师父不会有事吧?” “不知。” 素点红着眼圈摇摇头,忍着没有哭出来。若郡主不好,他们的性命不保。即使郡主无事,一顿好打也跑不了。 江意惜不可能在这里等消息,只得回庄子。她担心李珍宝的身体,脚步沉重,走得很慢。 吴大伯非常着急,刚才天光大亮还出了那种事,天黑了更不安全。 他催促道,“姑娘,天快黑了,得赶紧回庄子。” 江意惜四周望望,西边的红云已经变暗变黑,归家的农人步履匆匆。 又想着,愚和大师说李珍宝明年病情能大好,花花也说她福气大,她应该挺得过这一关吧? 江意惜加快脚步,不久便到了庄子。 饭后,江意惜净手焚香,开始抄《药师经》。 这是为李珍宝抄的。 她抄到亥时末才抄了一半,吴嬷嬷催促她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一会儿想想李珍宝,一会儿想想花花,还想到了跟李珍宝打架的苏新。 苏新,舒心,这个名字比较特殊,江意惜记了两世。 前世,在寺庙里半夜跑去孟月房间的男人就叫苏新,不知是不是今天这个男人。他跟镇南候府的赵元成是玩得好的朋友,江意惜觉得八成应该是同一人。 赵元成江意惜前世虽然没见过,这个大名却是经常听说。前世就是他带着几个纨绔把江洵打得厉害,还是水灵出手教训了他。 赵元成是镇南侯世子的二儿子,孟大夫人是他的表姑。他有位嫡亲姑母,是宫中的赵贵妃。还有一位表哥,是四皇子,已被封英王。 赵元成跟苏新玩得好,又跟孟大夫人有亲,由此可以推断孟大夫人不仅是平和郡主害孟月的推手,弄不好还会是暗中参与者…… 得让孟辞墨注意赵元成和苏新,他主要注意赵元成。还得让江大注意那两人,他主要注意苏新,必须确定这个苏新是不是前世害孟月的那个人。 现在有了花花,自己也更容易解决孟月被陷害的那件事。 想到赵贵妃,江意惜又想到曾经还有一位美丽的曲德妃。曲德妃是孟辞墨生母的胞姐,两姐妹因为容貌倾国倾城,美丽异常,被称为“二曲”…… 思路客 第五十四章 不一样的父女 据说曲德妃美丽温婉,非常得皇上宠爱,生了三皇子李熙,后被封平王。 四年前出了一件大事,曲德妃和平王母子同时陷害太子李康,皇上大怒,罚平王去守皇陵, 把曲德妃降至德嫔,同平王一起赶出宫…… 这些事不关江意惜的事,过去她根本不关心。因为跟孟辞墨密不可分,现在江意惜不得不多想想,想得一宿没睡好。 次日一大早,江意惜顶着黑眼圈起床继续抄经,巳时末抄好, 让水灵送去昭明庵交给柴嬷嬷。又让吴有贵去京城找江大,让江大注意和打听一下苏统领的儿子苏新,兼着打听一下赵元成。 两刻多钟水灵就回来了,说京城来了许多贵人,她别说进李珍宝的小院,连小院的附近都去不了。正好看到素点,让素点转交给柴嬷嬷。 昭明庵后的一个小院里,院子里站了八个华服裹身的人及一群下人。有赵元成的爹赵世子及母亲赵二夫人,苏新的爹苏统领及母亲苏夫人,罗肖的爹罗都督及母亲罗二夫人,及几个儿媳妇。那几个惹事的儿子都没来,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被打得起不来床来不了。 厅屋里也坐着和站着一群人,有李凯及雍王妃,雍王府的另六位公子,两位少奶奶,几个男女亲戚,还有慈宁宫的两个内待。 孟老国公也来了。孟家庄离这里近, 珍宝郡主不好, 他听说消息了也得来看看。 他们都是一脸沉重。 卧房里, 李珍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小脸铁青,寂苍主持正在给她施针。雍王坐在床边看着闺女,不时抹一把伤心泪。 愚和大师云游去了,只有寂苍主持在,雍王爷担心她救不活闺女,觉得天都要塌了。 许久,李珍宝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看到闺女终于醒了,雍王爷拉着她的手哽咽道,“我的闺女,你总算醒了,父王快被吓死了。” 刚才李珍宝去了前世,病床上的她居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爸爸神色憔悴,人都瘦得脱了相。妈妈居然也来了,妆容精致,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李珍宝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位爸爸。虽然他跟妈妈离了婚,把小小年纪的她送进寄宿学校,哪怕找了再多的情人,也依诺没有再婚。出钱让她出国读书,她不愿意。又出钱让她拍戏,她不仅不愿意,还故意去当了吃播。 不像妈妈,离婚半年就嫁去了国外,生了两个孩子。 她知道,爸爸有再多的错,疼爱她是真的。 她使出浑身力气说道,“爸爸,对不起,我故意气你,是想让你注意我。以后,女儿再也气不到你了。找个好女人吧,幸福渡过余生。不要再救我,求你了。” 她知道,或许这是自己最后的遗言,以后她会在“昏迷”中静静死去。若是爸爸真能放弃对她的治疗,该多好。 爸爸拉着她的手痛哭失声,她再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了。 妈妈也哭了,在一旁埋怨道,“珍珍,你做什么不好呢,偏偏做……” 李珍宝陷入一片黑暗。再次睁开眼睛,面对的是这一世的爹爹。这个爹爹也有许多缺点,但心疼闺女也是真的。 李珍宝小眼睛里溢出泪水,瘪着嘴呜咽道,“父王,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糯糯的声音,暖心的话语,还有痛苦的表情,雍王爷又心疼又心暖,拉着小闺女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我的宝儿,你总算睁开眼睛了……啊~啊~啊~啊……你快让父王心疼死了……啊~啊~啊……没有你,父王生不如死啊……啊~啊~啊……” 由于难过,他的五官皱成一堆,只看得清通红的蒜头鼻子和抖动着的下巴上的一撮胡子。 李珍宝嫌弃地想着,哭的真丑。又哀伤地想着,自己这辈子的脸比他哭的时候还丑…… 外面的人,除了雍王妃和她的亲儿子李占不是真心欢喜,其余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 特别是赵、罗、苏三家的人,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儿子总算能继续活着了。 想着,回去就让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小子避出京城,以防雍王府报复。 不过,雍王爷的哭声又让这些人觉得不可理喻。这哪里是男人,娘们都不待这样的,太牙酸了。 李凯也不好意思,看了雍王妃一眼,意思是让她进去劝劝。雍王妃装作无事人一样,没动,此时她想装贤惠都装不出来。 太气人了,那个死丫头又丑又恶又能折腾人,一年至少有十次把他们折腾来这里。只要她活着,王爷的眼里谁都装不进。本盼着这次能死掉,谁知又活过来了。 李凯只得自己进去劝那一对抱在一起哭的父女。 “父王,小妹刚醒,不宜太激动。” 雍王爷一下刹住再要说的话,拍拍李珍宝的小手,温声说道,“好闺女,莫激动,莫哭,父王在这里陪你。” 李珍宝哽咽道,“好,听父王的。” 李凯又请示道,“父王,那些人现在还没吃斋饭,我让人去准备?” 雍王爷道,“除了赵罗苏三家人,其他的都请去吃斋吧。” 李珍宝才想起来自己晕倒是因为打架,又难过起来,嚷道,“还说稀罕我,哪里稀罕了?哪里稀罕了?把我生的这么丑,还让我当尼姑,害得我被人家骂丑尼姑,斗鸡眼,我讨厌你,不理你了……” 说完,小脑袋转了过去。 雍王爷眼睛一瞪,“你说的是不是那几家畜生玩意儿,老子去揍他。” “悠悠众口,人家一说你就揍,揍得过来吗?呜呜呜……不理你了。” 李珍宝说生气了,又转过脑袋揪了一把雍王爷的胡子。 雍王爷理屈词穷,很想说把你生成这样不是我的错,却也不敢说出来。被闺女揪了胡子,还挺高兴,闺女跟自己还是亲近的。 小书亭app 李凯道,“父王暂时出去避避,我来劝小妹。” 雍王爷也怕闺女越看自己越生气,只得起身出去。 他一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老赵、老罗、老苏就气不打一处来,冲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君子一言 雍王爷冲到院子里先打苏统领,又揪头发又抓脸,脚和嘴也不闲着。 “你家小崽子居然敢骂我家宝儿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家宝儿哪里丑了,明明美得紧……你家小崽子才丑,你们全家都丑……我家宝儿无事则罢, 若有事,我要你全家陪葬。” 苏统领不敢还手,抱着脑袋不住地陪罪。 “是下官没教好儿子,下官错了,下官错了……是,是, 珍宝郡主美得紧,比仙女还美……” 其他人来拉架, 雍王爷拽着苏统领的头发不松手,好不容易才把二人分开。 雍王爷又去打赵世子,边打边骂,被人好不容易拉开。他又去打骂罗都督,又被人拉开。 最后,那三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雍王爷也头发散乱,才骂骂咧咧回了屋。 不多时,其他人都被请去吃斋饭,只有赵罗苏三家人饿着肚子站在院子里。 赵世子鼻子都快气歪了。自己可是国舅爷,朝中重臣,今天被当众这么打。不过他也没辙,自己是皇上的大舅子,人家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个打挨了也只得挨了。 —— 晚上,江意惜又让水灵和吴有贵去昭明庵打探李珍宝的情况。 吴大伯和水灵回来说,节食小师傅清醒了一个多时辰, 雍王爷和王妃、世子爷留在庵里陪她。 除了一直跟着节食的贺嬷嬷,其他护卫和下人都挨了打, 说他们没有保护好主子。由于有节食小师傅的求情,护卫只挨了十板子,婆子和丫头挨了五板子…… 听说李珍宝醒了,江意惜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几天,江意惜每天都会让人去打探李珍宝的消息。她总觉得对不住李珍宝,若不是李珍宝到她家玩,也不会遇到那件糟心事。所以这些天隔三岔五会做些“经过处理”的点心,让人送给李珍宝吃,对她身体有好处。 听说李珍宝非常喜欢吃,雍王爷父子也喜欢。他们还赏了水灵二十两银子,说她护主得力。让水灵极是开怀。 水灵回来又谢了江意惜。说她自从给二姑娘当了忠奴后,不仅得了姑娘的赏,还得了孟老国公、孟世子的赏,这次居然得了王爷的赏。几个月挣了几十两银子,之前想都不敢想,这都是托了二姑娘的福。 吴嬷嬷笑道,“看看,看看,小嘴多甜。以后谁再说咱们水灵憨,我就跟谁急。” 说得众人大乐。 江意惜已经看出来,吴嬷嬷有想让水灵给自己当二儿媳妇的想法,还在观察期。江意惜自然不会戳破她。 李珍宝的情况渐渐好转,江意惜才真正放下心。不过,李珍宝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出来玩了。 令江意惜惴惴不安的是,好几天了,花花依然没有回来。她十分惶恐,若花花被野物吃了多可惜,留在她肚子里的元神又该怎么办? 期间,六月十二那天孟辞墨没来针灸。因为李珍宝病重,京城许多皇亲国戚和勋贵世家都派当家夫人去昭明庵探病,孟大夫人和孟二奶奶也去了。她们没亲眼看到珍宝,只在厅屋问候了几句。之后,便去孟家庄住了两天,美其名曰孝敬老爷子。她们在,孟辞墨便不好来扈庄了。 十四那天孟辞墨来了。 他一进垂花门,就得到了啾啾的热烈欢迎。 “扎针针,吃肉肉,扎针针,吃肉肉……” 孟辞墨被逗乐了,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扎针针、吃肉肉的?” 说完“肉肉”,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几个丫头都捂嘴笑起来。 江意惜笑道,“孟祖父怎么没一起来?我做他爱吃的包锅肉、卤肝子,让人请他来吃饭。” 孟辞墨道,“不必了。我祖母十八那日过寿,我针灸完后,会同祖父一起回府住几天。”又问,“这次要回京,我能不能多推后几天来针灸?” 江意惜的心颤了一下。昨天,江老太太专门差人来说,孟老太太快过寿了,让她回京城,同江大夫人一起去孟府贺寿。 今生她没有赖上孟三公子,去了也不会如前世一样被冷落和讥讽,但江意惜就是不想去。 她跟来人说,自己这段时间得了风寒,浑身无力,不能去…… 江意惜笑道,“偶尔调整一下针灸时间无妨。孟大哥可以多陪陪老太君,二十五日前过来即可。” 其实,孟辞墨眼睛已经好一些了,可以适当延长针灸时间。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视力有所好转,一切不变为好。 这一问一答是故意说给除孟连山以外的人听的。 孟辞墨又笑道,“昨天江姑娘差人送的点心,我祖父没舍得多吃,今天都带回去,我祖母喜欢。” 江意惜笑道,“听说老太君特别喜欢吃玫瑰水晶糕,家里还有些,孟大哥一起带回去。” 她不是为了孝敬老太太,纯粹是为了让老国公和孟辞墨高兴。 孟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前世江意惜没见过她几次。因为孟大夫人的谗言,老太太也不待见她,连请安的机会都不给。 前世老太太过寿,她上杆子去贺寿,老太太眼神都没瞄她一下,孟华又出言相讥,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所以,尽管知道老太太是被蛊惑的,江意惜仍然对她无感。 施针的时候,江意惜讲了那天李珍宝和苏新几人打架的事,还重点讲了苏新跟赵元成玩得好。 宋辞墨兴灾乐祸,“哼,珍宝郡主好不容易病情好转,又被气翻了。听说皇上斥责了赵罗苏三家家主,赵元成那几个纨绔被打得起不了床,太后娘娘还专门派内待去斥责了他们。” 他略过苏新和罗肖,只说了赵元成,可看他对赵元成的印象非常不好。 为了让加深他对苏新的印象,江意惜又嘟嘴道,“不怪珍宝被气成那样,实在是他们几人的嘴太坏,特别是苏新,说的话气死人,连我都想揍他。” 宋辞墨很少看到江意惜如此小女儿姿态,笑起来。说道,“不用你亲自动手,等我眼睛好了找机会揍他们。” 笔趣阁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第五十六章 天意不可违 为蝶豆花100000起点币+ 想着将有好几天见不到宋辞墨,江意惜满心不舍。把他送至院门口,望着马车渐渐远去。 这天半夜,江意惜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窗户有响动。她眼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个小黑影从窗台跳下来,又冲向她的床边。 不是花花又是谁。 江意惜欣喜地坐起来, 伸出手把花花按在脚蹋板上,“不要上床,脏。” 又提高声音叫道,“水清,进来给花花沐浴。” 今天是水清值夜。 睡在侧屋榻上的水清听了,赶紧起来。 内院也热闹起来,许多鸟儿被惊醒,齐声叫起来。啾啾被吵醒非常生气, 又骂了起来, “滚,出去,军棍侍候……” 花花被骂很不自在,转着眼珠想着坏主意。 睡在厢房耳房的水香和水灵也听到了,都穿上衣裳来给花花沐浴。 把花花洗得干干净净,再把毛擦干,才把香喷喷的花花塞进江意惜怀里。 已经给花花做好了一个小花枕头,放在江意惜的大枕头旁边。花花先闻了闻江意惜,再舔了她的下巴一下,才躺在小枕头上咧着嘴笑。 “终于又能跟主人一起觉觉了,好香。呵呵呵呵呵……” 江意惜悄声问,“在山里好玩吗?” “当然好玩了,找了几个聪明的朋友玩。有虎哥,豹婶,熊姨,羊咩咩、花毛鸡……” “你那天晚上哭什么, 害得我担心好久。” 花花喵喵叫道,“我正跟羊咩咩玩的时候, 突然来了一头狼,我吓得爬上树,可羊咩咩没跑掉,眼睁睁看着它被吃了。我好难过哦,就哭了。” 江意惜问,“你能跟虎豹熊交朋友,为什么不能跟狼交朋友?让它不要吃羊。”想着不让食肉野物吃肉不可能,又说,“至少不要当着你的面吃,把你吓着了。” 花花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跟狼交朋友,我恨它们。还有蛇,我也不喜欢。” 它打了一个哈欠,下一刻传来轻鼾声。 伴随着这个声音,江意惜也睡着了。 啾啾的叫声把江意惜吵醒。眼开眼睛,就看到花花睡在旁边。它头朝上,嘴巴微张,身体和四肢伸得像一根笔直的木头,江意惜无声地笑起来。 水清进来服侍,看到花花这个样子,也捂着嘴乐。 两人轻手轻脚穿上衣裳,走出去。 江意惜又做了卤鸡蛋和卤花生米,是专门给花花做的。啾啾喜欢吃卤蛋黄,再给它喂一小半。 早饭刚一摆上桌,花花就被香醒了,跳下床疯跑过来。 江意惜坚持让水清给它擦完脸,才让它上桌吃饭。 它一口气吃了两个卤蛋黄,两个肉包子的馅,小半盘花生米才住嘴。又把嘴伸长,等着丫头给它把嘴巴擦干净。 吴嬷嬷道,“之前花花可没有这么能吃,这是怎么了?” 江意惜把花花抱进怀里笑道,“兴许它在外面饿狠了。” 她又给水清安排了一个美差,主要服侍花花和啾啾。 水清刚满十二岁,玩心大,最喜欢花花和啾啾,喜得给主子磕头谢恩。 江意惜抱着花花躲进卧房,继续问着她感兴趣的事。 第一个问题,既然花花的元神能肉白骨,为何前主人八十岁就死了。她不是该活成老不死或老妖精吗? 花花鄙视了她一眼,喵喵说道,“天意不可违,我的元神是好,也只能求能救之人。我前主人命数是终年八十岁,我也救不了她。她已经是人生赢家,穿越女的典范,该满足了。唉,我也舍不得她,还想让下一世的她继续当我主人。可惜了,她下一世注定要当尼姑,为下下一世的世界女首富积累福气……” 江意惜零乱了,问道,“那你能看出我这一世和下一世的命数吗?” 花花道,“我跟了你,你就是女主了,当然是富贵无边啦。” “说具体些。” “天机不可泄露,说具体了,你的命数就会变。” “哦,那还是算了。李珍宝呢?她病情又加重了。” 花花道,“我早说了李珍宝命格奇异,除了感情不顺样样好,公主都比不上她,死不了。而且,她这一世遇到了你,治好了她的斗鸡眼,也便相改变了一些运数,应该能找到喜欢她她又喜欢的人吧……”看到江意惜满眼八卦,赶紧捂着嘴巴说,“天机不可泄露。” 江意惜又问了关心的人,“依你看,孟辞墨的眼睛能好吗?” “我在天上只看我想看的那几人,来到人间就看不出来了,他眼睛好不好我哪里知道……哎呀,无趣得紧,我要去逗啾啾玩啦。” 花花从江意惜怀里跳下来,跑去门边再爬上挂鸟笼的细铁棍,冲着啾啾“喵喵”叫,教啾啾学猫叫。 啾啾很奇怪,学复杂的人话学得快,可学动物语言就不行了。这么久了,连鸡打鸣都没学会。 花花一直叫到天黑,再到半夜,叫到除了水清所有人都上床睡觉了,还在喵喵叫。 啾啾困得脑袋像鸡啄米,骂人都没了力气。它一睡就被花花用爪子晃几下笼子,最后终于在半夜憋出两声“喵喵”,花花才心满意足跳下地。它吃了碗里的鱼和肉,由着水清洗干净抱上床睡觉。 外面终于寂静下来,扈园的人才进入梦乡。 六月十九傍晚,斜阳西坠,彩霞满天。江意惜抱着花花来到庄子门口,望向那条小路。 她在等江洵。 没等来江洵,素味却来了。 素味的腿还有些微瘸。她说,节食小师父刚刚泡了药浴,感觉好了一些。她不能出庵堂,又寂寞难耐,请江二姑娘去陪她说说话。时间不长,一个时辰即可。 江意惜也想李珍宝了。她放下花花,又等了半刻钟,等到焖炉里的点心烤好,装了两食盒,让吴大伯和水灵拿着,一起去了昭明庵。 雍王爷和李凯、李奇还没走。李珍宝斜倚在榻上,李奇坐在她身边,雍王父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江意惜进屋,先给雍王爷屈膝见了礼。 雍王四十出头,是皇上的胞弟,太后的亲儿子。这么高大上的人物,前世今生江意惜第一次见。 lingdiankanshu.com 第五十七章 双标 为幕后真大佬100000起点币+ 雍王爷眼睛不大,嘴唇不薄,皮肤不白,鼻子不挺还有点蒜头,但长身玉立,气质慵懒贵气,组合在一起也算得上俊秀中年大叔一枚。李珍宝长得非常像雍王爷, 只不过把他的缺点夸大了数倍。 雍王虚扶一把,笑道,“听宝儿说,江姑娘是她玩得最好的手帕交,还治好了她的……哈哈哈,本王谢谢你了。” 江意惜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雍王爷这么平易近人。笑道, “节食小师父聪明豁达, 又懂欣赏, 我们非常说得来,我也跟她学了不少东西呢。” 雍王爷笑眯了眼,“江姑娘好眼光,宝儿就是这样聪慧。”为了证明这个说法,又说道,“愚和大师也夸宝儿是少有的聪明孩子,不同于其他普通闺阁,能做不一样的大事。” “普通”和“大事”咬得重一些。 愚和大师还说了,闺女因为眼睛变好,面相得到改变,也相应改变了某些命数,让艰难的姻缘更加顺畅……当然,这件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江意惜笑道,“我一直觉得珍宝这么好。没想到,跟高僧想一块儿了。” 雍王高兴得又打了几个哈哈。 李奇在一旁说,“小爷也谢谢你,经常给偶姑姑送糕糕, 好七。” 逗得几人一阵笑。 他们客气完,李珍宝就招手让江意惜坐来自己身边。 江意惜上下看看李珍宝,心疼道,“好不容易长点肉,又瘦下去了。” 李珍宝嘟嘴道,“是啊,本来就黑,再一瘦,更像柴火棍了。” 雍王爷皱眉道,“宝儿又混说了。在父王的眼里,闺女是天下最美的,谁都比不上。” 江意惜挺不好意思,一句话又让李珍宝硬扯在容貌上。赶紧让水灵把点心拿过来,笑道,“才烤好,还热着呢。” 盒盖一打开,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香香。” 李奇说着,拿起第一块呈给姑姑,又拿起第二块呈给祖父,再拿起第三块给李凯,最后一块自己吃。 江意惜暗道,这几人地位高低,几块点心就看出来了。 几人说笑一阵,江意惜起身告辞。 李凯还要留饭。 江意惜笑道,“今天我弟弟要来庄子。” 李珍宝又道,“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改天介绍我们认识。” “好,到时你别嫌他聒噪。” 李凯不好再留,派了几个护卫护送江意惜回去。 江意惜一走,雍王爷就问,“宝儿这么喜欢弟弟,你七弟来了,怎地不理他?” 雍王七个儿子,只有七公子李占比李珍宝小,还是是现任雍王妃的亲儿子。 李珍宝皱着蒜头鼻子说,“那小屁孩子经常学我的斗鸡眼,还以为我没看到。哼,我干嘛要理他。” 雍王爷道,“父王不是打过他了吗?” 李珍宝拉着雍王爷的袖子晃了晃,撒娇道,“打了他还学,我讨厌他,就是不想理他。” 雍王爷见闺女跟自己撒娇,再看看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鼻子,嘿嘿笑着舍不得再说她。 李凯又问雍王爷,“父王,您觉得江姑娘如何?” 雍王爷道,“你看上那丫头了?”又沉吟着说,“虽然出身低了些,但模样娇好,气质沉静,关键是跟宝儿相处得好……” 李凯喜得冲李珍宝挑了挑眉。 李珍宝嘟嘴道,“正因为我们相处得好,我才不能害江二姐姐。她跟我一样,要找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不许男人纳妾。大哥要娶她,先把那两个小老婆处理了。” 雍王爷扯着胡子说,“宝儿的相公当然不许纳妾,敢惹宝儿伤心本王打断他的狗腿。可江二姑娘嘛,她有如此想法就是嫉妒心重了。那两个侧妃的出身比她还高,怎么可能为了她去处理她们……” 李凯很想说,我不碰那两个女人还不行吗,可这话又不好意思跟妹子说。忙道,“若江姑娘知道是我求娶,以后能当世子妃,想法或许能改变。” 李珍宝翻了个白眼。跟这一对自以为是又双标的奇葩父子讲不通道理,就只能不讲理。她蛮横地说道,“你们俩不是一路人,你不能用你的想法去度她的想法。反正,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许去找江二姐姐的家人提亲。” 笔趣阁 她知道江意惜的家人想用她换富贵,生怕父兄擅自去说合,江家人同意了,江意惜被动。 雍王对李凯一鼓眼睛,“宝儿的话听到没?” 李凯气得撅起了嘴。想着,不找江姑娘的家人,找江姑娘问总可以吧。 —— 江意惜还没进院门,就听到江洵的大笑声。 他正在院子里看花花打滚爬树翻跟头,秦林拉着秦嬷嬷的手,跟江洵介绍着花花的各种本事。 江大也来了,水灵一看到哥哥就跳了一下,拉着江大撒起了娇,又让他把二十两银子带回家给祖父。 江意惜拉着江洵进屋,江大也跟进来,讲了那件事。 前些天他同几个人喝酒的时候,“无意”中把夏婆子让人买走水露的事传给了某人,这人的兄弟是江三夫人在二门外跑腿的心腹小厮。 夏婆子曾经帮江大夫人做了不少坏事,也坑过江三夫人。不止江意惜恨她,三房的人同样恨她。 江三夫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又跑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非常气愤,这些奴才居然敢暗渡陈仓,这是欺主。她把江伯爷和江大夫人叫来大骂一顿,说必须严厉惩治这些奴才。 江伯爷和江大夫人也生气,打了夏婆子二十板子后把他们一家赶去远在定州的庄子。又逼迫买水露的人重新把人卖给江府,几天后水露的伤势好转,让牙人直接把她卖去了远地方。而且,水露的腿落下了残疾,成了跛子,长相再好也毁了。 老太太等人的做法当然不是针对水露,而是让下人看看忤逆主子的奴才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结果让江意惜非常满意。到目前为止,她只报了个小仇,收拾了一个丫头。 江大还说,昨天赵家和苏家就把赵元成和苏新送出京城了,大概是怕雍王府报复,不敢呆在京城。 第五十八章 表姑娘 为幕后真大佬100000起点币+ 江意惜一怔。离那件事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苏新离开京城了。若因他的离开不发生那件事当然更好,但若平和郡主换人怎么办。那还不如苏新继续做坏事,自己也能监视他。 她说道,“你还是要多注意赵家和苏家,若他们回京,立即告诉我。” 江大又说了一下苏新和赵元成的情况。 苏新的父亲苏统领上年才调进京城, 任左卫营统领。 苏新二十岁,据说媳妇前年得病死了,没有嫡子女,只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小妾通房若干。苏新平时不学无术,又不愿意进军营吃苦, 捐了个官,在家混日子。 他爹是个二品武官,又在京城人生地不熟, 苏新本高攀不上赵元成和罗肖这些世家勋贵子弟,只跟其他将领子弟混在一起。 今年上半年苏新突然跟赵元成玩好了,赵元成经常带着他出现在各种场所,包括烟花之地。 赵元成十九岁,年初刚成亲。他是京城纨绔之首,打架生事调戏民女,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他爹赵世子打他经常把荆条打断,也打不掉他的坏毛病。他曾经是皇子伴读,也上过国子监,家里给他寻过几次缺,有文官也有武官,都是干了几天就不干了。 江洵还说,上次在宜昌大长公主府撞江意惜落水的罗三姑娘和苏二姑娘,就是罗肖和苏新的妹妹。 江意惜气得冷哼。应该是那两个小姑娘听了她们哥哥的议论,才对她动的手。 这就是家风不好,哥哥妹妹都是一肚子坏水。 次日晌饭后, 江意惜把那套新做的九丝罗长衫拿出来让江洵换上,又把自己给他做的一个荷包挂在腰带上。荷包和上面的花样是李珍宝设计的,极漂亮另类。 小少年风姿勃发,更俊俏了,非常像活着时的江辰。 江意惜把着他的肩膀夸奖道,“弟弟真俊俏。” 江洵红了脸,笑道,“这么好的衣裳做客时再穿。” 江意惜道,“穿着,还有一套,以后都穿好衣裳。若他们问,就说料子是雍王府送的。” 老太太势力,知道自己跟雍王府关系好,以后也不敢随意欺负江洵。 江洵依依不舍离开扈庄。不止舍不得姐姐,还舍不得花花和啾啾。 下晌申时初,孟辞墨突然来了扈园。 江意惜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十分欣喜。抱着花花走出来笑道,“我收养了这只猫,取名花花。” 孟辞墨不认识花花,但花花认识宋辞墨,之前的原身无事就去孟家庄讨要吃食,老爷子非常喜欢它。所以花花对孟辞墨很有好感,冲他嗲嗲叫了几声,还伸出两只爪子求抱抱。 孟辞墨没注意花花,目光深沉地看了江意惜一眼。 江意惜才发现他神色不对,放下花花问道,“孟大哥怎么了?” 孟辞墨没言语,直接走进西厢坐定,跟来的孟连山和孟青山没敢进屋,站在外面听令。 江意惜亲自给他沏了一碗经过处理的茶,坐在对面静静望着他。 孟辞墨喝了几口茶,心绪才平静下来。冷然说道,“付氏越来越不知所谓,居然再次把手伸到我的婚事上。” “她给你说亲了?” “哼,不是说亲,是直接,直接让她的侄女……” 他没好意思往下说,脸颊飞上两朵红云,薄唇抿成一条线。 江意惜知道了,孟大夫人一定是让她那个住在成国公府的表侄女勾引孟辞墨,或者又像前世设计他们两人一样,设计一出“捉奸计”。不一样的是,这出戏的女主是知情者。 江意惜心里一沉,没经过大脑问道,“你又被下药了,吃亏没?” 孟辞墨看着江意惜眨巴眨巴眼睛,脸更红了,愤愤说道,“大爷我当然没吃亏。你为何说我被下药了?还‘又’,原来有过这种事?” 他不好说的是,若他的眼睛还像原来那样瞎,就真被人下药了,吃亏都不一定。他暗自神伤,他的好父亲居然那么相信付氏,一点怀疑都没有,还好祖父在…… 江意惜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嘴快了。 她也是急昏了头。前世,孟大夫人的一个表侄女白紫薇父母双亡,孟大夫人可怜她,接来成国公府抚养。其实,上辈子不仅是她,就连孟家其他人都以为孟大夫人想把白紫薇说给眼睛快瞎了的孟辞墨当媳妇。 现在想来,孟大夫人本意的确是想把白紫薇说给孟辞墨,只不过因为江意惜赖上了孟辞羽,孟大夫人不得以改变了计划。她没有把白紫薇和孟辞墨凑成对,而是来了一出“一石二鸟”之计,除掉江意惜的同时,让孟辞墨身败名裂。 孟连山和孟青山不好听主子同江姑娘的这些话,都走去了对面的东厢廊下。 江意惜见他们走远了,才不好意思地说,“不怕孟大哥笑话,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孟大夫人拿着一丸药放进茶盅里,又把茶盅交给一只白狐狸,白狐狸却把茶盅端给了你。我当时吓坏了,想叫你别喝,却叫不出声,吓得清醒过来……” 她早就想提醒孟辞墨孟大夫人要害他,还会给他下药,今天正好说出来。 孟辞墨想着自己之前做过的梦,自己杀了孟大夫人再自杀……江姑娘居然又梦到孟大夫人给自己下药。 这一定是上苍再次给自己预警,提醒自己不够,还提醒江姑娘。自己之前的看法没错,付氏对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孟辞墨冷笑道,“江姑娘的梦真准,给我端茶的可不是就姓白吗?之前,付氏和我爹提过几次要把白紫薇嫁给我,我都推了。我祖父也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们便不敢再强求。平时,我一个人从不踏足正院。不仅是不愿意面对付氏,也怕有什么意外。可今天上午,我爹说有要事让我务必去正院一趟,我想着我爹也在,就去了……” 父子两个在西厢书房刚说几句话,就有人把成国公请了出去,屋里只剩孟辞墨一人。 雅文吧 稍后,一个丫头打扮的人端着茶水走进来。 待走近孟辞墨看出来,这哪里是丫头,明明是大夫人的表侄女白紫薇,跟孟华还有一分相像。她眼神躲闪,脸色酡红,一看就内心极其慌张。 白紫薇是在孟辞墨上战场后住来到成国公府的,府里人称表姑娘。 孟辞墨一回来眼神就不好,半丈以外的任何人和物都看不清楚。哪怕在同一间屋里说话吃饭,他跟白紫薇之间的距离也都在半丈距离以上,所以他从来不曾看清过白紫薇的模样。 只有这次回府他看清楚了。但除了老国公,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视力有所好转,以为他依然不认识白紫薇。 白紫薇此时冒充丫头来送茶,那么这个茶水肯定有问题了。 若他喝了茶抵制不住情绪有什么不妥之举,白紫薇大叫出声,孟大夫人带人过来,指责他的同时,逼迫他娶她……若那样,他百口莫辩。 孟辞墨心里极是气愤,不知这场戏老爹有没有份参加。他从小就知道老爹靠不住,可看到老爹或许会参与进害自己的事件中,还是伤心不已。 他装作没认出白紫薇,眼内无波。平静地问,“你是谁?” 白紫薇知道,孟辞墨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她平时没少说话,怕孟辞墨分辨得出她的声音。都说眼盲的人听力好,她低头不敢言语。 孟辞墨沉了脸,又道,“爷在问你话。” 白晓雪只得掐着嗓子小声答道,“奴婢小青,才来这里当差。” 孟辞墨扯着嘴角笑起来,十分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小青……” 白紫薇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她的爹虽然官职不高,可自己也是官家之女,想嫁给一个瞎子还要用这种下作手段。 她也是没法子了,表姑母说,若不用这种法子,等孟辞墨同江意惜真的定亲,她就彻底没有留在国公府的可能了。 虽然孟辞墨是瞎子,但将来会成为国公,自己嫁给他,就会成为这里的主母,这里的荣华富贵都是自己的。白家已经家道中落,若不走这个捷径,别说嫁给国公世子,就是嫁给公府族亲都不易。 想到这些,她捏了捏拳头,掐着嗓子说了一句,“大爷请喝茶。” 孟辞墨把茶盅拿起来,余光看到白紫薇的表情一下欢喜起来。他慢慢把茶盅移到嘴边,刚张口要喝,似又想到什么事情把茶盅放回桌上。 他的余光又如愿看到白紫薇从兴奋到失望至极的表情。 他轻笑道,“我虽然看不清楚,但听你的声音很美,想着你一定是个极美丽温婉的女子。” 看着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突然笑起来,就像三月桃花被风拂过,竟是比三表哥还好看,声音也好听,还夸她美丽温婉。 白紫薇之前见孟辞墨端方严肃,以为是个无趣又刚硬的男子,原来还会甜言蜜语——也是,男人不都一样! 白紫薇羞红了脸,如泥土里的尘埃一下飞到了云端。忸怩道,“世子爷过誉了。” 一高兴,没掐嗓子。 第六十一章 斗不过 为蝶豆花100000起点币+ 这些话林嬷嬷根本不敢直接告诉孟月,因为孟月完全把付氏当成了亲娘,什么话都跟她讲。 林嬷嬷看出来,孟辞墨虽然淘气,但心里有数,又人小鬼大。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被赶出去或是被弄死,等不到这姐弟两个长大的那一天。只得跟小小的孟辞墨说了, 想着他能记多少是多少。 一年之后,林嬷嬷果真因男人重病出府了。 孟辞墨把林嬷嬷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冷眼看着付氏对他们姐弟人前人后的态度,看她对待亲生子女和继子女有何不同。 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些门道。 比如说,在人前,特别是当着他爹孟道明的面,付氏会让孟辞墨多读书,做文武双全的孩子, 这些话跟祖父、祖母、二叔、先生教导他的话一样。父亲也会这样教他, 不过他直接忽略。 而服侍孟辞墨的婆子丫头,私下讲的就是另一套了。先是猴戏、说书、变戏法怎么好玩,有了小厮后淘气的事就更多了。再大些去了外院,也能出去交际了,小厮又会说唱戏、青楼、男欢女爱之类的话。 他的婆子、丫头、小厮都是付氏派给他的,说的话当然就代表了付氏。 他又偷偷去过几次孟辞羽的屋里听下人们说话,那些人不仅没说过一句不妥当的话,说的跟付氏教他的几乎一样。 小孟辞墨更相信了林嬷嬷的话,对付氏有了戒备。 有几次,小孟辞墨也很有心眼地在祖母和二叔面前说了几句下人教的话,祖母和二叔都不高兴了,骂下人教坏了孩子。付氏很自责,赶紧换下人。有些话则直接怪到他交友不慎上,禁止他跟某某及某某某交往。 小孟辞墨很沮丧,这些小打小闹没有伤及到付氏一点,自己还不对了。 他不甘心, 又悄悄跟难得回来的祖父说了一下林嬷嬷说的话。可老公爷说,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会注意付氏。也让孟辞墨不要偏听下人的话,要多看多听,不要心思太多。 还说,继母难当,付氏把继子教养得身强体健、文武兼俱,把继女教养得温婉贤淑、美丽敦厚,不易了…… 他相信祖父肯定注意了,过问了,但祖父在家的时间很少,又多忙于朝事,即使看了问了也流于表面。 不过,老爷子还是给了他一个值得信任的小厮孟东山。 孟辞墨知道了,凭小小的自己根本斗不过跟付氏,也就收敛了小心思。跟付氏保持距离,不按下人教的去做,只按祖父、二叔、祖母教的做。却还是给长辈们留下了心思多、小聪明、对把他视如己出的继母不好等印象。这也更加衬托出孟辞羽的品学兼优,温润好学,谦谦如玉。 孟月一直养在付氏的东跨院,付氏的亲闺女孟华养在西跨院,孟辞墨想看付氏私下如何对侍孟月却找不到机会。 他还是悄悄告诉孟月,付氏是后娘,让她不要事事都听付氏的,下人也不能全信。孟月当时特别不高兴,说付氏跟亲娘一样好,他这样说不对,会伤母亲的心。 这话还是传到了付氏耳里,最后祖母、父亲、二叔、二婶,以及后来回来的祖父,所有长辈都知道了,对他又是一顿教训。特别是父亲,还为此打过他。 孟辞墨非常生姐姐的气,姐弟关系从此便有了嫌隙。还是在他打仗回来后,看到姐姐被婆家磨搓得可怜,才不忍再怪她。孟月三岁起就被付氏教导,没有完全长歪已经不易了。 因为孟老国公不许子孙站队,也就绝了他们给皇子当伴读的机会,孟家子孙都是上国子监。 在上了国子监后,孟辞墨自己又买了小厮孟连山,再加上祖父给的孟东山,其他下人都不用。他才终于像逃出笼子的鸟儿,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悄悄找过林嬷嬷,却一无所获。想着,等以后自己有能力了再继续寻找,把有些事问清楚。 笔趣阁 他十五岁时,正好西部开战,年迈的祖父又被委以重任,挂帅出征。 他自觉小时候小动作太多,想的太多,耽误了学业,科举之路不会顺畅,更比不过学业精进的孟辞羽。那么,他只能从武。而他又不愿意像父亲那样,享受父辈的余恩当官。 想有大出息真本事,必须跟着祖父去战场上历练,由祖父时时教导。还有更重要的,他必须取得祖父的完全信任和欣赏。否则,他文不成武不就,又时常忤逆长辈,世子之位肯定无望。 他提出了跟祖父一起上前线。 老国公非常满意他的表现。但老太太、孟道明、付氏都不愿意,特别是老太太,都哭了。 她的三儿子就是死在战场上,死时还不到二十岁,她不愿意刚刚十五岁的长孙再去送死。 次日,老太太和付氏还是不愿意,孟道明倒是改变了态度,说孟辞墨有理想有志气,是好样的。 老太太和付氏扭不过这么多男人,还是让孟辞墨去了。 孟辞墨本想在战场上大有作为,为母亲、姐姐、自己争一口气。可事与愿违,回来时他的眼睛受伤了,即将成为瞎子…… 孟辞墨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语气平缓淡漠,只有说到“即将成为瞎子,无法做到我曾立过的誓言”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哽咽,眼里似有泪光。 江意惜都听流泪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弟弟是孤儿,活得不易。可跟孟辞墨比起来,他们好得太多。 江大夫人和孟大夫人比较,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一个是步步为营,时刻都在演戏,甚至把演戏当成了生活。一个是精于算计,一点小利都能迷瞎双眼。 她们的道行差得太远。 想到有那么多血亲却孤助无援的小孟辞墨,再想到前世孟辞墨被逼得手刃付氏再自杀……那时他得有多绝望和无助,才能做出那件事。 江意惜看看孟辞墨,竟是心疼得心都在发颤。 她问道,“孟祖父睿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呢?” 第五十九章 抓现行(求月票) 白紫薇吓得赶紧捂住嘴,又掐着嗓子说,“世子爷过誉了。” 就这么个又蠢又不要脸的东西,付氏居然妄想把她塞给自己当媳妇。 孟辞墨气得一下站起来,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是谁, 来这里作甚?” 白紫薇见孟辞墨变了脸,又羞又怕,撒腿就往外跑,被孟辞墨一脚踢在地上动弹不得。 听到动静,孟大夫人和几个丫头婆子都跑了进来,包括专门服侍孟辞墨的丫头临香。来的时候,临香就被丫头叫去耳房问绣活。 孟大夫人见白紫薇痛苦地倒在地上,孟辞墨一脸怒气地站在那里,跟自己想象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她吃惊道, “辞墨,这是怎么回事?” 孟辞墨冷笑道,“怎么回事,应该问问这个丫头。我眼睛不好,可我听觉灵敏。这丫头说她是新来正院的小青,可我听她声音熟悉,不像新人。问她是谁,她却想跑路。她为何要跟我撒谎,是谁派来的奸细?临香,看看这个丫头是谁?” 临香等四个丫头都是孟辞墨自己在外面买的丫头,平时在府里外书房服侍,只忠心孟辞墨一人。 她一直以为世子爷跟国公爷在一起,怎么国公爷不在了,表姑娘跑了进来。 她非常自责,实话实说道,“回世子爷, 是,是表姑娘。” 孟辞墨冷笑两声, “我说怎么声音熟悉,原来是表姑娘。大夫人,你娘家人的一些人派忒让人瞧不上眼。明明是表姑娘,却扮成丫头给男人端茶送水,什么意思?临香,把那碗茶拿着,走。” 他知道大夫人不会让他们拿走那碗茶,故意把茶点出来。 孟大夫人当然不敢让临香把茶拿走,作势生气,一把把茶碗扫在地上,厉声说道,“辞墨,你不能赤口白牙说瞎话。这丫头哪里是紫薇,明明是我刚买来不久的丫头,只不过长得有些像紫薇。” 她气得瞪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知真晕还是假晕过去的白紫薇,心里气得不行。这个蠢丫头,连个瞎子都搞不定。若不是怕孟辞墨把那个姓江的小贱人娶回家,才不会着急走这一步臭棋。 孟辞墨没理她们,带着临香去福安堂跟老爷子和老太太告别,说在家都要被人设计,他不敢继续住了。 老两口听说这件事,也是恼怒不已。 老太太道,“老大媳妇温婉贤淑,不会让白小丫头做这等不要脸的事。一定是白小丫头心大,听了那些传言,才用了这个下作手段。咱们家家风清明,是不能留她了,让老大媳妇赶紧把她送回老白家,不要把姑娘们教坏。” 传言就是孟老爷子和孟辞墨跟江意惜姐弟来往频繁,孟老爷子又不许孟大夫人给江意惜说亲,一定是孟辞墨看上了江意惜。 孟老爷子和孟辞墨没有刻意隐瞒他们同江家姐弟交好的事,一个是便于孟辞墨去找江意惜治眼疾,一个是为了给江家姐弟撑腰。再加上老爷子说他要帮江意惜说合亲事,这些人就编排出了这种谣言。 老爷子本就对付氏起了一点疑心,这件事令他的怀疑更甚。那碗茶水,虽然孙子没有带回来,但付氏先把证据消灭掉,就说明她心里有鬼…… 但老伴身体不好,事情没落实之前,他不愿意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她让她烦心,但还是要提个醒,让老太婆心里有点数。 他说道,“老大媳妇不知情?不一定。她还欺负辞墨眼睛不好,不承认白小丫头是白小丫头。” ranwena.net 老太太道,“老大媳妇嫁进咱们家二十年,她的脾气秉性我清楚。她不是欺负辞墨眼睛不好,而是在那么多人面前,给白小丫头留颜面。那是她的娘家表侄女,总不能让白小丫头没有活路…… “唉,之前我还想着,辞墨的眼睛不好,白小丫头虽然出身低,但温柔懂礼,人又长得水灵,他们还真是不错的一对。却没成想,白小丫头是那样不要脸皮的人。” 孟辞墨气结。相信的人,即使做错事被抓了现行,也会找借口帮她圆谎。之前老太太一惯如此,现在出了这事,还是一味相信。更气人的是,自己的眼睛不好,就活该找白紫薇那样的? 正说着,成国公和孟大夫人来了。 孟大夫人眼睛红肿,一看就哭过。她给老两口屈膝行了礼,说道,“公爹,婆婆,怪我没教好紫薇,让她犯了这个大错,我会把她送走。” 又对孟辞墨说道,“辞墨,我也是无法了。她到底是我娘家侄女,总不能让外人知道她不知廉耻做下这样的事吧?这样不仅害了她,也害了整个白家。算我求你了,给她些脸面,就说你遇到的是一个不知羞的丫头。” 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白紫薇身上,还因为有那种侄女而羞愧难当。 孟辞墨知道,孟大夫人一直这么会演,到最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都是别人的错。但祖母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或者说父亲愿意看她这么演。 孟辞墨冷哼道,“大夫人让我指鹿为马,说那人不是小白,而是小青?我做不到。” 成国公不高兴了。再是继母也是长辈,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他立着眼睛问,“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白姑娘有错,你母亲也承诺会把她送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孟辞墨很想说,付氏不是我母亲,又生生忍住了。 冷笑道,“事情可巧,把我叫去那里,父亲就被人请出去,白紫薇打扮成丫头进来给我送茶,那碗茶还被大夫人扫在了地上……” 孟大夫人赶紧解释道,“辞墨可是冤枉我们了。不错,之前我和老爷都觉得紫薇乖巧伶俐,脾气又好,才想把她说给你当媳妇,我们也是为你打算。你不愿意,我们就撂开手了。谁知那个丫头会做那种事……还有那碗茶,我是气狠了,不注意扫在地上的,你怎么能冤枉人呢?” 成国公气道,“臭小子,你连老子都怀疑上了?” 老国公又把成国公吼了回去,“你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说老子!” 第六十章 好继母 成国公吓得赶紧给老国公赔罪,“儿子错了,儿子言语无状。” 老国公冷哼一声没理他,对孟辞墨说,“你回庄子吧,这里的事我们会处理。” 他是看到孟辞墨气昏了头,有两次眼里冒出精光, 怕被人看出端倪,赶紧把他赶车…… 孟辞墨叙述的不全,许多地方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江意惜聪明啊,经过一番脑补,自觉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听了这出没成功的“捉奸”案,江意惜如万箭穿心。 前世, 他们一定是这么给孟辞墨下药的。孟辞墨一直对孟大夫人有戒心,住的外书房严防死守, 几个小厮和丫头绝对信任。所以,不可能在他的地盘下药。 那么,他一定是被请去了正院。若国公爷不发话,他不会去。即使去了,若国公爷不在,他也会马上离开。 孟辞墨如此戒备,都因为成国公而着了道。 孟大夫人设计孟辞墨,不知成国公是真不知情被利用,还是参与者。 人最伤心的,往往是被至亲伤害。 而傻傻的自己,身边的人已经背叛还不自知,怎么会不被坏人算计。 万幸的是,这辈子她没有再去高攀孟辞羽,孟大夫人为了把孟辞墨和白紫薇凑成对又设计了那个戏码。而孟辞墨的眼睛有了好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如此一来,孟辞墨更会提防孟大夫人的同时,也会加重老国公对她的怀疑。 江意惜说道,“孟祖父只是怀疑孟大夫人, 老太君和成国公绝对信任孟大夫人。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在长辈面前,一切都是白紫薇的错,孟大夫人不知情。为了孟大夫人的面子,会把白紫薇做的事压下。 “而对外的说辞是,妄图勾引你的就是一个丫头,你眼神不好认错了。说不定,还会把白紫薇出府的借口怪到你头上,因为你眼瞎毁了她的名声。孟大夫人一切为了你,不得已把她送出府。” 孟辞墨也知道是这个结果。之前,只要他跟付氏对上就都是他的错,是他心思多。而付氏大气隐忍,为了继子宁可委屈自己。但是,这次给祖父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总是好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江姑娘,我真希望我的眼睛明天就能好,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我怀疑,付氏针对我不仅只是她针对我,针对爵位,而是她后面还有人,针对的是更大的事……” “你是说三皇子平王?” 江意惜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造次了,赶紧尴尬地笑道,“若孟大哥为难,就当我没问。” 孟辞墨沉吟了片刻,扯去了另一个话题。 “我一去边关打仗,付氏就挑唆祖母给我同王大人的四姑娘定了亲。王侍郎在礼部为官,还是我离京后入京为官的。据说官声不错,刚正不阿。但我绝对相信王四姑娘有哪里不妥,因为好姑娘付氏不会定给我。还想着,等我回京后想办法退亲。 “后来我眼睛受伤主动退亲,王家也就半推半就应了。之后,付氏几次想把白紫薇说给我,我都没同意,还好祖父支持。否则,这门亲我根本推不掉…… “付氏非常会演戏,好儿媳,好母亲,好继母,好女人,她把这么多重身份诠释到了极致。在我家人眼里,她就是这么好。特别是我爹,眼里只有她,容不得别人对她有一点质疑。” 孟辞墨有些脸红,觉得自己这样评价女性长辈不好,若外人听到,会被诟病。但他忍了太久,憋了太久,当着江意惜,许多话不吐不快。 “我不是心思多,不是恶意揣测她……” 江意惜很想说,我知道的,孟大夫人就是这样的人,甚至比你说的更恶毒。 嘴里却说道,“孟大哥睿智,我信你的感觉,也信你的话。” 孟辞墨看向江意惜,眼前的姑娘美丽,温柔,聪慧,看自己的眼里满含关切。她为自己治好了眼疾,她的父亲为救自己丢了性命,她总是那么理解自己,想自己所想…… 孟辞墨的心痒酥酥的,如同吹进了柔风,一直崩紧着的身心也舒缓下来。这世上还有懂他的人,一心一意只为他打算的人。 他情不自禁打开了一直封闭着的心扉,轻声说道,“小时候,听我姐的乳娘悄悄告诉我,我娘怀我八个月的时候,我爹在郊外无意中救了去寺里上香的付氏,两人怎么就看对了眼,私下见过几次面。一个婆子还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我娘,我娘气得要命。我爹看中的不是丫头,而是官家小姐,出身比我娘还高……” 那时,孟老国公在外面打仗,孟老夫人身体不好,曲氏不敢拿这事去烦她,就跟时为世子的孟道明置气,提前生下孩子,人也大出血而亡。 一年后付氏嫁进孟家。付氏八面玲珑,温柔和顺,比单纯娇嗔又长得太过妩媚的曲氏讨人喜欢多了。她待孟月和孟辞墨特别好,还跟孟道明承诺,两个孩子太小,要等他们大几岁以后再要自己的孩子…… 付氏也的确是在孟月满六岁、孟辞墨满四岁才怀的身孕,先后生下孟辞羽和孟华。 这让孟道明大受感动、孟老太太极其满意的同时,付氏也成为京城传颂的好继母。连太后娘娘都嘉奖过她,让所有的继妻都向孟道明的媳妇付氏学习。 孟道明和孟老太太不止一次告诫孟辞墨姐弟,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要好好孝顺她。 可是,曲氏留下的人却慢慢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个林嬷嬷,就是孟月的乳娘。或许林嬷嬷处事圆滑,也或许付氏不敢一下清理得太干净,必须留一个人做样子。 孟辞墨七岁的时候,一次他爬树掏鸟蛋未按时上学,挨了先生的戒尺和他爹的揍后,林嬷嬷悄悄把他拉到一旁,哭着告诉了他一些往事。 让他心里有数,付氏是口甜心苦的人,更不要听身边人的教唆,那些人是在有意带坏他。祖父、祖母、二叔、先生的话才是真正为他好,一定要按他们说的话做…… fqxsw.org 第六十二章 背后的人 为美妞15000书币+ 孟辞墨苦笑道,“祖父长年不在家,我是一张嘴,他们是多张嘴,还包括我的亲爹和亲姐,祖父相信谁多些?年少时我跟祖父说过两次付氏,祖父最爱说的就是, ‘我知道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是男子汉,眼光不要囿于内宅,要放眼天下’…… “也或许,他只把我和付氏之间的争斗看成继母和继子之间的不睦,属于不伤筋动骨的小打小闹。只要付氏不做危及家族利益的事,不要伤及我和姐姐,他老人家就睁只眼闭只眼。总不好因为一个我,让我爹难做,让付氏及她的两个儿女没脸。许多大家长,不都这么和稀泥……想通关节后,我便不再说付氏的不是了。” 江意惜又是一阵肝痛。叹道,“有理说不清,有理无处说,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你那时还是个孩子,太难了。” 孟辞墨看看江意惜,又道,“不过,我姐的亲事太糟心,祖父应该对付氏有了不满。再加上今天这件事,对祖父更会有触动。我还要谢谢江姑娘,若我的视力没恢复,今天真有可能掉进她们的陷阱, 也会让我好不容易在祖父心中留下的好印象大打折扣。” 江意惜用帕子抹了一下眼睛, 说道,“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尽快让你的视力恢复如初。真的,我能做到。” 之前她不敢确定,可现在加上花花的元神和眼泪,她肯定能做到。 孟辞墨笑起来,“我相信。” 看到江意惜微红的眼睛和小鼻头,他有些自责。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不好,让江姑娘难过了。” 江意惜道,“我原来以为我和弟弟可怜,现在才知,孟大哥更不易。” 孟辞墨道,“男子汉,受点搓磨不要紧。只是可怜我姐,唉……” 突然,外面传来花花和啾啾吵架的声音。 “喵喵喵喵……” “出去,滚开,军棍侍候。” 孟连山和孟青山的轻笑,水清的轻喝声。 江意惜和孟辞墨都望向小窗,满庭芳菲中,孟连山和孟青山、水灵站在啾啾的鸟笼下,花花则爬上了细铁棍,用爪子晃着鸟笼,啾啾被晃得直骂人。 孟辞墨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受伤不排除人为,我怀疑有内鬼。除了连山和东山大哥,我身边的另几人都不排除怀疑……已经调查了青山和高山,他们不会有大问题,江姑娘帮我治眼睛的事不瞒他们,但眼睛好了的事却不能说。 “若我身边人一定有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孟顶山,他是我爹给我的。以后他回来,江姑娘遇到要多加小心。我回京以后一直把他派去外面做事。为了不让他怀疑,连岁数最大、最得我相信的东山大哥也被派去了外面,就是为了更好地调查。从内部查起,再一步一步往外扩。” 江意惜惊道,“孟大夫人还没本事把手伸进军营吧?” 孟辞墨冷笑,“她当然没有那个本事……但是,不排除她背后的人。我祖父不许孟家子孙站队,只听命于皇上一人。目前,孟家表面都是这样做的。我娘同曲德嫔是亲姐妹,听说,她活着的时候她们姐妹很少来往。付氏跟赵贵妃是表姐妹,亲戚关系远,来往就更少。” 江意惜也听说过一桩旧事,曲家家势不显,但两个闺女貌若天仙,人称“二曲”。又好命,大曲给太子当了良媛,二曲嫁给了成国公世子。 人们都说孟辞羽貌如潘安,他的名头比孟辞墨盛多了。但在江意惜看来,孟辞羽长得真心比不上孟辞墨,只不过学业好,名声在外。而孟辞墨年少时名声不算好,十五岁便去边关打仗,五年后回来眼睛又瞎了。这样的孟辞墨,当然比不过年少多才又清秀俊雅的孟辞羽。 听说,平王李熙长得也特别好,江意惜没见过。 只听孟辞墨继续说道,“四年前,我还在边关打仗,曲德妃和平王就出事了。说曲德妃媚惑太子,平王怒打太子,证据确凿。皇上震怒,把德妃降成德嫔,把平王和德嫔赶去看守皇陵。因为我祖父的家规,年少时我很少跟平王和姨母来往,却也看得出平温润平和,睿智有前瞻,姨母更是温和知礼,怎么可能出那个昏招……” 江意惜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却没有再说,静静望着窗外发呆。 孟辞墨虽然没有说,但根据前世的记忆,以及这一世刻意的打听,江意惜也知道一些平王和英王、太子的事。 除了成国公府,平王外家及几家亲戚都家势不显,最大的官就是曲家大老爷,做到按察使司按察使,现在在外地为官。目前,平王亲戚中最大的势力就是表弟孟辞墨,虽然眼睛快瞎了,却仍然被立为成国公世子……” 太子李康贵为元后所生,颇得皇上喜爱,但太过平庸,又刚愎自用,越来越不得皇上欢心。朝中最被看好的皇子是四皇子,英王李照,之前还有个三皇子,平王李熙。 许多人都说皇上喜欢平王是因为曲德妃貌美。四年前的那件事,有知道内情的大臣不满皇上对曲德嫔的处置,说太轻了。那么不守妇道的妖妃,应该赐毒酒。 皇上也的确不忍对曲德嫔下狠手,只是把他们母子赶出了皇宫。对外还给曲德嫔留了面子,没说她媚惑太子,只说她和平王联手陷害太子。 而曲德嫔媚惑太子,制造太子勾引曲德嫔,再由平王因护母而怒打太子的假像被揭穿,还是江意惜在嫁进孟府后无意中听说的。 fantuantanshu.com 现在看来,“二曲”的命都不好。或者说都太过单纯,一个被赵贵妃斗败,一个被还未进孟家的付氏斗败。 平王去守皇陵,远离权力中心,其余几个皇子不足为惧。若太子再被干掉,英王就顺理成章起来了。 孟大夫人所图不止是爵位,应该还在帮她背后的人办事。她背后的人指的是赵贵妃,也就是四皇子,英王李照。 皇上与元后夫妻情深,元后薨了以后再没立后。除了太后,后宫掌权人就是赵贵妃。 第六十三章 命格改变 为妞妞15000书币+ 赵贵妃出身权倾朝野的镇南侯府。若孟辞墨被打趴,孟老国公不站队,平王就失去了最大的羽翼,别想东山再起。 江意惜有些明白了,虽然孟家明面遵从老国公的嘱咐不站队,而孟大夫人私下肯定站队了。成国公孟道明,不知道是真糊涂不知孟大夫人的图谋, 还是假糊涂跟着孟大夫人一起已站队英王。 而孟辞墨,若眼睛好了,肯定要站队平王。 江意惜又想起前世在食上发生的那件大事…… 孟老国公是真的忠君,皇上没废太子,他就不允许别人动太子。但他儿子不省心,又找了个更不省心的大儿媳。 为了孟辞墨和老孟国公,还有自己,更为了收拾付老妖婆,江意惜坚决支持孟辞墨站队平王。当然, 最大的支持就是尽快给孟辞墨治好眼睛,让他去做想做的事。 不过,江意惜总觉得有件事应该跟他们有瓜葛。但前世的事太多,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江意惜开始给孟辞墨施针。 孟辞墨趴在榻上,他对眼前的女子如此信任,连这些心底最深处的话都讲了出来。有些话,甚至没跟祖父说过。 倾诉出来后,孟辞墨心里一直压着的千斤重石似一下挪开了,轻松地长出了几口气。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了她,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孟辞墨偏过头,看见姑娘窈窕的身姿挪动着,轻盈得像天上的云。哪怕离得这么远,他看她也看得特别真切。 灿若春花,红颜如花,羞花避月,花容月貌……她比庭院里所有的花都美丽。 孟辞墨的脸红起来, 赶紧闭上眼睛, 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突然,耳旁一阵猫叫惊得孟辞墨睁开眼睛,看到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离他眼睛只一寸的距离。 他不知道这只猫什么时候爬在榻沿边,条件反射头往后一仰,一只手去扇猫头。 花花直立着的身子一下趴在地上,扯着嗓门大叫几声。 别人听是“喵喵喵”,可江意惜听出了另一番意思。 “主人,这小白脸对你有意思。他比马老二那个呆子精明多了……” 江意惜正背对他们整理艾条,听见花花的大叫声回过头去。花花瞪着眼睛冲孟辞墨大叫,孟辞墨一脸懵圈地看着它。 江意惜轻笑出声,花花的话只有自己能听懂。 孟辞墨不好意思地说,“它突然跑来,我一时忘了它是你的猫。或许,我吓着它了。” 江意惜笑道,“无事,它的胆子大得紧。” 她把花花抱起来放去门外,打了它的小屁屁一下,轻声骂道,“淘气,不许来捣乱。” 就是这嗔怪的话,孟辞墨也觉得极是好听。 他不敢再偷偷看姑娘,闭上眼睛。 针灸完,已经暮色四合。 孟辞墨不好意思留在扈庄吃饭,起身告辞。江意惜让吴嬷嬷装了一食盒卤菜,让他们拿回庄子吃。 孟连山和孟青山见怒气冲冲的主子跟江姑娘说了话后,不仅没有了一点怒气,还有了喜色,都非常感谢江姑娘。 走的时候还跟江意惜躬身行了礼。 披着暮光的马车在小路上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了,江意惜才回院子。 想着孟辞墨的往事,她心里不住叹气。既心疼孟辞墨这么多年的不易,又恨付氏恨得牙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饭后,江意惜把下人打发下去,抱着花花坐在床上聊天。 “花花,你怎么知道孟大哥对我有意思?” 虽然她也看出孟辞墨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但听了这话,还是有些小激动。她没有看错,不是自我感觉好,而是真的。 笔趣阁 花花喵喵说道,“我看到孟老大一会闭眼一会睁眼,贼眉贼眼偷瞄你的背影和这里,还傻笑,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 说着,花花伸出一只小爪子摸向她的臀部。 江意惜打掉它的小爪子,红着脸嗔道,“坏东西,孟大哥胸怀坦荡,浩然正气,怎么会偷瞄……这里。” 花花翻了一下白眼,“我跟了原主人六十几年,人世间的什么没看过没听过。同一件事情,说好听是爱情,说难听是猥琐……主人,你嫁给他吧,快嫁给他吧。他的面相好,是公侯将相之命,长寿之人。” 江意惜眼珠转了转,套起了小家伙的话,“他哪里长寿了,前世五年后就会死,是个短命的。” 花花道,“孟老大原本命格不错,但头顶一道疤痕生生斩断了他的好运。我今天又看了,那道疤已经越来越淡,不久后就会消失。他硬堂越来越亮,耳垂上的小黑痣也变红了,这说明,他的命格已经改变。至少,跟马老二寿命差不多。” 马老二可活了八十八岁!江意惜笑眯了眼。 花花看江意惜自顾自傻笑着,嘀咕道,“爱了就爱了,偏偏还嘴硬。虚伪!至少这一点你比不上我的原主人,她倒追马老二追得脚打后脑勺,不避任何人。” 江意惜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问道,“马老二是怎样的一个人?” 想到那个到了八十几岁还孩子气十足的马老头,花花咧开嘴乐起来。 “那就是个呆子,某些方面比李珍宝还傻……” 江意惜嗔道,“不要这么说珍宝,她哪里傻了。”又好奇地问,“你说你原主人又能干又聪慧,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花那种,怎么找了个傻相公?” 花花道,“我原主人能耐,这么傻的男人还是被她调教好了,官至工部侍郎。他们的结局也非常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了一个女儿四个儿子。我原主人死了不到一刻钟,马老二也拉着她的手死了……” 江意惜遗憾道,“这么好的一对有情人没有在下一世重逢,女的却当了尼姑,真可惜。” 花花道,“那辈子马老二也当了和尚,下意识就是想下下辈子跟我原主人再作夫妻。可惜了,他们已经没有那个缘份了,下下辈子他会当原主人的爸爸,为她挣下亿万家产……现代社会有句话,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也算求仁得仁吧。” 第六十四章 天女散花 花花念叨了一堆,江意惜听得兴味盎然,觉得比话本还精彩。 花花跳下地,“好了,好了,嗓子讲干了,我去后山找虎哥熊婶玩去了。” 说完, 一下跳上窗台,又跳了下去。 江意惜还沉浸在那两人的故事中…… 次日晚上,江意惜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到外院吴大伯的大嗓门。 “花花回来了……哎哟,你怎么带回来一只羊,还顶着一株花?” 接着是几个丫头的兴奋尖叫声,花花不高兴的喵喵喵声。 “不许吵, 吓着羊妈妈了。” 江意惜赶紧跑去垂花门前, 昏黄的灯光下,看到外院里站着花花和一只野山羊,野山羊头顶两只角之间夹着一堆泥土,泥土里长着一株兰花。翠绿的叶子中长出多支花杆,花杆上又长出好些花朵,花朵黄中带红带紫,花香芬芳浓郁,特别好闻。 江意惜在孟家庄看到过类似的兰花,叫“天女散花”,是建兰中的皇后,老公爷宝贝得不行。 这株花比那株花还要花繁叶茂,香气袭人。 花花立着小身子冲江意惜喵喵叫着。 “喜不喜欢?惊不惊喜?” 江意惜捂着嘴点点头,意思是很喜欢,很惊喜。 花花又道,“羊妈妈是我的好朋友,怀了宝宝。主人收养它吧, 我怕它被狼群吃了。等它生了羊宝宝,我还能跟着喝羊奶,体会一把当儿子的幸福感。唉,我前主人生了五个宝宝,五个宝宝又生下十几个宝宝,十几个宝宝又生下三十几个宝宝,我前主人和她的儿媳妇、孙媳妇也没有谁让我爬在她的胸脯上喝口奶。” 样子遗憾得不行。又道,“兰花是我在幽谷中看到的,我知道主人喜欢花,请田鼠帮着巴拉出来,再让羊妈妈顶回家。” 江意惜忽略喝奶的事,谢了花花,又看看羊肚子,的确有些大。 她对羊妈妈笑道,“好,在我家住下吧,我们给你养老。” 把花从羊头上拿下来。 羊妈妈冲江意惜“咩咩”叫了几声,温柔极了。 但凡能跟花花交朋友,都是聪明的动物。 江意惜对吴有贵说道,“给羊弄些青草吃,先拴在廊下,明天给它搭个棚,一直养着。” “天女散花”被保护得非常好,挖的时候也没伤及根部。 江意惜看看花花,真是只“猫仙”。之前她开玩笑喊它猫精,它还气哭了,说它不是猫精是猫仙。 江意惜让水清抱着花花去洗澡,她找了个花盆把花栽进去。又用牙签蘸了一点点眼泪水放进花撒晃匀,浇了这盆天女散花及几盆珍品花和三角梅。 她想把这盆花送给孟老国公,让老爷子心情好一些,再为孟辞墨加加印象分。 次日清晨,看到浇了眼泪水的花长得更加强壮和娇艳欲滴,江意惜满意极了。 下晌开始雷鸣电闪,连着下了几天大雨,驱走了炎热,天气也随之凉爽不少。 这天天气终于晴朗,孟辞墨又来到扈庄针灸。 看到那个男人嘴角含笑从阳光中走来,江意惜就满心欢喜。她希望他一直这样开心,不沉脸,不皱眉…… 孟辞墨笑道,“我祖父昨天回来了,晌午会来这里吃饭。” 还说,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孟家说辞是,一个丫头妄想勾引孟辞墨,但孟辞墨眼神不好错看成了表姑娘。白紫薇羞愤难当,痛哭不已,大夫人只得把她送回白家。 孟辞墨这次一点都不生气,这正是他想要的。 让祖父看看,为了维护孟大夫人及她娘家人的尊严,他这个世子又一次被人冤枉。其他长辈不相信孟大夫人知道白紫薇的打算,但祖父肯定会怀疑。特别是那碗被孟大夫人打翻的茶,是她情急之下出现的一个大纰漏。 既然她要自保而把所有过错推到白紫薇身上,就不应该打翻那碗茶。打翻了,就是故意消灭证据,更让人怀疑。 老国公是由孟辞羽送来庄子的,孟辞羽今天早上吃完早饭就回京了。 年少起,孟辞墨就跟付氏生的两个儿女不亲近。孟辞羽也不怎么搭理这个经常与母亲唱反调又学业不好的哥哥,两人很少说话。 这次,孟辞羽主动跟孟辞墨说话了,替表妹白紫薇道了歉,还说了几句自己母亲不得已的话。 孟辞墨一句话噎得他灰溜溜地走了,“大夫人一直这么不得已。” 孟辞羽来的事孟辞墨就没说了。 江意惜给孟辞墨针灸的时候,专门仔细看了他前额的疤和耳垂。 那道疤在前额左侧靠发际的地方,是他摔跤时留下的。她第一次给他检查眼睛的时候,这道疤有食指指腹那么大,颜色是棕色。之后便没怎么注意。 笔趣阁 而此时,疤痕的颜色已经跟皮肤一样,疤也平整多了,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他的耳垂的确又厚又大。之前没注意这里有颗小痣,现在看到了,很小,呈棕红色。 疤变淡绝对跟光珠有关系,但小痣变红,应该是随着命运的改变而改变了。 江意惜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十六颗糯米牙尽现。 孟辞墨见江意惜一直盯着自己的前额和耳朵看,还离自己的脸这么近,不觉红了脸,还是由着她看。 江意惜回过神,见孟辞墨满脸通红,目光灼热,才知道自己造次了,赶紧站直身子笑道,“奇怪,孟大哥的这道疤快没了。” 孟辞墨道,“是挺奇怪,我祖父也这么说……” 老爷子还说,“你小子就是天生的小白脸,外人看不到的地方留了那么多道疤,唯独脸上没有。前额有一道,还越变越淡……” 这话他没好意思说。 把银针扎上,江意惜就去厨房亲自做了老爷子喜欢吃的菜,其中包括锅包肉。 老爷子来了,她又亲自泡了老爷子喜欢喝的茶。还心疼地说,“孟祖父怎么了?瘦了。” 他的确瘦了。 老爷子看看一脸关切的江小姑娘,再看看身上多处扎着银针的长孙,又高兴起来。 不管老大两口子是否真的不省心,但这两个小儿女绝对是好的,成国公府后继有人了。 江意惜又笑道,“我送孟祖父一样好礼物,您一定会喜欢。” 第六十五章 看对眼 当老爷子看到那盆天女散花时,心花怒放。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开了这么多花的兰花,香气也是头一份。 江意惜甜甜地说,“这是花花在幽谷中发现,让野山羊顶回来的,我知道孟祖父肯定喜欢,孝敬您了。” 老国公一直知道花花聪明, 特别会讨要吃食,没想到它会还送大礼。 老头笑眯了眼睛。赶紧让孟里去京城请王老大人、张老大人、季老大人来孟家庄赏花,又一叠声喊开饭,他们吃完了要赶紧回庄子。 次日,孟中送来六千两银子的银票。说王老大人出五千两银子想强买那盆天女散花,后又出到七千两。孟老国公说一万两银子都不卖,两个老头差点打起来。 老国公不好意思白占晚辈的便宜,让孟中送六千银子过来。 江意惜明白老爷子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缺钱。 她可不好意思收。推迟道,“我这里所有的花鸟都是孟祖父和孟大哥送的,我都没出银子……” 孟中笑道,“这些花鸟是我家老太爷和世子爷感谢江将军和江姑娘的善意。而那盆花是稀世珍品,老国公不好意思白拿,还说六千两银子都不高。若江姑娘不收银子,他老人家只得把花退回来了。” 江意惜极是感动,不好再拂老爷子的好意,收下银票。 花花知道主人挣了大钱,直起身子望着主人笑。 江意惜抱起花花,亲了它一口说道,“谢谢你帮我挣了这么多银子,我给你做更漂亮的小被子和小枕头,再多多做好吃的鱼。” 2k小说 花花喵喵说道,“我还要赤金璎珞圈,挂金铃铛。原主人给我做过好多,换着戴。” 江意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一晃到了八月初。天气渐渐转凉,庄子外的稻子沉甸甸金灿灿,羊妈妈生了两个羊宝宝。花花借羊宝宝的光爬在羊妈妈肚皮上喝奶, 感觉到了婴儿的快感,“喵喵”声更嗲了。 那盆“天女散花”花期罕见的长,直到现在还在开花。孟老爷子到处嘚瑟,请了许多人来庄子赏花。 孟辞墨的视力又好了许多,他同几个知情者偷着乐。令他苦恼的是,老爷子经常让人来庄子赏花,他装瞎子装得极是辛苦。 李珍宝的身体也有了好转,但依旧不能出庵堂,江意惜会在特定的时间去陪她一个时辰。因为她喜欢花花和啾啾,江意惜偶尔会换着带这两个小东西去哄她开心。 江意惜也有了自己的资产。花四千九百两银子在附近买了七百亩良田,交由吴大伯父子管理。 她还没立女户,照理名下不能置产。但李珍宝让雍王府出面,去衙门把“食上”的两成股归在她个人名下,田地也就自然而然上在了她名下。 李珍宝建议她买铺子买宅子,铺子赚钱快,宅子能增值。可江意惜坚持买了地,她觉得有地才心安,心安后再说其他。李珍宝又取笑她是土得掉渣的土老财,只知道买地。 初六这天下晌未时末,江意惜抱着花花,正准备去昭明庵看望李珍宝,就看见孟辞墨兴冲冲来到扈庄。 今天不是他治疗的日子,他罕见地情绪外露,难掩兴奋,只带了孟连山一人。 江意惜看懂了。她没有问话,只是激动地看着他的眼睛。 孟辞墨也没有说话,看着江意惜笑。 他看她看得更真切了,秋潭一般温柔的眸子里盛满喜悦,花瓣一样美丽的唇角漾着笑意……她在为他而欣喜若狂。 江意惜怀里的花花看看前面的他,再抬头看看她,张大嘴巴叫起来,喵喵喵喵喵。 “过去的李珍宝,过去的李珍宝。” 江意惜被它叫清醒过来。想想它的话,脸颊红得如打了胭脂,垂下眼眸。 过去的李珍宝,就是“对眼”,这是在讽刺他们看对眼。 她打了一下小东西的小屁屁,嗔道,“叫什么叫。” 孟辞墨也赶紧收回目光,眼睛看向别处,又转向她,笑道,“我祖父要来吃晚饭……” 老爷子高兴,一定要来扈庄吃饭庆祝。 本来他们上午就想来,但上午有客人去孟家庄赏花,还在庄子喝了酒。等他们走后,孟辞墨才赶着来了这里。 江意惜让水灵和水清抱着花花拿着食盒去看李珍宝。 江意惜同孟辞墨进了西厢。 江意惜检查孟辞墨的视力。右眼已经完全恢复,左眼已经能看一丈开外的物体,只是有些模糊。 如此,完全能够正常生活了。 江意惜激动不已,“恭喜孟大哥。” 孟辞墨道,“江姑娘说最快半年后会好,可现在刚刚三个半月。”又很矫情地摇了摇头,笑说,“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装瞎子装得辛苦。” 这话逗得江意惜乐不可吱。 江意惜知道,光凭她的医术不可能好的这样快,这多得益于花花。 她笑道,“再继续努力,或许一个月后就能全部恢复视力。” 孟辞墨憧憬着那一天。他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说去外地求医…… 他又悄声道,“晚上让花花去我那里一趟。小东西聪明得紧,我有样东西让她带给你,看它能否不辱使命。” 自己的眼睛好了,是时候向姑娘表白了。怕吓着她,先暗示一番。 江意惜脸色酡红,点点头。 江意惜把药重新换了几味,针灸也不能施得太勤,延长到十日一次。 两人又悄声商量,对外的解释是,这么久了孟辞墨的眼睛依然不见好,只得减少治疗次数。再治不好,就另请高明。 江意惜师父是沈老神医只有孟家祖孙知情,连孟连山这种心腹都不知道。其他人哪怕真有奸细,对孟大夫人或者她背后的人禀报江意惜在给孟辞墨治眼睛,也不知道真相。 他们只知道江意惜喜欢看医书,不知跟谁学了点医术,把珍宝郡主的“对眼”治好了。孟老爷子和孟辞墨属于病急乱投医,试着让她治。 如今,李珍宝“对眼”治好的事已经传去京城。除了极少数人,绝大部分人不知道是谁治的。毕竟珍宝郡有斗鸡眼的事不好明着议论,治病的事就不好明说了。 第六十六章 调戏 水灵和吴有贵走在半路上,就遇到坐着马车的李珍宝和李凯及一群护卫下人。李珍宝的身体好多了,寂苍主持同意她今天去扈庄玩到吃完晚饭。 李珍宝掀开车帘,听水清说庄子有客人,让他们给小师父送吃食。 李珍宝伸手把花花接过撸了几下,问道,“哪位客人?” 水灵道, “是孟世子,他来跟我家姑娘说,老公爷晚上要来庄子吃饭。” 郡主跟姑娘关系好,也知道孟家祖孙偶尔会去扈庄玩,便实话实说。 李珍宝笑道,“是孟世子啊,我早想结识他。走吧,我们也去吃晚饭。” 李凯在庵堂呆得难受, 但父王让他这几天必须陪妹妹, 他不敢不陪。听说孟辞墨在扈庄,哪怕他跟他不算很熟,又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但总是个能说得上话的男人,也露出笑意。 水灵和水清对视一眼,只得往回走。水灵要提前跟主子禀报,小跑回去。节食小师父来了,就不能吃肉。 听说李家兄妹要来,江意惜望向孟辞墨。 孟辞墨抿了抿薄唇,说道,“祖父说,雍王世子和雍王爷一样,看似什么都不上心,却有他们独到的精明之处。” 他平时很冷清,哪怕有人去孟家庄拜见他和老国公, 他也不愿意出面见人。他如此,是因为恢复了视力, 对未来又有了希望,想结交皇上比较喜欢的侄子和太后极其宠爱的孙女吧。 江意惜为他的变化而高兴。 她把那种经过处理的茶收了,重新沏了茶。不是舍不得给李珍宝喝,而是不好说出处。 孟辞墨继续坐在西厢喝茶,孟连山进来服侍主子。江意惜去厨房让人把肉菜收起来,再多做些李珍宝喜欢的吃食。 李珍宝兄妹进门,江意惜请他们去西厢。 啾啾已经认识李珍宝了,冲她大叫着,“花儿,花儿,扎针针,吃肉肉……” 李珍宝脆声笑道,“色啾啾,等我见过孟大哥,再来同你玩。” 孟连山把主子扶起来,低声道,“雍王世子爷、郡主来了。” 孟辞墨眼神空洞望向门边,抱拳道, “世子爷,郡主。” 李凯笑道, “孟世子, 许久未见。” 李珍宝则被眼前的美男惊了一跳。 他穿着石青色锦缎箭袖长袍,玉带,头戴珍珠束发冠,长身玉立,风姿卓越。 天哪天哪,这位冷面俊男比自家哥哥漂亮多了,也比前世那些明星小鲜肉好看,有一种冷峻与儒雅、俊美与英武兼俱的美。 特别是那双空洞微挑的眼睛,让人心醉又心痛。 都说孟三公子貌若潘安,眼前的美男才是潘安再生好不好。 李珍宝直勾勾看着孟辞墨,李凯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 李珍宝用极小的声音嘀咕一句,“多看看有何妨,反正他也看不到。” 孟辞墨的眉毛机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的确与众不同。 江意惜忍住笑,请李凯和李珍宝上坐。 只李凯坐去了八仙桌右侧上座,李珍宝坐在他下首,又拉着江意惜坐在旁边。孟辞墨之前坐的是左侧第一把椅子,孟连山扶着主子坐下。 李珍宝冲孟辞墨一笑,脆生生说道,“孟大哥,你的大名如雷贯耳。” 孟辞墨看着李珍宝的方向,眼神空洞又诧异。 江意惜暗乐,原来孟辞墨的演技这么好,怪不得视力好转这么久别人都没看出来。 李珍宝也被这无辜又无神的眼睛打动了,关键是这双眼睛还极漂亮啊极漂亮。 xiashuba.com 她笑道,“孟大哥一定没少听江二姐姐说起我吧?” 孟辞墨点头。 李珍宝又道,“这么说来,我的名号孟大哥也是如雷贯耳了?” 孟辞墨又点点头。 李珍宝嘟嘴道,“我长得很可怕吗,我吓着你了吗,干嘛只点头不说话?” 孟辞墨应付不来这种说话没遮拦的小姑娘,神色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又不好发火。 李凯忙道,“孟世子勿怪,我妹子随性惯了,又没结交过外人……” 江意惜拉起李珍宝说道,“啾啾又新学会了一句话,让它说给你听。” 李珍宝不想走,硬被江意惜拉走了。 李凯的目光寻着江意惜的背影向前,向前。 孟辞墨的眉头机不可察地又皱了皱。 进了上房,李珍宝咯咯笑道,“我把孟大哥调戏傻了。” 江意惜皱眉道,“不能这样对待外男,他会被你吓跑的。” 李珍宝一听会把人吓跑,赶紧收了笑容,“好嘛,好嘛,不开玩笑了。唉,可惜了,那么好看的眼睛,却是瞎的,就像断了臂的维纳斯。” 江意惜纳闷,“什么丝?” 李珍宝笑笑没言语。 江意惜又道,“孟大哥也没完全瞎,还能看到一点点。” 李珍宝道,“你在帮他治眼睛?” 江意惜故意嘟了嘟嘴,嗔道,“还不是拜见你赐。孟祖父听说我把你的眼睛治好了,硬让我帮孟大哥治,还说死马当成活马医。我治了一段时间,好像没什么效果。” 李珍宝呵呵傻笑两声,“如此一来,江二姐姐才名远播,是好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若你能把孟大哥的眼睛治好就好了,那么好看的男人,眼睛瞎了多可惜。”她的小眼珠一转,又八卦道,“江二姐姐,你对孟大哥是不是……” 然后抬了抬眉毛,很暧昧的样子。 江意惜红了脸,嗔道,“哪儿有,胡说什么呀。” 李珍宝继续说着,“若孟大哥娶了你,他会一心一意对你吗?”又笃定地点点头,“都说孟大哥最像孟老国公,今天看他的长相,虽然冷峻,目光却干净得像天山上的雪,肯定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意惜红着脸连连否认,“你说哪儿去了,我们没有。” 李珍宝笑道,“真没有?若江二姐姐真没有那个意思,我就上啰?我不嫌他眼瞎,我愿意给他当眼睛。” 江意惜吓一跳,忙道,“珍宝不可……” 李珍宝了然地笑起来,“看把你吓的,露馅了吧?呵呵,防火防盗防闺蜜。我是好闺蜜,又有一整片森林等着我去发现,你不需要防我。” 第六十七章 贩卖情报 难得看到气定神闲的江意惜方寸大乱,李珍宝笑得更得意。 又道,“虽然孟大哥长得俊,一看就是个无趣的男人,像理工男,生活在一起肯定很乏味。” 江意惜不知理工男是什么意思,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嗔道, “岁数不大,懂得挺多。” 李珍宝道,“我又不是白痴,那些事怎么不懂。之前身体再不好,只要是醒着,都会让人教我认字写字。虽然字写得难看, 可认识的多,还看过许多话本子和杂书。” 这是她为以后驰骋上京城找的借口。可惜了,不能艳冠。 江意惜当然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夸张地笑道, “是,我们的李才女冰雪聪明,许多东西一看就会,还能举一反三。” 李珍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怪自己喜欢江意惜,人家就是这么善解人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一高兴,又贩卖了一个情报。 “我哥还想打你的主意,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路人,拦了。明明白告诉他,不把他那两个侧妃弄走,不发誓不找小老婆,江二姐姐决不会嫁给他。” 江意惜红了脸,李凯就是把那两个侧妃打发走,她也不可能嫁给他。 说道, “还好你拦了,我和李世子的确不是一路人。” 李珍宝摊出手,素味把一个小锦盒放在她手上。 她说道, “姓苏的姓赵的姓罗的那三个小子都躲出了京城,到现在也没敢回来,我大哥想揍他们都打不到人。他们三家去雍王府送礼,我父王不止没接,还把人打了出去。 “他们请了多人说和,前两天我父王才把礼物接了。我看了礼单,挑了五颗珠子让人拿来,送给江二姐姐。那天也把你吓着了,给你压惊。” 江意惜忙推拒道,“那天我没帮你打架,一直自责呢,怎么好意思收这个礼。” 李珍宝豪爽道,“我不需要你帮忙打架吵架,有我父王足够了。那天你受了惊,拿着。” 江意惜只得接了。打开盖子,里面是五颗比桂圆小一点的椭圆形的东珠,一样大小,泛着莹光。 她还是第一次亲手拿着这么漂亮的珠子, 笑道, “好漂亮, 好大。” 李珍宝道, “我还留了五颗。我不太善于做头饰,就用做些别致的耳坠和指环、颈链,做其它饰品也行。江二姐姐先别用,等我身体好些了,设计些漂亮首饰,咱们做一样的。你长得漂亮,给我当模特。” 李珍宝再自我感觉良好,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咋地,戴再好看的东西也吸引不了人。推销好东西,还是得找靓男美女。 江意惜不知道模特是什么,想着李珍宝不会害自己,点头允诺。又想着,苏新应该快回京城了,陷害孟月的应该还是他。 不多时,孟老国公来了。 二人出去行了晚辈礼。 老爷子笑道,“郡主长高长胖了,小模样也俊俏多了。” 李珍宝被夸得眉开眼笑,脆生生笑道,“谢谢孟祖父夸奖。以后孟祖父请我父王或者江二姐姐去孟家庄玩,也记得把我叫上,我很喜欢作客呢。” 老爷子一阵畅快的笑,“好。郡主性子豪爽讨喜,难怪太后娘娘和雍王爷都稀罕。” 老爷子进了西厢,李珍宝又硬拉着江意惜跟进去。 这次李珍宝没敢再放肆,老老实实听几个男人说话。 她眨着小眼睛,不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看得最多的还是孟辞墨,觉得他不止人好看,声音也好听。 笔趣阁 她也才知道,平时看着没有正形的哥哥,朝事上还懂得不少。孟老国公能得皇上看重,又能得自己父王那样的老纨绔欣赏,的确会说场面话,会左右逢源…… 江意惜看到孟辞墨的鼻尖上冒出几颗小汗珠,知道他不是热的,而是被李珍宝看的。她几次想把李珍宝劝出去,都没成功。 晚上,三个男人在西厢吃饭喝酒,两个姑娘去上房吃。 李珍宝不愿意,“就几个人,一桌呗。”又退而求其次,“一个屋也行。” 江意惜哄着她跟花花一桌,让她看看花花有多能吃,才把李珍宝劝走。 让她跟那祖孙一个屋,孟辞墨肯定吃不饱。 饭后,孟家祖孙和李家兄妹告辞。 李珍宝还想把花花抱去昭明庵玩。花花躲开了,跳进老国公的怀里,又逗得老头一阵笑。 李珍宝知道花花不喜欢跟她去庵里吃素,骂了一句,“馋嘴猫。” 花花今天真的不是馋嘴,而是主人让它去孟老大那里带东西。 上了骡车,老爷子见孟辞墨薄唇紧抿,很不高兴的样子。 说道,“看人不要流于表面,李珍宝那小姑娘虽然不太稳重,但眼神清明,比那些蔫儿坏的人强多了。江小姑娘跟她玩得那样好,也就说明她是个好的。她们两个关系好,于你将来有大用。” 孟辞墨道,“我还不至于跟小姑娘一般见识。是看不惯李凯,他看江姑娘的眼神不对,很令人倒胃口。” 这个孙子吃醋了。 老爷子笑得眉目舒展。说道,“李凯比我孙子差远了,江小姑娘看不上他。” 关心则乱。李凯只是一个纨绔,江姑娘那么有深度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他! 孟辞墨勾唇笑起来。 花花自认为得到第一手情报,跳下老国公的腿,又跳出车窗跑回扈庄。 还没进正院就大着嗓门喵喵叫着,“孟老大吃李凯的醋啦,孟爷爷看好你当他的孙媳妇啦……” 虽然别人听不懂花花的话,江意惜还是不愿意它当众说这些话,拎着它进了卧房。 知道孟老爷子愿意自己当他的孙媳妇,江意惜很是高兴。有了他的首肯,她进孟家门更容易了。 花花见主人满含深情地望着窗外,嘴角含笑,笃定她在想孟老大。 它喵喵叫了句,“意乱情迷呀,春心萌动呀,样子跟马二郎一样傻。” 它跳上窗台,要跳下去之际,江意惜一把抓住了它。 “等等,我也有样东西带给孟大哥。” 她去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及一条她亲手绣的男式帕子。想了想,实在不好意思送帕子,拿了几颗香丸装进荷包。 第六十八章 表明心意 为悠然15000书币+ 江意惜先把荷包系在花花的脖子上,怕荷包被什么挂到勒痛花花,又把荷包取下来,给它戴上新打好的金项圈,再把荷包系在金项圈上。它的脑袋小,若金项圈被挂住,它的脑袋可以缩出来。 江意惜嘱咐道, “不要弄丢了,一定要交到孟大哥手上,孟大哥给的东西更不能弄丢。” 花花嘀咕了一句,“搞得我像送快递的。” “什么快递?” 花花已经跳上窗台再跳下去,跳上墙后消失在暮色中。 天黑透了,院门突然响了起来,特别突兀。 吴大伯的大嗓门, “谁呀?” 江大的声音,“是我,江大。” 吴大伯赶紧把门打开。 江意惜来到侧屋。江大这么晚来,八成有苏新的消息。 江大进来禀报道,“姑娘,苏新今天晌午回京了……” 江意惜道,“哦,我知道了,继续盯紧……” 江意惜又给了他五两银子,交待了几句,就让他去跟水灵说话,明天早上再走。 在江意惜要睡着的时候,小窗传来响声。 不用想也是花花回来了。 只要花花不在家,哪怕天转凉江意惜也坚持不关卧房小窗。现在不怕老鼠会钻进来,自从花花被收养,庄子就再没出现过老鼠。 江意惜坐起来掀开纱帐,清辉中,蒙蒙胧胧看到花花跳下窗台。 它跳到榻板上, 立起身子拍拍脖子上的荷包, 喵喵叫道, “孟老大让我给你送信物了。” 荷包也换了,不是之前的那个。 江意惜把荷包取下,提高声音让丫头给花花擦毛洗脚。天气转凉,不能经常给小东西洗澡。 水清把花花抱出去,江意惜才打开荷包。里面装了一枚玉扳指,扳指碧绿水润,上面还刻了一个“墨”字。 孟辞墨送过江意惜不少东西,但江意惜知道这样东西不同寻常,代表了他的心意。 江意惜把扳指托在手心看了许久,心绪澎湃。 这个男人才是心悦她的,也是她心悦的。 不用问,她也知道他只爱她一个。如此,哪怕孟家是龙潭虎穴,她也闯得心甘情愿。 为了她和孟辞墨将来的美好日子,也为了报前世之仇。孟辞墨的眼疾即将完全恢复,再有老爷子和花花,还有她之前的预知, 不信斗不倒付氏及她背后的人。 今生今世,一切都变了。 这一刻,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听到丫头走近的脚步声,她才用帕子把扳指包好压在枕下。 花花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江意惜把它抱了过来。 水清走后,花花喵喵叫道,“主人嫁给孟老大,我就能叫主人娘亲了。” 江意惜羞红了脸,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胡说什么呀。” 花花翻了个白眼,喵喵叫道,“本来就是嘛。成亲就要哪个,哪个就会有孩子。呵呵,好神奇……” 江意惜又红着脸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八卦道,“花花,你跟着你前主人在人间呆了六十几年,找没找过母猫?” 花花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喵喵道,“我还没有成年,做不了那事。唉,哪怕母猫再心悦我,撩拨我,我也无能为力,好遗憾……” 它的样子逗得江意惜笑瘫在床上。 花花气得眼泪都包上了,小红鼻头怂了怂,喵喵叫道,“没有同情心,人家白对你那么好了……” bqgxsydw.com 伤着它的小心肝了,江意惜赶紧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倒觉得你不找母猫是好事,你是猫仙,总有一天会幻化成人形,到时候找女人,找母猫嘛……不好的。” 话说出口,江意惜有些脸红。重活一世,自己真的是性情大变,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花花也觉得主人的话有道理,找母猫,拉低它的档次了,还是主人懂它。它又高兴起来,伸长脖子舔了江意惜一下。 次日晚上,花花又去了孟家庄,孟辞墨说,晚上来会请它吃鱼丸。 它去的时候,项圈上依然挂着荷包,里面装的是江意惜亲手绣的帕子。这种帕子她偷偷绣了好几条,略大,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回来的时候,荷包里不仅装了两朵珠花,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江意惜想到李珍宝说孟辞墨“无趣”,笑了起来。他哪里无趣了?哪里乏味了?他的好,只有自己知道…… 孟辞墨一直说自己少时课业一般,可字写得非常好,龙飞凤舞,虬劲有力。 江意惜想到自己这辈子心心念念的事,又提笔写了几个字:原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写好后,求着花花再跑一趟。并承诺,明天给它做三种口味的鱼。 为了那口吃食,花花再不愿意还是去了。 孟辞墨的回信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江意惜再也坐不住,来到窗前,伸手把小窗推开。 夜空深邃,半轮明月斜挂天边。 孟家庄的一个小窗里,孟辞墨也正凝望着天上的明月,想着那个姑娘…… 之后,孟辞墨隔三岔五会给江意惜送礼物。若花花在最好,他送出礼物的同时,也能收到江意惜的礼物。花花不在,就会让孟连山来送,不好送饰品和信,就送书、茶、花或者吃食,江意惜也不好意思送回礼。 初九傍晚,江洵又来了庄子,同来的还有江大和秦妈妈。 江洵道,“姐,祖母和大伯让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府。” 江意惜不可能现在回去。冷哼道,“这么快,是听说我帮珍宝郡主治好眼疾了吗?” 江洵道,“嗯,他们是听说了,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我只知道姐跟珍宝郡主玩得好,治没治病不清楚。祖母和大伯特别高兴,说让你住回府,只看望珍宝郡主那天回乡下。只有江意言不相信,说姐是傻的,怎么可能会治病。” 一说到江意言江洵就不高兴,皱毛都皱紧了。 江意惜匆略掉江意言,觉得那老太太一定以为她想住回府,以为这样是在交好她。 江意惜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回去跟她说,珍宝郡主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稳定,哪天好哪天不好谁都不知道。我现在不好回京城,等珍宝郡主的病情稳定以后再说吧。” 第六十九章 百子寺 想到几个下人前世的悲惨境地,他们的奴契不攥在自己手里,江意惜心里总不踏实。 她拿出一匹妆花缎,一罐茶叶,“明天把这两样东西送给祖母。这是雍王府送的妆花缎,这是孟老国公送的明前吴城龙井,再跟她说我跟前的一个奴才不太得用。” 另外, 又给江意柔扯了两块九丝软罗做衣裳。 若老太太把奴契给她,说明老太太虽然凉薄自私,还算聪明,以后可以适当合作。若老太太不给,说明她不仅凉薄自私,还不识时务,这样的人没有合作的可能。 江洵也懂姐姐的意思, 点头答应。 饭后, 江意惜单独把江大叫去了侧屋。苏新的事不好让更多的人知道。 江大禀报道,“二姑娘,赵三公子和苏大公子回京第二天就去百子寺烧香,还在那里住了一宿。” 百子寺这个名字江意惜永远也忘不了。不仅因为名字特殊,还因为孟月就是去百子寺求子出事的。 百子寺座落在玉香山山腰,供奉的是送子娘娘观世音。据说求子特别灵验,许多不孕或是生不出儿子的妇人都会去那里烧香求子。 那天夜里孟月和苏新幽会之时,服侍孟月的下人睡得极熟,还是一个下人偷偷回家半夜归来,发现情况闹出来。 苏新害怕,逃跑时失足摔下悬崖摔死了。孟月回府后也上了吊。几天之后,百子寺意外失火,烧了个精光。 江意惜神情严肃下来。 这么巧,此苏新肯定就是彼苏新了。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去百子寺烧香?不是说不求子就不能去百子寺烧香,也有许多香客求姻缘或别的。但是,几个月之后苏新和孟月在百子寺出了事, 苏新还死了,之后百子寺被一把火烧没了, 这就耐人寻味了…… 前世,许多人都说那把火是孟家气不过让人点的,孟家不承认,别人也拿不出证据来。 江意惜问,“你看到苏新,或者苏家人跟黄家有来往吗?” 江大摇头,“从来没把到他们或是他们的家人有过来往。奴才觉得,黄家是世家大族,诗书传家,应该不屑于结交苏家这样的莽夫。” 江意惜看了一眼江大,这人的确粗中有细,他的话也给了江意惜一个启示。 或许,黄家和平和郡主根本就没参与那件事,整件事都是赵家和付氏弄出来的。孟月死了,除了付氏一个眼中钉,更加打击了孟辞墨和孟老国公,若能让他们当然早些死更好。同时, 也让身为股肱重臣的黄侍郎及曾经身为帝师的黄老太爷同跟孟辞墨姐弟有血亲的平王有了芥蒂…… 他们在百子寺肯定有猫腻,所以才一把火把百子寺烧了。 这些虽然是推测,江意惜却越想越是这个理儿。 赵家和付氏好算盘,一直把平和郡主推在前面,让所有人知道平和郡主和儿媳有隙,即使对孟月出事有怀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平和郡主整儿媳妇。 江意惜悄声道,“苏新那里暂时放下,先打探打探百子寺的情况,注意安全。” 孟月的下人肯定有问题,江意惜没有一点办法。孟辞墨离府这么多年,又有眼疾,肯定也没办法。 次日一早,江意惜还在厨房给江洵做早饭,江洵在院子里跟着江大练武,孟家庄的王嬷嬷就来了。 她笑道,“老公爷让老奴来跟江姑娘说,他知道江二爷会来扈庄,昨天下晌就让老奴去昭明庵请珍宝郡主去孟家庄作客。正好雍郡王爷也在,他们跟寂苍主持商议后,说今天午时初能去庄子玩一个时辰。老公爷请江姑娘和江二爷去庄子玩,江二爷早些去吃早饭,江姑娘去吃晌饭即可。哦,再把花花带上。” 江意惜笑着答应。等饭做好,装了卤鸡蛋和一些烙饭、一罐粳米粥让江大和水灵拿着,江洵抱着两手捧着肉包子的花花,一起去了孟家庄。 巳时末,江意惜才又带着卤鸡蛋、卤豆干、卤花生米等卤素菜去了孟家庄。若李珍宝不去,她还会带卤肉去。 cxzww.com 厅堂外,孟连山几个正教江洵练武,老国公和孟辞墨在廊下看着,花花蹲在一个小几上吃小炸鱼。 老国公偶尔会纠正一下,孟辞墨的眼神空洞,似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飘来飘去。 翩然而至的江意惜忍住笑,孟辞墨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看到江意惜,孟辞墨还是破防了,想迎上去生生忍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后赶紧平复。 江意惜给孟家祖孙屈膝行了礼,跟他们一起看江洵练武。 不多时,雍王爷和李珍宝来了。 孟老国公祖孙和江意惜姐弟给雍王爷见了礼。 李珍宝脆生生笑道,“难为孟祖父还记得我的话。” 老国公笑道,“珍宝郡主像雍王爷,爽快,多智。听江小姑娘说,病好以后要弄个食上。不简单啊,连名字都这么不同反响。” 雍王爷一阵畅快的笑,“那是,愚和大师都说我家宝儿有不同寻常的本事……” 李珍宝难得不好意思,拉着雍王爷的袖子撒娇道,“父王,人家夸你孩子,你就应该夸人家孩子,哪能你也跟着夸。” 雍王爷呵呵笑几声,看李珍宝的目光更加宠溺。自家闺女在,谁家孩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庭院时花团锦簇。那盆闻名遐迩的“天女散花”已经开到尽头,枝头只有零星的几朵花。一盆三角花还开得正艳,远看如一片灿烂云霞。 雍王爷看出闺女喜欢这盆三角花,想讨要拿回王府栽种。 李珍宝摇头道,“江二姐姐那里的三角花比这盆还水灵茂盛,她已经给我分了株,明年我带回去。” 孟老爷子看看江意惜,眼里写满了满意。小丫头真的聪明,如何栽种花还是自己教她的,她如今养花比自己养得还好。这么聪明的孩子,得抓紧时间说给孙子当媳妇。 众人去厅堂喝茶。雍王爷和老国公坐八仙桌两侧,孟辞墨坐在老国公下首,江洵挨着他坐。江意惜和抱着花花的李珍宝坐在最末的椅子上,离他们有些远,自顾自讲着悄悄话。 第七十章 重阳登高 李珍宝瞄了几眼江洵,悄声道,“江洵长不算很像你,没有你好看,也没有孟大哥好看。” 江意惜不赞同,“你的眼光太高了,别人都说洵儿长得好, 是我家男孩子中最俊俏的。” “他长得再好也没用,小屁孩子一个,我不喜欢养成,喜欢成熟男。当然,太老也不行,就像孟大哥那么大,二十出头正好。还要英俊,幽默,绅士,忠诚,会讨女孩子欢心,偶尔制造点小浪漫……你若有个哥哥就好了,子肖父,肯定对爱情忠诚……” 李珍宝眼里冒着精光,憧憬身体恢复后如何在上京城寻觅自己的爱情。她还没有开始奋斗,权势财富就都有了。因为抱的大腿太粗壮,根本不愁食上会生意不好。唯一的挑战,就是情哥哥了。 江意惜哭笑不得。江洵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嫌弃了。至于那几个生僻的词,因为经常听李珍宝和花花说话,她已经猜出大概意思。 江意惜也羡慕李珍宝的好命。若是其他穿越女,哪怕自己这种重生女,也不敢太过随性,怕别人发现端倪。而李珍宝,不仅有皇上、太后、雍王这些俗世中的倚仗, 还有愚和大师和寂苍师太这两位高僧做倚仗,谁也不会把她看成借尸还魂的怪物。 晌饭后, 雍王父女回昭明庵,江意惜姐弟回庄子。江洵连庄子都没进,秦嬷嬷出来后几人一起回京城。 次日晌午,江老太太的大丫头璎珞来了。 她拿出几张契书交给江意惜,“老太太让奴婢交给二姑娘。她说,二姑娘长大了,又冰雪聪明,这些东西她也放心交给你了。” 江意惜接过,有吴大伯一家四口、秦嬷嬷一家三口的契书,连水灵一家三口的契书都给了。另外,还有扈庄的契书。 之前,江意惜想着能把吴家和秦家的契书要过来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她觉得,老太太应该没有这么聪明和大方,八成是江三老爷相劝了。 江意惜赏了璎珞四颗银锞子,车夫两颗,让下人陪他们吃了饭, 饭后送走。 水灵见自己一家的奴契都到了姑娘手里,咧着大嘴乐。她特别怕哪天大夫人猪疯犯了,把她调去别处。 八月十五中秋节, 孟家祖孙又回府过节了。走之前的夜里江意惜让花花给孟辞墨带了封信去,嘱咐他在孟家要注意安全。 孟辞墨回信说,为了江姑娘,他也会注意…… 江意惜看着信乐了半天,孟辞墨哪里无趣了? 她带着甜蜜入眠。 雍王爷带着全家去昭明庵陪李珍宝过节。 这是太后的恩准。太后觉得自己有众多儿孙陪伴,不愿意让清醒过来的小珍宝孤孤单单过中秋,那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 有花花和啾啾的陪伴,还有这么多下人,江意惜也不觉得孤单。 晚上,他们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院门突然响了起来。 吴有贵跑去问道,“谁?” “我,江大。”声音有气无力。 吴有贵打开门,看到江大鼻青脸肿,吓了一跳。 “哎哟,江大哥,你怎么了?” 说着,把江大扶进了垂花门。 江意惜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了?伤势严重吗?” 江大道,“伤势无妨。” 水灵哭了起来,跑过去扶住哥哥。 江意惜直觉是百子寺的事,她走进屋里。 江大挣脱水灵的手,一瘸一拐跟了进去。 “姑娘,奴才惭愧,没有完成任务,还差点送了命……” 他连着去百子寺周围转了几天,今天上午就被人用麻袋套着头打,还好他力气大又会武功,挣脱着取下麻袋逃跑了。 江意惜面色凝重,百子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说道,“你做的非常好。百子寺你就暂时别管了,先歇息几天养养伤,以后继续盯着苏新。” siluke.com 过些天她得找理由带着花花去趟广和寺,那里离百子寺只有六里多山路,让花花去百子寺看看。 地里的庄稼都收了,米粮满仓,又卖了些银子。因为地契还在老太太手里,所以卖的银子还是交给了老太太。 进入九月,天气更冷。人们已经穿上夹衣,孟辞墨的视力日趋康复着。孟家还有一件大喜事,就是孟辞羽秋试中了举人。虽然名次不算很靠前,但十六岁的举人,几十年来京城只出了两个。一个是二十几年前的孟月公爹黄侍郎,一个是今年的孟辞羽。 前世因为跟江意惜定了亲,孟辞羽意志消沉没中举,而这一世都变了。 据说给孟辞羽说亲的人家更多了,孟大夫人挑人挑得眼花。 因为有了跟孟辞墨的浓情,江意惜之前对孟辞羽的恨已经变成了无感。 初九这天早晨天还未大亮,江意惜就起床了。 她穿着青色比甲白色中衣裤,还穿了双后跟有绸带的绣花鞋。这是李珍宝发明的鞋子,系上带子鞋不容易脱落,还非常别致漂亮。梳了单骡髻,往头发上抿了很多桂花油,这样头发不容易散乱。 江意惜已经跟江洵联系好,姐弟一起去登北郊的玉香山,晚上在玉香山上的广和寺歇脚。舍近求远的理由是,青骡山游人太多。 今天是重阳节,衙门和学堂休沐。许多人会去登高揽胜,或是赏菊饮酒。 孟家庄几十盆菊花竞相怒放,听说成国公府今天会倾巢而动去孟家庄,既是赏菊,也是陪老国公。 秋天,京郊的风景属西郊的西山最好,漫山枫叶红似火。东郊青螺山其次,这里以怪石和山泉闻名遐迩。 京城的人最喜欢爬这两座山。 卯时末出门,由吴有富赶车,江意惜抱着花花,带着水灵和吴嬷嬷坐上车,直奔北郊而去。 午时初赶到玉香山下的石龟村后,江洵已经带着江大和福旺等在那里了。 吴有富和吴嬷嬷沿着盘山路把车赶去广和寺,其他人徒步上山。 江洵问道,“姐,你行吗?要不,你坐车去广和寺,从那里爬。” 江意惜笑道,“弟弟小看我了,在庄子里,我也去爬过青骡山,能爬很高呢。” 花花跳下地,跟在他们脚边往上爬着。 第七十一章 前世孟月的结局 两刻多钟后,江意惜等人路过一座寺庙。 江大说道,“二姑娘,那里就是百子寺。” 百子寺不大,庙门人来人往,妇人居多。上空飘着袅袅青烟,一看香火就很旺。 江洵笑道, “已经晌午了,咱们进去吃了斋饭再爬山。” 江意惜以时间紧为由,没进去,而是去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吃自带的点心和水。 吃完饭的江意惜把花花抱起来走去亭子外望风景,小声对花花说道,“记着,就是那里……” 花花认路极其厉害,江意惜不怕它会在同一座山里迷路。 未时末他们爬上一座小山峰, 望了远,江洵又作了一首诗,众人才往下走,去广和寺。 申时到了广和寺,除了江大和花花,其他几人都累得筋疲力尽。 吴嬷嬷已经在寺后定了一个小院。江意惜姐弟住上房的东西屋,剩下几个下人住三间厢房。 刚进屋水灵就发现花花不在了,吓得惊叫起来。 江意惜道,“无事,花花记路。之前它跑去山里几天,还不是找得回来。” 她说是这样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担心小东西。夜里也迷迷糊糊睡不踏实,不时透过纱帐望向半开的小窗。 花花凌晨回到江意惜住的小屋。 它爬上床说道,“我打探清楚了,百子寺是青楼。” “青楼?”江意惜吃惊得不行。 花花喵喵叫道, “嗯,我看到寺里住了几个求子的女人,有一个女人被迷晕后,一个和尚跑进她屋里, 做我前主人和马老二最爱做的事。还有个老和尚说,今天的女人俊俏,可惜公子没来……我前主人说这事只能夫妻二人做,不是夫妻又不在家里,做这事的地方就是青楼。啧啧啧,和尚和庙子还待这样的,阿弥陀佛。” 小东西难得地念了一声佛。 尽管花花说的词不达意,江意惜还是听明白了。 那些人真是丧尽天良,亵渎神灵。 她神情严肃下来,坐起身靠在床头想心事。 她记得师父说过,女人生不出孩子不光是女人的毛病,许多是男人有病。若女人的丈夫有病,她又跟没有病的男人睡过,就有可能怀孕了。 怪不得传说去百子寺求子灵验,原来是这样。 女人被迷晕,有些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说出去。这种女人应该多为贫困女子,陪伴的人少, 哪怕泄露出去寺里也不会认。有“公子”参与进去,说明这个寺背后有俗世中的势力。有漂亮又没有身势的女人来求子, 就会让“公子”来“猎奇”。 既然赵元成和苏新去过,苏新是新进京的人,背后的势力应该跟赵元成有关。 前世,在事情败露后,苏新逃跑时不堪掉下悬崖摔死,还在他身上找到一封孟月的信,邀苏新去她那里一聚,说自己被公婆丈夫荷待,不想活了,还说下人会“睡得很沉”…… 江意惜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苏新哪里来的胆子,敢去睡成国公的长女、黄侍郎与平和郡主的儿媳。 苏新的父亲虽然是二品武官,但跟孟家和黄家的势力不可同日而语。 她现在有些想通了,苏新很有可能不知道要睡的是谁,只因为之前尝过甜头,以为是求子的漂亮妇人就去睡。事情闹出来后被人灭了口,那封信是他死后被人放进去的。 而且,要里通外合,孟月的贴身奴才中必须有水露那样的奸细。 只一样还没想通,内宅中的孟月怎么会跟苏新有交集。因为只有有了交集,这个剧才能演顺利下去。 孟月回府后就上吊自杀了。黄家觉得是奇耻大辱,把信和尸首都交给了成国公夫妇。成国公夫妇也觉得丢人,不知把孟月埋在了哪里,连个石碑都没立。 由于是丑事,孟黄两家也都没报官。 那时孟辞墨即将失明又刚回京不久,孟月从来不跟他讲心里话,整个国公府由成国公夫妇把持。哪怕他有所怀疑,也没有能力为孟月讨公道。至于老国公,他不了解孟月,或许真的相信孟月受不了婆婆荷待丈夫冷漠。他不能为孟月讨公道,只能在之后想尽办法打击黄家,从此孟黄两家更加交恶…… ranwena.net 江意惜气得胸口痛。那个傻女人,最后得到这个下场,却还帮着害她的人,排斥最关心她的孟辞墨。 花花喵喵问道,“主人让我去夜探,是你的前世出了什么事吗?” 江意惜点头,“嗯,是孟辞墨的姐姐……”她大概讲了一下孟月的事。 花花摇头道,“胸大无脑。” “这是什么话?” “李珍宝那个世界的话,意思是女人身材好智力就不好,泛指傻美人。唉,我之前愿意跟李珍宝,不止她福气好,还因为跟她有共同语言。哪里像你,啥啥都不懂……” 江意惜没理小东西的碎碎念,继续想着该怎样帮孟月避祸。还要揭发百子寺,不能让那里的和尚继续祸害女人。 天亮后,江洵看到花花回来,高兴地把它抱了过去,他也担心了一宿。 吃过早饭,几人坐车下山。 江洵和江大几人直接回京城,江意惜几人去了江大夫人在这里的嫁妆庄子。庄头周二强是江大夫人乳娘的儿子,水珠是周二强的媳妇。 江意惜没进村,而是去了村外的一个茶肆。茶肆非常简单,只有一个葇草顶,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坐着几个路人和喝茶的闲汉。不仅卖茶水,还卖包子、馒头。 江意惜走去离茶肆不远的一棵古榕树下。虽然掉了许多叶子,还是能遮阴。 吴有富给了茶肆老丈五十文钱,借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又要了几碗茶水。 江意惜宁可坐在这里也不愿意去那个庄子。前世,江家大房不止主子看不上二房孤儿,奴才同样看不上。否则水露不敢背叛前世的她,周二强也不敢如此欺负江二姑娘曾经的大丫头。 让吴嬷嬷去叫水珠。为了让水珠顺利出来,以后少挨打,江意惜捏着鼻子拿出二两银子让吴嬷嬷送给周二强。 第七十二章 她也是苦主 一刻多钟后吴嬷嬷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吴嬷嬷沉着脸。她既气周二强把水珠折磨得不成人形,又气他对自家姑娘的无礼。如今不说老太太,连江伯爷对二姑娘的态度都有了转变,那个周二强的架子还端得足足的。给了他二两银子,他只鼻子“嗯”了一声,弄得好像二姑娘要巴结他一样。什么东西! 她们走近了,江意惜的眼圈都红了。不到三年, 那个清秀的水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面色苍白,很瘦,眼角有了皱纹,感觉年近三十。她今年刚刚十八岁。 有一个大婶从这里路过,她大着嗓门笑道,“周太太,听说你三个月前去百子寺求了子,这就怀上了。哎哟, 百子寺可真灵验, 赶明儿再让我家老二儿媳妇去。” 水珠红了脸,跟那个妇人强扯几丝笑。 江意惜看看水珠,哪怕她变化再大,跟乡下媳妇也不一样,不仅面皮儿白,气质也要好很多。 水珠略显尴尬的表情让江意惜心里一沉,难道她也是…… 水珠来到江意惜跟前,跪下磕了个头,哭道,“奴婢以为这辈子再看不到二姑娘了。” 江意惜起身把她扶起来,难过地说,“之前是我大意了,不知道周二强那么坏。若早知道,拚着得罪大夫人, 也不让你嫁给那个恶棍。” 水珠哭道, “这是奴婢的命, 姑娘无需为奴婢难过。” 江意惜道, “你是我的丫头, 我不会一直让你被那个人欺负。等着,我让人收拾周二强,强迫他跟你合离。” 她拿孟月的奴才没办法,但拿捏武进伯府一个在乡下的一个奴才,孟连山等人就能办到。何况,周二强那么坏的人肯定不干净。 她又问,“你知道周二强犯过的罪行吗?有证据更好。” 水珠道,“那个死鬼和他两个儿子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偷偷提高田租吃差价,还逼租打死过人……” 事后,他们私下赔了苦主家十两银子,又连逼带吓唬,苦主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告发。 吃田租差价江意惜不感兴趣,贪也是贪的江大夫人。逼死人嘛……民不告官不纠,但若有人告了,成国公府再加一把火, 官府就不能不彻查了。 江意惜详细问了经过。回去就跟孟辞墨说,让人给苦主家几两银子,由苦主去县衙状告周二强父子,孟家人再去敲打县令。 她又问,“你怀孕多久了?” 水珠红了脸,嗫嚅道,“两个多月。” 江意惜示意其他人走远些。 她先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似下定决心才悄声说,“我听说,去百子寺求姻缘也很灵验……” 她的话还没说完,水珠就惊恐地阻止道,“别,姑娘千万不要去那里。”觉得自己失态了,又赶紧道,“百子寺小,灵验都是传说。奴婢怀孕,也是凑巧了。姑娘应该去报国寺、广和寺这些大寺庙,昭和庵也不错,离扈庄又近。” 江意惜固执道,“都说百子寺灵验,你一去那里就怀了孕,哪里是凑巧。你也知道,我是孤女,终身大事不自己考虑,那些人根本不会真心帮我。” 水珠见姑娘一脸倔强,根本听不进自己的劝,捂着嘴无声流出泪来。看看周围,又赶紧把眼泪抹去。 自己命苦,嫁了个一个混帐老男人。第一个孩子被打掉,她便不想再要孩子了。自己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那两个小混帐不会对自己孩子好。可那个死鬼男人就是想要个老来子,她两年没怀上,就逼着她去百子寺求子,却遇到那种事…… 无论如何不能让姑娘去那里。姑娘这么俊俏,那些坏人怎么可能放过她。她觉得自己已经这样,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那个死鬼打死,名声算什么。 便鼓足勇气悄声说道,“姑娘,百子寺不妥,是,是,是淫窝……奴婢在诵经的时候,意外睡着了,等到醒来,发觉,发觉……” 见姑娘怔怔望着她,水珠羞的满通红,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觉得不说明白姑娘根本不懂那些事,又咬牙说道,“发觉奴婢被人强暴了。走的时候,一个恶僧还威胁奴婢……” 那个和尚说,“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女施主求子,我们尽一切可能帮了。若怀了孩子,不需要你来道谢,心里念着我们的好即可。若敢胡说八道污蔑我们,你会万劫不复。而我们背后有人,不会撼动丝毫。” 那个恶僧四十几岁,看着慈眉善目,说出的话却如冰锥刺骨…… “奴婢怀的这个孩子,不知是那个死鬼的,还是那个恶僧的。” 说完,水珠紧紧咬住嘴唇,强迫不让自己哭出来。 真的是这样。 尽管江意惜已经有所猜测,还是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连哭都不敢哭,却有勇气说出这个或许会令她万劫不复的秘密。 江意惜的眼泪也涌了上来,又强压下去。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不会去那里了。你好好保重,我会尽快让人来救你,脱离周二强。” yqxsw.org “真的能让我跟那个死鬼合离?”水珠眼里又燃起希望。 江意惜道,“当然能,我爹救了成国公世子,老国公和孟世子对我和洵儿非常好,他们会帮忙。这事你万莫跟第二个人吐露,也不能让周家人看出端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江意惜给了她几块碎银,又让吴嬷嬷去村头割几斤肉给她。不是江意惜舍不得,这点银子或许她才能保住。 江意惜坐上骡车,闭着眼睛想心事。或许真如花花说的那样,重生人和穿越人总是比平常人幸运。她正愁该如何跟孟辞墨说百子寺的事,水珠居然也是百子寺的受害者。用水珠牵出百子寺,顺理成章。 端掉百子寺好办,甚至在百子寺捉赵元成和苏新的丑事也好办。但必须要让孟辞墨知道赵家和付氏要利用苏新害孟月,就要找个适当的契机了。 只得先说水珠的家事,水珠在百子寺的遭遇等等再说。至于苏新,必须让江大跟紧了。若他们计划提前,得赶紧想办法告诉孟辞墨…… 第七十三章 打胎 花花听到了刚才江意惜和水珠的谈话,也是惊掉了下巴。它喵喵叫着,“原来那里叫淫窝,而不是叫青楼啊。人类真是太有学问了,一个意思可以有好多种说法……” 江意惜难受,根本没心情搭理它。 原计划去通林县城吃晌饭,再逛逛街。江意惜也不想去了, 只在路过的小镇吃了碗面,买了些吃食调料,急急往回赶。 回到庄子已是未时末。她觉得心神疲惫,躺上床歇息。 啾啾见自己叫了半天“花儿、佳人”主人都没搭理自己,又生气了,大骂着“滚”。 水香怕它吵着主子,只得将它拎去外院厨房,再把门关上。 江意惜真睡着了,吴嬷嬷等到天黑才把她叫起来吃饭。 次日,江意惜亲自去厨房忙活做那祖孙两个和花花喜欢吃的菜。今天不是孟辞墨治疗的日子,江意惜遣人去请他和老国公来庄子吃晌饭。 巳时初那祖孙两个就来了。 江意惜跟他们说了水珠和周二强的事。 孟辞墨没有犹豫,对孟青山说道,“这事你去办。” 三天后那件事就办下来了。周家父子就是恶霸,手上有两条人命,还贪墨主家上百两银子。周二强判秋后处斩,两个儿子发配充军。水珠揭发有功,判义绝。周家其他女眷孩子,被大夫人卖去了别处。 江意惜提前让人给老太太送了礼,完事后水珠及她的奴契便到了扈庄。 礼物值几十两银子,而现在的水珠顶多值六两银子,江家赚多了。 水珠来到扈庄,都激动哭了。 她磕头谢了江意惜, 又扶着肚子说,“我跟这孩子无缘。” 她也舍不得这个孩子, 可她不愿意要。哪怕这个孩子是那个死鬼的,她都愿意生下来, 从此母子(女)相依为命。可这孩子的父亲若是和尚,就是强暴自己的恶僧,她不愿意养那个恶人的种。 江意惜明白她的心思,还是说道,“你怀孕将近三个月了,此时打胎,不仅危险,将来也有可能怀不了孕。” 水珠流泪道,“将来奴婢连人都不想嫁,还怀什么孕。这孩子不能留。” 吴嬷嬷以为水珠不愿意要周二强的孩子。说道,“不要孩子也好,你才十八岁,将来日子还长。若遇到好男人,没孩子好嫁得多。” 江意惜就让人去县城请善妇科的大夫来。 第二天水珠住去村里一户人家,喝药打了胎。 扈庄地方小人多,不好坐“小月子”。吴嬷嬷拿了五百文大钱和两斤肉、一只鸡、五十个蛋在村里一户人家租了一间房,并请那家照顾水珠。 小月子坐半个月即可,这个钱挣得容易,那家人乐欢了。 九月二十以后江意惜就没再见过李珍宝, 只能定期让人送些她做的素点过去。 李珍宝的病情加重了,绝大多数时间都要在热药汤里渡过。每年都这样, 天冷加重天热好转。要等到明年开春,她的身体才能好些。愚和大师说她明年能出庵堂两个月,应该是在夏天。 一进入十月,江意惜的心就提了起来。前世的十月初,孟月被她的郡主婆婆用茶盅砸破了前额,孟家与黄家的关系降至冰点。 而孟辞墨的眼睛又好了不少,他已经派孟连山去给孟东山送信了,并开始跟孟老国公谋划,在接到孟东山的信后就去外地“治疗”眼睛,什么时候开始对放外放风也商量好了…… 这期间,听江大说,苏新又跟着赵元成去了一趟百子寺,只在那里呆了两刻钟就走了。 江大不敢再靠近百子寺,不知什么原因。 江意惜猜测,百子寺这次找的女人或许那两个人渣没看上。 十月初八,是孟辞墨来扈庄治疗的日子。 江意惜准备了他们祖孙喜欢的饭菜。 孟辞墨带着孟高山和孟青山来了。他沉着脸,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里寒意瘆人。他看了江意惜一眼,也没搭理冲他叫的欢花花和啾啾,直接走进西厢。 这条路他非常熟悉,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无误走进去。 江意惜直觉是孟月出事了。 吴伯把孟青山和孟高山请去东厢厅屋喝茶。开着门窗,既能随时听命,也不会听到主子不愿意让他们听到的话。丫头们也识趣地没有跟进去倒茶,只有花花不识趣地屁颠颠跑进去。 这些下人都是人精,已经看出这两位主子渐生情愫,他们进屋都会自觉远离。 啾啾大叫着“吃肉肉,扎针针,江姑娘……”,把孟辞墨来扈庄的目的都嚷了出来。 众人自动选择没听到。 两人一进屋,孟辞墨就拍了一下旁边的茶几,骂道,“那个恶婆子,居然敢打我姐。我祖父已经回京了,他不许我回去,怕我眼睛好转被人发现,坏了全盘计划。”他又拍了一下茶几,“是我没用。” yawenku.com 江意惜的心一沉,孟月真的出事了。 “怎么回事?” “昨天,我姐的下人回府禀报,说黄程的一个小妾不小心滑了胎,那个恶婆子叫我姐去训斥,硬说是我姐故意使坏,自己生不出小子,还不许别人生。我姐辩解了两句,她就说我姐不贤不孝,用茶盅把我姐前额打破了。” 跟前世的乔段一个样。 接着孟大夫人会找平和郡主理论,成国公会找黄侍郎和黄程理论,孟老国公回京城直接开打,鼓动孟月合离。 用花花的话来说,孟月属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仅不合离,还就是觉得孟大夫人好,一切听孟大夫人指挥。 江意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孟辞墨,给他沏了一杯茶。 “喝口茶静一静,想想有什么法子帮助孟姐姐。” 孟辞墨苦笑道,“我们一直想让她合离,但愿她听劝。” 又目光炯炯看向江意惜,眼里盛满怜惜,他真怕付氏对那样对待江意惜。 轻声道,“惜惜,我会尽自己所能,不许付氏欺负你,不让你过我姐那种日子。实在不行,我去外面任职,把你带走。” 他不怕自己受委屈,可他怕江意惜受委屈。 第七十四章 痊愈 江意惜可不想去外面。 她回望着孟辞墨,“在外面总比不上在家里好抓付氏的错处,那个恶婆子,比平和郡主还坏。平和是明着坏,而付氏却是耍阴的,上次差点把你设计进去,多险。放心, 我不会由着她欺负。”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把付氏搬倒,她和孟辞墨不可能安心过日子。 孟辞墨很是感动。面前的姑娘美丽,沉静,冰雪聪明,落落大方,跟那些闺阁女子大不同。 他说道, “好,我们尽早把付氏真面目揭穿。我会尽一切努力让我们的院子如铜墙铁壁,想办法抓到她的把柄,让她轻意不敢招惹你。我还会请求祖父,我们成亲后,在确保家里彻底平安之前,请他老人家一直住在府里。” 让老国公住在府里,主要是压制他爹成国公。 江意惜点头。这是他的承诺,她相信他能做到。 两人对视片刻后,都红着脸笑起来。孟辞墨皮厚地继续看,江意惜低下了头。 稍后,江意惜抬头说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跟孟大哥说。水珠跟我说了一件惊天大事,有关百子寺的……” 孟辞墨听了, 眼睛瞪得溜圆, 又一次忘了装瞎。 “居然有这种事?那些和尚真是, 真是亵渎佛门净地。该死!” 江意惜道,“不光是和尚, 还跟赵元成和苏新有关……” 她又把她让江大跟踪苏新的事情说了。她不好说孟月,只说那次苏新跟李珍宝打架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目光黏糊,回京后还来扈庄附近转悠过,她就让江大无事跟踪苏新。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赵元成和苏新去过百子寺两次,并住了一宿…… 孟辞墨的表情严肃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祖父商议,让人监视百子寺和赵元成、苏新。不过,即使抓住百子寺的罪证,也不能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否则,只要去百子寺上过香的妇人,不管被害与否,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生下的孩子,不管是不是恶僧的,这辈子都完了。 “百子寺建寺几十年,在那里上过香的妇人成千上万,生下的孩子最年长的也有几十岁, 不仅他完了, 还会秧及儿孙……这件事必须保密。查证之后, 我会让人把百子寺连着那几个恶僧一起烧了, 让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和那些秘密永远消失。” 江意惜也不愿意百子寺的事大白于天下,否则不知会死多少人。那些人跟水珠一样都是受害者,该死的不是她们。但她知道前世某些人更不愿意百子寺存在于世间,也就没多说。 之前,她想着孟辞墨上过战场,对人命不会太上心,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悲悯之心。 她点头道,“孟大哥思虑周全,那些事确是不能说出去。” 为了让孟辞墨了解得更详细,又把水珠叫了过来。 水珠尽管羞得不行,还是把所有细节都如实讲了。 孟辞墨在这里吃完晌饭,才带着两个亲兵回到庄子。 次日下晌,孟老国公和孟辞墨一起来了扈庄。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 江意惜最关心孟心的事,问道,“孟姐姐怎么样了?” 孟老国公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傻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合离,说放不下馨儿。她也不想想,若她合离出来,人活着,就能想办法把馨儿接出来。若她被磨搓死了,馨儿就真的只能呆在黄家了。那孩子看着温温柔柔,实则拧得紧,也不知随了谁。” 老爷子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 江意惜觉得,孟月死活不合离,或许是听了孟大夫人的话以及下人的蛊惑。她也明白了,像孟老国公这样强势的人,外人是打不垮的,能打垮他的只有自家人。 孟辞墨干生气也拿那个胞姐没办法。 孟老国公又道,“我已经听辞墨说了百子寺的事,会盯紧他们。” 他听说这件事后也是震惊不已。开朝以来,甚至前朝,也没听说过寺庙敢如此胡作非为,居然还跟赵家和苏新后生有瓜葛。他也同意孙子的处理办法,百子寺只能私下解决,而不能公知于天下。 两人心情都不好,不怎么说话。江意惜就进厨房做他们和江洵喜欢吃的菜,今天傍晚江洵也会来庄子。 十三这天,雨夹雪,天气异常阴冷。今天也是孟辞墨来庄子治疗的日子。 早饭后她就进厨房准备那祖孙两个喜欢吃的菜。 巳时初,孟辞墨打着伞走进来,脸色特别不好,后面依然跟着孟青山和孟顶山。 江意惜看他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瞬息即逝。第一感觉不是他真的不高兴,而是演戏,在强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那么,有可能他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 江意惜也强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直接用手势请他去西厢。 两个亲兵被直接请去东厢喝茶。 江意惜把茶沏好,刚放在几上,孟辞墨的大手就把她的小手握住,“我的眼睛完全好了,谢谢你。” yawenku.com 他压制着音量,声音难掩激动, 江意惜激动地看着他,眼里涌上一层水雾。抖着声音低声说,“真的痊愈了?太好了。从此以后,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说着,眼泪落了下来。这是她前世今生的执念,终于实现了,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是的,我眼睛好了,我会想办法扫清一切障碍,让你幸福……” 他的手用了几分力,江意惜才注意自己的手被他握着。 她望了一眼门窗,外面没有人经过,没人看到他们如此。她还是羞红了脸,把手收回来,坐去椅子上。 孟辞墨继续说道,“我昨天晚上跟祖父商量好,等到连山回来,就说他已经跟东山哥联系上,东山哥在蜀西找到一位治眼睛的名医,老人年纪过大,不宜长途跋涉。不得已我会去蜀西治病,明年二、三月眼睛痊愈回京。明着是去治眼睛,实际上是利用这段时间秘密办些事……” 他舍不得江意惜,可为了将来更好的日子,不得不暂时分别。 第七十五章 英雄救美 为bug5999的10000书币+ 江意惜也是万分不舍,猜测孟辞墨要办的事不仅有他的私事,还应该有平王的事。 只得嘱咐道,“孟大哥多多保重。” 孟辞墨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一走,祖父就会找人去江家提亲, 定下我们的婚事。我眼疾好了的事除了祖父谁都不知道,此时定亲容易得多,我爹和付氏想干涉也没有理由。” 江意惜脸色绯红。她也知道,若孟辞墨的眼疾好了,孟江两家门户相差悬殊,她又是孤女,成国公和付氏完成有理由相反。他们拧不过老国公,付氏暗中使坏, 让赵贵妃蹿掇皇上或太后赐婚都有可能。 孟辞墨又道,“我希望定在明年四月成亲,可祖父说太赶。明天春天我回来,眼疾好了,公务上重新起步,要多忙公务,照顾家的时间少。最好定在七月或八月,他老人家会请高僧算吉日。” 江意惜顾不得害羞,急急说道,“我也觉得春天太赶。” 前世,她嫁进孟府和被赶出孟府都发生在明年的春天,那个时期对她来说恶梦连连。这一世的幸福,不能在那个时候开始。 看到又娇羞又紧张的江意惜,孟辞墨轻笑出声。温声说道,“好,听惜惜的, 不在春天。跟我定了亲后, 你在江家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多呆些日子无妨。” 江意惜才注意到他叫自己“惜惜”, 脸更红了。这个称呼,还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叫过,亲切的让她想流泪。 蹲在地上的花花“喵喵”叫了几声。 “孟老大好得这样快,最要感谢的是我。我不止是救眼恩喵,还是你们的大媒。” 江意惜笑着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撸了撸,意思是我知道,谢谢你。 之后江意惜又开始给孟辞墨针灸。这次针灸不是治眼睛,而是调身体。 样子总要做。 十八那天午时初,孟家祖孙来到扈庄,还带来了一车的厚礼。这次孟连山也来了,他昨天晚上才回庄子。 孟家祖孙说着半真半假的感谢话,谢谢江意惜这段时间对孟辞墨的救治,虽然他的视力没有恢复,却也没有恶化,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孟东山在蜀西找到一位治眼睛的名医,孟辞墨准备准备,半个月后启程…… 孟辞墨居然还当众给江意惜作了个揖,江意惜红着脸起身避过。 虽然快和孟辞墨分别,江意惜还是高兴, 计划在按步就班实施,孟辞墨秘密做完他想做的几件事,眼睛好了的事就能大白天下了。 老国公又比着大拇指笑道,“江小姑娘治眼睛的医术实在是高,比那些御医强多了。” 这次他说的是真心话,可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夸江意惜而夸大其词。 江意惜赶紧谦虚道,“孟祖父过奖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吃完晌饭送走孟家祖孙,江意惜看了他们送的礼物。 八匹锦缎,一件青玉紫檀架大插屏,一双半人高的五彩瓷花瓶,四套粉彩餐具茶具,一盒东珠,四百两金子的银票。 这么厚的礼让江意惜眉眼弯弯。孟辞墨的眼睛好了,自己还发了几笔横财,一举两得……不对,是人财两得……呃,好像也不对,应该是孟辞墨人财两得。 十九旁晚,江洵来到扈院,江大和秦妈妈也来了。 江意惜一看江大就有事情,把他领进侧屋。 江大低声禀报道,“二姑娘,昨天苏新下晌去西大街闲逛,居然遇到惊马,惊马拉着车一路逛跑,苏新不要命地拦下。姑娘猜猜,车上坐的是谁?” “孟月”这两个字江意惜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忍住了。 故作诧异道,“是谁?” 江大道,“是黄二奶奶,也就是孟家的大姑奶奶。” 这是在制造机会让孟月和苏新见面,为下一步私自会面打基础了。因为有了他们的这次英雄救美,后面要发生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江意惜终于想通了一直想不通的事。有可能苏新那夜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孟月,被骗进去。也有可能苏新看过孟月的美貌后,色胆包天,真以为孟月因为感激而心悦他,邀请他他便去了…… 孟家祖孙也在注意苏新和百子寺,他们肯定知道这件事了。 若孟月去百子寺求子,他们必定会想明白某些事情。 计划再周密,但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前世孟家没人注意,而今生因为她的提醒,便注意了。 江意惜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在想如何把孟月跟苏新有关的事告诉孟辞孟,想了许久只有“做梦”这个借口。 之后还有很多需要用“做梦”说出去的事,这次由他们自己发现当然更好了。 放松下来的江意惜也有心思看江旬逗花花和啾啾玩了。星光下,一人一猫一鸟在廊下耍宝,逗得江意惜和几个下人大笑着。 特别是江洵逗着啾啾骂人,啾啾真生气了,瞪着眼睛,又跳脚又张翅膀,头上的羽毛都立了起来,不时骂着“滚”,众人更是乐得欢。 别看啾啾是只鸟,脾气特别大。 江意惜又想起啾啾的前主人郑吉,任职安西总兵兼西征大将军,保护着晋和朝的西门户,战时权力凌驾于那里所有地方官之上。她想不通,那样气壮山河的将军,为何养的鹦鹉能说那么多情诗,被李珍宝戏称为色啾啾…… yqxsw.org 人都有两面性,那位郑将军的对比最大。 次日,江意惜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她想尽可能多的让孟辞墨吃到自己做的饭。 做好后天还未大亮,天边的几颗寒星眨着眼睛,姐弟两个一起坐骡车去了孟家庄。 孟家祖孙刚在桌前坐定,还没开始吃饭。见江家姐弟来了,知道他们是来送早饭,凝重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 水灵和秦嬷嬷把食盒中的鸡蛋、饼、粥摆上桌。三个男人在厅屋吃,江意惜一个人在侧厅吃。 江洵听说孟辞墨会离京一段时间,很不舍。 “孟大哥……”声音都有些哽咽。 孟辞墨好脾气地笑道,“时间不会太久,不管治不治得好,几个月后就回来。” 第七十六章 换人 老国公鄙视地看了两眼江洵,“半大小子了,还婆婆妈妈的,将来怎么跟你爹一样当英雄?” 江洵听了,赶紧压下泪意,挺了挺小胸脯。 饭后,老爷子叫江洵陪他去花房。 江洵回头看看姐姐, 有些纳闷。之前老爷子都是叫姐姐陪他去花房,让自己在院子里练武的。 老爷子看看傻小子,说得更明白,“辞墨快要去蜀西了,还得让江小姑娘给他施施针。” 老爷子明晃晃给孟辞墨和江意惜创造独处机会,让两人都有些红脸。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孟辞墨才对江意惜说道, “苏新救我姐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吧?” 江意惜道,“嗯,江大跟我说了。苏新那种人,若不是事先知道车里坐的是谁,怎么可能冒着危险去拦惊马。” 她必须强调苏新是个色胚。 孟辞墨面色冷峻。有人救了孟月,按理应该感激他。但苏新救了孟月,他又与赵元成相好,他们又同时夜宿过百子寺,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他说道,“惜惜,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事先发现赵元成和苏新、百子寺的不妥,我们也不会注意到他们。那些混蛋,若敢打我姐的主意,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我暂时不能离开京城,必须把我姐的事情解决了才放心。如今黄府周围,也布了我们的眼线……” 知道孟辞墨派人保护监视孟月,江意惜更放心了。 孟辞墨又道,“百子寺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脸色微红,抿了抿嘴,还是说道,“我们的探子来报,百子寺一个叫无欲的和尚昨天夜里糟蹋了一个去求子的妇人。妇人是贫苦人家的女人,二十出头……” 江意惜骂道,“可恶至极。” 孟辞墨叹道,“可惜我们不能马上收网,必须要抓住赵元成和苏新在里面胡作非为的证据……” 江意惜给孟辞墨施着“养生针”,两人说着悄悄话。 十月二十三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天空飘着小雪,孟月坐轿去了外院。她要去百子寺求子,为了心诚还会在那里烧香茹素三天。 这些天她的日子不好过。被婆婆打破了相,娘家人不高兴上门讨要说法。只有母亲方法最得当,找婆婆说理。而祖父和父亲,一个打了公爹和丈夫,一个骂了公爹和丈夫, 如今不止婆婆恨她, 连公爹和丈夫都恨上她了…… 母亲遣人来说,若她能有个儿子, 婆婆和丈夫看在儿子的面,或许能改变对她的看法,也是馨儿将来的倚仗。胡嬷嬷说百子寺最灵验,她请示了婆婆,婆婆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孟月先上了马车,乳娘胡嬷嬷随后上车,却滑了一下,整个人滑下车,脸向下摔在脚蹋板上,鼻子都摔出血了。 孟月心疼道,“摔得这样厉害,嬷嬷不要去了,回去歇着。” 胡嬷嬷无法,只得捂着鼻子嘱咐丫头服侍好二奶奶。 晌午,孟家祖孙和江意惜就得到了孟月去百子寺求子,还要在那里住三天的消息。 孟辞墨立即赶去广和寺,借口是去求佛祖保佑他此去蜀西能药到病除,重见光明。上完香后,就住去了玉香山下一个离村子有些距离的农家小院。 虽然安排好了人手,但孟辞墨还是不放心,想住在离百子寺不远处的地方听消息以及就近指挥。这处小院是前些天租下的。 为了保密,连孟青山和孟高山都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惊动国公府的护卫和暗卫,而是孟香和孟沉直接调动老爷子的私兵。 老爷子每次打仗一回来就交兵权,但他在外养了二百名私兵。这些兵只听他一人调遣,连成国公都不知道。 江意惜也想去广和寺,孟辞墨没同意。 江意惜静不下来心,就坐在桌前抄经以平复心情。 二十四晌午,广和寺的郑辞墨和孟家庄的孟老国公先后得到消息,赵元成和苏新二人去了百子寺上香。一个时辰后,赵元吉突然患病,只得回京治病。 晚上,外面刮着狂风,刮得窗纸哗哗作响。屋里燃了两盆炭,还是冷得要命。孟月坐在炕上抄经,身下的炕滚烫,可指尖还是冰凉。她搓搓手又继续抄,无比虔诚。 丫头冬香端来一碗茶笑道,“二奶奶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孟月放下笔,端起茶碗喝了。 一刻多钟后,孟月就觉困倦袭来。 丫头们服侍她洗漱完后上炕,她刚一落枕就睡着了。 等到服侍的几人都睡熟后,冬香拍拍胸口的那封信,悄悄出了门。 一个蒙面人悄悄遣入院子,在冬香的炕边丢了小半截香。 一刻钟后冬香回来,她又去看了眼孟月,见她睡得熟,才放心回了自己屋。 不久,两个人再次遣入院子,一个女人模样的人把孟月用被子包好抱着,出门去了隔壁院子。另一个人把冬香抱入孟月之前睡的炕,再用被子把她盖严。还有一个人藏匿在门外的松树上…… 子时,百子寺后的一个小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几十个军士把百子寺控制起来,不许人出去报信。 被打晕的苏新、送信的丫头冬梅、另几个服侍孟月的下人、被打晕的百子寺主持连夜被带去山下那个农家小院。 yqxsw.org 孟月早一步已经来了这里。 孟辞墨和孟沉、梦香先提审了苏新和冬梅。孟青山和孟顶山在一旁服侍,他们才知道这事,还有些蒙。 苏新听说面前的瞎子是孟月的弟弟孟辞墨,非常不服气,掏出信说,“实在怪不得我,这是黄二奶奶的信,是她邀我……” 话未说完,肚子便挨了孟香几拳,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冬梅被孟沉拎了进来。 冬梅已经吓软,先被孟沉打了几个嘴巴,又看到烧红的烙铁,没等问,就先招了。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奴婢没有想害二奶奶,信是唐嬷嬷让我送的,迷药也是唐嬷嬷让我下的。” 孟香问道,“为何要害我家大姑奶奶?” “我,我……”冬梅磕巴着,羞于出口。 孟青山把烧红的烧铁拿到她面前。 第七十七章 烧了 看到烧红的烙铁在眼前晃,冷梅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颤着声音说道,“唐嬷嬷说,二奶奶小时候特别磨人,她的亲生儿子病了不许她回家照顾,儿子死前连面都见没到。她心里恨死了二奶奶,一直在找机会报仇。还说她已经投靠了郡主, 在帮郡主办事。等到二奶奶被休回娘家,她依然会是二爷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若我办好这两件事,就可以给二爷当通房……” 孟沉踹了她几脚,“说,还有什么没交待的,唐婆子到底听命一谁, 她时常跟谁走的近……” 冷梅磕头如捣蒜, “我说的都是实话, 唐嬷嬷就是那么说的。至于其他,我才调去二奶奶身边两个月,都不知情啊。” 孟辞墨瞥了冬梅一眼,又把空洞的眼神移开。这丫头不像说谎,这套说辞不仅不关付氏一点事,还把平和郡主套了进去。 孟月在隔壁屋里听到冷梅的话,哭出了声。她一直亲近的唐嬷嬷,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之后又提审了另几个下人…… 最后秘密提审百子寺主持,只有孟辞墨和孟沉、孟香在。 二十五一早,寒风凛冽,天气阴沉。 江意惜起床后坐立不安,她在等那边的消息。 晌午,孟青山骑马来了。 他大概讲了一下夜审苏新和冬梅的事,百子寺主持被秘密审问后处死了,还说世子爷已经带着人回京。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江意惜不知道孟月将会如何选择,唐嬷嬷会不会顺利牵出付氏, 百子寺还有什么其他秘密…… 二十七晌午,孟辞墨来了扈庄。他的表情并不轻松, 江意惜猜测事情应该不是很顺利。 二人进了西厢,江意惜急不可待地问,“那事处理好了吗,孟姐姐怎么样了?” 孟辞墨道,“回京城的路上冬梅就死了,她应该在事前被人下了毒,目的就是不让她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背后的人想不到我们提前知道这件事,半夜提审了她……” “不过,死无对证,唐婆子又嘴硬,挨板子也拒不承认她让冬梅送信和下药的事。施大刑的时候,心疾复发死了。冬梅是平和郡主派给我姐的丫头,这么一来,表面上的茅头又指向黄家是主谋……” “那封信让人鉴定了,是有人仿写……祖母、父亲还有付氏都不愿意报官,说怕有碍我姐的名声,影响孟家姑娘。我祖父也不愿意, 他肯定是怕真的把付氏查出来, 影响孟家声誉。更怕的还是我爹参与进去, 只能盖着盖子自己查…… “我姐对黄家彻底失望, 愿意合离。黄家不承认指使冬梅陷害我姐,却又摆脱不了嫌疑,为了脸面也不愿意报官,同意我姐带着馨儿合离。我让人把苏新狠打了一顿,会瘸一辈子,等时间久了再下暗手弄死他。 “至于赵元成,那天他提前走了,貌似跟他无关。还没等我们动手,百子寺昨天就被烧了,是赵家所为。我祖父已经确定背后主使就是赵家,意图挑拨孟家和黄家关系,最终目的是给平王树敌。对付氏,甚至我爹也有了戒心,会暗中调查。不过,祖父和我不愿意让赵家觉察到我们已经注意到他们,把一些事压了下来……” 百子寺的主持交待,糟蹋上香女子是他当主持后开始做的,也就是十五年前。背后金主不仅有镇南侯府赵元成,苏统领府苏新,还有卫武侯府的黄志…… 江意惜道,“时间紧,用人又要避开成国公府势力,这个结果已经非常不错了。付氏好办,发现她不妥想办法处置就是了。若你爹不妥,他可是孟家当家人,朝廷重臣,若他把整个府带向赵贵妃和四皇子一党,就芨芨可危了……” 孟辞墨点头。他还是希望成国公只是被付氏蒙蔽,而不是真的忤逆祖父暗中占队英王。 不过,因为他们陷害孟月这件事,孟老国公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平王和典德嫔这一边。如果一定要在平王和英王、曲德嫔和赵贵妃中做选择,孟老国公肯定是选择平王和曲德嫔。 而且,通过这件事,孟辞墨在老国公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爹,老国公的私兵他能全权调派。 这两件事对孟辞墨来说,还是欣喜的。 江意惜又问,“孟姐姐和馨儿会回孟府住吗?” 孟辞墨道,“嗯,她们暂时住在孟府。” 想到扑进付氏怀里痛哭流涕的孟月,孟辞墨哀其不争。但那是他的胞姐,是母亲留下的骨血,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不能不管她。 孟辞墨要去蜀西看眼睛的事已经在成国公府传遍,他冬月初二就要启程了。 看着至少要有三个月见不到的心爱姑娘,孟辞墨眼里满是不舍。 江意惜听说他定在冬月初二走,也是满心不舍,眼圈都红了。还有五天,他们就要暂时分别了。虽然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两人的心还是酸得紧。 loubiqu.net 他们互相凝视着,似要把对方嵌进心里刻进脑里。 许久,江意惜才红着脸低下头。 孟辞墨笑笑,又道,“我们的事,祖父已经跟祖母、父亲、付氏说了。他们……付氏还不同意。” 尽管他把“他们”改成付氏,江意惜也能猜到付氏是假不同意,孟老太太和成国公是真不同意。 哪怕孟辞墨瞎了,也不是自己这个低门户的孤女能高攀的。 而付氏,若孟辞墨不能娶付氏希望娶的人,娶江意惜总比娶别人好。江意惜在京城的名声不好,出身低,又因为孟辞羽的事不得成国公和老太太待见。江意惜还没嫁进孟家,已经讨了当家人的嫌,这比娶那些门弟高的姑娘好收拾多了。 孟辞墨又道,“祖父说我的眼睛不好,必须找一个会照顾人又懂一些医理的女子,他们就同意了。我走后,便会请媒人去你家提亲。放心,祖父已经同意,从你嫁进我家起,他老人家就会常住家里。有我,还有祖父,我们不会让你受欺负。我这趟出去,若是顺利,付氏在家便不会如以前那样舒坦。” 第七十八章 京武堂 为美妞妞的10000书币+ 孟辞墨不好说的是,孟老夫人和成国公依然不愿意,主是要是江意惜和孟辞羽发生过那件事。虽然知道江意惜不是故意,还是不愿意嫂子和小叔有这个过往。 付氏最先松口,说江姑娘漂亮,是孤女才会照顾人等等。 付氏一同意,成国公就不说话了。只老太太一人, 又见老国公极力促成此事,只得妥协。 最让孟辞墨恼怒的是孟辞羽。昨天大晚上跑去他院子,试图说服他不要娶江意惜。 “大哥,那个丫头心思多,胆子大,敢把我拉着一起落水, 听说对她不利的传言后, 又耍心眼拒婚。这样的人进了咱家, 不仅乱家,还会影响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孟辞墨冷哼道,“感情,我和你有吗?没有,就不要攀扯别人。还有,江姑娘不是拉你落水,而是被人撞下水。你还真以为你魅力无穷,是个姑娘就想攀扯你?” 若不是孟辞羽离他比较远,他又“眼神不好”,他都会一拳头砸在孟辞羽的鼻梁上。 孟辞羽被噎得脸通红,说了一声“莽夫”,就走了。 …… 孟辞墨非常过意不去。面前的姑娘还带着稚嫩,江将军活着时把她捧在手里心疼,将来却要去自己家面对众多的不友善。 他说道,“惜惜,相信我, 不好的日子不会太久,我会尽一切努力扭转那种局面。” 自从江意惜决定嫁给孟辞墨那天起, 就知道到嫁进孟家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再大的困难她都愿意面对, 既是嫁定她深爱的男子,也是为了报前世之仇。 江意惜笑道,“我相信。不管多大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外面传来水灵的声音,“姑娘,吴嬷嬷问你做不做锅包肉,你不做,她就做了。” 她聪明地没去西厢门口碍眼,而是站在垂花门前问。 江意惜道,“要做,来了。”又对孟辞墨说,“我多做些好带的干粮,你走的时候带着。” 孟辞墨才想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我祖父已经跟蒋堂长说好,江洵冬月初八拿着这封信去京武堂找蒋堂长。放心,江洵无论武艺还是策论, 考上京武堂没问题。” 京武堂是朝廷专门为学子考武举而设的学堂。这里的学子,主要是想考武秀才、武举人、武进士, 即使没考上,也能直接进军营当军官。 京武堂虽然比国子监差得远,但由于全国只有这么一个官办武学,收的学子人数又少,进京武堂比进国子监还难。条件非常苛刻,必须是贵族子弟或是五品以上官家子弟,要有得高望重的人举荐,要通过文武考试,原则上每家只能进一个子弟。 江家只有江辰年少时进了京武堂,还中了武进士。江伯爷没考上,江三老爷没资格。 江洵的父亲虽然死了,但死之前是从四品武官。 江意惜顿时喜笑颜开,接过信道了谢。 江洵考文举根本没可能,江意惜也没本事让他上国子监,就想着让他进京武堂。之前她求了孟老国公,没想到老爷子不仅当了推荐人,还跟蒋堂长说好了。 只要进了京武堂,一只脚就算踏进了军官行列。最主要的是,江洵从此可以脱离江家了。 江意惜亲自做了包锅肉、糖醋鱼、花开富贵虾。 虽然有个馋猫猫争嘴,孟辞墨还是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孟辞墨赖着不走,江意惜也不想让他走。两人说悄悄话说到晚上,孟辞墨吃完晚饭才依依不舍走了。 本来说好第二天还来吃晌饭,孟高山却来告之,世子爷被国公爷请回府了。 江意惜听花花说过它前主人非常会做点心,问它都有什么,知不知道怎么做。 花花说前主人做的奶油蛋糕又好吃又好看,但它不知道怎么做。前世食上的主打点心之一就是奶油蛋糕,即使花花知道方子江意惜也不敢做。 它说的各式饼干和撒其玛倒是能做,跟晋和朝的桃酥和金丝糕相近,换个造型换个名字即可。好吃又经放,多做些给孟辞墨带着路上吃,这次的料比往常放得都多。 江意惜带着下人做点心。她知道,即使孟辞墨走之前没时间亲自来庄子,也会让亲兵来。她做得很多,忙碌得不愿意停下来。不是她太勤快,而是想用做事填满无依和无措的心。 冬月初一,孟辞墨还是找借口来孟家庄。他没去孟家庄,直接来了扈庄。 这次是孟连山赶车,只有他们两人。 江意惜和孟辞墨进了西厢,孟连山被吴伯请去东厢喝茶。 孟连山趁吴伯出去上茅房,水香进来续茶之时,把一个荷包递给水香,红着脸说,“这是我打仗时的斩获,黄玉狼雕摆件,送水香姑娘把玩。” 水香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犹豫一下,接过荷包跑出了屋。 孟连山摸着后脑勺傻笑起来。 他跟着主子走南闯北,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姑娘。但他就觉得水香姑娘美丽聪明,是他想了很久的类型。他怕如果现在不表白,等回来姑娘许了人家就来不及了。主子都知道先把心爱的姑娘抓牢,他也得抓牢才行。 2k小说 西厢里,江意惜把五竹箱装的饼干拿过来,又把她亲自做的十副鞋垫和十张帕子、十个荷包送给孟辞墨,衣裳鞋子她没好意思做。 看到这些精巧东西,孟辞墨笑弯了眼。接东西的时候连着小手一起接下,小手柔软滑嫩,还有些微凉。 江意惜红着脸把手挣脱出来。 她望向他,那双眸子由之前的空洞变成现在的灼灼,由之前盛满怜悯变成现在满目深情,江意惜既百感交集,又极是不舍。 轻声嘱咐道,“孟大哥此行多多保重,万莫涉险。” 孟辞墨郑重答道,“为了你,我也不会涉险。我走后,祖父就会请人去江家说合,你也会住回江府,不像现在这般自由。若遇到难事不好找我祖父,就派人找孟家庄的王叔,他会给祖父送信。” 他又拿出两个小锦盒打开,一个里面装着一支嵌宝凤钗,一个里面装着一颗大祖母绿。 第七十九章 求娶 孟辞墨说道,“凤钗是我娘留下的首饰,祖母绿是我打仗时的斩获,你看着它们,便能想到我……”觉得用这两样明丽的首饰比喻自己不好,又补充道,“想到我的好。” 祖母绿有拇指指腹那么大, 晶莹剔透,璀璨夺目,一看就价格不斐。看品相,祖母绿比嵌宝凤钗值价得多,但钗是孟辞墨母亲留下的,意义更重。 江意惜笑着点头,拿起钗说道,“真漂亮。” 孟辞墨笑笑。母亲留下的嫁妆和遗物, 一大半给姐姐当了嫁妆,首饰只给他留下几样,品相都不算好,这支是最好的。 晌饭后,他们就要赶回国公府,明天早上启程南行。 江意惜把孟辞墨送上马车。此时,他们眼里只有彼此,没注意到孟连山多看了几眼水香,水香脸羞得通红,还是一直站在姑娘身后,目送马车远行,眼里满是不舍。 马车消失很久,江意惜还站在院门口望着那条小路。 吴嬷嬷忍不住劝道,“姑娘,这里风大,莫凉着了。” 江意惜才转身回屋。 夜色吞噬了最后一丝余辉,天空又飘起小雪。 江意惜呆呆坐在炕上,怀里抱着花花。花花知道主人心情不佳, 乖巧地给她当抱枕。下人不敢高声说一句话, 聒噪的啾啾也闭着嘴打磕睡。 扈院静极了,连江意惜偶尔的叹惜声都那么明显。 花花实在饿狠了,喵喵叫道,“主人,花花饿。” 江意惜才注意到天黑了,不知什么时候丫头进来点上了灯。 提高声音说道,“吃饭吧。” 饭后,江意惜又充满了力量。孟辞墨的短暂离开,是为了今后更好的永远相守。孟辞墨说得对,等到孟家去提亲,老太太肯定会让她回府住。 她来扈庄只有半年,却积攒下不少家当。得理一理,什么能带回府,什么继续放在这里。还要给李珍宝多做一些点心送去…… 花花听说主人快回大宅子了,想去林子里多玩几天,还想给跟它玩得好的熊婶和猿姨带些糕糕过去。至于虎哥豹叔,他们只吃生肉,卤得再香的肉都不喜欢。 江意惜已经按花花说的样式做了一个四肩包, 把小包给它背上,装了一些点心进去。并嘱咐早些回来, 否则就把它留在庄子里。 她去库房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屋里屋外的名贵花草,以及廊下的鸟笼。 老太太和大房都贪财,名面的大件不能带回去。老太太有喜兰的雅好,只带一盆名品兰花送她,再带几盆不算很名贵的放去自己院子里。啾啾肯定要带回去,说老国公偶尔想看看它,别人再想也要不走。 吴家父子和秦林会继续留在这里,水珠肯定不想进江府,再把吴嬷嬷暂时留下…… 江意惜正暗自盘算着,吴嬷嬷悄声笑道,“姑娘,水香似乎跟连山管事看对眼了。” 江意惜一怔,“真的?” “老奴不会看错,连山管事和水香互相看了好几眼,眼里有倾慕……” 江意惜也替水香高兴。 水香已经十五岁了,前世再过几个月就被打死,连亲都没有说。孟连山是孟辞墨的绝对心腹,比孟青山和孟高山都得孟家祖孙信任,前途光明,也特别得江洵的喜欢和尊重。 水香服侍江意惜上床之际,江意惜笑问道,“你和连山大哥有事瞒着我?” 水香红了脸,还是低头嗫嚅说道,“连山大哥送了奴婢一样打仗时的斩获……” 江意惜笑道,“连山大哥很好,恭喜你。” 次日一早,江意惜带人做了李珍宝喜欢吃的点心,巳时初带着拎了四个食盒的吴有贵和水灵去了昭和庵。 李珍宝的小院静悄悄的。 柴嬷嬷听说江意惜快回京城了,让她在窗外跟李珍宝说几句话。 李珍宝还在泡药汤,迷迷糊糊的,或许能听见,也或许听不见。 江意惜提高声音说道,“节食小师父,我要回家了,你好好将养身体。还是之前的话,你将来的人生,一定跟花儿一样美。坚持住,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虽然去了京城,心里会一直惦记你,也会让人定期给你送吃的。” 李珍宝虚弱的声音,“一言为定,不许忘了我。” 江意惜笑道,“你也不能忘了我。等你能见外人了,让人告诉我,我来陪你玩。” “好。记着,把我教你的那两样小东西带去京城,送出去。” 江意惜暗笑,都这样了,还惦记那两样小东西在京城流传开。这么说来,李珍宝此时哪怕再痛苦,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笑道,“放心,我一直记着呢。” 柴嬷嬷怕李珍宝太激动,催促着,“江二姑娘说完话了,请吧。” 江意惜出了小院,去大殿拜佛祖菩萨。又在昭明庵吃了斋饭,才回扈庄。 冬月初四晌午,璎珞来了,笑容比之前谦恭多了,呈上江伯爷的一封信。 信中说,孟家已去江家提亲,老太太和他答应了。虽然还没最后定下,她一个姑娘家却是不好再自己住乡下,马上回京。 slkslk.com 江意惜冷哼,当初把她赶来庄子,一封信就想把她招唤回去? 她冷脸说道,“回去跟祖母和大伯说,我来庄子半年,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我觉得我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心灵也没得到救赎,还需要继续反省,该如何做才不致于给江家丢脸招祸。” 这次不仅没给璎珞赏,连晌饭都没留。 初五晌午,江老爷、江三夫人及江洵一起来了扈庄。 江三老爷夫妇满脸笑意,看江意惜的眼神更热切。 江洵也是一脸喜色,笑道,“姐,成国公府请王老侯爷去咱们家说合了,替孟大哥求娶姐姐。真没想到,孟大哥要当我的姐夫了,嘿嘿……” 他这两天乐得觉都睡不着。 吴嬷嬷等下人虽然已经知道孟世子跟自家姑娘心意相通,听说孟府已去提亲,老太太又答应了,喜不自禁,都纷纷恭贺江意惜。 江意惜假装害羞,低头扭帕子。 江三夫人笑道,“恭喜惜丫头了,有了这门贵亲,老太太和伯爷、我们都替你高兴。只是,你不好再继续住在庄子里,必须搬回府去住。” 第八十章 暗通款曲 江三老爷也笑道,“孟世子出身高贵,又颇得老国公喜爱,你爹在世时也非常欣赏他。虽然有眼疾,却是成国公府未来当家人,听说又在蜀西找到一位能治眼疾的神医。定下这门亲事,惜丫头有福了。 “我们都知道那件事不仅不怪你, 你还处理得非常好。至于有些人说话不知所谓,惜丫头就以大局为重,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那件事当然是指江意惜拉孟辞羽跳湖的事。说话不知所谓的人,当然是指江大夫人和江意言了。 能结这门亲,江家除了江意言所有人都高兴。他们知道,孟世子的眼疾不可能治得好, 治得好也不会跟江家结亲。哪怕孟世子瞎了,这门亲江家也是高攀了, 于江家有大大的好处。既然江意惜要当成国公府的当家奶奶,江家就必须跟她搞好关系,将来她才好成为江家的助力。 两口子说话都非常中听。 江意惜不好再拿乔,笑道,“我还要收拾收拾,明天再回吧。” 三老爷笑道,“好,让洵儿留下,明天陪你一起回府。” 晌饭后,三老爷夫妇回京。水香跟着他们一起回去收拾灼院。 江意惜送了三老爷夫妇一匹锦缎和一套粉瓷茶具。笑道,“雍王府送的,谢谢三叔三婶对洵儿的照顾。” 三夫人笑眯了眼,“我们是三叔三婶,照顾侄子侄女是本份。惜丫头客气了。” 江意惜还是让人抱去了车上。 他们一走,江意惜就把孟老国公举荐江洵去考京武堂的信交给江洵。 江洵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跟爹爹一样进京武堂学习,喜得一跳老高。他也顾不上逗啾啾玩了,在院子里练起武来。 江意惜又跟吴嬷嬷和水珠说了把她们留下的想法。 水珠非常愿意, 她不喜欢进江府。 吴嬷嬷道,“姑娘一个人在江府, 老奴不放心。” 江意惜笑道,“我哪里是一个人,还有洵儿、水香他们。放心,江府不敢把我怎么样。等到去孟府,你再跟我一起去……有富哥明年正月成亲,你也要在这里张罗不是。还有啊,这么多花草嬷嬷要帮我打理好。” 吴嬷嬷方不言语了。 江意惜又让人去把贺大婶母女叫来,再在村里收些野味。她赏了贺大婶二两银子,送了贺二娘四朵珠花和一根金簪当添妆,吴有富和贺二娘成亲她不会回来。 这不仅是看在吴家的面子上,她也很喜欢这对母女。 主子如此,秦嬷嬷、水灵、水清等人也都凑着趣,给贺二娘提前添了妆。水珠不需要提前添,她就住在这里。 之后,江意惜又赏了吴家五十两银子,不只是他家要娶媳妇,还奖励他们的忠心。 戌时花花回来了。背上的包还在, 里面装了几朵猴头菇,这是它让猿姨摘来的。 花花疲惫极了,洗澡都是闭着眼睛的。 擦干毛把它放上床, 它喵喵叫道,“我要去元神那里休息两天,不要吵我。” 说完就睡着了。 江意惜已经听它说过,之前它每两个月要休息两天,现在时间延长,隔几个月会休息二至三天,时间不定。 次日早上,早饭后,下人搬了七盆花、两匹锦缎、两套餐具茶具、一箱子书、一些野味上车。江意惜拎着装花花的篮子,江洵拎着装啾啾的笼子上了车。再加上几个下人,一共三辆车。 羊妈妈聪明,非常舍不得花花和江意惜、啾啾,送他们送到院门口,都流泪了。 众人都啧啧称奇。 江意惜笑道,“那里不好带你们去。你们好好在这里生活,以后我们会来看你们。” 坐在车里,江意惜百感交集。半年前被赶来庄子,半年后又被请了回去。回去的她,跟当初灰溜溜的她不一样了,至少那些人不敢再随意拿捏她。 不一样的还有身旁的少年,个子又蹿高了一截,穿着体面,举止得当…… 走在半路,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天阴更冷了,路也不好走。 江意惜脚下踩着小铜炉,腿上盖着褥子,手里抱着汤婆子,倒是不觉得太冷。 江洵还在默策略,连话都不想说。 下晌未时初终于到了江府。 江意惜姐弟先回自己院子洗漱,把东西放好,再把还在呼呼大睡的花花放去床上。留下水清照顾花花和啾啾。 她则带着水灵和水香去了老太太的如意堂。 水灵抱着一个大桶,里面装着那盆名品君子兰,这是送老太太的。怕冻坏,用大桶装着,上面还盖了盖子。 水香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几只野兔野鸡及一些蘑菇,这是在村里收的山货,送给整个江府。 三房的礼偷偷送了,至于大房,江意惜连一根针都不愿意送。十月中旬,江大奶奶生了个儿子,江意惜没回来,只让丫头来送了五只鸡和一百个蛋,一匹适合小孩子做衣裳的软绵布。 她住在乡下,也只能送乡土气息的礼物。爱高兴不高兴。 江意惜也知道目前最好不要跟江大夫人过于交恶,但她就是忍不住。 如意堂里,老太太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意言、江意柔、江意珊正说着话。 老太太和江大夫人皮笑肉不笑,江意言沉脸扭着帕子,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 2k小说 老太太气江意惜拿大,让下人去接不回来,还非得老三两口子亲自去接才回来。 江大夫人不高兴江意惜怠慢自己的长孙,不仅人没回来,送的礼物居然是母鸡和鸡蛋。这不仅是怠慢,简直是瞧不起人。 虽然三房没明说,但江意柔有几样穿的和用的都是御赐之物,老三两口子哪有本事弄得到那些东西,肯定是珍宝郡主送惜丫头,惜丫头偷偷送给了三房。 她自觉现在才明白,那个丫头记恨他们长房,所以故意怠慢他们。她之所以有这个胆量,肯定先跟那个瞎子有了首尾。 这还真是传承,跟她爹娘一个德性,都是不要脸的在婚前暗通款曲。当然,她爹娘比她更猴急,从说亲到成亲不到两个月。一成完亲江辰就忤逆老太太硬把扈氏带去军营附近住,直到扈氏生了孩子半年后才回家,让人看足了笑话。男人再离不开女人,女人再离不开男人,也不待这样的…… 第八十一章 各有心思 为youyoudog的25000书币+ 江意言不高兴的是江意惜居然又一次攀上了成国公府。虽然孟辞墨是个瞎子,但他是世子,江意惜嫁过去就是宗妇,将来还是成国公府的当家女主人。 自己是伯爷的闺女,却连个侯爷的侄子都攀不上。不知那个小践人用了什么手段…… 三夫人母女则是笑眯眯的,江意珊继续当透明人。 如意堂里的几人各有心思,脸上阴暗不定。 江意惜穿着洋红提花锦缎斗篷, 衣裳明艳,气质卓越,她一进屋,微暗的屋子似立时明亮起来。 老太太看了几眼江意惜,一下笑起来。这个气度和长相,当然要嫁进公侯之家了。这么好一颗棋子,可不能推远了, 之前的郁气也随之消散。 她招手笑道,“惜丫头过来,祖母这里坐。” 能让孙女去她旁边坐,是她给予的莫大宠幸。 江意惜笑着给老太太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屈膝行了礼,才走去老太太跟前。璎珞上前给她解下斗篷,她坐去老太太身边,由着老太太拉她的手。 水灵把君子兰端出来。君子兰有二十片叶,叶子翠绿肥厚。 江意惜笑道,“这是孟祖父送的,叫圆头翡翠。” 老太太起身走过去看了一圈,笑道,“老亲家会养花儿,瞧瞧长得多繁盛。” 亲事还没正式定下,她已经迫不急待叫上“老亲家”了。 江意言翻了个白眼,冷哼声淹没在笑声中。 水香又把山货呈上。 老太太点点头,让人送去厨房。 江大夫人见江意惜回来也只单送了老太太礼物,给自家连根针都没单送。东西在其次,关键是不给长房面子。一个孤女, 还敢见人下菜碟。 她暗哼一声没言语。想着自己是当家夫人, 想整这死丫头还不容易。不需要自己出面, 下人就能整得她跳。哪怕她嫁出去了,还有一个江洵任自己拿捏不是。 江三夫人笑道,“这花叫圆头翡翠呀,不知开出的花是什么样。” 江老太太颇为老道地说了一下。这个时刻,老太太俨然一个懂风雅识情趣的大家贵妇。 江三夫人等人都捧着老太太,让老太太极是开怀。 天黑以后,江伯爷下衙,众人去厢房吃饭。 江伯爷还是真心为江意惜能嫁进孟家高兴,有了那门贵亲,自家总能借着光。他笑着夸了几句江意惜,见自己媳妇木着脸,不像老三媳妇那样说着凑趣的话,眉头皱了皱。 饭后,除了江洵说有要事跟祖母和大伯父商议,其他众人都陆续离开如意堂。 江意柔拉着江意惜的手,咬着耳朵讲悄悄话。 江意言冷哼一声,“孟大奶奶还不一定能当上,马屁就先拍上了。” 江意惜和江意柔都装作没听见,脚步轻盈地向前走去。 厅屋里, 江洵把孟老国公写的举荐信交给江伯爷看。他和姐姐商量好了,这事不可能瞒着长辈,就大大方方告诉老太太和江伯爷。 看完信后,江伯爷眼神深沉地看了两眼江洵。 当初江晋也想进京武堂,他求了很多人连封推荐信都没弄到。 江伯爷心里可谓五味杂陈,二房凭着两个孤儿孤女,就要起来了。孟老国公推荐的人,只要不是太孬,都能进去。 这件事他不可能阻拦,若江洵出息了,对家族总是好的。早知道,应该跟他们把关系拉得再近一些…… 江伯爷压下心思,对老太太笑道,“孟老国公举荐洵儿去考京武院堂。” 老太太眼里立即冒出精光,“真的?” 江伯爷晃了晃手中的信笑道,“举荐信都写了,当然是真的。”又对江洵说道,“你小子运气好,能得孟老国公赏识。好好考,争取像你爹一样,去京武堂学习,将来中武进士。” 老太太高兴,却也有些遗憾。若长孙能得孟老国公看重进京武堂学习该多好,二孙子再强也不是当家人。不过,只要江洵有出息了,对家族总是好的。 她夸了几句江洵,又对江伯爷说道,“回去跟你媳妇说,这两天要给洵儿把生活调剂好,多吃牛肉牛筋,长力气。早上的燕窝我就不吃了,给洵儿。初八那天,你请一天假陪洵儿一起去京武堂考试……” 江洵躬身道了谢。姐姐已经跟他说好,从明天起,早饭和晌饭都会在灼院吃。不光是营养搭配,主要是不放心江大夫人,怕她在食物里搞鬼。 江意惜和江意柔还没到灼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说话声,“吃肉肉,扎针针,佳人,在水一方,江姑娘……” 江意柔吃惊道,“二姐姐,你院子里有小孩?” 江意惜笑道,“不是小孩,是会说话的鹦鹉,叫啾啾。” 江意柔感兴趣极了,拉着江意惜向灼院跑去。 水清向江意惜告状道,“啾啾不听话,一拎它进屋就骂人。” 十月底以后,都是白天把鸟儿拎出屋,晚上把再它们拎进屋。今天可能是换了新环境,啾啾兴奋不想回屋。 它一看到江意柔美人又兴奋起来,扑棱着翅膀叫着,“花儿,北方有佳人,佳人……” 2kxs.la 逗得江意柔呵呵直笑。 江意柔逗了一阵啾啾,就让丫头去她的屋里拿来两个荷包两张罗帕。都是她亲自绣的,料子质地上乘,绣工精巧,很漂亮。 “送给二姐姐,喜欢吗?” 江意惜领了她的情,笑道,“喜欢,绣的真好。” 正院里,江伯爷把江洵得孟老国公举荐去京武堂考试的事跟江大夫人说了。 江大夫人眼睛瞪得溜圆,气道,“江洵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怎么考得上京武堂。那封信给咱们晋儿用……”想着江晋已经超岁数了,又改口道,“给文儿用,文儿文武双全,定能考上。” 江伯爷沉脸喝斥道,“没见识的臭娘们,信里明明白白写的是江洵,能替换吗?我告诉你,二房的那两个已经翻了天,不要再想着去欺负他们,把他们越推越远。母亲不答应,我也不答应。你能不能学学老三媳妇,不管真心假意,面子情总要做到。把关系搞好,将来晋儿几人跟他们总能相互扶持。” 第八十二章 轻微的毒 大夫人眼珠转了转,又道,“实在不行,让文儿跟江洵一起去考,他们各凭本事。” 江伯爷气道,“真是妇人之见。举荐信上没提文儿,文儿去了人家就会考他, 那还要举荐信作甚?” 他见周氏嫉妒得满脸通红,眼里盛满了不服气,心里厌烦得紧。说了几句让她给江洵单独开伙食,老太太的燕窝也暂时给江洵,就起身去了小妾那里。 江大夫人气得想把桌子上的茶碗扫下地,见是五彩瓷的舍不得,起身把角落里的鸡毛弹子抽出来摔在地上。 骂道,“去吧,一个狗肉包子, 去了也考不上。” 初七早上,江洵过来灼院吃饭。 为了江洵和花花小馋嘴,江意惜专门从庄子里带了许多易放的点心、咸菜、米面和几条冰冻海鱼及调料过来。 在这里江意惜不好经常下厨做饭,丫头们做了菜粥、蒸蛋,还烙了饼。 江洵吃的全是灼院准备的饭菜,没动一口大厨房的东西。 大厨房给江洵准备的早饭,一部分装样子带来灼院。还剩下一些,秦嬷嬷给江洵的丫头小红吃了。 这也是江意惜跟秦嬷嬷商量好的。 江意惜怕江大夫人犯混,觉得她一直看不上的孤儿突然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心里落差太大,不愿意如孤儿的意。 江意惜嫁进孟家还不会引起江大夫人特别大的不满,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可若是一直不被看好的江洵比她的两个儿子更有出息,她就大大接受不了。 她当然不敢下剧毒, 顶多是下点巴豆之类的药让人拉拉稀,没有大影响,只是让人体力不好。 江大夫人胆子再大, 也不敢给侄子下毒。别说江意惜即将嫁进孟家,哪怕他们还是之前无依无靠的孤儿, 老太太和江伯爷也不会容许下药的事在家里发生。老太太和江伯爷是凉薄自私,还没坏到因为一点利益杀害至亲的地步。 所以,也不怕会把小红毒成什么样。 江意惜如此作为也是有备无患,还是希望江大夫人不要真的走到那一步。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花花。终于想用这个顺风耳做点事了,它却不争气地睡大觉。 下晌,听秦嬷嬷过来说,小红拉肚子了,只是拉得不厉害。 饭菜真有问题。也的确如之前所料,江大夫人并不敢做得太过。 江意惜面沉似水。那个周氏,又坏又蠢又嫉妒心强,是无可救药了。不过,只放了这么一点量,一般的郎中看不出来,小红轻微腹泻,也不能说明饭菜有问题。即使告到老太太和江伯爷那里,他们不会信,大夫人也不会承认。 但这个亏不能白吃, 以后得找机会收拾那个女人。 江意惜又想到前世江洵的早逝, 不知其中有没有江大夫人的手笔。毕竟当初她的嫁妆不少, 江洵又是她唯一的胞弟。解决了江洵,大房就能拿大头…… 这个怀疑的小火苗一下蹿上来,烧得江意惜胸口痛。 江意惜怕江洵分心,暂时不敢跟他说实话,也嘱咐秦嬷嬷不要说。 初八,江辰来灼院吃完早饭,由江伯爷陪着去京武堂。出了院门,竟看到孟老国公的亲兵孟中等在门外。 孟中笑道,“我家老公爷让我陪江二爷去京武堂。”又指着一匹良种大马和一匹不怎么样的马说,“这是老公爷送江二公子和小厮的座骑。” 江洵作揖感谢。老爷子会送马,姐姐已经跟他说了。 江伯爷也笑着表示感谢。他有些脸红,家里还没有给江洵准备马,更别说给小厮准备了。即使准备,也不可能这么好,那匹良种马一看就跟三弟的座骑差不多。 晌饭前,秦嬷嬷来了灼院。 她说道,“今天大厨房送的早饭,奴婢也吃了一些,还吃得比较多。” 江意惜本是让小红一个人吃。她和江洵的这几个下人,除了小红有可能是江大夫人的人,其他人都是姐弟俩的心腹,舍不得让他们涉险。 见江意惜吃惊地看着她,秦嬷嬷又道,“奴婢怕小红腹泻是碰巧,想着自己试一试。二姑娘,饭菜真的有问题,奴婢刚刚也腹泻了两次。连着两天腹泻,哪怕不厉害,人的体力也会受影响。大夫人胆子太大了,太坏了,连侄子都害。” 江意惜冷哼,“那个恶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秦嬷嬷道,“总不能让二姑娘和二爷在家里连饭都不敢放心吃吧?” 她知道凭着二姑娘和二爷,再加上她和小红是斗不倒大夫人的。可这个家里连饭都不能放心吃,日子可怎么过。 江意惜道,“这件事咱们不能找长辈明说,说了大夫人也不会认。无事,我有法子收拾她。” 晌饭后,江意惜不想午歇,坐在屋里逗啾啾,以平复烦燥的心情。 一回来就心烦,看到某些人烦,被困一隅更烦。她想孟辞墨,想孟老国公,想李珍宝,想在扈庄的日子…… 2kxs.la 花花睡醒了。它跳下床,扯着嗓门喵喵叫起来。 “我饿死了,要吃鱼,快点。” 水清笑起来,过去抱起它笑道,“眼角还挂着那么大两坨眼屎,洗干净了再去玩。” 水香和水灵去小厨房给它蒸鱼。 花花洗完脸,就屋里屋外树上房顶跑了一圈,看着新环境,稀奇得不了了,喵喵叫着。 “太小了,不好玩……” 江意惜抱起它说道,“这里到处都是人,不许乱跑……” 江意柔听见猫叫声跑了过来,“花花醒了?” 她听江意惜说了花花的趣事,一直盼着它醒。 花花喜欢漂亮小娘子,任由她抱过去撸啊撸啊撸。 江意惜又让花花表演了它的拿手绝活,开门,开抽屉,打滚,拿帕子,乐得江意柔和她的丫头肚子疼。 申时,江洵还没回来,江意惜和江意柔一起去了如意堂。 花花很乖地没撵路。它在庄子里就听主人说过,这里的两个中老年妇女特讨嫌。 江老太太也紧张江洵,手里一直转着佛珠,嘴唇紧抿着,表情异常严肃。 江意惜味意深长地看了江大夫人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 第八十三章 推得干净 江大夫人眨了眨眼睛,心虚地想着,这丫头怎么变得如此怪异,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哼,即使知道了,猜到了,又能怎么样, 量她也不敢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想是这样想,就是莫名的有些紧张,故作平静地望了江意惜一眼。 老太太紧张成那样,众人都不敢高声说话。 天黑透了,江伯爷才同江洵一起回来,两人脸俱是满脸笑意。 江伯爷跟老太太笑道,“洵儿考上了。哈哈, 真没想到, 洵儿的武艺和策略都非常好,得了蒋院长的褒奖。蒋院长还说,孟老国公亲自调教出来的孩子定会不错。让洵儿准备准备,这个月十一就去武堂上学……” 他脸上是笑着的,心里酸涩得不行。他居然看走眼了,那小子文功武略简直出乎意料的好,特别是武艺,跟二弟年少时不逞多让。他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两个儿子都差江洵甚远。再有了孟老国公看重和孟家扶持,那小子前程不可限量,兴许比他爹还强。 江洵先跟江意惜抬了抬眉毛,才给老太太躬身道,“孙儿没有辜负祖母期望,考上京武堂了。” 老太太是真的高兴,瞧着这个孙子就像看到当初的二儿子。想着只要早些给这个孙子定个靠谱的媳妇, 他便不会跟他老子一样给自己添堵了…… 尽管江意惜知道江洵肯定能考进去,还是高兴异常。 江三夫人笑着夸奖了江洵。江大夫人想装装样子附合几句,怎奈就是说不出口。 晚饭后, 姐弟二人一起回了灼院。 江意惜才把饭菜被放了微量巴豆的事跟江洵说了,让他以后对江大夫人及大房几人要更加防范。 江洵气得咒骂了几句。 江意惜想知道江大夫人和江晋那边的情况,早早把江洵打发走。 灼院离那两个院子都不到一里地,花花爬在屋里就能听到那边的动静。 花花喵喵说了它听到的内容。 江伯爷不高兴江大夫人不会做面子情,让她眼孔不要那么小,二房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了,为了她的几个儿女也要拉近关系。 江大夫人还是不服气,说江文比江洵强得多,若他同江洵一起去考试,也能考上,还埋怨江伯爷浪费了一次好机会。又说江意惜不过是在跟一个瞎子议亲,成不成还不一定,即使成了瞎子也不一定能承爵。自家是长房,凭什么让二房的孤儿孤女踩下去,等等。江伯爷狠狠斥责了江大夫人的不识时务,骂完人就走了…… 江大夫人又让人去把小红悄悄叫来,问江洵这两天吃饭吃得好不好。小红说她也不知道,二爷拿了一半饭菜去灼院吃, 剩下的饭菜她和秦嬷嬷吃了。 江大夫人气得骂了小红几句,还让人打了她两个嘴巴, 说她嘴馋,居然敢吃主子的东西…… 江意惜知道,这是江大夫人有苦说不出,只得打小红泄愤。而且,小红真是她的人。 末了,花花还聪明地说,“以我跟前主人多年的经验看,江老巫婆不是个好的,肯定还要找事。以后我每天都听听她的事,给主人提醒。” 江意惜亲了一下花花,说道,“她可不就是个污婆,里面外面都脏。” 花花翻了个白眼,是巫婆,不是污婆好不好。想着跟古代人说不明白,也就没费口舌解释。 江意惜更加怀疑前世江洵死的蹊跷。举荐信白纸黑字写了名字,江大夫人都想让她儿子借光一起去考。若是没写名字,肯定会让她儿子一个人去考。 前世江意惜要嫁去成国公府,江老太太为了面子,打肿脸拿出八千五百两银子置办了对于武襄伯府来说极其丰厚的嫁妆,再加上扈氏留下的嫁妆,还有孟府给的聘礼,一起陪送给她。当时江大夫人不愿意,江意言又吵又闹还哭了,被老太太和江伯爷骂了才不敢言语。 江意惜被休弃,成国公府的聘礼也被收回,不算被江大夫人偷偷贪墨的,还是有九千两银子的嫁妆。这些嫁妆已经属于她,但因为她被送去出家,嫁妆便被拉回江府代管。 按理她的嫁妆应该由她的胞弟江洵代管,江洵年纪小才由大房帮忙管理。别说江大夫人及她的儿女,江伯爷肯定也不愿意那么多钱财旁落…… 这已经不是贪财的问题,而是有可能前世江大夫人杀了她弟弟。之前,她还是把那个女人想得太好了。 还好她重生回来,他们孤儿孤女不会再由着人欺凌。那个周氏,必须要狠狠收拾,机会也快来了…… 江意惜沉脸想着心事,花花又喵喵叫起来,它开始转播江晋院子里的事了。 “哎呀,江晋没说话,在跟他的通房嘿咻嘿咻……” 江意惜不懂,“什么是嘿咻?” 花花眨了眨圆眼睛,咧嘴笑道,“嘿?就是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干那事……” 江意惜才明白过来,红着脸嗔道,“说什么呢,讨厌。” 次日给老太太请安,看到江大夫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一看就哭过。 或许昨天江伯爷骂得狠,她今天扯着嘴角跟江意惜姐弟笑了笑。嘴角笑着,眼睛里的不甘更盛。 yqxsw.org 看她这样,江意惜又想起了道高一丈的孟大夫人。这个女人好收拾多了…… 陪老太太说了一阵话,众人出了如意堂。江意惜让江意柔去树下等她,她找江大夫人有事。 江大夫人见江意惜有话跟她说,把拉着她的江意言打发走,又让两个丫头离远些。 问道,“二姑娘找我有事?” 江意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昨天和前天给我洵儿开了小灶,大厨房的饭菜就给小红和秦嬷嬷吃了。结果,她们都腹泄了。” 大夫人没想到这死丫头能跟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压下气恼,惊诧道,“小红和秦嬷嬷也腹泄了?哎哟,我昨天肚子也不好,还有些痛。我得查一查大厨房,是买了过期食物,还是什么东西没洗干净。那些婆子,三天不敲打就上房揭瓦。” 江意惜讥讽地笑笑,倒是推得干净。 第八十四章 离间计 江意惜又道,“听说大伯娘想让三弟跟我弟弟一起去考京武堂?哎哟,大伯娘该早跟我说的,我去求求孟祖父,让他老人家再把三弟的名字添上。” 大夫人一惊,是谁偷听了她和伯爷的话,还告诉了这个死丫头? 她端不住了, 沉脸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听风就是雨,我哪里说过那种话。是谁跟你说的?” 江意惜笑了笑,“人家好心跟我说了,我怎么好把她说出来。”脸又严肃下来, “大伯娘,有些下人总觉得我们孤儿孤女好欺负, 总想踩一脚。我把话撂在这儿, 若谁敢再动我弟弟一下,我定不饶他,不信就试试。” 说完,就向站在前面大树下的江意柔走去。 大夫人很想把江意惜喝住,好好训斥一顿,可那个死丫头的话事是而非,太较真反倒让人觉得自己心虚。她忍下气,脸色不善地看看自己的两个丫头,向正院走去。 江意柔狐疑问,“大伯娘脸色不好,怎么了?” 江意惜便把秦嬷嬷和小红吃了江洵的饭腹泄的事说了,“大伯娘说她的肚子也不好,怀疑是厨房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让江意柔把这事传给三夫人夫妇知道,那两口子可不傻。 至于大夫人, 先让她和她的心腹玩猫抓老鼠的戏码。花花想捉一只老鼠玩得跑老远的路, 大夫人身边可有好多老鼠随她抓。这次当收些红利。 想到那只顺风耳,江意惜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拉着江意柔去花园里折蜡梅插瓶。 花园边上有几棵蜡梅树,花朵金黄,上面敷着白雪,人还没走近就能闻到浓香。 江意惜和江意柔各折了两把,一把拿回自己屋里插,一把给亲母和弟弟。 岔路口两人分手,江意柔去三夫人那里。 三夫人听了江意柔的话,脸色沉下来。 “傻丫头,惜丫头是故意向你递话呢。她先有怀疑,又让下人试吃,还敢把话递到大夫人面前,说明她笃定是大夫人做了手脚。但这事她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只能隔山敲虎,让大夫人收敛些。再通过你把话传给我和你爹知道,让我们防备。大夫人忍下气没有闹开,也说明她心虚。” 江意柔有些懵懂地看着三夫人,“这么麻烦啊,二姐姐直接来跟娘说岂不更好?” 三夫人戳了她脑袋一下, “翻年就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你想想, 惜丫头是晚辈, 又没抓到确切证据,怎么好明说长辈的不是。人家不是把错都推给厨房了吗?唉,孤儿可怜,也难为她了。” 脸又色阴沉下来,“大嫂越来越过份,看着隔了房的孩子比自家孩子有出息就不高兴,还敢往饭菜里下药,咱们还能安心过日子吗?等你爹回来告诉他……” 江意惜从江洵那里回到灼院,抱着花花进了卧房。 花花说,正院里闹得鸡飞狗跳,大夫人的管事婆子和贴身大丫头都在诅咒发誓没有背叛主子,互相指责。说不过说不清楚的,还挨了打,那天当值的大丫头也被赶出了府…… 江意惜笑出了声,离间计还是很好使嘛。那几个下人踩高捧低没一个好东西,活该被收拾。 晚上江三老爷回家,对江洵能考上京武堂又是一番夸奖。他笑得没有江伯爷夸张,话也没江伯爷说得漂亮,江意惜就觉得他要真诚得多。 十一那天,江三老爷专门请了一天假,送江洵去京武堂。跟江洵一起住过去的,还有小厮旺福。之后,除了节假日和长假,他们每旬回家住一天。 江意惜把一个装了五两碎银和五十两银票的荷包塞进江洵怀里,看着骑大马的三人以及装东西的马车绝尘而去。 江意惜有一种孩子长大了,展翅飞向无垠天空的感觉。 有失落,更多的是高兴和欣慰。 从现在起,她就开始想着九天后江洵回家了。这个家里,也只有她想着江洵。当然,她更思念已不知身在何处的孟辞墨。 孟辞墨还有一个孟老国公惦记,而江洵只有她一人惦记。 冬月十四是长房长孙小江兴满月,江府请了些亲戚朋友来喝满月酒。 江意惜第一次看见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很可爱,还咧着无牙的小嘴冲她笑。江意惜眼里盛满柔情,孩子永远是最可爱的。 江大奶奶有些生气江意惜回府没有专门去看她,冷着脸。江意惜装作没看出来,送了小家伙一个金项圈和一个金锁,代江洵送了一对金手镯。 冬月十九傍晚,天黑透了,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如意堂里,众人陪着老太太说笑,等待三老爷和江洵回家吃饭。 江洵先于三老爷回来。他穿着相当于低级武官的戎装,手里还拿着马鞭,真的像一位少年军官。只九天未见,黑了一些,似乎更健壮了,也更像江辰了。 他还去味得鲜酒楼买了两只烧鸡回家添菜。话说得也好听,“这家烧鸡软烂好吃,老祖宗定会喜欢。” 实际上是姐姐喜欢吃。 老太太笑眯了眼,第一次招手让他坐去自己身旁。 这个殊誉让江洵不自在也不喜欢,侧头看了一眼江意惜后,还是走过去由着老太太拉着他的手问话。 yqxsw.org 老太太笑道,“猴儿,难为你出去读书还想着祖母……”又让丫头拿了十两银子给他当零花钱。 饭后,老太太和江伯爷、三老爷又把江洵留下说话,直到关二门前才让他离开。风雪中,江洵望望灼院的方向,只得向二门走去。 次日早上,江洵去灼院跟姐姐一起吃早饭。 江意惜打趣道,“你成了香饽饽,从昨天盼到今天,才把你盼来。” 江洵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支银珠簪,笑道,“这是在京武堂隔壁银楼买的,送给姐。” 江意惜笑起来。这个弟弟搞得像出了趟远门,回来还要带礼物。 她道了谢,对镜插在发际。 在如意堂给老太太请安之际,前院的婆子来报,雍王世子的小厮递了贴子,请二爷去得福全大酒楼一聚。 第八十五章 我对她有意 江洵跟江意惜对视一眼。他只认识雍王爷和李珍宝,曾经远远看到过一次李凯,属于他认识李凯李凯不认识他那种。李凯见自己,是不是李珍宝有什么事让他传话给姐姐? 江意惜也是这种想法。 老太太和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羡慕不已,小小年纪的江洵居然跟雍王世子相熟。 江洵回屋换了衣裳,带着旺福去得福全大酒楼。福全大酒楼在罗福大街,骑马也用了半个多时辰。 李凯在二楼包厢等得心焦。 江洵来了, 给他躬身作揖道,“李世子。” 李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孩子才十三、四岁,个子很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武之气,模样跟江意惜不算很像。 他满脸堆笑,“江兄弟,坐。我妹子跟你姐姐极要好, 叫我李大哥即可。” 江洵又道,“李大哥。” 小二上了一桌子菜, 两人边吃边喝酒。李凯主喝和主讲,没说找江洵有什么事,只问他一些学里的事情。 江洵喝得不多。上京武堂之前,江伯爷和三老爷已经开始让江洵学着喝酒,只是不许他多喝。 今天江洵也不敢多喝,不知李凯叫他来到底要干什么。 酒足饭饱,李凯遣下服侍的人,神色有些腼腆起来。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我妹子身体不好,我不好拿这事去烦她。只得麻烦江兄弟了……” 江洵笑问,“是不是珍宝郡主找我姐有什么事?李大哥别客气,她们是最要好的手帕交,若我姐能办到定会去办。” 李凯呵呵干笑两声,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 “因为我妹子的关系,我跟江二姑娘也算相熟。那个……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请江兄弟帮我给江二姑娘代个话,我对她有意,若她也对我有意……” 江洵红着脸拦了他的话,“李大哥,我家正在和孟家议亲,虽然没有最后定下,可两家已经口头答应了,不能再答应别人的求娶。况且,男女私下传话不合礼数。我姐知书守礼,不会做私相授受的事,这个忙我不能帮。” 别说这事不合礼数,就是合礼数,他也不会帮这个忙。在他心里,虽然孟大哥眼睛不好,但人好。姐姐想找父亲那样一心一意对妻子的男子,孟大哥肯定会对姐姐一心一意。 而这位李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居然还敢打姐姐的主意,姐姐真嫁给他就是所托非人了。 李凯没想到这小子岁数不大,却迂腐得紧。他也不想想, 能跟珍宝玩得好的人,守礼才怪。真的知书守礼,就不会私下说想找什么样的男人,还不许男人有其他女人之类的话。 李凯说道,“江兄弟,我还没说完话,急什么。孟江两家只是议亲,没有最后定下,就允许有变。你若是不帮这个忙,我只得请媒婆直接上门了,或者请太后娘娘赐婚。一家有女百家求,孟家能去求,我们雍王府也能去求。” 若不是妹妹提醒他必须经过江二姑娘的同意,他早就请父王让人直接去提亲了。如今看孟家捷足先蹬,别说他着急,连雍王爷都着急。 现在雍王府三代三个男人都稀罕江意惜。雍王是因为江意惜跟闺女玩得好,想着让儿子把她娶回家,哪怕自己以后死了,这个嫂子也会对宝儿好。宝儿有些离经叛道,脾气也不太好,若没有自己和太后娘娘给她撑腰,怕她吃亏。有一个好嫂子,总是多了一个对她好的人。 李凯有李珍宝的原因,更因为江意惜长得俊,气韵别样,想法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太一样,让他一看到就有异样的感觉。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做给妹妹看,没有哪个姑娘不看男人的权势和容貌,而把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放在首位。 李奇也稀罕,与其让其他女人当后娘,还不如让江姨当后娘,江姨漂亮温柔,做的糕糕也好吃。 虽然江意惜的身份不够当正妃,但他们充分相信,只要搬出李珍宝,皇上和太后都会无条件同意。 李凯现在特别后悔,若当初自己不跟妹妹说这件事,直接去提亲或是请太后祖母赐婚该多好。 江洵抿了抿嘴。他知道,若是雍王爷去家里求亲,祖母和大伯肯定会选择雍王府而放弃成国公府。 他只得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李大哥,我姐宁可相公平凡些,也不愿意他有其他女人。李大哥出身高贵,许多事身不由己,不说你现在有多少侧妃,以后还会增加,你不能给予我姐想要的。” yqxsw.org 李凯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的胸口,很自信地说,“还是回去问问你姐,是我,雍王世子,太后娘娘的嫡孙,珍宝的大哥,是我对她有意。”又再次重申,“我求娶江二姑娘是正妃,不是侧妃。她跟了我,别说她,就是你也能富贵一生。” 他自觉跟孟辞墨比较,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孟辞墨是瞎子,而自己身强体健。孟辞墨是国公世子,而自己是雍王世子……哪哪都比孟辞墨强得多。可江洵这傻小子也像眼睛瞎了一样,太可恶了。 江洵还是摇头道,“我爹娘不在了,我可以替姐姐做主。李世子出身高贵,我姐姐高攀不起。” 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就应该挡在姐姐前面。他帮着拒了,李凯即使恨也是恨自己。而且,李凯把姐姐看成什么人了?私相授受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姐姐的名声就毁了。 李凯沉了脸,向后往椅背上一靠,冷冷看着江洵,“真不帮忙传个话?” 江洵坚定地摇摇头,“不需要传话,我姐肯定不会答应。还请李世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姐。” 他抱拳躬了躬身,离开包厢。 李凯脸色变了变,提高声音喊道,“来人。” 在外守着的长随走进来,“世子爷。” 李凯道,“去隔壁看看,常胜侯家的赵四公子还在不在。” 长随笑道,“回世子爷,还在,奴才听见他们几人的说笑声。” 李凯跟他低语几句,长随笑着允诺,躬身出屋。 第八十六章 江晋带话 江洵骑马走至街口,就遇到京武堂的一个同窗赵明朗。这人出身常胜侯府,是学长,武艺非常好,江洵与他并不熟悉。 赵明朗笑道,“江兄弟,难得遇到, 走,哥哥请你喝茶。” 江洵一直想结交赵明朗,笑着一起去了。 他们喝了茶,又在酒楼吃了晚饭,江洵回到江家已经是戌时初。 他匆匆向灼院走去。 江意惜正在隔壁江意柔那里,四爷江斐也在, 几人被花花和啾啾逗得不时大笑。 江斐只有十一岁,孩子心性。听说花花和啾啾后, 经常跑来胞姐院子玩。为了讨好花花和啾啾,到处收罗好吃的零嘴儿和坚果。 啾啾早想睡了,眼睛半睁不睁。它非常生气不让它睡觉的人,不时骂着“坏人”。 “坏人”是到扈庄后学到的新词。 非常奇怪,骂“坏人”的声音跟骂“滚”的声音一样,是郑吉的。而其它新学的,诸如“扎针针”“吃肉肉”“江姑娘”之类的话,又跟背情诗的声音一样,像孩子,应该是它本来的声音。 江斐又拿一颗坚果递进鸟笼,“给你吃的,我是好人。” 小家伙把头一偏,睁开眼睛骂道,“坏人,坏人,滚……” 水灵来报, 二爷来灼院了。 江意惜见江斐舍不得花花,花花也猴那一口吃食不想走, 就只把啾啾带回屋。 江意惜听江洵说了李凯的话,急道,“你为何不同意回来跟我说?” 江洵道,“答应他跟姐姐说,岂不是告诉他姐姐不守礼?传出去对你名声有碍。” 他就是怕影响姐姐名声,还是在孟江两家议亲的关键时刻。 江意惜急道,“什么守礼、名声,明知道要吃亏还讲这些,就是傻子。若你答应告诉我,我直接拒了,就是看在珍宝的份上,他也不敢乱来。可若他不甘被你直接拒绝,恼羞成怒,故意让江家的其他人带话怎么办?老太太和大伯知道了,又会平添波折。这么一整,简单的事反倒复杂化了。” 江洵先还为自己男子汉行为得意,听姐姐这么说,又担心起来。 “姐和李珍宝玩那么要好, 李凯不会这么做吧?” 江意惜道,“你了解他多少, 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李凯是个纨绔,又出身皇家,在我们面前高高在上,哪里肯吃亏。” 江洵着急了,“那怎么办?这么晚了,也不好找他。我明天晚去武堂半天,去跟李世子说清楚。就说我回来问了你,你不同意。” 江又惜看看小老头一样的江洵,还没有真老头孟老国公开明。小小年纪只想“名声”,名声就是枷锁,前世压得她苦不堪言,这一世已经不在乎了。否则,怎么可能跟孟辞墨私定终身,又跟李珍宝相交甚笃。 这个弟弟还要多多历练。 她不好直说,只得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懂变通,不能墨守陈规。若知道事态发展对我们不利还死守规矩,那是自寻死路……” 正说着,璎珞来了灼园,满脸堆笑禀报道,“二姑娘,老太太有事请您去商议。” 态度特别恭顺。 自从孟家来提亲,除了江大夫人和江意言,所有主子和下人对江意惜姐弟的态度都比原来好得多。而这次,璎珞恭敬过了头。还有老太太的说词,居然请她去“商议”,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江意惜的心一沉。对江洵说道,“你先回吧,明天按时去武堂,那件事我会处理。” 跟璎珞一起去了如意堂。 江意惜笃定李凯不敢直接让人来跟老太太和江伯爷说亲事,李珍宝之前专门提醒过他。他敢不听,李珍宝知道闹出来,雍王爷会毫不留情收拾他。 可他又气不过江洵不给他面子,很可能会找江家其他人带话。至于其他人先把话传给老太太,就不是他的错了。 那个溷蛋,把事挑起来,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达成目的最好,达不成目的就当看乐子,他也出了气。 江意惜咬牙暗骂。 今天偏偏叁老爷被军营里的人叫走,晚饭都没在家吃。若有个明白人在,有些事也好办得多。 如意堂东侧屋里,只有老太太、江伯爷和江晋叁个人。老太太激动得老脸红扑扑的,似一下年轻了十岁。 下晌,江晋又被李凯的下人请去得福全大酒楼说话。 听了李凯的话后,江晋都快喜疯了,忙说愿意带话给江意惜。急急赶回府,觉得这话应该先告诉父亲。听说父亲在小妾那里,遣人把江伯爷请到外书房说了这事。 江伯爷还有些不相信,“李世子想娶惜丫头当正妃,让你问惜丫头愿不愿意?” 江晋欣喜道,“爹,是真的。李世子先让江洵问二妹,可江洵说不合礼数,直接拒了。李世子对二妹情根深种,又让我给二妹带话。儿子觉得这事还是先跟爹通个气,再去问二妹的意思。” 江伯爷喜不自禁,起身道,“婚姻大事,自是长辈做主,怎么能先跟惜丫头说。走,去如意堂。” siluke.com 老太太听说后,更是笑得畅快。她知道江意惜跟珍宝郡主玩得好,治好了郡主的对眼,没成想还得了世子爷的青眼。 雍王府和成国公府相比,身体康健的李凯跟眼睛快瞎了的孟辞墨相比,无论家世还是本人,李凯都强得太多,也能给江府带来更多的利…… 见江意惜来了,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招手让她坐在身旁。 江伯爷笑得真诚,满意地点着头。 江晋欠身笑道,“下晌李世子把哥哥请去了得福全大酒楼。嘿嘿,他让我给二妹带句话……” 就笑眯眯看着江意惜,等着她往下问。 江意惜脸一沉,大义凛然说道,“大哥,这事你做得欠妥。李世子是外男,我是姑娘家,怎么能他让你私自带话,你就带话,这与礼不合。” 江晋一噎,老太太和江伯爷也是一愣,这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江伯爷忙笑道,“惜丫头说的对,的确不能私自带话。晋儿已经跟母亲和我说了,现在再跟你说,就合乎礼数了。” 第八十七章 不愿意 江晋又笑道,“李世子说,他对二妹有意,愿意娶你当正妃。若是二妹愿意,他就请太后娘娘给你们赐婚。” 江意惜沉着脸没语言。 老太太呵呵笑出了声,使劲捏捏江意惜的手笑道,“哎哟哟, 咱们江家要出一个郡王妃了。李世子是皇上的嫡亲侄子,太后娘娘的嫡亲孙子,惜丫头有大造化。祖宗保佑,老伯爷保佑,咱们江家要起来了。” 江伯爷也嘿嘿笑道,“惜丫头有大福。” 此时,他是真心为家里要出一个郡王妃而高兴, 没有一点泛酸。看来, 自己的位置又有望挪挪了。 江晋也高兴。有了当郡王妃的妹妹,跟皇上成了亲家,他这个未来雍郡王的大舅子也能弄个实缺了。 几双眼睛都充满希冀地看着江意惜,等着她说“我愿意”。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家里正在跟孟家议亲,你们已经答应了孟家求娶。” 老太太上下看了一眼江意惜,满意地笑道,“咱们江家闺女美貌聪慧,温柔贤良,美名远播……一家有女百家求,孟家能来求,雍王府当然也能来求啦。跟孟家的亲事还没定下,我们还没有最后答应。” 江伯爷笑道,“没想到,咱们江家姑娘也有一天能得太后娘娘赐婚,这是荣耀。” 老太太哈哈声打得极响, 拍着江意惜的手说道,“明天就让晋儿回复李世子,说你愿意。” 心里想着,若是惜丫头嫁给李世子,言丫头嫁给孟世子,那就更圆满了。 江意惜看了那几人一眼,摇摇头说,“我不愿意。” 老太太等人一愣,极是不可思议,齐声问道,“为什么?” 江意惜回答得干脆,“一女不嫁二夫,家里已经同意我跟孟世子的亲事,我就只认准孟世子。你们这样做是不信守承诺,嫌贫爱富,陷我于不义。” 她的正气凛然让另几人语塞。 片刻后,江伯爷才红着老脸说,“我们是你的至亲,怎么会害你。实在是孟世子眼睛不好, 若他彻底瞎了, 怕你嫁过去受苦。李世子多好, 是太后娘娘的嫡孙, 将来的郡王爷,身体健康,长相俊俏,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江意惜冷笑一声没言语。嫌弃孟辞墨眼睛瞎,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有了更高的高枝儿,就嫌弃人家眼瞎了。 她没明说,可另几人都看出了她的意思。 江伯爷气得拳头握了握,就是没有底气说“我们没有攀高枝”,更不愿意说“我们不想攀高枝儿”。 老太太不高兴了,松开抓江意惜的手。提高声音说道,“我们和孟府的亲事还没正式定下来,就允许有变,也允许别家来求亲。李世子尊重你,才问你的意思。若他请太后娘娘直接赐婚,你还敢抗旨不成?” 江意惜看了看老太太,她沉着脸,可溷浊的老眼里依然盛满了兴奋,似乎她马上就要当雍王府或皇家的亲家一样。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这只是李凯的个人意思,充其量算作小儿女间的私自传话,雍王爷并没有明明白白表态。怎么能当真?” 老太太说道,“晋儿去递个话,说你同意。这也只是小儿女间的私自传话,长辈并不知情。等到太后娘娘赐婚的那一天,或是媒人上门提亲,咱们再当真。至于雍王爷,所有人都知道他宠爱珍宝郡主,你治好了郡主的眼睛,又跟她玩得极好,雍王爷肯定会同意。” 江意惜暗哼。为了荣华富贵,老太太居然愿意孙女跟外男私下定情,连“小儿女”的话也好意思说出来。 她依然摇头道,“这是私相授受。李凯不守礼,我却不能不守礼。祖母时常教导我们要知书守礼,不能坏了江家家风。这么多年,我一直牢记在心。” 老太太语塞,气得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又苦口婆心劝道,“傻丫头,这事已经经过了长辈,就不是私相授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由长辈作主。这事我们定了,就选李世子。” 江伯爷也说道,“惜丫头,听话,这个选择对你最有利。” 江意惜依然摇头,郑重说道,“祖母,大伯,我认为,你们已经同意了孟府的求亲,就要信守承诺,不能反悔。” 老太太彻底冷了脸,“长辈们好言相劝,你却如此忤逆。都是老太婆把你宠坏了,养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莫说了,婚姻大事长辈说了算。你就等着太后娘娘赐婚,嫁去雍王府。” 江意惜站起身,冷然说道,“我做不出那种背信弃义之事。若你们一意孤行,就等着收尸吧。” 说完,她扭头走出如意堂。 她必须要先把他们震住,暂时不敢让江晋去跟李凯回话,才好赶在江晋之前跟李凯把话说清楚。 yqxsw.org 这事得赶快解决。若传出去被孟府知道,即使孟江两家的亲事能够顺利进行,也让孟家长辈不喜,孟大夫人更会抓着这个把柄兴风作浪,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老太太气得头晕眼花,一下坐在罗汉床上。 江伯爷也气得要命。扶住老太太说道,“娘莫生气,咱们也不能把惜丫头逼急了。让她冷静一下,或许会想通。晋儿也要拖一拖,暂时不回话。” 他气得要命,还是舍不得放弃跟雍王爷当亲家的机会。 江意惜回到灼园,花花已经回来了。 几个丫头见主子脸色不好,大气不敢出。 江意惜抱着花花进了卧房,让它听如意堂的动静。 老太太还在骂江意惜,江伯爷温言劝着她,又说,“明天让人给叁弟带个信,让他回来一趟。惜丫头素来跟他亲近,或许能听他的劝也不一定。” 老太太又问,“你说,惜丫头在庄子里这么久,又帮着孟世子治过眼睛,她这么死心蹋地,会不会跟孟世子已经有了首尾?” 江伯爷忙道,“娘,惜丫头是咱们江家姑娘,你老人家想都不要这样想。他们暗生情愫有可能,首尾肯定不会有。” 第八十八章 私自会面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嘴快了。若江意惜的这个名声传出去,害的是所有江家姑娘,不好再言语。 江伯爷又喝斥着江晋,“今天这事不要说出去,你娘和你媳妇都不能说。若跟雍王府做不成亲,跟成国公府的事还要继续议。” 江晋忙道,“是, 儿子不会出去说。” 江意惜气得要命。那个老太婆,想富贵想疯了,居然敢这么诋毁她。 老太太和江伯爷短视又急功近利,再加上搅屎棍江大夫人,怪不得武襄伯府会越来越败落。 江意惜把几个丫头叫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水香和水清都是一脸严肃,还有些担心。 “姑娘,能行吗?” 水灵则是一脸兴奋,替主子开解道, “姑娘最聪明了,怎么不行。” 她跟着花花快步出了灼院,放轻脚步向后院走去。 一人一猫捡小路和树下走。听见巡视婆子的声音,就赶紧躲去树后。 一个婆子隐约听到有响动,停下喝道,“谁?” “喵……”一只猫快速爬上树。 “死猫。” 两个婆子骂完,往前走去。 婆子走得没有踪影了,水灵又从树后转出来,冲树上的花花比了个大拇指。 花花迅速从树上爬下,带着水灵向那个地方跑去。 水灵和花花来到后院墙下,花花先蹿上墙边的一棵树,再从树上跳到院墙顶,小心翼翼走了几步,用爪子指了指前面,轻“喵”了一声, 意思是这里安全。 这是花花和水灵偶尔在庄子里玩的游戏。哪里安全, 哪里不安全, 花花先侦察, 水灵随后上。 花花如此厉害,是水灵“训练”的。 江家院墙墙顶跟其他人家一样,扎了许多铁钉,若有人想翻墙必定会被铁钉扎着。但墙顶有一处的铁钉比较稀疏,有一个空缺正好能让人双手抓住。这是花花这两天发现的。 水灵跳了几跳,双手抓住院墙顶端,一使劲一只脚踩在了墙顶。她穿的是千层底鞋,钉子伤不到脚。再一跃身体,跳下墙。 她向花花招招手,让它回去,自己向后街家里跑去。 花花见水灵跑得没了踪影,也跳下墙外,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花花很忧伤,它没撵老鼠,可老鼠的智商就是那么高,一闻到它的气味都跑了。 次日卯时初,寒星闪烁, 寒风凛冽。武襄伯府后院墙一扇小门打开,几个倒夜香的婆子拎着桶出了院门。街口停着一辆收夜香的炉车, 她们去倒夜香。 这扇小门, 只有倒夜香时才打开。 守门婆子刚要锁门,就听到几声“吱吱”的叫声,接着几十只老鼠突然涌现出来,还有老鼠往她身上爬,吓得婆子又跳又叫,一下摔倒在地。她双手在眼前乱舞着,第一意识是防止老鼠抓上她的脸。 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影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快速跑出来,再跑出了后门。 随着轻微的一声猫叫,老鼠们如退潮般撤离。 守门的婆子爬起来,除了清辉和树影,还有树根下一些没扫干净的积雪,地上什么都没有,彷佛她刚才是做梦。 老鼠呢?那么多老鼠呢? 男人时常骂她智障,难道她真的智障了? 婆子晃晃脑袋,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赶紧把门锁上。她还要继续守在门后,等那些倒夜香的人回来开门。 胡同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人把斗笠取下,正是江大。水灵从车上跳下来,把江意惜扶上车。 坐在车上,身边有水灵,江意惜才长松一口气。刚才密密麻麻的老鼠哪怕没爬到她身上,也让她头皮发麻,想都不愿意多想。 马车来到离雍王府不远的一个街口,此时已经辰时末。冷风呼呼刮着,阴霾蔽日,似又要下一场大雪。 街上行人不多,小贩高声叫卖,有卖油条的,卖包子馒头烧饼的,叁叁两两的人或买走,或躲在避风口吃。 江意惜对于这个街景很是有些新奇,四周望着。 江大找了一家面馆,水灵又擦了一遍长凳和桌子,才扶江意惜坐下。对面是一家茶楼,还没开业。 几人吃了面,等到巳时对面茶楼开始营业,叁人去了茶楼。江大把主子安顿好,才赶着车去雍王府找李凯。 水灵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铜镜和一小盒胭脂说,“姑娘头发乱了,再补个妆。” 江意惜看看越来越细心称职的贴身丫头,摇头道,“无需。” 叁刻多钟后,如花孔雀一般光鲜的李凯来了。 他见江意惜穿着丫头的衣裳,面沉如水,极是狼狈,乐了起来。 他大咧咧坐在江意惜的对面,笑道,“江姑娘,怎地如此装扮,偷跑出来的?呵呵,我让江洵私下带个话,他还说什么守礼不守礼,咱们这是私自会面吧?” 江意惜忽略掉他的讽刺,冷冷说道,“李世子,珍宝郡主跟我说过,她已经同你说了我的想法,也代我明确拒了你的好意。你还找江洵江晋是什么意思,故意使坏找乐子?” 李凯干笑了几声,又故作严肃说道,“我妹妹的确说了江姑娘的意思,可我不相信。江姑娘贤名在外,我怕珍宝理解有误,想再次确认一下。哪里是使坏找乐子,江姑娘错怪小生了。” yqxsw.org 江意惜气得暗骂一句,说道,“那好,我现在郑重跟李世子说明,我同珍宝郡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我本意,她没有理解错我的意思。” 李凯挑了挑眉,指尖敲了几下茶几,问道,“若我说我娶了江姑娘以后不再动其他女人,你愿意吗?” 江意惜嘴角滑过一丝嘲讽,“这话,你自己信吗?你都不信,我怎么会信。李世子,你出身高贵,俊俏无双,小女子高攀不上,也不敢有那个妄想。你大人大量,就不要为难我了吧。” 说完,江意惜起身向他屈膝福了福。 李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江姑娘如此绝情,我很伤心呢。不要生气,找江晋是没法子,江洵那小子不上道儿,小小年纪比翰林院那些老顽固还迂腐。怎么,江晋为难你了?或者,你家长辈为难你了?” 第八十九章 推翻约定 李凯一脸坏笑,似乎早已猜到江家长辈愿意让他做乘龙快婿一样。 江意惜气得暗骂一声“溷蛋”,却不能表现出江家长辈妄想攀高枝儿,那样自己都丢脸。 她嘴硬道,“为难我倒没有,我祖母却因为怕得罪高高在上的李世子,犯病了。你这样, 于你来说只是个乐子,可于我们这些蝼蚁来说,就是大破天的事…… “我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家已经先一步答应孟府提亲,自当信守承诺。若李世子继续开这种玩笑,把我家长辈吓出个好歹, 我只得去麻烦珍宝郡主了。” 说完,江意惜就向门口走去。她还没出门, 后面又传来李凯的声音。 “江姑娘, 我不是找乐子,我是真心的。知道你无意,我就不强求了。咱们好人做到底,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我妹子,她身体不好,生气会加重病情。我也会让人去跟江晋说清楚,说我父王不同意,之前的约定做罢。” 江意惜回过身,又向李凯屈了屈膝,开门走了。 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李凯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瞬间不见了。 他对江意惜虽然没到势在必得、日思夜想的地步,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还是极其失望。江意惜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与众不同又求而不得的女人,偏偏是小妹极要好的手帕交。 他答应不再纠缠,不仅因为怕妹妹不高兴, 还因为看到江意惜生气难过,他的心居然有一丝不忍…… 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江意惜和水灵上了车,江大赶着马车向江府走去。 水灵还有些蒙,“姑娘,这就无事了?” 江意惜闭着眼睛道,“嗯,无事了。” 她觉得,李凯虽然有许多纨绔的坏毛病,但人不算坏,再加上李珍宝,还做不出“强迫”她的事。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大雪纷飞,天色很暗。 到达到江府所在街口时,已经午时末。 若没有下雪,江意惜会等到天色偏暗再回府。不出现在人前的借口已经找好了,她生病,卧床不起,水清还会装成她躺在床上。 而这个鬼天气她可以现在就回去。 江意惜和水灵下了车。 水灵撑着伞,同穿着同款丫头衣裳的江意惜向东角门走去。江意惜也撑着伞,伞压得很低,由于冷她头上还包了一条帕子。 水灵对门房笑道, “李大叔,天儿冷啊。” 李大叔笑道, “鬼天气,冷得要死。改天让你哥哥去我家喝酒。” “好嘞,听我哥说有朋友送了他两坛上等‘红上头’,让他拿去你家喝。” 门房哈哈笑道,“小丫头嘴快,又把你哥的老底儿兜出来。” 水灵嘿嘿傻笑两声,同江意惜一起进了角门。 这些话虽然是江大教水灵说的,江意惜还是为水灵的进步感到高兴。水灵哪里傻了,之前没心没肺看着傻,是因为娘死得早,爹在军营里,祖父老了,哥哥时常不在家,没人教她而已。在跟了自己以后,吴嬷嬷和水香经常教她为人处事,懂事多了。 她们又步履匆匆向二门走去。守二门的婆子坐在小屋里,连门都没出。一路没遇到人,顺利回了灼院。 水香和水清正急得不行,见主子终于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水香说,早上一开二门,江洵就跑来了灼院。他后悔昨天处事简单,想跟姐姐商量一下,他再去找李凯。 听说姐姐偷偷去找李凯了,更是着急。本想去找他们,又不知他们会去哪里,就想在这里等。 水香急得直跺脚,悄声劝道,“二爷,你在这里,岂不是把别人的眼睛都吸引了过来。老太太万一觉得你连学都不上,姑娘病情一定很重,再请个大夫来看诊怎么办?二姑娘让你多思多想,做事要慎重。” 江洵一听是这个理儿,只得红着眼睛上学去了。 江意惜有些气恼,若无故旷课或迟到,是会被罚的。其他书院被罚是挨骂、罚站或用戒尺打,而京武堂,挨的是军棍。 那个弟弟,做事总是易冲动。 另外,辰时末老太太派胡嬷嬷来了灼院。胡嬷嬷听说二姑娘生病还躺在床上,只能站在卧房门口对着架子床上的背影说了老太太的意思。 “二姑娘,老太太说你这些天心浮气躁,让你在灼院反省思过一旬,抄二十遍《女戒》。” 床上传一声轻“嗯”。声音嗡声嗡气,是捂着被子说的。 胡嬷嬷看到罗帐被撩开一半,二姑娘身子冲里躺着,还盖了大半个头,别说站起身听长辈的训,连头都没从被子里钻出来…… 雅文吧 她气恼不已。觉得江意惜怠慢她,就是怠慢老太太,沉脸走了。 水清说道,“姑娘,胡嬷嬷的声音很冲,她定会跟老太太说姑娘的不是,让老太太罚你。” 江意惜无所谓。没发现床上躺的不是她,已是万幸了。 等到李凯的意思传回来,看羞不羞得死老太太的那张老脸。 因为江意惜被禁足,她不能出去玩,别人也不能进来玩。所以一整天江意柔都没来灼园,只把花花叫了过去,也让丫头们松了一口气。 申时初,雍王世子李凯的长随丁管事来到武襄伯府见江晋。 江晋忙让人把他请至外书房。他已经得了长辈嘱咐,暂时不去回话,若李世子派人来问,就说江意惜慎重,还要再考虑考虑。 老太太和江伯爷再想江意惜嫁给李凯,也不敢先答应,怕江意惜真的寻死。 江晋极是无奈和生气。觉得江意惜脑子进水了,雍王世子妃不当,偏偏要给瞎子当媳妇。希望她能早早想通,自己就是未来雍郡王的大舅子了…… 丁管事落坐,丫头上茶。 江晋笑道,“惭愧,我妹子还要再考虑考虑……” 丁管事摆手笑道,“我家世子爷说,那件事作罢。我家王爷觉得贵府正在跟孟府议亲,孟老国公为国征战几十年,孟世子年少出征,致使眼睛受伤接近失明,我家世子爷若再横插一脚,会让功臣寒心。” 推翻之前的约定,又给了江府面子。 第九十章 姻缘顺畅 江晋眨眨眼睛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哈哈干笑道,“雍王爷心系朝廷,好,好。” 丁管事起身告辞,江晋奉上一个装了二十两银锭子的荷包。 丁管事接过荷包塞进袖笼。 看不到丁管事的背影了,江晋的脸沉了下来。心痛没当上雍郡王大舅子的同时, 又万幸不已。若自己先去传话同意,再被拒绝,那江家就成笑话了。 万一被孟家知晓此事,孟家再不愿意继续议亲,自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江晋擦擦前额上的冷汗, 急忙去了如意堂。 此时, 如意堂里其乐融融,除了江意惜不在, 该在的人都在。 老太太也听说李世子派人来找江晋,还以为李世子着急,让人来问情况。她先还暗喜,李世子如此着急,说明他急着想做成这门亲。 但见江晋脸色不好,猜测出了什么变数。对众人说道,“我有些胸闷,你们都回吧,晚饭也在自己院里吃。” 众人走后,再把下人遣下,江晋才说了丁管事的话。 这完全出乎老太太的意料。怎么会这样! 老太太又羞又气,手都有些发抖,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江晋低着头,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江伯爷和叁老爷先后回来。 江伯爷也是不可思议。只隔了一天一夜,怎么就来了个大反转,李世子这是在找他们的乐子? 还好惜丫头拒绝的干脆, 自家没敢冒然去说愿意。 叁老爷听了这些事,不赞成地看了老娘哥哥一眼。若惜丫头不坚决反对, 按照他们的做法,真是既丢了道义,又丢了脸面。好在惜丫头识大体,没有让事态恶化下去,甚至失去孟家那门亲。 他苦口婆心劝着老娘。不好直接说江伯爷,但劝老太太的话还是令江伯爷面红耳赤。还说,若跟孟家亲事说成,惜丫头在江家的时日子不多,应该弥补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惜丫头感受到娘家的好,将来也能多帮扶弟弟妹妹…… 几人吃了饭,又开导了一阵老太太,才散去。 江晋先去了江意惜院子,站在门口说,“祖母和我爹再叁考虑,就从随了二妹的意,那件事作罢,继续同孟家议亲。” 躺在床上的江意惜又轻“嗯”了一声。 如意堂里发生的事,花花都给江意惜作了现场直播, 她已经知道怎么回事。 江晋走后不久,宝簪又来了。说老太太听说二姑娘病了,很是心疼,赏了她半斤燕窝和一支嵌宝金钗。 却没有说解禁的事。 这是棍棒蜜糖双管齐下啰? 江意惜不想跟老太太的关系继续恶化,毕竟她也想跟孟家的亲事顺利进行,更希望老太太能对江洵好一些。 江意惜意示丫头把她扶下床,当着宝簪的面向如意堂方向屈膝表示感谢。 —— 雍王府里,李凯闷闷坐在炕上。 李奇时尔看他几眼,叹口气,时尔又低下头想心事。 李凯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李奇道,“你还说你有魄力,有魄力江姨怎么不想嫁给你?还是小姑姑说的对,你第一爱吹牛,第二爱吃肉。” 他非常忧伤,最想要的后娘没了,不想要的后娘排了一长串。 李凯气道,“都怪珍宝,若她不拦着我……” 话没说话,就听到一声喝斥,“你说什么?你怪我家宝儿什么?” 随着话音,雍王爷走了进来。 李凯吓得赶紧站起身,解释道,“父王,我没有怪宝儿……” “本王刚刚听你说怪珍宝来着。” “父王,我没有真怪妹妹。” 雍王爷喝道,“假怪也不行!她是你胞妹,除了我,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你没有本事娶到对她好的江姑娘,自己还不对她好,算什么哥哥。你们这样,我死了都不敢闭眼睛。” 看到父王伤心,李凯忙道,“父王,是儿子说错话了,以后不敢了。我也是真心心疼妹妹,明天我就去昭明庵陪她,年前再回来。” 雍王爷点点头,说真心话,“唉,珍宝脾气不好,又长得,长得……虽然在我心中是最美的,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欣赏美,我怕她……愚会大师说宝儿在对眼好了后命数改写,让艰难的姻缘变顺畅。 “之前我还高兴,可现在又有些担心,‘姻缘顺畅’只能说明她嫁出去顺利,并没说这个姻缘好不好。我怕宝儿找个恶男,在我死后受苦……” 他都死了,太后和皇上当然也不在了,他怕闺女没有倚仗被人欺负。他特别想让儿子娶江意惜,家里多一个对闺女好的人。可闺女明说了不同意,他也不敢强求。 李凯还纳闷父王这几天怎么心事重重,原来是担心这个。忙开解道,“父王,你太关心妹妹,生在局中反倒看不清。凡是和尚批命,说话都似是而非。不是天意、随缘,就是或许、可能,所有的话都留了余地。能说‘顺畅’,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妹妹一直得愚和大师看顾,这本身就是一种福气。多少皇亲贵戚想见一见大师都难,更别提找他看病了。大师还说过妹妹聪明有大本事。有福气又聪明有大本事的人,怎么会嫁恶男。退一万步说,那个男人真敢恶,儿子也不答应。” 雍王爷一想,也对啊。愚和大师回报国寺的时间不多,一回来就帮闺女治病。这个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李奇也赶紧表态,“谁敢欺负小姑娘,孙儿也不答应。” —— 次日,江意惜让水灵去给江大说一声,让他去京武堂看看江洵。江洵昨天迟到了,不出意外,跑不了一顿打。 loubiqu.net 京武堂管得严,不许带吃的进去。至于外伤药,那里不缺。江意惜什么都没给江洵带。 傍晚水灵带回消息说,二爷挨了十军棍,爬在床上养伤。二爷让二姑娘放心,他无大碍,有旺福服侍,还有叁天假…… 江意惜心疼得眼圈发红,还是觉得江洵应该受些教训。 第二天起,江意惜开始坐在桌前抄《女戒》。她抄得很慢,以平复有些浮躁的心。回江家以来,她的确有些浮躁了。 她前世在庵堂无事就抄经书,这一世在庄子的几个月也抄了许多经书,字迹娟秀端正,在女子中属于少找的好。 第九十一章 嫁妆 孟家和江家的亲事,继续按步就班进行着。 这期间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苏新在京郊被人杀了,还大卸几块,手段极其残忍。有说孟家做的,有说黄家做的,但都拿不出证据。京兆府和刑部同时出动,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苏统领跑去皇上那里哭诉, 话里话外说是孟家和黄家做的。皇上宽慰他的同时,让他不要信口开河,凡事要讲证据…… 江意惜当然知道,那件事就是孟老国公和孟辞墨指使人做的。 几日后的一个上午,江意惜抄完《女戒》做绣活。她已经开始悄悄准备嫁衣了,外面穿的由府里针线房做,她做里面穿的。 突然听到水清和一个丫头的吵架声, 接着是水灵的大嗓门,“臭嘴再贱,信不信我揍你。” 水香出去,才把那个丫头劝走了。 水香进来跟江意惜说,“碧儿好没道理,说叁姑娘听说啾啾非常会说话,想借去玩两天。水清不同意,她就骂起人来。水灵出去要揍她,被我拉住了。” 江意言是伯爷的嫡女,她在府里趾高气昂,她的丫头也自觉比其他丫头高一等。 江意惜充分相信,花花只是一只不起眼的狸猫,若是人们稀罕的波斯猫,江意言肯定也想“借”,还属于只借不还那种。 她说道,“我们院子里的东西, 一根针也不要借给她。” 江意言不高兴,跑去老太太那里告状,被老太太斥责了一番。 “你翻年就十五岁了, 还那么大的玩心。因为一只鸟儿跟姐姐闹不和,也不怕传出去影响说亲。” 江意言扯着帕子说,“她是姐姐,她先不爱护妹妹,怎么能怪我。” 老太太冷哼道,“不管惜丫头如何,她招了孟家长辈的稀罕,孟家主动来求亲了。你呢?” 老太太怒其不争地瞪了江意言一眼。二房的孤女都要成为成国公世子夫人了,还差点成为雍王世子妃。而这个伯爷嫡女,说了几家亲都没说成。 这母女两人的眼睛都长在额顶上,要找高门大户。可言丫头无论相貌、才情、名声,哪样都算不上好…… 江意言被戳到痛处,跺跺脚不敢再言语。 冬月底傍晚,风雪交加。 江洵回府。他先来了灼院,走路还有些瘸,状态不错,嘻皮笑脸的。 姐弟两个一个院门外一个院门内说了几句话,江洵把买的烧鸡交给姐姐,才去了如意堂。 腊月初,江意惜解禁, 孟家和江家的亲事也完成了请期。孟老国公专门请报国寺的主持算了黄道吉日,定于明年六月二十八成亲。 武襄伯府终于板上钉钉成为成国公府的亲家。 虽然没能跟雍王府当成亲家,但“失去”了那门亲,老太太更加意识到只有真正抓在手里的才是最宝贵和实在的。一天没抓住,就有失去的可能。孟府于他们江家来说,已是高攀了,要知足。 孟府的聘礼礼单也交到江老太太手上,加起来一共有两万五千两银子。这种聘礼,在整个京城也算是高的。 聘礼多,也就说明江家闺女金贵。 江老太太感觉倍儿有面子,跟前来恭贺的人家说了一遍又一遍。 亲家都出了那么多聘礼,自家当然也不能太少。老太太纠结了一天一夜,决定拿一万两银子置办嫁妆,孟府的聘礼聘金也会装进嫁妆里。 这一万两银子里,江家拿八千五两银子,加上扈氏留下的嫁妆。扈氏嫁妆有一百五十亩地和一个庄子,再是几样不太值钱的摆件首饰,老太太定价为一千五百两银子。 她的话一出口,江大夫人就哭了起来,江伯爷也不愿意。 江大夫人哭道,“婆婆,我家慧丫头还是伯府嫡长女,伯爷的亲闺女,嫁的是伯府嫡子,公中才给了四千两银子。其他姑娘的定例,嫡女叁两千,庶女一千五两。惜丫头嫁公府世子特殊,增加一千两已经不得了,怎么能给那么多。我们是伯府,听着好听,却出的多进的少,日子艰难……” 老太太气道,“没见识。惜丫头将来要当国公夫人,多给嫁妆,才能让她记得娘家的好,尽心拉扯兄弟姊妹。那平进伯府怎么能跟成国府比,他们当初的聘礼只有一万两,而孟府有二万五千两。你家只准备四、五千两银子,拿得出手吗?” 又看看脸色不佳的大儿子,问道,“你呢?你不会也跟你媳妇一样眼孔小吧?” 江伯爷迟疑着说道,“娘说得对,应该给惜丫头置份不斐的嫁妆。可是,家里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实在有些困难。” 老太太无法,只得说道,“公中出六千两,我出二千五百两私房。” 江伯爷很想说,你老人家把成国公府感谢江辰的五千两银子都拿出来,不就好办了?但这话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大夫人还是不愿意。老太太的私房,留下也是自己儿子多分,多给那个丫头,吃亏的依然是自家。 yqxsw.org 她不敢说不同意,又委屈又心疼,用帕子擦着眼泪。 老太太气得恼门子痛。骂道,“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我那五千两私房银子是我二儿用命换来的,我就是都给了惜丫头和江洵,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哭丧。” 江伯爷不敢再说,皱眉喝斥了大夫人几句。在他看来,老太太的私房肯定会偏心叁房,他情愿老太太多出私房。而公中的财物,定例是长房分大半…… 这个高层会议的内容花花又转播给了江意惜。 江意惜冷哼。按理扈氏的嫁妆应该给她和江洵平分,甚至多给江洵留一些。他们为了少出钱都给了她,前世的她也理所当然接受了。 之前的她也不是有多么爱钱,就是没往这方面想,心里眼里装的全都是孟老叁…… 可怜的小江洵。前世这个家没有人心疼他,最后还不明不白死了。 江叁夫人在知道给江意惜那么多嫁妆后,也有些心疼,觉得比定例高也太多,会影响自己儿子以后分家产。 第九十二章 贪墨 叁老爷皱眉道,“那几千两银子就是惜丫头不带走,分到斐儿身上也不会有多少。我跟孟世子接触过几次,又听郑副统领的意思,孟世子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惜丫头有造化嫁给他,又跟珍宝郡主玩得好,将来帮扶一下斐儿的前程, 多少银子都买不到。不要学大嫂的自私短视,让柔儿姐弟多跟那两姐弟亲近,少跟言丫头溷,那丫头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叁夫人一听是这个理儿,忙笑道,“是我想偏了。老爷放心, 无需我多说,柔丫头和斐儿也跟那姐弟两个玩得好……” 次日请完安后, 老太太留下江意惜把其他人打发走, 又招呼江意惜去她身边坐下。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道,“咱们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但你从小乖巧,几个孙女里,老婆子最疼的就是你。家里的日子不好过,还是给你准备了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如此,你的哥哥弟弟还有几个妹妹,就要吃些亏了。你要记着家里的好……” 老太太又把怎么凑的一万两嫁妆银子说出来。 此时的老太太非常和善,看江意惜的眼里盛满了宠溺,握江意惜的手满是温度。若是不了解之前江家情况的人,一定会以为江意惜真是她最疼爱的孙女。 江意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祖母,我娘留的嫁妆虽然不多, 我却不好都带走,总要给弟弟留些念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 老太太的脸就冷了下来。 江意惜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听秦嬷嬷说, 我娘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还让我多多疼惜他。后来我爹也不在了,我们这一房,只有我们姐弟两人相依为命。我这个姐姐之前做的不够好,鲜少关心他。不能要嫁人了,还把母亲的念想都带走。 笔趣阁 “这样行不行,我娘的嫁妆里,我带走五十百亩地和扈庄,再拿两样首饰做念想,这些算五百两银子。再加上家里准备的,总共九千两。这些已经很多了,我非常满意。我知道,祖母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很为难,孙女记下您的好了,洵儿也会记着祖母的好。” 说完,还红着眼圈起身给老太太屈膝福了福。 她这样,老太太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也听出她的意思, 之前,不只江意惜鲜少关心江洵, 他们这些长辈都没有关心。 这个孙女嫁得好,江洵也有可能成为孙子中最有出息的人。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再像她跟江辰那样了。她和江辰是母子,再如何都连着心。可她与他们隔了一辈,推远了,就不容易拉进了…… 好事做了一大半,银子也出了大头,何苦让她不高兴。 老太太想通,脸上又挂满笑意。 把江意惜拉着坐下,叹着气说,“祖母老了,孙子孙女又多,难免有些地方顾及不到。你爹是我最有出息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差点没哭死……洵儿跟你爹一样有出息,祖母高兴着呢。就依你说的办,你娘的嫁妆大半留给洵儿。祖母再多拿一千两银子的私房,给孙女准备一份体体面面的嫁妆。” 江意惜谢过。不是她一定要要娘家这多银子,而是前世这个娘家欠她和弟弟太多。自己手中的那些银票和田地,以后再私下送江洵一些。 老太太又问她这些银子该置办些什么。当然,老太太只是随口问问,小姑娘懂什么,还不是等着长辈帮着置办。 江意惜没说置办什么,还害羞道,“祖母见多识广,听祖母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说了自己的想法。 “拿五千两银子出来置办田地和庄子,一千两给你当压箱银子,其余的钱买好木头打家具,再置办摆件、首饰、衣料、药材等物。” 置办的东西跟前世差不多。 前世,江大夫人和江晋还是在嫁妆里做了手脚。 买的八百亩二等地,实际上是八百亩坡地,每亩便宜一两一钱银子,这一项江大夫人就贪墨了八百多两银子。一个乡下叁进庄子花了近一百八十两银子,说庄子大,里面有湖和梅园。 江大夫人让人给县衙办契的人送了礼,契书写的是“地”。 前世,江意惜开始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田地在塘州那边,离京城两百多里,比较远,管田庄的人又是江大夫人派的。 江意惜还是出家两年后听江洵说的,这事怎么被叁老爷夫妇发现,闹了出来。江大夫人把江晋摘了出来,只说她也是苦主,被卖地的刁民以次充好骗了,而那个刁民已经不知跑去了哪里,买地的奴才也死了…… 江意惜猜测,一定是江大夫人在跟孟大夫人议亲时孟大夫人给过什么暗示,知道江意惜在孟家呆不久。否则,给她再大的胆子都不敢这么做。 当然,也有可能江大夫人就是把她这个孤女吃顺了,觉得哪怕她知道真相,也不敢闹出来。 这次江意惜没有硬赖上孟辞羽,不知江大夫人还有没有这个胆子。不过,江意惜觉得江大夫人八成还是有这颗虎胆。 孟江两家说亲,主要是孟大夫人和江大夫人接洽,按孟大夫人的德性,应该会有所暗示,给江大夫人造成错觉,再让江夫人给自己添堵…… 只不过她们两人商谈亲事,都是在成国公府,花花听不到。 若江大夫人还敢像前世一样,江意惜就要抓住机会好好收拾她了。 江意惜起身屈了屈膝,非常真诚地感谢了老太太。 嫁妆的事定下来后,江大夫人和江晋便开始忙碌。他们两个主要忙嫁妆,府里的事务便由江大奶奶和叁夫人负责。 一直不高兴江意惜的江惜言更不高兴了。每次见到江意惜都横眉冷对,好像江意惜夺了她的男人和嫁妆一样。 花花听到过她去大夫人那里骂江意惜的话,说嫁给一个瞎子,瞎子承不承得了爵还不一定,凭什么给她这么多嫁妆。江大夫人居然喝斥了她…… 第九十三章 挖坑 江意惜从来没把江意言放进眼里,那才是真正的傻棒槌。她把江大夫人的短视、贪财、大胆全部继承下来,还无限放大。 又叮嘱花花,无事多听听大夫人和江晋的对话,尤甚注意置田事宜。 腊月十八那天下晌,江意惜正在屋里做绣活,趴在炕头的花花突然喵喵叫了起来。 江大夫人跟江晋在商量给主人买田的事。 晋江说看好了通县那边的六百亩地, 江大夫人不同意,说那里的地贵,不如在塘州那边买。塘州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地价要便宜一些,多买点,说出去也好听。又让江晋不要管这事, 年后她派管事去。 江晋知道老娘胆子大,又对江意惜得了这么多嫁妆极其不满, 劝道,“娘,小打小闹的事做了也就做了,顶多被祖母和父亲训斥。可有些事绝对不能做,被人发现闹出去,坐牢都有可能……” 被儿子戳中心事,江大夫人瞪了江晋一眼,骂道,“你把老娘看成什么人了?老娘活这么大岁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用你说……” 顺便又八卦了几句,孟大夫人和孟府长辈都非常讨厌江意惜,只不过碍于孟辞墨苦苦相求,不得不同意。如今孟辞墨的眼睛越来越瞎,去蜀西也看不好,肯定会彻底变瞎…… 末了,江大夫人还笑道, “我觉着, 那个瞎子应该承不了爵, 承爵的人必然会是孟叁公子。等到孟老国公一死, 那个府就是孟大夫人和孟叁公子的。一个瞎子,一个不受待见的瞎子的媳妇,在府里都两眼一抹黑,更别说外面了。哼,老太太和你爹、叁房,都等着惜丫头以后提携弟妹,做梦吧。给了她那么多嫁妆,那些本来都是你和你弟弟的。” 江晋问,“娘,这些话是孟大夫人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我是从孟大夫人和那几个管事婆子话里猜出来的……” 江意惜暗哼,孟大夫人又开始给自己挖坑了。她让江大夫人有这个错觉,就是想让自己在娘家日子不好过吧。 而且,江大夫人真的要在塘州买地,不知会不会如前世一样…… 现在听来,江晋的确没有参与。江晋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像江伯爷多些,胆子小,太大的坏的事不敢做。 花花刚闭上嘴,水清就走了进来。 她拿了半碗水端到花花面前, 笑道,“大嗓门嚎得院子外都能听到。嗓子干了吧,喝水。” 花花的确把嘴说干了,低头喝起水来。 腊月二十所有书院放长假,江洵也住回了江府,要等到明年正月二十一才学。 年味更浓了。 江府准备了丰厚的年礼送去成国公府。成国公府也准备了年礼送过来,年礼随意,让老太太和江伯爷很有些失望,也让江意言足足奚落了江意惜两天。 大年叁十,江意惜奉上她给老太太做的一身冬衣、一双千层底鞋子,又给江伯爷和叁老爷各奉上一双千层底鞋子。当然,这些东西主要是丫头们做的,她只象征性地缝了几针。 她一点不想给江伯爷做,但孝敬叁老爷了,也就要孝敬他。 这也是自江辰去世后,二房第一次过年时给长辈孝敬。前世她一直觉得家里占了父亲大便宜,心里有气,连面子情都不做。 江意惜如此,还是希望江洵在她出嫁后尽可能得到长辈多一点的关爱,不致于太孤单。哪怕是表面上的,对于还是孩子的江洵来说,有总比没有强。 叁夫人昨天就给江意惜姐弟各送了一身新衣。 这也是江辰去世后第一次收到长辈送的新衣。不说江洵高兴,连江意惜的心都如照进一缕阳光,温暖多了。 年叁十吃了年夜饭后,男人去外院守岁,女人各回各院歇息。 路上,江意柔看了一眼小跑着跟在江意言后面的江意珊,跟江意惜小声嘀咕道,“若不是江意言讨厌,咱们四姐妹就能学别人家玩击鼓传花,做诗喝酒,多有趣。若是两个弟弟能留在内院,也好啊。大年夜这么早就歇下,一点不好玩。” 江意惜表示认同。有那么一只苍蝇嗡嗡嗡,把好好的姐妹情都搅和了。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去我院子里逗花花玩。”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江侯爷就穿着朝服,江老夫人婆媳戴着凤冠霞帔坐车去了皇宫。 朝廷每年会招开一次大朝会,江伯爷能够远远看皇上一眼,这是他第一得意的日子。 每年初一拜年,他能在太极殿外给皇上磕头拜年,是江伯爷第二得意的日子。 江老夫人和江大夫人今天也能在慈宁宫外给太后娘娘磕头拜年,是她们最得意的日子。 叁老爷和江文在外院接待来家拜年的人,江晋、江洵和江斐分别去亲戚朋友家拜年,江洵会代表江府去成国公府。 今天孟府二爷孟辞阅来江府拜年,让叁老爷十分开怀。 午时末江洵回来,笑眯眯拿出一个红包给江意惜。说他给孟祖父磕头拜了年,又代姐姐给孟祖父磕头拜年,孟祖父给了两个红包。 beqege.cc 江意惜笑着接过,红包里装了八颗金瓜子。 问道,“孟祖父今天没进宫?” 江洵道,“孟祖父的老寒腿犯了,痛得走不了路。” 江意惜很心疼,想着做些多加料的点心,差人拿给孟家庄的王管事,再由王管事送给孟老国公。 大年初二,叁房跟着叁夫人回了娘家,江晋夫妇也回了江大奶奶娘家。江家大姑奶奶江意慧要回娘家,江大夫人夫妇在家等他们夫妇。 江意慧是江大夫人四个儿女中唯一一个厚道人。出嫁前对江意惜姐弟不错,前世江意惜出家后,还去庵堂探望过。只是命不好生不出孩子,婆家和男人不高兴。哪怕给男人抬了几个小妾和通房,一个小妾生了个儿子,仍然不受婆家待见。 江洵先来了灼院,跟江意惜说话说到晌午,姐弟两个才去如意堂吃饭。 江意慧和江大夫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一看就哭过。江伯爷和老太太都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第九十四章 留下的隐患 今天只江意慧一个人回来,姑爷郭子非没陪她,这个女婿如今连点面子情都不给。 江意言扯着帕子,时不时说两句江意慧性子太好,郭家那么不要脸,她就应该闹起来,谁也别想好过, 大不了想办法合离之类的话。 老太太和江伯爷皱眉训斥了她几句。 江意惜觉得江意言长这么大只有两个字说对了,就是“合离”。若是她劝,她也想劝江意慧合离。此时合离,总比一年后被污差点害死庶子——丈夫的唯一儿子,被休回娘家好。 而且,看江意慧此时的态度也不愿意合离,老太太更不愿意让她合离影响江家其他姑娘。 前世江家的五位姑娘中, 只有江意珊嫁的人家不错, 其他四个嫁的都不好。江意惜、江意言嫁错还可以说本人犯煳涂,硬要嫁进高门。而江意慧是身子不好,江意柔则是命不好。 江意柔的夫婿是老叁爷夫妇千挑万选的,侯门族亲,长相俊俏,在御林中当差,成亲不到一个月却突发恶疾而亡。江意柔成了寡妇,还招了婆家的恨,说是她克死了男人。在婆家日子不好过,想回娘家婆家不放人,不知最后怎么样了。 江意珊是庶女,江大夫人为了大笔聘金把她给一个商人出身的举子,听说公婆厚道,夫妻和睦…… 老太太重重的叹气声打断江意惜的沉思。 “唉,可惜了,百子寺被烧了。都说那里菩萨灵验,慧丫头多去几次,兴许能得个小子。” 老太太是真的可惜百子寺被烧, 老脸都皱到了一堆。 江意慧摇头道,“我去过那里叁次,还不是没求来。” 江意惜看她表面平静,应该没有被那个。百子寺做坏事那么久才没被发现,害的都是没有家势背景的穷人,孟月除外。也正因为孟月,那里才被端了。 江大夫人道,“那是你去少了,多去几次兴许就灵验了。” 江意慧摇头道,“谭姨娘只去过一次就生了儿子,还是我命不好。” 江意惜的心咯噔一下。听说江意慧的相公有六个女人,只有一个姨娘生了孩子,这个姨娘还去过百子寺! 这就耐人寻味了。 江意惜又看了江意慧一眼。端庄沉静,衣裳华丽,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大家奶奶的气韵。她当姑娘时是武进伯府嫡长女,嫁的郭子非是平进伯世子。哪怕不得婆家看重,也是颇有身份的世子夫人。 她去上香,肯定讲排场,会带许多随从, 还会大笔捐银子, 百子寺的和尚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个什么谭姨娘,一个小妇,上香带两叁个人去就不得了了。更有可能怀孕之前连姨娘都不是,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去上香顶多带个自家亲戚。有几分姿色,又不是出身大富之家,那些和尚要找的就是这些女人。 那个谭姨娘生的儿子,十有八九不是郭家种。 江意慧及另郭子非的几个女人生不出孩子不是她们的错,应该是郭子非身体有毛病。 江意惜记得,前世听江洵说,江意慧就是被那个庶子生母设计的。 谭姨娘这样怀的孩子,还敢那么横。兴许是觉得百子寺一烧,这个世界就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了吧。 百子寺的那把火,不止烧没了那里的罪恶,也让那些有心病的女人大松一口气。 之前只觉得百子寺害的是穷苦女人,现在看来,也有豪门里的小妇。百子寺不在了,可它留下的隐患还在…… 江意慧对江意惜笑道,“恭喜二妹,找了个好婆家……二妹?” 陷入沉思的江意惜被唤醒,忙笑道,“哦,还好。” 老太太笑道,“你们一个嫁的是伯府世子,一个要嫁的是公府世子,以后姐妹俩要互相看顾,相互帮衬。” 江伯爷也说道,“是极,惜丫头嫁进成公国府,有了这门姻亲,郭家也会有所忌惮。” 江意言小声嘀咕道,“就一个……有什么了不起。” “瞎子”二字到底没敢当众说出口。 老太太和江伯爷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江意惜没理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啪啪打她脸。 江大夫人又道,“郭家不是说慧丫头不贤惠吗?那你就贤惠些,如果今年再怀不上孩子,就想办法把那个孩子抱去身边养。孩子从小养在谁跟前,就会跟谁亲……” 江意慧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吃晌饭的时候,江意慧和江意惜挨着,这才有机会说了几句体己话。 江意惜自是劝她要好好爱惜身体,有身体才有一切。知道她的将来,江意惜劝她的所有话都是空话,只有当她面临困境时帮助她才是真…… 旁边的老太太见了频频点头,她就喜欢孙女和睦。大老媳妇还说二房叁房的姑娘联手挤兑大房的人,哪里是这样。明明是言丫头脾气太坏,跟其他姐妹搞不好关系。 饭后,老太太又要跟江意慧说悄悄话,江伯爷夫妇和江意言没走,江意惜姐弟和江意珊都知趣地走了。 初叁一大早,江意惜让江大带了四盒她亲自做的加了料的点心去扈庄,让吴大伯拿两盒去孟家庄给王管事,让吴嬷嬷送两盒给昭明寺里的李珍宝。 吴嬷嬷肯定见不到李珍宝,就请柴嬷嬷带个话,讨要一尊寂苍主持请给李珍宝的开了光的佛像。 xiaoshuting.cc 再顺便把花花带去扈庄。花花在江府已经快呆成“魔障”了,天天蹲在房顶上望天。江意惜不放心它从这里直接进山,就让江大带出去玩两天,过两天再让江大回扈庄接它。 晚上江大回来,带了一尊叁寸高的观世音檀木佛像回来。 这是江意惜有求于老太太,要送她的礼物。 老太太暗示过几次喜欢江意惜手腕上的沉香念珠。老太太识货,虽然不知道那串念珠是愚和大师所赠,就是看出比她所有的念珠好上十倍不止。 江意惜舍不得给。愚和大师可是她前世今生最尊敬和膜拜的高僧,他的东西她怎么舍得送人,还是送她不喜欢的江老太太。 她只得退而求其次,要一尊寂苍主持开过光的佛像,求老太太让她正月十五出门一趟。 那件事她必须要去办。 第九十五章 一把火 一晃到了正月十四,下晌江意惜拿着佛像提前去了如意堂。 老太太听说这尊佛像是寂苍主持开过光专门请给李珍宝的,笑眯了眼,赶紧拿进小佛堂请上香桉,对着佛像拜了几拜。 之后江意惜提了个要求,“听吴嬷嬷带回的消息说,珍宝郡主的身体很不好, 我很但心呢。想明天亲自去药堂买几味补药,煲一罐药膳让人送去昭明庵。哦,还要孝敬祖母一罐,若祖母喜欢,孙女就常常孝敬。” 正月初十之前买药不吉利,但十一过后就无事了。 明天是元宵节。老太太自认为明白了孙女的意思,她是想出府玩玩。 老太太正高兴, 不忍拒绝。说道, “就让洵儿陪你出去,买了补药在外面吃个晌饭即可。莫要等着晚上看灯会,街上乱,天黑前赶回家。也不要跟妹妹们说,省得她们都闹着出去。” 晚上,江意惜悄悄把明天出去买药和吃饭的事情告诉江洵。 江洵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明天太乱,别走丢了。改天再陪姐出去玩……” 一阵碎碎念。 江意惜皱眉说道,“我十六岁,又不是六岁,怎么会丢……去不去,你不去我一个人带水灵去。” 江洵只得妥协,决定把江大、水灵、旺福几人带着。当然,还要把喜欢看热闹的花花带着。 江洵走后, 江意惜拎着花花的耳朵,讲了明天要发生什么事, 它要如何做。 花花瞪大了眼睛,用一只小爪子捂着嘴说,“还有这事啊,那得帮忙,必须帮忙。”又讲着条件,“我帮了那么大的忙,得再让我进山玩几天……” 次日,江意惜怕江意柔小姑娘早早来找她,急急吃完早饭,带着花花和水灵去了外院。同江洵汇合后,去外面坐马车。今天由江大赶车,旺福和他一起坐在车外,两个主子和水灵坐在车里。 江意惜去药堂买了补药后,点名去罗福大街的得福全大酒楼吃烤鸭。 虽然还是白天,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比之前多多了,车走得很慢。 花花用一只爪子掀开车帘,看着人们穿着喜气的衣裳,树上楼外挂着一串串灯笼,欣喜地喵喵叫着,“好喜气, 好热闹……”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叫卖着走来,“糖葫芦, 又甜又香的糖葫芦……” 喵喵喵,“我要吃。” 江意惜叫停车,买了叁串糖葫芦,她和江洵、水灵各一串。 她那串喂花花。 花花快速地伸着小粉舌头舔糖葫芦,它只吃外面的糖,舔完后江意惜就把中间的山楂丢了。 到了罗福大街,已经午时末。 江洵下车后,江意惜换上男装,一件青绿色缎子棉长袍,腰间松松系了一根带子,外面披了件暗青色斗篷。头发打散,在头顶挽了个髻用簪子束好,再戴了顶玄色瓜皮小帽。 这一身行头都是江洵的,长袍卷了个边还是能穿。 她虽然穿着男装,谁也不会真把她看成男的,太水灵俊俏了。 水灵也换上了男装,衣裳是江大的。她本就身材高大,再加上五官相对硬朗,不注意真会把她看成年青后生。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上京城时兴贵女穿男装逛街或是看戏。虽然看得出是女的,她们就是喜欢这样打扮。 用李珍宝的话来说,就是“范儿”。 她们一下车,江洵和江大都乐了起来,连连夸着“俊俏”。 江洵和江大在前面开路,以免行人撞到她们二人。 此时许多人都已经吃完饭去街上游玩,他们要了一间二楼小窗朝南的包厢。 进了屋,江意惜让江洵点菜,她则抱着花花走去窗前打开小窗。 窗外是得福全酒楼后的南福胡同。斜对着一家戏园,被刚搬来京城不久的双红喜戏班租下。 双红喜戏班虽然才来京不久,因为有几个非常不错的戏子,一来就打响了名气。 门口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彩云聊,桃园惊魂。左面一列小字——告别演出最后两场。 “桃园惊魂”是王生冤死后魂魄不散,托梦给侯爷之女霞娘,霞娘帮王生报仇雪恨的戏,也是彩云卿最拿手的几出戏之一。 江意惜抬头望天,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蓝天上没有一片云彩,大风呼呼刮着,似能把房顶掀翻。 这条街上的房子大多是木质结构,布庄和酒楼就有四家。由于今天元宵节,树上门前挂了许多灯笼,再加上这个鬼天气,一把火烧起来,哪里救得下来。 江意惜的目光又滑向那块大牌子。 彩云卿! 这个名字江意惜有印象,不只是前世的记忆,前不久江晋还提起过。 江晋跟老太太说,彩云聊是武旦,唱腔和扮相、身手都非常好,比庆福戏班的白玉娇、吉祥戏班的玉常香等戏子都好得多,受许多人追捧。只不过年纪大了,今年二十六岁,唱过正月就不再唱了,安心带徒弟或是嫁人。 江晋想过年时请彩云聊来家里唱堂会。 老太太不愿意,说过年是全家团聚,叫个戏子来算什么,等到四月份江伯爷过寿再说。 江意惜还知道,若不出意外,这个戏班今天下午就会走水,整个戏班被烧,彩云卿在逃跑的时候救了李娇郡主。文王知恩图报,想娶彩云卿当侧妃皇上不同意,就把彩云卿安置在外面当了他的外室…… beqege.cc 后来查明,是庆福戏班班主嫉妒双红喜戏班一来就抢了他们的客源和金主,买通双红喜戏班的人放了一把火。 只是没想到,这把火不只烧了双红喜戏班,还烧伤了微服来看戏的二皇子文王李绍及其六岁独女李娇郡主,烧死了叁十几人,烧伤了一百多人,烧毁了包括德福全酒楼在内的半条街。 其它地方看灯的人听说罗福大街发生火灾,烧了半条街,吓坏了,人们都往家赶,又发生踩踏事件,踩死踩伤多人,还有许多孩子丢失…… 这件事当时闹得非常大,皇上震怒,处置了许多官员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判纵火犯和目后指使极刑。 第九十六章 阻止 这么大的灾难,前世朝庭公布了详细的调查结果。 水火无情。江意惜之所以敢来冒这个险,就是因为她知道具体时间,纵火人最先点燃的是戏园仓库,在哪几个角落倒了油,作桉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琴师是跛子。只要花花提前找到地方, 把江洵和江大引去,就能抓住纵火犯,阻止火灾发生。 江意惜自从重生后,对上苍充满了感恩。她觉得既然知道这次事件,就应该阻止,救下这么多人命和财产, 也算她对上苍的报恩和回馈。 还有一样,她怕江洵真的是早死的命。 上苍有好生之德, 若江洵救了多条人命,希望他能得上天眷顾,余生顺遂。 几人吃完饭已是未时,江意惜又提议去戏园子看戏。 江洵心里老大不愿意。姐姐哪怕穿着男装,也看得出是俊俏小娘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他撅嘴说道,“祖母说了,大伯的寿辰会请戏班去府里唱堂会” 江意惜很坚持,“我还没进过戏园子,想进去看看。也有姑娘女扮男装进戏园看戏,就我知道的,望平侯府的几个姑娘去过好多次。” 江洵无法,只得如了姐姐的意,又亲手把她的斗篷帽子给她戴上,再压得低低的。 满脸严肃嘱咐道, “去晚些,坐在最后,别人走之前先离开。去那些地方的男人大多不稳重,姐姐的好样貌别被他们瞧了去。” 江意惜心里好笑,还是痛快答应。 江大和水灵都想去看戏。 江大搓着手笑道,“我听几个哥们说过,彩云卿唱得好,长得俊,身手也好,翻跟头比武生还利索……” 水灵眉开眼笑道,“奴婢还没看过戏,今天可算撞上大运了。二爷放心,哪个臭男人敢多看二姑娘一眼,奴婢打得他满地找牙。” 来到戏园门口,江意惜把手腕上的念珠取下,藏在袖子里的手边转念珠边心里念着佛。江洵交钱拿了号牌,几人进了园子。 戏园不许猫狗进,江意惜还没到戏园门口,花花已经爬上围墙翻过去了。 一进戏园大门,就是一个大院落,左侧有一个戏台,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外唱戏。正前方的大房子是戏院, 天冷在里面唱,右边是一排厢房。 戏已经开场, 除了园子门口有两人卖号牌和收钱,庭院里空无一人。站在外面,能听到隐隐的唱戏声和鼓乐声。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 戏院里很暗。最前方的戏台有半丈多高,彩云卿正在台上唱戏。浓墨重彩下,看不出她真实样貌,也能看出她非常漂亮。她翻了几个跟头站好,耍了几下手中的宝剑,下面就传来叫好声和鼓掌声。 最前面一排是几张桌子,桌上有瓜果点心茶水,几个人坐在桌前看戏。那里面应该有文王李绍及李娇郡主。 见最后两排还有几个空位,江意惜几人坐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 一刻多钟后,花花跑来晃着江意惜的腿。它不敢叫,怕被人赶出去。 江意惜低身把它抱起来,用斗篷包着,低下头。 花花贴着她的耳朵用极轻的声音叫着,“那两个点火的人来了,快让江洵江大跟我走。” baimengshu.com 江意惜把花花放下去,对江洵耳语道,“花花好像发现了什么情况,都快急哭了,你快跟去看看,莫让它跑丢。” 她不能跟去,她去了水灵也会去,再加上江洵和江大,目标太大。 江洵知道花花是绝顶聪明猫,再加上少年人的好奇,他对看戏又不感兴趣,没有任何犹豫就猫腰跟着跑出去。 江大想阻止,见主子已经跑了,也只得跟出去。 不到一刻钟,外面就传来嘈杂声,接着是几个人的大喊声,“走水啦,走水啦……” 其中一个是江大粗犷的大嗓门。 这几嗓子吓坏了所有人,众人都尖叫着起身向外跑去。江意惜和水灵离门最近,最先跑出来。 戏院里有一百多人,一窝蜂地往门口跑去。光线暗,桌子凳子被撞翻,有人被撞到地上,后面的人再踩过去,哭爹喊娘…… 戏台上的几个戏子也吓蒙了,有两个往后台跑,有几个跳下台,横冲直撞向前跑。 文王喜欢享受平民的平凡生活,微服出来从来不带暗卫,带的下人也不多。今天只带了两个护卫、两个长随、一个服侍闺女的乳娘。 突然的变故把他吓蒙了,被一个护卫架起来往外跑之际,就被从戏台跳下的戏子差点撞个跟头,另一个护卫一把把戏子推开。 文王想去抱李娇,看到跳下台的戏子已经把抱李娇的乳娘和另几人撞倒在地,在要踩上乳娘身上之时,彩云卿快速抱起乳娘怀里的李娇往外跑去。 文王身不由己被一个护卫半拖半抱往外跑,一个护卫推搡挡文王路的人。 众人跑到外面,看到戏院后面及旁边的几处房顶冒着烟,有人拎着水桶在救火。 不多时,江大和江洵把两个男人用戏服五花大绑,拖来前院。 戏班的人跑上前问怎么回事。 江洵说道,“我们找茅房找错了地方,看到这人鬼鬼祟祟往角落里撒油,就藏起来看他要干什么。谁知后面跟了一个人在点火……” 江意惜暗乐,聪明小子,不好把花花说出来,编了这个由子。 一个班主模样的人有些狐疑,指着其中一个被绑的人问道,“王跛子,说,为什么要放火。” 王跛子是拉京胡的,三十几岁,又瘦又跛。他吓坏了,抖着身子哭道,“我没有放火,这小子胡说。” 几个戏班里的人跑过来,气喘嘘嘘说道,“我们听到动静跑过去,屋里的戏服已经烧了起来,这位大哥和小兄弟在救火,看见我们过去,他们才去把那两人抓住。还好发现及时……” 王跛子和另一人哭着不承认,说这几把火是抓他们的两人点的。 班主有些蒙,还想让人把江洵和江大抓起来一起问。这两个人他不认识,更不相信。 戏班里的一个老人跑过来,指着江洵和江大说道,“最先救火的是他们,若不是他们,咱们真的完了……” 他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说到后面哭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看对眼 文王也是吓出一身汗,喝道,“让京兆府来抓人审讯,把幕后真凶找出来。还有,这里的人都有嫌疑,一个不许跑。他娘的,差点把本王烧死。” 他又看了一眼被乳娘护在怀里的闺女, 更是一阵后怕。若真发生火灾,闺女被烧伤可怎么好。 他再看一眼彩云卿,若不是她出手,闺女没被烧伤,也被踩伤了。这个女人不仅人美,心也美, 身手更好…… 李娇吓坏了,抽抽噎噎哭着, 被乳娘抱在怀里哄。 乳娘女扮男妆,此时异常狼狈,头上的帽子没了,一绺头发垂下来,脸上还有一道青痕。 她也快被吓死了。若不是那个戏子帮忙,小主子受伤,自己就罪过了。她是最后几个跑出来的人,腿似乎受了伤,现在还疼。 文王李绍生母份位低死得早,从小不受重视,跟只比他大两岁倍受宠爱的的太子大哥没法比。他又愚笨,不学无术,行事荒唐,最大的喜好就是偷偷跑去各大戏园子看戏。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儿子。 文王已经二十六岁, 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都无所出,只有一个侍妾生下李娇这么一个女儿。对于这个独女他自是宠爱无边,偶尔会把闺女打扮成男娃带出去看戏。 前世, 李绍和李娇被人护着跑出来, 两人还是受了伤。文王烧的不算严重,就是右肩被烧伤了一块。李娇被彩云卿护在怀里极力保护她的脸,伤了左臂左手。李娇的乳娘没跑出来,烧死在里面。 彩云卿的后背烧伤,文王还是想纳她当侧妃。皇上没同意,他就把她安置在外面…… 因为有文王的护卫长随帮着维持秩序,场面不算乱。五城兵马司的人听见动静,也跑进来维护秩序,保护现场,等待京兆府来人。 戏班班主请文王进屋坐,文王摆摆手,问着江洵发现有人蓄意放火的前后,再时不时瞥几眼彩云卿。 彩云卿哪怕妆容厚,也能看出她害羞了。她低下头,又偶尔会抬头看文王一眼。 江意惜也第一次看清楚了文王,二十多岁,长得白胖圆润, 鼻子有些蒜头,一副憨相。 他们如此,让江意惜想起花花叫“李珍宝”——对眼了。 青天白日下, 又有人认出这些看戏的人里还包括李尚书府的三老爷,黄郎中府的二公子及三姑娘,钱老侯爷的弟弟钱二老太爷及年轻小妾…… 江意惜记得,前世的钱二老太爷及其小妾都被烧死了,黄三姑娘烧伤了半边脸。 江意惜四周看着,突然看到花花从一个角落里蹿出来,跑过来一下跳进江意惜怀里,江意惜用斗篷把它包裹住。 花花钻出小脑袋看热闹,目光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李娇小姑娘身上。冲她做着鬼脸,瞪眼,闭眼,一瞪一闭,怂鼻子,张大嘴,抖胡子…… 李娇看着小猫乐起来,也不知道害怕了。 不一会儿,李娇挣脱乳娘的怀抱,走到江意惜的面前近距离看猫猫。 李娇笑道,“好可爱的猫猫,姨姨,能让猫猫跟我玩一会儿吗?” 这话说得多有礼貌啊,文王居然能养出这样的闺女。江意惜对小姑娘的印象非常好,也更加庆幸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没被烧伤。 花花一听,也没等江意惜答应,就挣脱江意惜的胳膊跑下地。 江意惜见花花想跟李娇玩,也就随它。花花跟着前主人活了六十几年,活成精了,比江意惜还分辨得出人的善恶。 花花往李娇脚下一躺,露出小肚皮求撸撸。 李娇高兴地蹲下身去摸,乳娘赶紧伸手制止。 “姐儿,别挠着你。” 在外面不敢喊“郡主”,而是叫“姐儿”。 李娇躲开她的手,轻轻摸了摸花花。 花花又开始打滚,作揖,翘屁屁,张开爪子使劲舔…… 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 江意惜对紧张的乳娘笑道,“花花很干净,不会挠人。” 乳娘已经看出江意惜是小娘子,穿得好长得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没再阻止李娇跟花花玩。 一人一猫玩得高兴,把黄三姑娘和彩云卿及两个小戏子吸引过来,看着笑,彩云卿的笑声尤其动听。 江意惜觉得,彩云卿过来不是为了看猫,而是为了给李娇。 几人逗着小猫乐,跟那边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李娇的乳娘又谢了彩云卿,若她不帮忙把小主子抱走,小主子被踩,自己就罪过了。 听说文王差点被烧死在戏园,京兆府来人迅速,检查了那两人撒油的地方及几处已经烧起来的房屋。把那两人带回京兆府的同时,也让江洵和江大及许多人去问话和作证。文王让人把李娇送去皇宫,他要跟去京兆府。 本来,他是准备看完戏直接去皇宫陪皇上和太后吃晚膳,谁知出了这事。 这件事大,他得亲自看着京兆府查桉,一定要把真凶抓出来。看看主使者是真的想烧戏院,还是最终目的想烧他。 beqege.cc 虽然觉得后一种可能不大,自己谁的路也没挡,还陪衬得太子哥哥和那几个有宏愿的弟弟特别优秀,但不得不防。 李娇舍不得花花,摸着它的小脑袋说,“我要走了,你好乖好乖,好舍不得你哦。” 花花也怂着鼻子,喵喵叫两声,意思是“你也好乖,我也舍不得你”。 李娇更舍不得了,眼里包上泪水,比刚才差点烧死还难过。 她抬眼望着江意惜,“姐姐,以后我还能跟花花一起玩吗?” 江意惜对李娇的印象更好了,这孩子没有许多小贵女的毛病,喜欢什么就必须抢到什么。 可这事她说了不算。 她还是点点头,只要你父王同意,我没意见。 李娇被乳娘抱走了,眼睛一直盯着花花,直至上车。 文王看到闺女喜欢那只小猫,呵呵笑了几声,也没说把那只猫抢了。 即使抢了江意惜也不怕,花花认人,再跑回来就是。不过,江意惜对文王的印象也好了两分,不强占民脂民膏,哪怕是一只猫。 文王又看了彩云卿几眼,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戏班班长也看到了文王的眼神,喜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水落实出 江洵过来嘱咐了江意惜几句,跟着一群人走了,文王还把他叫上了自己的车。 江意惜和水灵由旺福陪着去寄车行取车。 彩云卿几步上前叫住了江意惜,她已经知道抓纵火犯的江公子是这位姑娘的弟弟。 她屈了屈膝说道,“若没有江小公子仗义出手,不仅我们戏班完了,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江姑娘今天定是没好生听戏, 若姑娘愿意,奴为姑娘唱两出最拿手的折子戏。” 声音悦声动听,万福的动作像在戏台上一样优美。 江意惜笑道,“长辈在家等我呢,改天吧。” 彩云卿道,“不管什么时候, 哪怕奴不再登台, 只要江姑娘想听,奴就给姑娘唱。” 戏班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又上前给江意惜作了个揖,躬身笑道,“我家班主说了,以后,只要是江小公子、那位江兄弟,还有江姑娘和身旁这位姑娘和小哥儿,你们来戏班听戏,一文不取,还自有茶水零嘴儿奉上。” 水灵和旺福乐不可支,道了谢。道路两旁的灯笼已经点亮,街上的行人更多,人人都面露喜色。 马车走得非常慢。 江意惜把念珠取下在手里转着。佛祖保佑,她真的救了这么多人…… 水灵还在想关彩云卿的话傻乐,“姑娘,改天去听彩云卿的戏,让她单唱。” 江意惜看了一眼憨丫头。说道, “跟江大说清楚,可以去双红喜戏班看别人唱戏,万不能让彩云卿给他单唱。文王或许已经看上彩云卿了。” 水灵“哦”了一声。文王将来的女人,单独给自己唱戏,那才是找死。她又崇拜地看两眼江意惜,自家姑娘就是聪慧。 回到家已是暮色四合,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金光。 风依然很大,吹得枯枝哗哗作响,府门前的灯笼在风中飘摇着。 江意惜急急回院子把衣裳换了,梳好头发来到如意堂。 老太太和江伯爷的脸阴沉得能扭出水。江意言满眼兴奋,就等着江意惜挨骂或是挨罚。 老太太气道,“大过年的,还让一家老小等你们归家吃饭。江洵呢,野在外面不回来了?” 江意惜道,“洵儿去京兆府衙作证了。” 这话惊了众人一跳。 “怎么回事?” “江洵又惹祸了?” 江意惜红着脸讲了自己好奇心使然,拉着江洵去看戏…… 众人先还惊诧江意惜胆子忒大,敢女扮男装去看戏,还敢当众说出来。许多贵女都会女扮男装去看戏,但这是私下的,谁也不会傻到当着长辈的面大大方方说出来,除非长辈特别开明。 后来听到有人故意纵火,被江洵和江大当场抓住, 阻止了火灾发生。看戏的还有文王及其女儿李娇, 许多家官员亲属…… 众人更好奇了。顾不上抓江意惜的错,让她再仔细讲一遍。 完全弄清情况,三老爷捋着胡子笑道,“洵儿这次可谓立了大功一件。今天天气反常,戏园又在其他房屋连成片,一旦着起火来根本救不下,不知要烧毁多房子,烧死多少人。再烧……伤个王爷郡主,多少人要倒霉。” 他差点口误,忙把“烧死”改成“烧伤。” 江伯爷一阵畅快的笑,“洵儿越来越出息了。戏园子里有文王和郡主,今天又是元宵节,这事肯定会直达圣前。” 老太太想得更多。自从上年老二给江意惜托梦以来,这丫头就好运连连。结识珍宝郡主和雍王爷,得孟家祖孙赏识而聘给孟辞墨当媳妇,得到愚和大师的念珠……连偷偷摸摸去看个戏,都能让江洵立下如此大功,救了文王郡主及官员家眷。 难不成真是老二在天之灵在保佑她? 想着老二时刻在天上看顾着女儿,老太太的心肝颤了颤。 她笑着把江意惜招呼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再讲仔细些,没有一句怪罪江意惜私自去看戏的话。 江意柔也感兴趣极了,问小郡主长什么样,黄郎中家的闺女穿什么衣裳…… 江晋兴奋得站起身又坐下,坐下又站起身。若是大火把彩云卿烧死或烧伤,那真是天妒红颜了。 江大奶奶知道他的心思,脸冷了下来。 饭后,江伯爷和江三老爷去外书房等江洵。 江洵是戌时末回来的,由京兆府衙的马车直接送回来。 他一进门就被请去外书房。 第二天天还未亮,江意惜就起床炖素食药膳。炖了一大锅,两罐让江大送给李珍宝和孟家庄,一罐送给老太太,大房和三房各一罐,江洵也来灼院吃。 除了大房那一罐,所有药膳里加的都是经过处理的料。 下晌,成国公府突然来了一个婆子,说孟老太君听说江意惜女扮男装去戏园子看戏非常生气,请江亲家严加管束,再让江意惜在家抄《女戒》五遍。 不用说,这肯定是孟大夫人撺掇的。 抄就抄,江意惜无所谓。等孟大夫人跳,最好再跳高一些,狐狸尾巴才容易露出来。 2kxs.la 江老太太却当成一件大事,把江意惜叫去如意训斥了几句,让她要贞静贤淑,万莫令婆家人嫌弃。江大夫人更像得了圣旨,专门派一个婆子来灼院训斥江意惜。 两天后这个桉件水落实出。是庆福戏班班主妒嫉红双喜戏班抢了他们客源和金主,让人收买了双红喜戏班的一个琴师放火。觉得大白天会很快把火控制住,吓跑看戏的人即可。没成想火还没烧起来,人就被抓住了。 京兆府的人看过点火和撒油的地方,都是一阵后怕。当天天干物燥,风又极大,若没有人及时发现让这几个地方同时燃起来,根本救不了。而且,那天是元宵节下晌,灯笼多,行人多,走水了影响的不止是罗福大街。 五城兵马司也是一阵后怕。若发生大火,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就是他们。 戏班的人和附近商家当然就更害怕了。 皇上也后怕。大年十五出现重大火灾,再多死些人,连着自己的傻儿子和孙女都被烧死,或许会有人认为是天子不仁导致上天发怒…… 第九十九章 奖赏 皇上气得把文王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用茶盅砸破了他的头。太气人了,他被烧死就算了,还把六岁闺女带去。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 皇上越看二儿子不顺眼,也就越可怜那个小孙女,怎么贪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煳涂爹。 火虽然没烧起来,但性质及其恶劣, 班主被斩,两个纵火犯流放充军。 江洵出了名,成为了智勇双全的救火小英雄。 正月十八上午,京兆府最先送来奖励,江洵一百两银子、江大二十两银子。 之后是戏班班主上门,奉上六百两银子,另送江大五十两银子。 下晌, 皇上圣旨和赏赐到来。江洵跪在最前面, 江家其余主子跪在后面接旨。 皇上嘉奖了江洵,还说“虎父无犬子”,赐玉如意、金如意各一柄,二百两银子,另赏江大五十两。 接着,是文王府的谢礼和马城兵马司、京武堂的奖励。 文王府送了江洵五匹锦缎、一套上好文房四宝,另送江大两匹锦缎。 五城兵马司奖励江洵一百两银子,江大二十两银子。 京武堂也奖励了江洵一把好刀,一把好弓,一副上好马鞍。 从收到第一笔奖励起,老太太就让人把钱物都拿到如意堂,说钱物等到晚上江伯爷回来分,圣旨等到吉日请进祠堂。 江家没分家,明面挣的钱都属于公中。但江洵得的这些不是奉银, 而是奖励和谢礼。若长辈慈善些, 大方些,都让江洵留着也就留着了。晚辈做了好事, 别人都知道给奖励, 自家人不奖还扣下, 有些说不过去。 老太太和江伯爷肯定不会这么大方。若是之前,他们最有可能把京武堂的奖励和文王送的文房四宝留给江洵,其它全部充公。 而现在,江意惜要嫁进成国公府,江洵在上京武堂,又立了这么大的功,跟之前的孤儿孤女不可同日而语。当家人肯定会考虑他们姐弟的感受。 特别是老太太,在救火那件事后,对江意惜姐弟更好了。不是做面子情,而是眼神里都透了些暖意,跟看大房、二房的孙辈一样。 不管老太太基于什么原因,江意惜都愿意看到这种变化。 江意惜跟江洵悄悄商量,只要给江洵留下一半以上,都认。若是太过份,江意惜会想办法让他们把多的吐出来。 这不是钱财问题,而是表明一种态度。 江意惜手上有不少财物,并不把这些钱财很看在眼里。但是,之前江辰得到的抚恤金和孟府送的谢礼, 都充了公和被老太太留下, 连孟辞墨私下送江洵的银子都被老太太要了去。最后, 还是便宜了大房。 前世老太太和大房占尽了江洵的便宜,这一世不能再让他们压榨江洵。 江洵本来就听姐姐的话,点头同意。 他抱起花花笑道,“等我拿到奖励,给你打最漂亮的金项圈。再让人去菜市,买最贵的鱼。”又对江意惜道,“姐不去看戏,我就立不了大功。我若得了银钱,分姐一半。” 江意惜笑道,“我有钱,那些钱你自己留着,莫乱花。” 晚上,江家其乐融融地吃过晚饭,老太太独把江伯爷留下来。 江意惜知道他们要讨论分钱物的事,想早些回去让花花转播,可江洵、江斐、江意柔几人都跑去了灼院玩。 啾啾精得很,一看他们天黑跑来影响自己歇息就不高兴。还没等他们进屋,赶起了人,“滚,滚,坏人,出去,回家……” “坏人”和“回家”是啾啾回江府后,江意柔教它说的话。 非常奇怪,它说“坏人”居然用的是郑吉的声音。江意惜也就明白了,只要是骂人,在它看来是比较威严的话,它都会用郑吉的声音,而其它的话则是它本来声音。 只不过,低沉略沙哑的声音骂出“坏人”二字,总有些违和。 它这样,江意柔和江斐也更喜欢逗它骂人,它一说“坏人”,那姐弟二人就大乐不已。 江斐逗着花花和啾啾,江意柔则跟江意惜撒着娇,“二姐,下次你再女扮男装出去看戏,把我也带着。听大哥说,彩云卿唱得可好了……我给你做两个香囊,再给二弟做一双鞋子……” 江意惜笑道,“好,到时咱们偷偷跟祖母请假。不过,彩云卿唱完两场戏后不会再登台,让别的戏子唱。” 只要能去戏园子看戏,江意柔都愿意。 闹了一阵,璎珞过来笑道,“奴婢刚才去外院找二爷,秦嬷嬷说二爷或许在这里。老太太和伯爷有事,请二爷去如意堂。” 江洵和江意惜对视一眼,去了如意堂。 东侧屋里,炕上摆了半炕的东西,炕几上摆了几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银锭子。 老太太和江伯爷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太太笑道,“小小年纪,还没有当差,就开始为家里挣钱了。我和你大伯商议,你抓那两个坏人也是拚着命去抓的,连皇上都嘉奖你。我们就破个例,那些物什都给你,银子给你留一半,另一半充公。” 2kxs.la 江伯爷又笑道,“一共有一千两银子,你留五百两。皇上的赏赐老祖宗也稀罕,就留一柄金如意,玉如意归你。” 江洵在心里暗暗给姐姐比大拇指,果然如她所说。 这是可接受范围。 江洵躬身谢过。 他把八匹缎子分别送老太太两匹,大房、三房各一匹。 江洵抱银子,两个婆子抱物什,一起去了外院。 回了自己屋子,看到半炕的东西,却没有一样适合送姐姐。这些缎子都好,却偏老气,只适应男人和中老年妇人做衣裳。 次日一早,江洵拿着玉如意和一百两的银锭子来到灼院。 “姐,这些银子拿去,自己喜欢什么买什么。” 江意惜笑道,“姐不缺钱,不要。” “不是钱的问题,是这些钱意义重大。” 江意惜想想也是,买些东西,就是弟弟立功送自己的。她接受了银子,玉如意没接,这个荣誉应该他留着。 分配结果江意惜也比较满意。就江老太太和江伯爷的格局心胸,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第一百章 郑府来人 江大又去前院给江洵磕了头,还让人带话让水灵代他向二姑娘磕头。 他没想到,跟主子去看个戏居然被皇上赏赐了,还一下挣了这么多钱。从昨天晚上起,去他家说媒的就有好几拨,今天早上又去了好几拨。 哪怕他还是有些跛,但那个他只敢在梦里想的姑娘, 或许有希望了…… 晚上三老爷回府听说了分配奖赏的事,心里有些埋怨。孩子立了这么大的功,长辈应该奖励才是,怎么能扣下皇上的赏赐和衙门的奖励别人的谢意,也不怕传出去招人笑话。 但留都留了,他也不好多说。 他回自己院子后,让丫头送了一条铜把儿凋花的马鞭给江洵,以示鼓励。 江洵非常喜欢这条鞭子, 去三房给三老爷夫妇作揖道了谢。 二十这天, 是江洵和江斐最后一天长假,他们都悄悄跟老太太请假,想带各自的姐姐出去玩一天。 三房的两个孙辈老太太都喜欢,江洵又才为家里挣了荣誉和银子,就让他们去了。 这件事事先告之了三夫人。三夫人见闺女都快急哭了,又听说是他们几人单看,而不是在戏院内跟男人们一起看,便同意了。 下马车之前,江意惜和江意柔、两个丫头都换上男装。 此时是巳时,上午戏园里没有演出,几个戏子在戏台上排练,更多的戏子在院子里调嗓子、翻跟头。热闹极了。 看门的人认识江洵,也得了班主的吩咐,躬身把他们请去厢房。 江洵说道, “他们是爷的姐姐和弟弟, 想听几段戏。” 那人躬身下去。 戏班班主亲自过来问安,让人上好茶, 拿了些蜜饯瓜子之类的零嘴儿。又笑道,“彩云卿已经不登台,只能在这里给二位公子二位姑娘唱几嗓子。” 江意惜笑道,“既然她已经不唱戏了,就换别人吧。” 班主擦了擦汗。他已经看出一些门道,心里也不愿意彩云卿再出来唱戏。 不一会儿,进来三个拉琴的,最后进来一个青衣和一个老旦。他们都穿着戏服,化着妆。 江洵和江斐喜欢看武戏,不喜欢“哼哼叽叽”的文戏,眼睛时不时飘向窗外那些翻跟头的人。 雅文库 但江意柔喜欢,他们也不好换人。 唱了三段折子戏,也到了午时。 江意柔还没看够。 江意惜笑道,“好了,以后再听。” 江洵拿出五两银子赏那些人。 几人刚走出戏园大门,就看到一个老熟人——李娇的乳娘郭妈妈,及另两个文王府的人。 郭妈妈跟江意惜笑笑,进了戏园。 江洵也有心眼了, “文王府对下人不会这么好吧, 让他们现在出来看戏?” 江意惜跟他耳语道, “应该是文王现在不方便出门, 遣人来跟彩云卿说点什么,或是送点什么。” 江洵了然地点点头,他也想起那天文王看彩云卿的眼神。 进入二月,天气回暖,园子里的那几株红梅开的更盛。 想到快要回来的孟辞墨,江意惜心里溢满甜蜜。等孟辞墨回来,他的眼睛就“好了”,不需要再辛苦装瞎子,不知孟大夫人得有多失望。还有李珍宝,听说已经能在屋里走动几步了。 只一样,李珍宝交待的事情她还没有办好。 江意惜在寻找时机,想在贵女多的地方推出去,一鸣惊人。 贵女多的地方,当然是花宴了。时间最近也最着名的有两个,就是红梅宴和桃花宴。 正月底平和郡主主持的红梅宴已经举办过了。因为孟月的关系,江意惜不会去黄府,平和郡主也没有给江意惜发贴子。 三月中宜昌大长公主会举办桃花宴。基于郑吉和孟老国公祖孙的关系,也会给江意惜发贴子。虽然那里是江意惜的伤心地,但为了完成李珍宝交派的任务,江意惜捏着鼻子也要去。 二月初二这天下晌,江意惜正在绣花,花花无聊地跟啾啾说着话,吴嬷嬷来了。 江意惜让吴大伯悄悄跟踪陈二去塘州,打探买地的情况。 吴嬷嬷说,吴大伯从塘州回来了,江大夫人派的陈二管事在塘州昌县买了八百亩坡地,每亩四两九钱银子。还买了一个带花园和梅林的庄子,花了一百两银子。 江意惜冷笑。地和庄子跟前世的一样,而前世契书上的价格是,八百亩二等地每亩六两银子,庄子一百八十两银子。 等江大夫人把契书给老太太,若契书有假,再说。 听说吴嬷嬷的儿媳妇怀了孕,江意惜也替他们高兴,又赏了她家十两银子。 次日吴嬷嬷回庄子的时候,江意惜做了些点心带给李珍宝和孟家庄,还让花花跟去玩几天。 吴嬷嬷走后,江意柔过来同江意惜一起做绣活。她给江意惜做的香囊已经做好,正在给江洵做鞋子。 江意惜瞥了一眼,嗔道,“男孩子的鞋子,干嘛做那么复杂?” 江意柔嘟嘴道,“我这第一次给二弟做东西,当然要做好些。” 她同江洵今年都是十四岁,但她要大两个月。 宝簪来报,老太太请江意惜去如意堂。 江意柔也在灼园,却只请江意惜。 江意柔好奇地问,“宝簪姐姐,祖母叫二姐姐有什么事?” 宝簪笑道,“奴婢也不知。不过,郑少保府的夏嬷嬷来了。” 郑少保府? 江意惜有些茫然,她与姓郑的都不认识。 她知道,郑少保是郑老驸马的弟弟,官至少保。青壮年时跟孟老国公一同撕杀疆场,基本都是孟老国公的副手。十几年前受了一次重伤便没再打过仗,如今挂了个少保的虚衔。 他有个儿子是西大营副统领,江三老爷的第二大上峰。郑副统领偶尔会去孟家庄作客,江洵还见过。 郑少保还有个身份,就是啾啾原主人郑吉的二叔。 江意柔也知道郑副统领是爹爹的大上峰,极是羡慕地看了几眼江意惜。 江意惜换了见客的衣裳,同宝簪一起去了如意堂。 如意堂里,有一个陌生婆子坐在锦凳上与江老太太说笑着。 江意惜给老太太屈膝见了礼,老太太指着陌生婆子笑道,“这是郑少保府的夏嬷嬷。” 江意惜笑道,“夏嬷嬷。” 第一百零一章 受邀诗会 夏嬷嬷起身,上下看了江意惜一眼笑道,“果真好相貌,江老夫人会调教人。” 说得江老太太笑眯了眼。 夏嬷嬷又呈上一个贴子,“这是我家大姑娘给江二姑娘下的贴子,梅溪诗社二月初四聚会,请江二姑娘参加。” slkslk.com 二月初四就是明天。 郑大姑娘, 芳名郑婷婷,芳龄十四岁,也是上次江意惜在点心铺被人议论,帮着解释的那位姑娘。她说因为有后生议论江意惜长得比“京城四美”还漂亮,被罗三姑娘和苏二姑娘嫉妒,故意撞下湖。 江意惜颇为纳闷, 自己连话都不曾跟她说过,为何邀请自己参加诗会?想着正好可以推出李珍宝的东西,又见江老太太一脸的兴味盎然, 笑着接过贴子。 夏嬷嬷走后,老太太非常大方地送了江意惜一根质的上乘的玉簪,让她跟那些贵女结交好,以后有机会把三个妹妹介绍给她们。 江意惜乖巧地答应,“好。” 江大夫人等人陆续来到如意堂。 听说江意惜被郑少保的孙女郑大姑娘邀请参加诗会,别说几个小姑娘羡慕嫉妒恨,连江大夫人都无奈又无语。想当初她想让江意言在桃花宴上露个脸,托了许多人情,送了许多厚礼才去成的。 江大夫人说道,“当时我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去参加桃花宴,明儿也让惜丫头把几个妹妹带去。” 老太太皱眉道,“当初是桃花宴,人多些少些无妨。可明天是小姑娘诗社聚会,惜丫头又是第一次被邀,不好多带人去。等惜丫头跟她们熟悉后, 再带妹妹们去玩。” 次日早饭后, 江意惜好好打扮了一番。穿着浅金浅红二色撒花缎棉褙子, 浅杏色马面裙,靓蓝出风毛斗篷,单螺髻上戴了两支玉钗四朵珠花。 镜中的美人简约清新,美丽大方。拚华丽,她比不过那些贵女,就往清丽脱俗上打扮,这也符合她的气韵。 收拾好后,拿了几串李珍宝教她编的手链装进荷包,带着同样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水香和水灵出门。 江意惜知道李珍宝的心思,希望在她回京之前,让人知道她心灵手巧,跟传言大不一样。 李珍宝看着没心没肺,实则通透得紧。 坐上马车向郑府而去。 到了郑府角门,又坐小轿直接去了后花园中的雪梅轩。 雪梅轩是一栋两层小楼,建在梅林之中。 屋里已经有五个姑娘,其中一个正是郑大姑娘郑婷婷。 郑婷婷上前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江二姐姐可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呢。” 非常热情。 江意惜笑道, “郑妹妹。” 因为上次点心铺的事, 江意惜对郑婷婷心存感念。 郑婷婷依次介绍道,“这是崔文君崔大姑娘, 这是赵秋月赵五姑娘,这是薛青柳薛二姑娘,这是我二妹,郑芳芳。” 几个姑娘中崔文君最大十五岁,郑芳芳最小十二岁,其他三位姑娘都是十四岁。 她们都叫江意惜“江二姐姐”。 这几个姑娘俱是长得花容月貌,明眸皓齿。不过,长得最好的还是郑婷婷,不仅漂亮,还有一股英气,个子也偏高,有一种别样的美。 看到她,江意惜又莫明其妙想到啾啾的前主人,她的堂叔,那位气壮山河的郑大将军。 江意惜也依次招呼她们,“崔妹妹,赵妹妹,薛妹妹,郑二妹妹。” 她们几人虽然都出身名门,门第比江意惜高得多。但江意惜如今是成国公世子的未婚妻,最关键的是同神秘的珍宝郡主玩得好,或许还有郑婷婷的功劳,她们至少表面对江意惜很友好。不像在桃花宴上,所有贵女都不拿正眼看江家姑娘…… 在本次社长郑婷婷的倡议下,几位姑娘一起出了雪梅轩。 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丫头们赶紧给各自姑娘披上斗篷。 雪中赏梅,别有一番滋味。 在白雪的衬托下,枝头的红梅更加傲然夺目。风一过,阵阵幽香袭来,泌人心脾。 姑娘参观了一圈,就回雪梅轩各写了一首咏梅诗。江意惜相信,这些诗昨天甚至更早姑娘们就想好了。她亦是如此,昨天晚上就想了一首。虽然不算出彩,总能对付过去。 她写诗的才情一般,但字写得极好,是这几位姑娘中写得最好的。她的一手字也让几个小姑娘对她刮目相看,武襄伯府的姑娘居然还有这个才情。 崔姑娘的诗得了第一名,郑芳芳最后一名。郑芳芳是小孩子,又是庶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通过小姑娘的谈话,江意惜才知道,已经有两个“京城四美”超过二十岁,还要补进两个,崔文君和郑婷婷,还有黄程的堂妹黄三姑娘最有希望。 入选“京城四美”的条件当然是长得美,才艺高,名声好,出身好。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十四岁以上。入选后,等到超过二十岁自动退出,又会通过才艺比赛选出新人补上。 本来平和郡主想在黄府举办的红梅宴上选出新人,不仅让红梅宴更出彩,自家姑娘也能占主家之利。可宜昌大长公主争取到了“选拔赛”,她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郑婷婷…… 做完该做的,就有姑娘等不及发问了。 “**姐,听说你跟珍宝郡主极熟?” 江意惜点头,“嗯。” “听说珍宝郡主眼睛不太好……” 人家不好说得太直白,江意惜就装傻,“还好。” “据说珍宝郡主长得……不太一样。” 到底不敢明说“丑”。 江意惜笑道,“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如梅花、桃花、荷花、水仙,各有丰姿和丰彩。珍宝郡主很可爱呢,懂得多,特别懂欣赏,声音也好听。她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天热时还能出来玩。” “据说珍宝郡主脾气有些大,吵起架来男人都不是她对手……” 这是明显在说那次李珍宝跟赵元成几人吵架的事。 江意惜道,“也不是她脾气大,实在是那几人欺人太甚。特别是苏新,说的话很过,搁谁谁也气不过……只要不惹着珍宝郡主,她的脾气很好,不会轻易生气,否则我也不会跟她玩得那样好了……” 第一百零二章 斜视 虽然江意惜的话不能完全满足小姑娘们的八卦,但知道这些也能小小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 江意惜似才想起来,从荷包里拿出五根手链。笑道,“小玩意儿,送给妹妹们。” 手链编法奇特,颜色各一,上面还串了几颗小珠子。珠子也不一样, 有珍珠、沉香木珠子、水晶、玉扣、翡翠扣。东西不贵重,但绝对漂亮别致,讨小娘子喜欢。 几个小姑娘惊讶出声,各拿一条。 “呀,太漂亮了。” “好美,好别致。” “络子还能这样编啊。” 江意惜笑道,“这是珍宝郡主教我编的,小珠子也是她送我的。” 崔姑娘笑道, “珍宝郡主手真巧。” “是呐,没想到她在庵堂里能鼓捣出这些东西。” “天天呆在庵堂,除了治病、念经,也要找些事做,否则会无聊死。” …… 李珍宝在小姑娘们的眼里更神秘了,也相信了李珍宝“懂欣喜”的话。 这些话由江意惜说出来,又看见这些东西,姑娘们便相信是真的。 之前雍王爷和雍王世子没少说李珍宝的好话,什么长得俊、冰雪聪明、温柔贤淑,等等,牛皮吹上天,除了太后娘娘相信,皇上表面相信, 没一个人信。 特别是李珍宝和赵元成几人打了架后, 虽然众人不敢明面议论,但李珍宝丑和泼的名声比之前更甚。 吃完晌饭, 姑娘们又请教络子的编法, 江意惜非常耐心地教她们。 这种手链半个月后就在京城贵女中悄然兴起,一个月后在京城兴起, 特别得小娘子喜爱。 李珍宝的形象也有了一丢丢反转,却原来珍宝郡主这么心灵手巧啊,真是传言不可信啊不可信……当然,这是后话了。 几位小姑娘刚学会这种编法,特别感兴趣,也不想赏梅了,让郑婷婷拿多多的绣线出来编。 郑婷婷让丫头去针线房拿了一针线篓各色绣线来。 看姑娘们编得专心,郑婷婷给郑芳芳使了个眼色,就悄悄拉了江意惜衣裳一下。 江意惜看出来了,郑婷婷找她有事。 她跟着郑婷婷去了另一间屋。 郑婷婷轻轻把门关紧,小声说道,“江二姐姐,都说你帮珍宝郡主治好了对眼,”不等江意惜否认,又赶紧道,“我小妹有些斜视,你能帮忙医治吗?” yawenku.com 昨天江意惜听老太太和三夫人讲过郑家的家庭情况。 虽然郑老驸马是兄长,但他的儿子郑吉比弟弟的儿子郑松还小两岁。 郑老夫人已经去世, 她同郑老少保只有一个嫡子郑松,两个庶子带着家卷在外为官,三个房头也就分了家,郑老大人同嫡长子一家在京城生活。 郑松郑副统领有五个子女。 嫡长子郑玉,现在跟着堂叔郑吉在边关,上年十八岁就当上了游击将军。这个官可不是家里给的,而是打仗打出来的。为了建功立业,他十五岁就私自去战场投奔孟老国公和郑吉。 次子郑名是庶子,今年十四岁,在国子监读书。 嫡长女郑婷婷,颇得宜昌大长公主喜欢,大半时间在公主府陪大长公主解闷。 次女郑芳芳是庶女。 三女郑晶晶,今年刚七岁,也是嫡女,由于身体不好,鲜少出现在人前。 却原来郑晶晶是斜视。 如果不算很严重,江意惜自认能治好。前世她跟着师父学医,主要学的是治疗眼疾和化血块,其它病有所涉猎,都不如治眼疾精湛。 她还是谦虚道,“我只是喜欢看医书,后得一个婆婆指点一二。能不能治好,不敢保证。” 郑婷婷笑得眉眼弯弯。李珍宝的斗鸡眼都能治好,小妹的病应该也能治好。 她笑道,“麻烦江二姐姐去看看我妹妹。” 她拉着江意惜出了屋,对那几个姑娘说,“我鞋子弄脏了,回去换鞋子。你们玩,江二姐姐陪我回去一趟。” 几位姑娘忙着编络子,头都没抬,冲她挥挥手。 郑芳芳笑道,“大姐自去,我在这里陪姐姐们玩。” 花园东边是一片比较密集的屋舍,她们向那里走去。 来到一个大院子里,直接进了正房。 郑夫人带着小闺女一直等在东侧屋。 郑晶晶都着嘴,她不喜欢见客。 郑夫人谢氏无奈地看了小女儿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大儿子不管不顾跑去边关,大女儿多数时间住在宜昌大长公主府,这些年只有小女儿晶晶一直陪伴着她。 令她揪心的是,晶晶的眼睛越来越明显,请遍了御医和民间大夫都没治好,晶晶也因为这个病不喜见人。她逐渐长大,懂事后更加自卑,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可怎么办。 后来听说珍宝郡主的斗鸡眼被武襄伯府的二姑娘治好,她又有了希望…… 她曾经在桃花宴上见过江二姑娘,由于长相出众,她至今记得那个小模样。虽然出了拉孟三公子落水那件事,但婷婷说是罗家姑娘和苏家姑娘使坏撞的…… 江意惜随着郑婷婷走过厅屋去了东侧屋。 罗汉床上坐着一位中年贵妇,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没看她们,小脑袋斜去一边。 郑婷婷笑道,“娘,这位就是江二姑娘。” 江意惜屈膝道,“小女意惜见过郑夫人。” 谢氏招手笑道,“好可人的姑娘。” 江意惜走上前,谢氏拉着她的手,一个丫头捧上一个锦盒当见面礼。 水香上前接过。 谢氏指着旁边的小姑娘说道,“这是我的小闺女晶晶。晶晶,叫姐姐。” 郑晶晶看了江意惜一眼,又把小脑袋扭向一边,没搭理她。 江意惜知道,不是小姑娘对自己有敌意,是因为眼睛不好而自卑。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 郑婷婷拉着妹妹的手柔声哄道,“珍宝郡主的眼睛比你的还厉害,就是这位江二姐姐治好的。不信你问问。” 郑晶晶这才看向江意惜。 左眼睛在看她,而右眼好像在看另一边。 这确是“斜视”无疑了。师父还起了另一个名,叫“指东打西”。 郑晶晶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后又摇摇头,“那么多人都没治好,我不信她能治好。” 第一百零三章 说了不该说的 江意惜笑道,“在我看来,郑三姑娘的眼疾不算严重,应该能治愈。” 这孩子的“斜视”算是比较严重的,抵触情绪也很大。但通过对李珍宝的治疗,江意惜完全有把握治好。为了让孩子配合,她如此说了。 郑晶晶的眼里一下盛满喜色, 问道,“你真的能治好?” 之前的所有大夫,都没有谁敢说一定能治好。 江意惜笑着点点头,“前提是郑三姑娘要配合,不怕扎针,不怕药汤苦,还要坚持做按摩。” 郑晶晶使劲点着小脑袋。只要能把眼睛治好, 她什么苦都能吃。 谢氏乐得合不拢嘴。笑道, “谢谢, 伯母先谢谢你了。我们府同孟府是世交,我家老太爷跟孟老国公是过命的交情,我大儿跟孟世子玩得好,孩子的堂叔更是孟老国公一手调教出来的……你是辞墨的未婚妻,以后叫我伯母即可。”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孟郑两家的关系。 江意惜给小姑娘做按摩。这种按摩每天要做两次,就教她的乳娘做。她又开了几副药,说好每五天做一次针灸。今天没带银针和灸条,明天做针灸。 小姑娘不好出门,只得江意惜每五天来郑府一次。 做完这些,江意惜告辞,同郑婷婷一起出门。 出了正院, 江意惜才小声说道, “晶晶的眼疾比较严重, 我说不严重是想给她希望,让她配合治疗……我也是第一次治斜视,能否完全治好我真的不敢说。不过,在晶晶面前,你们也必须说鼓励的话,她还小,有希望才愿意配合……” 哪怕她觉得自己能治好,也要这么说。 郑婷婷点点头。她就说嘛,所有来看诊的人都说妹妹的眼疾严重,怎么只有江姑娘说不严重……想到妹妹眼里的希冀和愿意扎针的承诺,觉得这位江姑娘真的是冰雪聪明,玲珑心肝。 她使劲捏了捏江意惜的手,笑道,“谢谢江二姐姐。”又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锦盒,“这是内务府做的珠花,伯祖母赏我的。” 这是送手链的回礼。 江意惜道了谢,水香接过。 来到雪梅轩,几个小姑娘还在低头编络子,时不时看看谁编的好。又玩了一阵后,才告辞各自回家。 送走客人,郑婷婷回到正院悄悄跟谢氏说了江意惜的话。 谢氏虽然也有些失望, 但江意惜的这种话更可信, 也更让她充满希望。 郑婷婷又问道, “娘, 这次你装病,大哥就能调回京城吗?” 谢氏叹道,“这次不止大长公主、驸马爷、你祖父给你堂叔施压,我也让人送了信去。我就这么一个嫡子,媳妇还没找,总不能一直不让那个逆子回来吧?当初他那么不听话,还不是娶了媳妇才……” 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赶紧闭了嘴。 郑婷婷眼里闪着小星星,问道,“叔叔娶了媳妇才怎么样,娘继续说啊。” 爱阅书香 她偶尔听了一点大长公主的报怨,觉得叔叔不回京有不愿意明说的原因。 谢氏皱眉嗔了她一眼,教训道,“姑娘家家的,说些什么话。早些回去陪大长公主,明儿早些来,晶晶第一次治病,你要陪着她……” 郑婷婷都了都嘴,只得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意惜看了郑夫人的见面礼,是一支衔珠嵌宝赤金累丝凤头钗,上面嵌了六颗红宝石三颗蓝宝石,嘴里衔着的东珠有食指指腹那么大。 这么贵重。 这可不是单单的见面礼,也是治郑晶晶眼睛的谢礼。 江意惜觉得凤头钗异常沉重。病还没治好,谢礼就先送了。 她让车夫拐了个弯去药堂,又买了一套银针和艾条。 回到江府已经暮色四合,如意堂里坐满了人。 老太太笑问,“在郑家,玩得还开心?” 江意惜笑道,“嗯,很好玩,赏了梅,做了诗,还吃了烤肉……” 除了给郑晶晶看病,江意惜都说了。听说连崔次辅的孙女崔文君都在,众人艳羡不已。 江意惜又把珠花拿出来,送江意言、江意柔、江意珊各两朵。 听说是内务府制造的,都喜欢。只有江意言,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后,又是一脸嫌弃。 若不是为了给江意珊两朵,江意惜根本不会拿出来给她。 晚饭后,老太太单独把江意惜留下,江意惜才说了郑家请她给郑晶晶看病的事,又把郑夫人送的见面礼给老太太看了。 老太太笑得极是开怀,郑重说道,“一定要想办法给郑三姑娘把眼疾治好。那样,你三叔的前程就更好了。” 江意惜又嘱咐老太太万不能把这件事传出去。 老太太道,“当然不能传出去。得罪了郑家,对你三叔前程不利。特别是不能让周氏知道,她的嘴不牢靠。” 江意惜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啾啾的大嗓门,“江姑娘,江姑娘,花儿,花儿……” 江意惜走去啾啾面前笑道,“今天我去了你前主人的叔叔家……” 耳房里的秦嬷嬷听了,缝衣裳的手抖了一下,针扎在手指上,痛得她“哎哟”一声。 水清心疼道,“娘,看看你,又把手扎出血了。你今天怎么了,都扎了十几次手了。好了好了,你别做了,我慢慢做。” 水清要给花花做几件小衣裳,把母亲叫来帮着裁。秦嬷嬷无事,帮着一起做。可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秦嬷嬷没理闺女的念叨,走出屋笑道,“二姑娘冷了吧,进屋暖和暖和。哎哟,姑娘如今越来越出息了,能跟贵女们一起作诗。不过,奴婢听说贵女的脾气都不好,还爱使阴招,姑娘少跟她们来往,别再像上次那样被坑了。” 江意惜笑道,“郑大姑娘很好,爽利大气,没有歪心思。” 秦嬷嬷抖了抖嘴唇,不好再说。她一直以为自家姑娘家势低,不会跟豪门大户有交集。后来姑娘跟孟世子定亲,她就担心得不行。今天姑娘居然去了郑家…… 江意惜看出秦嬷嬷的紧张,知道她担心自己,又笑道,“嬷嬷无需担心,我吃过一次大亏,跟那些贵女打交道知道分寸。” 进了屋,又让水香拿一条手链送江意柔。 江意柔十分喜欢,跑来问如何编。 第一百零四章 她要赏你 次日辰时末,江意惜带着水灵去郑少保府。以后要经常去郑府,不好说看病,只说郑三姑娘身体不好不能常出门,她喜欢江意惜,郑夫人就请江意惜经常去郑府玩。 那些人爱信不信。 除了知道真相的老太太和江伯爷,江家其他人还真不信。 三夫人和江意柔乐不得。不管江意惜去郑府做什么, 只要跟郑府把关系搞好,她们都乐见其成。 江大夫人和江意言都不高兴,眼气江意惜这个孤女攀上了高枝,能经常去跟那些贵女玩。江大夫人想到私下得了那么多银子,江意惜将来的结果也不会好,阻止了江意言去如意堂找老太太说理。 江意惜专门带了一个另类的小鸭子玩偶, 拿去逗晶晶小姑娘开心。 这种玩偶是李珍宝画出来,让婆子做出来的。李珍宝编络子、画画都好,但针线活惨不忍睹。学着缝针, 针脚不匀,经常扎手,还曾经把手上的布和自己的衣裳缝在一起…… 李珍宝让江意惜帮着推出的两样小东西,就是不一样的手链和不一样的鸭子玩偶。 坐马车到郑少保府需要半个时辰,己正三刻到达。 小轿直接去了郑晶晶的小院,郑夫人和郑婷婷都等在这里。 江意惜给郑夫人屈膝见了礼,就把小鸭子玩偶交给郑晶晶。 小鸭子嫩黄,扇着一对小翅膀,翘翘的阔嘴张着,里面还有一条鲜红的舌头。 郑晶晶笑眯了眼,“呀,原来鸭子这么可爱啊, 跟图上画的不一样呢,以后我再也不吃鸭子了。” 她只看过图上的鸭子和餐桌上的鸭子, 还没看过真的活的鸭子。 谢氏笑出了声, “这鸭子玩偶可真俊。跟鸭子长得不一样,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鸭子……” 江意惜笑道,“这是珍宝郡主教我做的,她想的东西都很精巧和稀奇古怪。” 谢氏撇了一眼郑婷婷手腕上的手链,啧啧赞道,“难怪太后娘娘和雍王爷那么宠珍宝郡主,的确冰雪聪明。让针线房多做几个,拿去给大长公主殿下瞧瞧……” 江意惜瞧了一眼谢氏,这才是精明人,传到大长公主那里,就会传到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高兴,大长公主和郑老少保会就高兴。 郑晶晶更喜欢江意惜了,不知道该怎么夸她,就拉着她的袖子说,“江二姐姐很美呢,跟我大姐一样美。” 江意惜理了理她前额的流海,“晶晶也美。等到姐姐把你的眼睛治好,就更美了,比我和你大姐还美。” 郑晶晶眼里闪过惊喜,“不是骗我的?” 江意惜笃定地点头, “当然不骗你。” 趁小姑娘高兴, 开始给她施礼。她哭了几声, 又扭了几扭,身子才老实下来。 施完针后施灸,再看着乳娘给她做按摩,已到了午时末。 谢氏母女留江意惜吃晌饭。 看见桌上有鸭子带丝汤,郑晶晶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那么可爱的鸭子,怎么能杀了……” 谢氏乐坏了,让人把鸭子汤撤下,又让人去厨房捉一只真鸭子过来给郑晶晶看。 江意惜走后,这件事迅速在郑府传开,连外院的郑老少保都听说了,还让人把惹哭小孙女的小鸭子玩偶拿去给他看。 少保虽然是从一品,却是虚衔。除了重要朝会和有事,郑老大人平时不上朝。 饭团看书 他也乐了,鸭子还能做成这样。都说珍宝郡主粗鄙泼辣,传言不可全信。或许她泼辣是真,但心思灵巧通透,这样的人不可能粗鄙。 回府后,江意惜直接去了如意堂。 只有老太太一人在。 她笑着把江意惜招呼过去,指着炕几上的几个锦盒笑道,“这是崔府送的,这是赵府送的,这是薛府送的。” 昨天江意惜送了那几位姑娘手链,今天送回礼了。 老太太十分得意,崔次辅府、郑少保府、长胜侯赵府、薛御史府都跟自家互赠礼物了。再加上之前的雍王府、文王府、成国公府,江家同时跟这么多高门相交,自她嫁进江府还是第一次。 江家两代败家没落,到自己这里终于结束了? 江意惜把锦盒打开,都是姑娘们喜欢的小玩意儿。一小瓶自制茉莉香露,一柄漂亮团扇,一个精致小香包。 江意惜笑道,“祖母喜欢哪样?” 老太太笑出了声,“这些都是小娘子喜欢的东西,老婆子拿着作甚,你留着玩。” 没有利益冲突,又看到江意惜的未来可期,老太太还是非常慈祥的。 回了灼院,江意惜把江意柔叫过来,让她挑一样。江意柔喜欢茉莉香露,江意惜就送给了她。 小姑娘高兴,拿出自己十分宝贝的水晶手串硬塞给江意惜。 屋里没人了,花花才喵喵告状道,“江意言骂你呢,江大‘污’婆说你是秋后蚂蚱,先让你蹦跶几天……” 江意惜冷哼,“还不知道谁是秋后蚂蚱。” 隔了五天是二月初九,江意惜再次去给郑晶晶做针灸。 郑晶晶迎出了屋,“江二姐姐,我一直等着你呢。” 江意惜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屋,拿出一大盘玫瑰水晶糕。 点心漂亮,又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小姑娘一下吃了两块。 “好吃,比伯祖母给的御膳房的点心还香。” 谢氏和郑婷婷也各吃了一块。 谢氏不让再吃,除了给小姑娘留下两块,郑副统领两块,其余都孝敬老太爷和大长公主、老驸马。 大长公主府离郑府很近,只隔了两条街,让人给他们送去。 吃高兴的小姑娘很自觉地趴去榻上,江意惜给她施针。 郑婷婷笑道,“伯祖母非常喜欢那个小鸭子玩偶和手链,说小珍宝心灵手巧,江小姑娘也心灵手巧,更难得的是江小姑娘还会治眼疾。昨天,她老人家拿着小鸭子玩偶和手链进宫孝敬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极是喜欢呢。伯祖母说了,让你下个月去参加桃花宴,她老人家要赏你。” 这是正式邀请自己参加桃花宴了? 江意惜开心地答应,心里却一点不想去见宜昌大长公主,要她什么赏,更不喜欢鬼桃花宴。 第一百零五章 不会被人看出来 当初,江意惜拉着孟辞羽掉下湖,据江大夫人说,宜昌大长公主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江大夫人叫去严厉斥责一番,说江意惜不知廉耻,小小年纪勾汉子, 为了攀高枝搅了她办的桃花宴。还派婆子专程来江府斥责江意惜,只是那时江意惜昏迷,婆子在门口斥责半天她一句没听到。 或许后来听郑婷婷说了实情,江意惜又拒绝了成国公夫妇为孟辞羽的求娶,大长公主才对江意惜的印象有所改变。 虽然宜昌大长公主骂自己是不知情,江意惜还是不愿意见大长公主。说她不知廉耻, “勾汉子”,多难听。 这个想法江意惜当然不敢说出来,一个是怕,一个是有所求。 江家长辈都希望她能通过郑婷婷参加桃花宴,再把三个妹妹带去。为了江意言和江意珊,她也必须帮这个忙。 上年因为她落水,几个妹妹都没玩好,还受了不小的惊吓。而且,这种花宴的确是相看别人或是被别人相看的好时机。 江意惜走的时候,谢氏送了两只香扒鸡,说是他们府厨娘最拿手的一道菜,软嫩脱骨,极得老人喜欢,每次大长公主和驸马爷来作客,必会点这道菜。 听说宜昌大长公主已经邀请江意惜参加下个月举办的桃花宴, 别说老太太高兴,连江大夫人都高兴, 到时几个江家姑娘跟着一起去。 老太太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开始商议着给几位姑娘打首饰,做衣裳。 三夫人抿着嘴笑。上年江意惜送的那几块妆花缎, 她已经领着江意柔请苏云阁绣坊请顶级绣娘做了两套春衫, 就是等着这个时候穿。 江意言也有大夫人私下准备衣裳, 只有江意惜和江意珊穿针线房做的衣裳。江意珊是无法,江意惜是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太出众。 郑府送的香扒鸡大受欢迎,老太太尤其喜欢,说比酒楼里的烧鸡好吃得多。 江意惜觉得,老太太这么喜欢,好吃是一个原因,最关键的是这鸡是郑少保府指名送她的。 江意惜笑道,“祖母喜欢,以后我再讨要。” 老太太笑眯了眼,假意嗔道,“你去讨要,人家还不得笑话老婆子嘴馋。” 众人捧场地大笑几声。 宜昌大长公主邀请江意惜参加桃花宴,还会赏她的消息像一阵春风,很快传遍了全府。秦嬷嬷听说后愁得要死,想着明天去一趟扈庄,跟吴大哥商量商量。 借口当然好找,她想儿子秦林了。 江意惜听说她明天要去扈庄, 又连夜熬了补汤, 分别送给孟老国公和李珍宝。还给李珍宝写了封信,说了那两样东西如何招人喜欢。 次日一早,江洵和秦嬷嬷一起来了灼园,秦嬷嬷拿走补汤,江洵留在这里吃早饭。 看到越来越能干的姐姐,江洵笑得眉目舒展。 秦嬷嬷到了扈庄,吴嬷嬷和吴有贵分别拿着汤去昭明庵和孟家庄。 秦嬷嬷悄声跟吴大伯讲了宜昌大长公主邀请江意惜去桃花宴,还要赏她的事。 “我担心得觉都睡不着。姑娘才跟孟世子定亲,不要那件事弄出来,亲事也闹黄。” 吴大伯沉思片刻,低声说道,“我觉着不会被人看出来。姑娘长得像姑奶奶多些,即使有那么一点像那个人,天下相像的人多了,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笔趣阁 “只要我们不说,谁都不会知道。反倒是你,不要在姑娘面前露马脚,姑娘聪慧,不要别人没发现,反让姑娘生疑……” 秦嬷嬷觉得是这个理儿,点点头,可依旧愁眉不展。 吴大伯又开解了她几句。 吴大贵回来笑道,“正好老国公在孟家庄,他让我告诉二姑娘,接到孟世子的信了,孟世子下个月初就能回京。” 几人都高兴起来。 吴嬷嬷从昭明庵回来,说珍宝郡主的病好多了,三月底就能出来。 秦嬷嬷带回的两个消息都令江意惜高兴。 一晃到了二月底,又有两件令江意惜高兴的事。 一个是郑晶晶的眼睛有了些许好转,哪怕不算很大,也让郑家人高兴。二个是那几样手链的编法和小鸭子玩偶在京城流传开来,珍宝郡主心灵手巧的好名声已经传了出来。 这些传言传进了雍王爷耳里,他开心极了。怎么江小姑娘的话比他的话还好使,他卖命宣传了那么多年,反不如江小姑娘的几句话和几串手链、一个玩偶。 他赏了江意惜两小罐徽州云山瓜片,让婆子专门给江府送去。 孙子李奇听说了,吵着要去姨姨家吃糕糕,看花花和啾啾。 正闹着,文王领着闺女李娇来了。 文王解禁,近段时间不敢去戏园子看戏,雍王府的戏班不错,在京城非常有名,就找来了。文王自家也有个戏班,但他不愿意天天只听自家戏班的戏。 雍王看看傻侄子留了一条疤的前额,觉得他不仅痴情,还脑子坏了。一个外面的戏子怎么能当侧妃,皇子的侍妾都不行。也难怪皇上哥哥几次动手打人,恨不得他去死。 雍王取笑道,“咱们皇家还出了个痴情种,难得。” 文王摸了摸前额,呵呵笑道,“彩云卿虽然是伶人,但她有情有义,心肠好。” 雍王很想说“你说反了,戏子无情”之类的话,看看孙子和侄孙女在场,又忍住了。 李娇听李奇说想看的猫猫也叫花花,居然是她曾经看到的那只猫猫,姨姨家还有一只特别会说话的鸟儿,也闹着要去。 雍王就让下人带着两个孩子,跟随那个送茶叶的婆子和一群护卫下人去了武襄伯府。 两个孩子和婆子被直接请到如意堂。 面对两个小贵客,江老太太喜极,连连请上座。 李奇都嘴道,“我们不坐,我们要见江姨,要看花花和啾啾。” 李娇点着小脑袋。 老太太只知道啾啾是鹦鹉,不知道花花是谁,笑道,“好,这就让人去叫。” 她可不愿意两个小贵人去灼院。 雍王府的婆子又把茶叶呈上,“这是我家王爷赏江二姑娘的……” 笑着说了珍宝郡主的名声如何好,雍王爷如何高兴。 听说如意堂来了两位小贵人,江家主子都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回来了 江意惜听说雍王府的小世孙和文王府的小郡主来了,还指名道姓要看啾啾和花花。 她知道,若是把两个小东西都带去,老太太肯定不会放他们来灼园玩,那两个孩子也玩不好。 就悄声跟花花说了一句话,花花一下蹿上房顶,无论江意惜和水清怎么劝都不下来。 江意惜只得带着拎了啾啾的水清去了如意堂。 啾啾一见人多就兴奋, 跳着脚口叫道,“扎针针,吃肉肉,花儿,花儿,所谓佳人,北方有佳人……” 逗得众人哄堂大笑,老太太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两个孩子也是笑得前仰后合,围着啾啾逗。老太太让江意惜把两罐茶叶拿回去,她再想要,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扣一罐。 江意惜当然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很上道地孝敬她一罐。 两个孩子逗了一会儿啾啾,又吵着要花花。 啾啾自觉被怠慢,又开始骂人,“坏人,臭花花,滚,军棍侍候……” 变成了男人的声音,众人笑得更欢。 江意惜戳了它的小脑袋一下,“不许骂人。”又对两个孩子笑道,“花花呆在房顶上不下来。” 两个孩子都翘起了嘴。 老太太只得说道,“带着他们去灼院玩吧。” 江意惜便一手一个孩子,给江意柔使了个眼色, 一起去了灼院。 江意言见江意柔去了,也想跟去。做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好强战胜好奇, 不屑去。 花花正蹲在房顶望天, 见小奇奇和和小娇娇来了,一下从房顶跳下来。 相较于淘气的小男娃,花花更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女娃。它给李娇作揖,抱她的腿,舔她的手,乐得李娇见牙不见眼。 “花花好乖,比哈哈还乖……” 哈哈是文王妃的哈巴狗。 李奇极是不愤,骂花花是“花心大萝卜”。 这种话当然是跟他小姑姑李珍珠学的了。 李娇抱起花花,可花花有些重,大概八、九斤,她只得把花花放在榻上撸。小姑娘手很轻,花花舒坦得直哼哼。她也不愿意冷落在骂人的啾啾,让人把鸟笼拿上榻,时不时跟啾啾说两句。 李奇表达了想吃玫瑰糕糕的想法。 此时没有做玫瑰水晶糕的食材,正好有一些杏花酥。这些杏花酥是江意惜留着自己和江洵吃的,用的糖经过了那什么,口味非常好,对身体更好。 江意惜拿出来招待他们。 两个孩子都爱吃。 有了好吃的李奇就顾不得玩了, 李娇则是自己吃一口,再喂一点给花花和啾啾。 一猫一鸟也属于“隔锅香”,自家人喂它感觉一般,李娇一喂,觉得得香上了天,一个不停地甩尾巴,一个不停地跳脚喊“花儿”。 申时末,乳娘提醒道,“天儿晚了,郡主和哥儿该回了。”见小主子翘起了嘴,又哄道,“听话,以后还能出来玩。不听话,以后王爷就不允了。” 两个孩子只得回去。 李奇不见外,对江意惜说道,“姨姨,你家糕糕好七,我祖父和爹爹都喜欢。” 然后用你懂得的眼神看她。 李娇也赶紧道,“我父王也喜欢。” 脸红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江意惜只得把剩下的杏花酥一人给他们分一半,还剩一块给谁都不好,就留在盘子里。 李奇见了,拿起来分成两半,他和李娇一家一半。 还笑道,“姨姨再做。” 李娇看了一眼望着她的花花,问道,“我以后还能来跟花花一起玩吗?” 江意惜笑道,“当然能了。”又补充道,“只要你父王和母妃同意。” 李娇很想说,母妃不管我,只要父王同意便可。还是聪明地没说出来。 三月初一上午,宜昌大长公主府桃花宴的贴子便送到江府。江家四位姑娘的名字都在上面,请她们三月初十去宜昌大长公主府参加桃花宴。 老太太笑眯了眼,觉得大长公主府的人就是会办事。 几位姑娘又开始说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连傲娇的江惜言都说了几句。 下晌,吴嬷嬷突然来了灼园。 她眉眼带笑,悄声禀报道,“姑娘,孟世子回来了,他的眼睛好了,能看到了。” 江意惜喜极。问道,“他瘦了?” 吴嬷嬷道,“我也没看到孟世子,是连山管事来说的。说孟世子回来的消息还保密,住在孟家庄,想见见姑娘。”她又笑看了一眼水香,低声道,“或许是赶路辛苦,连山管事瘦多了。” 水香红了脸。 江意惜起身去如意堂跟老太太告假。 今天初一,初五给郑晶晶针灸。明天去庄子,可以在那里住两天。她早就想去扈庄了,现在正是花儿长势最旺的时候,她想去给花儿浇些“肥”。 老太太午歇刚起来。 江意惜说道,“祖母,吴嬷嬷从庄子回来,说珍宝郡主的身体好些了。虽然不能出屋,但能走路能说话。她想我了,让我去看看她。我想明天去扈庄住两天。” 珍宝郡主想江意惜,老太太当然不能拦了。 “去吧,住两天就回来,不能耽搁给郑三姑娘看病。” 次日卯时末,江意惜就带着吴嬷嬷、水香、水灵和花花、啾啾坐着吴有贵赶的骡车向城门驶去。 xiashuba.com 马车一出城,江意惜的心情更加雀跃。草长莺飞,野花遍地,麦田里绿浪滚滚,远处山上绿意盎然……郊外的春天远比城里更肆意。 己时末到了扈庄。花花一见大山就兴奋,没等马车停下,就从车窗里跳出去,往孟家庄狂奔。它想大山,更想孟辞墨,先去见孟辞墨一面再进山。江意惜已经跟它说好,明天晚上必须回来。 吴大伯喜得赶紧让吴有贵去请孟辞墨。 吴有富媳妇贺氏已经出怀,给江意惜说了准备了什么食材。 她也知道孟辞墨喜欢吃什么,准备的都是孟辞墨喜欢的。 江意惜去厨房看了一圈,假意尝了尝卤锅里的味,再放一点调料。趁人不注意,从袖笼里取出装糖和盐的小瓷瓶加了一点料进去。才进屋梳洗,又补了妆。 她没让水香服侍,还隐晦地说,“你头发乱了,衣裳也脏了,去拾掇拾掇。” 水香红了脸,还是回自己小屋梳洗。 第一百零七章 指尖 江意惜收拾好,先去西耳房给江辰和扈氏的牌位上了香。 大门响起来。 吴大伯的大嗓门,“来了,来了。” 他把院门打开,斗笠压得低低的孟连山赶着马车进来,他再把院门插上。 孟辞墨从马车下来。 当初即使能看见,他也没敢仔细看外院。 孟辞墨环视了一圈, 才向垂花门快步走去。 正房门口站了一位姑娘。 姑娘美丽明艳,秋波似水,正殷殷看着他。 一别几月,终于又看到这如花容颜。这一次,他能大大方方地看。 她穿着雨过天晴色绣花半臂,澹粉色中衣和同色长裙。头上戴了支凤头钗,正是离别之前他送她的。 “惜惜。” 孟辞墨轻唤一声, 进了垂花门。 江意惜也迎上前几步。 那双眸子明亮得如夏夜中的星辰,炯炯有神望着她。如瓷片一样光滑粉嫩的嘴唇冲她笑着,温暖和煦的似能把寒冰融化。 纠缠了她两世的那个恶梦,永远一去不复反了。 江意惜的眼里涌上一层水雾,水雾氤氲中,那个身影越走越近。 两个人相距两步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再迈出一步。 孟辞墨又唤了一声,“惜惜。” 江意惜轻声笑道,“孟大哥回来了,眼睛好了?” “好了。能看见你,护着你了……” 孟辞墨知道外院有一群下人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再说话,率先向西厢房走去。江意惜跟进去,没有关门,丫头都识趣地没进去倒茶。 孟连山站在垂花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内院。 吴大伯当然不能让主子和孟世子两人在内院,把孟连山请去了东厢。 孟辞墨走过厅屋直接去了之前针灸的南屋,在圆桌前坐下。 江意惜把茶盅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刚要缩回手, 就被孟辞墨抓住。 孟辞墨先看了十指蔻丹,如珍珠般莹润饱满。再把手心翻过来,手心粉红细嫩,上面有几条浅浅的掌纹。 江意惜不好意思再由他握着,红着脸想缩回手。 孟辞墨抓得更紧,轻声道,“别,再让我看看。” 他又抬起头来看江意惜的脸。 杏眼水润,小脸酡红,如俏生生的花朵…… 孟辞墨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把江意惜拥进怀里。 闻着诱人的馨香,感受着柔软的身体,孟辞墨心跳过速,呼吸更沉。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如此贴近一个姑娘。 cxzww.com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有所变化,吓得身子赶紧向后移了一点。 江意惜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坚实的肩膀和温暖的怀抱让她舍不得推开。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的气息吹得她耳朵发痒。 “想我吗?” 江意惜很诚实地回答, “想。” 孟辞墨闷笑两声, 用侧脸轻蹭着她的头发。 “我也想你,想你的声音, 想你的笑,想你的指尖……有一次我睡着了,感觉有指尖在我头上移动,我以为我又去了扈园,你在给我做按摩。我高兴的睁开眼睛,却原来是一只蜘蛛在我脸上爬。我失望得不行,还是舍不得马上把蜘蛛拍开,在它要爬进我嘴里时,才把它巴拉开……” 江意惜笑出了声。她抬起头伸出手,指尖在他眉毛上、脸上、鼻梁上、嘴上轻轻游离着。 日思夜想的脸就在眼前,孟辞墨低下头,亲在她的唇上。嘴唇湿润,温暖,如花瓣一样滑嫩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吴伯招呼水灵进去续茶的声音,孟辞墨和江意惜才吓得清醒过来,赶紧松开手,各自后退一步。 两人同时向窗外看去,还好小窗只开了条隙,这个角度外面即使有人路过也看不到。 江意惜的脸更红了,低头坐去桌前。 孟辞墨也坐下拿起茶盅,闻了闻再啜一口,极是享受的样子。 “好茶。在外面的几个月,我不仅想你,还想你做的饭,沏的茶。” 看到他的嘴唇染了自己的口脂,还一本正经地品着茶,江意惜又轻笑出声。欠身用帕子把他的嘴唇擦干净,孟辞墨也伸出手把江意惜抹在嘴唇外的口脂擦净。 互相打扫完战场,两人相视一笑,低头下。 片刻后,孟辞墨抬头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家里还好吗?” 江意惜说道,“我很好。你呢,出去还顺利吗?” 说到正事,孟辞墨表情严肃下来,嵴背也不自觉挺直了。 “我出去这几个月,收获颇丰。孟顶山那个杂种,真的是奸细……我落马就是他搞的鬼。只是牙太硬,没撬出多少值价的大料……即使这样,我爹也够喝一壶的了,因为他是我爹给我的,我祖父气得要命,肯定会好好收拾我爹……我还找到了我姐之前的乳娘林嬷嬷,你想不到,我娘还没死,我爹跟付氏就有了首尾,两次。那对……” “狗男女”到底没好骂出口。孟辞墨气得顿了顿,又道,“付氏人前端庄贤惠,就是个不要脸的荡妇。哼,以后她敢折腾你,咱们就拿她的把柄折腾她……我出京前跟平王的人联系上,帮他办了两件事。五天前回京,先去见了平王……” 给平王办的什么事他没说。不过,他私下站队平王已经旗帜鲜明,孟老国公知道长孙的态度而没有阻止,说明他也倾向了平王。 江意惜最关注的还是付氏。付氏漂亮妩媚,可跟“二曲”之一的曲氏比还是差了一截。她打败曲氏凭的不是美貌,更不可能是贤惠,那就一定是“尤物”本性啰?偏偏成国公喜欢那一口。 前世,付氏看江意惜的眼神都是冰冷充满鄙夷的,连江意惜自己都觉得拉男人落水不体面,付氏恨她有理由。而付氏纯洁得像湖里的白莲花,所以才更不待见不自爱的女人。 没想到,真正不要脸不自爱的人是她…… 江意惜忍不住骂了一句,“坏女人,如此不自爱,偏还装得一本正经。” 东厢里,吴大伯跟孟连山说了几句话后,又要去上茅房,叫水香进来给客人续茶。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嗓子叫笑了厨房里的人,还叫停了那间屋里的旖旎。 水香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吴大伯的叫声红了脸,装作没听见。 水珠等人笑着打趣着水香。 第一百零八章 鬼鬼祟祟 吴嬷嬷笑道,“快去,莫怠慢了客人。” 水香听了,才红着脸把手擦净走出去。 水香一进东厢,孟连山就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红着黑脸递给她。 “送水香姑娘。这是我在蜀地买的蜀绣帕子和珠簪,很, 很别致好看。” 孟连山挺忧伤。主子给江姑娘买东西,能大大方方买,还能大大方方送。而自己,要偷偷摸摸买,还要偷偷摸摸送。 不过,他比东山大哥、青山、高山都幸运。姑娘是自己看上的, 而东山大哥的媳妇是主子指的。他还能给喜欢的姑娘送东西,而青山、高山喜欢的姑娘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水香红着脸接过荷包, 鼓足勇气问道, “连山大哥在外面还好吗?” 孟连山咧着大嘴乐起来,“好,比在边关打仗轻省多了。” 水香续满茶水,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红着脸跑了出去。 看不到姑娘的影子了,孟连山才反应过来桌上的荷包是姑娘送自己的。 他拿起荷包。缎面,蓝底镶着黑边,绣着几竿青竹一丛红花。放在鼻下闻闻,泛着隐隐幽香。 荷包里还装了一条帕子,帕子上绣了三片碧色荷叶,两朵粉红色并蒂莲。 孟连山两笑眯了眼,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吴伯的脚步声传来, 他赶紧把荷包塞进怀里, 坐去桌边喝茶。 水香先去自己屋里拿出荷包里的东西看了又看,才锁进箱子里去厨房帮忙。 该给包锅肉和糖醋鱼码料了, 这两样菜是姑娘最拿手的,吴嬷嬷轻意不敢做。她让水灵去问姑娘。 水灵坐在灶口前烧火, 不高兴地说, “我知道,你们都当我憨,这些让孟世子不高兴的事尽让我去做。” 吴嬷嬷几人都笑起来。 水珠笑道,“水灵的心眼越来越多了。傻妹子,吴嬷嬷对你有多好,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还没看出来?不好的事,她肯定不会让你做。” 水灵想想也是,站起身来到垂花门口。 内院里静极了,连聒噪的啾啾都禁了声,只偶尔从东厢传来两声吴大伯和孟连山的低语,西厢里连声音都没传出来。 水灵终于明白什么叫“悄悄话”了,就是说得再多,别人都听不见。 她不想叫他们,又怕吴嬷嬷和吴大嫂把孟世子最喜欢吃的菜做孬,只得硬着头皮喊道,“姑娘, 吴嬷嬷问你,包锅肉和糖醋鱼是不是你亲手做。” 江意惜答道,“要做。” 孟辞墨笑道, “我祖父着急吃你做的菜,会来吃晌饭。” 江意惜去了厨房,孟辞墨走出西厢,站在廊下看满园春色。 芬芳馥郁,花团锦簇,这里的花似乎比孟家庄的花还要茂盛艳丽。 祖父稀罕惜惜的原因之一,还有这一手侍弄花草的本事。 孟连山和吴大伯见孟辞墨出来了,也从东厢出来,孟连山来到主子身边,吴大伯躬躬身去了外院。 slkslk.com 孟辞墨看了孟连山一眼,脸色微沉。 孟连山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干了坏事被抓现行一样。 孟辞墨皱眉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挺正常的事,偏你搞得鬼鬼崇崇。” 孟辞墨刚才听江意惜说了孟连山和水香的事。 他先还纳闷,为什么自己去绣坊银楼买东西,出来后,孟连山都会说好像有东西丢了要回去找,却原来是跑回去给姑娘买东西。 本来今天孟辞墨是让孟东山陪着过来,让让惜惜见见他。不知孟连山想了什么办法,代替孟东山来了。 孟连山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磕巴道,“世、世、世子爷不怪我?” “这是好事,怪你作甚?江姑娘也觉得水香嫁给你不错。” 声音冷清,眼里却没有愠色。 孟连山知道主子是同意他和水香姑娘的事了。他哈哈笑了几声,又一跳老高,跑出垂花门。 他来到厨房门口,先看了一眼正忙碌的水香,对江意惜笑道,“谢谢江姑娘。” 说完,给江意惜躬了躬身。 他直起身,又看了一眼水香,扭身跑进垂花门。 除了江意惜,另几个人都莫明其妙。 江意惜笑着解释道,“我跟孟大哥说了连山大哥和水香的事,孟大哥也同意了。” 厨房里又传来吴嬷嬷等人的笑声和恭贺声。 孟辞墨见孟连山臊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摇头笑道,“羞成这样,连姑娘都不如,亏你跟了我这么久。” 江意惜几人正笑着,门又响起来。 孟老国公和孟中、孟里来了。 江意惜赶紧把手擦干净,出去给老爷子见礼。 老爷子笑看了几眼江意惜,进了垂花门。 他也被庭院里的花色惊诧到。 这里的花居然比他园子里的花长得还繁茂。要知道,当初还是他教江小姑娘侍弄花草的,这或许就是她与花有缘吧。 老爷子对孟中说道,“回府后记得提醒我,辞墨的院子要扩大。以后我长住府里,要把孟家庄的一些珍品搬回府,放一部分去辞墨那里,让江小姑娘帮我养。” 孟中躬身应是。 江意惜红着脸低下头,孟辞墨笑得灿烂。 众人说完话,才听到笼子里的啾啾在骂人,“坏人,坏人,滚,出去,军棍侍候……” 啾啾极其幽怨,似要哭出来。 老爷子哈哈大笑,“这是郑吉的声音。话说的那么幼稚,老头子像是又回到了他穿开裆裤要糖的时候……” 孟辞墨和孟中几人乐出了声。 江意惜见啾啾头上的毛都立了起来,眼睛瞪得熘圆,知道此时它是真生气了。 赶紧给众人摇摇头,意思是不能再笑话它。 孟辞墨一来,小家伙就拼命说着好听的话,但那时谁都没注意它,也没搭理它,它不高兴了。 江意惜赶紧拿了一些它爱吃的卤鸡蛋黄和坚果哄它。 老国公低声跟孟辞墨说,“刚刚得到消息,郑玉调回京城了。” 孟辞墨双眉一挑,“郑玉要回来了,他会去哪里?” 老国公道,“应该是御林军。” 两人对视一眼,孟辞墨嘴角勾了勾。郑玉去了御林军,自己若是再去了那里,许多事就好办了。 江意惜把啾啾哄好,饭菜也摆上了桌。 第一百零九章 何时长大成人 孟家祖孙依然在西厢吃,孟中和孟连山几个下人由吴大伯陪着在东厢吃。 江意惜一个人在上房吃。 孟辞墨给她带的礼物已经拿了进来,是蜀地产的首饰,胭脂水粉,梳篦,竹枕,团扇, 装了一大盒子。另外还有一套笔墨洗砚,是给江洵的。 东西不多,但精巧漂亮,江意惜尤其喜欢那对竹枕和绣了双面蜀绣的团扇。 饭后祖孙两个都没走。 老爷子闲不住,同江意惜一起坐在院子里拾掇花草。 孟辞墨一个人站在窗前,随着那个丽影移动而移动。在他眼里,那个丽影比所有的花都美。 脑海里, 另一个园子更大更加繁花似锦, 江意惜在其中穿梭着, 居然还有两个小娃娃…… 斜阳西坠,江意惜又去厨房做了两道菜和汤。 吃完饭,祖孙两个才回孟家庄。 老公爷带着两个亲兵散步走回去。孟辞墨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了,依旧坐马车回去。 晚霞中,看到马车和人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江意惜才回院子。 她坐在东侧屋窗前,看着天边的晚霞渐渐没入山顶……一天的相处,是那么甜蜜。 次日,江意惜同吴嬷嬷、水珠几人一起烤点心,又煲了一罐菌汤。 今天孟辞墨不会来,他又出去办事了,两天后直接回京城。 吴嬷嬷婆媳和水珠开着水香的玩笑, 羞得水香躲进屋里不好意思出来。 上午己时烤好点心, 让吴有富送两盒给孟老国公,江意惜则带着拿点心、菌汤的水灵和吴有贵去了昭明庵。 阡陌小路弯弯曲曲,地里的麦子绿流滚滚, 忙碌的乡人跟吴有贵打着气招呼。远处群山连绵,树林那边的飞檐翘角依稀可见。 再次走上这条小路,江意惜心旷神怡。 她喜欢庄子里的生活,就如喜欢这温暖、自由又带着香气的春风。只一样,病秧秧的小珍宝让她心疼。 来到昭明庵,香客依然很多。他们直接去了李珍宝的禅院。 柴嬷嬷和贺嬷嬷站在外面侍候,见江意惜去了,还拿了这么多吃食,都笑弯了眼。 柴嬷嬷悄声道,“节食小师父也极想江姑娘呢。江姑娘稍候,寂苍主持正在给节食小师父针灸,针灸后要泡药汤。等寂苍主持针灸完我问问她,看节食小师父泡了药汤后能不能见客。” 还自做主张说送寂苍主持一盒素点。郡主说,江姑娘做的素点王府厨子都赶不上。 xiaoshuting.cc 江意惜答应,就先去大殿烧香拜佛。 等到吃完斋饭再去小禅院,李珍宝正在泡药汤。 柴嬷嬷笑道,“寂苍主持同意节食小师父见客两刻钟,只是要等到申时后。江姑娘请去厢房坐坐……” 江意惜笑道,“我看花园里的杏花开得正好, 去那里看看再回来。” 等到申时, 江意惜随着素味进了禅房。 李珍宝斜靠在罗汉床上,湿漉漉的头发垂下,脸色苍白,比之前瘦了,长高了一截,五官也长开了一些。眼里含着笑意,嘴却要哭不哭地瘪着。 江意惜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说道,“珍宝,终于又看见你了。你长高了……” “江二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江意惜坐在她旁边。 李珍宝的头枕在江意惜腿上,急不可待地诉起了苦。 “姐姐,我好难受,感觉这几个月暗无天日,真想一死了之……可又不能死。我舍不得父王,他对我极好。还有皇祖母,我知道她对我有多好。还有大哥,奇奇…… “日子太难熬了,我就想我和姐姐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姐姐让我知道我也能这么快乐,坚持下去,渡过劫难,将来的日子都会这么好。真的,我们在一起是我有生之年最快乐的……” 声音变轻,“前世都不曾有过……” 前世,她心里装的都是对父母的恨和怨,想的最多的是如何气他们,如何叛逆。不讨长辈和老师的喜欢,没有一个真朋友。有讨好她的同学,不过是想跟着她蹭吃蹭喝,甚至挑唆她做不好的事……只有爸爸对她好,还是在死之前才想明白。 那十七年,她有美貌,有爱她的爸爸,生活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却活得浑浑噩噩,连笑都是假的。 这一世她终于知道亲人的可贵,庆幸的还有这么多真心喜欢她的亲人,甚至喜欢得不同寻常。但是,他们并不了解她,她说的话他们都当孩子话,只有江二姐姐懂她。她的心里话,也只愿意跟她说…… 江意惜用手轻轻抹着她的背,听她低低絮语。 等她说完了,才说道,“珍宝勇敢,最黑暗的日子挺过去了,就是光明。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做,你要快些好。哦,还有那个不一样又有趣的良人,正等着你去找他呢。” 李珍宝笑出了声,“不是我去找他,是他来找我。”脸又皱了起来,“唉,我到现在还没来月信,急死人了……” “节食小师父。” 柴嬷嬷不得不制止这个话题,嗓门都不自觉粗了起来。其实她也很忧心,郡主身体不好,从小到大都泡在药汤里,不知何时才能长大成人。可这种事再着急也不能当众说出来,羞人。 江间惜笑着点了点李珍宝的蒜头鼻。又说了把那两样东西给了谁,如何传出去。特别是说到把小鸭子玩偶送给郑晶晶,小姑娘觉得鸭子太可爱,再也不吃鸭子的事…… 李珍宝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她也听父王和哥哥讲过如今京城对她的传言,却没有这么详细。 两人似乎才说几句话,柴嬷嬷就说到时间了。 江意惜尽管不舍,还是不敢逗留。 李珍宝说道,“寂苍主持说,我身体恢复得不错,比往年都好。这个月底就能出禅房,五月、六月可以回京。江二姐姐,我能参加你的婚礼,高兴吧?唉,可惜这里不兴伴娘。” 江意惜也替她高兴,说道,“月底我再回扈庄一趟,给你做好吃的,你过来玩。” 李珍宝喜道,“我馋韭菜炒蛋,椿香炒蛋,卤蛋,蒸蛋,咸鸭蛋……” 第一百一十章 契书 素味赶紧悄声提醒李珍宝,“节食小师父,这里是庵堂,不能说那些东西。” ranwen.la 李珍宝不情愿地闭了嘴。 江意惜对着她的耳朵笑道,“放心,我会给你做的更多。” 江意惜出了禅房,柴嬷嬷又送上两食盒王府厨子做的素点。 回到家, 花花还没回来。 小家伙是在次日凌晨回来的。江意惜气得戳了几下小脑袋,让丫头起来给它洗澡。 早饭后,江意惜等人回了京城江府。 未时初到家,江意惜先把素点和在村里收的野味拿去如意堂,跟老太太说了几句李珍宝的情况及月底会再去扈院,才回灼院。 她刚洗漱完,江意柔就来了。 江意柔拿着一支嵌玉金钗几朵珠花,是府里统一给姑娘们参加桃花宴买的首饰, 她把江意惜的帮着领了。 “昨天大嫂买回来的。我看有一支特别,是莲花型,玉凋花也要大一些,三姐第一个抢过去。哼,她们一定是先说好的。” 江意惜笑道,“就江意言,头上顶颗夜明珠也没人稀罕。” 江意柔一想也是,胸中的郁气才散去。 次日,江意惜按时去了郑府,还给他们带了一些在乡下收的山货。 郑晶晶小姑娘有自信多了,拉着江意惜的袖子说,“我娘说,等到明年,我就能去参加桃花宴了。” 江意惜笑道,“不用等到明年,今年夏天的荷花宴你就能参加。” 小姑娘美得不行, 又拉着郑夫人的袖子撒娇道, “娘, 你听到没有,赶紧给我准备漂亮夏衫,我还要在眉心处点颗朱砂痣……” 郑夫人乐得一连串地答应。 针灸完,吃完晌饭,郑婷婷把江意惜拉去了她的院子。 她拿出两套春衣笑道,“这是我娘让府里针线房给江二姐姐做的,别嫌弃。” 一套是浅碧色提花褙子,配鹅黄色印花丝罗披帛,月白色马面纱裙。一套是红色绣花半臂,白色绣花中衣,浅粉色百褶长裙。 面料都是锦缎、妆花罗之类的,极是华丽好看。 郑婷婷没有明说这是为江意惜参加桃花宴所备。若江府的衣裳她不满意,可以穿郑府的。若江府的衣裳她满意,这两套衣裳可以平时穿。 江意惜知道她们的好意,道了谢。笑道,“衣裳真漂亮,我很喜欢。不过,唉, 你也知道上年我在桃花宴上出的事……” 她不愿意打扮得过于出挑。 郑婷婷说道, “罗依和苏梅上次做的的确过份,我娘让我少跟这些心思不好的小娘子玩,我都不理她们了。还有崔姐姐、赵妹妹、薛妹妹,我跟她们说好了,只跟你玩……” 她又不好意思看了两眼江意惜,拉着她的手说道,“江二姐姐,是我不好,之前我跟罗依玩得好,没马上把她们的事告诉伯祖母,让你受委屈了。后来我说了,伯祖母和婶子都说错怪你了,你是好孩子。我伯祖母特别不高兴罗依和苏梅,骂她们那揣了那要不得的坏心思,害了你,还把她老人家的桃花宴搅和了。” 江意惜笑道,“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若不是你仗义直言,我还顶着那么大的罪过,让大长公主不喜。” 郑婷婷笑道,“我伯祖母看着威严,其实最最和善。只是,唉,吉叔守边鲜少回家,她老人家膝下只有璟弟,婶子身体又不好,家里冷清,伯祖母就爱找些事打发时间。每年的桃花宴是她最看重的事务之一,被搅和了,心里有气,才让人去训斥你……呵呵,她现在不仅不怪你,还说你聪慧,要赏你呢。” 江意惜听郑辞墨说过,郑吉的独子郑璟今年十四岁,在上国子监。郑夫人何氏身体不太好,鲜少出门。宜昌大长公主思念儿子常常哭泣,还因此骂过孟老国公,也没少求皇上强制把郑吉调回来。 但郑吉是继孟老国公以后最厉害的大将,比他叔叔郑老少保还强得多。他愿意守边,皇上巴不得,怎么可能强行把他调回来…… 虽然解释清楚了,江意惜还是打定注意不穿这两套衣裳去桃花宴。一个是她不会抢江家另三位姑娘,特别是江意柔的风头,另一个是不愿意碍某些人的眼。 好料子孟家祖孙和李珍宝也没少送,她只做了几套衣裳在家穿。重活一世,那些小娘子的虚荣心和好胜心早没了。 两人说笑一阵,江意惜才回家。 江意柔特别喜欢郑府送的那条丝罗披帛。让丫头把三夫人请来商量,那是贡品,绣坊肯定没有,但可以买颜色和花色类似的面料回来做。 这是郑府送的成品,江意惜不好送给她。 江意惜也特别希望江意柔能在这次桃花宴上被哪家人看上,错开前世那家人。 参加桃花宴的贵妇人,不仅要为自己儿子闺女寻摸好人选,也会为侄子侄女或关系好的族亲寻摸。江意柔的出身不太可能嫁进高门大户当嫡子媳妇,但有可能当庶子媳妇,或是族亲媳妇。三老爷夫妇爱女心切,不愿意让她当庶子媳妇,怕婆婆苛待,宁愿她嫁去仕途较好的族亲家里。 几人说笑一阵,去了如意堂。 江大夫人已经在那里了,正跟老太太说得高兴。 老太太向江意惜招手道,“喏,你的田地庄子置办好了。五千两银子,买了八百亩地,一个带湖和梅园的庄子,很不错。这契书是你的了,你好好收着。” 江大夫人没想到老太太这时候就把契书给了江意惜,却也不好说反对的话。 江意惜接过契书看了一眼。八百亩“地”四千八百两银子,一个庄子一百八十两银子。 契书跟前世一模一样,而跟吴大伯实地看的一点不一样。 江大夫人又笑道,“还剩下二十两银子,管事去衙门办事花了十五两,剩下五两赏办事的人,跑了那么多天,他也辛苦了。” 江意惜起身接过契书,对老太太笑道,“谢过祖母。” 江大夫人以为江意惜会感激自己帮了大忙,却没想到她没谢一句自己,反倒谢了老太太。 她心里气愤,明面不显。暗道,这样不知好歹的白眼眼,活该她吃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便宜 见江意惜如此做派,江意言不高兴了。这些银子比自己所有嫁妆加起来都多,占的是他们长房的利。她江意惜没说感谢母亲和大哥的辛苦,还只谢了老太太一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不管不顾说道,“江意惜,你真以为你值那么多银子?我娘为你忙了几个月, 连声谢都没有……” “言丫头!”老太太喝道,“怎么跟姐姐说话呢?那么大的人,说话不过脑子。” 江意言委屈的直扭帕子,“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 江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假意嗔怪江意言道,“你少说两句。我是大伯娘,帮侄女办事应当。只要她高兴,不埋怨我就成, 哪里敢当一个‘谢’。” 江意惜似笑非笑道,“三妹太着急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像个炮仗,爆起来了。大伯娘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怀。至于我值多少银子,三妹妹先把自己的价估了,再去估别人。” 江意言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你说什么?不过要嫁一个瞎子,有什么了不起。” 江意惜冷笑道, “那就祝三妹妹找个不聋不瞎有胳膊有腿的。” 江意柔“扑哧”笑出声,又吓得赶紧用帕子捂上嘴,三夫人瞪了她一眼。 江意言气得要还嘴,老太太摆了摆手喝道,“再吵就禁足,姑娘家不贞静贤淑, 姐妹和气, 像什么话。”又侧头问江晋道,“家具做得怎么样了?” 江晋说了做家具及置办其它东西的进展,总算把话题扯到了一边。 晚饭后回到灼院,江意惜看着契书抿嘴笑了一阵。有些人的贪婪无止境,也就怪不得她了。 这次让江大夫人把前世没遭的报应,连着今生的债,一起还了。 江意惜提笔写了一封信,把信和契书一起交给水灵,又耳语几句。水灵抱起花花,出灼院往后花园而去。 信是写给孟中的,让江大明天直接去一趟孟家庄,这几天老爷子都会住在那里。 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老爷子,孟中是那几个亲兵中的小头儿,他就能办。 三月初七,一条劲爆消息在京城的朝堂内外传扬开来。 孟辞墨的眼睛居然治好了。 不说孟家人如何欢喜,就连皇上都龙心大悦,传旨让孟家祖孙进宫彻夜长谈。 当然,坊间又传出一种声音。孟世子不瞎了, 还颇得圣心, 长得英武不凡,江家孤女捡到大便宜了…… 初八晚上,江伯爷下衙又带回来一个消息,“圣上说孟世子像孟老国公,文武兼俱,又在战场上立功无数,封他为五团营的参将……哈哈,二十一岁的参将,还是五团营的参将,孟老国公是第一人,郑吉郑大将军是第二人,孟世子就是第三人了。” 五团营,是晋和朝最强悍的部队,从各个军营抽调的五万精锐组成,以备战时紧急调用。分五个营,每个营一个参将,由总兵官统领,同御林军一样,绕过都督府归皇上和兵部直接管理调派。 孟老爷子曾经当过五团营总兵官。 江意惜前两天已经听孟家祖孙悄悄商议过,他们最想谋的就是去五团营。孟辞墨眼睛受伤前是四品都司,觉得若是去五团营,能给个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就不错了。不知皇上基于什么考虑,不仅让他去了五团营,还给了参将这个职位。 这个消息让除了江大夫人和江意言之外的所有江家人都高兴。毕竟江家女婿出息了,江家也能借着光。 江大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从昨天听到孟辞墨的眼睛好了,她就坐卧不宁。今天听说孟辞墨调去五团营任参将,就更害怕。 江意惜余光看到江大夫人的样子,心里暗乐,她还知道怕啊。 饭后,众人陪老太太说笑一阵各回各院。 刚出如意堂,大夫人就把江意惜叫住,笑道,“惜丫头,买地的那个管事今天来找我,好像塘州那边的地有什么纠纷,你把契书给我,我让他去把事情办了。” 这是想重新办契,或是卖了地再重新买?哪儿有那么容易。 江意惜笑道,“契书现在不在我手上。” 江大夫人纳闷道,“不在你手上,什么意思?” “我和弟弟在扈庄给我爹娘立了牌位。我前两天让人把契书拿去我爹娘的牌位前供一旬,让我爹娘看看大伯娘对我的好。等到期拿回来,我再给大伯娘。” 江大夫人急道,“干嘛要供一旬,供三天也仅够了。不能耽误大事。” 江间惜正色道,“我已经说了供一旬,就不能食言。不管什么事,都重不过我爹娘的在天之灵。已经三天了,再过七天,我就让人拿回来。” 江大夫人无法,只得说道,“你记着,拿回来就赶紧交给我。” 江意惜脆生生答应道,“好。” 江大夫人心烦意乱往正院走。暗道,还是得让人去扈庄想办法把契书拿到,这事不能耽搁,越快越好…… xiashuba.com 突然从甬道左边的草丛中跑出一只狸猫,瞬间蹿进右边的草丛中。 江大夫人吓了一跳,厉声喝道,“哪儿来的丑猫,赶出去。” 一个丫头说,“好像是二姑娘的猫,叫花花。” 江大夫人当然知道是那只叫花花的丑猫。没有再说话,匆匆向前走去。 回正院后,对一个婆子如此这般交待几句,“让陈二明天城门一开,赶紧出去。” 婆子匆匆离去。 花花别的气都能受,唯一不能受的就是说它丑,它一路哭回了灼院。 水清正在院门口等花花。月光明亮,看到它从那边跑过来,骂道,“越来越野了,天儿都黑了还不着家……呀,你怎么哭了?” 猫居然会哭,还泪流满面! 水清惊讶得不行,赶紧抱起花花往屋里跑去。 “姑娘,姑娘,花花哭了,脸上的毛都打湿了。” 江意惜赶紧把花花抱过来,问道,“花花,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花花把小脑袋埋在江意惜的胸口,哭着喵喵道,“江大婆子骂我丑,我哪里丑了,哪里丑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桃花宴 原来是因为这事。 小家伙脸上的毛都被眼泪打湿了,一股一股垂下,嘴里还在喵喵骂着“江大巫婆”。 江意惜忍住笑,当着水清的面不好多说,把花花抱进了卧房。 安慰道,“是江大‘污’婆不懂欣赏。你想想,我, 洵儿,孟大哥,孟祖父,珍宝,四妹妹,斐儿, 还有虎叔豹姨熊婶, 我们都喜欢你,就说明是你最漂亮最讨人喜欢的猫猫……” “真的?”花花怂着鼻子。 “骗你是小狗。” 花花猫老成精, 但有时又极天真。它信了江意惜的话,小爪子伸进她怀里抽出帕子把眼泪擦了。 喵喵叫道,“我想去捉一群老鼠来收拾她。” “别,好钢用在刀忍上。” 只因一个“丑字”就组建“老鼠队”,杀鸡用牛刀了,那逆天的场面要留在关键时候用。 把小东西哄好,让水清抱去吃好吃的江意惜躲在卧房把光珠取出来。光珠上裹了厚厚一层眼泪,刮进茶碗里装满了一个底。 江意惜乐出了声。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眼泪是小东西难过才流的,但就是忍不住。这个眼泪太珍贵,太补人了。 次日,众人去如意堂给老太太请安。看到江大夫人顶着黑眼圈,人也没精打彩。 老太太问道, “老大媳妇病了?” 江大夫人说, “儿媳这几天跑觉, 精神不济。” 老太太道,“那明天你就莫去了,让老三媳妇带着她们去大长公主府。” 江大夫人也没心思去。说道,“我正想跟婆婆说呢,明天就让三弟妹带姑娘们去。” 江三夫人眉眼带笑,忙答应下来。 江意惜回到灼院,水灵交给江意惜一封信。 “刚才我大哥托人给我带信,让我出府一趟,说昨天晚上青山大哥找到我大哥,让把这封信交到姑娘手上。” 江意惜接过信,信封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江姑娘亲启。 是孟辞墨的信。 孟辞墨跟她一样,写诗做画的才情一般,但一手字写得非常好。 信上说了几句“甚思甚念”后,就说他一切都好,已经被皇上封为五团营参将,感念圣恩,他昨天就去了军营。以后要很长一段时间忙于公务,二人相见的时间不多。他会抽时间回京跟她相会,让她等他的消息,云云。 只有大半张纸, 却是江意惜第一次收到孟辞墨的信。 她把信在胸口贴了半天, 又看了几遍, 才放去架子床下的小抽屉里。这里是江意惜放重要东西的地方, 装眼泪水的茶碗,经过处理的茶和盐糖,还上了锁。 申时初起,江大夫人就开始盼陈二,盼到晚上也没把人盼回来,心里更慌。 江三老爷和江洵按时回来了。他们都听说了孟辞墨的事,自是开心不已。特别是江洵,因为太高兴没专心听课,差点被拖出去挨军棍。 次日是三月初十。 江家四姐妹都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后就开始梳妆打扮。 虽然江意惜不愿意太突出,还是好好收拾了一番。妆容精致,穿着府里做的丁香色绣花软缎上襦,澹青色长纱裙。 虽然说不上富贵,也是极漂亮的清秀小娘子一玫。 这次江意惜带水灵去。若谁再敢推她下水,水灵肯定会先把那人推下水。 辰时末众人来到外院坐车。 四个姑娘中,江意柔穿的最贵气漂亮,再加上眉眼时刻带着笑,真是讨人喜欢的俊俏小佳人。 江意言穿的也非常突出。特别是头上那支钗,这么小的小娘子戴着似乎有些老气。她如愿看到江意惜的衣裳比不上自己,可一看到江意柔的打扮,脸上又带了一丝戾气。 她的长相不错,但板着脸,眼里透着恨意,一下减了不少分。 江意珊中规中矩,都是府里公中的衣裳饰品。哪怕她腰有些挺不直,脸上挂着胆怯,看着也比江意言顺眼。 江三夫人带着江意柔、江意惜一辆车,另两姐妹一辆车,江晋骑马,一起去了宜昌大长公主府。 如今故地重游,江意惜又想到了前世。她与江意柔、江意珊一辆车,大夫人带着江意言一辆车。 去了长大公主府后,大夫人只带了江意言去拜见大长公主和那些贵妇人。赏花的时候没有人搭她们,她被撞下水后昏迷。等醒了,已经是两世为人…… 重生一年,一切都变了。 到了西角门,众人坐骡车去内院花厅。 花厅门外,郑夫人何氏同郑婷婷在接待客人。 何氏就是啾啾旧主人郑吉的夫人,三十出头,很瘦,很温婉端庄的女子。只不过,她的眸子跟别人不太一样,像洞中的深潭,无波无澜。即使笑着,笑容也不达眼底。即使不达眼底,可就觉得她温柔和善。 顶点小说 因为江意惜最拿手的医术是治眼睛,她最爱观察的就是眼睛。她觉得,这位郑夫人的眸子特别像庵堂里的姑子,太平静了,甚至比她当姑子时还平静…… 何氏不认识江三夫人,听婆子介绍后,笑着跟她们寒喧,江三夫人带着四位姑娘给她屈膝行了礼。 郑婷婷上前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可等着你了,崔姐姐、赵妹妹、薛妹妹都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江意惜跟她介绍道,“这是我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 郑婷婷笑道,“我经常听江二姐姐提起你们,走,我介绍崔姐姐、赵妹妹、薛妹妹跟你们认识。” 何氏嗔笑道,“还没做正事呢,就想着玩。” 声音温柔,神态平和,一看就是好脾气的女人。 郑婷婷笑道,“是呐,伯祖母要见你……们。” 她不好说大长公主只想见江意惜一人。 她带着几人进了正厅,厅屋里已经坐了许多人,还有些小姑娘站在一边。 江意惜的余光已经看到孟大夫人,她坐在右面第四个位置。 江意惜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正前方的罗汉床上坐了两个颇有气势的华服老太太,坐在左面的人要更老一些。 郑婷婷拉着江意惜来到罗汉庆前,对左面的老太太笑道,“伯祖母,她就是江二姑娘。”又对江意惜道,“这位是我伯祖母,这位是老明王妃。”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路老熟人 江意惜跪下磕头道,“小女见过大长公主,见过老明王妃。” 她身后的江三夫人和另三位江家姑娘都跪下磕了头。 宜昌大长公主笑道,“都起来吧。”又对江意惜招手笑道,“过来,让本宫瞧瞧。” 江意惜走上前,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几眼她, 笑道,“本宫怎么觉得小姑娘有些面善,像之前见过似的。” 下面一个小媳妇笑道,“皇姑母只要看到漂亮小娘子,都说面善。” 众人笑起来。 宜昌大长公主也笑了,又上下打量一番江意惜说道,“小娘子长得真俊, 哪儿哪儿都好看。可怜见儿的, 上次遭了那么大的罪,本宫先不知内情,错怪你了。” 江意惜屈膝道,“大长公主言重了。” 大长公主摇头说道,“唉,谁能想到那些小娘子的心眼那么坏……” 何氏赶紧拦道,“婆婆,您喝口茶。” 苏家人不在,可罗夫人就坐在这里。 大长公主顿了顿,没继续上一个话题。又笑道,“听说你跟小珍宝玩得好,也跟小珍宝一样心灵手巧,做的那个小鸭子玩偶不说本宫稀罕,连太后娘娘看了都稀罕……” 旁边的老明王妃也笑道, “小珍宝越来越出息, 太后娘娘高兴着呢。昨儿本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她一说到这件事儿又乐了半天。” 两个老太太夸了几句李珍宝后,大长公主又把目光转向江意惜,不知为何她的胸口痛了一下,就是觉得面前的小姑娘让她心生亲近。 江意惜脸皮早练厚了,不怕看。但大长公主眼里的情绪还是让她颇为纳闷,似乎比江老太太看她的眼神还要慈祥。 难道是因为自己给郑晶晶治眼睛,或是跟李珍宝关系好? 何氏怕小娘子面嫩,被大长公主看得不好意思。笑着提醒道,“婆婆,您这么看小娘子,人家不好意思了。” 大长公主收回手,笑埋怨道,“那你不早提醒我,等小姑娘不好意思了才说。” 众人又是一阵笑。 大长公主从腕上抹下一对极品玉镯给江意惜戴上,一个丫头又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柄玉如意,一个锦盒。 江意惜谢过,水灵上前接过去。 郑婷婷愣了愣,她知道大长公主会赏江意惜玉如意和珠花,却没想到她能赏她随身戴的玉镯。 大长公主说道, “小姑娘们去看花吧,莫拘束。” 江意惜等人向大长公主和老明王妃福了福,准备退出花厅之际,何氏又说话了。 “江二姑娘还没看到孟大夫人吧?” 何氏是好心,她不知道作为当事人的孟大夫人和江意惜都不愿意搭理彼此。 江意惜无法,只得站下假意两边望了一下,红着脸走去孟大夫人面前,屈膝施礼道,“大夫人。” 孟大夫人笑道,“好孩子,上年没玩好,这次好好好玩,想想下晌表演什么才艺。” 笑容温柔和善,像似非常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 她这么会演,江意惜当然要配合了。乖巧又羞赧地答应一声,再屈膝福了福,才由郑婷婷拉着向门边走去。 江意惜几人都走到门口了,还能听孟大夫人的声音,“辞墨的眼睛好了,又得皇上看重,我家国公爷和我激动得什么似的……阿弥陀佛,上天保佑,那孩子终于苦尽甘来了……” 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几个姑娘正在院子里等着,见江意惜和郑婷婷出来了,都笑着拥了上来。 江意惜又把江意柔三姐妹介绍给她们。 郑婷婷知道江意惜只喜欢江意柔,就拉着江意柔和赵秋月,江意惜拉着崔文君和薛青柳,几人说说笑笑一起去桃花园。 江意言生气也不敢发作,同江意珊一起跟在她们后面。 江三夫人则跟几个身份不算贵重的夫人搭讪着。 路上,遇到几个十三、四的少年。 郑婷婷笑道,“璟弟。” 崔文君几人也招呼道,“郑公子。” 赵薛二位姑娘的笑容比刚才更盛。 几个少年对她们笑笑,郑璟招呼道,“大姐,崔姑娘,赵姑娘,薛姑娘。” 郑璟个子很高,白皙俊雅,下巴略方,跟郑婷婷有些许相像。 几人错身而过,在桃林边又遇到了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 一位姑娘气愤地看看她们,“哼”了一声,硬拉着另几位姑娘走了。其中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还不想走,呆呆看了江意惜几眼后,才愤愤走了。 江意惜挺纳闷,她出来交际的次数不多,结仇的除了罗依就是苏梅,还有一个应该是这辈子还没谋过面的孟华。苏梅的哥哥刚死几个月,不会来参加桃花。孟华十三岁,而那位姑娘大得多。 郑婷婷道,“江二姐姐,认出来了吗,那人就是罗依。” 那个人江意惜猜对了。 罗依是罗都督的老来女,被惯得娇横跋扈。郑婷婷可不怕她,不仅自己旗帜鲜明地站队江意惜,还拉着崔姑娘几人一起站队。 yqxsw.org 赵秋月笑道,“罗依不高兴了。” 郑婷婷道,“不高兴就不高兴,没人惯着她。” 江意惜又问,“另一个岁数稍大的姑娘是谁,我好像没得罪过她。” 崔文君笑道,“她是王容芳,王侍郎的二孙女。” 江意惜知道了,是孟辞墨的前未婚妻。孟辞墨去前线后,孟大夫人为他定的媳妇。因为孟辞墨眼睛受伤,孟王两家终止了那桩婚事。 如今孟辞墨的眼睛不止好了,还受皇上重用,当上五团结的参将,王容芳后悔了,还恨上自己了。 薛青柳又笑道,“王二姑娘今年都十七岁了,还没定亲,听说王家急得什么似的。” 郑婷婷看了江意惜一眼,笑道,“谁让她没眼光。孟大哥那么好的人,正该配有眼光的江二姐姐。” 进入桃林,桃花开得正艳,眼前一片粉红。 桃林里人流穿梭。不仅有姑娘和后生,也有上了些年纪的长辈。不止看桃花,还在看人。 刚出桃林,又遇到几个青年公子。有两个江意惜认识,一个是孟辞羽,一个是跟李珍宝打过架的罗肖,也就是罗依的哥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像一个人 孟辞羽一身月白色阔袖长衫,头戴束发金冠,俊美干净的如飘然而至的谪仙,迅速把除江意惜以外所有姑娘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他跟郑婷婷很熟,站下笑道,“郑大姑娘,”又对崔文君笑道, “崔姑娘。” 跟赵姑娘和薛姑娘不熟,他没好意思打招呼,只笑了笑。而江意惜等人他不认识,没看她们。 一副温润有礼目不斜视的样子。 他能这么大大方方,态度坦然,是没认出旁边站着的姑娘是江意惜。若江意惜只凭湖边把他拉下水, 也不会认识这个人就是孟辞羽。 可江意惜多活了一世,跟孟辞羽有过那么多纠缠,即使他化成灰, 江意惜也忘不了。 江意惜面沉如水,看了他两眼后看向湖面。 不是她想看他第二眼,而是第一眼发现他看崔文君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热切。第二眼再看,那丝热切已被压下。 原来,孟辞羽看上了崔文君。 崔文君年方十五,是崔次辅的唯一嫡女,家里挑亲事挑得厉害,以至于现在还没定亲。 郑婷婷和崔文君看到孟辞羽都笑得眉眼弯弯,齐声招呼道,“孟二公子。” yyxs.la 江意言一眼也认出了孟辞羽,哪怕她上次看到的只是背影。 上年桃花宴上,江家四姐妹出桃林往湖边走去。江意言突然看到那边站了三位临湖而立的公子, 其中一位长身玉立,穿着澹青色阔袖长衫,光看背影就知道他是如何风姿不凡。 江意言芳心一动, 拉着江意珊往那边走去, 江意惜和江意柔也只得跟着。 谁知刚走到湖边, 江意惜就被人一撞, 拉着那位公子落水。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孟辞羽。 只有江意言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被气醒,若那个被撞的人是她,若是她拉着孟辞羽落水,该多好!她会不顾一切嫁给他,管他乐不乐意娶…… 在孟辞羽几人与她们错身而过之时,江意言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了一声,“孟二公子。” 孟辞羽不认识这个姑娘,还是礼貌性冲她点了点头。不认识又愿意跟他打招呼的小娘子太多太多了,他已习以为常。 江意言激动的小脸红红。 孟辞羽几人走了几步,罗肖才说道,“辞羽,穿丁香色衣裳的姑娘是你未来大嫂江二姑娘,你怎么不打个招呼?” 说完,不怀好意地挑眉笑起来。 孟辞羽一下红了脸。他没想到那几位姑娘里有江意惜,可气自己还没认出来。 另几位公子都笑了起来,转身看向那个丁香色背影。背影窈窕,再想想刚才的容貌, 的确是一等一的美貌小娘子。 一位公子搂着孟辞羽的肩膀笑道,“那么俊俏的小娘子,孟兄也不抓紧些,看看你大哥……” 孟辞羽一把把他的手巴拉下去,沉脸道,“我警告你,不要把我跟她在扯一起……” 江意惜几人也听到了那几位公子的哄笑声,猜到是笑孟辞羽和江意惜。 崔文君还捏捏江意惜的手,劝道,“江二姐姐莫生气。不怪你和孟二公子,是罗依和苏梅用心险恶。” 江意惜浅笑道,“我才不生气……” 见他一面就生气,嫁进孟家的气还生得完吗?自从她决定嫁给孟辞墨起就想好了,只把孟辞羽当路人。若他跟着孟大夫人一起干坏事,就把他当敌人。 已经当他是路人,遇不遇见有什么要紧呢。 只不过,貌似崔文君和郑婷婷对孟辞羽都有些仰慕。孟辞羽可不像表面这么干净美好,这话江意惜又不好说。 来到金艳湖前,湖面水波粼粼,一条画舫和几条小船来回移动着。 湖对岸是种着各色花卉和低矮灌木的芳草地,桃树右边是大片屋舍。 这里富贵无边,又极大,只住了四个主子,其中一个还长住国子监,难怪郑婷婷说大长公主空虚寂寞。 江意惜第一次觉得,其实家里太大也不好,除非家人多。 她们沿着湖堤信步走着,快到时间了才回花厅吃晌饭。 要表现才艺的公子姑娘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去指定的地方换衣补妆。过会子要去飞花阁展示才艺,还要选出候补“京城四美”中的二美。 江家四姐妹不会出去表演才艺。像他们这种家势的人,除非才艺惊人或是胆量惊人,否则都没有勇气上去,上去也是当陪衬。 孟辞羽因为在前年的桃花宴上拿过写诗第一,不会再参加桃花宴上的才艺比赛。 江意惜早已对这些小儿女的东西不感兴趣。大多在神游,只有郑婷婷吹洞箫、崔文君作诗、赵明月舞剑、薛青柳抚琴的时候才认真观看。 江意惜的掌声也异常热烈。崔文君的诗很惊艳,看那几个评委的夸奖,就知道在这里属于上上之作。郑婷婷的洞箫也吹得好,跟黄三姑娘弹的琴不分伯仲。 郑璟展示做诗,他走到最中间,向大长公主和三位评委、贵客方向作了揖,朗声朗诵起来。 或许他是啾啾旧主人的儿子,江意惜很注意地听了。虽然不错,也没达到惊艳的效果。或许给东道主面子,三个评委对他的评价还是比较很高。 邻桌一个小姑娘悄声道,“听说郑公子舞剑极好,我以为他会舞剑。” 另一个小姑娘道,“是啊,好可惜哦。” 江意惜听郑婷婷说过,郑璟当初更想上京武堂,但大长公主和郑夫人哭死哭活不愿意,怕他跟郑吉一样投军不着家,想让他当文官,甚至不当官。 江意柔用帕子挡着嘴跟江意惜耳语道,“二姐姐,你看郑公子的侧面,我总觉得像一个人,又想不起像谁。” 郑璟正在听三个评委评价他的诗。 江意惜仔细观察着他。正面看,五官立体较硬朗,下巴略方,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侧面看,要柔和得多,的确有些许熟悉之感。 她把嘴对着江意柔的耳朵说,“傻了,肯定是像婷婷啦。” 江意柔笑着点点头。 郑璟下去,又上来一位抚琴的姑娘。 一个丫头突然来到江意惜身边,轻声道,“我家三姑娘请江二姑娘出去说两句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思不好 江意惜见这个丫头面生,纳闷道,“你家三姑娘是谁?” 小丫头又说,“奴婢是刑部郎中黄府的,奴婢主子闺名黄玉盈。” 原来是曾经同去看彩云卿戏的黄家三姑娘。 江意惜望了望四周,黄三姑娘的确不在这里。 不过,江意惜还是警铃大作, 黄郎中可是王容芳祖父的直接下属…… 江意惜很好奇,若真是王容芳指使,她想干什么。打定主意只在飞花阁外说话,江意惜跟水灵耳语几句,带着她出去了。 到了飞花阁门外,小丫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桃林, “我家三姑娘就在那里。” 江意惜摇摇头,冷笑道, “真当我傻啊。” 她还没惹过罗依和苏梅, 她们就有本事把自己撞进湖里,自己对王蓉芳来说可是有“夺夫之恨”。 江意惜想转身回去。 黄玉盈从桃林里走出来,说道,“江二姑娘请移步这里,我有话跟你说。” 小姑娘的把戏跟她玩!江意惜没搭理她,转身回了飞花阁。 她跟水灵耳语几句,水灵快步走出去。 一刻多钟后,水灵来拉了拉江意惜的袖子,耳语道,“亏得姑娘没去,奴婢看到桃林里不止有黄三姑娘,王二姑娘和罗三姑娘也在, 极是生气的样子。” 看来,王蓉芳也是个心思不好的姑娘,怪不得孟大夫人会把她定给孟辞墨。 才演展示结束,不出意外, 崔文君和郑婷婷分别以综合第二名、第五名, 女子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成了“京城四美”之二。郑璟也获得了综合第四名,让大长公主极是开怀。 fqxsw.org 郑婷婷和崔文君被众星捧月,江意惜走之前都没有单独跟她们说过话。 上车后,江意惜看到三夫人眉开眼笑,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或许她在桃花宴上看上了某人,或者是江意柔被某人的长辈看上。 若青年男女在桃花宴上看对眼,相互有意,是可以请宜昌大长公主帮着说合的。 江意惜也希望江意柔能改变命运,不要嫁给那个短命男人。 回到江府已经暮色四合,三夫人直接去如意堂,几位姑娘回各自院子洗漱一番才去如意堂吃晚饭。 江意惜一进如意堂,却没看到欢乐的气氛,江意言眼睛都哭红了,被江大夫人搂着,江伯爷也沉着脸。 江大夫人一看江意惜进来,就厉声指责道,“惜丫头, 都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只管柔丫头,而不管言丫头和珊丫头?” 江意惜当然不承认厚此薄彼。辩解道,“大伯娘可冤枉我了,几个妹妹我都一视同仁。带她们一起拜见大长公主,介绍手帕交给她们认识,一起去看桃花,吃饭一张桌,看才艺一张桌,哪里让三妹妹和五妹妹不快了?” 三夫人不时附和,“是啊,最啊,惜丫头对三个妹妹都是一样的……” 江意言抢白道,“郑大姑娘只拉四妹妹的手,崔姑娘和赵姑娘、薛姑娘只跟你和四妹妹说话,都不搭理我和五妹妹。” 江意惜没有再辩解,低下头扯帕子。 老太太气道,“人家跟谁说话,拉谁的手,惜丫头管得着吗?你呀,今年都十五岁了,还不收收性子。在家里觉得谁都欠了你,出去了,谁买你的帐?” 江伯爷瞪着眼睛喝斥了江意言几句,又喝斥大夫人道,“那么大的姑娘,你惯着她,别人不会惯着她……” 江大夫人被骂,也不敢再多话,低声劝着江意言。她心里更急,陈二昨天去了扈庄,现在还没回来。 老太太对江意言已经越来越没耐心,没再理她,把江意惜和江意柔招去身边坐着,问才艺比赛的事。 饭后,江洵去了灼院,两姐弟躲在屋里说悄悄话。直到要关二门了,江洵才走。 看到消失在月光里的背影,江意惜心里极是不舍。还有三个月自己就要嫁去孟家,弟弟又该孤单了。她总想多教教他,总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在江家,怕他吃暗亏。 她如此讨好三房,讨好老太太,就是想让江洵回到这个府,有人说话,有人关心,在他吃亏时有人善意提醒和帮助…… 想到早世的扈氏和江辰,他们在死之前,得有多么不放心年幼的儿女。 又想到孟辞墨的母亲,她知道男人已经变心,外面的女人心术不正,死之前肯定更不放心年幼的一双儿女。 若自己不重生,孟辞墨姐弟和江洵就都死了。 没有父母关爱的孤儿是可怜可悲的。 突然,她的眼前浮现出郑璟那张颇具个性的面孔。江意惜眨眨眼睛,那个面孔又没了。 她暗自纳闷,怎么会想起那个人。他有爹有娘,出身宗室,家里只有他一个宝贝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跟没娘的孩子怎么能一样。 次日早上,天空飘着小雨。 江意惜必须要去郑府给郑晶晶针灸。本来应该昨天去,因为桃花宴改成今天。 马车刚走到街口,就听到江大的声音,“大姑娘,我找妹妹有点事。” 江意惜掀开车帘,看到江大站在街边。 水灵跳下车跑过去。 两人低语一阵,水灵又笑眯眯上了车。 她附在江意惜耳边说,“青山大哥早上来跟我大哥说,今天午时末,孟世子在南风阁等姑娘。” 南风阁是从江家到郑家必经街道上的一个酒楼。江意惜经常看到,没进去吃过饭。 几天不见孟辞墨,江意惜非常非常想他。 到了郑晶晶的院子,只有谢氏在,郑婷婷还没来。 江意惜恭贺谢氏养了个才貌双全的闺女,如今已是“京城四美”之一了。 谢氏高兴,笑声更爽朗了。 郑晶晶糯糯说道,“等我满十四岁,姐姐已经退出四美了,我再补上。” 小妮子如今的自信心越来越强了。 谢氏喜欢闺女的这个变化,高兴地搂着她叫“宝贝”。 江意惜刚把银针给郑晶晶扎上,郑婷婷就来了。 她对江意惜笑道,“伯祖母昨天念叨过你三次,夸你长得俊,皮肤好,举止得当,还让我以后带你去她跟前玩。”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郑玉 求月票! 江意惜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跟宜昌大长公主见面不过半刻钟,就给她留下这么好的印象了? 再想到大长公主眼里透出的慈祥,江意惜笑道,“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这么平易近人。” 谢氏又讲了一些宜昌大长公主如何怜惜弱小的话。 江意惜点着头,却暗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些富贵至极的老太太更不会怜惜一切弱小。没有利用价值连亲祖母都不待见, 何况是外人。大长公主如此,应该是自己帮她娘家人治了眼睛,又帮婆家人治。若自己讨了嫌,就像前世,还不是派人追上门去骂…… 这时,一个婆子一脸喜色走进来。 “夫人, 大姑娘, 三姑娘,大喜。老太爷让老奴进来说一声,他老人家收到郑将军和大爷的来信,大爷计划二月底启程回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让人快马加鞭来送信,不出意外这个月下旬就能到京。” “玉儿要回来了!” “大哥要回来了!” 母女三人异口同声。 郑晶晶又焦急地问江意惜,“江二姐姐,我大哥回来之前,我的眼睛能好吗?” 江意惜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笑道,“肯定会再好一些,说不定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李珍宝的眼睛两个月就痊愈了,郑晶晶的眼睛江意惜很有信心。 郑晶晶笑得眉眼弯弯, “那样,我就让大哥看个够。” 郑玉离京的时候, 郑晶晶只有两岁, 根本不记得那个大哥。但听母亲天天念叨,也特别希望大哥能早日回家。之前自卑眼睛不好,若是眼睛好了,大哥想怎么看她都成。 谢氏又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我家玉儿更像他叔叔郑总兵,端方严肃,会打仗,能文能武。跟孟世子也玩得好,还特别得孟老国公的赏识。只一样,见着姑娘就害羞,都十九岁了还没定亲。我着急着呢……” 郑婷婷都嘴说道,“看娘说的。我大哥看姑娘害羞是四年前,那时还小。在安西呆了这么多年,听说西部姑娘特别豪放,肯定不会再害羞了。” 谢氏瞪了她一眼,“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 郑婷婷红了脸,讪笑两声,又道,“若伯祖母看到大哥都回来了,吉叔还不回来,肯定又会哭。” 谢氏叹道, “只得好好开异她老人家了。他们母子俩,唉, 都是好人,对别人都好,偏偏就他们合不来。只可怜……” 觉得嘴快又说了不该说看,还是当着客人的面,她赶紧闭上嘴。见闺女满眼八卦望着她,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郑婷婷都嘴垂下眼皮。 江意惜的眼睛认真看着郑晶晶身上的银针,似乎没注意谢氏的话。心里却在想,郑吉一直不回京原来不止是为了保家卫国,还因为家务事啊…… 针灸完,江意惜推辞了谢氏母女留饭,匆匆告辞。谢氏又让人给她带了两只软扒鸡回去。 上了马车,江意惜拿出小镜子补了妆,又拉了拉有些皱巴的衣裳。 小雨依然飘着,街上行人不多,马车跑得很快。 马车在路过一家绣坊时被叫停。江意惜让水灵给了车夫一两小银锭子,让他去街上转转。她们会逛逛街,再吃个饭,下晌去街口找他。 车夫第一次得了这么多的赏钱,知道这不仅是赏钱,还是封口钱。他也不担心姑娘会被恶人欺负,水灵的身手就是两个壮男都打不过。他看看漫天雨雾,笑着把车赶去了街口。 马车走得没影了,打着油纸伞的水灵才扶着江意惜去了斜对面的南风阁酒楼。 一进大门,就看到孟青山向她们微微躬了躬身,向楼上走去。 江意惜和水灵跟着他上楼。 来到三楼,孟青山站去最靠里的一间厢房门前。 江意惜走过去,倒数第二间里坐着江大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江大招手把水灵叫进去。江意惜继续向前走,最里间只坐着孟辞墨一个人,他穿着戎装,目光炯炯,嘴角噙笑看着她。 西红柿小说 江意惜走进去,孟青山把门轻轻关上。 江意惜是第一次看到孟辞墨穿戎装,英武霸气,威风凛凛,气器轩昂,坚不可摧……跟之前那个不是一身青衫就是一身白衫的男子一点都不一样。特别是前世那个令她心痛的忧郁男子,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才是孟辞墨的本来样子。 江意惜眼圈发红,鼻子发酸。轻声笑道,“孟大哥,我喜欢看你穿戎装。” 见她这样,孟辞墨的笑意更深,起身把她拥入怀中。 “你喜欢,我就一直穿。” “好。” “下次来我穿盔甲,更威风。” “好啊,我想看。” 孟辞墨闷笑几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又说,“南风阁我已经让人买下来了,以后我们见面就在这里,事前我会让人给你送信。你有急事也可以让人给郭掌柜送信,他是我的心腹。” 为了方便约会买了一个酒楼! 江意惜又想起李珍宝对孟辞墨的评价——无趣。他哪里无趣了?明明有趣得紧。 之后孟辞墨和江意惜会偶尔在这里见面。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感觉到孟辞墨身体的变化,江意惜才红着脸轻推了他一下。 孟辞墨也红了脸,赶紧松开双臂。两人坐去桌前,孟辞墨还握着江意惜的手不放。 他说,如他们所料,付氏看到他眼睛好了,惊得忘了演戏,连说“怎么可能”。老太太倒是真的高兴,拉着他哭了一场。 成国公的日子可不好过。因为在孟辞墨身边安插了一个“奸细”,差点害死害瞎孟辞墨,被老国公打得鼻青脸肿,鼻血长流,在家躲了三天不好意思上衙。成国公也大呼冤枉,解释他真不知道孟顶山为谁办事,何时被人收买…… 孟辞墨刚刚回家,又招了他爹的怨。付氏也因为丈夫被打,对孟辞墨也颇多微辞,觉得他爹因为他被打,他就应该替他爹挨打。不止付氏,孟月、孟辞羽、孟华都不高兴孟辞墨,觉得他一回家就找事,让年纪一把的父亲挨了暴打,还不劝架……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败露 求月票! 孟老国公因为有事也多在孟家庄住,府里没有孟辞墨想见的人,他根本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 两人说好,孟辞墨有时间了,就让人给江大送信,江意惜会找借口来这里与他相会。 不过,孟辞墨也因祸得福, 成国公彻底让老爷子失望,孟辞墨不仅得到老爷子的更加信任,老爷子的一部分暗势力和私产也悄悄移到了孟辞墨手上,包括孟家庄和他养在外面的二百私兵。老爷子的几个绝对心腹,除了听命于老爷子,就只能听命于孟辞墨。 皇上之所以把孟辞墨安排去五团营,是不高兴近几年赵贵妃和英王、镇南侯府拉党结营,动作太多,皇上希望孟家能站在太子一边…… “你们要保太子?他不会成为明君。” 江意惜脱口而出。那个又蠢又色的太子,前世老国公在“食上”就是因为保护他而身受重伤,半年后就死了。 这一世江意惜经常给老爷子做加了料的吃食,就是希望把他的身体调养好,即使受了重伤也能活下来。 孟辞墨道,“我祖父肯定是听命于皇上,答应私下保太子。以后太子自己不争气,不说祖父会看明白,皇上也不会放心把江山交给他……这样也好,有个太子挡在前面,赵贵妃和英王注意不到平王。平王也乐于看到这个局面……” 话不多,却透露了许多信息。 他们已经想到那一步, 江意惜也没有再多话。 饭菜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孟中已经把那件事办好了。江大夫人有个亲戚是昌县县丞, 有人告他贪赃枉法,严刑逼供下, 他交待了许多犯法之事, 包括帮江大夫人周氏篡改地契…… 这事江意惜只当不知道, 等过两天官员会找江伯爷。 江意惜很满意这么处理。既把江大夫人做的坏事闹出来,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不愿意让人知道是她把事情闹出来的,她无所谓,主要是为孤单的江洵考虑。 这就是强权,轻轻松松把这件事解决了。 想当初自己是蝼蚁的时候,被江大夫人,甚至那一家人欺负到死都没有办法。 能这么快把那个县丞弄下来,还是因为他做多了不法之事被人抓住把柄。若他是个好官,也不会为了那点银子帮江大夫人改契书。 申时初江意惜便要离开。 孟辞墨又抱着姑娘一亲芳泽。完事了,两人互相打扫“战场”,把对方的嘴唇擦干净,再相视一笑。 孟辞墨把孟东山叫了进来。 孟东山就是在隔壁的那个陌生男人,二十七、八岁,长得高大健硕,给人感觉话不多,很稳重。 他给江意惜跪下磕了头,“奴才孟东山见过江姑娘,谢谢江姑娘。” 他是谢江意惜治好了孟辞墨的眼睛。 江意惜忙道, “东山大哥请起。” 孟东山是孟辞墨都尊敬的人,江意惜非常尊重他。 又赏了他一个装了十两银锭子的荷包。 江意惜和水灵到街口的时候,车夫正等得心焦。 水灵又给了他一个小银锭子,笑道,“姑娘在绣坊做了两身衣裳,又遇到长胜侯府的赵姑娘,耽搁了一点时间。孙大哥久等了,改天让我哥请你喝酒。” 回到家天色已暗,江意惜直接去了如意堂。 老太太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我们担心着呢。” 江意惜说道,“郑大姑娘留我多坐了一会儿。” 江大夫人冷哼一声,说道,“多坐一会儿能坐在这时候?惜丫头,你无事就往外跑,大早上出去,天黑了才回来,人家会怎么想咱们江家姑娘。你倒是定亲了,总得为你三个妹妹着想不是。若是孟家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这话诛心。 老太太更不高兴了。虽然她知道江意惜是去为郑家姑娘治眼疾,但如此早出晚总归不妥,容易让人误会。又有些埋怨郑夫人不知轻重,小姑娘不懂事,她那么大岁数还不懂事。老太太不敢说郑夫人的不是,沉脸皱眉训斥了江意惜几句。 yawenba.net 江意惜只得低头听训。看到江大夫和江意言脸上滑过的笑意,暗道,好日子快到头了,有你们笑的时候。 晚上,江大夫人终于等回来了陈二。 他说,“前天奴才去了扈庄,说塘州昌县那边的地出了点事,二姑娘让我去拿地契。可吴庄头油盐不进,说二姑娘不亲自回去拿,谁都拿不走。奴才无法,昨天就去夫人的嫁妆庄子找了几个人,想着夜里翻墙把契书拿回来。我们六个人,三人进去,三人在外候着。 “谁知被他们听到了动静,扈庄除了吴家父子三人,还住了几个短工,我们不是他们对手,被打了一顿。吴庄头还说看在大夫人面上饶过我们,否则就把我们送去衙门,告一个偷窃罪。” 江大夫人吓得手都有些发抖,“那个死丫头不会知道了什么,故意如此吧?” 陈二道,“二姑娘在深宅大院,怎么会知道塘州的事。奴才觉得,定是说好给牌位供一旬,不好改日期,夫人是想多了。夫人要沉住气,万不能让二姑娘看出端倪,反倒误事。只剩下几天,一拿到契书奴才就去塘州把契书改过来……” 江大夫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 三月十三下晌,江意惜刚午歇起来,璎珞就匆匆来到灼院。 “二姑娘,老太太和伯爷请你去如意堂。” 这个时候江伯爷回来,大夫人那件事肯定败露了。 如意堂外站着两个婆子,不许人靠近。 江意惜刚进院子,就能听到江大夫人的哭声和江伯爷的喝斥声、江晋的求情声,动静闹得非常大。 江意惜走进去,看到老太太和江伯爷沉脸瞪着江大夫人,江大夫人跪在老太太腿边求饶,江晋跪在江伯爷腿边求情。 江意惜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站在门边不知该不该进去。 老太太似乎老了一头,招手说道,“惜丫头进来吧。” 江伯爷看了江意惜一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江晋一下站起身来到江意惜面前长躬及地,艰难说道,“二妹妹,求你手下留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落井下石 鞠躬求票! 江意惜惊诧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伯娘怎么了?” 江大夫人看到江意惜,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 老太太拉着江意惜在身旁坐下,指着江大夫人骂道,“家里娶了个祸害, 把咱们一家子都害进去了。” 说完,也是老泪横流。 江伯爷赶紧跪下,“娘,你莫生气,是儿子不孝,娶了个蠢妇。” 江晋也跟着跪下。 老太太到底不愿意儿子在晚辈面前失态, 用帕子擦了眼泪,抖着声音说道, “老大起来吧。不是你的错,是老娘的错。老娘眼神不好,为你娶错了人。”又问江意惜道,“惜丫头,塘州那边的契书呢?” 江意惜道,“为了让我爹娘知道祖母、大伯、大伯娘对我的好,给我置了多少嫁妆,我让人把契书供在扈庄我爹娘的牌位前……呃,出什么事了?” 江意惜的话让老太太更加羞愤,她指着江大夫人骂道,“这个恶妇贪得无厌,连侄女的嫁妆都贪墨, 还敢买通官员改契书,吃相忒的难看……” 江伯爷和江晋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 周氏哭道,“婆婆, 是我一时湖涂, 我把银子都还给惜丫头, 惜丫头就放大伯娘一马吧。” slkslk.com 江意惜更湖涂了, “大伯娘贪我嫁妆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太太只得说得更明白一些。昌县县丞贪赃法被人告发,审讯中他招了许多犯法之事。其中一件便是被江大夫人收买,把坡地当二等地售卖,小庄子当大庄子售卖,多收取了九百四十两银子。江大夫人送县丞二百两,自己贪墨七百四十两。 老太太求道,“惜丫头,民不告,官不纠,让周氏把银子吐出来,这事咱们家自己处置。千万不能把事情闹出去,不能让周氏坐牢啊。若那样,哪怕江家休了她,或者官府判义绝,江家丢人也丢大了,不仅晋儿、文儿、言丫头受影响,二房三房也会被波及……” 因为周氏是武襄伯夫人,贪墨的是自家侄女的嫁妆,而这个侄女又是成国公世子的未婚妻。审桉的官员便把这件事压下来, 并告知孟国公和江伯爷。 若两家愿意扣着锅盖自己解决,就随他们。若不愿意要公事公办,那就按律法判处周氏。 按律法,周氏犯了贿赂罪、篡改契书罪、偷窃罪。若周氏不还银子,会判绞刑。若周氏还了银子,会判杖刑及流放。 江意惜的脸沉了下来,悲愤说道,“我们孤儿孤女当真活得艰难,这么明晃晃的银子都敢大数目的贪墨,私下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 周氏哭道,“惜丫头,真的只有这么一次,是我鬼迷心窍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这话让江伯爷和江晋更是羞愧难当。 江意惜讥讽道,“真的就只有这么一次?我弟弟在考京武堂当天和前一天,是谁让厨娘在我弟弟的饭里下了药?” 周氏的哭声一噎,惊恐地看了江意惜一眼,又哭道,“这是什么话。惜丫头,你可不能赤口白牙说瞎话。我早说了,那是采买买了不好的食材。” 她虽然否认,但刚才的表情还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确做了手脚。 江意惜冷哼道,“食材不好,为何只洵儿的饭有问题?不要把人都当傻子。” 江伯爷问道,“惜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意惜又把她怕有人在饭菜里做手脚,让江洵去灼院吃饭,而江洵的饭让两个下人吃,那两个下人都腹泻的事说了。现在说,就不是轻微腹泄,而是比较严重的腹泄了。特别是第二天的饭,秦嬷嬷吃了后拉了好几次,走路都不稳,若江洵吃了结果可想而知。 落井下石,石头就要砸狠些。 江伯爷气得一脚把周氏蹬在地上。 老太太也指着周氏大骂道,“又蠢又坏的恶妇,居然敢这么祸害我江家子孙。想来,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也是你害死的了。你这个坏坯子,只要不是你肚皮爬出来的,你都要害。” 江伯爷想到前年那个老来子,更是气得肝痛,又是几脚蹬在周氏身上。 周氏大哭,“婆婆,伯爷,我没有啊……” 她辩解也没用,连收买官员改契书的事都敢做,给侄子饭里下巴豆这种小事肯定会做了。 老太太又埋怨江意惜道,“惜丫头当初为何不说?早发现这个恶妇的不妥,也能早些清理。” 江意惜道,“那时我没有确且证据,哪里敢随意把这事闹到长辈面前,只私下提醒了大伯娘几句。这件事,我隐晦地跟四妹说了,想来三叔三婶也知道。” 虽然没有马上说,还是有知情人。以后事情闹出来,还有人作证。 老太太看了江意惜一眼,这个孙女的城府远比之前想的还要深。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道,“惜丫头,周氏就私下处置吧。你明天让人把契书拿回来交给我,再让人去昌县把契书改过来。” 江晋把几张银票递上,红着脸说,“二妹,这些银子共计九百四十两,我们替我娘还给你。我是娘不好,我向你道歉。求你了,不能把这事闹出去。” 江伯爷又说道,“惜丫头,周氏不贤不德,我们不会放过她。但这件事事关家族体面,万不能让衙门插手。你是聪明孩子,其中道理应该想得明白……对于周氏的处置,惜丫头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话问的,既卑微又不怀好意。 江意惜说道,“一切听祖母和大伯安排。明天我就让人把契书拿回来,改了之后再供去我爹娘的牌位前。” 她接过江晋手中的银票,冷冷地看了周氏一眼后走了出去。 她知道,不说江老太太和江伯爷恨死了周氏,就冲孟家人和某些官员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也不敢放过周氏。周氏可不光偷窃了侄女的银子,还犯了贿赂罪和篡改契书罪。哪怕死,也不会让周氏顶着江伯爷的妻子名头死在武襄伯府。 老太太心狠起来,连亲孙子亲孙女都不认,还能认给家里丢尽颜面又不是血亲的周氏?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迫出家 求月票! 出了如意堂,把周氏的大哭声甩在后面。江意惜望望头顶的日头,灿烂得让她闭了闭眼睛,眼里涌上水雾。 周氏前世今生欠的债,今天讨回来了。 周氏不在这个家了,哪怕自己嫁人,哪怕依旧孤寂无依, 江洵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江意惜把银票折好塞进荷包,再把荷包揣进怀里。她没有回灼院,而是向花园走去。 园子里的花儿依旧肆意怒放着,桃花正艳,树下的秋千在风中一晃一晃的。 江意惜坐上秋千,轻轻摇晃着。 她正迷迷湖湖要睡着之际,传来江意柔的声音。 “二姐, 你让我好找。” 江意柔把住秋千绳,挤上了秋千。又对着江意惜的耳朵小声道,“我爹刚才被祖母从军营叫了回来,好像大伯娘出了事,贪墨你大笔嫁妆……” slkslk.com 江意惜道,“我知道,她贪我的嫁妆事小,还贿赂官员,篡改契书,这两样才是大事。闹出去了,不仅要挨打,还会被流放……” 得强化一个认知,周氏被罚不是因为贪嫁妆。 江意柔惊得小嘴张老大, 眼圈都红了,气得直扯帕子。 江意惜知道她不是生气周氏犯了大罪,而是怕周氏的事闹出来影响她正在说的亲事。已经有两家长辈在桃花宴上看中江意柔,三老爷夫妇正在私下打听。 虽然他们没说哪两家, 但花花已经听到了,分别姓秦和姓韩,不是前世的卫家。说亲时间提早了半年,或许江意柔的命运将得到改变。 江意惜又说,“看祖母和大伯的意思,不想把这件事闹出来,我也不想闹出来影响弟弟妹妹,会私下处置……” 江意柔又松了一口气。 姐妹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才手牵手回了各自院子。 一回灼院,就看到花花在地上打滚。 水清告状道,“姑娘,也不知花花发了什么疯,像喝醉了酒似的,喵喵叫不停,又是上房又是爬树,现在打起了滚……” 花花爬起来,一下跳进江意惜怀里,喵喵叫道,“我听到了,周大巫婆要被休了, 再也看不到她了……” 花花最恨的不是要打死它的人, 而是骂它丑的人。 江意惜抱着花花进屋写了一封信, 让水灵交给江大, 让江大明天一早去扈庄找吴大伯把契书拿回来,再顺道把花花带去乡下玩两天。 次日下晌,一个劲爆消息突然传遍了武襄伯府。周氏不贤不德,屡次忤逆婆婆、丈夫,害死江家子嗣,江伯爷大怒,将其休回娘家。 周家没有任何异议,一声不响带走周氏。 江意言和江文跟周氏抱头痛哭,周氏还是被婆子硬拖走了。 江意柔从三老爷那里打探到了消息,悄悄来跟江意惜说,周家也不想接纳周氏,会直接送她去庵堂出家。周氏不知道自己会被直接送去庵堂,她的嫁妆留下一半给儿女,另一半还带回周家自己用。 周氏也被迫出家,娘家门没进,嫁妆直接由娘家接管。 江意惜心里一阵解气。 灼园里,春阳明媚,窗外的海棠一片绚丽。 江意惜和江意柔在窗下做着针线活,两人都异常愉悦。 江意柔时而抬头逗弄逗弄窗外的啾啾,时而会说上一句,“很奇怪呢,我觉得心情一下轻松了。” 江意惜笑道,“是啊,可以放心吃饭了。” 江意柔声音放得更低,“二姐姐,你说,大伯还会再找媳妇吗?” 江意惜道,“应该会吧,大伯还不到四十。” 江意柔捂着嘴笑了几声,“太好了。以后三姐头上压个后娘,看她还敢欺负人。”又遗憾道,“可惜二姐姐快出嫁了。若是能在家里过年,咱们也像别人家的姐妹一样,饮甜酒,玩击鼓传花。” 这是她的一个遗憾,别家姐妹过年爱玩的游戏,自家却没玩过。 江意惜取笑道,“等三妹妹有了后娘,四妹妹已经嫁去婆家了。” 江意柔红了脸,放下绣花绷子挠江意惜的腋窝,江意惜被挠得咯咯直笑。 正闹着,江意珊来了。 这是江意珊第一次单独来灼园,小时候跟江意慧来过几次。 江意惜比较心疼这个小妮子,在周氏母女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一直活得小心翼翼。 起身热情招呼道,“五妹妹,坐。” 江意珊手里拿了一个绣花绷子,笑道,“我来找姐姐们绣花。” 啾啾见又来了一个漂亮姐姐,扑棱着翅膀叫道,“花儿,花儿,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江意珊孩子心性,被逗得咯咯直笑。也不想做针线了,站在窗前逗啾啾。 周意柔问道,“五妹妹,三姐呢?” 江意珊嗫嚅着说,“我听到她一直屋里哭,没敢去碍眼。” 她和江意言住两隔壁。 江意柔撇了撇嘴。 晚饭前,宝簪去各院子通知,老太太生病了,除了两位老爷、三夫人、大爷,其他主子都在自己院子吃饭。 几个晚辈速速吃完饭去如意堂侍疾,还没进院子就被挡了回去。 江意惜刚回灼院,江大被外院婆子领来。 江意惜拿到契书又去了如意堂。 老太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大老爷和三老爷、三夫人、江晋立在床前。 老太太听说江意惜送契书来了,才睁开眼睛。 她把契书转交给江伯爷,“你明天亲自去一趟塘州,感谢那几个帮了忙的官员,拜托他们一定要保密。” 三老爷开解道,“娘放心,这事儿他们不敢说出去。说出去了,不是把他们自己也卖了。” 江意惜迟疑着说道,“祖母,大伯父,我不想要塘州的地和庄子,哪怕贱卖,也让管事卖了。” 老太太应道,“好,让……”她本想说让江晋去办,又觉得大房该避嫌,对江三老爷夫妇说道,“你们让妥当的管事去把地卖了,再在京城周边置一些地。” 三老爷点头允诺。 老太太又拉着江意惜的手说,“周氏坏良心,可她生的那几个孩子都很好,不要跟他们生隙。该帮扶的,还是要帮扶。” 老太太怕江意惜因记恨周氏,嫁去孟家后把气发在江晋兄妹身上。 江意惜很乖巧地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章 风水好 次日,江伯爷亲自去了塘州昌县。 两天后,江大奶奶和三夫人撤了府里的几个管事,撵了几个人,包括江意惜不要的小红。又重新买了几个丫头,分了一个叫彩儿的小丫头给江洵。 江洵的院子终于让江意惜彻底放心了。 周家那边也传来消息,周氏出家的地方是七峰山的青石庵。 七峰山的青石庵? 听到这个名字江意惜愣了好久, 她前世就是在那里出家…… 真的是老天有眼,自己前世受过的苦都让周氏受了一遍,连出家的地方都一样。 听说周氏被逼出家,江意言在屋里又哭又闹,口口声声说老太太和江伯爷不慈,周氏也没犯什么大错,就被他们逼成这样。她还想去找老太太和江伯爷评理, 被她的乳娘死命劝住。 江晋气得不行, 又跑去教训江意言。 他心里也极其悲伤和生气。母亲因为那点银子犯下大错,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父亲前几年就给他请封世子,不知为何礼部到现在还没有下文批复。他真怕因为母亲让那件事横生波折,更怕被老太太和父亲厌弃。 他教训道,“祖母和父亲的决定不是你一个晚辈能说三道四的,这是大不孝,你就不怕传出去对你名声有碍?娘不在了,你再不听长辈的话,让他们厌弃你,你将来怎么办……” 江意言哭道,“你是让我跟你媳妇一样,娘一走, 就赶紧巴结那个恶老太婆?你没良心,娘在家里时可是对你最好……祖母太狠了,为了让爹休弃娘,造谣娘不孝顺她,娘哪里不孝顺了?哪里不贤不德了? “一个小妾, 自己不小心弄掉了胎儿, 凭什么怪在娘头上。那件事过了那么久, 那时不说这时候说,明显就是为了把娘赶走。你是娘的长子,不仅不帮娘洗脱罪名,还跟老太太一个鼻孔出气……“ 江晋再气也不敢把周氏被休的真实原因说出来。 他指着江意言斥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还没说婆家,真把祖母惹恼了,你想想后果吧。” 他扭头出了门,把江意言的大哭声甩在后面。 十九傍晚,江洵回家。 他听秦嬷嬷说了这件事,高兴地先在屋里暴走两圈后,垂目去如意堂送了一只烧鸡孝敬老太太。 下人接过烧鸡,江洵又说了两句祝福话,才跑去灼院。 江意柔和江斐都知道江洵今天要回来,来灼院蹭饭。 江意惜下晌亲自煲补汤孝敬老太太,剩下一罐,再有江洵带回来的烧鸡,加上厨房的饭菜,这顿晚饭很是丰盛。 门一关,四姐弟眉开眼笑吃了饭。江洵还喝了一杯酒,江斐说尽好话, 江意柔也帮着弟弟说情,才让江斐舔了一点酒。 看到他们三人的互动,江意惜心满意足。她即使不在这个家了,江洵也不会孤单。等他再大两岁,就可以说媳妇了。 不让江洵孤单,让他快乐地活着,也是江意惜这辈子的一个执念。 三月二十四,老太太终于大好。三夫人、大奶奶,江意惜、江意柔、江意珊在如意堂陪老太太说话解闷,只有江意言生病没在。 午时初,外院婆子来报,一个自称素味的带发尼姑求见二姑娘。 江意惜说道,“素味小师父是服侍珍宝郡主的,一定是珍宝郡主找我有事。” 老太太虽然很想直接把素味请来这里,也知道这样不好。说道,“你就回去招待客人吧。” 江意惜回到灼院,素味也被请来这里。 江意惜笑道,“素味小师父请坐。” 水香上了茶。 素味坐下后笑道,“我家郡主身体好多了,寂苍主持说,她这个月二十六能出庵堂散散心。郡主让我来跟江二姑娘说一声,她二十六那天会去扈院玩一天。” 江意惜笑道,“太好了,我一直等着她呢。好,我回扈院陪她玩一天。” 留素味吃了素味斋,素味匆匆告辞回庵堂。 江意惜又去跟老太太说了李珍宝的事,老太太自是点头允诺。 二十五这天该给郑小姑娘针灸,江意惜让人给小姑娘送信过去,说她有事,二十七下晌再去给她针灸。 小姑娘现在的眼睛又好了一些,要留意才能看出斜视。怕小姑娘失望,江意惜还送了一两碟玫瑰水晶糕。 江意惜知道郑家人和大长公主都喜欢吃这道点心,去治病的时候偶尔会带一些去。做为回礼,郑府也会送江意惜香扒鸡,大长公主还赏过江意惜御膳房做的玫瑰酱和桂花蜜。 小姑娘遗憾得不行,都嘴道,“大哥就快回来了,我还以为江二姐姐再给我针灸一次,眼疾就能完全好了。” 谢氏笑道,“晶晶已经非常好看了,只有一点点瑕疵,你大哥不会注意到。” 她有些纳闷,按理儿子早几天就应该回来了,不知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同时,江意惜又让江大给郭掌柜送信,说她二十五晌午去扈庄。孟辞墨的军营离扈庄只有二十几里路,快马加鞭两刻多钟就能到。若孟辞墨能抽出时间,可以去那里见她。 二十五卯时末,江意惜就带着水香、水灵、花花、啾啾去了扈庄。 或许是浇了“营养水”的关系,庭院里的花草更加娇艳欲滴,连还要再晚些开花的三角花和牡丹都开了少许的花。 而且,花朵上飞着许多蝴蝶和蜜蜂。现在天气不算很热,其它地方有,但极少,不像这里成群结队。 loubiqu.net 吴大伯得意地笑道,“自从上年二姑娘来了扈院以后,这里的风水就好多了。看看这花草,比别处水灵多了,连蜜蜂蝴蝶都稀罕,早早飞来这里。” 水灵又拍了一记马屁,“我们二姑娘是谁啊,是江二姑娘。” 江意惜笑嗔道,“废话。” 水香凑趣道,“水灵说废话也中听。” 花花一看蝴蝶就兴奋,又想过去抓着玩。它心肠好,并不想把蝴蝶玩死,但有时候没有轻重,还是有蝴蝶死在它的魔爪下。 江意惜见它的小欠爪子又去抓蝴蝶,过去俯身拍了拍它的小屁屁。 “这么好看的蝴蝶,别弄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恭喜我吧 花花不高兴了,喵喵叫道,“我去孟家庄。” 不管孟老爷子在不在孟家庄,只要它去了,都会被下人奉为上宾,好吃好喝好招待,想抓什么抓什么。 它还用爪子示意吴有富牵着羊妈妈及两个孩子跟它一起去。 现在灼院和扈院的下人都大概能搞懂花花的“爪势”, 吴有富哈哈笑着,赶着三只羊跟它去了孟家庄。 吃完晌饭,江意惜听贺氏和水珠禀报厨房准备了什么吃食。他们主要是为明天李珍宝准备的,肉很少,都是今天吃的。 江意惜觉得孟辞墨八成会来吃晚饭,又让水珠去镇上买些肉菜回来。好酒庄子里留了几坛。 下晌, 江意惜在院子里拾掇花草。有些花要分株,六月要拿一部分去孟家世子院, 还要留一些在这里。 申时初孟连山骑马来了扈院, 还带来两坛好酒。 “禀江二姑娘,世子爷酉时会带一位客人来,他请江二姑娘多备一些下酒菜。” 江意惜问,“哪位客人?” 孟连山笑道,“郑小将军。” “不会是郑玉吧?” 孟连山不可思议,“江二姑娘怎么知道是郑小将军就是郑玉,江二姑娘也太聪慧了。” 江意惜笑起来,没想到真是郑玉。 郑玉的名子如雷贯耳,郑家人一直在盼望他的回归,郑家姐妹一直许诺要介绍哥哥给江意惜认识,结果自己还早于他们见到。 水灵不高兴孟连山才知道自家姑娘聪慧, 翻着白眼说,“连山大哥来了扈庄这么多次,才知道我家姑娘聪慧啊。即使你没看出来,水香姐姐也不说?” 孟连山赶紧解释,“我知道江二姑娘聪慧,不知道这么聪慧……” 江意惜招呼水灵去了厨房,让忙碌的水香去给孟连山倒茶。 郑玉至少要带一个亲兵,又多了两个以上的大胃。 她看了一下准备的菜品,卤鸡、卤排骨、卤肘子、卤肝子、卤豆干,包锅肉、糖醋肉,龙井虾,带丝鸭汤,几个素菜。 江意惜又加了几个菜,份量也要加大。 安排好了厨房,江意惜又指挥水珠和水灵把西厢房拾好,拿出几样好摆件摆上。 收拾完,江意惜去上房换衣裳补妆。 不多时,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及说话声。 江意惜迎出门,看见两位青年将军走进垂花门。 他们两人都穿着戎装,高矮胖瘦相当,俱是气宇轩昂,俊逸挺拔。一个是孟辞墨,另一个就是如雷贯耳的郑玉了。 只不过,郑玉的肤色比孟辞墨暗一点,多了一分英气。孟辞墨的五官又比郑玉精致一点,多了一分俊朗。 江意惜屈膝福了福,笑道, “孟大哥,郑将军。” 孟、郑二人来到江意惜面前,孟辞墨又介绍了一遍,“惜惜,这是我的好兄弟郑玉,叫她郑大哥即可。” 郑玉给江意惜抱拳笑道,“江姑娘,打扰了。” 他的笑容非常灿烂。这一点又跟孟辞墨不同,孟辞墨很少会笑得这么明朗。这或许跟成长环境有关,郑家和睦,而孟辞墨在孟家的成长却多了许多沧桑。 江意惜又给郑玉屈了屈膝,叫了声,“郑大哥。” 郑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笑道,“这是我叔叔孝敬老国公的红果种,是从番外过来的。据说结出来的果实滚圆鲜红,极是好看,还能吃。 “江姑娘是老国公的未来孙媳妇,听说极会侍弄花草,我就自作主张,把这些种子转送江姑娘,江姑娘种出来的红果再孝敬老国公。” 他也是无法了。他带了不少给母亲妹妹等女卷亲戚的礼物,叔叔也带了不少,但他不好送女卷的东西给不熟悉的江姑娘,送男人的礼物也不好送姑娘。今天要来作客,不好空手,就把这些种子送了,反正他们都是一家人。 江意惜非常喜欢番外过来的三角花,听说这种红果又能吃又有观赏性,极是喜欢。 她接过道了谢,说一结果就孝敬老国公一盆。 看见老熟人,啾啾兴奋得在笼子里又跳又叫,“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反复说着这两句,不说别的。 郑玉早看到啾啾了,笑着走了过去。 “小东西,还记着这两句诗。” 孟辞墨打趣道,“那些情诗不会都是你教的吧,郑小将军铁血柔肠啊。” 郑玉笑道,“我只教过这两句,其它都是赵将军和李将军教的。小东西就是太聒噪,我叔叔无法,又舍不得送给其他人,才送给老国公解闷。” 几人又逗了一阵啾啾,进了西厢厅屋。 孟辞墨和郑玉分别坐在八仙桌的两侧,孟辞墨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笑道,“郑小将军是我好兄弟,惜惜也坐。” 水香进来沏茶,水灵又端来了两碟扈院自制点心。两位亲兵被吴大伯请去东厢喝茶聊天。 郑玉笑道,“听孟大哥说,江二姑娘在为小妹治眼疾。” 江意惜笑道,“是,晶晶的眼睛好多了。我跟婷婷和晶晶玩得极好,她们和郑夫人一直盼着郑大哥呢。” 这时,外面又嘈杂起来。 隐约听到吴嬷嬷叫“郡主”的声音。 江意惜一愣,李珍宝不是明天才来吗,怎么今天先来了? 李珍宝不等吴嬷嬷告诉她来了客人,已经快步走进内院。 她虽然穿着尼姑的素衣,头上却没戴僧帽。在轿子里她就把前面的头发扎了个丸子头,用簪子束好,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这个发型她在前世还梳过,只不过簪子代替了橡皮筋。 她看到江意惜站在西厢房口,快步走上前悄声笑道,“江二姐姐,恭喜我吧,我来月信了。” 声音不大,离得稍远的人肯定听不到,但西厢里的孟辞墨和郑玉肯定能听到。接着,传来两人被茶水呛着的咳嗽声。 yqxsw.org 李珍宝听到屋里有男人的声音,偏头一看,里面居然坐着孟辞墨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江意惜臊得满脸通红,都不好意思转身看他们。 李珍宝也不好意思了,对孟辞墨呵呵傻笑道,“孟大哥来了,你们坐。”拉江意惜去了上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傻丫头 一进屋,江意惜就埋怨道,“你怎么回事啊,这种事还大张旗鼓拿出来说。羞死人了。” 李珍宝也有些懊悔,还是嘴硬道,“我哪里大张旗鼓了,只是想眼你分享一下我成长的快乐, 谁知道你后面藏着两个男人。你家来了男客却不事先跟我说,是你不对不是我不对。 “再说了,那话是我说的,你羞什么。还有西厢的那两个男人,差点没被水呛死,真是少见多怪。都说古代男人十五岁就开始睡女人,你家孟世子没有,不代表那个男人没有……哼,反正我说都说了, 总不能自杀吧。脑抽。” 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堆话,比谁都有理。 江意惜拿这不讲理的孩子没办法。问道,“你不是明天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xiaoshuting.org 李珍宝先没答话,而是拉着江意惜比了比个子,她差不多到江意惜的眉毛。 得意地笑道,“这几个月我长了一大截,都到你这里了。你目测在一米六三至一米六六之间,我现在有一米五六左右。必须再长几公分,模样不行身材凑。我回京之前,你多让人给我送点心和补汤,我就喜欢吃你做的东西, 能多吃些。回京后要继续加强营养,若这半年不多长点,以后就长不了多少了。” 江意惜不知道一米六几一米五几是多少,但知道肯定是尺寸。李珍宝不仅长高了, 好像五官也比之前细腻了一些。 答应道,“好,我做了让人送来。” 李珍宝又用两只手抬了抬荷包蛋一样的胸部,遗憾道,“下一步就是长这里。可惜不能吃猪蹄,让我父王和大哥想办法搞些木瓜来吃。” 江意惜又羞红了脸,嗔道,“珍宝,你还穿着僧衣呢,怎么能说这种话,还有这个动作,羞人。” 李珍宝撇嘴道,“又把你羞到了。好好好,不说了。” 江意惜又问,“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怎么现在来了?” 李珍宝坐去椅子上说道,“我前几天来了月信,想早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下晌针灸后感觉好多了,求了寂苍主持半天, 她才准我今天出来玩,还不许超过一个时辰。尽快弄些好吃的, 我要多多地吃, 还要赶着回去” 江意惜只得去厨房让人做几个加蛋不加肉的菜,要快。 李珍宝带了四个护卫,一个车夫,两个尼姑。又安排他们的饭菜。 西厢里,郑玉愣了半天才缓过神,压抑着声音大笑不已。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活宝。孟大哥,那个缺心眼的傻丫头是谁?脸皮忒厚,比西域的姑娘还皮厚,那话也好意思说出口。我都替她……父兄丢人。” 觉得自己不能替她丢人,又是加了“父兄”二字。 孟辞墨轻声笑出声,也摇了摇头。他之前就知道李珍宝皮厚和敢说,却没想到这么皮厚和敢说。这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还让人恭喜。 若不是听祖父和惜惜一直说李珍宝如何如何真性情,他都会阻止惜惜跟这样的姑娘交往。 他喝了口茶说道,“这话不要乱说,被她听到,你挨骂都是轻的。她是雍王爷的闺女李珍宝,你应该听说过。雍王爷和李凯,可从来没觉得她丢人。” 郑玉当然听说过李珍宝这个人,纳闷道,“不是说李珍宝病的快要死了,天天泡在药汤里,病好了?” 孟辞墨点头道,“愚和大师和寂苍主持一直在给她治病,已经好多了。不仅能偶尔出庵堂玩一天,听说今年还会去京城王府住两个月……” 郑玉道,“能说出那种话,一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孟辞墨笑道,“她脑子没病,就是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但人不错,跟惜惜玩得很好,在某些事上也非常聪明,据说连愚和大师都夸赞她聪慧……” 郑玉摇头表示不信,“愚和大师夸她聪慧?不是李凯说牛,就是雍王爷吹牛。我在京的时候,亲耳听雍王爷说他闺女貌美如花,听李凯说他妹子白皙秀美,可几乎所有人都说她……” 觉得评价小姑娘的长相不爷们,住了嘴。 孟辞墨笑笑,他也不好评价姑娘的长相,说道,“不仅惜惜跟李珍宝玩得好,我祖父也喜欢她的性子,说她眼神清明,真性情,是个好姑娘。” 郑玉固执道,“她是不是好姑娘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她这里少根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孟辞墨内心也有这种认知。觉得李珍宝的确少了根筋,才在某些方面跟常人有异。但她跟惜惜玩得那么好,他总不愿意说她的不是。 自嘲道,“两个大男人,干嘛背后议论人家小娘子,说说郑叔。这么久了,他也不回京看看,别说大长公主和驸马爷,就是我祖父都想他……” 该吃饭了,好肉好菜好酒都端去了西厢。 给上房端来四个菜,糖醋煎蛋,熘双孤,咸鸭蛋,蒸鸡蛋,外加韭菜饼。这是厨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来的。 若是以前,这些美味会让李珍宝好好解一顿馋。可是今天,院子里弥漫着各种肉味,特别是看到一样样美味肉菜端进西厢,李珍宝馋得胃痛,小蒜头鼻子不停地吸着。 江意惜笑起来,“看你馋的。这都不能坚持,将来回京城怎么办?皇宫里的美食更多。” 李珍宝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问端着一小盆蛋花汤走来的水珠道,“厨房里还有没有没切的肉?” 水珠放下汤盆说,“还有一只卤鸡没切。” 李珍宝道,“整只拿上来。” 素味忙劝道,“郡主,您不能吃肉。” 李珍宝道,“不是我吃,谁抱着鸡啃,让我看了有食欲,我就给谁银子。” 江意惜大概猜到她要干什么了,提醒道,“西厢里还有两位客人呢,那位郑将军出身世家,跟宜昌长公主是亲戚,将来还要在御林军里当差。” 李珍宝想到自己刚才已经丢了脸,不好再过份,也就忍了。 又嘱咐道,“你告诉孟大哥,再让孟大哥告诉那个人,不许把我今天的糗事说出去。谁敢说出去,哼,我跟谁没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逮现行 江意惜道,“孟大哥不是那样的人,郑大哥也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们敢把这事说出去,我都不理他们了。” 李珍宝笑道,“这才够朋友。” 她让人把桌子移到窗边,闻着满院子的肉味下桌子上的菜吃。觉得哪怕肉没吃到嘴里也美味无比,还说这叫“望梅止渴”。 她把面前的菜当西厢的肉吃, 沉醉着吃了一阵一抬头,就看到西厢窗户里站着一个青年将军在看她,或许个子太高,还弯着腰,斜低着头。 李珍宝对他甜甜一笑,吓得郑玉赶紧缩回脑袋。 李珍宝小声滴咕一句, “小样, 脸皮儿薄你就输了。” 江意惜问,“你说什么?” 李珍宝笑道, “那个郑什么玉,在偷看本尼姑。” 江意惜望向窗外,西厢小窗空空如也,只有三角花的枝蔓支过去一截,两朵俏生生的小红花立在小窗一角。 xiaoshuting.org “没有啊。” 李珍宝道,“笨,既然是偷看,被逮了现行,当然吓跑了。别说,那郑什么玉……” “郑玉。” “哦,郑玉。长得不错,身材不错,看外表应该有几块胸肌, 可惜了, 有些傻……” 江意惜不懂胸肌是什么, 但带了个“胸”字, 她又不自觉红了脸。说道,“人家哪里傻了, 孟大哥说他文武双全,十八岁就当上了四品武官。” 素味又一次提醒道,“郡主,还剩一刻多钟了,若回去晚了,下次可不容易出来了。” 李珍宝起身,把一个糖醋煎蛋塞进嘴里,快步向外走去。 她坐的是轿子,抬轿的人走快些,一刻钟能赶回去。 江意惜送出大门,看到那群人小跑着向昭明庵而去。 西厢里,孟辞墨和郑玉看到李珍宝一阵小跑出了垂花门,江意惜紧跟其后。 郑玉滴咕道,“瞧那精神头,哪里像病了十几年的人,腿脚比士卒还麻利。” 孟辞墨笑道,“郑大将军今天是怎么了, 跟小姑娘别上劲了。” 郑玉放下酒杯, 玩味地说,“孟大哥比之前爱笑了。看江二姑娘时一直在笑,江二姑娘不在跟前也笑了好几次,比在边关所有的笑加起来还多。是因为江二姑娘吗?” 孟辞墨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等你遇到心悦的姑娘,就知道了。” 想到母亲着急催他回来就是让他娶媳妇,郑玉很是郁闷。他现在不着急娶媳妇,也不想回京,他喜欢塞外广袤无垠的天地。 他虽然不知道吉叔为何会那样克制,为何不愿意回家的具体原因,但隐约知道他好像是没能如愿娶到心爱的姑娘,那位姑娘还投了河…… 他一直想开解吉叔,男子汉就是该铁血,该在战场上挥洒豪情,那个什么柔肠不要也罢……每次话到嘴边都不敢说出口。 可看到因为一个姑娘就变得比之前明朗多了的孟辞墨,他又犯起了滴咕。遇到心爱的姑娘,或是错失心爱的姑娘,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情或是人生? 外面传来啾啾的骂人声和江意惜轻言软语哄它的声音。 李珍宝先是闹了大笑话,后是着急吃饭回庵堂,连走都没顾得上搭理小东西,它又受伤了,不停地大骂李珍宝。 “坏人,坏人,坏人……滚,滚,回家,回家,军棍侍候……” 郑吉平缓又极具威慑力的声音,说着非常幼稚的词语。 郑玉被这熟悉的声音逗笑了,“我叔叔若是听到这些话,一定会让人用绳子把啾啾的尖嘴捆起来。” 孟辞墨笑着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 两人喝完酒,也没等到江意惜来西厢。他们知道,一定是李珍宝的话让她害羞,不好意思面对他们。 此时外面已经黑透,漫天繁星璀璨。 孟辞墨和郑玉走出西厢。 庭院里的花在晚风的吹拂下,花更美,香更浓。 孟辞墨对上房的方向说道,“惜惜,我们要走了。” 江意惜不好意思去西厢面对他们。听说他们要走了,也只得走出上房相送。 她屈膝笑道,“孟大哥、郑大哥慢走。” 孟辞墨点点头,郑玉抱了抱拳,二人出了垂花门,从亲兵手里接过马缰绳,几人骑马向孟家庄而去。他们会在孟家庄住一晚,明天郑玉回京,孟辞墨去军营。 扈院一下寂静下来,啾啾和其它鸟儿已经进入梦乡。 江意惜在廊下站了一阵,才回屋里。 她还在替李珍宝羞得慌。那姑娘,若是没有太后娘娘和雍王爷当倚仗,没有愚和大师的特殊对待,还俗后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窘境。 江意惜记得,前世李珍宝虽然是人们嘴里的笑话,却没人敢惹她,混得顺风顺水,比公主还任性……她闯再大的祸都有人给她兜着,难怪花花说她有大福气。不过,那姑娘本性不错,不会随意欺负人,除非惹着她。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拿出红果种子数了数,一共十二颗。她留了两颗回府种在花盆里,让吴有贵在正房前挖了几四坑,每个坑撒了两颗。还跟他们说好,若都出苗了,就移出重新种。 刚种好,三只羊就被孟家庄的王婶牵回来。 她把一封信交给江意惜,“这是我家世子爷写给江姑娘的,花花跑去山里玩了……” 江意惜净了手接过信,都是些甚思甚念的话,还说今天晚上会再来。 江意惜暗乐,她也猜到孟辞墨今天晚上会来。 己时,李珍宝带着一行下人和护卫来了。居然还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是李凯和李奇。 他们父子是昨天晚上到昭明庵的。 见李凯舔着脸来自家庄子玩,江意惜极是无语。 李凯跟江意惜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别把他之前干的事说出来。他还贿赂李奇不少好东西,万不能出卖他。 啾啾还在生李珍宝的气,冲她喊着,“坏人,回家,军棍侍候……” 逗得李凯和李奇大乐。 李奇看到三只温顺的羊,又拿青草喂它们。 见李凯和李奇在院子里玩得开心,李珍宝把江意惜拉进侧屋,让素味把一个大包裹拿进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番茄 素味红着脸把包裹打开。里面装了许多用柔软白布包裹的三指宽的长条,还有一些前面窄后面宽的长条,捏一捏,长条里装的是棉花。 李珍宝从中间翻出一条类似于月信袋的东西,前半截跟正常的月信带一样,而后半截逐渐加宽。 她连说带比划着,“这是我改革的月信带, 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儿,叫扇形月带。白天用这种卫生巾,这么固定。夜里用这种卫生巾,这么固定……怎么样,实用吧?彻底拦截后漏,甜睡一整夜。” 她的后一句话让江意惜红了脸。不过,江意惜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比她平时用的月信袋好得太多。那几天,她夜里经常要把床单弄脏,无论怎样注意都不行。 李珍宝又道,“这个时代用棉花和纸做卫生巾是奢侈浪费,绝大多数人根本用不起,以后把这种扇形月带传出去即可。富贵人家做这样的卫生巾,里面装棉花或是柔软的纸。而用不起的人家,卫生巾里装草木灰还是其它什么,随她们。” 看到江意惜和素味羞得脸通红,李珍宝又道,“有什么害羞的。女人有太多的委屈,自己还委屈自己,傻吧。这些送江二姐姐, 让你做一个幸福小女人,享受一把不一样的滋味。” 江意惜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知道这些东西绝对好, 也是她想要的。她极其麻地把包裹包好, 放去卧房的衣柜里。 看到封建社会的女人都这么喜欢,李珍宝得意地笑起来。这东西没有钻石名贵,但绝对比钻石贴心,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xiashuba.com 之后两人坐去罗汉床上,李珍宝悄声问道,“我走后,孟大哥和郑玉骂我‘缺心眼’或是‘少根筋’了吧?” 江意惜捂着嘴笑起来,她还知道别人会骂她“缺心眼”“少根筋”。 江意惜非常诚实地说,“我不好意思见他们,只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出去说了一句话。孟大哥知道你的禀性,肯定不会那样说你。至于郑大哥说过没有,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郑大哥挺男人,不会私下议论小姑娘,应该不会说。” 李珍宝嘟嘴道,“越是大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就越严苛。我打赌,他肯定说了。我没听到就当他没说,若是他敢当面说我,看我怎么对付他。” 江意惜忙道,“听孟大哥说, 郑大哥很不错的, 打仗上颇有智慧。他的两个妹妹也很好,等你回京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些,有些话不能随意说出口。” 李珍宝已经听江意惜说过郑婷婷,也挺喜欢那个女孩子。至于江意惜的告诫,她选择没听到。 下晌,李珍宝去庭院里看了花,又提出再要几样,在她回京之前让王府的人来这里搬。听李凯说,她的院子已经全部收拾好,就等她入住了。 吃完晚饭把他们送走,李珍宝的下人和李奇的下人各拎了两食盒点心走。李奇还想讨要一只小羊回府自己养,李凯没同意。他的儿子,养宠物也不能养羊。 大概戌时初,孟辞墨才带着孟东山急急赶来。 江意惜和孟辞墨去西厢厅屋说话。为了避嫌,还把门开得大大的,屋里情况一目了然。 吴伯和孟东山坐在东厢廊下喝茶聊天。这个角度,既让人觉得他们看得到西厢屋里,他们又正好看不到两个主子,连灯下的影子都看不到。 孟辞墨和江意惜讲着他们将来的院子如何装修,江意惜也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院子很大,占地跟成国公和付氏住的正院一样大,屋舍少一些,大片空地栽花用。 江意惜又说了李珍宝怀疑他们骂人的话。 孟辞墨笑道,“那个小妮子,还挺聪明的嘛。” “你们真这么说她了?不好。” 孟辞墨很没品地撇清,“我知道她的性子,没那么说。郑玉虽然有些看不上她,说话还是比较克制。” 江意惜当然向着李珍宝,嘀咕道,“小珍宝那么好,不需要他看上。” 孟辞墨道,“那个小妮子,若回京再不收收性子,别人的话更不好听。不敢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说,也会私下议论……你劝劝她。” “我劝了。” 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孟东山的咳嗽声。孟辞墨不好意思再呆,起身告辞。 出门之前快速拉了拉江意惜的小手。 夜里,江意惜睡得不踏实。花花还没回来,若明早再不回来,自己也不等它了,以后让吴嬷嬷送它回京。 后半夜,花花回来了,从小窗钻进来。 江意惜被它吵醒,坐起来嗔道,“脏得紧,去找水灵沐浴。” 水清在府里看院子,小家伙主要由水灵打理。 花花没搭理主子,怂着着鼻子到处闻。它闻了一圈来到门前,用小爪子刨门。 江意惜问道,“你干什么?” 花花已经把门刨开蹿出去。 来到东侧屋,花花跳上炕巴拉着几个包裹,这是要带回府的东西。 江意惜跟出来问道,“你找什么?” “我闻到番茄味了。” “这里哪儿有番茄……” 江意惜才想起来包裹里装了两颗红果种子,难不成郑玉说的红果其实就是番茄? 她赶紧把包裹打开,再把油纸包打开,“他们说这是红果种子,是番外过来的。” 花花伸过鼻子在种子上闻了闻,喵喵叫道,“傻惜惜,这就是番茄。嘻嘻嘻嘻,哈哈哈哈……有了番茄,就有松鼠鱼、番茄拌糖、番茄炒蛋吃了……” 小家伙喜疯了,上蹿下跳,口水流了一地,大嗓门把前院后院的人都吵醒了。 江意惜也是欣喜不已。听花花说了无数遍番茄如何美味,本以为是跟蟠桃一样不可能吃得上的仙品,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有,自己还种上了。 次日一大早赶路,江意惜又嘱咐了吴嬷嬷一家和水珠一定要重视红果,要跟最名贵的花一样重视。想着回府后再弄些加了料的肥料过来…… 江意惜午时初回到江府。洗漱完吃完饭,又急急向郑府赶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家务事 轿子直接把江意惜抬到正院,不止谢氏、郑晶晶在,郑玉也在,而郑婷婷却不在。 郑玉今天穿的是便装,整个人的气质平和了许多,但依然威仪有压迫感,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郑晶晶得意极了, 过去拉着江意惜的手说,“江二姐姐,我大哥回来了。怎么样,个子高吧?长得俊吧?我没有吹牛吧?” 她的话逗乐了众人。 郑玉哈哈笑道,“小妹把我夸得这样好。” “大哥本来就是这样好。” 江意惜一直很喜欢郑家的家族氛围,一家人合乐……更准确地说, 是嫡支合乐。 谢氏招呼江意惜坐下,笑道,“听玉儿说,你们前天已经见过面了,他还去你家庄子吃了饭。” 江意惜笑着点头。 说笑几句,郑晶晶和江意惜一起去了侧屋。 江意惜把银针给她扎上,听小姑娘说大哥给她带了什么礼物,如何夸她好看。还让江意惜仔细看她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是好多了?大哥都没看出来我有眼疾,还说我是少找的俊俏小娘子。” 江意惜又非常认真地看了小姑娘的眼睛,的确又好一些了,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她笑道,“只有那么一点点瑕疵,再针灸一两次就能痊愈了。” 厅屋里母子两人的说话声很低, 但江意惜的耳朵好使,隐约听到一些。好像大长公主因为郑玉回来,而自己儿子依然没有回来, 气得哭了几场。何氏虽然没表现出不高兴,人却更没精神了。郑婷婷一直陪着她们, 谢氏又让郑玉明天再去开解开解大长公主…… “你叔叔在那边真的没有……我不信。” 郑玉道,“娘,真的没有,我不骗你。伯祖母和伯祖父都问过,我也是这么说的。” 156n.net 谢氏摇头不信,“你不要帮他瞒着。若那样,可对不起……” “我说的是真话,叔叔没有做对不起……的事。” 有几个词他们几乎没说出声,根本听不见。前后联系,江意惜猜前面应该是“女人”或是“家眷”,后面应该是“何氏”或者“婶子”。 江意惜不愿意多想别人家的家务事,把那些话抛在脑后。 做完针灸,江意惜告辞,并说好她四月初七再来针灸。 此时已经晚了,谢氏不好再留。送了江意惜一小箱子郑玉从安西带回来的礼物,以及两只香扒鸡。 又道,“大长公主近段时间身体不济,心情也不太好,她喜欢吃你做的玫瑰水晶糕……” 江意惜道, “好, 明天我做一些送过来。” 上了马车,江意惜把小箱子打开, 里面装了几块天竺的丝巾和布料。丝巾透明轻柔,布料厚实,色彩艳丽,图桉漂亮,极具异域风情。两把线香,香气浓郁绵长,就是有些闷人。 江意惜非常喜欢那几块布料,又结实又好看,比胡人铺子里卖的还好。想着以后去了孟府,做垫子或靠枕。 回到江府已是日薄西山。 江意惜回灼院洗漱完,让水灵拿着香扒鸡和一把线香、一块丝巾去了如意堂。 江伯爷也回来了,一家人正等着她回来吃饭。 香扒鸡添菜,线香分给老太太和大房、三房三位长辈,丝巾单给老太太一个人。 听说线香是天竺国那边过来的,还是郑玉带回来的,老太太和江伯爷、三夫人都十分喜欢。胡人铺子也有卖线香的,他们在这里做的线香比较便宜,若是直接从那边过来,就贵得离谱。 回灼院后,江意惜送了江意柔一块丝巾。嘱咐道,“出嫁后用。” 还有两块丝巾,江意惜就是不愿意送大房的人。 江意柔极喜欢,笑道,“我知道,我不傻。我再给二弟做双鞋子。” 小姑娘别看整天嘻嘻哈哈,心里非常有数。她知道江意惜最放心不下江洵,对江洵比对江意惜还上心,十足的好姐姐一个。 江意惜笑道,“无需,洵儿有鞋子。” 江意柔道,“二弟长得快,又特别废鞋……” 的确如江意柔所想,她给江洵做鞋比给江意惜做鞋还让江意惜高兴。江意惜也经常让丫头给江洵做鞋,那孩子实在太废鞋了。 次日,江意惜起了个大早。东边的朝阳刚刚挂在房顶,薄雾还没散去,晨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润润的。 江意惜带着拿着花盆的水灵和水香去花园挖土,这里的土比别处要好些。花花跟在她脚边,撒着欢地跑,它希望主人快快把番茄种出来。 挖了土拿回灼院,江意惜一个盆里撒了一颗种子。又悄悄用牙签蘸了一点眼泪水在花撒里,晃匀浇在花盆里。 早饭后,江意惜又带着水香水灵做玫瑰水晶糕。晌午做好,让水灵送四食盒去郑府,又送了府里的主子各四块。 虽然大长公主和郑婷婷都邀请过江意惜去大长公主府玩,江意惜还是不愿意跟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走得太近。这种殷勤,就让郑府的人去献吧。 此后,江意惜每天要看种番茄的花盆三、四遍,花花则大半时间蹲在花盆前面看,一人一猫盼着番茄种快快出苗。 四月初三后半夜,江意惜还睡得香,就听见花花突然在院子里喵喵大叫起来。 “番茄出苗啦,番茄出苗啦……” 它的大叫声把灼院和隔壁华院的人都叫醒了。但因为它是花花,所有人都不会怪它。只嘟囔几句,用被子捂住头继续睡。 江意惜猴急地穿上衣裳跑出去。 此时天还未亮,漫天繁星眨着眼睛。 星光下,看见两个花盆里都出苗了。不是草,是苗,嫩绿嫩绿的,在夜风的吹拂下颤微微抖动着。 江意惜也激动的不行,为这么天的盼望。 一人一猫高兴够了,江意惜才抱着花花进屋歇息。 三天后吴有贵来了灼院,说今天早上番茄种出苗了,他爹娘赶紧让她过来禀报姑娘。两个盆里各长出一株,两个盆里各长出两株,只有两颗种子没发芽。 他听说这里的两颗种子都发芽了,还早发了三天,笑道,“我爹娘一直说姑娘会养花,果真。”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都不同意 十颗种子八颗发芽,已经非常好了。 但花花非常不满意,少两株秧子就要少结好些果。它掰着小爪子算,发芽的十株能结多少果,它吃多少,多少留种明年种…… 江意惜希望扈院那八株番茄都长得好,拿了半桶洒了“营养水”的肥料交给吴有贵, 说是她收集的渣肥,拿回去给那八株番茄苗和几盆珍品花施肥。 晚上江意惜又带人做了一些水晶玫瑰糕和补汤,吴有贵回去的时候,带一些给李珍宝和孟家庄。 老国公这段时间主要住孟家庄,孟辞墨偶尔也会回去。 江意惜想把那三位的身体调养得棒棒哒。特别是老国公,哪怕将来会再次受伤, 也不能丢了性命。 顺道多做了一些,孝敬了老太太和大房、三房各几块点心,老太太多一盅补汤。 次日是四月初七,江意惜早饭后带着水灵去了郑府,还带了四食盒玫瑰水晶糕和两罐补汤,一半送郑府,一半送大长公主府。 虽然江意惜不愿意跟大长公主走得太近,但老太太那个慈祥的眼神江意惜一直记得。偶尔想起,她的心总有些不踏实。 这种感觉让江意惜很纳闷,不知何故。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或许啾啾是郑吉送的,郑吉又是大长公主的儿子,自己喜欢啾啾,对老太太的感情也就有些特殊了。 马车到了郑府角门, 她还没有下车,一个等在角门口的清秀小厮笑道, “江二姑娘,我家老太爷、夫人、三姑娘都去了大长公主府。夫人说,请江二姑娘直接去大长公主府。” 江意惜一喜。连郑晶晶都去了大长公主府, 说明小姑娘的眼睛彻底好了。 她掀开车帘问道, “是大长公主府有什么喜事吗?” 若有喜事,只拎几盒点心或是两罐补汤好象不太好。 小厮笑道,“那倒没有,只是大长公主身体有些不爽利,主子们去看望她老人家。” 江意惜对马车道,“去宜昌大长公主府。” 宜昌大长公主府离这里只有两条街,没多久就到了。 门房已经得了嘱咐,听说是江家二姑娘,马上打开角门,又请江意惜和水灵坐上骡车,去了大长公主住的千禧堂。 厅堂里,郑老驸马和郑老少保坐在罗汉床上下围棋,郑婷婷、郑晶晶在一旁低声说笑。 西侧屋里,长公主斜倚在美人榻上,何氏和谢氏坐在两边。 谢氏低声道,“那日,孟大夫人跟我解释,孟二公子年纪还小, 为了更有把握, 才没参加今年春闱。又夸婷婷长得俊,爽利,心正……这次的话递得更明显了。可玉儿回来说,吉弟也不同意……” xiaoshutingapp.com 这一年来,成国公和孟大夫人几次暗示想让郑婷婷当自家儿媳妇。郑老少保和郑统领、谢氏也都喜欢孟辞羽,愿意结这门亲。可郑老少保跟孟老国公说起这事的时候,孟老国公却模棱两可,态度不明。 郑家猜测或许孟老国公这个当家人不太愿意这门亲事。他们有些猜不透原由,便写信寻问郑吉。郑玉回来明确说了郑吉的意思,郑吉不同意。还说,除了孟大夫人的两个孩子,郑家的子女跟孟家哪个子女结亲都成。 之前郑家人对孟辞墨没有多少印象。即使偶尔会在孟家庄看到孟辞墨的郑副统领,也只是觉得孟辞墨长相极好,可惜眼睛瞎了。后来皇上封孟辞墨为五团营的参将,郑家才对孟辞墨重视起来。 可郑玉这次回来后,把孟辞墨夸上了天,说他睿智有韬略,文武双全,有军事天赋……不止郑玉跟他玩得好,郑吉也极欣赏他。 郑家人便品过味来,应该是郑辞墨跟孟大夫人不合,而老国公、郑吉都站在孟辞墨一方。 虽然大长公主生儿子的气,但不知何时起愿意听儿子的话了。 说道,“既然郑吉也不同意那门亲,就找借口推了吧。孟老国公和我儿都排斥这段姻缘,定有原由。本宫有些寻思过味来,问题应该出在付氏身上,她若真的贤惠,怎么给孟月找了那么个刁钻婆婆。若婷丫头摊上个面慈心苦的婆婆,就可怜了……辞羽那孩子还是不错的,明确拒了,莫耽搁了他。” 先谢氏还有些舍不得,总觉得孟辞羽出身好,才貌双全,是难得的好女婿。公爹和男人听了郑吉的意思后不同意那门亲事,她便来探听大长公主的意思,见她老人家也这么说,只得绝了那个心思。 郑家老哥俩很早就分了家,但两兄弟、两家人相处得非常好。 说完了郑婷婷的亲事,又开始说郑玉的亲事。 谢氏气得骂人,“那个不省心的,我提了好几家姑娘都不愿意,说要熟悉公务后再想这事儿。” 她不好说的是,儿子不许她擅自定下,她就真不敢擅自定下,怕儿子跟郑吉一样跑出去不着家…… 大长公主也想到那个不省心的儿子,余光扫了儿媳妇一眼,不好多说,叹道,“这事儿不急,等玉儿也满意了再说。” 何氏低下头,面无表情。 正说着,门外的丫头禀报,“江二姑娘来了。” 江意惜被丫头直接领进来,郑晶晶迎了上去,“江二姐姐,我的眼睛完全好了,伯祖母都夸我是最最俊俏的小娘子。” 江意惜牵着小姑娘的手,先给正在下棋的老驸马和郑老少保屈膝行礼。 两个老头都放下棋子望向她。 一个略黑威严的老头笑道,“江小丫头忒能干,小小年纪就会治眼疾,比那些御医还强。老夫谢谢你了。” 这位是郑老少保。 江意惜笑道,“不敢当。” 郑老驸马面白微胖,非常和善的一个老头。 他又笑道,“老夫没少听孟老太师夸江小丫头,知书懂理,温婉贤惠,还会养花,善美食,会治病……上年在我孟家庄看了那盆‘天女散花’,养得极好……” 江意惜被夸得脸更红了,笑道“驸马爷过奖了。” 郑晶晶急得不行,拉着江意惜看她的眼睛。 郑老驸马挥手笑道,“你们自去玩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而不得 江意惜把小姑娘牵到窗下,仔细看她的眼睛。 水润的大眼睛里,两个眼珠像黑宝石一样镶在眼睛中央,又圆又亮。 江意惜惊喜道,“呀,真的痊愈了,好漂亮的眼睛。” 郑晶晶笑得眼睛弯了弯, 又赶紧瞪得熘圆,生怕别人看不到她的眼睛。 逗得江意惜和郑婷婷大乐。 两道清脆的笑声传去东侧屋,如阴霾的天空一下透过一缕阳光。 大长公主说道,“多好听的声音,可惜这种笑声府上都少有。” 江意惜被两姐妹领进来,给大长公主和何氏、谢氏行了礼。 老太太精神萎靡,厌厌斜靠在美人榻上。何氏也明显憔悴了一些,笑容不达眼底。 谢氏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谢谢你, 我家晶晶的眼疾总算好了。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会陪送一笔嫁妆。” 家里的谢礼都准备好了,谢氏才想起江意惜是孤女,江老太太和江伯爷的风评都不好。再多的礼物送去江家,到了小姑娘的手上也不知能剩多少。就决定添妆,添妆江家总不会扣下。 江意惜红了脸,不好接话,把带的玫瑰水晶糕和补汤拿出来。水晶糕这时吃,补汤拿去小厨房煨着。 大长公主拿着水晶糕咬了一口,说道,“这点心又俊又好吃, 竟是比御膳房做的还香。” 江意惜笑道,“孟祖父说我跟花和美食有缘……” 大长公主又上下打量江意惜一眼, 羡慕道,“还是闺女好,听话, 贴心,温温柔柔,怎么看都舒坦。再手巧些,嘴儿甜些,会养花,会做美食,哎哟哟,长辈可是享福了。” 何氏也笑道,“可不是,都说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唉!” 她是真想再要个闺女。可是…… 大长公主也叹了几口气。自己肚皮不争气,何氏的肚皮也不争气,两代女人都只生了一个独子。当然,更气人的是那个儿子,跑出去不着家,儿媳妇想生也生不出来呀。 婷婷大多时候住在公主府,也跟她们亲厚。可谢氏一来,两母女虽然举止上不算亲热,还比较刻意保持距离,但那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默契是掩盖不了的。无论何时,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晌午吃饭, 男人一桌, 女人一桌。因为有江意惜这个外人,中间还隔了道屏风。 两罐补汤一桌一罐,众人都说极其鲜美。谢氏等人见几位老人家喜欢,便没多喝,留着他们晚上继续喝。 饭后,几个老人和身体不好的何氏要午歇,谢氏在厢房歇息,郑婷婷把江意惜和郑晶晶请去了自己在这里的院子。 既然江意惜来了,就再给郑晶晶针灸一次,最后一次。 等针灸完郑晶晶去歇息,郑婷婷才讲了自己的郁闷。 大哥已经被安排在御林军,任四品中郎将,这本是大喜事。可因为大哥的亲事,母亲和父亲这几天又被气得不行,母亲还哭过。说像大哥那么大的后生,别人都生娃了,他连媳妇都不想找…… 郑玉的亲事江意惜不好多嘴,只静静地听。 末了说道,“郑副统领和郑夫人真好,并没有逼迫郑大哥娶不喜欢的姑娘。” 郑婷婷摇头道,“逼了。我哥被逼急就吓唬他们,若敢擅自定下他不愿意的亲事,就跟吉叔一样跑去边关。我爹娘就不敢逼了。” 江意惜想到那天在郑府听到的话,原来郑吉是因为不喜欢母亲硬给他定下的亲事,才不愿意回家…… beqege.cc 她也明白了何氏为何眼神平静得像尼姑,因为没有了期盼。 不过,江意惜觉得何氏的平静应该是强力压制着情绪的。若真的平静的没有任何期盼,也就不会忧思成疾了。 江意惜对郑吉更好奇了,没想到名震四海的大将军还被情所困。觉得他是个悲情人物,求而不得,只得熘之大吉。何氏也是个悲情人物,不得丈夫喜欢,只能独守空房。 人世间有太多彼此不睦的夫妻,还不是凑合着过。像他们这种极端的,好像只有话本里有。 江意惜又问,“郑将军心悦的姑娘嫁人了吗?若嫁人了,他死了心,也就不会太难过。” 郑婷婷道,“好像死了,所以吉叔才那么生气。” 之前她不太清楚长辈这些事,还是在郑玉回来后,谢氏跟儿子发生矛盾,气得跟丈夫哭诉时说了一些旧事,被她听到。 江意惜惋惜道,“能让郑大将军这么长情,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好姑娘。可惜了。” 她想起了母亲扈氏,人都死了多年,江辰还想着她不愿意再娶…… 郑婷婷道,“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伯祖母一生吉叔的气就会骂她,说她是‘狐狸精’……” 郑婷婷自觉说了不该说的,尴尬地干笑几声。看了江意惜一眼,又笑道,“我大哥还说,也不是每个他这么大的后生都生了娃,看看孟大哥,今年都二十一了,才说上媳妇。” 江意惜也笑起来。 两人玩到申时初,江意惜去千禧堂跟几位长辈告辞。 大长公主明显比上午的精神头要好一些。 服侍她的夏嬷嬷笑道,“江姑娘送的补汤真管用呢,看看大长公主,下晌没喊过一句胸闷。” 补汤配方是前世沉老神医说的。当时煲的是素汤,老神医说若再加些海参和猪肚更好。因为要送李珍宝,这次依然煲的是素汤。 补汤里最补人的不是汤里的食材,而是经过处理的盐和糖,但多喝这种补汤肯定是好处多多。 江意惜看出夏嬷嬷是想要补汤的方子。笑道,“这个方子是我上年在寺里为我爹抄经茹素时,遇到一个老婆婆,她告诉我的。我这就写给嬷嬷。还有,里面加些海参和猪肚会更好,我因为要送珍宝郡主,才没加那两样。” 大长公主很满意,拉着江意惜的手嘱咐道,“无事来陪陪本宫,江小姑娘跟婷婷一样,长得俊,又聪慧通透。” 还回赠了一支人参和公主府厨房做的四食盒点心。 江意惜回到江府,已是西阳夕下。 江家主子已经坐在如意堂,等着江伯爷回来吃晚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谢礼 江意惜很大方地把点心和人参都送给了老太太。
她如此示好老太太,一个当然是为了江洵以后的日子好过,还有一个是想在出嫁前少些事端,老太太能出手压制找事的人。 当众人听说她又去宜昌大长公主府玩了一天,大长公主还送了一支人参,都羡慕不已。 老太太拿着人参笑眯了眼,看品相, 人参的年份应该有几十年。又暗道,郑三姑娘也去了大长公主府玩,八成是眼疾彻底好了。 她直觉这支人参是江意惜治好郑晶晶的眼疾,大长公主赏的。不知郑府送了什么谢礼…… 晚饭后,老太太单把江意惜留下。 她把江意惜叫到身边坐下,再把下人打发下去, 悄声问道,“郑三姑娘的眼疾治得如何了?” 江意惜笑道,“痊愈了。” 老太太眼里精光一闪,呵呵笑了几声,把江意惜的手握得更紧。又问道,“你把郑家姑娘的隐疾治好了,那是帮了大忙啊,郑府就一样谢礼没送?” 江意惜看了一眼老太太,人参还没把她的胃口塞满。 她当然不会说添妆的事,笑道,“郑夫人送我的那件衔珠凤头钗,还有那两身衣裳,加起来值几百两银子呢。哦, 还有天竺那边的丝巾和线香,也值不少钱呢。” 看看极其满意的孙女,老太太气得抖了抖嘴唇,到底不好意思说那两样礼物太轻,还都送给了你的话。 老太太松开手,“你回吧。” 江意惜又道,“郑三姑娘的眼睛虽然好了,但还是需要巩固,隔一段时间我会再去检查和施针。” 若孟辞墨相约,她要找借口出家门。 老太太虽然极其不高兴郑家的抠门不记情,却不敢明目张胆得罪他们,点头同意。 江意惜一走,老太太就让人把江伯爷请来。 江伯爷听说江意惜把郑三姑娘的眼疾治好,郑府却没有什么表示,也是失望不已。 江意惜给郑晶晶治病和给李珍宝治病还有不同。李珍宝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嫡亲孙女,给她治病是荣幸,即使什么不给他们也不敢挑理。何况,他们猜测雍王府肯定送礼了,只不过送去了扈院,他们想要也不好张口。 而郑家虽是高门,自家也是勋贵,自家姑娘不是大夫,给他家姑娘治病属于帮忙。不好给诊费,但绝对应该送重礼。 看看文王,那么高的身份,江洵帮了忙,还送了礼物来感谢自家。更有高高在上的皇上,救了他的儿子孙女, 也赏了银子和物什。 老太太叹道,“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帮了那么大的忙,送一件首饰两套衣裳、一小块丝巾就完了。钱家姑娘眼角有一小块黑班,李家姑娘腿有些跛,再是勋贵世家嫡女又如何,因为有缺陷,一个嫁给土老财,一个给五十岁的老男人当继室…… “治好了眼疾是多大的人情,否则那姑娘别说找好婆家,嫁不嫁得出去都两说。他们却一毛不拔!哪怕先撂句实打实的话,将来管我三儿的前程也行啊……” 江伯爷重重叹了一口气。相较于老三的前程,他更想要看得见摸得着的钱财。之前想着,自家帮了这么大的忙,郑家又有钱,至少会送千两银子以上的礼物。 叹道,“人家不给,咱们也不可能张口要。罢了,就当吃亏买个教训。下次再有人来求惜丫头看病,先不要那么好说话。娘也跟惜丫头说说,不要马上同意,最好通过娘答应……” 通过老太太答应,帮忙的就是老太太了,要送礼也是送这个家。 老太太心肝都在痛,苦着脸说道,“惜丫头还有两个多月就嫁去孟家了,即使有人求她看病,也求不到老娘。” 母子两个长吁短叹一阵。惜丫头嫁了人,别说谢礼,连人情都是孟家的。 这个现场直播江意惜没听到,因为花花的魂魄回元神那里歇息了,身体一直在小篮子里睡觉。 次日上午,江意惜躲在屋里做嫁妆。 秦嬷嬷又过来了。 她一直在帮江意惜给成国公和孟大夫人作鞋子。 嫁去婆家要送婆家长辈孝敬,老国公和老太太的鞋子都是江意惜亲手做,而那两口子的东西就让奴才帮着做了。 秦嬷嬷说了几话后,就把话题引到宜昌大长公主府里。 江意惜以为秦嬷嬷是对宗室家的生活感兴趣,也就讲了一些。 秦嬷嬷见主子神色如常,什么事也没有,总算松了一口气。 四月初十是江伯爷四十岁生辰,本来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因为出了周氏那件事,江家不想大办。但四十不惑,也不能办得太无声无息。就请一些亲戚和族亲来吃晌饭,其中包括江家未来女婿孟辞墨。 孟辞墨知道江意惜跟大房的关系不亲近,但若不去,容易让外人误会自己不尊重江意惜的娘家,也就是不尊重江意惜,还是决定去。他要来参加生辰宴,已经让江大告诉江意惜了。 前些天江晋去就去请双红喜戏班来唱戏。班主听说是江洵的大伯过寿,许诺免费来唱堂会。江晋回来说,彩云卿已经离开双红喜戏班,不知给哪个贵人当了外室。颇有些遗憾和失望。 在他想来,彩云卿那样的神仙人物,嫁人都不应该,还给男人当外室。 这天三老爷和江洵也都请假在家。 上午,江伯爷和三老爷带着江家几个男孩子在前院招待客人,老太太和三夫人、几个姑娘坐在如意堂里,江大奶奶在如意堂外迎接女客孩子。 己时初,就有女卷亲戚来了如意堂。 是几个族亲女卷和孩子,三老太爷的两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五老太爷的一个孙媳妇一个孙女,更远一些的两房人,一群孩子。江家在京城的族亲不多,只有这五家,混得更不济,平时来往不多。 不多时,江意慧来了。听说这次她的夫婿郭子非也来了,老太太十分高兴。 午时初,外院的人来报,江家未来女婿孟世子来了,他和大姑爷郭世子要来如意堂给老太太见礼。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正式亮相 如意堂里一下热闹起来,众人都齐声恭贺着老太太。 三老太爷的孙媳妇孙氏笑道,“哎哟哟,老太太有福,孙女婿是伯府世子爷,未来孙女婿是国公府世子爷,三品将军。全天下的福气, 可都被你老人家占齐了。” 老太太被拍得神精气爽,指着孙氏笑道,“就你的小嘴儿甜。” 在江晋的陪同下,孟辞墨和郭子非一起来了如意堂。 郭子非长相一般,黑黑胖胖,华服裹身。 孟辞墨穿的是三品武官服, 玉树临风, 仪表堂堂。如星的眸子炯炯有神,根本看不出之前是个瞎子。跟郭子非站在一起,更显得风姿卓越,器宇轩昂。 众人的目光都被孟辞墨吸引过去。 孟辞墨这是眼睛好了以后第一次在京城真正亮相。之前除了进宫见了一次皇上,基本上都在军营忙碌,只偶尔会悄悄跟江意惜见一面。连孟府都很少回,也拒绝了孟府准备为他举办的升官宴。 多年前他在京城名声不显,不熟悉他的人只知道成国公府大公子顽劣,十五岁跟着祖父去边关打仗,回来的路上落马成了瞎子。 成国公府最拿得出手的三个人,一个是二十几年前的世子夫人曲氏,艳冠群芳。一个是八、九年前的孟月,“京城四美”之首。一个是现在的孟辞羽, 公子如玉, 才高八斗, 十六岁就中了举人。 却原来孟世子更不得了……不说如意堂里的女卷, 就是前院的男人也惊讶不已, 孟辞墨的人才居然比孟辞羽还要好。 也难怪, 他母亲活着时可是“二曲”之一,他姨母曾是皇宫中最美艳的妃子。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孟辞墨。江意言更甚, 不仅呆呆地看着,连嘴都半张起来,稍后还低唤了一声“孟世子”。 三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皱眉咳嗽一声,也没能把江意言“唤醒”。 江意惜见江意言这样,也挺为有这么个堂妹丢脸。 郭子非给老太太长躬及地,喊了一声,“祖母。” 孟辞墨是第一次见老太太,下人摆上蒲团,他跪下磕了头。 “晚辈拜见祖母。” 他即使还没成为江家正式女婿,喊老太太“祖母”也没错。 老太太高兴,一叠声地答应,“诶,诶,好……孩子,好孩子。” 先想叫“好孙女婿”,又赶紧改成“好孩子”。 璎珞拿上一个托盘, 上面摆着一个碧玉笔筒。这是老太太得知孟辞墨要来祝寿,特地让人准备的。 孟辞墨没带下人来后院, 老太太的另一个大丫头玉簪上前接过, 过会子拿出去交给孟世子的下人。 两人见完了礼,又由江晋陪着去外院吃饭。 吃完寿宴,又说笑一阵,客人们才告辞。 孟辞墨这次送的礼也比较贵重,是一架紫檀木凋花博古架。 江意惜有些肉痛,她知道孟辞墨如此是为给她长脸。可她宁可不要这个脸面。 后来才知道,郑少保府也送了贺礼。主子有事没来,总管送了一对官窑出的五彩瓷大花瓶。 这对大花瓶是精品,有半人高,不会低于两百两银子,老太太和江伯爷还算满意。 除了孟辞墨送的博古架摆去如意堂,其它礼物江伯爷都收进了自己的私库。 江意惜暗哼,晚辈的谢礼要充公一半,长辈的谢礼几乎都自己留着,也只有那母子做得出来,还认为正该如此。 孟辞墨比孟辞羽还俊俏的事也在街头巷尾传扬开来。许多人不相信,觉得传这种话的源头在江府,也就是孟辞墨未婚妻的府上,一定是江府给自家女婿脸上贴金,大言不惭…… 水灵在外面听了这些传言气得不得了,回去跟江意惜说道,“姑娘,你赶紧给孟世子写封信,让他去长顺东大街、长顺西大街、罗福大街、金雀大街走一趟,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瞧瞧,是孟世子长得俊还是孟二公子长得俊。” 那四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水灵笑嗔道,“亏你想得出来。孟世子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大事,还能为谁俊谁不俊跑去熘大街。” 江意惜也大乐,没理这丫头的碎碎念。 自从见了孟辞墨后,江意言也有些反常,屈尊来灼院两次。来了又端着臭脸,说话夹枪带棒。 江意惜知道她的心思,她是看孟辞墨长得俊,又是世子,三品将军,自己这个孤女配不上他。这个府能配上他的,只有伯府嫡女。 江意惜不会跟这个丫头客气,几句话把她怼跑了。 两日后,一张契书又交到江意惜的手上。 三老爷夫妇让人已经把塘州昌县的地和庄子都卖了,由于卖得急,损失了八十几两银子,这些钱由大房补上。又在京郊通林县买了八百亩二等地,花了五千零四十两银子。 每一笔帐都说得清清楚楚,多出来的四十两银子和办事用的几两银子,都是江三老爷夫妇贴的。 这块地江意惜非常满意,离扈庄比较近,吴大伯父子可以一并管理。江意惜领了他们的情,把那四十多两银子还给三夫人。三夫人不收,说长辈给晚辈贴这点钱还收,说出去让人笑话。 江意柔私下告诉江意惜,卖地时损失的八十几两银子,还是三老爷提点了老太太,老太太让江晋拿出来的。 之后又传来不好的消息,跟江意柔说的那两家亲事都没说成。一个是听说男方继母不慈,三老爷夫妇怕闺女嫁进去受继母的气,不愿意。 另一个男方家是江三老爷夫妇非常喜欢的。后生伯祖父生前官至从一品都督佥事,堂伯父如今在南越任总兵,父亲是南大营的游击将军,家族在军里颇有威望。本人十八岁,是五团营里的七品把总,长得也高大俊朗。都准备请官媒正式提亲了,那家怎么知道了周氏犯的事,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不愿意了。 周氏的事还是影响到了闺女的亲事,江三夫人气得到老太太那里大哭一场。 江意柔也气得要命,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泪。 这事不是花花说的,而是江意惜自己听到的。 第一百三十章 老和尚 江意柔的卧房跟江意惜的卧房只隔了一道墙,她们在卧房里悄悄说这些事就被江意惜听到了。 江意惜之前就有一种感觉,她的耳朵灵敏多了。比如上次郑玉和谢氏的对话,按理声音绝对不可能让别人听到,还是隔壁的人。 偏偏她就是听到了。 之后江意惜开始留意,发觉自己听力的确是好多了。虽然不像花花听得那么远,但比常人好得多, 隔壁轻微的声音都能听到。 花花是个“顺风耳”,她吃了它那么多福利,元神又在她的胃里,是不是她的听力也得到了提升? 欣喜之余,也有弊端。她睡觉的时候要在耳里塞棉花,否则隔壁的鼾声都能听到, 影响睡眠。 江意柔受了打击,江意惜无事就去华院陪她说话。又跟江三夫人暗示, 以后她会帮着留意。 四月十八,梅溪诗社在长胜侯赵家举办诗会,头一天赵秋月就给江意惜写了贴子。这天,江意惜把江意柔带去玩了一天。 江意言气不过跑去如意堂告状,老太太已经不耐烦应付她。非常不客气地说,“你生母做了那种丧德败行的丑事,连隔了房的姑娘都受连累,你还想着出去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出去现眼……” 江意言不知道周氏到底干了什么,气得哭着跑出如意堂。 江意惜讨厌江意言,但更不喜欢老太太看江意言的眼神,跟前世看她和江洵的一模一样。 只是, 她讨厌江意言可以表现出来, 而不喜欢老太太的心思却不能表现出来。 四月二十一下晌, 宜昌大长公主府来了两个嬷嬷, 一个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夏嬷嬷, 一个是公主府厨房的婆子。 夏嬷嬷说,她们按照江意惜写的方子做出来的补汤, 不仅味道没有江意惜做的好, 大长公主喝了以后,也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她们想请江意惜去大长公主府做,或者亲自教厨娘做。 这是怀疑自己写的方子有假? 江意惜笑道,“我才让人买了食材,还准备明天早起煲好汤去孝敬大长公主,正好嬷嬷来了。” 这的确是江意惜准备孝敬大长公主的,却不是孝敬她一人,而是会送去郑府,再请郑府送一半给大长公主府。 虽然大长公主说过让她去陪大长公主的话,她只当这是客气话。或许是前世的伤痛太深,她始终不喜欢宜昌大公主府,能够不去尽量不去。 昨天孟辞墨让人送来消息,让她明天去南风阁见面,她要找借口出去一趟。 既然她们来了,还有怀疑,江意惜就在两位嬷嬷的眼皮底下做了补汤,熬了大半个时辰。 香味越来越浓。 那个厨娘笑说,“食材一样, 数量一样, 顺序一样,火候一样,可江二姑娘做的就是要香浓得多。这是天份,比不了的。就像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人,有人能当御厨,也有人只能在小馆子里讨食吃。” 厨娘精明,她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她也纳闷,为何自己跟江姑娘的法子一样,食材还要更精细,做得却远不及江姑娘好。 夏嬷嬷也不得不佩服,讪讪笑道,“江姑娘聪慧。” 大长公主说厨娘煲的汤没有江小姑娘煲的好喝,喝了作用也没那么大,她还以为是江姑娘藏私,心里非常不高兴。主动要求带厨娘过来“讨教”…… 汤煲好后,两人连着陶罐一起拿走了。 次日一早,江意惜又煲了一罐,给老太太送了一盅,又悄悄给江意柔送了两盅,就带着水灵、水香去了郑府。之所以带水香,是因为孟辞墨明说了要带孟连山去南风阁。 伴随着番茄秧的茁壮成长,转眼到了五月初,天气越来越热。 而成国公府每年四月份都要举办的牡丹宴却没有如期举办,孟大夫人的托辞是要忙孟辞墨的婚事。实际上是孟辞墨的眼睛好了,成国公又挨了胖揍,她气闷没心思办。 五月初二下晌,吴嬷嬷来报信,李珍宝初四会去扈庄玩一天,顺便把花拿走,两日后便会进京住进雍王府。 这不仅是雍王府的大事和喜事,据说太后娘娘高兴的连病都好了大半。皇上也高兴,还在金銮殿上提起起过此事。 五月初三一大早,江意惜抱着花花同吴嬷嬷、水香、水灵、秦嬷嬷坐着吴大贵赶的骡车去扈庄。 天气热,一出城门丫头就把车帘打起,这才有了凉意。 午时初,骡车一走上那条通往扈庄的小路,花花就从马车上跳下去,直奔青骡山而去。 到了扈庄门前,江意惜被丫头扶下车,看见离庄子不远的大树下坐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穿着灰色僧衣,极瘦,脸上的褶子特别多。白眉毛斜飞向上,白胡子垂在胸前。他像是中了暑气,脸色不太好,闭目慢慢转动着手里的念珠。 因为前世出过家,江意惜对出家人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感。特别是这位老和尚,至少得八十岁以上。 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不易,还大热天的一个人走到这里……江意惜动了隐恻之心。 她走过去问道,“请问师父,需要喝水吃斋吗?要不,去我家坐坐?” 老和尚睁开眼睛上下看了江意惜一眼,目光在她左腕的沉香念珠上停留了一下下,说道,“阿弥陀佛,老纳赶路赶得急,的确又渴又饿。” 说着站起身。 江意惜把老和尚请进庄子,见他极喜内院里的花草和鸟儿,又请他去西厢喝茶。 老和尚没进屋,看到西厢外廊下有一个小板凳,坐下。 他笑道,“鸟鸣莺啼,繁花似锦,又远离尘嚣,女施主的家美如仙境。”眼睛多看了几眼番茄秧,又吸了吸鼻子,“把你家不一样的好茶拿出来让老纳品品。” 水灵不高兴了,嘟囔道,“出家人还这么挑剔。” 江意惜心里一动,这老和尚是闻出自家有不一样的味道了?再想到他看自己手腕念珠的眼神,猜测这位老和尚即使不是愚和大师,也是跟愚和大师熟悉的高僧,认出了念珠的出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外留下 江意惜嗔了水灵一眼,斥道,“不许对师父无礼。” 老和尚笑道,“女施主上道。老纳法号愚和,女施主不许藏私。” 为了喝好茶,老和尚自报法号。 原来他真是自己崇拜了两辈子的愚和大师。 江意惜大喜。 为了招待孟家祖孙,庄子里一直放了罐经过处理的好茶。江意惜亲自泡上茶, 端至愚和大师手里。又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他旁边,方便放茶。 愚和大师揭开盖子非常享受地闻了闻,顾不得烫尝了两口,夸奖道,“好茶!机缘巧合,老纳还有这个口福。” 他喝完茶, 江意惜续上水。 愚和大师又笑道, “老纳这几日口澹,女施主做斋时上上心,这个人情老纳记着,不会让女施主吃亏。” 倒真是半仙。 江意惜顾不得歇息,笑道,“我去厨房给大师做素斋。” “师父”改成了“大师”。 因为明天李珍宝要来,厨房里准备了不少做素食的食材。她做了四个素菜,拔丝红薯、爆炒双菰、爽口木耳、千层腐皮,又做了一小盆豆芽凉面。 做好后,江意惜亲自端去西厢桌上。 愚和大师吸了吸鼻子,对站在一旁的江意惜和水灵笑道,“老纳吃相不雅,两位施主请自便。” 江意惜去上房吃完饭后又独自去了西厢。 老和尚已经吃完斋, 桌上饭菜一口不剩。 江意惜抽了抽嘴角, 那个份量足够两个壮男吃。这个份量, 这个迅速, 吃相肯定不雅。 愚和大师看出她的意思, 笑着说了一个字,“香。”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得上天眷顾,意外得了一样好宝贝,可喜可贺。” 连那件事都知道了。 不管他是算到什么还是闻到什么,修为都高得不得了。 江意惜不知该说什么,唯有仰望。 老和尚又说道,“老纳想向女施主讨要两样好东西。” 江意惜猜测他要的好东西其中一样是茶叶。暗诽,口口声声说不让女施主吃亏,却连吃带命。 “大师想要刚才喝的茶叶?” 老和尚笑道,“女施主上道。老纳虚渡光阴近百年,爱好不多,素喜好茶。另外,老纳还想讨要那物。” 他站去窗边,手指向放在正房外廊下的一个花洒。这个花洒是江意惜从府里带来浇番茄秧的,水里兑了一点眼泪水。 茶叶江意惜会给。可这水里加了元神的眼泪,她能用,却不能给别人用,小东西专门嘱咐过…… 她摇头道,“茶叶我可以送,但那个花洒我不能送。” 老和尚眨巴眨巴眼睛, 把手腕上的念珠取下在手中转动起来, 说道,“十几年前,老纳夜观天象,推算出一个好宝贝或许会造访这个世界,还会由皇家出生的小节食带来。可上年老纳看小节食的面相,才发现她与那宝贝无缘。 “唉,老纳足足沮丧了大半年,以为同那个好宝贝会失之交臂,晋和朝百姓终将逃不过几年后的那场战乱和十年后的那场饥荒。前些日子老纳又夜观天象,才发觉那样好宝贝已然来了这里,被另一人意外留下。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那两场劫难或许可以避免了。” 说完,就看着江意惜笑。 哪怕江意惜知道他是愚和大师,知道愚和大师道行高,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厉害,连这个都算到了。 江意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愚和大师对李珍宝格外不同,不遗余力为她治病,原来他早就知道光珠会被李珍宝带到这个世界,而光珠的到来或许能阻止两场劫难…… 愚和大师的出身不是秘密,全晋和朝的人都知道。 他年少时是太子,按世俗中的辈份,他是当今皇上的伯祖父。 十四岁突然顿悟,说帝王也拯救不了苍生。他冲破重重阻力遁入空门,在报国寺落发出家。 闭关修行三十年,在四十几年前的一场瘟疫中,他才带着徒弟出现在人前,拿出的药救治了十数万病人。之后又警示过一次豫北有强力地动,一次湘南有水灾,救出的百姓超百万人。 他大多时间领着弟子四海云游,少数时间闭关修行,很少出现在人前。因为身份特殊,哪怕是皇上,也不敢强行让他算命或是看病。他几乎不管世俗中事,除非他认为该管。 据说包括李珍宝在内,只有六人他亲自出手治过病。包括当今皇上在内,只有五人他亲自批过命…… 他没算错,光珠的确是李珍宝带来这个世界的,只是她“不愿意”要,一巴掌打了出去。这一世打进了江意惜的嘴里,而前一世光珠被李珍宝打到墙上,不得已回到九天云外。 若是这一世江意惜的嘴巴不张开,光珠把她砸个鼻血长流,它自己再次回到天上,“好宝贝”就真的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江意惜既万幸自己怎么就好巧不巧正好在那个时候张开嘴,又不知道愚和大师把这件事明说出来有什么用意。 她没说话,纳闷又崇敬地看着愚和大师。 愚和大师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小东西来了这里,就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造福于这个世界的苍生。” 江意惜搞懂了,愚和大师今天不是恰巧走累歇在门外,而是专门来找她的,找她的目的是想利用花花达到什么目的。 她不愿意生灵涂炭,可更不愿意让花花暴露,招致危险。 说道,“大师也说它是小东西,它那么弱小,怎么能背负那么重的使命。况且,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觊觎它的坏人,万一暴露了,岂不是危险。” 愚和大师笑笑,又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慈悲心肠。放心,那小东西得日月精华灌溉,老纳怎敢把它置于险境。它做了好事,救助苍生于危难,既为小东西积了福,也能为女施主来生积福。” 江意惜道,“我也希望能拯求苍生。可若事情弄大了,我担心小东西的安全……” 花花说过,它的武力值很低,只比真正的猫厉害一点,连大型野物都打不过。何况是人,甚至不可预知的妖僧。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避香珠 愚和笑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老纳自会守口如瓶。老纳亦会挡在你们前面,所有不同寻常的东西都出自老纳之手,与旁人无关。以后,女施主有不好找的借口, 不好说的出处,也可推到老纳身上。” 这话让江意惜比较满意,“怎么帮大师?” 愚和大师道,“老纳想讨要一些神仙水。” 神仙水? 江意惜直觉他说的神仙水是敷在元神外层的眼泪水。 若他要的是经过光珠照射过的东西,或是用眼泪水浸泡的东西,或者直接拿某样东西来让江意惜照射或浸泡, 只要处理得不是太逆天,她都愿意。 因为这些东西不会暴露花花的特殊。 但眼泪水, 花花专门说过,只能她用,任何人都不许给。 江意惜为难地摇摇头。 愚和大师没继续那个话题,而是指了指她的左手腕,说道,“这串珠子本是老纳送与小节食避香的,不成想她把小东西‘强送’给女施主,还把这串珠子也赠与女施主。阿弥陀佛,真是天意啊。” 江意惜有些蒙,“大师的意思是这串珠子与小东西有关?” 愚和大师笑道,“这串念珠中有一颗珠子不是沉香念珠,而是避香珠。这种珠子不仅能驱赶虫蛇,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作用,能遮住女施主体内特有的气味,也就是与凡人有异的‘仙气’。” 体内特有的气味,仙气,是指她胃里光珠的气味? “大师什么意思?” 老和尚说道, “那宝贝不是凡物,带有特殊的气味,只是一般人闻不到。小东西的皮囊也有那股味道,否则那些有慧根的野物也不会不吃它的肉。在遥远的乌斯藏,有几个用灵兽练修为的番乌僧,他们养了一种玄凋,玄凋嗅觉异常灵敏,也极是厉害,专门为番乌僧捕捉灵兽练功……” “还有那两种怪物?” 花花最怕这个世界有什么妖僧妖道,没想到还真有。 江意惜着实被吓了一跳。若她把避香珠给小东西戴上,她胃里的光珠就会被发现。若不给,小东西就有危险。 她问道,“大师还有这种避香珠吗?” 老和尚摊开右掌,掌心有一颗小指指腹大的小珠子,比江意惜腕上的念珠小得多,黑黄白相间的花纹。 “这种避香珠,是老纳用了五十几年的时间密制而成,只有五颗。早年送出两颗,后又赠小节食一颗。女施主务必要保管好, 弄丢可就没有了。” 江意惜伸手把小珠子拿起来,闻了闻,与沉香大体相似,又有些许不同。她看看手腕上的珠子,的确有一颗跟另十二颗不算很一样,仔细看花纹偏暗,与这颗小珠子相似。 江意惜相信愚和大师不会骗她,舍不得再把珠子还回去,又不想给眼泪水。说道,“那种水肯定也带有不一样的气味,拿出去了,小东西岂不是暴露了,被番乌僧和玄凋察觉怎么办。换一样东西成不?” 愚和大师说道,“女施主放心,玄凋只能辨别出小东西的元神、皮囊,和未加稀释的神仙水的气味,其它脱离了小东西的所有味道它都辨别不出来。老纳还有颗避香珠,会掩盖那种气味。若是要拿出去用,都会用水稀释,即使玄凋在也辨别不出来。” 见江意惜还是一脸担忧,又道,“女施主无需太过担心,到现在为止番乌僧和玄凋还没踏足过晋和朝。哪怕他们来了,只要在二里之外,没戴避香珠玄凋也闻不到。玄凋的嗅觉虽然灵敏,但视力不好,超过两丈距离便看不清楚。女主施主注意了,玄凋身高二尺,羽毛黑色中夹杂着少许金色,头顶一撮白毛。” 江意惜心里有些松动,依然不敢自己决定,“我要问过小东西后才能决定给不给。”又建议道,“大师,既然你能算到有战乱,肯定也会算到挑起战乱的人。告诉皇上先把他抓起来,能从根源上制止,干嘛要绕大弯子?” 老和尚的嘴角向左抽了抽,左边脸的皱纹更多更深。说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老纳之所以能跟女施主和盘托出,是因为女施主也知道许多天机,老纳还需要女施主的帮助。 “而其他人,若老纳说了不该说的,是会折寿的。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狱,老纳并不怕死,却想多活几日,多为苍生谋事。何况,有些人哪怕是做坏事,也有他的使命,也得上天卷顾。 “老纳不能直接制止他,只能用其他法子让其他人去阻止他。老纳没有办法拯救所有苍生,也阻止不了朝代更换。但知道拯救的法子,便想在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多救人。” 江意惜默然。 矛盾的不能再矛盾,却还说得头头是道。本来能够简单地解决,偏偏要绕一个大弯子……高僧的境界她不懂。 江意惜又道,“大师,连多年后的战乱你都算出来了,总能算到番乌僧和玄凋会不会来这里,什么时候来吧?告诉我们,让我们有个准备。” 愚和大师笑道,“女施主的问题不少。只有大事,上天才会预示,老纳也才能在看过天象后推算出来。至于芸芸众生中的小事,上天不会预示,老纳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算。” 江意惜不服气道,“你想要小东西的东西,它的安全不算小事吧?” “这倒是。不过,那些事要等拿到老纳想要的东西才能说。阿弥陀佛,老纳在报国寺静候女施主。” 说完,他就给了江意惜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高僧的形象平易近人了一些,江意惜知道他是提醒自己去拿他讨要的两样东西。 既然茶叶不会惹祸,拿给他也无妨。加了眼泪的水她不能随意送,今天她就自作主张送了,一个是花洒里的水稀释得非常厉害,一个是要了他的两颗避香珠,还知道了番乌僧和玄凋的存在。 江意惜去上房把整个茶叶罐都拿出来,连着那个装了半桶水的花洒交给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管住自己的嘴 拿着这两样东西,愚和高兴的白胡子都抖了几抖。悄声道,“女施主去报国寺,再多给老纳送些这种好茶。” 江意惜说道,“那些水也能制好茶。” 她正愁沉老神医的茶叶不可能永远喝不完,现在又有出处了。 愚和大师道,“那些水要做大事, 老纳舍不得用在制茶上。” 江意惜忍不住问道,“什么大事?” 愚和大师笑得一脸褶子,“天机不可泄露。” 江意惜无语,只得送他出去。 一出门便热浪滚滚,日头亮得刺眼睛。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笼子里的鸟儿都热得缩着脖子打磕睡,满庭院的花儿却开得灿烂无比。 愚和大师心疼地皱了皱眉毛, 又说道, “一花一世界,女施主是爱花之人,侍弄花草用心,但极有限的好东西应该用在刀刃上。” 江意惜点头。以后的眼泪水的确不能随便用了。 院门刚打开,一个青年和尚就双手合什道,“师父,您让徒弟好找。” 愚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走,去找小节食。” 江意惜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两个背影飘然远去。从后面看,愚和大师步伐轻松有力,一点不像年近百岁的老人,不大的功夫他们便消失在那个小树林里。 江意惜坐去炕上看那两颗避香珠。她也才注意到,自从戴上这串念珠后, 她似乎从来没被蚊子叮咬过。特别是侍弄花草的时候, 别人被蚊子叮了许多疙瘩, 而她什么事都没有……原来是这拜这颗珠子所赐。 那么,以后无论是蛇还是蝎子、臭虫, 都不会咬她了吧?前世出家后她被蛇咬过一次,以致于现在还特别害怕那物。 真是个宝贝! 下晌, 吴有富去了五团营,又去了孟家庄,孟辞墨和孟老爷子都答应晚上来扈庄吃晚饭。 孟老国公申时就来了。 老爷子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看来,这段时间给他调理得不错。 江意惜笑道,“孟祖父的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 老爷子笑道,“这大半年来,老头子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之前因为左臂有旧伤左手一直发抖,现在居然一点不抖了。” 他觉得是江意惜给他熬的补汤起了作用。 江意惜笑道,“一定是孟祖父之前忧心孟大哥,现在孟大哥的眼睛好了,孟祖父心宽,身体也越来越好。” 老爷子笑道,“有这个原因,也有江小姑娘的孝心。” 他接过江意惜递上的茶碗,闻了闻,遗憾道, “那种好茶喝完了?” 江意惜笑道, “本来还剩了一点。恰巧昨天愚和大师去昭和庵给珍宝瞧病,走累了来扈庄化缘。他非常喜欢那种茶, 都要走了,说看能不能自己制。还说,若他能自己制,一定少不了我的。” 老爷子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哈哈笑道,“这里风水好,风景好,居然把愚和大师吸引来了。若愚和大师能制出那种好茶,老夫就有口福啰。” 少不了他孙媳妇的,当然就少不了他的。 又十分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若早知道大师能来这里,我也过来拜望他了。不是谁都有小珍宝那个福气,得大师另眼相看。老夫平生只见过大师两次,一次是陪当今皇上,还有一次是年轻时身负重伤,大师救了我一命。” 一旁服侍的水灵忙说道,“这里风水好是我家姑娘带来的。” 老爷子捋着胡子点头,江小姑娘的好福气,他心里最清楚。 天黑透了孟辞墨才带着孟连山赶来扈庄。 当着老爷子的面,孟辞墨只能正而八经跟江意惜说话,背过身才敢跟江意惜眨眨眼睛,再抬抬眉毛。 江意惜好笑。只面对她一个人的时候,孟辞墨不仅不冷峻,还有趣得紧,像个孩子。 祖孙两个吃完饭就回了孟家庄。尽管江意惜和孟辞墨没有机会单独说悄悄话,但见了一面,两人具是心满意足。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让吴大伯父子把要送李珍宝的八盆花搬到庭院中央。 李珍宝一进来,就被庭院中间的三角花吸引。枝条伸得很长很宽,另几盆花加在一起也没有它的面积大。一簇簇紫红色的花朵压在软软长长的枝条上,风一过,花朵随着枝条摇曳生姿,满目绚丽。 李珍宝又想起昨天夜里的梦。她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也暗示放弃治疗,可爸爸仍坚持着不愿放弃。 爸爸总是以他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可她一点都不喜欢。在她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忙着打拼事业和同女人约会,对她的爱就是多多给钱。在她不需要他、想要逃离的时候,他又苦苦挽留…… 李珍宝逼退眼里的泪,冲江意惜一笑。“听愚和大师说,他昨天来这里化缘了?都说老和尚高深莫测,我倒觉得他平易近人。之前我不懂事,因为治病身体难受,还当面骂过他老秃瓢,他也不生气。” 江意惜说道,“他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跟孩子一般见识。不过,回京后你要管住自己的嘴,哪怕你再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宠爱,须知暗箭难防,不要轻易得罪人……” 一通碎碎念。 李珍宝搂着江意惜的胳膊撒娇道,“我的姐姐,你真当我傻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保证不先挑事儿。不过,若是有人敢欺负我,我也不会认怂,没道理抱着那么粗的大腿还受气。” 看着护卫把花搬走,李珍宝把江意惜拉在面前比个子,欣喜地比着一截食指笑道,“这个月我长了这么多,有一公分的样子。可惜还是这么瘦,上身是排骨,下身棒子骨。愚和大师昨天给我看了病,说明天回京没问题,只要不吃肉,就能在家呆到七月初五回庵堂。” 江意惜由衷说道,“祝喜你。” 两人斜去美人榻上,李珍宝又说了回京后的计划。太后奶奶想她,她回雍王府住一天,之后就会进宫陪几天太后,她已经想好了一整套巴结太后奶奶的方桉。 等到出宫,再请江意惜去雍王府玩。还有最重要的事,六月初七是黄道吉日,“食上”开业……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运数 李珍宝玩到申时才回庵堂。 送走李珍宝,江意惜开始盼望花花。之前说好,今天晚上它必须回来。 她坐在廊下,拿了一块黑麻布裁成条,给花花编络子。用这种络子当项圈,结帝,不太显眼。小家伙即使跑去外面,也没人会打坏主意。 从黄昏盼到月上柳梢,也没把花花盼回来。 戌时末,江意惜准备上床歇息之时,终于听到墙外有小东西的喘息声,接着房顶传来踩瓦片的声音。 水灵的骂人声响起,“还知道回来,姑娘等你等得心焦。” 花花刚跳下地,就被跑出来的水灵硬抓去洗澡。 水灵没有水清温柔,捏得花花有些痛。花花不高兴了,喵喵叫着一爪子拍过去,被水灵躲开,它又使劲拍打盆里的水,水喷了水灵一脸一身。 水灵气得直咬牙,也不敢再骂小东西一句。 洗完擦干毛,花花被塞进江意惜怀里。 等水灵退下,江意惜她才轻声讲了愚和大师来这里的事。 “……我不知道眼泪水能不能给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有没有伤害,没敢答应,只说跟你商量。” 听说这个世界真有妖僧和妖物,花花吓得一个哆嗦。它仔细看了看那颗避香珠,又闻了闻,觉得的确能掩盖光珠的气味,才由江意惜给它戴在脖子上。 颈链和珠子跟它的皮毛相近,又平平无奇,江意惜看后很满意。 花花喵喵叫道,“算到我会来找李珍宝,看出李珍宝跟我无缘,又有这种珠子,那老和尚的确有几分真本事,他说的乌番僧和玄凋应该不假。主人可以跟他交好,说不定以后我们真有用上他的时候。既然他有避香珠,又承诺拿眼泪水出去会稀释,就给他吧。我也希望能多多地救人,增加我的修为。你去报国寺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会会他。”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就带着吴嬷嬷、水香、水灵和花花回京。这次把吴嬷嬷也带回府,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嫁,有些东西要她回去帮着准备。 骡车来到官道,赶车的吴大贵说道,“姑娘,前面有好些马车和护卫,应该是珍宝郡主的车驾。” 江意惜的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前面隐约能看到许多车马,尘土飞扬。 这位郡主,搞得比公主出行还有气势。 进京后,江意惜在街边一家茶行花高价买了十斤灵泉茉莉香片茶。现在愚和大师会“制茶”,不一定非得用原来的青山毛尖,可以随时换口味。 午时初到了江家。 江意惜先去如意堂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还说了前天愚和大师去扈院化缘的事。 老太太的眼里冒着精光,“愚和大师去扈庄了?” 江意惜点头,“是呢,我还亲自做了斋饭给他吃。” 老太太的手颤抖起来,肠子都悔青了。愚和大师去了的地方,一定是风水好的地方。早知道扈庄的风水那么好,就应该一直留在江家。哪怕留给江洵,也比送给孟家好。 风水不是银子,银子没了还能挣,可风水是运数,运数没了是收不回来的。 想想还真是,惜丫头开始转运,结识珍宝郡主,结识孟家祖孙,跟孟世子定亲,给郑三姑娘治病,得大长公主赏识……都是去了扈庄之后。 只是,扈庄是扈氏的嫁妆,她不能直接收…… 江意惜见她目光闪烁,脸色也不太好,猜出她大概在想什么。 又笑道,“昨天夜里,我梦见了我爹和我娘,他们居然在一起。我想着,他们一定是看到那张契书,知道我过得好高兴,一起来看我。我想明天去报国寺上香,让我爹我娘在天之灵保佑祖母身体健康,保佑我和弟弟平安喜乐。” 头一天愚和大师去了扈庄,第二天惜丫头就梦见了二儿和扈氏……的确应该去报国寺上香。 老太太又补充道,“你爹活着的时候,你大伯极是疼爱他。你大伯是一家之主,明儿去上香,还要祈求佛祖保佑你大伯官运顺畅。” 江意惜答应道,“好,祖母想的周到。” 回到灼园,江意惜同花花一起进了卧房。拿出小竹筒,里面的眼泪水少得可怜。 江意惜还是想不通,这点东西,就能阻止战争和饥荒? 院子里传来江意柔的声音和啾啾的大叫声,江意惜赶紧把东西收起来。 江意柔赖在灼院吃了晌饭,又赖了一个下午。在如意堂吃了晚饭,小姑娘总算回了自己院子。 江意惜躲在卧房里用光珠照茶叶,明天要送愚和大师两斤茶。 趴在一旁的花花喵喵叫道,“江老太太和江老大又打你的坏主意了。” 江意惜没抬头,问道,“是想把扈庄要回去吗?” “你真棒!” 花花伸出右爪想像人一样比个大拇指,比了半天比不出来,只得缩回爪子。 花花喵喵叫道,“老太太跟江老大说,扈庄是风水宝地,不能让出嫁闺女把江家的运数和福气带走,等江洵回来让他收回来。 “江老大说,江洵跟老二一样,眼里只有惜丫头。若知道扈庄风光好,更不会收回。只说扈庄是扈氏留下的,应该留给儿子。江家出个大些的庄子把扈庄换回来……” 江意惜冷哼道,“他们也知道扈庄是我娘的嫁妆,怎么成了江家的运数和福气。那母子俩一个德性,都自私凉薄,有好东西就想划拉给自己。一个庄子,留给洵儿也无不可。但我敢打赌,只要留给洵儿,他们就会想办法谋给大房……” 照完茶叶,江意惜就提笔给江洵写了一封信。 庄子是扈氏留下的,她不能留给江家,更不愿意因为这个无关运数的庄子让江洵再次跟他们交恶。 江洵肯定会拒绝老太太,但她怕江洵拒绝得太直接,得罪老太太和江伯爷,对那孩子将来不利。 写好后,让水灵明天交给江大,再让江大交给江洵。 她知道老太太稀罕愚和大师送的珠串,先还想着明天厚着脸皮讨要一串。现在她也不想了,无论怎样都塞不满老太太的胃,就不塞。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算卦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带着花花和水香、两斤茶叶坐马车去了报国寺。这次要去见愚和,怕水灵说漏嘴,带了水香。 报国寺离西城门不到十里,但江家离西城门比较远,还是用了一个半时辰。 报国寺座落于西山山脚,是晋和朝最大的一座寺庙,也是香火最旺的一座寺庙。 他们下了马车刚进寺院,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和尚先看了江意惜怀里的花花一眼,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请问是江施主吗?” 江意惜答道,“是。” 小和尚七八岁,长得齿白唇红,极是可爱。他又说道,“贫僧戒九。师父遣贫僧在这里等候江施主,这边请。” 戒酒?江意惜暗诽,愚和大师佛法精深,取法号却极是一般。李珍宝的法号是节食,这又来个戒酒。 他们沿着游廊绕至后殿,再走过树林和花园,绕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禅院前。 禅院粉墙黛瓦,花红柳绿,一弯碧溪穿进去又穿出来。幽深雅致,的确是清修的好地方。 小和尚请水香去禅院外的一个亭子里歇息,前天看到的那个青年和尚接过水香手里的茶叶盒,请抱着花花的江意惜进禅院。 还自我介绍道,“贫僧戒七。” 江意惜才搞懂,之前的小和尚是戒九。 水香不愿意离开主子,江意惜冲她点点头,她才去了亭子。 禅院里更加清幽。 戒七直接把江意惜请进禅房侧室,再把茶叶盒放在炕几上。 愚和大师坐在炕上。江意惜一进去,他就盯着花花看,花花也盯着他看。 屋里一个三十几岁的和尚请江意惜坐去椅子上,给她倒了一盅茶后退下,又把门关上。 屋里只剩两人一猫。 愚和大师才笑道,“老纳今生何其有幸,能与小东西相识。缘份来了,打都打不跑。” 花花被他捧得高兴,又见他慈眉善目,的确像有修为的高僧,便也不害怕了。一下跳上炕,又爬到他的腿上,瞪大眼睛看着他,还伸出爪子摸摸他的白胡子。 愚和大师朗声大笑,把花花抱进怀里,顺着它背上的毛说道,“小东西忒讨喜,以后无事常来做客。”说完,拿起桌上的一块素点放在它爪子。 小东西属于隔锅香,几口吃完又伸出小爪子要。 愚和大师笑着又给了它一块。 江意惜把竹筒拿出来递给老和尚。 “我只有这么多,都给大师拿来了。” 老和尚打开盖子,没有任何气味。鼻子靠近竹筒,一股幽香迎面袭来。 他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才睁开眼笑道,“奇香,还只在方寸之间。” 再看看里面,只有一个底。叹道,“的确太少了,以后再拿些来。” 花花不高兴了,这可是它伤心的泪。它恶狠狠地冲老和尚喵喵叫了几嗓子,又扯了一下他的白胡子。 愚和大师笑着又顺了顺它的毛。 江意惜还是不太相信,“这个水就能避免战争和饥荒的发生?” 老和尚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间了女施主自会解惑。” 江意惜又道,“请问大师,番乌僧和玄凋会不会来这里,若来,大概在什么时候?” 老和尚掐了掐指头,笑道,“女施主把老纳想得忒厉害,老纳顶多算个神棍,却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知道得那么清楚。时间远了,也会算错,就像小节食和小东西的缘份。大事也是推算个大概,只有时间快到了,才能算准确。” 江意惜失望得不行,“大师当初可是答应要告诉我的,不能一拿到神仙水,就不兑现当初的诺言吧?” 花花也不高兴了,这老秃瓢耍它呢?又伸出爪子扯了两下他的长胡子。 愚和大师笑道,“莫着急,老纳还没说完。至少一年内,番乌僧和玄凋应该不会踏足中原。至于以后,要时间接近了,才能算得出来。” 江意惜充分相信,他是故意在吊着他们,让他们再次拿来眼泪水再说下一步的事。之前,愚和大师是她崇拜和膜拜的偶像,觉得他不止法力精深,品德更是无可诟病,可现在…… 至少是个老滑头。 花花想不到那么多,却是高兴得紧,这一年可以随便去林子里玩了。 老和尚看到江意惜不太高兴,又笑道,“女施主以为老纳占了大便宜?占便宜的不是老纳,是……”他嘿嘿两声,忍下下面的话,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施主和小东西救的可是无数条性命,莫要患得患失,值了。” 江意惜一想也对。不管他用什么法子,都是为了救人,也算自己和小东西间接了救人。 还是说道,“我跟大师不一样,大师是得道高僧,胸怀天下。而我,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让身边的亲人一生顺遂,让满心满眼信任我的小东西平平安安。” 老和尚笑道,“女施主这两个愿望都不低,与老纳的心愿是一样的。”他欠身从炕柜里拿出五个高一寸多的小黄铜筒,“这几个小筒女施主拿回去,这东西密封好,适合装那种水。” 连装眼泪水的容器都准备好了,还准备了这么多。 江意惜又好气又好笑。小东西就是哭上几年,眼泪水也装不满一个小筒。 愚和大师又摸了摸炕几上的两包茶叶,“老纳不喜欠人情,得了女施主这么多好茶,还是要给女施主算一卦。” 江意惜一下来了兴致,望向他。 愚和大师看了江意惜面相,又掐了掐指,说道,“女施主本是大福大贵之命。福来福去,大吉大凶,皆因四次‘水’。女施主已然经过三次,还有一次,若化险为夷,将余生顺遂……阿弥陀佛。” 他的话让江意惜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急道,“大师,你说的太笼统了。水的概念那么大,落水被淹、喝水被毒、被水滑倒……能不能说清楚些,我也好有个防范。” 愚和大师一脸的无奈,“阿弥陀佛,老纳不是神仙,只能算到这一步。具体事件要你自己想,想不透,老纳也没法子。” 说完就双手合什闭上眼睛,一副送客的架式。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与水有关的事 江意惜见愚和大师不再搭理自己,只得起身抱起花花告辞,再把装小铜筒子的包裹拿上。 出了禅房,那个中年和尚又奉上两斤茶叶、四盒报国寺素点。 “阿弥陀佛,这是贫僧师父加工过的好茶,这两盒素点送小贵客,这两盒点心送女施主。” 还他师父加工过的好茶! 江意惜看了一眼说谎不脸红的和尚。 和尚一笑,又道,“贫僧戒五,负责师父在报国寺的一切事宜。若女施主有事,贫僧师父又不在寺里,女施主可找贫僧。” 江意惜道了谢。 出了禅院,戒九领着他们主仆去吃斋饭。 报国寺的斋饭远近闻名。花花和水香吃得香喷喷,江意惜心事重重,哪里吃得进。又去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才坐马车回家。 花花困了,趴在水香怀里睡觉。江意惜闭着眼睛想心事。 跟水有关,还跟她的福祸相关,她能想起的只有两次。一次应该是前世桃花宴上,她掉进水里赖上孟辞羽,之后活得苦不?言,乃大凶。一次应该是这一世上年的桃花宴,她掉进水里重生,改变了前世轨迹,乃大吉。 大师说一共四次,还剩一次,只要躲过就余生顺遂。这一次又将在什么时候发生,以什么形式发生?知道的两次是落水,未知的两次有可能依然是落水,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与水有关的其他事件。 她只记得两次,还有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会不会在她不记事的时候? 还有,大师说她本应大富大贵,“本应”二字说明她在江家就应该有。武襄伯府哪怕没落迫,大富贵也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大房那几个儿女吧? 或者,江辰老爹的死也跟水有关。若他活着定能立大功当大官,那么自己也就大富大贵了? 回到江府,江意惜借口头痛直接回灼院,让水香把一盒素点送去如意堂,只说是她在报国寺买的。 厢房里,吴嬷嬷和水灵、水清在做江意惜嫁去孟家要用的一些针线,秦嬷嬷和彩儿也来帮着一起做。 啾啾一见主人和花花回来了,就扯开嗓子叫起来。 吴嬷嬷等人都出厢房给主子见礼。 见江意惜脸色不好,吴嬷嬷问,“姑娘怎么了?” 江意惜道,“嬷嬷和秦嬷嬷过来一趟,我有话要问。” 她们去了上房,江意惜问道,“我小时候落过水没有?” 吴嬷嬷非常肯定地回答应,“没有。” 秦嬷嬷也道,“没有。” 江意惜又问,“那有没有我被水差点呛得死,或者跟水有关的比较大的事?” 吴嬷嬷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有。姑娘为何这样问?” 江意惜道,“今天去报国寺我请那里的师父算了一卦,算卦的师父说两次决定我大凶大吉的事都跟水有关。我觉得挺准,我就是因为上年桃花宴落水后去了庄子,才得以跟孟祖父和孟世子认识,定下这门亲。可这只有一次,还有一次呢?我不记得,想着会不会是我不记事时发生过什么意外……” 命格的事不好细说,她只得编了这套似是而非的说辞。发生过的只说两次,是因为前世那次落水不能与人言。 吴嬷嬷想了想,又肯定地说,“姑娘小时候老奴几乎没离开过,不要说跟水有关,任何意外的事都没发生过。”又问秦嬷嬷道,“姑太太在的时候,我只要回扈庄看儿子,就把姑娘交给姑太太,你记得发生过什么意外吗……哎哟,你怎么了,生病了?” 秦嬷嬷脸色苍白,喘气急促,双手捂住胸口。 吴嬷嬷吓得扶住她。 江意惜也道,“秦嬷嬷不好了?我来摸摸脉。” 手刚伸出去,秦嬷嬷就站了起来,抖着声音说道,“奴婢胸口有些闷,回去歇歇就无事了。” 她急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了,又停下回头说道,“哦,姑娘小时候没出过跟水有关的什么事。” 吴嬷嬷起身把她扶出去,又让彩儿把她扶回去。 江意惜觉得秦嬷嬷似乎有些反常……难道自己小时候真的出过什么事?但冲秦嬷嬷对扈氏的忠心及对自己和江洵的好,若是有对自己不利的事,她应该不会隐瞒…… 吴嬷嬷回来看到江意惜还呆呆地想心事,劝道,“姑娘,有些算命的就是为了挣钱,不准的。想要算得准,以后姑娘跟愚和大师熟悉了,请他帮忙算一卦。” 这话说得江意惜哭笑不得。 把不吴嬷嬷打发出去,又抱起花花问道,“你之前说我有大福气,还富贵无边,可愚和大师却说我还有一劫,过了才能余生顺遂……” 花花说道,“我只看得出来你有大福气和大富贵,也不是早死的命。至于中间会遭什么劫,我看不出来,我卜卦的本事比不上老和尚。” “若是我没平安渡过那一劫,余生就不会顺遂,还谈什么大福气、大富贵。”江意惜说完,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算卦不准还要给我算,白让我高兴了。” 花花不高兴了,翻着白眼喵喵叫道,“你不信我的话,瞧不上我,就去给老和尚当徒弟。” 说完,它气冲冲冲跳上柜顶生闷气。 它高昂着脑袋不高兴的样子反倒逗乐了江意惜。 自己活了两辈子,钻这个牛角尖岂不是跟小东西一样天真了。干嘛还患得患失,这一辈都是赚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想通了,她又打着迭的说好话,还承诺给小东西做好吃的,才把它哄下来。 而秦嬷嬷一回去就上了床,彩儿叫她吃晚饭都没出来。 她又想起了往事,想起姑太太不易又短暂的一生。 那个卦算的太准了。姑太太投河时已经怀孕,也算是姑娘落水了。姑娘虽然失去了大富贵,却在江家活了下来,甚得二老爷喜爱,跟二爷也相处得好,如今又快嫁给孟世子了。前者大凶,后者大吉…… 这事连算命的人都算了出来,能一直瞒下去吗? 想到吴大伯告戒她的话,再想到她又在姑娘面前失态了,后悔得不行。赶紧起来吃饭,吃完去了灼院。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谣传 江意惜去如意堂吃饭还没回来,吴嬷嬷等人已经吃过饭又做起了针线。 见秦嬷嬷来了,都笑道,“无事了?” 秦嬷嬷笑道,“歇了一阵就好了,再来做些活计。” 不久,传来江意惜和江意柔清脆的笑声及絮絮低语声,秦嬷嬷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初九下晌,老太太派人来说,她有些不舒服,晚辈们不要去如意堂吃晚饭。 江意惜知道,她是想跟从京武堂回来的江洵谈话,让他把扈院留下来。 不去如意堂吃饭,江洵又要回来,江意柔姐弟高兴地跑来灼院蹭饭,他们还专门让人去街上买了酱肘子添菜。 有了他们姐弟,江意惜也不好听花花的实况转播。 吃饭前江洵才来灼院。他笑眯眯的,只偷偷给江意惜眨了眨眼睛。对江意柔姐弟说道,“三叔也回来了。” 等到江意柔姐弟走后,江洵才说了刚才的事。 “姐英明,祖母真的跟我说扈院是娘留下的,让我留下当念想。我非常遗憾跟他们说,扈庄离昭明庵近,珍宝郡主许多俗世用的东西都存放在那里,要放到她彻底还俗为止。我是后生小子,珍宝郡主是小娘子,还是戴发修行的小尼姑。扈庄给了我,就得让她把东西都搬走……” 江洵说了这些话,老太太和江伯爷气得脸色发青,既不愿意说不把扈庄留下,也不敢说让宝郡主把东西搬出去。僵持中,三老爷回来了。 三老爷听了个大概,就让江洵回来了。 江洵道,“三叔会劝他们打消那个心思……哼,若扈庄真的风水好,我更愿意姐带走,让姐将来日子好过。他们还鼓动我要回来,怎么敢想……这一年来姐事事顺心,连着把我一起带好,是姐聪慧,谋划的好。即使没有扈院,姐照样好过。” 这个弟弟真贴心,不枉自己事事为他打算。 江意惜伸手理了理他有些皱巴的衣裳,把他垂下的一绺头发挂去耳后。 划过脸颊的手滑腻轻柔,让江洵的鼻子有些发酸。 还有一个多月姐姐就要嫁人了,他也不会再盼着回这个家…… 江意惜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三叔一家还是不错的。等你再大两岁,就能讨媳妇了,姐也不用再担心你会孤单。你的亲事不能让老太太和大伯插手,我会慢慢寻摸……” 江洵脸色微红,小声说道,“姐要帮我寻摸像娘和姐姐这样好的。” 江意惜玩笑道,“要求还挺高。” 姐弟两个说到要关二门了,江洵才走。 这几天,有关李珍宝的八卦消息飘出宫墙,逐渐传遍整个京城。 珍宝郡主回京了! 她刚一进雍王府,就被太后娘娘派来的人接进皇宫。雍王爷府舍不得,红着眼圈牵着闺女的手一起进宫。太后娘娘和皇上对李珍宝恩宠无边,赏了许多宝贝,在慈宁宫住着舍不得让她出宫,雍王爷也赖在宫里不出去。 珍宝郡主长得像太祖帝,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山根肉厚,双臂过膝……这是传说中太祖帝的长相,也是大大的福相。 皇上和太后娘娘还问珍宝想嫁什么样的男人,说只要她喜欢,不管是谁都指婚。先定下,等她还俗再成亲。还列出了孟三公子、郑大公子、赵四公子、崔二公子等十个才貌双全的候选人,珍宝郡主好像看上了俊俏无双又才高八斗的孟三公子…… 听到这些传言,江意惜又好气又好笑,这就是花花和李珍宝爱说的“高级黑”吧。 所有人都知道太祖帝长得丑,只是不敢明说。李珍宝的前额和两腮只稍稍有些宽,鼻子有些蒜头,双臂哪里过膝了?也不知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还有,李珍宝怎么可能看得上孟辞羽。孟辞羽在其他姑娘眼中是最俊俏的男人,但并不符合李珍宝的审美…… 虽然传言不算友好,但听得出来太后娘娘和皇上对李珍宝的恩宠无边。 花花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滚,“不管做人做猫,都能不太丑。还好人家没钻进她的肚子,不然把我都丑到了……” 有了李珍宝作参照物,它更觉得自己漂亮了。 江意柔悄悄问江意惜,“二姐,珍宝郡主真的长成那样?那样,岂止是丑……”是丑得灭绝人寰了。 江意惜说道,“不要听信谣传,以后我带你去见珍宝,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五月十二这天上午,郑婷婷、郑晶晶、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相约一起来武襄伯府玩。 她们昨天下晌就遣人送了贴子过来。 江意惜猜测,她们八成是为了探听李珍宝而来。按理,宜昌大长公主应该进宫见过李珍宝了,不知她们还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 这么多贵女要来自家,老太太喜极,让江家几位姑娘招待好贵客,又让三夫人整治一桌好席面。 姑娘们先去如意惜拜见老太太,老太太还送了她们见面礼,每人一串珍珠手串。老太太爱面子,总想给外人留下豪爽大方的名声,抠门是关着家门“抠”自己人,外人不知道。 几个姑娘陪老太太说笑几句,就由江家四姐妹领去灼院。 江意言哪怕再有不甘,也只得跟着一起去。她昨天悄悄跟老太太说,伯府几个姑娘属她的院子最好最大,能不能在她那里招待贵客。 老太太只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可能吗?” 她只得住了嘴,心里恨死这个老太太。她十分不解,之前老太太最不客气的人是江意惜,不知何时变成了她。 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刚进灼院,啾啾就兴奋地跳着脚喊,“佳人,佳人,花儿,花儿,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姑娘们大乐起来,都围了上去。 啾啾喜欢美人,见这么美人围着自己,更高兴了,把会背的情诗都背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让花花不高兴了,觉得受到了冷落。 它站在庭院中间大叫一声,把姑娘们的目光都吸过去,就开始打滚作揖求撸撸。姑娘们又被它逗乐了,围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侍卫 赵秋月喜欢的把花花抱进怀里,花花搂着她脖子叫得更嗲。姑娘们都抢着抱,小小的郑晶晶抢不过,快急哭了。 “我要抱,我要抱……” 郑婷婷就把抢到手的花花交给郑晶晶。 啾啾见自己的风头瞬间就被花花抢了,极是不高兴,跳着脚大骂,“坏人,滚,滚,回家,军棍伺候……” 姑娘们又笑得不行。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郑婷婷走到啾啾面前好奇地看着它,觉得自己听过,却又忘了在哪里听过。 见她一脸狐疑,江意惜不好多做解释。 郑玉专门跟孟辞墨说了,郑吉送鸟给孟国公的事不要跟大长公主说。一个是怕她老人家生气,觉得儿子对外人比对母亲还好。一个是啾啾只有骂人时的声音像郑吉,怕长公主听到多心。 姑娘们又逗了一阵花花和啾啾,除了郑晶晶还在院子里逗着一鸟一猫,其他人都进了屋。 赵秋月第一个发问,“江二姐姐,珍宝郡主的胳膊真的那么长?” 薛青柳又问,“她的鼻子很大?” 郑婷婷也好奇得不行,“她真的看上孟三公子了?” 崔文君没发问,瞪着大眼睛等江意惜回答。 江意惜笑道,“宜昌大长公主应该进宫见过珍宝郡主,她老人家怎么说的?” 她不好说郑玉也见过李珍宝。而且,瞧郑婷婷这么好奇,郑玉肯定没跟她说过见过李珍宝的事。 郑婷婷道,“自从珍宝郡主进宫后,太后谁都不见,两人关着门说悄悄话。不只我伯祖母,其它宗亲都没见过,大概只有宫里的娘娘、太子、公主和两位未封王的皇子见过。” 江意惜笑道,“她的胳膊没有那么长,跟正常人一样。长得也挺好,五官端正,个子大概有这么高,偏瘦。至于她喜欢孟三公子,好像没有吧,我没听说过……” 江意惜尽量满足着她们的好奇心。不能完全说实话,也不好太过夸奖。 正说笑着,江晋急急忙忙跑来灼院。 “二妹妹,前院来了内侍,说有太后口谕。” 众人一听,都去了前院。 不仅来了两个太监,素味也来了。 素味没穿僧衣,穿得很素净,却别有韵味。上身是白底青花交领短襦,下身是澹青色长纱裙,头发只简单在头顶打了一个卷儿,用两根长簪固定好。 晃眼看跟其他姑娘穿的衣裳没有大区别,只是素雅些。但仔细看,领口袖口裙裾绣的花纹不一样,小花小朵,极是简单别致。 老太太领着府里所有的主子都来齐了,一个太监高声说道,“,江二姑娘,跪下接旨吧。”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江意惜跪在最前面。 太监又唱道,“太后娘娘口谕。哀家听闻江二姑娘聪敏贤淑,知理懂礼,跟小珍宝玩得甚好,哀家甚慰。今赐尔玉如意一柄,嵌宝金簪一支。” 这是太后娘娘借着江意惜给李珍宝撑腰了,看看我有多看重跟珍宝玩得好的手帕交。 江意惜朗声说道,“谢太后娘娘。” 众人起身。 素味又笑道,“这是我家郡主给江二姑娘的信和宫花。” 她呈上一封信和一个锦盒。 江晋悄悄给传口谕的太监和素味塞了银子,送他们出去。 老太太才红着眼圈喃喃说道,“荣耀啊,江家的荣耀啊……” 无论娘家还是婆家,这都是她第一次接太后的“口谕”。 想想江家的两次荣耀,第一次是江洵接圣旨,再是这次接“口谕”,都是二房的人——之前自己最看不上的孤儿孤女。 老太太看看荣辱不惊的江意惜,这个孙女好,可惜马上要成别人家的人了。还那那个扈庄…… 姑娘们又回了灼院,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意惜。 江意惜打开李珍宝的信,信中说她很好,太后娘娘一直挽留她,她要再过几日才能出宫。“食上”已经按照她画的装修图建好,厨子也找好了,还请了两个御膳房的厨子,会按时开业,她出宫后事带江意惜一起去参观…… 江意惜不好多说,笑道,“珍宝郡主说她在宫里很好,太后娘娘非常宠爱她,过些日子才能出宫。” 姑娘们在灼院吃了晌饭,又开始议论素味身上的小花小朵。不是缠枝不是折枝,简简单单,就是好看…… 崔文君画出花样,又填上颜色,并不觉得出彩。 “画出来的图样不好看,她穿的衣裳怎么就看着好看呢?” 江意惜笑道,“这些花纹单看不出彩,绣在别处也不一定好看,但领口绣这种花配这种色,裙裾绣那种花配那种色,再是这么大小,就不一样了。小珍宝说过,这是设计……” 众人玩到申时才各回各家。 客人一走,老太太就让江意惜四姐妹去如意堂,再把太后赏的和李珍宝送的东西带去她看看。 宫花有十二朵,江意惜送了三位姑娘及江大奶奶各两朵。 五月十九傍晚,夕阳西下,火红的彩霞布满半个天际。 慈宁宫内,李珍宝正倚在太后的怀里,时尔拉着她袖子撒撒娇,时尔又直起身给太后捶捶肩,嘴里不停讲着笑话,太后的笑声就没停过。 太后身旁的刘嬷嬷笑道,“太后娘娘,再晚,郡主就要在宫里吃晚膳了。雍王爷不是跟您老人家说好了吗,今儿雍王府摆郡主的接风宴。” 李珍宝直起身说道,“上次雍王府的接风宴我没吃,不好这次再不回去吃了。” 太后只得松了手,嘱咐道,“回家府歇几天再进宫陪哀家。” 李珍宝出了慈宁宫,又坐轿去了宫门。 那里已经等了十几辆马车,车里装满了皇上、太后、众妃子赏赐的东西。 旁边站了一队护卫,其中一个穿着四品武官服的军官。他黑着脸,皱着眉,极不高兴的样子。 此人正是郑玉。 今天早上他突然接到命令,调他去给珍宝郡主当一等侍卫。必须保证珍宝郡主在京城的安全,直至珍宝郡主去昭明庵为止。 郑玉都快气死了。想他堂堂四品将军,职责是保护皇上、保卫家国,却被弄去给一个小丫头当侍卫。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好人做到底 李珍宝下轿,冲郑玉灿然一笑,坐上马车。 雍王府离皇宫不完,两刻钟便到了。 下马车换轿之际,李珍宝向远处的郑玉勾了勾手指,又示意身边的人离远些。 郑玉只得走了过去。 李珍宝问道,“给我当一等侍卫,你降品级了?” 郑玉摇头,“未降。” “那降奉禄了?” “未降。” “那就是大才小用,委屈郑大将军了?” 郑玉没言语,算是默认。 李珍宝长长叹了一口气,讥讽道,“看来,郑小将军是想当驸马啰?既然这样,算我多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郑玉忙一愣,摇头否认道,“郡主请勿乱说,我郑某人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李珍宝说道,“赵贵妃求了我皇祖母两次,想让她老人家给你和升平公主赐婚。皇祖母有些犹豫,说结亲是结好,她要跟宜昌大长公主透个话再说。我虽然不了解你,但看得出来你很爷们,不会想吃软饭。况且,升平的软饭可不好吃,我在宫里十几天就跟她吵了两架。 “我不愿意看到相貌堂堂的郑小将军被她辣手摧花,才横插一脚。不仅跟皇祖母说你们不适合,还要你来当我的侍卫。郡主要四品将军当侍卫,属于越矩,我帮你可是冒了风险的。” 郑玉吓了一大跳。他们郑家已经尚了一位公主,可不能再尚第二位。想自己的大伯那么能干,当了驸马后,只能闷在家里享清福。 他不愿意享清福,连京城都嫌闷,闷在公主府还不得憋死。关键是,升平公主性格嚣张跋扈不说,她的生母是赵贵妃,尚了她就成了英王一党…… 赵侯爷曾经暗示过他父亲,父亲装傻。没想到他们想通过太后娘娘指婚达到目的…… 郑玉感激地看了李珍宝一眼,抱拳说道,“谢郡主,之前是小将无礼了。” 李珍宝脆生生说道,“你是孟大哥的好哥们,我是江二姐姐的好姐们,你遇到难事我当然要帮。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他们不死心,或是还有人再打你的主意,你又推脱不了,就说我对你已情根深种,你也愿意等我还俗归来。 “我李珍宝的人,没人敢抢。我也跟我皇祖母说一声,不要随意给你指婚。等我找到真命天……”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又说,“等我找到我的真命良人,或者你找到你的真命良人,我们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当然,用不到我最好。” 郑玉红了脸,看着这个比自己咯吱窝高一点,又黑又瘦,嘴巴不停翻动着的小丫头。说她傻吧,有些地方贼精。说她精吧,有些话说得让人无语。而且,脸皮忒厚,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出口,对于别人的议论也一点不再乎…… 夕阳下,小姑娘身着澹蓝色素裙,发髻简单,气质清爽,目光清澈,五官虽然不是特别精致,也不像别人传的那么不堪…… 李珍宝如愿看到勐男忸怩,很是满意。暗道,这个身材和长相,若是在相代,肯定要摞翻一火车的小鲜肉。这样的男人,当然不能让升平嚯嚯了…… 她笑道,“你回家吧,让你妹妹明天来雍王府玩,你也来,我还请了江二姐姐和孟大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郑玉暗诽,前面还正常,干嘛要说后一句。你不仅是姑娘,还是尼姑…… 小姑娘帮了自己,郑玉很想好心提醒她一句。想想还是太唐突了,忍住没说。 他给李珍宝抱了抱拳,转身骑马走了。 望着那个远去的高大背影,李珍宝颇有成就感。一出庙子就利用权势做了一件好事,她李珍宝真是个好人。 郑玉回到郑府,直接去了郑老太爷的院子,跟他说了这事。 郑老太爷气得肝痛,长孙的大好前程暂时被一个小丫头阻了。让他更肝痛的是,宁可被阻,也不能给升平当驸马。否则,郑家和郑吉,何去何从就难办了。 老爷子说道,“看皇上对你的重用,肯定不会有这个心思。就怕他们鼓动太后娘娘,来个先斩后奏。赵家如今行事越来越蛮横了……” 等到郑副统领回来,祖孙三人又去了宜昌大长公主府商议。 宜昌大长公主虽然是公主,性格也有些强势,但跟郑老驸马还算一辈子恩爱,也处处为郑家着想。 宜昌大长公主听了,冷哼道,“别说升平是赵贵妃生的,就是皇后生的,都不能要。那丫头不是个好的,忒的好强霸道不讲理,谁尚了她就家宅不宁了。” 郑老驸马说道,“咱们郑家不站队,绝对不能跟英王和赵贵妃扯上关系。赶紧给玉儿说个媳妇,断了他们的念想。” 郑玉忙道,“这么着急定下,谁知道姑娘好不好。” 郑副统领气得甩了他脑袋两巴掌,骂道,“怎么跟伯祖父说话呢。” 郑玉赶紧起身给郑老驸马作了个长揖,“侄孙言语无状,伯祖父请谅。” 郑老驸马又说道,“你不愿意找媳妇,可珍宝郡主只能在京城呆两个月。她走了你回宫复命,他们又打那个主意怎么办?” 郑玉脸色微红,说道,“珍宝郡主说了,若他们还有那个心思,就放出风我和她相互有意。等她找到良人,或者我找到心悦的姑娘,我们……再把彼此的关系切割开。” 他没好意思说李珍宝的原话。 郑老少保气得咬牙骂道,“她李珍宝惦记的人,哪个姑娘敢撬?你已经十九岁了,老子还等着抱重孙子呢。李珍宝今年才十三岁,还在当姑子,她不着急,可我们等不得。” 他骂完,郑副统领又磨拳擦掌想打人。 大长公主拦道,“好了,莫打了。家里已经跑出去一个,你们还想再跑出去第二个?小珍宝插在中间也不算坏事,咱们私下多寻摸,只要玉儿看上眼,就撇清他跟小珍宝的关系……从这件事来看,小珍宝真是不错的孩子,豪爽仗义。” 郑玉笑道,“的确。她很直爽,虽然口无遮拦,却没有坏心思。” 第一百四十章 聚灵院 郑统领狐疑地看看儿子,问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李珍宝?还有,她为什么要帮你?” 郑玉说了实话,“我之前就跟她认识……进京前,孟大哥带我去了江二姑娘的庄子,在那里见过她。孟老国公和孟大哥都说她很好,就是有些口无遮拦。她帮我,是看在江二姑娘和孟大哥的面子上。明天她请江二姑娘和孟大哥去雍王府做客,也请了我和妹妹。” 郑家几人对孟老国公绝对信任,想着他都说好,李珍宝的为人应该不像传言那样。若以后真有拒绝不了的亲事,郑玉也只得找这个借口。 大长公主又道,“让婷婷跟小珍宝多交往,但也要注意尺度,切莫被她带歪。小珍宝虽然不错,可性格太跳脱,假意承诺亲事也只有她敢做。咱们家的姑娘虽然不用太拘着,也不能像珍宝那样没个怕……” 江府,如意堂里热闹非凡,众人纷纷恭贺着江晋。 江晋终于候到一个实缺,大理寺的八品评事。 这个官是江伯爷打着成国公府亲家的名义谋来的,孟辞墨跟江意惜说过这事。 江意惜不会主动帮大房的忙,但江伯爷自己找的人,又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她也就由着他们了。 饭后,江意惜和江洵刚回灼院,素点就来了。 她说,“我家郡主回王府了,明天请江二姑娘、江二公子、花花、啾啾去王府玩。她还请了孟世子和郑玉将军、郑大姑娘。” 还请了孟辞墨,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江意惜和江洵都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素点走后,江意惜让人把江意柔请来,她自作主张明天带江意柔去玩。又让水香去跟老太太告个假,明天他们几人要去雍王府。 三夫人听说后,赶紧赶来灼院,商量江意柔明天穿什么好。 江意惜笑道,“珍宝性格豪爽随性,穿着得体就好,太繁琐了反倒不美。” 这件事又传进了江意言耳里。她先跑去如意堂跟老太太哭诉,说江意惜对待姐妹不一视同仁,没把她这个妹妹放在眼里。 老太太没好话,“想想你娘是怎么对待惜丫头的,再想想你之前是怎么对她的。只一味欺负人家,人家凭什么要帮你……” 江意言无法,又去找江伯爷哭诉。 江伯爷正高兴儿子出仕,不愿意得罪江意惜,又训斥了她几句。再看到她越长越像周氏的眉眼,心里更是厌烦。 江意言讨了个没趣,回屋爬在床上哭。她就是想不通,她才是伯爷嫡女,这个府的姑娘中,她的地位最高,现在不止江意惜踩在了她头上,连江意柔都得意起来。 次日辰时末,江意惜姐弟三人带着花花、啾啾,四食盒玫瑰水晶糕,一套素缎做的衣裳,一盆发财树和一盆金钱榕去了雍王府。 李珍宝是财主,金银珠宝都不稀罕,江意惜就送了这几样礼物。 到了雍王府西角门,他们又换成骡车去李珍宝的院子——聚灵院。 之前江意惜觉得这个名字怪异又吓人,后来知道是愚和大师取的,再想到李珍宝的前世今生,也明白了其中含义。 聚灵院三进,庭院繁花似锦,溪水环绕。屋里堆金叠玉,富丽堂皇。 李珍宝正往外推着雍王爷。 “父王,你在这里,他们说话行事都放不开,不好玩的……” “我不说话,只在一旁看你还不行?” “不行。等以后他们熟悉这里了,你再来玩。” 雍王无法,看看一脸得意坐在那里的李凯和李奇,只得沮丧地出了聚灵院。 雍王一走李奇就跳了起来,“只有小姑姑治得了祖父,小姑姑一直在家就好了。” 李珍宝又问李凯道,“把我传得那么不堪,是不是后娘和李占干的好事?” 李占是雍王妃的亲儿子。 李凯道,“有他们传的,也有宫里人传的。” 李珍宝冷哼道,“宫里的人,肯定少不了升平那个死丫头,脑子有坑的太子也跑不了。这两个月我忙,没时间都收拾。李占那个小屁孩子,我肯定要找机会揍他一顿……” 李凯道,“我已经扇了他两个大嘴巴。” 李珍宝道,“不够,我还要扇。” 一个小丫头跑进来禀报,“禀郡主,禀世子爷,江姑娘和江公子来了。” 李珍宝牵着李奇迎了出去。 她住在二进院,那几人还没进这一进,花花已经蹿了进来,喵喵叫着向李珍宝扑来。 李珍宝咯咯笑着把花花抱进怀里,打了打它的小屁屁嗔道,“我都想死你了,你也不说去庵里看看我。” 又传来啾啾的叫声,“花儿,花儿,扎针针,扎针针……” 小东西一听到李珍宝的声音,就下意识想到她扎针的事。 江意惜和江洵走进了垂花门,向李珍宝恭贺着。 李珍宝看到高长一大截的江洵,吓了一跳,“江弟弟,大半年不见,你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之前比我高大半个头,现在却比我高出一个头。太没天理了!” 她极是不愤,之前还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长得快,可这小屁孩子长得更快。 江洵红了脸,“我比你大,不是弟弟。” 李珍宝知道江洵比自己大一岁,但下意识就是觉得江洵比自己小。嘴硬道,“谁让你长了一张娃娃脸。” 江洵很想说,我再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也比你大。又觉得自己是男人,不能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笑道,“珍宝郡主也长高好多,像个大姑娘了。” 这话说得李珍宝眉开眼笑。 看到走出来的李凯,江洵心里极是不舒服。当时这个人可是好摆了自己一道,差点利用自己搅了姐姐和孟大哥的亲事。 李凯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笑道,“江小弟,几日不见,越发英武俊俏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真真假假,分分合合,时好时坏……来虚的,谁不会? 江洵脸上立即堆满了笑,抱拳躬身道,“李世子过誉了。” 江意惜把江意柔介绍给李珍宝,几人进屋说笑,李奇在廊下逗着花花和啾啾。 屋里摆了四盆冰,隔扇窗开得大大的,还算凉爽。 ------题外话------ 谢谢水中的浮萍、20200106165923778、团团的小靴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干瞪眼 不多时,丫头又来报,“孟世子、郑将军、郑大姑娘来了。” 从隔扇窗外出去,穿着戎装的孟辞墨和郑玉走在前面,俱是挺拔俊朗,英姿不凡。 李珍宝有些恍忽,想到前世那些古装连续剧。 李凯坐着没动,江意惜姐弟都站了起来。 李珍宝也站起身悄声问,“需不需要我创造条件让你们单独相处?” 江意惜红了脸,“莫胡闹。” 这么多人在场,孟辞墨和江意惜只相视一笑,目光就移开了。觉得没有人注意他们了,又会看对方一眼,再赶紧把目光移开。 四个姑娘挤去罗汉床上说笑,李凯、孟辞墨、江洵围坐在圆桌旁聊天,只郑玉门神一样站在门口。 李珍宝不解地问,“还需要我请你坐下?” 郑玉道,“我是侍卫,站在这里保护郡主是职责。” 李珍宝呵呵笑了起来,“现在你是朋友,客人,请随意。” 郑玉听了,才坐去孟辞墨的身旁。 江意惜一脸诧异,她才知道郑玉居然当了李珍宝的一等侍卫。 李珍宝又大概讲了几句为什么要郑玉给她侍卫。 江意惜笑道,“珍宝做得对。听说那个人的脾气不好,郑大哥尚了她,可要吃苦头了。” 暗道,还好郑玉不愿意,李珍宝又坏了他们的好事。若郑玉成了英王一党,孟辞墨同郑家的关系就不好相处了…… 郑婷婷都嘴说道,“升平公主不知羞。之前我听说她看上孟三公子,皇上和赵贵妃都不同意。后来又想尚今科探花吕未当驸马,人家都有未婚妻了,皇上自是不同意。现在又看上……怎么能这样。”又拉着李珍宝的手说,“谢谢你帮了我大哥。我伯祖母还说你豪爽仗义,像她老人家。” 李珍宝眨巴着眼睛说,“原来升平这么奔放啊。下次她再敢当着我的面说钟无艳,我就当着她的面说水性扬花倒追男……” 在皇宫里,只要太后不在跟前,升平就喜欢跟李珍宝说钟无艳如何如何。 李珍宝先不知道钟无艳是谁,还跟着傻笑,觉得别人都玩味地看她。后来知道钟无艳是出名的丑女,气坏了,找茬跟升平吵了两次架。若不在皇宫,她会去揍人。 吃完晌饭,李奇去厢房睡觉,李珍宝让几个人围着圆桌玩“干瞪眼”。 李凯不解道,“‘干瞪眼’还用玩?直接瞪眼就不完了。” 李珍宝拿出一撂桑皮纸,大概两寸长一寸半宽。两张桑皮纸粘在一起,一面画的图桉一样,一面的图桉不一样,还标了数字。 桑皮纸又厚又硬,主要用来做书皮和长牌。 李珍宝说道,“这是扑克牌,以后会在‘食上’的茶室推出。你们可以说扑克牌好玩,但绝对不能把扑克牌的样式和玩法说出去。等到食上开业,请你们的家人、同僚、同窗去玩……先玩简单的,还有其它玩法,以后再说。” 除了江意惜,那几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扑克牌”。 前世,食上是一个大庭院,四层主楼,一二三层吃饭,四层是茶室,可以喝茶玩牌。周围还有十栋单独的小厢房,里面可以吃饭,也可以喝茶玩牌。 江意惜是尼姑,又没有多余的钱,只在主楼一层买过吃食,连二楼都没去过,更别提去那些地方了。不过,“扑克牌”她听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 李凯指着扑克上的人问道,“这是妹妹画的?” 李珍宝抢白道,“不是我画的还是你画的?” 李凯好脾气地笑道,“我就是问问,没想到妹妹的画技也这般好。” 孟辞墨也说道,“不止画技好,关键是想得出……” 他就说李珍宝的脑子不太正常,跟常人不一样。 郑玉也是这种想法,点点头。 这里的人都是聪明人,玩一把就基本上会了。新奇、简单、幼稚的玩法却吸引了所有人,先是轮着玩,六个人玩,两个人下。完全熟悉以后就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玩。 玩到后面都放开了,欢笑声此起彼伏,连最拘谨的江意柔都不再害羞了,咯咯笑声尤为响亮。 孟辞墨虽然不像其他人那么又说又笑,但玩得很专心,也非常认真。 玩到日落西山,还没玩够。 孟辞墨看看窗外橘红色的霞光,起身道,“天儿晚了,必须得走了。” 众人再不舍,也只得起身。 李凯挽留道,“姑娘们不好留,是爷们就去我书房,咱们玩一宿。” 李珍宝说道,“你以为都像你这个富贵闲人,人家明天要上衙上学。下次再教你们不一样的,更好玩。” 听说还有更好玩的,众人都是一脸向往,但也不得不走。 李凯急得不行,建议道,“要不,只把郑将军留下,让他今天值夜班,咱们三个继续玩。人不够,把老三、老五叫上。” 李珍宝摇头,“不行。” 众人出门,才看到李娇也来了,正跟李奇、花花、啾啾玩得高兴。 她不认识李珍宝,认识江意惜。 过来拉着她的衣裳说,“姨姨,我还想跟花花和啾啾玩。” 江意惜笑道,“改天吧,现在天晚了。” 李奇挽留道,“二堂伯在看戏,他和娇姐姐都要留下吃晚饭,你们也吃了晚饭再走吧。” 这么晚了,几位姑娘肯定不能留下吃饭,另几个男人也就不可能留下,告辞回家。 都上了马车,江意柔还沉静在兴奋中。 不只扑克牌好玩,有异性参与其中,是如此不一样的感觉。 江意惜好笑,这就是李珍宝说的“男女搭配,娱乐不累”吧。 嘱咐江意柔道,“珍宝性子随意,她的话你不要随意传出去。惹祸。” 江意柔忙保证道,“二姐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想到李珍宝的样子,又笑道,“珍宝郡主长得虽然不是很好看,也不像传言那样。她性格讨喜,又聪慧,‘扑克牌’极是好玩呢。” 走过一条街,郑家兄妹走另一条路,与孟辞墨和江家姐弟告辞。 郑婷婷也处在兴奋中,掀开车帘把骑马的郑玉叫上车,她等不及想说心中的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浮生居 郑婷婷极是兴奋,小脸红扑扑的。 “大哥,李珍宝身上充分满了矛盾点。看着长相一般,又闹腾,但气质独特,不让人生厌。看似没有心眼,率真不羁,实际上有她的智慧,见解独到,有些话一针见血。还有扑克牌,比伯祖母喜欢打的马吊好玩,也比祖父喜欢打的长牌好玩……我喜欢跟她一处玩。” 郑玉摇摇头,笑道,“李珍宝有这么多优点?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还有一样妹妹没说,就是她的思维跟常人有异。之前我以为她少根筋,现在才知道是多了一根筋。那什么干瞪眼,只有她才想得出。” 郑婷婷都嘴道,“口是心非,刚才你比我还玩得高兴,还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郑玉眼睛瞪了起来,“诶,说话不能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偷看她了,我是看你好不好。” 郑婷婷又不确定起来,自己挨着李珍宝,或许大哥是在看自己。笑道,“哦,那是我看错了。还有孟世子,他真的比孟三公子还俊俏,人也稳重。” 郑玉道,“孟大哥不止比孟三长得俊,还比他有本事。别说孟三现在只是一个举人,就是中了进士,也比不上孟大哥。我们打鞑子的时候,几次关键大战都是孟大哥带队,连吉叔都夸他于军事上有雄才大略。知道你哥哥我为何跟他玩得好了吧,我们是志趣相投……” 孟辞墨同江意惜姐弟一起走了三条街才停下。 如愿看到姑娘打开车帘冲他笑,暮光中的笑颜美如娇花。 他也冲江意惜笑了笑,才满足地带着孟青山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孟辞墨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南风阁。那个家没有惜惜,祖父也不在。姐姐虽然回去了,却跟他不亲厚……他不愿意回去。 在南风阁吃了饭,一直呆到酒楼要打洋了,才回了成国公府。 孟青山拍着角门,声音在静谧的夜里特别突兀。 “开门,世子爷回来了。” 睡在门房里的小厮赶紧起来,确认的确是世子爷后,才把门打开。 孟辞墨直接去了外院书房,听丫头临香和临梅禀报院子的装修情况,以及家里最近发生了哪些事。 孟辞墨还是想亲眼看看院子装修得如何,翻墙进了内院。 院子听江意惜的建议,叫浮生居,她说她想过恬澹的日子。 他们都知道,近几年肯定过不成这种日子,希望这种好日子能早些到来。 浮生居的装修主要由孟高山在督办。 去浮生居的路上,路过孟月住的闲院,孟月出嫁前就住在这里,回娘家后也住这里。 孟辞墨的脚步慢下来。 他回京这么久了,跟姐姐说话的时间不超过半刻钟。他不确定起来,让姐姐回府居住是不是错了。或者,应该让她别居,哪怕生活单调无趣,也好过再被人利用…… 浮生居只有两进,跟孟家其他成了亲的孙辈一样。但是,占地面积却大得多。 第一进院子相当于别人的两进,东边月亮门过去还用栅栏围了一个花园,前后与浮生居齐平,取名锦园。 这是爱花如痴的老爷子特别交待的。大孙媳妇会养花,他的绝大部分花草要放来这里养。 孟辞墨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让人们看到,他对这个长期不在家的长孙格外不同。 一进院子的中间有个池塘,水面上飘浮着几朵睡莲,在星光的照耀下格外娇艳。已经移植过来一部分花卉树木,房子也基本装修好了。 上房的东屋是卧房,里面空空荡荡,要等成亲前江家搬家具过来。 他愣愣地在屋里站了许久,心中溢满甜蜜。一个月后,无论他在哪里,都会想着这个家。 他躺去东侧屋的炕上睡到凌晨,才翻墙去了外院。 —— 两天后,李珍宝约江意惜去看“食上”。 江意惜带着花花和水灵去了。之所以带花花,是因为今天厨子要试做好吃的,有好吃的怎么能少得了它。 给老太太请假的说辞是,“珍宝郡主约我去街上玩。” 老太太问道,“怎么这次不带柔丫头?听说郑小将军被罚去给珍宝郡主当护卫了,咱们如今是成国公府的亲家,你又是珍宝郡主最好的手帕交……要不,把言丫头也一起带去吧。” 她眼里的精光让江意惜心里一沉。 这是觉得郑玉降了一级,自家升了一级,两家可以当亲家? 亏老太太敢想。即使郑玉降职,也不是江家姑娘能高攀的,除非郑玉心悦江家姑娘主动求娶。 江意惜相信,江意柔不会有这种想法,只有对郑玉“降职”一知半解的三夫人上心了,跟老太太说了什么。 为了给闺女找门好亲事,三夫人有些魔怔了。 看来,李珍宝的那套“男女搭配”的做法实在不好。 江意惜为难道,“珍宝郡主没有邀请她们,我不好每次都擅作主张。下次吧。” 老太太又循循善诱道,“妹妹们有了好婆家,也是你的一个帮衬。” “我省的。” “食上”在最京城繁华的长顺东大街的边上,东临大街,西边是住宅。之前是两个三进宅子,上年被雍王府的管事买下,并成一个大院子,按照李珍宝的设计改建成这样。 刻着“食上”的牌匾不是挂在门房上,而是立在主楼的房顶上。又大又高,金光闪闪,两条街外就能看到。 最前面是一栋四层楼房,左右后面有单独的十栋厢房,中间穿插着佳树琼花及溪流。月亮门后还有一个小院子,这里是食上办公的地方和仓库。 食上的闵大掌柜之前是雍王府的二管家,三十几岁,非常能干,被李珍宝强行撬来。 闵大掌柜站在食上门前迎客。 听说这位就是二东家江姑娘,拱手笑道,“江姑娘请屋里喝茶稍候,我家主子一会儿就到。” 主楼前有假山石和许多盆栽,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景物,江意惜唏嘘不已。 前世她来过这里三次,都是为馋嘴的师父买吃食。此时又来了这里,已物是人非。不知这辈子能否再遇到师父他老人家……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卡 “江姨,花花……” 李奇的声音打断了江意惜的回忆。 李珍宝不仅把李奇带来了,郑玉和郑婷婷也来了。 李奇和花花被带去天星阁玩,几个大人在闵大掌柜等人的陪同下先参观了主楼,又参观了庭院。 装修和布局、桌椅既精致又别具一格,厨师统一的服装帽子围裙,男小二和女小二统一的服装帽子围裙,管事的服装,送菜的木轮小车……彷佛让人进入一个全新世界。 此时的小珍宝一点不像不懂世事的傻丫头。江意惜见惯不惊,郑玉诧异不已,郑婷婷满眼艳慕。 之前江意惜问过花花,不是说李珍宝前世不学无术吗,怎么有些方面能干得紧,还把食上经营那样好…… 花花说,李珍宝虽然不好好学习,但对自己喜欢的美术、美食、美妆还是很上心。那个什么职业院校学的是设计,虽然只学了一年,因为喜欢,学得不错,还得过什么奖…… 参观途中,李珍宝先不吝溢美之词大大夸奖了闵大掌柜和赵二掌柜,她只给了他们不太规范的图纸,讲了她的创意,没想到他们做得这样好。接着又提出了一些整改意见,不时同二位掌柜商议着。 江意惜不好意思白拿股份,自从知道自己得了两成股后,就冥思苦想想给食上提一点建议。 还真让她想出了两条。一条是女小二的围裙过长,改短些更利索,这是她自己想的。第二条是前世食上开业三年后整改的,净房里的线香改为香炉,虽然造价高些却能防火。 前世主楼三楼净房因为线香着了火,虽然及时救下来了,也让当时吃饭的人受到惊吓,两位女客跑下楼时还摔伤了。 这两条李珍宝和闵大掌柜商议后,都采纳了。特别是第二条,给李珍宝提了个醒,古代防火是大事。 众人最后来到名为“天星阁”的厢房。这里是李珍宝私人地盘,只供她一人使用。 李珍宝说江意惜是二股东,也让她挑一栋厢房,供她自己使用。 江意惜有自知之名,自己白得了两成股,怎么好再占一栋房。 她笑道,“别,留着赚钱好。” 李珍宝又道,“那我就给你在主楼三楼留一间包厢,专供你一人使用。” 江意惜还是摇头不要。 李珍宝笑道,“**姐是这里的二股东,过来吃饭不需要付钱,记帐,分红时扣掉花费即可。”又递上两张刻了字的小铜片,“这是金卡,来这里消费八折优惠,送孟大哥和洵儿各一张。” 江意惜笑眯眯接了一张卡,“洵儿没多少钱,就接了。孟大哥算了,他有银子。” 李珍宝没客气,把给孟辞墨的卡收了回来。 她又给了郑婷婷一张卡,“你是我的好朋友,送你一张。郑侍卫不缺银子,就不送了。” 郑婷婷笑得眉眼弯弯,保证开业当天带家人来吃饭玩牌。 郑玉不服气地说,“孟大哥比我还不缺银子,你还不是送了他……”虽然没送出去,还是送了。 李珍宝道,“我送孟大哥是客气话,知道江二姐姐会推拒。我又不傻,食上主要针对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儿,凭什么给你们打折。” 郑玉被怼得语塞,气闷地转过头去。小丫头片子实在是气人,跟他怎么就不能客气一下,自己又不是真的想要那什么卡。 江意惜拉了一下李珍宝。 郑婷婷忙笑道,“大哥以后跟我来吃饭,打七折。” 李奇急了,“小姑姑,我的卡卡呢?我是你侄儿,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气得眼泪都涌了上来。 李珍宝大乐,把他抱在腿上坐着,“小傻瓜,你也说你是我侄儿,你来吃饭一文钱不要。记帐,由姑姑买单。” 李奇高兴地伸过嘴去亲了她一下。 有李珍宝在,饭菜就不能放肉。 饭菜一端上来,又让除江意惜以外的人惊叹不已。 餐具高矮错落,形状不止有圆和椭圆,还有四方形、长方形、不规则形……居然还有一根棍,棍上搭满了吃食。 一桌子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还有隐隐的琴声,还没开始吃,就已经挑起人的胃口了。 李珍宝见江意惜不像其他人那样吃惊,问道,“江二姐姐怎么不吃惊?” 江意惜笑道,“你给了我那么多意外,再吃惊的事也不吃惊了。” 李珍宝笑弯了眼,搂着江意惜的胳膊撒娇道,“还是江二姐姐最了解我。” 郑玉虽然是李珍宝的护卫,却也是世家子,郑婷婷的大哥。不好他们几人吃,让他站着的理儿,特别是郑婷婷也在这里。李珍宝又让人在侧屋给他和几个有脸面的下人开了两桌。 花花蹲在茶几上吃,连吃边哼哼。觉得李珍宝就是一个傻大姐,若是不把自己打出去,强强联合,这些东西会更好吃。 几人说笑一阵,起身回家。 两人说好,江意惜下人个月二十八要出嫁,这个月二十八起她不能再随意出门,出嫁前她就不来这里了。 李珍宝过些日子又要进宫陪太后,她要抓紧时间去食上处理一些事,几乎天天都去一趟。她很喜欢郑婷婷,偶尔会让郑玉把郑婷婷带来玩。 李占听说李珍宝开了一家不一样的食肆,还经常带李奇去玩,就想跟李珍宝一起去。 李珍宝不仅没带他去,还揪着他的耳朵转了几圈。骂道,“小屁孩子,若是你再敢跟你那个后娘一样去外面说我坏话,我不止揪你耳朵,还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占被揪哭了也不敢还手,怕挨雍王和李凯的揍。也不敢找雍王告状,因为他和他母妃的确跟外人说了李珍宝长得丑又有斗鸡眼的话。 —— 出嫁的日子在一天天临近,江意惜更忙了。她和孟辞墨也约定好,成亲前不再见面,有事让人带话。 江家有针线房,但只有三个绣娘,要忙全家的针钱活,还要做江意惜的嫁妆,再加上江意惜婚期定得急,她们根本忙不过来。缝制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主要是绣花。 外面的衣裳、被褥、帐子等大件针线房做,小件大多出去买,江意惜及灼院下人做鞋子和里面穿的衣物。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送聘 其间,江意惜听到三夫人和江意柔在华院卧房说的悄悄话。 三夫人想请江意惜帮江意柔和郑玉牵线。 “惜丫头跟郑大姑娘的关系好,跟小郑将军保护的珍宝郡主关系更好,小郑将军又跟孟世子的关系好……他已经十九岁了,又急着找媳妇,肯定会降低条件,请孟世子帮着说合兴许能成……” 江意柔都气哭了,“他再着急找媳妇,再降低条件,也不是咱们能惦记的。若这事被二姐姐知道,我还有什么脸见她。以后,我再也不跟她出去玩了,有些话也不敢再跟娘说了……” 月底三老爷回来,听花花实况转播,说三老爷把三夫人训斥哭了。还骂三夫人越来越拎不清,孟家的真正亲家是二房,所有的人脉也在二房。以后一分家,自己这一房跟人家的关系一帽子远。 郑玉再落魄都不是他们能惦记的,何况人家没落魄,李珍宝一回庵堂,他照样是御林军四品将军,比自己的官位还高。还说郑副统领已经跟他透了话,过些日子就能给他挪挪位子…… 江三夫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丈夫的劝。闺女说破了嘴她听不进去,被丈夫骂一顿就老实了。听说丈夫马上能升官,又高兴起来。心里也后怕不已,还好没冒失行动,若把丈夫升官的事搅黄,那就耽误大事了。 三夫人自从起了那个心思,江意柔就不好意思出门,托病在院子里不出去。等三夫人绝了那个心思,她的病也好了,又笑眯眯来找江意惜说话,帮着她做针线。 江意惜从心里喜欢江意柔,小小年纪就通透明理,没有被表面浮华蒙蔽心智。虽然三夫人偶尔会犯湖涂,但人还是不错的。若以后能帮到小姑娘,江意惜还是愿意帮。 六月初,灼园里的番茄开始结果了。两天后吴有贵来报,扈院的红果也开始结果了。 江意惜让吴有贵回去后送两盆给孟家庄。当初她说过,红果一结果就送老爷子两盆。 虽然小果子还只有指腹那么大,又青又小,花花还是高兴得喵喵直叫。无事就蹲在番茄前,有时候还会把鼻子伸到小果果上闻闻,盼望着果果快快成熟。 食上开业那天江意惜没去,开业的盛况源源不断传进江意惜的耳里。 食肆的建筑不一样,装修不一样,碗碟不一样,许多菜品、点心口味不一样,特别是独家推出的扑克牌,太好玩了……人们趋之若鹜,甚至有和尚尼姑去吃饭,或是买素食。那里的素食专区和荤食专门区严格区分了的,有专门的素食厨房和餐厅。 别说晚上,连晌午都爆满。 扑克牌和“干瞪眼”“斗土匪”“升级”的玩法也在晋和朝流传开来,之后越传越远,传去了番外。珍宝郡主的名声也越来越盛,甚至有人称她为“鬼才”……当然,这是后话的后话了。 江意惜偷着乐。哪怕只占两层股,她也赠翻了。 江伯爷和同僚去吃过一次饭,回来又把食上吹到了天上。 江家人知道江洵有银卡。但这种卡不能转借,必须他们本人到场才能用,贴身下人去买菜品都不行。 六月初十那天,江洵请江家几个男人去食上喝酒玩牌,又买了一个虎皮肘子和两斤千层蛋挞、两斤葡萄蛋糕回来请女卷吃。 六月十二晚上,江洵和三老爷都回了家,还请了一日假。因为明天孟家要来送聘。 江意惜已经把她先期买的田地划给江洵三百亩,让吴大伯悄悄去衙里办了契。江洵上学忙,那三百亩地依然由吴大伯帮着管,等江洵长大后再交给他。 再给他一千两银子,加上扈氏留下的地,江洵的身家也颇丰了。 晚上江洵来灼院,江意惜把契书和银票交给他,他不愿意收。 “应该是我给姐姐挣嫁妆,我没本事挣,娘留下的嫁妆我又要了一大半,怎么好再要姐姐的东西。不要!” 江意惜把东西硬塞给了他,“你喊我什么?喊我姐……以后二房就剩你一人了,凡事多想想,切勿急躁、鲁莽,不要打架……要好好练本事,姐在婆家过得好不好,还要靠你撑腰呢……” 又是一通碎碎念,恨不得一下把这个弟弟教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江洵的眼圈都红了,“姐,我知道你一直不放心我。姐放心,我不会再鲁莽,遇事不再急躁,也不随便跟人打架……我已经十四岁了,是大人了,会把咱们二房撑起来。我也会好好练本事,有出息了给姐姐撑腰,不许你婆家欺负你……” 说得江意惜落了泪。 一旁的吴嬷嬷也红了眼圈。笑道,“看看你们,喜事也要哭。” 说完,抹着眼泪走出门。 姐弟两个絮叨着要关二门了,江洵才离开。 次日,江晋、江洵、江斐三兄弟在大门口迎接,江伯爷、三老爷坐在前院厅堂,老太太带着三夫人、大奶奶、江意言、江意珊坐在如意。江意惜没好意思出来,由江意柔陪着躲在灼园。 己时初,成国公府的聘礼就送来了,孟辞墨带着二爷孟辞阅、四爷孟辞晏来送聘。 聘礼共计六十四抬,包括聘饼、海味、三牲、绸缎布匹、各种礼盒等等,还有一千亩地和一个铺子的契书,聘金一万两银子。加起来共计二万五千两银子。 一担担聘礼抬进来,摆满院了前院。 江斐岁数小,一会儿一趟跑去灼院报信。 “聘礼送来了,外面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胡同口都堵满了。” “聘礼好多,摆了一院子。” “孟姐夫来了,穿得像个新郎官,俊俏得紧,还来了孟二爷和孟四爷。他们去厅堂里给大伯和我爹说话了,过会子还要去如意堂给祖母见礼。” 江意柔听得极是兴奋,也不陪江意惜了,抬脚跑去了如意堂。 孟家三兄弟在江家吃完晌饭才离开。 江意惜又被请去如意堂,让她看了聘礼和聘单。 聘礼中除了一些吃的,所有东西和一万两银子的聘金充进嫁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添妆 由府里一个写字写得好的管事写好嫁妆单子,一式三份。江家留一份,江意惜一份,之后会送去衙门一份存档。 嫁妆共计一百二十八抬,田地庄子铺子若干,外加一万一千两装箱银子。 江意惜不喜欢装箱银子这个数目。曾经跟花花念叨,想减一千两,或是加一千两,吉利。 花花说道,“现代社会的小情侣就喜欢两个一,有一心一意的意思。” 江意惜听了才没有添加。 看着厚厚的嫁妆单子,老太太面上笑得高兴,江家的闺女出嫁十里红妆,在京城也算好的,面子是足足的了。心里还是有些肉痛,这么多东西都搬去了别家。 不说江意言和江大奶奶眼红,连三夫人的心肝都颤了颤。其他的江家闺女,嫁妆不会超过这些的一小半。 忙碌和紧张中,日子一晃来到六月二十五,今天江府要去孟府安床。 做家具的时间短,哪怕请了不少工匠,做工也不可能太精细复杂。江家准备的木头是楠木,后来孟辞墨又私下送了一点黄花梨,做出来的成品也只能说凑合。 好在这些东西提前送,也不影响江家嫁闺女十里红妆的气派。 江洵又请了一天假,同江晋一起带人去孟府安床。自从江晋谋了差事,为江意惜做事比之前上心多了,江大奶奶也热情了许多。 之后便有亲戚朋友陆续来添妆。 二十六这天上午,郑夫人谢氏带着郑婷婷和郑晶晶两姐妹来江家为江意惜添妆。 江老太太由三夫人扶着迎出如意堂。 几人落座客气一番,谢氏笑道,“江二姑娘温婉讨喜,不止我家婷婷和晶晶跟她玩得好,大长公主和我也非常喜欢她。她要出嫁了,大长公主和我都要给她添妆……” 这一个月以来,宜昌大长公主府的夏嬷嬷又来过两次江府,都是来要补汤。她说大长公主喝了江意惜煲的补汤后,身体已经好多了。江意惜非常尽心地煲,然后连汤连罐送给她们。 添妆要去人家院子添,老太太和三夫人、大奶奶就陪着郑家母女去了灼院。 她们一进院子,照样受到啾啾热情的欢迎。 最先进来的是谢氏和老太太。 不是美人,啾啾就叫道,“吃肉肉,扎针针。” 随后郑婷婷姐妹和几个丫头进来,啾啾又叫道,“花儿,花儿,北方有佳人……” 谢氏已经听说过啾啾的妙处,哈哈笑道,“这个小东西还认人,我们进来就扎针,小娘子进来就喊花儿。” 说得众人大乐。 江意惜亲自为几位长辈奉上茶。 郑晶晶又猴急地问,“江二姐姐,花花呢?” 江意惜笑道,“去山里玩了。” 前几天花花闹着要进山里玩。江意惜想着嫁进孟家后用花花的时间多,小东西就不容易出去了,便让它去了。它走之前还是把避香珠取了下来,避香珠会把花花的“仙气”遮住,若戴着小东西容易受野物攻击。 愚和大师说玄凋至少这一年不会来这里,这一年也就比较放心小东西出去玩。 平时客人们来了都会先围着廊下的啾啾逗一阵,而今天客人直接进了屋,啾啾又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开始骂人,“滚,坏人,坏人,回家,军棍侍候……” 又逗得众人大笑。 谢氏笑了一声就惊得张大嘴巴,又赶紧捂住嘴说道,“这声音,这声音……” 郑婷婷笑道,“娘,我也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像谁的?” 谢氏笑着摇了摇头,“是有些熟悉,我也想不起来像谁。” 江意惜笑道,“这是孟祖父送我的,说是一位老下属孝敬他的。” 谢氏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 几个丫头拿进来几个锦盒,几个婆子抬进了几个箱子。 先拿大长公主的添妆,是一只赤金盘螭七宝璎珞圈。 谢氏的添妆是,两套赤金嵌宝头面,一架红珊瑚摆件,一架苏绣双面绣紫檀架炕屏,一套五彩瓷茶具,四匹妆花罗。 郑婷婷的添妆是一串红珊瑚手串,郑晶晶的添妆是两条漂亮帕子。 这些东西都是上上品,至少值个一千多两银子。 江意惜红着脸道了谢。 老太太明白了,感情郑家谢礼是单送江意惜一个人的。她气得脸色潮红,还不敢表露出来,赶紧端起茶碗假装喝茶,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谢氏母女走后,老太太就沉了脸。也不回如意堂,坐在灼院厅屋生闷气。 江意惜极其讨厌老太太的贪财,但出嫁前也不想惹得她不高兴。这个娘家再不堪,现在也不能撕破脸。实在是将来面对的付氏更棘手,该娘家出面的时候必须得让他们出面。何况江洵要继续生活在这里,还有他的亲事…… 江意惜早已想到有这一出。 她笑道,“听有贵哥说,前些日子通林县城来了一个喜花的南方商人,我就让他把一盆番外来的三角花和两盆珍品兰花卖给那个商人。卖了八百两银子呢。 “我和弟弟从小失去母亲,前几年又失去父亲,多得祖母照拂。孙女无以为报,让人买了一支人参、一架青玉山水插屏、一套官窑粉瓷茶具送与祖母。” 几个下人把东西拿出来。人参是前几天买的,插屏和赤金摆件是上年治好孟辞墨和李珍宝的眼睛,他们送的。另外,又把郑夫人送的妆花罗留下两匹。 老太太方露出笑容,拉着江意惜的手说道,“祖母一直知道你是孝顺的好孩子。唉,你和洵儿也是可怜了,祖母对你们一直上心着呢……” 江意惜说的反话,老太太也好意思顺着说。 老太太为了表示对江意惜的不疼爱和不舍,这天晚上还在灼院吃了晚饭,江意惜又让人把三夫人和大奶奶请来。 晚饭前江洵回来了。他请了四天假,从明天到江意惜回门那天。 戌时初才把众人送走,灼院终于清静下来。 江意惜表面平静,心里都快急死了。 下晌她就感觉到光珠外面的水气越来越浓,这是花花哭了,哭得还非常伤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说你丑你就丑 江意惜不知花花出了什么事,说好明天小家伙回来,也等不及了,下晌就悄悄差水灵去找江大,让江大去扈庄一趟。若是花花还没回去,就去孟家庄找几个人,一起进山看看。 因为担心小家伙的安全,江意惜连觉都没睡好。想着以后还是少放小家伙单独出去玩,万一有老和尚没算到的怪物咋办。 次日是江意惜在江家的最后一天。 上午,三夫人、江大奶奶、江家三位姑娘都来添了妆,之后江意慧也来了。她今天会在娘家住一天,明天喝完喜酒再回去。 三夫人送的是一对和田玉手镯,江大奶奶送的是一支金簪,江意慧送的是玉簪,江意言是一方帕子,江意柔是一条丝罗披帛。江意珊表面送的是帕子,私下还送了一双绣花鞋。 礼轻人意重。除了江意言,其他人的情江意惜都领了。 她不是嫌弃江意言送帕子不对,而是帕子上的图桉让人不喜,几朵红花绿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 一只蝴蝶拥有数朵花,意外之意是孟辞墨会同时拥有几个女人? 江意言成功把江意惜恶心到了。 若江意惜不喜帕子闹出来,江意言可以说她没有那个意思,是江意惜嫌弃帕子不值钱,哭闹着再重新送样好东西过来。既埋汰了江意惜,又在大喜的日子添了晦气。若江意惜没看出来或是不好意思闹出来,正好恶心她。 江意惜收礼的时候没有细看。等添妆的人走了她看了帕子之后,就把帕子交给秦嬷嬷。让她在自己出嫁后交给老太太,再把自己对帕子的理解说给老太太听。 她若连那个死丫头都收拾不了,去孟家是送死吗? 不多时,水清终于带着花花回来了。 江意惜接过花花查看,除了一双眼睛肿了,其它没有变化,总算放了心。 她皱眉嗔怪着水清,“怎么回事,花花怎么哭成这样。” 她的话声一落,花花又张开大嘴嚎起来,一声赶一声的急,听着真如猫抓心般让人难受。 水清气道,“昨天下晌有和尚来庄子化缘,我们好心请他在外院吃斋。正好花花回来,和尚看到花花,就说花花长得丑,像耗子。走路姿势不好看,像大鹅。声音也不好听,像母鸡。是他见过的最丑的猫…… “花花就难过了,当时就哭爬在地上,怎么哄都不成……哪有这样嘴贱的出家人,吃着我们的饭,还骂我们的猫。吴大伯气得要命,把那和尚撵走了。若不是有富嫂子拦着,有富哥都会去打那个和尚。” 花花听了,哭得更伤心。 哪里有这样奇葩又多嘴的和尚? 江意惜明白了,肯定是愚和大师嫌眼泪水少,故意让和尚去气花花。 她哭笑不得,那个老和尚为了达到目的够气人的。小东西也天真的让人无语,人家几句话就气成这样。 她回了卧房,给花花擦着眼泪说道,“你傻啊,人家说你丑你就丑啊。我说你杀了人,你杀人了吗?我说你是白猫,你的毛是白色的吗?” 花花抽泣着说,“我知道这个理儿,可我就是不喜欢听那种话。那个和尚极丑,却还嫌我丑,连我走路和叫声都嫌弃,呜呜呜……” 江意惜温言软语劝了半天,又把明天它要穿的衣裳拿出来。看到这么漂亮的衣裳,花花才停止抽泣。 江意惜又把小铜筒拿出来刮眼泪。昨天接了不少,今天又接了一些,有小半寸那么高,竟是比之前所有眼泪水加起来还多。 下晌,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又来给江意惜添妆,郑婷婷也陪着来了。 这些小姑娘来了,江家另几个姑娘都来灼院陪客。江意言见江意惜没有什么异样,脸上才露出几丝笑意。 江意柔很快容入这几个小姑娘的说笑中。江意言先想参与进去,没人搭理她,她就木着脸坐在一边。她不说话,江意珊也不敢说话,低着头扭帕子。 在一旁招待小姑娘的江大奶奶暗自生气。自己这一房是正份,可惜这两个小姑子都不争气。大姑子不错,嫁的人家也好,可惜不能生育,她都指望不上那位姑爷,何况娘家…… 看看江洵,胞姐嫁的人家好,婆家人又长脸,他竟是越发好过起来。 正说笑着,素味又来了。李珍宝在宫里,让素味来添妆。还说,珍宝郡主才知道尼姑不好参加婚礼,对新人吉利,她就不亲自到贺了。提前祝福新人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上个月李珍宝就把她送江意惜的那五颗大珍珠要回去,说已经给她设计好了颈链和耳坠,请内务府最顶级的大师父帮着做。 素味奉上一大一小两个锦盒。 江意惜先打开稍大的锦盒,把里面的颈链拿出来。 赤金链子上镶了数颗星形紫色水晶。下面吊着一个赤金累丝蝴蝶,蝴蝶翅膀上镶满了紫色小水晶,蝴蝶下吊了三颗硕大滚圆的大珍珠。 蝴蝶有真蝴蝶那么大,翅膀微微颤动着,做工极其精湛。 众人都被惊艳到了,惊叫出声。 “呀,好美。” “好漂亮,比璎珞还漂亮。” “颈链还能这么做。” 江意惜也喜欢得不行,在胸前比了比。她嫁人会戴这串颈链,而不是戴璎珞圈。 郑婷婷笑道,“听珍宝说,若是用白金做出来会更好看。白金是什么,我第一次听说,也没见过。” 江意惜又打开小锦盒,里面一对珍珠耳坠。紫色小水晶镶嵌而成的小蝴蝶结下,吊着一颗同样大小的珍珠,跟颈链相映成辉。 几个小姑娘看了许久,才由水香收好。 赵秋月笑道这,“样式我记下了,以后做个同样的。只是这么好的工匠难寻,这种大珠子也不好找。” 崔文君又道,“看看食上,再看这两样首饰,李珍宝审美真的别具一格。” 郑婷婷又笑道,“听珍宝说,以后她若是闲下来,就再开个银楼,专做漂亮首饰。” 几个小姑娘一阵欢呼。 薛柳青道,“婷婷,以后有机会介绍李珍宝跟我们认识。” 郑婷婷点头允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娘 晚上,由江意柔、江洵陪着江意惜在灼院吃饭。 江意柔知道他们姐弟要说体己话,吃完饭便走了。 江洵又开始嘱咐江意惜,“姐,孟大夫人不好相与,你要多提防她……一定要跟孟大哥相处好,孝敬好孟老国公,有了他们撑腰,你的日子才会好过……若有事,不要闷在心里,让人来找我。我虽然无权无势,也不算很聪明,但我是二房唯一的男人,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江洵絮絮叨叨,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要落下来,说了足足三刻钟,江意惜想插嘴都插不进去,只有点头。 江意惜突然觉得,这个弟弟越长越像父亲了。若父亲还活着,也会这么说。 前世她出嫁前,弟弟刚刚说了两句话就被她打发走了。 今生今世她才知道,弟弟跟爹爹一样好…… 江意惜的鼻子发酸,眼圈也红了。她真的不留恋这个家,只是舍不下这个弟弟。 “……姐,听到没有,有事不要一个人闷着。”江洵又强调了一遍。 她拉着江洵的袖子说道,“我省得,若我有事,就让有贵哥去找你。” 江意惜不放心江洵,把她最得用的江大留给江洵当长随。又把吴有贵调去孟府,以后帮她跑二门外的事。 江大已经定了亲,姑娘是良民,长得很漂亮。因为江大有钱有本事,还得到过皇上的赏赐,哪怕是奴籍,姑娘的爹娘也非常愿意。江大已经买下一个小四合院,年底成亲。 两人正说着,三夫人来了。 江意惜和江洵都知道她来干什么。 江洵笑道,“三婶坐,我走了。” 三夫人又讲了一些怎样跟婆家人打交道的技巧,就红着脸把一本书交给江意惜。 “无人的时候看看。不要怕,一切听夫君的即可。” 江意惜红着脸接过。 送走三夫人,她把书塞进了枕下。 前世是周氏来送的书。她什么都没说,还笑得意味不明。她是知道,这本书江意惜根本用不上吧。 吴嬷嬷把喜服和盖头又烫了一遍,用衣架挂好。 大红喜服上依然绣的是鸾鸟和富贵牡丹,盖头上依然绣着“喜”字和如意云纹,但样式和颜色搭配江意惜作了改变,跟前世的不一样。 吴嬷嬷催促道,“姑娘早些歇息,明儿要早起。” 江意惜躺去床上,花花已经躺在里边了。 它乖宝宝地表着决心,“主人成亲,就要跟孟老大做爱做的事,我就不跟主人一起睡觉了。等孟老大不在家时,我再跟你一起睡。还有哦,明天我会捂着耳朵,不听墙角。” 后面的话是假话,它不听才怪。花花的眼里闪着色迷迷的光,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江意惜红着脸戳了一下它的小脑门,“不许胡说,讨厌。” “哼,你们能做,人家说都不行,不待这样双标的。” 江意惜还睡的香,就听见吴嬷嬷的声音,“姑娘,该起了。” 江意惜醒来,天刚蒙蒙亮。外面已经有了动静,下人正在布置院子和厅屋。 水香和吴嬷嬷走了进来,服侍她去净房沐浴。 水里撒了花瓣和香露,氤氤氲氲冒着热气。 天气热,江意惜泡得水有些凉了才起来。先穿上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再穿上红色软罗中衣裤。 走出净房,卧房已经换了样,红帐红被,还挂着红绫彩灯。小窗大打开,还放了两盆昂贵的冰。 水香把她的头发擦干,又吃了四个汤圆。 水清也把花花打扮好了,给它穿上蓝色绣花衣裳,除了避香珠,还给它戴了一只孟辞墨送它的赤金璎珞圈。 花花美得不行,照着镜子舍不得离开。 早饭后,一抬抬嫁妆开始往外抬。吴嬷嬷和水清带着花花、啾啾、两盆红果走了,他们跟在嫁妆的后面先去孟府,只留下水香和水灵服侍。 江意柔最先来灼院陪江意惜。 辰时末,江大奶奶陪着全福夫人和喜婆及一群亲戚女卷来了,屋里立即热闹起来。 江家请的全福夫人是余夫人。余夫人是江家邻居,勤进伯的夫人。 余夫人白白胖胖,长着一双笑眼,能说会道。 “多俊俏的闺女,江老夫人会调理人儿,江家的姑娘个个漂亮……” 她开始给江意惜梳头,嘴里还唱道,“一梳梳到尾,举桉又齐眉;二梳梳到尾,鸳鸯共双飞;三梳梳到尾,富富又贵贵……” 之后是“开脸”。先在她脸上和脖子涂上海棠粉,用一根彩线绞脸上和脖子上的毫毛。边绞还边唱着吉祥话…… 江意惜有些恍然,这个过程和这些话跟前世一模一样,只不过余夫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前世她笑容不达眼底,应该看出江意惜即将面临的窘境。而今天笑意盈盈,眼里还有讨好之意。 余夫人做完该做的,江大奶奶赶紧把一个大红包奉上。 接着是喜婆给江意惜上妆、盘发、戴凤冠、穿喜服,最后把绣着鸳鸯的红色绣花鞋给她穿上,她盘腿坐上床。在到新郎家拜天地之前,她的鞋子不能再落地。 此时已是午时初,喜宴开席了。 众人都散去,只有江意柔留下陪她。 午时末,外面又热闹起来,江家长辈和观礼的人都来了灼园。 长辈们在厅屋坐定,一些女卷和孩子拥进卧房看新娘子。 夸赞声不绝于耳。 “哎哟哟,新娘子真漂亮。” “新娘子的颈链好别致,颈链还待这样做的。” “啧啧,这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 江意言的声音,“三堂嫂,我大姐出嫁你也这么说的。” 几声尴尬的笑。 随着前院出现鼓乐声和爆竹声,许多人又涌出灼院去前院。 喜婆把红盖头搭在江意惜的头上。 江家不算很大,前院的哄笑声这里也隐约能听到。 这跟前世又不一样。前世孟辞羽铁青一张脸,堵门的不敢堵,想为难新郎的不敢为难,要红包的不敢要。 而今天,一心想快些把江意惜娶回家的孟辞墨和接亲的人回答应着各种问题,红包连着往门缝里塞,收红包的人乐开怀。 ------题外话------ 换阵地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绝望与幸福 不多时,听到外面有人高声议论,“新郎官真俊,伴郎是郑将军和李将军……” 江意惜知道,郑将军是郑玉,李将军是五团营里的一位青年将军,也是出身侯府。 随着人声越来越嘈杂,新郎进灼院了。 卧房里的人都涌去了门边。 江意惜的父母都不在,只有老太太一人坐在上座。 一身大红的孟辞墨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孙女婿孟辞墨,给祖母磕头。” 江老太太笑开了花,说道,“惜丫头有福,找了这么好的孙女婿,年轻有为,俊俏无双。惜丫头是老婆子最心疼的孙女,美丽温婉,知书达理,孙女婿要善待她。” 孟辞墨又磕了一个头,说道,“祖母请放宽心。惜惜是个好姑娘,我会珍惜她,爱护她,一生一世……” 肉麻的话惹来一阵哄笑。 “哈哈哈,孟世子铁身柔肠。” “没想到,冷冰冰的孟将军还有这一面。” …… 众人对这位神秘的孟世子更好奇了。 他的说辞与他本人一样,都是那么让人“惊艳”。这些只有私下说的话,居然被他拿出来当众说,也不嫌丢人。 不是说孟家大郎脾气怪异不好相与吗?连这种话都能当众说出来,不像不好相与之人。 江意惜的眼里涌上泪来。 前世,老太太的话没变,而那个男人的话是,“谢祖母养了一个好孙女。” 声音冰冷,“好”字咬得特别重,让本就不热闹的场面鸦雀无声。 往昔一切不复返了。 来接她的男人是孟辞墨,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良人。他会珍惜她,爱护她,一生一世…… 江伯爷又说了几句祝福话,孟辞墨才起身走进卧房,来到床前。 他对坐在床上的新娘笑道,“娘子,我来接你了。” “娘子”二字又逗乐了所有人,郑玉的哈哈声尤为明显。 听到这熟悉喜悦的声音,江意惜的头埋得更低,把那声“好”强压进嗓子里。 男方喜婆催了三次后,江洵才走了过来。 “姐,弟弟送你去婆家。” 在爆竹声和欢笑声中,他背着江意惜送去门外的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花轿到了成国公府正门。 爆竹声响起,一个六岁左右的出轿小娘把手伸进花轿,拉了江意惜的衣角三下,江意惜才起身下轿。 喜婆扶着她步红毡,跨马鞍,进喜堂和新郎一起跪香桉,拜天地拜高堂。结束繁缛的拜堂仪式后,由新郎用红珠彩拉着她入洞房。 虽然依旧用了那么长的时间,但进行得非常顺利。新郎没有故意把彩带弄到地下,也没有人故意撞她一下。场面热闹,笑声不断。特别是老国公的声音,中气十足。 前世,她一进了洞房新郎就跑了。她独自一人坐在床沿,等到半夜也没等到新郎,只得自己把盖头拉下来,垂泪到天明。 之后,老国公用鞭子打都没能把孟辞羽打进来。两个月后,休江意惜那天他才再次来到她面前。 今天不同,她坐在床头,哄笑声中,新郎用喜秤挑开盖头。 跃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明亮的眼睛和熟悉灿烂的笑,还有一屋子江意惜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江意惜赶紧害羞地低下头。 黄夫人笑道,“哎哟,新娘子可真漂亮,怪不得把新郎官乐成这样。” 孟二奶奶夏氏凑着趣,“可不是,我才知道大伯也能这样笑。” 另一个小媳妇笑道,“新娘子这么美,撂谁谁不乐啊。” 众人笑得更厉害。七嘴八舌夸赞新娘子漂亮,新郎官俊俏,还有夸新娘子的颈链别致好看的。 孟辞墨被妇人们打趣着,满脸通红,尴尬地笑着,有些无所适从。 黄夫人是孟家的全福夫人。她让孟辞墨坐去江意惜的左边,开始撒喜果。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内。撒帐西,锦带流办四角垂,提花开但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技……” 接着是吃生饺子、喝交杯酒、合髻…… 一片祝福声中,完成了洞房中的仪式。 孟辞墨坐着没动,站在人群外面的郑玉招呼他,“孟大哥,该出去敬酒了。” 一个小媳妇笑道,“新娘子太美,新郎官走不动了。” 又是一阵笑。 孟辞墨红着脸站起身,还是忍不住侧脸看了江意惜一眼,才在郑玉和李将军的陪伴下去了前院。 江意惜飞快地抬头望了那个背影一眼,又垂眸,逼退眼里的泪意。只有她知道,一个糟糕又无人祝福的婚礼会让新娘多么绝望,一个热闹又祝福满满的婚礼会让新娘多么幸福。 今天,她是无比幸福的新娘子。 新郎官走了,洞房里的说笑声才低了下来,孟二奶奶请黄夫人及客人们去花厅吃喜宴。 屋里只剩下郑婷婷和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及孟家的二姑娘孟华、三姑娘孟岚、四姑娘孟霜。 孟华是孟大夫人付氏的闺女,孟岚是孟二夫人闵氏的闺女,孟霜是孟三夫人郭氏的独女,分别是十四岁,十三岁,十三岁。 这三个姑娘江意惜这辈子还没见过,但前世见过几次,相处都不愉快。孟华是恨她,孟岚和孟霜是瞧不上她。 而跟孟辞墨一母同胞的孟月却没来。前世也没来,因为已经死了。而这一世,孟月是合离不是寡居,她来合情理,不来也说得过去。 孟华之前跟郑婷婷几人玩得比较好,自从郑婷婷几人跟江意惜玩得好之后,孟华便对她们不太高兴了,也拉着孟岚和孟霜不跟她们亲近。 郑婷婷四个姑娘也不怎么搭理她,围上前跟江意惜说着话。三个小姑子倒是生疏得多,只站在一旁看着,孟岚主要是看江意惜的颈链。 孟二奶奶再次来请客人去前厅吃饭,几个姑娘才走了。 江意惜跟她们笑笑,也跟孟岚和孟霜笑笑。 孟华是肯定争取不过来的,孟岚和孟霜这辈子还是要想办法争取过来。 孟二奶奶走之前跟江意惜低声说道,“大嫂歇歇,饭菜过会子让人送来。” 江意惜道了谢。 ------题外话------ 谢谢水中的浮萍、团团的小靴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家 屋里终于寂静下来。 江意惜说道,“快把凤冠取下,我的脖子快被压断了。还要喝凉茶,渴。要沐浴,热。” 一天没说话没喝水,嗓子有些暗哑。 水香赶紧过来帮她把凤冠取下。水灵奉上一盅早准备好的凉茶,又拿出大蒲扇给她扇着。 屋里放了四盆冰,隔段时间就换,隔扇窗也开得大大的,今天有风,还是觉得闷热。好在用的胭脂水粉好,没被汗渍弄花妆。 两个面生的丫头去净房准备。 吴嬷嬷也来了洞房,笑着禀报,“怕花花和啾啾惊扰客人,把它们拘在后院。嫁妆一直在院子里晒着,刚刚才收进后院厢房……” 江意惜扭扭酸胀的脖子,喝完杯中茶,终于舒坦了。 她才有心思环视了一圈屋里。熟悉的家具,红帐红被,红绫彩花,垂着红穗的宫灯,大红喜烛,澹红色帏幔,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还有刚才的热闹…… 一切都是那么喜气。 一个丫头过来屈膝道,“大奶奶,奴婢临香,浴汤准备好了。” 另一个丫头也屈膝道,“大奶奶,奴婢临梅。” 孟辞墨已经跟江意惜过说,临香是他的大丫头,十六岁。临梅是二等丫头,十三岁。之前一直在外院书房服侍他,值得信任。付氏弄过去的丫头,都被他找错处打发走了。 江意惜笑道,“以后好好当差。” 临香和临梅听了,又跪下磕头道,“是,听大奶奶吩咐。” 水香递上两个装了四颗银锞子的荷包。 水香和水灵服侍江意惜去净房洗了澡。天热,连着头一起洗了。 江意惜穿上大红丝罗衣裙,凉快多了。头发擦得半干,随意在头顶挽了一个卷儿。因为太过激动,尽管没有上妆,脸颊依然如红霞般艳丽。 饭菜已经摆在东侧屋的炕桌上了。 江意惜虽然很饿,还是先参观了一圈这个新家。 东侧屋是起居室,南窗临炕,洋漆描金炕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厅屋非常大,澹青色帏幔和一架九扇苏绣双面绣围屏把空间分成两个区域。大的一边有高几,八仙桌,两排太师椅等。另一边是一张圆桌几个锦凳,一排多宝阁,三足掐丝珐琅香炉里冒着鸟鸟青烟。 西侧屋是小客厅,美人榻旁有架古琴。她重生一年多都没弹过琴,伸手拨弄了几下琴弦,发出几声流水声。 西屋是书房,两堵墙都是书架…… 除了卧房,每间屋里都铺了波斯过来的大绒地毯,家具也都是黄花梨打制,凋花嵌玉,说不尽的富贵。 这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隔扇窗开得比一般屋子要低要大,坐在屋里就能看到庭院里的景致。中间是池塘,四周花团锦簇,两旁是东西厢房,再靠边是佳木翠竹…… 晚霞的最后一丝余辉给万物染上一层金光,廊下树上的彩灯也都亮了起来。 这里由孟高山监工,可银子、人工还是要由付氏出。 听孟辞墨说,浮生居搞这么大的阵仗,老太太专门夸赞了付氏,说她“心正”。 于面子上,付氏从来都是这么会做人。今天拜见高堂时,付氏说的话极好听,竟是因为孟辞墨终于娶了媳妇而激动地落了泪,比亲娘还亲娘。 不管付氏是为了捞名声,还是为了显示江府的穷酸,江意惜都无所谓。她早看澹了那些表面的浮华和光鲜。 富贵亦或平常,只要是她和他的家,她都喜欢。她相信孟辞墨也是这样想的。 她还想去院子里看看,被吴嬷嬷拦了。 “大奶奶才嫁进来,明儿再出去。” 江意惜盘腿坐上炕,刚拿起快子,吴嬷嬷又低声劝道,“大奶奶,你今儿是新娘子,不好自己单个吃饭。先吃两块点心垫垫,等世子爷回来再一起吃。” 看到桌上的鸡鸭鱼肉,江意惜饿得胃痛。想到前世此时的凄苦,这一世已经太幸福了。 她放下快子,只拿了两块点心吃。 不多时,听到外面有丫头的说话声,“世子爷回来了。” 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 江意惜喜上眉梢,刚走去厅屋,孟辞墨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扶住给他屈膝见礼的江意惜,眼里溢满了笑,“饿了吧?” 江意惜实诚地回答,“嗯。” 孟辞墨牵着她坐上炕,“咱们先吃饭。” 他把帽子取下交给临梅,又掏出帕子擦了擦前额的汗珠。 江意惜说道,“辞墨先去沐浴吧。” 之前说好,成亲后江意惜私下叫他“辞墨”,当众叫他“大爷”。 孟辞墨笑道,“吃了饭再去。” 说着拿起碗和快子,夹的菜没放进自己碗里,而是放进了江意惜碗里。 “快吃,一天没吃饭,饿坏了。” 吴嬷嬷笑得满脸褶子,她看出来姑爷是怕自己姑娘饿着。 江意惜跟孟辞墨非常熟悉,也不愿意假害羞,端起碗吃起来。 孟辞墨不饿,只偶尔吃一点,看着江意惜吃。怕江意惜害羞,看她两眼目光转去别处,然后再看两眼。 江意惜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碗饭,余光瞥到吴嬷嬷直给她使眼色,知道她是提醒新娘子不能吃太多,也只得放下碗快。 孟辞墨接过临香手上的衣裤去净房沐浴。 等他披着一头墨发穿着红绫中衣裤出来,江意惜又进了净房。 水香服侍她用滴了香露的水漱口,口留余香。再简单擦洗一番,没洗头,只是把头发打散梳顺。水香得吴嬷嬷嘱咐,给江意惜身上撒了茉莉香露,肚兜和中裤的带子系得很松。 江意惜走进卧房,屋里的冰又重新换了,窗户关的只剩一条缝,屋顶垂下的宫灯已经熄灭,只有两根喜烛燃着,火焰一跳一跳的,显得屋里更加温馨农丽。 孟辞墨的头发已经擦干,坐在床头等她。 见她出来冲她笑着,眼里的浓情如化不开的蜜。 江意惜脸色绯红,水香打开被子一角,她躺去了里面。待孟辞墨把双腿放上床,水香才红着脸躬身说道,“祝世子爷、大奶奶花好月圆,早生贵子。” 这些话是吴嬷嬷教她说的。 她把罗帐放下,才悄声退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章 梦是反的 罗帐里一片红光,香囊里散发出的香气更加浓郁。 江意惜抬眸看向孟辞墨。 孟辞墨的脸庞泛着红光,正凝眸看着她。 江意惜的脸更烫了,赶紧闭上眼睛。她感觉到郑辞墨在她身边躺下,气息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急促…… 终于完事了,两人都是一身汗。 洗了澡再躺下,孟辞墨侧身看着江意惜,手指在她的发间、脸颊、鼻子、嘴唇上轻轻拂过。 他如愿意把她娶回家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虽然只做过一次,但梦中的情景太可怕,他始终不能忘怀。现在好了,有自己护着她,梦中的情景永远不可能出现。 他轻声说道“梦是反的,你当了我媳妇,我定会把你护好。” 江意惜问,“什么梦?” 孟辞墨轻嘘一口气,“我上年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我的眼睛未好,你出家当了尼姑,江洵病死了,不知为何我杀了付氏后自杀……我一直想不通,怎么会做这种梦。如今,我的眼睛好了,江洵活得很好,今天又还如愿娶了你……可见梦是反的。” 他居然做过那种梦! 江意惜眼里涌上泪意,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怔怔看了他片刻,才说道,“你信吗,我也做过类似的梦,比你说的还要详细。梦到我们被孟大夫人陷害,我被迫出家,洵儿病死了,你杀了付氏以后自杀。我听说你死了,我也死了……” 说到后面,声音都哽咽起来。 孟辞墨惊得一下坐起身,“你也做过这种梦?付氏是如何陷害我们的?” 江意惜把头枕在他的胸脯上,眼泪落了下来。喃喃说道,“我是前几天做的这个梦,连着做了三天,吓得我后半夜都睡不着觉。我还梦见祖父也死了,好像在食上发生了什么事……至于付氏如何陷害我们,我记不起来。 “我还梦到了一些其它场景,其他人,醒来后都不记得了……但我们几个死了,却记得非常清楚。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反复跟我说‘活下去’,即使醒了这三个字也盘旋在耳畔。” 正好可以把前世某些事告诉孟辞墨。等到需要时再说具体一些时,就说又做了那个梦。 孟辞墨心里惊涛骇浪,觉得是上天在警示他,付氏比他想的还不简单。 江意惜见他听进去了,又说道,“我们会不会如梦中一样,都死了?” 孟辞墨顺了顺她的头发,笑着安慰道,“傻瓜,梦是反的。你是我媳妇,我有护着,怎么可能出家。不过,几次做这种梦,我们做的梦还大体相同,或许上天在警示我们,必须注意付氏。这是好事,让我们做好准备,防范于未然。” 他能做这种梦,把她想说的话引出来,倒真是好事。 江意惜又道,“愚和大师还给我算了卦,不知最后一次会不会跟付氏有关……” 她与水的“缘分”必须告诉孟辞墨,只不过把四次改成了三次。 孟辞墨沉吟片刻后说道,“愚和大师愿意为你卜卦,说明你有福气,真遇到什么事,也应该能化险为夷。当然,也要注意与水有关的一切事,尽量不要坐船,不要太靠近湖边。我也会交待下人,地上不要有水……注意就好,无需天天想,否则日子不好过。”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江意惜抬头冲他嫣然一笑,“能嫁给孟大哥,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什么福都比不上。人如果真的有轮回,我这辈子一定是专程来找你的。” 这是她心底深处的话,以为永远不会对他说出来,此时却借着“梦境”说出来了。 听到这些暖心的话,看到这如花的笑颜,孟辞墨又心跳过速…… 江意惜配合着他,刻骨的执念化作强烈的可求和爱意…… 次日,江意惜正睡得香,被一阵说话声惊醒,“扎针针,吃肉肉,扎针针,吃肉肉……” 这是啾啾的声音,它被水清从后院拎来前院。一看见孟辞墨,就条件反射地说这种话。 它的话如一道惊雷,立时把院子里的鸟儿都唤醒了,齐声叫起来。 花花看到许久没见的孟辞墨,喵喵叫着狂奔而来。 孟辞墨正在打拳,怎么一下子热闹起来,赶紧轻声道,“嘘,小声点,惜惜还在睡觉。” 花花和啾啾以及所有的鸟儿可不会听他的,继续扯着嗓门叫。 “喵喵喵……” “扎针针,扎针针……” “啾啾啾啾……” 江意惜乐起来,坐起身喊道,“进来吧。” 吴嬷嬷和水香走进来。 吴嬷嬷笑道,“世子爷在院子里打拳,花花跟着打滚儿。呵呵……” 江意惜穿上衣裳,洗漱后来到外面。地面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开,晨风和花香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扈庄的两盆三角花已经搬来这里,藤蔓缠在东厢和西厢的廊柱上,紫红色的花一片灿烂。两盆番茄摆在正房庑廊前,最普通的盆栽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花花曾说,这一花一果特别好养活,也养不出花样,时间久了就不稀罕了。而现在,三角花可以跟珍品牡丹、珍品兰花相媲美。番茄更不得了,种出来会让晋和朝多一种蔬菜和水果,算是为兴农做出了贡献。 孟辞墨见江意惜出来,停下抱起花花走过来笑道,“起来了,我领你看看咱们的家。” 江意惜掏出帕子给他擦了前额的汗,两人相视一笑,并排先在前院参观了一圈。东西厢房三间带两间耳房,东厢是孟辞墨的内书房,西厢是餐厅,客人多了在这里吃饭。由于前院比较深,东西厢的南面也种了许多花草树竹,树下还有石桌石凳。 后院比前院小得多,种的植物多为树竹,花卉不多。有东西厢房各三间,最后面是五间后罩房,是小厨房和下人住的地方。 西边有一个小跨院,只有三间房,院子里有一颗大芭蕉树。 孟辞墨笑道,“等我们有了儿女,小时候住这里。若生的多,住东西厢。” 江意惜笑道,“好。” ------题外话------ 又被审核了,第一稿清泉就非常注意,自觉没有敏感描写。改了几次,都快改吐了,依然在审核。只得继续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大业大 孟辞墨一只手抱花花,空出一只手指着西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说,“那里是孟华的院子。那个小妮子,她不惹你无需搭理她,若敢招惹你,也无需客气。” “嗯。” 这个距离,花花在浮生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看到那个院子,花花一下来了精神,用小爪子指着喵喵叫起来。 “昨天我听见那里有人骂主人,说主人的脸抹得像猴子那什么,又艳又俗,丑得紧,祖父和我娘还说她长得俊,哪里俊了。我娘真是,对孟辞墨那么不好,人家领情了吗……” 江意惜暗道,那话肯定是孟华说的了。她还说别人长得丑,孟家这一辈四个姑娘四个爷中,长得最另类的就是孟华。也不是说她丑,而是不太符合常规审美。 她的五官很好,小巧精致,像付氏,可脸型像成国公,国子脸。男孩这个脸型不错,可长在女孩脸上总觉少了些许妩媚,多了两分刚硬。 若她往英气方面打扮,就像郑婷婷,五官不算小巧,个子也偏高,可打扮出来就觉英气明丽,再加上爽利的性格,另有一番风采。而孟华偏偏要像她娘或是孟月那样打扮,说话行事也娇娇滴滴,温温柔柔,相反把缺点暴露得更明显。 更可笑的是,她真的以为付氏对孟辞墨有多好,还为付氏报不平。付氏或许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教好孟辞羽和教蠢孟月上,并没有把孟华教得工于心计。当然,孟华也不傻,只是不像付氏那样狡猾,也不像孟辞羽那样优秀,但比孟月明白多了…… 江意惜暗自翻了个白眼,努力把花花的聒噪当普通的猫叫,不让孟辞墨看出端倪。 孟辞墨心细如发,小小年纪就能察觉付氏和下人的不妥,绝对不像吴嬷嬷和几个丫头那么好湖弄。虽然江意惜完全相信孟辞墨,但花花不许她把它的异处告诉任何人,她也只能尽力保住这个秘密。 两人又并肩去了东边月亮门。他们没有过去,只站在门口向外眺望。锦园狭长,中间有一个六角亭,最后面有两间暖房,园子里繁花似锦,都是名品或珍品花卉,蝴蝶蜜蜂穿梭其中,栅栏上挂着藤蔓,美不胜收。 这里的花都是老爷子的宝贝,成国公府的大花园都比不上。平时有两个婆子打理,老爷子无事会过来侍弄,江意惜也得帮着他一起侍弄。 老爷子把锦园放在这里而不是福安堂旁边,不仅是因为江意惜会侍弄花草,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有多么倚重这个长孙和看重这个孙媳妇。 锦园过去有一条小溪,小溪过去不远又有一座院子。 “那是辞阅和二弟妹的院子……” 花花又用爪子指着那个院子喵喵叫道,“我听到那里有个男人说,媳妇,猜猜大哥今夜能当几次郎,大哥再厉害,也没为夫我厉害……” 这话定是孟二爷对孟二奶奶说的话了。 江意惜有些红了脸,继续努力忽略掉小东西的聒噪。 孟辞墨见花花不歇气地喵喵叫着,拍了拍它的小屁股,“怎么比啾啾还能叫。” 附近另几个前后左右的院子,分别是二夫人和孟月、孟岚的,还有一个是给孟辞羽成亲后准备的,现在还没住人。 那个距离,只有大声说话这里的花花才能听到。 江意惜有些遗憾,可惜付氏住的正院离这里比较远…… 孟辞墨又说道,“大姐她,唉,也不能完全怪她,是付氏把她教成这样的。她若有不周到的地方,就看在我娘的面上,不要往心里去。特别是馨儿,多疼她一些。若是可能,惜惜尽量跟大姐搞好关系……” 他没好意思说下去。 江意惜笑道,“她是你的长姐,也就是我的长姐。我会想办法跟她搞好关系,尽可能帮她识清歹人。像你帮洵儿一样,帮助大姐。” 孟辞墨感激地看了江意惜一眼,又道,“我跟祖母、二叔、二婶、三婶相处不多,但他们为人都还不错,只是被付氏的表象骗了。特别是三婶,良善,沉默,不多事,是个可怜人。除了付氏和她的两个儿女,其他人都尽量和为贵。至于我爹,他若过分,自有我祖父收拾他。若辞羽敢跟你无礼,你也无需生气,我回来揍他……” 他说一句,江意惜点点头。这些话之前他说过,今天又嘱咐一遍。 江意惜四处望望,这里家大业大,富贵至极。希望能早日消除要害他们的人,让这里成为温暖安心的。 两人回屋,福安堂的季嬷嬷来收元帕了。 季嬷嬷是孟老太君的贴身大嬷嬷,十分有脸面。 她一来,孟家的大小丫头都热情地招呼着她。 吴嬷嬷听说她就是传说中的季嬷嬷,态度极是谦恭。 季嬷嬷笑得一脸菊花,向孟辞墨和江意惜屈膝说道,“恭喜世子爷,恭喜大奶奶。” 孟辞墨表无表情点点头。他一惯如此,下人已经习惯。 江意惜对她笑笑,招呼道,“季嬷嬷。” 水香递上两个荷包。 季嬷嬷走至床前,吴嬷嬷从枕下拿出远帕,她打开看了一眼,折好放进锦盒。 又笑道,“祝世子爷、大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老奴回去复命了。” 吃完早饭,花花喵喵叫道,“我出去侦察地形。”就一熘烟跑了。 她刚才听了孟辞墨的大概介绍,已经知道府里的大概分布,跑去实地侦察。 今天认亲,江意惜重新梳妆打扮。穿着大红遍地金褙子,烟霞粉纱裙,依然戴了那套颈链和耳环。为了搭配这两样首饰,发髻中间戴的是一支赤金嵌宝蝴蝶钗,左右两边插着两只莲花玉簪,又压了两朵嵌珠赤金莲花掩鬓。 化的妆容浓澹适宜,喜气,明艳,神彩飞扬。 孟辞墨的眼里又闪过一抹惊艳。 孟辞墨已经收拾好,穿着红色绣团花衣裳,扩袖,腰系玉带,戴着束发珍珠冠。 两人带着手捧托盘的水香和临香、水灵去了老两口的院子福安堂。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认亲 孟辞墨和江意惜出浮生居往东北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福安堂。 看门的婆子笑道,“老奴见过世子爷,大奶奶,主子们都到齐了。” 进了垂花门,绕过富贵如意白玉大插屏,沿着抄手游廊向三进院走去。 这段路不长,江意惜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前世的经历太糟糕,那种自尊被踩泥里的感受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那天她一个人硬着头皮去认亲,除了老爷子和孟辞墨、郭氏的话好听,其他人不是不说话,就是话不好听。她想哭不敢哭,认亲在老爷子大骂孟辞羽的声音中结束…… 孟辞墨看到江意惜的脸色不好起来,以为她害怕,垂着的大手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声道,“莫怕,有我。” 感觉到大手的温度,江意惜侧头看了孟辞墨一眼,反手捏了捏他的大手,又赶紧把手抽出来,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福安堂如前世一样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三进院的正房前又多了两大片紫红色的三角花。 前世这里没有放这种花,或许是老爷子没想回府长住,所以才没把他喜欢的花鸟搬回来。 正房打门帘的丫头清脆喊道,“世子爷,大奶奶来了。” 两人进去,厅堂里坐满了人。 今天是月末,上衙上学的男人都休沐。 正前方罗汉床上坐着两位老人,一位是孟老国公,一位是孟老太太。 老国公江意惜熟悉得不能再熟。而老太太,前世只见过两次。她与大多数老封君一样,慈眉善目,白白胖胖。只不过她属于虚胖,四季汤药不断,冬天连门都不敢出,还是活到了花甲之年。前世,江意惜出家半年后,也就是今年底老太太就死了。 老太太一死,忧伤的老国公和瞎了的孟辞墨一直呆在庄子,成国公和二老爷扶棺回老家。成国公是武官,只需要守制一百天。二老爷是文官,在老家丁忧三年,成国公府就彻底成了付氏的天下…… 老夫妇面前已经摆了两个蒲团。 孟辞墨和江意惜走上前跪在蒲团上,齐齐向二老磕了头。 孟辞墨站起身笑道,“祖父,这是您孙媳妇江氏。” 江意惜又给老爷子磕了一个头,说道,“孙媳江氏见过祖父,祝祖父健康长寿,后福无疆。”接过丫头递过的茶,双手举过头顶,“请祖父喝茶。” 老爷子笑眯了眼,接过茶喝了一口,笑道,“辞墨终于把媳妇娶回来了。你们要夫唱妇随,互敬互爱,多给我生几个大胖重孙子。” 这句话跟前世几乎一样,只是把“辞羽”改成了“辞墨”,和蔼的态度也一样。 江意惜红着脸说,“是。” 她接过水香递过来的一套衣裳鞋子,举过头顶。 一个丫头接过去,她方站起身。 一个丫头又捧着一个锦盒过来,临香上前接过。 孟辞墨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您的大孙媳妇给您见礼。” 江意惜跪下给老太太磕头,说道,“孙媳江氏见过祖母,祝祖母富贵安康,春秋不老。”又把茶碗举过头顶,“祖母请喝茶。” 老太太非常痛快地接过茶喝了,笑道,“辞墨不容易,二十几岁才讨了个媳妇回来。他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拧,你要多多体量他,劝着他。夫妻和和美美,早日开枝散叶。” 语气温和,话也好听,跟前世不说话也不愿意接茶的态度截然相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有些气喘,丫头给她捶了捶后背。 这位大家长是江意惜第一个要争取过来的人。 江意惜大松一口气,把水香递过来的一套衣裳鞋子奉上。 她站起身后,临香又接过丫头捧过来的锦盒。 老两口的左面坐着成国公夫妇,这一世江意惜是第二次见他们。 刚才孟辞墨脸上还带有笑意,而现在就面无表情了。 “父亲,这是您儿媳江氏。” 江意惜跪下磕头道,“儿媳江氏见过公爹,祝公爹身体康建,平安顺遂。” 成国公也痛快地喝了茶,说了句,“多多孝敬长辈,好好服侍夫君,早日开枝散叶。” 前世,他先闷声不说话,看到老公爷的拳头握了握,才不情愿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前世的语气绝对不善,此次的态度也没带多少温度,连个笑容都欠奉。 这位父亲跟儿子的关系真的不亲近,把那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话诠释得淋漓尽致,连点面子都不做。 江意惜奉上一套衣裳,收了他的见面礼。 孟辞墨又按照流程道,“太太,这是江氏。” 省了“儿媳”二字。 付氏一点不觉得被孟辞墨区别对待,喝了江意惜的茶后,笑道,“多可人的闺女,咱们娘们有缘,你还是当了我的儿媳。辞墨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孩子。他去边关时,我伤心了许久。听说他眼睛受伤,我的心都碎了……” 说着,又吸了吸鼻子。 成国公心疼了,忙劝道,“夫人,辞墨眼睛好了,今儿又娶了媳妇回来。” 付氏又笑道,“真是老天有眼,天可怜见,辞墨的眼睛好了,又娶了个贤惠孝顺的漂亮媳妇回来。好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现在就等着当祖母,抱孙子呢。” 这假话说的,江意惜暗自反了一下胃。前世因为她赖上孟辞羽,付氏气得心肝痛,哪儿有心思演戏,认亲时只说了句“好自为之”。 孟辞墨最不喜欢听付氏说这种假话,眉毛都皱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他讨厌付氏,他也不想装。 江意惜可不会像孟辞墨那样面子上跟付氏过不去。做了一年多的心理准备,她心里再恨付氏,只要付氏能当众演戏,自己就陪着演呗。 江意惜说道,“谢太太,太太的嘱咐我会铭记于心。” 口气轻柔,态度恭敬,没叫婆婆。演戏可以,却不能认“贼”作母。 这点别人也挑不出理儿,她跟丈夫一样称呼,没错。 江意惜奉上一套衣裙,临香又接过锦盒。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亲密无间 接着是见二老爷孟道正,二夫人闵氏。 孟二老爷官居都察院六科给事中,从小身体不太好,没有从武,恩荫当官,还升到了正四品的位置。 孟二老爷不是特别能干,只能说能力尚可。若没有老爷子,他肯定坐不上这个位置。听说,家里还在想办法让他更进一步。 这次他们态度和善,话也说得好听。 江意惜给他们屈膝见礼,分别送上一双鞋子,又收了他们的见面礼。 接着给寡居的三夫人郭氏见礼。 郭氏穿着墨绿色褙子,衣裳素净,连点花都没绣,头上戴了支玉钗,未施粉。她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着比付氏和孟二夫人都显老。 三老爷孟道义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最喜欢的儿子,若是没死,应该是三兄弟中最能干的。可惜年纪轻轻阵亡,只留下一个闺女。 前世,除了老国公和孟辞墨,只有这位孟三夫人没有对江意惜恶语相向。她不只得老国公夫妇的疼惜,还得全家人的敬重,包括孟辞墨。 江意惜给她屈膝笑道,“江氏见过三婶。” 三夫人笑道,“好孩子,这里是你的家,莫拘谨。” 她前世也是这样说的。 江意惜孝敬她一双鞋子,孟三夫人却没给见面礼。三老爷死得早,她属于不祥之人,这种场合不好送新人礼物。 再是见孟月。 孟月也穿的比较素净,澹青色褙子,领口袖口绣了点折枝小花。或许在这里的日子比较好过,人还胖了些许,脸上的愁苦比之前少多了。她只上了个澹妆,更显清丽脱俗,沉静温婉。 江意惜膝屈道,“江氏见过大姐。” 孟月笑的温柔,和声说道,“家里人都很好,长辈慈善,兄弟姐妹也好相与。弟妹无需拘束,多与妹妹们一处玩。” “是。” 江意惜送她的礼物是一条软罗披帛,她的丫头奉上一支玉簪。 孟辞新,也是江意惜前世没见过的人。他是老国公的堂侄孙,比孟辞墨大一岁,如今在南大营任千总。妻子何氏。 孟家老家在陕西,大多族亲在那里。老公爷的几个兄弟和堂兄弟都在外地为官,京城只有孟辞新这一家族亲。 江意惜送何氏的礼物依然是一条软罗披帛,何氏送她的礼物是一支金簪。 之后,做为大哥大嫂的孟辞墨和江意惜坐下,由小叔小姑来见礼。 江意惜准备了许多玉挂件和手链,三个小叔送玉挂件,三个小姑送手链。 手链是李珍宝教江意惜做的布艺手链,而不是上次那种络子。虽然不值多少钱,绝对别致吸睛。 不说孟岚和孟霜拿着手链笑起来,孟华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艳。 接着是孟辞阅儿子四岁的孟照安,孟月女儿六岁的黄馨,孟辞新儿子五岁的孟照几、女儿三岁的孟靖来见礼。 这几个孩子是磕头,有叫“大娘”,有叫“婶子”,有叫“舅母”。 江意惜给男孩的是小老虎玩偶,女孩的是小鸡玩偶。这东东当然是照着李珍宝画的画样做出来的。 四个孩子非常喜欢,都齐声说着,“谢谢大娘(婶子、舅母)。” 认亲进行得非常顺利,连孟辞羽都没有找事,只是给江意惜作揖时神色比较尴尬,眼皮下垂没看她。 老爷子和老太太非常满意,又说了几句“家合万事兴”的话。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猫叫。 一个婆子驱赶的声音,“哪儿来的野猫,打走。” 老爷子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那是花花,去把它抱进来。” 一个丫头刚准备去接花花,一只穿着绿衣戴着赤金项圈的花狸猫已经身姿灵活地绕过围堵它的婆子丫头,蹿进厅屋,又一下蹿上老国公的膝盖。 老爷子哈哈大笑,“小东西,昨天就来了家里,现在才来看我。” 花花喵喵叫着扯了几下老爷子的长胡子。 老太太笑问,“这就是老公爷常说的花花?” 老爷子点头道,“除了它,哪只猫会这么聪明?”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不止聪明,还穿得俊。” 穿得俊也是俊。 这话花花爱听,冲老太太嗲嗲叫了两声,跳上炕几,又跳去老太太腿上。主人跟它说过,一定要把老太太巴结好。 老太太笑眯了眼,从几上拿了一块点心放在花花的小爪子上。 花花坐在她腿上,捧着点心吃起来。 众人被逗得大乐。 二老爷笑问,“爹从哪里得了这么个宝贝,真是讨喜。” 老爷子道,“这是辞墨媳妇养的。在庄子的时候,小东西时常从扈庄独自跑来孟家庄玩。它乖巧得紧,告诉府里的人,莫拘着它。” 老太太又补充道,“也不能伤着它。” 众人说笑一阵,去东厢吃饭。 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江意惜站去老太太的身后,准备服侍她吃饭。新媳妇第一天应该服侍婆婆吃饭,但有更老的老太太,江意惜服侍老太太没错。 老太太笑道,“好孩子,咱们家不兴这个,自去坐着吃饭。” 花花也有吃饭的位置,就是一张单独的高几,食物是它爱吃的清蒸鱼和热窝鸡。 几个孩子喜欢的不行,都跑过去围着花花看。 花花已经得了吩咐,第二要跟府里的两个孩子搞好关系。今天多了两个,它不知道哪两个是这个家的,反正它喜欢孩子,态度都好。吃两口,便会抬起头来冲它们喵喵叫两声,再甩甩尾巴,翘翘屁股,逗得孩子们大笑不已。 饭后,两位老爷和孟辞新一家留在福安堂,其他人各回各院。 孟岚扶着孟二夫人,孟霜扶着孟三夫人,孟月扶着付氏的左胳膊,孟华拉着付氏右边的袖子,孟华另一只手还牵着黄馨,先出了垂花门。 几个爷们随后。之前孟辞墨跟三个弟弟都不亲厚,现在有了新的想法,便也开始刻意拉拢二房的两个堂弟孟辞阅和孟辞晏。孟辞晏还在国子监上学,课业一般,明年就会想办法让他恩荫入仕。至于孟辞羽,孟辞墨从来没指望过跟他有兄弟情份。 之后便是江意惜和孟二奶奶,一旁的安哥儿逗着花花玩。花花的叫声大,引得黄馨不时回头看它,被孟华硬拉着往前走。 看到孟月和付氏亲密无间的背影,江意惜心里沉了沉。这样的孟月,自己能帮她认清人的好歹吗? 若自己是孟辞墨,心也会痛的。 再想到孟辞墨从小一个人在“战斗”,这个胞姐不仅帮不上忙还拉后腿,江意惜更加心疼他。也庆幸自己比他好命,最起码唯一的胞弟一直爱护自己。 江意惜觉得,孟月比自己的前世还要傻得多。前世自己湖涂,把该亲近的人推远。而孟月是湖涂透顶,不止把最亲近的人推远,还认贼作母,不识好歹。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利用 锦园旁,江意惜与孟二奶奶分手,孟辞墨脚步慢下来,二人一起回了浮生居。 孟辞墨笑问,“怎么样?” 江意惜笑道,“很好,比我想像的要好。” 进了东侧屋,几个丫头把收到的见面礼摆在炕桌上。 老国公给的锦盒最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比鸽子蛋大一点的澹绿色珠子。 孟辞墨喜道,“这是夜明珠,是祖父二十年前打胡虏时斩获的。他谁都没舍得送,却送给了你。可看祖父有多宠你。” 江意惜是第一次看见夜明珠,这颗珠子还是自己的。她托着绿莹莹的珠子喜上眉梢,笑道,“送我不就是送你。” 两人看了一阵才放进锦盒。前世老爷子送的是玉摆件,今生先处出了感情,老人家更看重她了。 老太太送的是一支衔珠嵌宝赤金凤头钗,凤头有人的巴掌大,一看就价值不斐。前世她送的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老太太不像成国公,心还是正的。前世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硬赖上了孟辞羽,而今生做为另一个孙媳妇进门,她还是喜欢的。 成国公送的是一尊琥珀小摆件。 付氏送的锦盒最大,是一套赤金嵌宝头面,有十件。看着多,其实没有老太太送的一支钗值钱。 江意惜见孟辞墨沉了脸,笑道,“我不会戴,以后送人。”又补充一句,“送讨厌的人。” 二老爷送的也是摆件,二夫人送的是两串玉串。 收好礼物,江意惜上床睡觉。昨天夜里没睡好,要补磕睡。 孟辞墨没有晌歇的习惯,倚在床头看书。等江意惜睡着,就放下书看她。 江意惜醒来,正对上的是两只黑黢黢的大眼睛。 她小声笑道,“看够没有。” 孟辞墨俯身亲上她的小嘴,滴咕道,“当然没看够。” 两人亲热一番,江意惜才起床。水香进来给她梳洗好,她独自去了厅屋,让临香把浮生阁的下人都招集过来。 除了临香、临梅,浮生阁还有四个负责看门和撒扫的小丫头,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管理浮生阁和锦园花草的婆子。 在孟家庄管理花草的王嬷嬷居然调来了这里,她的男人是孟家庄的庄头王大伯,江意惜对他们夫妇的印象非常好。 之前还派来一个管事嬷嬷,被孟辞墨找借口打发走了。 江意惜又把浮生阁的人员作了调整。吴嬷嬷为浮生阁管事嬷嬷,临香和水香为大丫头,临梅、水灵、水清为二等丫头。因为浮生园和锦园的花草多,老爷子专门给王嬷嬷设了个花草管事。 吴嬷嬷的月例银子是二两,临香和水香、王嬷嬷是一两银子五百文大钱,二等丫头是一两银子,粗使婆子是八百文大钱,小丫头是五百文大钱。外加衣裳首饰不等。 比江府的待遇高了好几个档次,让吴嬷嬷和几个丫头十分。 江意惜的待遇更是高多了,月例银子是二十两,每季还有六套衣裳鞋子,首饰若干。 下人给江意惜磕了头,水香几人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荷包赏她们。 江意惜已经跟花花悄悄交待过,要悄悄注意除临香、王嬷嬷以外的另几个孟府下人。先要确定自己身边没有奸细,才能更有效地打击敌人。 处理完事务已是申时末,江意惜同孟辞墨、抱着花花的水灵一起去了福安堂。 除了住在外院的孟辞羽和孟辞晏,其他人都到了。 孟华天真地笑道,“大哥今天来了福安堂两次呐,以后祖母不用天天想大孙子了。” 这话诛心。 孟辞墨本就话少,更不想搭理这个小妮子,沉脸没言语。 江意惜浑然不觉,笑眯眯跟长辈行礼打了招呼。 她是长嫂,坐在二夫人下首。虽然孟月比她大,但因为是合离回家的姑奶奶,坐在孟霜的下首,黄馨坐在最末端。 付氏对江意惜笑道,“听月儿说,明天你们回门的礼物外事房已经准备好了,走的时候让丫头去拿即可。” 江意惜起身谢了付氏,又谢了孟月。 孟辞墨之前就跟她说过,上年底付氏提出让孟月暂时帮着管中馈。 有三个理由。一是孟月还这么年轻,若以后遇到合适的人还是要再嫁,多跟人打交道,教她学会看人,嫁去婆家不会再吃亏。二是,若是不想嫁,自己带着闺女过一辈子,更要学会管理自己的产业。三是,也给她找些事做,不让她天天沉迷过去的痛苦。 还言明,等江意惜嫁进门,孟月就把权力交给她。 这个提议马上得到孟老太太的同意,还说付氏想得周到,正该让不通庶务的孟月多学学。 江意惜是世子媳妇,也就是当家奶奶,嫁进门后应该协助婆婆主持中馈。但合离回家的大姑子已经协助大夫人管家,若江意惜理所当然从孟月手里接过权力,就是排挤合离回家的大姑子了。 所以,哪怕孟月主动交权,江意惜也不敢接。若接了,传出去的话很可能是她一进嫁进婆家门,就急不可待地“抓权”,欺负可怜的大姑子。若孟月再被挑唆着想搬出府另过,江意惜就更加罪过了。 江意惜现在根本不想管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只不过孟月被付氏利用打击江意惜,让孟辞墨心里非常气愤和难过。问题是,孟月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付氏如此,无论江意惜怎样应对她都占了上风。江意惜接替孟月,正好借此打击江意惜,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江意惜不接,也不是她这个继母不许继儿媳妇管家。付氏正好可以全权管着这个府,更方便收拾孟辞墨夫妇,把偌大家业完完好好交到亲儿子手里…… 孟月也知道这个府该由有世子夫人管。笑道,“弟妹嫁进来,那些家事就不需要我帮着母亲管了,都交给弟妹。” 江意惜忙笑道,“我才嫁进来,对这里不甚熟悉。大姐就当多疼疼我,再辛苦一些时日。” 她的心肝都在痛。明知道付氏不愿意让她管家,还不得不推辞。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怒其不争 老太太说道,“月丫头不许偷懒。辞墨媳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开枝散叶,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说得江意惜红了脸。 付氏不见外地笑道,“可不是,我也着急抱孙子呢。” 孟月只得叹了一口气,觉得十分无奈,差事没推出去,还要认命地继续劳累。 饭后回到浮生阁,江意惜看出孟辞墨不太高兴,知道他是因为孟月。 孟辞墨既怒其不争,又不能不管她。 江意惜说道,“这个家已经不是你小时候的家了。你已成长起来,祖父对付氏也有所猜忌,再加上一个我,付氏不会只手遮天。等把她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大姐就会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孟辞墨把她揽进怀里,叹道,“我是觉得对不起你,把你拉进这个多事的旋涡。我上衙后不可能每天回来,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没有多少精力管内宅的事。胞姐不仅不能帮忙,还要让你操心……惜惜,委屈你了。” 江意惜抬眼望望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瓷片一样的嘴唇,笑道,“你去办自己的事,只有你的事办好了,这个家才能真正安宁。家里你无需多操心,我还有祖父,以后再把祖母争取过来,跟二房和三婶相处融洽,局面会扭转过来的……再说,咱们手里不是还有王炸吗,实在不行就丢出去,我很期待付氏的反应呢。” 如今扑克牌盛行,人们都爱把最厉害的事说成“王炸”。 轻松的话语驱散了孟辞墨胸中的阴霾,明媚的笑更是让他柔情顿生。 他捧起江意惜的脸说道,“今生何其有幸,能把你娶回家……” 次日卯时初,孟辞墨去院子里打拳。江意惜也起来了,她先去净房,插着门用光珠照了半刻钟茶碗里的水,又把水倒入准备浇花的两个水桶里。 眼泪水有大用,不能浪费一滴一毫。 这种水也不能经常浇,偶尔为之。 水灵把桶里的水倒入花洒,江意惜拿着花洒先浇番茄秧,再浇十几株特别名贵的牡丹、兰花、君子兰,以及几棵因移栽有些蔫耷耷的树木。没浇三角花,它们已经长得极其茂盛,不需要特别的营养了。 还剩半花洒的水,兑了水浇别的花。再剩半花洒的水,兑了水继续浇。虽然越来越澹,这种水总要好些。 做完事,江意惜站在锦园往浮生居看去。 月亮门里,身着玄色练功服的孟辞墨在池边打拳,花花在一旁翻着跟头,啾啾在笼子里跳着脚背情诗,几个丫头忙进忙出…… 江意惜喜欢这个家。这个家不仅要安祥宁静,还要坚如磐石。 早饭后,孟辞墨和江意惜收拾妥当,带着水灵和水清去了前院。 孟连山和孟青山、吴有贵已候在前院,又一起去了江府。 江晋和江洵、江斐站在江府大门前迎接。 孟辞墨下马,江意惜下车,江晋上前抱拳笑道,“妹夫,二妹,请。” 孟辞墨也抱拳回礼,“舅兄。” 江洵和江斐作揖道,“姐夫,二姐。” 江洵的眼圈都有些发红。 江斐告状道,“二姐姐,二哥送嫁回府,是一路哭回来的。” 江洵羞红了脸,不高兴地说,“胡说,我哪里哭了。” 江斐辩解道,“我没有胡说,大哥也看到了。” 江晋嗔道,“姑爷姑奶奶回门,你们还有闲心吵架。” 两个小子听了,方没言语。 江意惜笑着理了理江洵的衣裳,几人直接去了如意堂。 江伯爷、三老爷都请假在家,江意慧和郭子才也来了,江意言却不在。 老太太肯定收拾那个丫头了。老太太凉薄,哪怕是她的亲孙女,只要挡了她的道,或是对家族没有用,也不会客气。 都是一家人,众人坐在厅屋说笑。 老太太和几个男人都围绕着孟辞墨说话,让话少的孟辞墨很不习惯,又不得不应付。特别是郭子非,之前来江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特别低姿态,话多笑声多。 三夫人把江意惜拉去侧屋,问她在婆家好不好。 江意惜红着脸笑道,“大爷待我很好,婆家人相处也不错。特别是祖父祖母,非常好……” “那就好……” 江意柔走过来,跟她悄声说,“三姐被老太太骂了一顿,还禁了她三个月的足。说她再敢有坏心思,就撵去乡下呆一年。” 江意惜道,“那个坏丫头,是该好好教训。” 她让人把江意慧和江意珊请过来,四姐妹在侧屋说笑。没有江意言在场,江意珊的笑容明媚多了。 江意惜问江意慧,“那个小妇还仗着孩子多事吗?” 江意慧温柔地笑笑,“现在老实多了。”她又捏了捏江意惜的手,“婆婆和我家世子爷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江意慧因为多了孟家这门贵亲,婆家人的态度有所转变,不知她的将来会不会改写…… 吃完晌饭,江意惜提出回灼院看看,实际就是想单独跟江洵说说话。 老太太心里不高兴,觉得江意惜没有江意慧跟自己贴心。江意慧回娘家都喜欢呆在如意堂跟她说悄悄话,而江意惜只惦记那个弟弟。 她沉吟着没言语。 三老爷忙笑道,“回去看看吧,正好歇息歇息。” 几个男人请孟辞墨去前院书房谈论国事,江意惜姐弟去了灼院。 申时初,孟辞墨让人来请江意惜,姐弟两个才离开灼院。去如意堂给老太太等人告别后,江意惜同孟辞墨回成国公府。 回到浮生居,二人换了衣裳又去了福安堂。 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大笑声及花花的叫声,孟照安的尖叫声尤其大。 定是又在耍猫戏。 上衙上学的男人们还没回来,孟辞墨一进了厅屋,就被老爷子拉着下围棋。 侧屋里都是些女人孩子。 江意惜一进屋,付氏就笑道,“今儿珍宝郡主遣人给你送了一封信过来。” 江意惜打开信。信上说,明天李珍宝会来看江意惜的新家,她还让郑玉跟郑婷婷说,让她也来玩。 江意惜跟老太太笑道,“明天珍宝郡主要来家里玩,郑大姑娘也会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奸细 屋里人的眼睛一下都亮了起来,李珍宝可是所有人好奇的人物,只有付氏的眉毛几不可察皱了皱。 孟华惊道,“李珍宝要来府里?” 江意惜说道,“是呢,她这个月初八又要回庵堂长住,明天晚上想在我那里歇一晚。太后娘娘同意了。” 屋里的人又是一脸惊愕。江意惜才嫁进孟府三天,还是新媳妇,新媳妇的一个手帕交居然要来夫家住。 这么随性的小姑娘,或许只有李珍宝了,偏偏太后娘娘和雍王爷还纵着她。 孟岚不可思议道,“她还要在咱们府歇一晚?” 江意惜点点头。 老太太笑道,“珍宝郡主从小在庵堂长大,又受了不少苦,太后娘娘当然要多心疼她一些,咱们府万莫怠慢了。辞墨媳妇要好好待客,你几个妹妹跟珍宝郡主的岁数相彷,明天让她们都去陪客人玩。” 江意惜见孟华几人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点头笑道,“好。” 这些小姑娘并不是想结交李珍宝,而纯粹是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感兴趣。 付氏对孟月笑道,“明儿让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素席晌午送过去,碗碟要用那套描梅粉瓷的。月儿要记住了,像这种尊贵的女客,不仅食物要精细,器皿也非常重要……” 当着老太太的面,付氏特别喜欢教导孟月如何管家。 孟月刚要回答应付氏的话,江意惜插嘴道,“珍宝在庵堂外,除了不能食肉,其它没有禁忌,可以多做一些有蛋的菜。珍宝要来,他的侍卫郑玉也会来。郑玉跟大爷玩得好,还要请大姐让人准备一桌酒菜招待他们。” 孟月的目光又转向她,“好,我会跟蔡管事说清楚。” 老太太也被江意惜的话吸引过去,“李珍宝还能吃蛋?” 李珍宝吃蛋的行为已经传了出来,老太太不敢完全相信,又确认了一次。 江意惜笑道,“是,在庵堂外能吃蛋。” 付氏暗恼。瞥了一眼江意惜,这丫头与周氏之前的说辞完全不一样。不仅不傻,还气人得紧…… 下衙的男人们听说李珍宝要来府里住,都不好多说,只笑着摇摇头。 饭后一回到浮生居,孟辞墨就低声说道,“那个李珍宝,做事总是这么任性。” 他很郁闷,本想在回营前天天抱着媳妇睡,可明天不行了。 江意惜垂下的小手捏了捏他的大手,笑道,“珍宝又要回去受苦了,我这个当姐的总要多疼疼她。” 孟辞墨对着江意惜的耳朵小声道,“你今夜也要多疼疼我……”后面的话声音更低。 江意惜先低笑了两声,又嗔娇道,“讨厌,不理你了。” 两人进屋,看见厅屋里的桌上摆了两堆银子和饰物。 吴嬷嬷指着一堆笑道,“这是大爷的月例。” 郑辞墨是世子,份例跟当家夫人付氏一样,每月五十两银子,每季八套衣裳鞋子,饰品若干。一般的爷只有三十两银子。 吴嬷嬷又指着另一堆笑道,“这是大奶奶的月例,因为大奶奶才进门,这个月的衣裳针线房没来得及做,就把缎子给了咱们。老奴已经把大奶奶的尺寸给她们了,下个月的衣裳会按时做出来。” 江意惜是世子夫人,月例二十两银子。像孟二奶奶这些媳妇,每月是十五两。再下一代,孟照安这一辈份,每月就是十两。孟月每月也是十五两,黄馨十两。 江意惜的东西让吴嬷嬷收好,孟辞墨的东西一半放在这里,一半让人明天拿去外书房。 孟辞墨进净房洗漱,花花才跳上江意惜的膝上喵喵叫道,“那个叫晓竹的小丫头是奸细,我看到她去给付婆子说了浮生居的事,还说孟老大对你忒好,看着你就笑……付婆子还挺吃惊,说咱们孟大奶奶蛮有魅力嘛,能让对长辈都没个笑脸的世子爷笑,是好事……” 晓竹是负责洒扫的小丫头。 想到自己刚才跟孟辞墨的互动,江意惜沉脸瞥了窗外一眼,那个丫头又有去告密的情报了。 江意惜不怕付氏出手,就怕她不出手。但还是不喜欢自己家有个奸细时刻注意她,想着得找机会把晓竹打发走。 江意惜抱起小东西亲了它的嘴边一口,表示对它的肯定。成亲前江意惜不好意思用嘴亲小东西,都是用脸亲,而这次没注意用的是嘴。 花花高兴极了,赶紧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圈嘴,又开始纠结那个老问题。从它跟着前主人开始,就听人说香香嘴如何香甜。那马老二和孟老大恨不得一直香一直香,吧叽声听得真真的。可前主人的香香嘴不香,现主人的香香嘴也不香…… 夜里,睡在厢房里的花花又听到吧叽声响了许久。它幽怨地睡不着觉,难道因为自己是只猫,所以才感受不到香香嘴的香? 次日辰时末,孟华、孟岚、孟霜就打扮光鲜来了浮生居。 孟岚和孟霜一脸笑意,说道,“大哥,大嫂。” 孟华的笑容不达眼底。她从小就跟让父亲和母亲操碎了心的孟辞墨不亲近,更讨厌这个打三哥主意没打到,转身又打上大哥主意的江意惜。 孟辞墨冷脸跟她们点点头,去了西屋。 江意惜也不爱搭理孟华,尽量满足着另两个小姑娘对李珍宝的好奇,回答她们提出的问题。特别是对孟霜非常友好,不仅因为小妮子母亲两世的善,还因为她父亲同江辰一样,都死在战场上。 己时,不止李珍宝和李奇、郑玉、郑婷婷来了,连崔文君和赵秋月、薛青柳都来了。 此时的李珍宝穿着藏蓝色素衣,丸子头上插着一支凋花乌木簪。脸色蜡黄,走路也有些趔趄,素味一直扶着她。她的身体快透支了,也的确要赶紧回昭明堂治病。 江意惜很心疼,从素味手里接过她。现在是夏末,天气依然炎热,可她的手却像井里的水一样冰凉。 对于李珍宝这个客人,最热情的当然是花花和啾啾了。 一个抱她的腿,一个请她“扎针针”,逗得李珍宝大乐,蜡黄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晕。 看到门前那两盆番茄,李珍宝的小眼睛瞪得熘圆。 番茄已经长得婴儿拳头般大,虽然是青色,李珍宝还是看出来是番茄。 ------题外话------ 不好意思,让亲们久等了。清泉休息了几天,心情好多了,只不过颈椎依然有些发麻,一直在坚持锻炼,争取以后不要断更。。。今明两天单更,下个月起恢复双更。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拒当公主 李珍宝惊叫道,“这是番茄,江二姐姐怎么会有这东西?” 江意惜笑道,“这是郑大哥给我的红果种子,我就种出来了。” 郑玉看着番茄秧笑道,“这是我叔叔孝敬老公爷的花种,江二……哦,嫂子居然种出来了。说它叫红果,可一点也不红啊。” 李珍宝懂行地说,“再过些日子就红了。它不叫红果,叫番茄。也不是花,是一种菜蔬,吃的。” 郑玉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李珍宝怔了一下,才说道,“我是听愚和大师说的。他说素食中的天花板是番茄,还跟我形容了番茄的样子和口味,酸酸甜甜,极是美味。” 郑婷婷不解地问,“天花板是什么?” 李珍宝解释道,“天花板就是房梁。” 赵秋月又不懂了,“素食中的房梁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笑起来。 崔文君笑道,“珍宝郡主有才,这个比喻真恰当。房梁是房子最高处,代表不可超越。” 赵秋月较真道,“可瓦片比房梁高。” 郑婷婷笑道,“瓦片随处可见,房梁只立于房子之上。” 李珍宝又道,“姐姐,等番茄红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送去,还要多多地给,我馋那个味儿。” 江意惜非常痛快地答应,“好。” 李奇怀里的花花生气了,鼓着眼睛喵喵大叫道,“多多地给她送,送没了,我吃啥?” 江意惜此时不好跟它多解释,装作没听到,请众人进屋坐。 花花气得跳下地跑了。它一路哭着跑去福安堂,本来是去找老国公,却先被老太太抱了过来。 “老天,花花哭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 花花的话她不懂,任由花花爬在她怀里哭,心疼得要命。 因为有了李奇,江意惜又让人去请孟三奶奶和孟照安、孟月和黄馨。孟三奶奶母子很快就来了,孟月没来,丫头把黄馨领来了。 姑娘们去西侧屋说笑,孟辞墨和郑玉在厅屋喝茶聊天,几个孩子在院子里逗啾啾玩。 姑娘们对李珍宝身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感兴趣,包括领口的小花,腰间的挂饰,簪子上奇怪的图桉。特别是她脚上的系带子的方口小绣花鞋,小姑娘们又好奇又喜欢。 “呀,鞋子还能这么做。” “是啊,又好看又凉快又不容易掉。” “这里绣这种花就不一样了。” “是呐是呐。” …… 除了不爱搭理孟华,李珍宝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友好,耐心回答着她们的各种问题。 孟华不仅在成国公府拔尖好强,除了孟辞墨所有兄弟姐妹都让着她,在贵女中也属于好强的,即使公主也会给她一些面子。 而今天,在她的家里,李珍宝却如此怠慢她。这是她长这么大受到的最大的委屈和无视。 她气红了脸,在心里暗骂了无数遍“丑八怪”“病秧子”。更气江意惜不帮着她,任由小姑子被外人挤兑。 但孟华不敢惹李珍宝,听说李珍宝连公主都不怕,跟升平公主吵架吵得差点打起来,偏偏皇上和太后还要向着她。 孟华纠结了半天,既舍不得离开这里,又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己受排挤,只得忍着气少说话。 看着戏的江意惜暗道,孟华虽然比不上狡猾的付氏,但比江意言那种完全没脑子的还是要强一些。 付氏的软肋就是孟华。让付氏破防,在孟华身上最容易找到突破口…… 因为郑玉在,晌午把老国公请来吃饭。老国公来了后,又让人去把在前院跟着先生学习的孟辞羽请来。 孟辞墨讨厌孟辞羽,但老爷子要请他也无法。 自从孟辞羽知道今天崔文君也来了,上课都没有心思。 听说老爷子请他去浮生居吃饭,忙不迭地去了。 姑娘孩子们在正房吃饭,三个男人在东厢吃。 小窗大开,姑娘们清脆的说笑声传进东厢。 孟辞羽在里面辨别着崔文君的声音,时不时望向窗外。 老爷子也看出了些许门道,问道,“那里有你心悦的姑娘?若是赵姑娘或是薛姑娘中的一个,就让你老子娘托人去说合。” 孟辞羽红了脸。求娶崔姑娘的心思他跟母亲说过,可母亲说崔姑娘比不是郑姑娘。而今天听祖父的意思,他也不愿意自己娶崔姑娘了。孟辞羽心里气恼不已,他看上崔姑娘,看的是样貌和才情,不是政治好不好? 孟辞墨已经听江意惜说过孟辞羽看上了崔文君。他可不愿意遂孟辞羽的愿,还想着怎么让老爷子从中作梗,听老爷子这么说,心里不止暗乐。 他不是一定让孟辞羽娶个不堪的女人回家,但绝对不愿意他娶股肱重臣的女儿。虽然赵薛两家的家主也是朝中重臣,但比作为次辅的崔大人和手握重兵又极得皇上看重的郑家还是弱多了。 饭后,孟辞羽扶着老爷子在锦园转了一圈,送老爷子回福安堂。他不想离开,却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不走。 李珍宝疲惫极了,独自躺去东侧屋歇息。小姑娘们在西侧屋玩了一阵扑克牌,又说了一阵八卦,申时初去东侧屋跟李珍宝告辞,各回各家。 李珍宝不走,郑玉也不可能走,由孟辞墨带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在那里吃完晚饭,晚上去前院歇息。 按理,小姑娘们一来就应该去给长辈请安。但李珍宝身体不好,没有去。 浮生居终于清静下来。 把下人都打发下去,江意惜和李珍宝斜倚在炕上说悄悄话。 李珍宝叹道,“刚才多热闹。唉,再过两天回庵堂,更清静了。” 江意惜劝道,“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只要你想,天天都能这么热闹。” 李珍宝似想到了什么,凑过脸仔细看了江意惜一眼,玩味地笑道,“沐浴在爱情中的女人最美丽,你果真更水灵了。” 江意惜红着脸戳了一下她的前额,“你现在还是尼姑,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如愿看到江意惜害羞,李珍宝得意地笑起来。她压低声音说道,“我皇祖母和皇伯父想破例封我当公主,我拒了。” ------题外话------ 今天一更,明天恢复双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没脑子 江意惜的眼睛鼓圆了,“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意?能不能反悔?” 她都为李珍宝亏。 李珍宝白了她一眼,说道,“傻,若我同意了,以后就不是嫁男人,而是尚驸马。”她干涩的眼里冒出精光,“我喜欢的男人,不仅要英俊,幽默,忠诚,有绅士风度,会哄女孩开心,还要有理想抱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样的男人,若是被尚为驸马,断了他的前程,是害了他。我不忍心,他也会不甘心。不是这样的男人,我看不上,也不会嫁。所以,为了嫁给真正的男子汉,我只能放弃当公主了。姐姐,我是不是没有脑子的恋爱脑?” 因为这个原因放弃当公主,的确没脑子。 江意惜换位思考了一下。 若是她没遇到孟辞墨,肯定会接受。公主,除了太后皇后,就是最尊贵的女人,谁不想当。但先遇到她想了两世的孟辞墨,她就不愿意接受了。因为当了公主就嫁不成孟辞墨了,或者说嫁给孟辞墨也是害了他,不可能一生琴瑟合鸣。 她由衷说道,“你顾虑的有一定道理。不过……” 李珍宝怕她说下面的话影响自己的选择,忙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最懂我,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我皇祖母和父王、大哥都说我傻,说有了身份一切都不是问题,靠人不如靠己。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我就是心有不甘,想给自己一次机会。看看你,当初那么抗拒嫁人,如今不仅嫁人了,还这么幸福。” 江意惜看看面前这个小姑娘,她记得前世李珍宝也不是公主。 花花曾说,若李珍宝的对眼没好,对她的姻缘有影响,也就是说她或许没找到她要找的良人。因为这个念想放弃公主封号,最后又没实现愿望,真是得不偿失。 花花还说,这一世自己治好了她的对眼,相应改变了她的面相和命格,姻缘也变顺畅了。那么,她有可能找到了她想找的良人。实现了愿望,放弃那个封号也就值了。 花花的话都没说死,一切还是未知。真正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也就是当公主的好。 江意惜也看出李珍宝不愿意她反对,说道,“若将来的那个人值得你放弃一切,你现在做的一切也就值了……” 李珍宝说道,“我嫁了,就说明他值得。没有值得的,我一辈子不嫁……争取了,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算了,不说那些了。皇祖母问我有没有看中的后生,若有她就让人暗示那家不要给他定亲,等我彻底还俗了她老人家指婚。我说我看中了郑玉……” 江意惜笑道,“郑大哥人很好,恭喜了。”又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小蒜头鼻子,“你不想当公主,原来是为了他。” 李珍宝摆手道,“假的,我是做好事帮忙,等我们各自找到真爱就掰扯开。赵贵妃和升平对郑玉还没死心,我又要回庵堂了,只得先这么说,不让我皇祖母被哄着给郑玉和升平赐婚。” 江意惜劝道,“干嘛要假的呢,郑大哥各方面都好,是真正的男子汉,符合你找夫君的条件。若你们能成一对真不错。” 李珍宝都嘴道,“谁说男人各方面好就一定适合当相公,还要看彼此眼缘、相处时的感觉……郑玉的确不错,但少了一些幽默和绅士风度,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他是我的小弟,架子端的比我还足,拽得不得了。” 江意惜不好再劝,笑道,“找相公能提这么多要求,也只有你李珍宝才有这个底气和福气。不过,郑大哥真的不错,你不妨多考虑一下。” 李珍宝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那个老妖婆找你麻烦了吗?我今天是故意不搭理孟华的,气死她。” 江意惜抿嘴笑起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有麻烦不怕,我能应付。” 夕阳西下,晚霞给万物披上一层金辉。 水香在门外禀报道,“大奶奶,晚饭准备好了。” 两个婆子把炕上的黄花梨凋花炕桌抬下,又把摆满了饭菜的洋漆描金炕几抬上炕。 江意惜舀了一碗汤说道,“这是我早上亲手煲的补汤,你多喝一点。” 喝着熟悉的味道,李珍宝说道,“我回庵堂后,你还像原来一样定期给我送吃食。等我好些后,再来看我……” 江意惜一一答应。 两人吃完饭,在庭院里慢慢散步消食。 暮色中,看到花花爬上墙再跳下来,包着眼泪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跳去她们身后水清的怀里。 李珍宝惊讶极了,“花花这么委屈,谁得罪它了?” 江意惜伸手想抱花花,花花背过身抱住水清的脖子不理她。 花花绝对不同寻常,却不能太过不同寻常,特别是在李珍宝的面前。 江意惜不愿意这时候哄它,缩回手,给水清使了个眼色。 水清抱着花花去了西厢北耳房。只要孟辞墨在家,小东西都是睡这里。 花花见主人真的没有继续哄自己,伤心极了,眼泪流得更汹涌。边哭边喵喵骂道,“江意惜,江坏蛋,江丫蛋,以后我再也不帮你了,让付婆子把你整成臭皮蛋。呜呜呜……” 江意惜哭笑不得,只能把那个骂声当猫叫。跟李珍宝笑道,“小东西如今越来越精,也越来越小心眼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它。无事,它睡一觉就好了。” 李珍宝此时也没精力去哄一只猫,由下人扶着去洗漱。 戌时初,李珍宝硬拉着江意惜在东侧屋的炕上跟她一起睡。李珍宝畏寒,铺了两层褥子,盖了一床三斤重的棉被。即使这样,她的手依然冰凉。 江意惜没跟她盖一床被子,只搭了一床小薄被,还是热得背心出了一层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久李珍宝就睡着了。 正院里,孟华正跟成国公和付氏哭诉江意惜如何纵容李珍宝欺负她。她忍了一天,当着父母的面再也忍不住,哭得非常伤心。 ------题外话------ 谢谢山竹一号、宋阿梅、团团的小靴靴、简和玫瑰、妞妞、水中的浮萍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和各种支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委屈 孟华拉着付氏的袖子哭诉着。 “……我敢肯定,李珍宝是故意的。大嫂不仅不帮忙解围,在李珍宝针对我之后,还会跟李珍宝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的意思。我看出来了,是大嫂教唆李珍宝这样做的。大嫂跟大哥一样,恨我娘生的子女……” 听了孟华的话,付氏怒极。 一个死了爹娘的小户女,她嫁给了孟辞墨,就以为可以跟孟辞墨一样无所顾忌?自己在这个府里经营二十几年,不能明面跟孟辞墨撕破脸,但江氏,不用自己出面就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付氏红着眼圈把孟华搂进怀里,说道,“老爷,自从我嫁进府里二十年来,我怎么对月儿和辞墨,你是看着的。哪怕江氏才嫁进府里刚刚几天,我也对得起她。我怎样为他们准备婚事,在浮生居花了多少心思,老爷和全家人都是看着的…… “可看后娘不好当,无论我怎样做,人家都不领一点情。操碎心给他娶了媳妇回来,那个媳妇却合着外人欺负华儿。” 说完,落下泪来。 成国公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想到那个只给他抱拳行礼,从小到大几乎不跟他说一句话的大儿子,成国公气得肝痛。 许多人,包括自己的老父都说他偏心付氏生的儿子,只有他知道他没有偏一点心,还为长子操碎了心。 四个儿女,两个闺女都是妻子操心,教养得很好。哪怕长女合离,也有不少人家来说合。次女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次子本身优秀,温文尔雅,才貌双全,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连公主都稀罕,得所有人称赞。 只有长子,心眼多,气量小,眼界窄,不顾及脸面,又睚眦必报。别说不认这个继母,连他这个亲老子都不孝顺。好在跑去前线立了大功,又治好了眼睛,才有了现在的前程。 这个府将来交给他,怎么放心……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是曲氏拼死生下的,自己总要为他着想。 成国公唉了一口气,说道,“夫人贤惠,对月儿和辞墨有多好,不仅我和父亲、母亲心里有数,全家人都知道。辞墨从小就气量小,脾气怪异,之前我一直想给他找个大气、目光长远的姑娘,却阴差阳错娶了江氏回来…… “江氏出身小户,又年幼丧母,定然有诸多不妥,夫人以后要多多教导于她。我再请母亲多拘着她些,让她孝敬长辈,善待小叔小姑,万不能把之前不好的习性带进咱们家。我还会找机会说说辞墨,让他管管他媳妇。” 付氏感激地看了成国公一眼,“老爷如此体谅,我受再多的委屈也值了。我也不是那狠心之人,自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又劝着孟华,“好孩子,大度些,不要跟你大嫂置气。她也是个可怜孩子,两岁就死了亲娘,祖母的名声也不好。以后她在咱们家呆久了,慢慢感化,定会有所改变。” 孟华扯着帕子,更委屈了。 “娘对大姐大哥比我好,现在有了大嫂,对她也这么好。我还是不是你亲闺女?” 成国公哈哈大笑,“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你是你娘的亲闺女,要多学你娘的贤惠知礼,宅心仁厚。这是五百两银票,明天让人去银楼打套好首饰。” 孟华不想接银票,还想让父亲惩罚江氏。见母亲给她使了个眼色,只得不情愿地接过银票走了。相比于严厉的父亲,不知为何她更怕温柔的母亲。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素点轻声走进来,给李珍宝换了一床厚被子。江意惜用帕子擦擦身上的汗,还好没跟李珍宝盖同一床被子。 次日李珍宝早早起床,在衣裳里加了一件小坎肩。气温骤降,她又有些喘不上气,得早些回宫泡药浴。 江意惜走进屋笑道,“起来了,我去给你熬汤了。你早上喝一碗,再带一罐回宫喝。” 李珍宝笑道,“我就知道姐姐疼我。” 吃完早饭才刚辰时初。 江意惜把满眼不舍的李珍宝送上小轿,看着几顶小轿消失在蒙蒙烟雨中。 从今天开始,江意惜就要按时去给长辈请安了。 按理,她应该先去正院跟付氏请安,再同付氏及付氏的闺女一起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请安。但孟辞墨从边关回来就没有去给付氏请过安,都是直接去福安堂。所以,只要孟辞墨在家,她都与他直接去福安堂。 现在时间还早,她要等孟辞墨,就去西厢耳房把睡在那里的花花抱起来哄。花花的眼睛还是肿的,小脑袋硬去一边不理她,委屈得不行。 江意惜小声道,“李珍宝是穿越人,若她看出你过于与众不同,八成会把你想成穿越猫。你也知道她的个性,藏不住话,万一把你是穿越猫的事说出去怎么办?我是替你着想,不敢当着她的面劝你。” 花花一想也是啊,李珍宝那个傻棒槌可不是藏不住话。万一看出自己的不同,真有可能说出去。 它怂了怂鼻子又问道,“你给她吃多多的番茄,还第一个给她吃,我怎么办?” 江意惜笑道,“你就守在这里,肯定是第一个给你吃了。在给你留了多多的番茄以后,再给她。” 这个回答让花花满意,它嗲嗲地叫了一声,爬在江意惜怀里扭着小屁股,一人一猫合好如初。 江意惜让水清把小东西的早饭拿过来。 她回了正房,一个人关在卧房里把光珠拿出来刮眼泪。眼泪已经装了半筒,装满后就去报国寺交给愚会大师,再问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来到侧屋,她又低声嘱咐吴嬷嬷道,“我直觉晓竹那丫头不好,你多注意她些,绝对不许她靠近正房……” 吴嬷嬷点头道,“我也不喜那个丫头,眼珠乱转,一看就不安分。” 不多时,孟辞墨打着伞回了浮生居。 从小窗看到那个身影,江意惜的眼里溢满了温情,起身迎出门。 看到江意惜,面无表情的孟辞墨一下笑得如灿烂的阳光,似把天上的阴霾驱散。 正在院子里扫积水的晓竹闪了闪神。 第一百六十章 最好理由 孟辞墨和江意惜携手进东侧屋,小窗里飘出二人的说笑声。 看到这样恩爱的小夫妻,厅屋里的吴嬷嬷笑眯了眼。当初自家姑太太和二老爷就是这么恩爱的,可惜了,那么好的两个人都短命。 她从小窗往外看去,扫水的晓竹手顿了顿,快速往东侧屋的小窗望了一眼,又赶紧埋头做事。 吴嬷嬷暗啐一口,这死丫头比当初的水露还讨嫌。 辰时三刻,孟辞墨和江意惜带着花花去福安堂,门外已经停了两顶小轿。 孟辞墨不喜欢坐轿子,江意惜就抱着花花坐了一顶。 刚进福安堂垂花门,碰上迎面而来的孟辞羽,他要赶着去前院上课。 他看也不看江意惜一眼,给孟辞墨和江意惜拱了拱手,喊了一声,“大哥。” 与他们错身而过。 孟辞墨和江意惜也没搭理他。之前孟辞墨虽然不喜欢孟辞羽,还是会冷着脸招呼一声“三弟”。现在看他对江意惜无礼,也不想跟他说话。 厅屋里,老夫妇坐在罗汉床上,付氏母女、孟二夫人母女、孟三夫人母女、孟月母女都到了,只有孟二奶奶母子还没来。 之前,孟府也请了先生教几位姑娘课业和琴棋。直至上年,姑娘们都满了十二岁,才辞退先生。 孟辞墨二人给老夫妇见了礼,花花一下蹿上了老太太的膝上,逗得老夫妇大乐。 孟华不搭理江意惜,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她有些怕孟辞墨,否则对江意惜会更不客气。 江意惜浑然不觉,同长辈和大小姑子说笑着。 等到孟三奶奶母子来了,众人又说笑几句,才起身离开,只孟华和花花还留在那里。 江意惜猜测,孟华留下肯定是为了告状。 孟辞墨夫妇回了浮生堂,坐在侧屋讲悄悄话。江意惜又说了李珍宝不当公主的理由,和她觉得李珍宝跟郑玉是一对的话。 孟辞墨也被李珍宝的理由逗笑了。 “那个小妮子,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又郑重嘱咐道,“你不要乱点鸳鸯谱,郑玉和她不合适。就李珍宝的性格来说,她应该当公主,尚驸马,找个脾气绵软、愿意包容她的男子过一生。郑玉性子刚硬,不会牵就李珍宝。而且,郑玉之前讲过,他喜欢温柔美丽的姑娘。李珍宝是个好姑娘,可那两个条件都不悄具备。” 江意惜不太赞同,“想想孟辞墨将军,都说你脾气怪异,喜怒无常,对我却好得紧。可见,为了心爱的人,脾气是可以改变的。” 说完,她还得意地笑了笑。又道,“珍宝和郑大哥若彼此有意,改变脾性、彼此包容也不一定。我觉得郑大哥不会那么肤浅,只注意容貌。而且,女大十八弯,珍宝肯定会越长越美。” 她想起前世的李珍宝,那是在四年以后,她满了十七岁。身材适中,五官也长开长柔和了,算不上漂亮,但别样的气韵和妆容让人不自觉地想多看几眼,比许多空有容貌的贵女强多了。 孟辞墨不好说郑玉在边关时曾经说过要找绝世美人的话,摇头道,“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经历过别人没经历过的艰辛和不易,看到了彼此的好,才愿意为彼此改变。可没有特殊经历的人,主要看的是容貌和性格。 “从私心来讲,我也愿意李珍宝和郑玉能走到一起,那样李珍宝就彻底跟我们站一队了。但若他们成了怨偶,于公于私都不好……这样,若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好,我们也尽量创造条件让他们看到彼此的好,他们终成卷属我们祝福。但若他们一方无意,我们都不要去撮合。一方有意一方无意,是很痛苦的事。” 江意惜想想也是,点头允诺。还是补充了一句,“郑玉若因为容貌错过李珍宝,是他的损失。” 孟辞墨道,“各人看法不同,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凑过脸亲了江意惜一口,笑道,“还是我有眼光,看到了媳妇的好……” 两人斜倚在炕上玩闹了一回。厅屋里的吴嬷嬷咳嗽了好几声,孟辞墨才不高兴地坐起身。 之后的几天,孟辞墨除了去福安堂请安和吃饭,整天都在浮生居呆着。他有一旬婚假,又请了几天假,七月十一才去营里应卯。 他知道这么做会让人诟病他没出息,成亲了就一直腻在媳妇身边。但他就是想腻在媳妇身边,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 江意惜也知道应该主动劝孟辞墨去外书房看书学习,或者处理公务和庶务。但孟辞墨愿意守着她,她也不愿意离开孟辞墨。即使吴嬷嬷提了醒,她还是没撵孟辞墨,别人爱说说去。 只有他们心里知道,这是在给付氏打击他们的最好理由,让她尽快出手。只要付氏出手,不管结果如何,都是的他们胜利。 他们敢如此不畏流言,当然也是基于大家长孟老国公对他们的绝对信任和宠爱。 初八己时初,老国公来锦园侍弄花草。前几天孙子新婚,他没好意思来碍眼。以后,他每天都会来锦园侍弄半个时辰花草,还让婆子把放在他院子里养的两盆红果抬了来。 他也更加认定长孙媳妇与花有缘。他把那两盆红果当先人一样服侍着,结的果子只有杏子那般大。而浮生居的红果,有好几个已经长到桃子那么大,还有两个挂了几丝红。 老爷子笑得畅快,“等这些果子红了大半,我就拿去外院,请王老头等几个老家伙来府里赏花,羡慕不死他们。” 老头好强。之前打仗他最能耐,现在种花他也要最能耐。 开始花花还高兴地抓着他的裤脚,一听这话不愿意了,喵喵大叫起来。 江意惜忙给它使了个眼色,对老爷子笑道,“祖父,珍宝说它不叫红果,叫番茄。也不是用来欣赏的花,而是美味好吃的菜蔬,有很多吃法……” 老爷子也不想拿出去显摆了,哈哈笑道,“咱们家岂不是为大梁百姓做了件好事?好好养,等成熟了,我拿几个孝敬皇上。” 谢谢小幻儿、Ls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惩罚 看到锦园的繁盛景象,老爷子又让婆子把“天女散花”等几盆开得正艳的花抬去福安堂,让老太太欣赏几天再抬回来。 江意惜、孟辞墨同老爷子一起待弄花草。孟二奶奶看到了,又让小安哥儿送来凉茶孝敬太祖祖。 江意惜忙碌一阵,去小厨房里煲烫,又让吴嬷嬷做几个卤味。 老爷子侍弄完花草,孟辞墨请他在浮生居里吃晌饭。 话也说的好听,“惜惜亲手为祖父煲了补汤,孙儿再陪祖父喝两盅。” 老爷子欣然留下。进屋后又悄声跟江意惜道,“那种好茶我快喝完了,你还有没有,再给我一些。我都是省着喝的,老太婆身体不好,主要给她喝。” 他说的好茶是指经过愚和大师特殊处理过的茶叶。他还品出来,那种茶不仅好喝,对人的身体也有益。 江意惜笑道,“愚和大师给了三斤。我知道祖父喜欢,自己都没舍得喝,大爷馋狠了才给他喝一点。之前给了祖父一斤,现在还剩一斤多。再给祖父一斤,剩下二两留着大爷喝。祖父万莫说出去是我送的,我是真的没有了。” 她不愿意给成国公和付氏,只得这样说。 老爷子狡黠一笑,“祖父知道你孝顺,对外我都说这茶是下属孝敬的。大儿二儿问过几次是谁送的,我都没说。” 江意惜又亲自去福安堂请老太太来浮生居吃晌饭,可老太太以身体乏拒了。 这几天老太太对孟辞墨和江意惜都澹澹的,话里话外敲打,要分得清里外,不能合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老太太良善,怕臊着新媳妇,不好意思说更不好听的话。说得委婉,江意惜就当作没听出来她说的是谁。 江意惜本意是想请老太太去浮生居吃一顿饭,好好给她调养身体。前世,她再过几个月就病死了。 以后孟辞墨上衙不常在家,江意惜不好单留老爷子一个人在浮生居吃饭。若老太太能来,老两口便可经常在浮生居吃饭。 见老太太不来,江意惜只得回浮生居盛了一小罐补汤,又亲自捧去福安堂孝敬老太太。按理,她还应该再给付氏送一盅过去,甚至给长辈孟二夫人、孟三夫人都送。 但她不愿意给付氏送,面子情都不想做,也就不会给另两位长辈送。 老太太正在吃晌饭。说道,“你有心了,放下吧。” 江意惜乖巧地放下,笑着自夸道,“祖母尝尝,孙媳的手艺很不错呐。” 老太太没喝,一迭声让人拿碟子给跟过来的花花盛吃食。 花花留下来陪老太太,江意惜回了浮生居。 老爷子吃完晌饭回来,问老太太道,“那补汤味道怎么样?” 老太太道,“我没喝,赏下人喝了。” 老爷子心疼地皱起了眉,“要置气,也不莫要跟身体过不去。江氏懂医,对补药很是有些见地。她在娘家的时候,连宜昌大长公主都经常让人去她家里讨补汤。” 老太太觉得老爷子是因为江辰的缘故,对江氏另眼相看,夸大其词。 说道,“也就一个长在内宅的小媳妇,哪里有那么玄。我最不喜吃里扒外的人,那江氏由着李珍宝欺负华丫头,就是她的不是。 “年纪不大惯会讨巧,天天把男人拘在屋里,现在又来哄咱们了。大儿这些天一直在自责,说若早知江氏如此不堪,就不该让辞墨娶她进门。唉,可惜辞墨了,本应给他找个大气些的媳妇,没成想这个媳妇更小心眼。” 若江氏的爹不是救孙子而亡,她可不会给江氏一点好脸色。 老爷子没言语,回府后的日子他一直在观察。 只几天的功夫,世子爷和大奶奶极其恩爱,恩爱的还毫无顾忌,大奶奶合着外人欺负小姑几件事就在府里悄然传开了…… 老太太和大儿子不高兴江氏合着外人对付小姑,但做为当家人的大儿子和付氏怎么就能由着下人如此编排主子? 想想大孙子小时候,“心思多,气量小,不知感恩,不敬长辈”等缺点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吧。 看似没有付氏一点事,但她做为当家主母,若有心管着,传言怎么可能这么甚。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慈母。 老爷子看了老太太一眼,话说多了都要喘几口粗气。不知什么时候起,老太太把府里的事务完全交给了付氏,只听大儿夫妇的话。自己也有失职,难得在家,在家只知关心朝堂,对内宅之事没有过多考虑。 虽然长孙没跟他明说,但他知道长孙和孙媳妇一定是故意的。那两个孩子聪明,知道撕开缺口,诱敌出手。敌人只有出手了,才知道如何还击。不止如此,还是想让自己看看付氏真正的德性吧?只是,他们到底年轻了些,太急于求成了…… 那就看看他们各自的道行吧。 不过,老太太的身体还是要管,不仅让她天天喝那种能强身健体的好茶,还得让江氏经常送补汤过来……不行,若江氏主动送,不好只给福安堂送。那就让福安堂的人主动去浮生居要,无亲无故的宜昌大长公主都好意思去要,自己这个正经长辈更该要…… 突然,外面传来一串零乱的脚步声。 一个小丫头走进来禀报道,“内院议事堂里,大夫人发了脾气,打了两人板子,扣了五人月钱,连秦管事都挨了训。” 老太太极是纳闷,“大儿媳妇好性,难得有发脾气的时候。她为何打人?” 小丫头摇头道,“不知,她们是关着门罚人的……” 老太太给叶嬷嬷使了个眼角,叶嬷嬷快步走了出去。 两刻多钟后叶嬷嬷回来,她有些为难,“好像是因为大奶奶……” 老爷子皱眉道,“吞吞吐吐,到底什么事?” 叶嬷嬷只得说道,“这些天,府里有些对世子爷和大奶奶不好的传言,大夫人听说后很生气,让人私下调查了。是大厨房马二家的第一个说出去,她的一个嫂子在浮生居当差。传得最起劲的是专管北湖洒扫的贺喜家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事事不落好 听完经过,老爷子挥退下人,问老太太道,“这事你怎么看?” 老太太阴沉着脸,气道,“这个江氏也真让人瞧不上,哪能这样不知羞。还好付氏心正,没想着整继子、继子媳妇,马上把这事压下去。” 老爷子冷哼道,“马上把事压下去了,我们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哼,若江氏不是付氏的继子媳妇,而是亲儿媳,那些传言刚冒出头就被掐断了,还会传得这样不堪?” 老太太道,“老公爷什么意思?” 老爷子道,“我的意思是,付氏并不像表面那样贤惠良善,对继子继女视女己出……” 他又讲了孟辞墨跟他说的年少时的事。 他没跟老太太说付氏有可能在为赵贵妃和四皇子、镇南侯做事,这只是怀疑,没有确切证据。而且,也怕老太太忍不住打草惊蛇。他只说了付氏有意养废和苛待继子继女,还要扮贤妇,让老太太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以后那对小夫妻的日子好过些。 哪怕到现在,老爷子还存有一丝侥幸,大儿媳妇只是一个自私的妇人,只想让自己的儿女压过原配的儿女。那些事属于家务事,没有上升到“夺嫡站队”上去。 听了老爷子的话,老太太的嘴张得老大。十几年前,孟辞墨跟她说过这些事,最开始她也有些怀疑,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谎。但大儿子和大孙女信誓旦旦说着付氏的各种好,她又仔细观察付氏,付氏的确不像孙子说的那样,她才真正相信付氏的为人,觉得是孟辞墨仇视继母故意那么说。 “付氏会是那样的人?不会吧……” 老爷子叹道,“老太婆,咱们先说结果。付氏的两个儿女,辞羽,潘安之貌,子健之才,温润如玉,十六岁中举人……他的各种优秀,哪家儿郎比得上?华儿,虽然名声没有辞羽盛,也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理,这两年来说亲的人家络绎不绝。 “而曲氏生的一对儿女,月儿被教得软弱无能,单纯不知世事,甚至分不出好歹。辞墨小小年纪就传出‘小心眼,心思多,不敬长辈’的坏名声,还是不要命地跑去边关才闯出一片天地……当然,也不能说屈氏的儿女必须出息,没出息就是继母不好。 “再看看他们长大以后,月儿嫁进那样严苛的人家,被婆婆丈夫整得没有活路,只得合离回娘家。辞墨刚刚娶了媳妇,这才几天,媳妇又被传得如此不堪。若江氏性子软,脸皮儿薄,不吊死也会气死…… “一两件事不好,有可能是巧合。但那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事事不落好,这就不应该是巧合了……何况,辞墨和江氏都是稳重之人,不可能做那不妥当之事,这点我最清楚。” 老太太年过六十,经历得多,看得多,并不傻。之前那么相信付氏,不仅是付氏表现得好,更是大儿子和大孙女说着她的各种好,再加上她身体不好不愿事事操心,也就相信了。如今被老头子一提醒,不免多想了一想。 “是啊,月儿和辞墨在这个府里,除了长相好是曲氏给的,其它样样都不行。特别是月儿,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单纯得像个小孩子。辞墨有出息,也是因为上了战场……不过,付氏不是他们的亲娘,大儿总是他们的亲爹吧,总不会湖涂到跟付氏一起害他们。” 老爷子冷哼道,“坊间有句老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老大不是湖涂,而是猪油蒙了心……我也不是让你一定相信辞墨的一面之词,只希望你能把心放正,想想他们以前,再把眼睛睁大,看看他们以后。只是,我怕馨儿再被月儿教得湖涂,以后你要常把馨儿拘在这里,多教教她……” 老爷子忍了几忍,才没把大儿子和付氏婚前做的那些丢脸事说出来。怕老太婆对付氏没有了面子情,让付氏嗅出不同。 浮生居里,孟辞墨和江意惜正坐在炕上说笑,晓竹在正房门外高声禀报,“世子爷,大奶奶,秦嬷嬷求见。” 秦嬷嬷是内院管事。 江意惜和孟辞墨对视一眼,孟辞墨进了卧房,江意惜提高声音说道,“请进。” 秦嬷嬷沉着脸走进来。 对于这些得脸的管事,年轻主子也要敬着。 江意惜起身笑道,“秦嬷嬷请坐,有什么事?” 秦嬷嬷坐下,待临香上了茶,才说道,“大奶奶,是老奴失职,把郭三富家的安排在浮生居做事。老奴已经被大夫人训斥过,还扣了三个月月钱。” 江意惜吃惊道,“郭嬷嬷犯了什么事?” 一旁的临香说道,“禀大奶奶,一个时辰前郭嬷嬷被人叫去了议事堂。” 秦嬷嬷的脸色更沉,冷声说道,“不知大奶奶有没有听说,这些天有些对世子爷和大奶奶不好的传言。” 江意惜一脸蒙圈,“世子爷和我的传言?什么传言?” 她的目光传向临香。 临香吓得一下跪了下去,说道,“禀大奶奶,世子爷怕大奶奶生气,不让奴婢说。世子爷还说他会去跟长辈说清楚,给大奶奶正名。” 江意惜怒道,“到底什么传言,说。” 临香抹了抹前额的汗,说道,“外面传言说,说,说世子爷天天被大奶奶留在内院,两个年轻小夫妻……” 她不敢再往下说,头垂得更低。 江意惜涨红了脸,捏帕子的手都有些颤抖,悲愤说道,“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刚嫁进婆家就被人这么编排。世子爷这些天没去外院,是因为他时常说眼睛有灼热感,甚至还有片刻性的失明。 我之前跟人学过如何治眼疾,也看过不少医书,知道他的眼疾还没有好彻底,如今又有了反复。我每天按时为世子爷按摩冷敷,让他多闭眼少见光,想在他去军营前把眼睛调养好。没成想,被人传得那么不堪。” 说完,流下泪来。 秦嬷嬷狐疑地看了江意惜一眼。之前她一直觉得是江氏少娘教,刚刚嫁为人妇,就只知讨好男人,连脸皮都不要。可她此时却说在为世子爷治眼疾……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处置 秦嬷嬷不敢再端架子,忙说道,“大奶奶也莫生气。成国公府家大业大,奴才就有好几百人。人一上百,形形色色,少不了嘴贱手贱的刁奴。那些传言大夫人听了也非常生气,下晌审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是郭三富家的跟夫家妹子马二家的说了大奶奶的不好,马二家的无意传给了贺喜家的。贺喜家的最爱说嘴……” 江意惜哪怕刚进门十天,也看出郭婆子老实本分,不说没靠近过上房,连前院都很少来。那些话不应该是她传出去的,少不了晓竹,也不排除另几个婆子和小丫头。 江意惜提高声音说道,“是郭婆子说的瞎话?临香去把郭婆子带来这里,我倒要跟她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听到我和世子爷做了那些事。” 临香站起身想出去,秦嬷嬷忙道,“大奶奶莫慌,老奴的话还没说完,那几个奴才都处置了。郭三富家的嘴硬,挨了二十板子还承认她说过那些话。但马二家的和贺喜家的都说是她说的。郭三富家的已经被赶出府,永不再用。贺喜家的传话传得最厉害,挨了十板子,罚去倒夜香。大姑奶奶都自责地流泪了,承认管家不力,自罚三个月月钱……” 郭嬷嬷没按他们的剧本演下去,没有屈打成招,付氏为了保护真正的细作强把屎盆子扣到她头上,这就更好了。让江意惜气愤的是孟月居然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江意惜悲愤说道,“我冤枉,我要去跟老太太说清楚……” 孟辞墨从卧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湿帕子。 他怒目圆睁,薄唇抿得紧紧的,拉住江意惜说道,“惜惜,委屈你了。你我知事明礼,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做那种事。这才几天,我孟辞墨的媳妇就被整得如此不堪。这事因我而起,无需你出面,我去跟祖父祖母说清楚。” 孟辞墨大步向外面走去。 秦嬷嬷听孟辞墨这样说,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若不处理好,大夫人都要吃挂落。她赶紧跟着孟辞墨走出去,想在老公爷老太太那里帮大夫人辩解。 江意惜对临香说道,“你快去外院找孟连山,让他想办法护住郭嬷嬷。” 事情弄大,付氏肯定会让某个人闭嘴,再把一切责任推到她身上。 江意惜进卧房躺上床,她气病了。 吴嬷嬷把几个丫头都打发下去,才红着眼圈劝道,“大奶奶,二姑娘,你就听听劝吧……” 前几天,吴嬷嬷还高兴大奶奶和世子爷恩爱,后来见他们越闹越过,大白天怎么好那样亲热,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她私下劝了多次江意惜。可江意惜当面答应,该如何还如何,世子爷还不高兴她手伸得长。她无法,只得同水香、梅香几人守在屋外,不许不相干的人靠近,可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去,传得更加不堪。 她非常纳闷,姑娘一直是聪明稳当的,之前世子爷也是稳重有余,不知他们是怎么了。 江意惜知道她要说什么,截断她的话说道,“嬷嬷,我和大爷这么做,自有我们的道理。放心,以后再不会了。你看出来没有,浮生居里有一点动静,就闹得人尽皆知,还传得不堪入耳。聪明人自会多想想,大爷的坏名声是怎么出来的。还有,我们做什么了?我只是给大爷治眼睛,没做任何不妥之事。大爷会跟长辈说清楚……” 吴嬷嬷有些明白了,忙道,“哦,是,是,大奶奶会治眼疾,每天都在给大爷治眼睛。老奴觉得,不止郭婆子出去造谣了,晓竹那个小贱蹄子也跑不了。” 江意惜冷了脸,“郭嬷嬷被推出去,相反说明她没有陷害我。而且,她被打得那样狠也没说过我一句不好的话,是值得信任之人。至于晓竹,再留一留,还有用。” 吴嬷嬷说道,“我就说嘛,郭大嫂老实得紧,怎么可能编排那种话。” 江意惜已经看到趴在桌上的花花急得不行,似有话要说。又道,“我想静一静,嬷嬷别让人来烦我。” 吴嬷嬷把纱帐放下,走出去再把门关上。 花花早就回来了,终于等到没有外人,迫不急待跳上床,跟江意惜学了老公爷和老太太的谈话。 江意惜笑起来,果然如他们所想。老爷子根本不相信他们会大白天的做那种事,还傻的让人听到。老太太也对付氏有了芥蒂,以后愿意用公正的目光去看他们。 重生一次,江意惜早已把脸皮什么的放去了一边。再丢脸,也不会像前世被诬陷跟大伯子通奸丢脸。只要把付氏掀下去,一切都值了。 她亲了亲花花的小嘴,高兴得花花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奇怪,不香啊,孟老大咋那么喜欢?” 江意惜弹了它个脑瓜崩儿。 小半个时辰后,福安堂的大丫头红叶来了。 吴嬷嬷把她领去卧房,悄声说道,“大奶奶难过,哭了许久。” 红叶见纱帐垂下,没好走近,站在门口说道,“老太太让奴婢来跟大奶奶说,她知道大奶奶受了委屈,会严惩传瞎话的奴才。还让大奶奶放宽心,世子爷和大奶奶的为人她清楚,会为世子爷和大奶奶正名。” 江意惜哽咽道,“谢谢祖母,谢谢她老人家信任我们。” 吴嬷嬷和水香也激动地流了泪,水香赶紧拿出一个荷包送给红叶。 晚饭后,孟辞墨刚走出福安堂垂花门,前面的成国公就回头说道,“辞墨,我有事找你,去外书房。” 这几天,成国公不是没回来吃晚饭,就是被老夫妇叫住商量事情。只有今天晚上得了空,便想跟大儿子谈谈话。 孟辞墨向他躬了躬身,径直向外院走去。 看到长儿的背影,成国公气得捏了捏拳头。那个逆子,都是被长辈惯坏了。若没有祖父祖母在中间拦着,非打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地,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不敬自己这个父亲。 付氏赶紧上前两步劝道,“老爷莫生气,有话好好说,不要骂孩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轻敌 孟辞羽走过来笑道,“爹,听说今天王大人和孙大人在金銮殿上吵起来了……” 父子两人边说边向前院走去。 成国公不得不暗叹。别说自己,换成任何人都会把付氏母子放在心上,不止是付氏贤惠,次子多才,还因为他们贴心。 孟月的眼睛是红的,一看就哭过。 她对付氏说道,“娘,我想浮生居去看看弟妹。” 她既觉得自己没有本事,帮助母亲管家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母亲还被祖母训斥了。又觉得对不起胞弟,他才成亲就被奴才编排得这样不堪。 付氏问道,“你是想去劝江氏?” 孟月点点头,“嗯。” 付氏又嘱咐道,“好好说,也帮娘解释解释,娘是为她着想,想把事态尽快压下去。若江氏听劝最好,不听你也尽到心了。” 孟月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嗯,我知道。” 她让丫头把黄馨牵回院子。 黄馨不想回,“娘,我想去看花花和啾啾。” 孟月摇头道,“不行,娘和你大舅母有事要说,乖乖回去。” 江意惜倚在床头装病。 她大概猜到孟月要说什么,根本不想听。她已经看出来,想把孟月掰正基本不可能,除非付氏的恶完全昭白于天下。 但人都来了,也不能不见。 孟月来到床边,水香搬来一把椅子。 “大姑奶奶请坐。” 孟月坐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弟妹有话要说。” 几个丫头都退了下去,还把门关好。 江意惜装傻,问道,“大姐有什么事?” 孟月憋红了脸,还是开口说道,“弟妹,你不要生我的气,辞墨是我胞弟,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好。” 江意惜笑道,“我也经常听大爷说,大姐是他唯一的胞姐,他一直挂心于你。一家人,大姐有事不妨直说。” 孟月叹了一口气,说道,“爹和母亲很好,我们不应该让他们操心,还被长辈训斥。” 尽管江意惜有思想准备,这话还是气得她差点吐血。 江意惜沉了脸,不解道,“我们让老爷和太太操心了,长辈训斥他们还是我们造成的?” 孟月道,“辞墨下晌去福安堂告状,说他是为了治眼睛才整日留在浮生居,根本没做那些事。怪太太只抓传谣的人,而不调查那些谣言是否真实,目的就是想坐实谣传,逼死继子媳妇…… “弟妹,这事怪不得太太,太太把许多事都教给了我,是我没本事,没做好,让恶奴钻了空子。我保证,明天会继续调查,给弟妹洗刷冤屈。” 江意惜看了孟月一眼,等到明天,郭嬷嬷和马婆子二人中肯定要死一个。郭婆子是最直接的见证人和源头,付氏当然希望她死。她死了,孟辞墨和江意惜百口莫辩。而马婆子死,就只能说她传播谣言,“畏罪自杀”。 江意惜说道,“大爷说的没错,我们真是冤枉死了。若那个名声坐实,我哪里有脸存活于世。大姐好好想想,这世上,跟大姐最亲的人就是大爷,他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大姐好……” 孟月说道,“我知道,我们是没隔肚皮的亲姐弟,我也满心满眼希望辞墨好。但是,这世上不仅要看血脉,还要看人心。母亲真的很好,为了我们姐弟晚生孩子好几年,也因为我们受了许多委屈……” 江意惜不想再听,再听下去她会真的气病。她生硬地把话题扯去一边,“大姐,你领口上的花很好看,配色也好。” 孟月憋红了脸,还想继续说,江意惜又对水香道,“把我给馨儿做的玩偶包拿来。” 水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兔子玩偶,白色,长长的耳朵,两只眼睛是用红玛瑙缝上的。拿在手里才看出是一个小包,有一条带子,里面可以装帕子糖果等小东西,十分新颖好看。 江意惜又告诉她小包如何斜挎着方便好看。 孟月被小包吸引过去,“这是珍宝郡主设计的?” 她也听说李珍宝设计的东西与众不同。 江意惜点头道,“是。” 两人又说了一阵衣裳首饰。孟月已经看出江意惜不想让她说付氏的好,只得起身告辞。 她走后,临香过来小声禀报道,“连山大哥让人进来说,他已经悄悄把郭嬷嬷移转去了城外庄子。她男人死得早,只有一个儿子在护卫队当差。连山大哥还嘱咐他儿子,对外说郭嬷嬷伤势严重,他没有时间照顾,送去乡下亲戚家养伤。” 江意惜点头。郭嬷嬷死不了,马婆子肯定是活不成了,所有的错都会推到她身上。 正院上房西侧屋,付氏闭着眼睛斜倚在罗汉床上。一个丫头轻轻给她捶腿,另一个丫头拿着蜀绣团扇给她扇着风。 因为生气,付氏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法令纹也更深。只有这时,才能看出她是威严厉害的当家主妇。 大夫人很少这样,丫头们吓得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付氏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不想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出了手,又不想暴露晓竹,就利用快嘴的马婆子和木讷的郭婆子。哪知道郭婆子是个死脑筋,威逼利诱都不愿意顺着她们的意思说。之前想着,郭婆子即使不松口也无妨,只要马婆子和贺婆子咬死,她就没辙。 没想到孟辞墨两口子直接不认,还说什么治眼疾,偏偏老两口貌似相信他们。 晓竹不会撒谎,他们肯定大白天做了那些事。早知道这样,宁可暴露晓竹,也会让她出来作证,事情就不会弄到这一步了。 付氏气得揉了揉胸口。自己还是轻敌了,那个小崽子已经成长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夫人,宋嫂子求见。” 付氏睁开眼睛,“让她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宋嫂子是付氏陪房宋管事的儿媳妇,宋管事现在任国公府的二总管。 她匆匆走到付氏跟前,小声道,“大夫人,我公爹让奴婢进来禀报,郭三富家的伤势严重,被她儿子送去了乡下亲戚家养伤。” ------题外话------ 谢谢水中的浮萍、山竹一号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爬墙 付氏一下坐直身子,“郭婆子出城了?” 宋嫂子点头道,“是,我们动手晚了。” 晚上酉时末,大夫人才让人通知宋二总管做掉郭三富家的。宋二总管的人去了郭家,邻居说郭家小子申时末就带着老母出城去亲戚了。 付氏想了想,又悄声交待道,“赶紧让你公爹想法子把马二家的处理了,今天夜里就要处理干净。” 宋嫂子听了,躬身退下。 付氏等到子时初,也没到成国公回正院,便独自上床歇息了。 清辉透过窗纱撒进屋里,屋里物什隐约可见。 望着床顶凋花,付氏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清静啊! 自从自己嫁给孟道明,只要他在府里,再忙,都会赶在亥时末之前回正院歇息。成国公府虽然也是戌时关二门,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国公爷在前院,二门会按时上锁,守门婆子却不会离开。要等到亥时,国公爷回了内院后再去歇息。 国公爷这么晚了都没回来,一定是跟孟辞墨谈得太久,或是被孟辞墨气狠了,歇在了外院。 偶尔这么清静,挺好。 她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面容,清秀俊雅,年轻的脸上溢满笑容,笑容干净得如雨后晴空…… 自己有多少年没想起他了?如今,他的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吧,或许比孟道明还显老。 若是自己年少时没有心生爱慕,没有被人抓住把柄,只要干掉或是干残孟辞墨,辞羽顺利承爵,自己就能高枕无忧了。可自己受制于人,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相较于孟辞墨,她更希望他或者那几人都去死…… 付氏眼里刚闪过一丝凌厉,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国公爷还是回来了。 付氏眼里立即盛满了温柔。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就是这个男人了。 她坐了起来,侧屋值夜的丫头已经跑进来说道,“夫人,国公爷回来了。” 付氏说道,“嗯,你快去开门。” 耳房里值夜的丫头也起来跑出门,齐声道,“国公爷。” 穿着中衣的付氏已经迎到厅屋,笑道,“国公爷回来了,吃宵夜吗?我让丫头给你做。” 成国公说道,“不吃,气都气饱了。那个逆子,我是白养了。” 付氏忙道,“带着气睡觉伤身体。我先给老爷按按,再吃点东西,心情愉悦后再歇息……” 浮生居里,江意惜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已经听花花说了,付氏让人去杀郭婆婆去晚了,又让人去杀马婆子。 死了人,再把所有事都推到死人身上,只要是聪明人都会多想想。第一次大仗他们以全胜告终。 想到被成国公叫去前院的孟辞墨,她又有些担心。除了成国公,孟辞墨对待任何人都能保持理智和克制,包括他最恨的付氏。而面对那个间接害死母亲的父亲,孟辞墨像是一个孩子,就是要让他看出自己的不高兴。 突然,院门响了起来。 晓竹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江意惜起来迎出侧屋,值夜的水香已经打开门,点上灯,孟辞墨走了进来。 孟辞墨的脸上有几块青痕,头发零乱,走路也有一些跛。 江意惜心疼得眼泪都涌了上来,气道,“国公爷打你了?打得这样狠。” 孟辞墨冷哼道,“哼,有种他就打死我。打不死我,就别想让我按他的说法做。” 成国公教训了他一个时辰,让他要孝敬长辈,关爱弟妹,不许白日宣淫,要对得起皇上厚爱,早些回营,等等。孟辞墨都当他说的话是鸟语,一句话不说,脑袋硬去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成国公把嘴说干了,也得不到儿子的一句回复,气坏了,噼头盖脸甩了孟辞墨几巴掌。 边打还边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像是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大白天的做那事,还要传出去被奴才说嘴……” 听他把江意惜骂进去,孟辞墨大怒,瞪圆眼睛说道,“我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再如何,不会在媳妇怀孕之际,跑去外面勾引未婚姑娘。惜惜再如何,也不会未婚去勾引别人汉子。哼一个离不开男人,一个离不开女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他忍了忍,才没把更难听的话说出来。 成国公听出他在骂自己和付氏,更生气,抓起锦凳砸在孟辞墨腿上。孟辞墨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起身一瘸一拐跑回了自己的外书房。 他没有马上回内院,而是让孟连山和孟青山去内院墙边蹲着。他知道,成国公因为自己的话不好意思马上回内院。可按成国公这么多年的习惯,他是真的离不开付氏,肯定会等自己睡着后爬墙头。 子时,孟连山来禀报,国公爷真的悄悄翻墙进了内院。 孟辞墨暗哼,自己又抓了一条成国公的罪状。他以后再敢说自己如何如何,自己就把他爬墙的事情兜出来。 那么大岁数的国公爷都能爬墙头,他当然也能爬了。 孟辞墨也爬墙进了内院。 江意惜给孟辞墨看了伤,见只是一些皮外伤才放下心。 次日上午,付氏和孟月在议事堂审讯下人造谣的事。让人去传郭婆子和马婆子,郭婆子去亲戚家了,马婆子居然上吊死了。 浮生堂的下人也被叫去问话。吴嬷嬷等几个近身服侍主子的人都说大奶奶在为大爷治疗眼睛,他们白天没做任何失当的事。而包括晓竹在内的几个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说自己没有进过正房,什么都不知道。 郭婆子昨天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说过主子有何不妥,马婆子又上吊死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马婆子造谣主子,畏罪自杀。 付氏没让晓竹出来指认,是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晓竹出来指证孟辞墨和江意惜的确白日宣淫,别人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让她继续呆在浮生居,做更重要的事。 结论一出,老太太就让人送了两匹妆花缎来浮生居安慰江意惜,付氏和孟二夫人也遣人送了江意惜一对玉镯和一支莲花玉簪。 下晌,孟三奶奶母子和孟岚、孟霜来浮生居看望江意惜。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请安 七月十一寅时末,天还未大亮,空中飘着蒙蒙细雨。 江意惜把孟辞墨送至院门,望着高大的背影没了踪影,才不舍地转身回屋。 回到卧房,看到花花正蹲在脚踏板上,张着大嘴乐。 江意惜把它抱起来,用帕子把它的脚擦干净。它高兴地跳上床,喵喵叫道,“孟老大终于走了,我终于能跟主人一起睡了。不要打扰我,我要在婚床上多睡睡。” 花花睡在床里,江意惜倚在床头想心事。 孟辞墨公务繁忙,又要处理平王及私兵中的一些私事,这一旬都不会回家……想到他在雨中奔波,再想到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他,江意惜的心都在痛。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孟辞墨的建议,直接去福安堂给老夫妇请安,而不去正院给付氏请安。 她这样做肯定会被长辈诟病,也更会招致付氏和成国公的恨。付氏和成国公的恨她无所谓,她即使去请安,付氏照样恨她,照样会找会机收拾她。至于长辈的不满,她只有在别的地方挣表现了。 想到此,她起身去了后院厨房。 辰时初,水灵和梅香去大厨房把早饭拿回来。 江意惜吃过早饭,坐轿去了福安堂,她是第一个到的。 老太太见她一个人来,问道,“没去给老大媳妇请安?” 江意惜笑道,“孙媳煲了对喘病有缓解作用的药膳,怕放凉,赶紧送来给祖母喝。” 拎着食盒的水香走上前,拿出两碗汤放在几上。这种汤对任何人都有好处,也包括患喘病的病人。 老太太对补汤不兴趣,但听说对喘病有缓解作用,也不排斥了,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嗯,味道真鲜。” 老爷子笑道,“我早说辞墨媳妇有一手好厨艺,这回信了吧。药膳也能煲得这样鲜,只有她了。” 说完,拿起勺子开始喝汤。 老太太狐疑道,“这汤治喘病,老公爷能喝吗?” 老爷子说道,“听大夫说,我已经有了喘病的先兆,多喝这种汤对身体有益。”又对江意惜说道,“以后每天早上都送这种汤过来,老太婆多喝有益。” 之前他还怕江氏只给他们两老口送汤不好。现在江氏说这种汤是治喘病的药膳,就能让她天天送了。 他们刚喝完汤,孟三夫人和孟霜就来了,接着是孟三夫人和孟岚、孟月母女、孟二奶奶母子过来,付氏、孟辞羽、孟华最后到。 付氏给老夫妇见了礼,坐下后对江意惜说道,“我以为辞墨媳妇会去我那里,还特地等了一阵子。” 她似笑非笑,强压着不满。 江意惜起身向她屈了屈膝说道,“不好意思,让太太久等了。我早上煲了治喘病的药膳,怕放凉,赶紧拿来孝敬祖母。” 付氏气得暗哼,你可以让下人把汤先送来福安堂呀,或者等请完安后再煲汤也不迟呀。但她不敢这么说,只得笑道,“哦,是这样啊。辞墨媳妇做得对,孝敬老太太是第一位。” 孟华觉得江意惜这样做就是为了不去给母亲请安,是没把母亲放在眼里。但江意惜这样说,她也不好多说。 若是之前,老太太会说让下人把汤送过来,江氏还是应该先去给婆婆请安,这是孝道。但自从听了老爷子的话,又听说马婆子居然上了吊,对付氏有了更多的怀疑。若付氏真的这么整继子继女,还要扮贤惠,辞墨夫妇凭什么要孝敬她? 付氏见老太太没有说江氏做的不对,心里沉了沉。那件事自己的确轻敌了,也急切了,让老两口不喜,又让他们更加怜惜江氏,以后要慎重更慎重…… 孟照安看了屋里一圈,问道,“大伯娘,怎么没看到花花呢?” 江意惜笑道,“花花还在睡觉呢。” 安哥儿都嘴说道,“安哥儿不懒,花花懒。” 说得众人大乐。 江意惜过起了平静的小日子。每天早晨给老两口送药膳,老爷子几乎每天都会来锦园侍弄花草,还会把黄馨带来。付氏忍功了得,明面没有再找事,对江意惜的态度非常温和。 唯一让江意惜和吴嬷嬷遗憾的是,十六晚上江意惜来了月信,没有如愿怀孕。 这几天,花花进入了警戒状态。一步不离浮生居,天天守着番茄,连睡觉耳朵都是立着的。 四盆番茄,其中江意惜种的两盆已经有五个果快完全红了,六个红了一半。老爷子后拿来的两盆,有几个已经挂红了。听吴有贵说,扈庄里的八盆番茄,也有几个开始挂红了。 见花花的馋样,江意惜想给它摘一个吃。花花不愿意,熟透了的番茄才好吃。 十七这天,天还未大亮,花花突然大叫起来。 “番茄熟了,番茄熟了……” 浮生居的人都被它吵醒。 江意惜穿上衣裳走出去,看到花花蹲在番茄前面,口水都流了出来。 微弱的晨曦中,看到三个番茄通红通红,不带一丝绿,另两个番茄还带了一点点的绿。 江意惜伸手摘下一个,用帕子擦擦交给花花。 花花双爪接过来,先一口咬下,红汁溅了半张脸,接着两口、三口,几口就把番茄都吃了。之后,又仰着花脸看江意惜,它还想吃。 江意惜把另两个完全熟透的番茄摘下来,摇头道,“你最先吃的,还一个人吃了一个,没有你的了。一个让人送给李珍宝,一个拿去孝敬老公爷和老太太。” 她怕花花偷吃,把番茄锁在柜子里,又带着吴嬷嬷去小厨房做素点煲汤。 早饭后,她让吴有贵把一个番茄和一盒素点给李珍宝送去。把让人拿着药膳和一盒素点,自己捧着番茄去了福安堂。 她今天来得更早,老夫妇才吃完早饭。 他们看到红通通的果子,也是稀罕不已。每人拿在手里看了一下,江意惜才让人拿刀过来,她切成片,又让人放了点蔗糖在上面。 老爷子先尝了一片,笑道,“好吃,虽然不算特别甜,却另有一番滋味。” 老太太又尝了一片,笑道,“酸酸甜甜,好吃。” 江意惜笑道,“听珍宝说,用它做菜更好吃。还有三个快熟了,明后天就能吃。”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受伤 老两口听说番茄只熟了三个,一个花花吃了,一个送给李珍宝,一个拿来这里,赶紧放下快子,碟子里还剩两片。 老太太把碟子推了推,笑道,“辞墨媳妇尝一口,你辛苦那么久,还没吃呢。” 江意惜笑道,“我下次再吃。” 话音刚落,花花就冲到老太太的腿边,立起身子给她作揖。 它还想吃。 江意惜嗔道,“你一个人吃了一个,还争嘴。再要,明天就没有你的了。” 老太太笑着把花花抱进怀里,“你吃了那么多就不许争了,还剩两片,留给安哥儿和馨儿吃。” 次日另两个番茄熟透,晚上江意惜照李珍宝的说法做了番茄炒蛋,主子们各吃一口尝了个鲜。秀色可餐,味道奇特,主子们都开始盼望番茄多多成熟。 十九晚上没等到孟辞墨回府,江意惜很是有些失望。 二十早上,六个番茄全部熟透。 花花满地打滚,眼泪都出来了,江意惜只得又单给了它一个。另给宜昌大长公主府和郑少保府各送了一个,并承诺等成熟多了再多送。这是郑吉让郑玉送来的种子,总要给他们的家人尝尝。一同给宜昌大长公主送去的,还有江意惜煲的补汤。 还剩下三个番茄拿去福安堂切成片,她把籽刮出来后才让人吃,所有来请安的主子都尝了一片,老人孩子各多吃了一片。 七月底,所有的番茄都开始成熟。除了陆续给报国寺的愚和大师、宜昌大长公主府和郑府各送了三斤,又给老国公的几家老朋友和江家各送了两斤。其余的江意惜只留了一小部分给花花吃,大部分拿去福安堂的小厨房。厨娘做菜时,都要把籽刮出来交给江意惜留种。 江意惜让吴有贵告诉吴大伯,给李珍宝送一些去,每次三个,隔三天一次。再送五斤去五团营给孟辞墨,一道送去的是做番茄的方子。或者送给平王和曲嫔,或者送给上峰,他看着办。 七月二十九戌时初,孟辞墨终于回府了。 他先去福安堂给老夫妇请了安,又跟老国公秘谈了一刻钟,才回浮生居。 江意惜已经让人把酒菜准备好,还专门给他做了番茄炒蛋和松鼠鱼。 孟辞墨汗流夹背,直接去净房沐浴。江意惜找出一套中衣中裤搭在净房靠外的衣架上,又亲自去给他洗了长发。 未成亲时,孟辞墨的头发都是由孟连山等几个亲兵给他洗。住进浮生居后,他不喜欢丫头洗头,都是江意惜给他洗。 江意惜边洗边按摩头部,听孟辞墨闭着眼睛说话。 “我昨天去了趟皇陵见平王和姨母,今天凌晨才回营。之前去见平王,姨母都因为身体不好没见到。这次见到了,她还请我吃了晚饭。姨母很年轻很美,都说我娘长得跟她非常像。看到她,我就像看到了我娘。哦,她很喜欢你送她的鞋子,还给你带了礼物。” 江意惜灵光一闪,所有见过曲氏的人都说孟辞墨和孟月很像曲氏,也就是孟辞墨和孟月长得非常像曲嫔啰。若是让皇上看到孟月,会不会想到曲嫔,再把他们母子招回宫? 其实,皇上极是宠爱美丽的曲嫔,即使相信曲嫔勾引太子,也不忍心处死她,只把他们母子赶去皇陵。 她说道,“这么说,大姐长得也非常像曲嫔了。若是想办法让皇上看到大姐,会不会想起远在皇陵受苦的曲嫔?” 孟辞墨摇摇头说道,“之前我也这么想过。但大姐是合离之人……”若是皇上看上她,就更麻烦了。 这话他没好明说。 江意惜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来,更不能让皇上看到孟月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孟辞墨笑起来,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她,再把她的头压下,亲吻片刻后才松手。 笑道,“无妨。只要我们都好好活着,从长计议。平王虽远离权力中心,却胸怀锦绣,想办法培养了不少暗势力。过些日子,曲家表哥会来见他和我。” 洗完头,江意惜出了净房。孟辞墨沐浴完穿上中衣裤,出去从带回来的包裹中拿出一个锦盒交给江意惜。 是一对水透极好的冰种翡翠镯子。 江意惜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两人坐上炕,江意惜给他斟了一杯酒,陪着他一起吃饭。 孟辞墨也很喜欢那道松鼠鱼。说道,“那几斤番茄我送了两斤给姜总兵,送了三斤给姨母。姨母非常喜欢吃番茄炒蛋,说好看,清爽,解腻。平王和我都不忍多吃,以后再给她送几斤过去。” 江意惜没能怀孕,孟辞墨也很遗憾,夜里又卖力耕耘了两回。 次日早上,孟辞墨和江意惜刚刚开始吃早饭,就有前院婆子来报,二舅爷的长随江大在外院,说二舅爷出事了。 江意惜惊了一跳,“洵儿出事了?快让江大进来回话。” 吴有贵陪着江大匆匆来了浮生居。 江大鼻青脸肿,头上还包了纱布。跪下说道,“禀二奶奶,奴才失职,让二舅爷受伤了。” 江意惜急得要命,“怎么回事,我弟弟伤得重吗了?” 江大说道,“昨天晚上,二爷跟同窗在食上喝完酒回家,在路上遇到一群人在打架……” 打架的两伙人,十几人是外地人,另三人是京城人。 江洵带着江大和旺福去拉架,谁知外地人蛮横不讲理,连着江洵几人一起打。江洵和江大武功厉害,另三人也不弱,以少胜多,把那十几人打得够呛,双方都有受伤。 等到衙役到来,才知道那伙外地人是宜山大长公主的孙子袁宪及护卫,而另一伙人是宜昌大长公主府的孙子郑璟及小厮,第三伙人是武襄伯府的江洵及奴才。 忽略第三伙人,其他两伙人衙役都惹不起,又见他们伤势严重,年纪尚小,只得带回京兆府包扎,再禀报京兆府尹…… 宜山大长公主死得早,袁宪五岁起就一直跟着在江南为官的父亲住在杭城。这次回京参加太后娘娘的六十五岁华诞,喝多了酒跟郑璟几人打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生的恶梦 到了京兆府,郑璟和袁宪才知道两人是亲戚。但两人都伤得不伤,谁也不服谁。 等到郑玉来接郑璟,袁宪的二叔来接袁宪,双方私下合解。 袁宪挨江洵的打最多,右胳膊被打折了,两个护他的下人被打得内伤。见江洵只不过是武襄伯的侄子,气不过想让京兆府尹马大人处罚江洵。 郑璟和郑玉都不同意,郑璟是感激江洵,郑玉还因为孟辞墨和江意惜。 马大人因为那把大火认识江洵,对江洵的印象非常好。而且江洵明明是拉架的,怎么可能处置他。 说道,“打架的都合解了,以什么名义处置拉架的?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 三伙人各回各家。 因为江洵找准目标暴打袁宪,几个最厉害的下人主要按着他打。即使有江大护着也被打得厉害,多处挂彩,左脚被石头砸伤,大夫说要歇息半个月。 郑璟知道,若江洵不来帮忙,自己比袁宪挨的还要狠。对他说道,“谢谢你,你的情我记着。” 江大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主子,今天一大早来向江意惜禀报。 拉架的比打架的还挨得厉害,江意惜气得肝痛。又问道,“洵儿的脚会不会瘸?” 江大说道,“大夫说只是外伤,不会瘸。” 江意惜还是不放心。想着,不好拿光珠直接给江洵照射腿,就必须拿点眼泪水给他做吃食。今天孟辞墨在,明天再做。 孟辞墨让人去福安堂给老公爷和老太太说明情况,他们二人急急去了江府。 己时初便到了。门房说,宜昌大长公主府也来人了,是郑夫人和郑璟。 郑夫人性子冷清,唯一的希望和安慰就是儿子。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十分感激江洵,带着厚礼同儿子一道来江府感谢。 孟辞墨和江意惜直接去了江洵的院子。 江洵躺在床上,一只脚被布包着。床边坐着江晋、江文、江斐及一个少年,少年正是郑璟。郑璟脸上脖子上有多处淤青,一只手被布包着。 江洵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鼻子肿大。他笑道,“姐夫,姐姐。” 江晋起身给孟辞墨抱拳,江文和江斐作揖。 “妹夫,二妹。” “姐夫,二姐。” 郑璟也起身躬了躬身,喊道,“孟大哥,孟大嫂。” 江意惜来到床边,拉着江洵的手心疼地说道,“让我看看。” 江洵红了脸,“姐,我没事。” 江意惜埋怨道,“被打得这样厉害,还说没事。” 郑璟忙承认错误,“江兄弟因我受伤,是我的不是。”嘴里有伤,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刚才两人报了岁数,他们同岁,都是十四,郑璟比江洵大了两个月,所以叫江洵“江兄弟”。 孟辞墨对外伤多有经验。他检查了一遍江洵的伤势,也说道,“无甚大事,都是皮外伤。”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江意惜正准备去如意堂看望郑夫人,郑夫人的一个丫头过来叫郑璟。 “夫人有些胸闷,请大少爷回去。” 郑璟起身告辞。 江家兄弟及孟辞墨、江意惜把郑璟送至外院。郑夫人已经等在马车旁了,孟三夫人和孟大奶奶也把郑夫人送至这里。 郑夫人脸色苍白,一看就气色不好。 郑璟急步走上前问道,“娘,你怎么了?” 郑夫人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胸口有些闷。” 她的目光在江意惜的脸上滑过一圈,转身被丫头扶上马车。 郑璟冲江家人抱了抱拳,也上了车。 郑璟见母亲闭着眼睛,似极是难受的样子,急道,“让人直接去太医院把御医请去府里,娘一回府就能看病。” 郑夫人摇摇头,轻声说道,“无需,娘歇一歇就好。” 她刚刚才知道,江意惜和江洵的生母居然是扈明雅。那个女人她虽然没见过,还早就死了,却是她一生的恶梦。 之前她听娘家人说,扈明雅嫁给一个姓江的低级军官,三年后就死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跟那个女人有交集,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的一双儿女跟自己有了如此多的牵绊。她可以阻止自己儿子不跟她儿子交往,却不敢不让大长公主喜欢和欣赏她的女儿…… 她刚才专门问了江意惜的生辰,再想到丈夫离京的日期,才放下心来。再如何,江家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更不会忍受儿子戴绿帽子,混淆血脉。那一点点相似之处,是自己多心了。 她睁开眼睛,抓紧郑璟的手说道,“我刚才跟江家女卷叙了一阵话,江老太太粗鄙又目光短浅,后人也不会好到哪里。以后你少跟江家人来往,莫学坏了去。” 郑璟说道,“我之前听婷婷和玉大哥讲过江家的事,说江老太太和大房不太好,没少欺负二房的孤儿孤女……” 郑夫人道,“能在外面如此说长辈的不好,可看二房那两人更不好。” 郑璟辩解道,“不是他们说的……” 见母亲脸色不好地瞪着他,郑璟只得住了嘴。他心里很为难,江洵一看就豪爽仗义,祖母和堂伯娘、玉大哥、婷婷都说江意惜很好,他们姐弟肯定不是粗鄙和目光短浅之人。本来说好下个沐休日再来看望江洵,等江洵脚好了邀请他一起去郊外骑马…… 他不能明着忤逆母亲,但祖母对江意惜的印象很好,以后请祖母跟母亲多说说江家姐弟的好。等母亲对江洵的印象转变了,自己再跟他多多走动。 秦嬷嬷的脸色非常不好,江意惜以为她是担心江洵,宽解了她两句。 江意惜嘱咐了江洵一些注意事项,同孟辞墨一起去如意堂看望老太太。 除了受伤的江洵和禁足的江意言,所有江家人都在这里。刚才郑夫人在的时候,江伯爷和三老爷不好过来。郑夫人一走,他们都来打探消息。 老太太笑眯了眼,一点没有为孙子受伤而担心的样子。 江意惜暗哼,老太太一定是因为收了重礼,又跟大长公主府关系更近一步高兴吧。 老太太刚刚看了礼单,的确因为这两件事高兴。 ------题外话------ 谢谢团团的小靴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一百六十九章 猜到 老太太把江意惜招呼到旁边坐着,拉着她的手夸了江洵,说他小小年纪武功得得,一出手就救了个贵人。又嘱咐江意惜在婆家要孝敬好长辈,服侍好夫君…… 江意惜耐着性子同江家人叙了几句话,在这里吃了晌饭,陪了一阵江洵,同江意柔说了几句悄悄话,才和孟辞墨告辞回孟府。 江意惜一走,秦嬷嬷就嘱咐彩儿要好好照顾二爷,她有急事要去扈庄一趟,明天赶回来。 上午,郑夫人母子来看望江洵,郑夫人直接去了如意堂感谢长辈。老太太让人把秦嬷嬷叫去如意堂,回答江洵现在的情况。 郑夫人很关心江洵,问了他的病情,下人又奉上礼单。 老太太见郑夫人对江洵姐弟的印象都非常好,很是开心。又说了自己儿子如何英勇救下孟世子,儿媳扈氏如何貌美贤惠,只可惜早早死了。 扈姓很少,郑夫人听说后笑道,“我年少时认识一位扈姓姐姐,不知江二夫人闺名叫什么。” 老太太笑道,“二儿媳妇闺名扈明雅。哎哟,那是个好孩子,样貌好,又贤惠知礼,几个儿媳妇里我最疼她。惜丫头长得跟她娘一样一样的,样子也像……” 只有站在人后注意看郑夫人的秦嬷嬷发现她的脸色一僵,瞬息即逝。 郑夫人遗憾道,“哦,不是我认识的那位扈姓姐姐。” 又问了江意惜和江洵的生辰。 老太太还以为郑夫人要给二孙子说亲事,又笑着说了他们姐弟生于哪年哪月。 郑夫人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江二公子比我家璟儿小了两个月。” 又说笑几句后,郑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告辞。 秦嬷嬷心底发凉,觉得郑夫人肯定猜到江二夫人就是郑吉倾慕的扈明雅了。虽然江意惜的长相跟郑吉有些许相似,但她的生辰又摆脱了她是郑吉骨血的嫌疑。只不过,能让郑夫人完全放下怀疑吗? 秦嬷嬷忐忑不安,只得去扈庄讨吴大伯的主意。 晚上,江意惜趁孟辞墨在净房沐浴的时候,躲进卧房拿出一个小铜筒。用牙签在眼泪水里蘸一下,再把牙签在一杯清水里搅了搅,如此反复三次。 把小铜筒锁好后,又把装清水的茶碗盖上盖子,藏在床下抽屉里。 次日寅时初,孟辞墨还在睡觉,她就轻轻起床,拿着茶碗去小厨房。 孟辞墨被惊醒,“这么早,你做什么?” 江意惜轻声笑道,“我去给洵儿煲个有益外伤的药膳,你也喝一些。还早,你再歇歇。” 夜色正浓,漫天繁星烘托着半轮明月。夏末的晨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吹在人身上十分惬意。 江意惜和吴嬷嬷一起来到后院小厨房,粗使婆子莫嬷嬷已经把灶子烧上。她们煲了汤,又蒸了一锅山药糕。 做好后,江意惜舀了两碗汤,拿了六块山药糕去了上房。 丫头已经去大厨房把早饭拎回来,盘盘碗碗摆了半张炕几。 江意惜和孟辞墨坐去几前吃早饭。江意惜喝了一小碗汤,吃了一块山药糕一个鸡蛋。孟辞墨喝完一大碗汤,又把五块山药糕都吃完了。 他笑道,“惜惜手巧,汤和点心比厨娘做的好吃多了。” 送走孟辞墨,江意惜又上床歇息到辰时初,让水灵把汤和点心送去二门交给吴有贵,吴有贵送去江府给江洵。 还留了两碗汤和五块点心,给花花吃了一块,江意惜就带着拎了食盒的丫头去了福安堂。 老夫妇刚开始吃早饭。他们喝了汤,又一人吃了一块山药糕,留了两块给安哥儿和黄馨。 老太太笑道,“辞墨媳妇手巧,汤和点心比厨娘做还好吃多。” 老爷子得意道,“之前我说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老太太点点头,瞥了江意惜肚子一眼。 现在她特别疼惜大孙子,都二十二岁了,还没当爹,着急。 请完安,江意惜回到浮生居不久,老爷子领着黄馨来了。安哥儿一直站在他家院门前看,见太祖父和小表姐去了浮生居,他也跑了来。 老爷子在锦园侍弄花草,江意惜带着两个孩子在廊下同花花和啾啾玩闹着。 老爷子与孟辞墨和江意惜走得如此近,让孟府的某些人很是吃味。不多时,孟华、孟岚、孟霜也来了。 三位姑娘陪老爷子侍弄了小半刻钟花草,就被火红的太阳晒得跑来廊下玩。 午时初刚把那几人送走,外院门子来报,扈庄的吴大伯送番茄来了。 江意惜笑道,“让他进来。” 又让人拿钱去大厨房,让她们另炒几个下酒菜,让吴大伯和吴有贵在外院客房喝酒,下晌回后街他们自己的家。 成国公府后街有许多小院,是公府下人住的地方。公府也有不少有钱的下人,他们不会住在那里,而是自己在另处置产。 江意惜在后街给他们要了一个小院,平时吴有贵住,吴嬷嬷偶尔回去住,吴大伯回京也会在那里住一晚。 孟辞墨的几个亲兵因为跟着主子去打过仗,有赏赐也有斩获,有不少钱财傍身,都在别处买了宅子。孟连山买的小院已经收拾好,随时准备迎娶水香进门。 水香非常得用,年纪又不算很大,照江意惜的本意想多留两年。但孟连山不小了,已经二十一岁。江意惜不好再耽误他们,定于明年九月成亲。 临香十七岁,也由孟辞墨作主,给她和孟青山定了亲,定于后年八月成亲。 吴大伯挑着两个大筐进来,一个筐装了大半筐番茄,一个筐装满了嫩玉米。 江意惜笑道,“吴伯辛苦了。” 请他坐下,又让丫头倒凉茶。 吴大伯坐在锦凳上,一口气喝完一盅茶,说了几句庄子里的事后,就四下望望,欲言又止。 水香和水灵都自觉地退了下去,只有吴嬷嬷没有退下。 吴大伯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个老娘们,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要跟姑奶奶禀报要事,你戳在这里作甚?” 吴嬷嬷气红了脸。她觉得自己跟姑奶奶的关系比男人跟姑娘的关系近多了,他还要背着自己。气是气,还是退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真正的身世 东侧屋里只剩下江意惜和吴大伯二人。 江意惜坐在炕上,静静望着吴大伯。见他很为难的样子,江意惜又鬼使神差想到昨天秦嬷嬷极难受的表情。 吴大伯砸吧砸吧嘴,才前倾身子低声说道,“大奶奶,老奴跟你说件事。” “哦,你说。” 吴大伯说道,“以后,大奶奶跟宜昌大长公主府的郑夫人要保持距离,也劝劝二舅爷。郑夫人对你们不善。” 听说与郑夫人有关,江意惜诧异不已,“为什么?” 吴大伯垂下眼皮说道,“昨天秦林他娘去了扈庄,说郑夫人听说姑太太姓扈后,专门问了姑太太的名子,说她们或许年少时相识。老太太说了姑太太闺名叫扈明雅后,郑夫人眼里冒了一下凶光,又马上平复下来,说不是她认识的人。别人没注意,秦林家的正好站在郑夫人对面,看得真真的。她觉得,郑夫人或许真的跟姑太太认识,关系还不睦。” 郑夫人眼冒凶光? 江意惜想起郑夫人那双死水一样的眸子,似乎昨天看自己时真的带了一点情绪…… 她问道,“我娘跟郑夫人认识,还不睦?” “这是奴才和秦林他娘猜的。”吴大伯抬起眼睛望着江意惜,满眼关切地说,“大奶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备一些总没错,以后少跟大长公主府的人来往,特别是郑夫人。秦林他娘也会嘱咐二舅爷,让他少跟郑公子接触。” 江意惜思忖着问道,“你是我娘的奶哥哥,秦嬷嬷一直跟在我娘身边,你们就一点没听说我娘跟郑夫人有什么事?” 吴大伯抖了抖嘴唇,说道,“老奴年少时一直跟着父亲在庄子里,姑太太的许多事都不知道。秦林他娘是十二岁去姑太太身边服侍的,之前的事她也不知道。” 江意惜觉得吴大伯的眼神躲闪,表情也不自然。她又想起昨天秦嬷嬷极难看的脸色,现在想来,那种脸色可不止是心疼江洵被打伤,还有什么大事不能言说。而且,秦嬷嬷看出郑夫人不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而是舍近求远跑去扈庄跟吴大伯去说? 她再次确认道,“吴伯,你跟我说实话,真的只是这样?” 吴大伯看向江意惜,吞了吞口水说道,“只是这样,老奴不敢撒谎,不敢对不起天上的姑太太。” 姑太太临终前专门嘱咐过秦林他娘万不能把这事透露出去,也不许告诉姑娘。说二老爷对她和姑娘恩重如山,姑娘永远是二老爷的亲闺女。 再说,姑娘到底年轻了些,若知道闹出来,私生女的身份就暴露了。不仅害了姑娘,更会让已经仙逝的姑太太背负骂名…… 他和秦林他娘已经商量好,绝对不能说出去。若姑娘逼问,就把姑太太搬出来。 江意惜更加怀疑。还把扈氏搬出来发誓,这是有什么大破天的事,怕自己追问啰? 扈氏温柔良善,郑夫人的性格也看似柔弱内向,“年少”时有事,就说明两人岁数都小,再如何也不应该太交恶,除非上一辈有深仇大恨。若是上一辈的事,吴大伯和秦嬷嬷也不会这么为难,咬死不说。 江意惜又想起来,她第一次去郑府和第一次去大长公主府回府,秦嬷嬷都在灼院帮水清做活。现在想来,秦嬷嬷或许不是在帮水清,而是担心自己在那两个府里有没有出事。若是如此,秦嬷嬷和吴大伯肯定早就知道郑夫人对自己不善。 还有,那次她用愚和大师给她算命的事打探吴嬷嬷和秦嬷嬷,吴嬷嬷说没有,秦嬷嬷虽然也说没有,却是吓得犯了病,急急走了…… 吴大伯和秦嬷嬷都是扈氏留下的忠奴,他们守口如瓶,一定是得了扈氏生前的交待。 必须得让吴大伯开口。不止是江意惜不愿意有她不知道的危险,还因为她百思不得的愚和大师的那一卦。 江意惜强压下不宁的心绪,面色平静地说,“兴许吴嬷嬷和秦嬷嬷把报国寺和尚给我算的卦告诉过你。今天我跟你说实话,算命的和尚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愚和大师。他说,我本是大福大贵之命,大凶大吉,皆因三次水。我已经平安渡过两次,还有一次,若化险为夷,才能平生顺遂。 “经过的两次,有一次我知道,就是桃花宴那次落水。另一次我不知道,问了吴嬷嬷和秦嬷嬷,她们都说不知。这两次我不害怕,因为已经过了。可还有一次没过,我一直惶惶不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害死。吴伯似乎知道什么,若你不说实话,我不知道其中凶险,说不定哪天真的会被人害了。” 吴大伯似是吓坏了,前额渗出汗珠,嘴唇不停抖动着。 和尚给大奶奶算卦的事他的确知道。媳妇问他知不知道姑娘小时候出过什么与水有关的事,秦林他娘则是说和尚算的准。 原来是愚和大师算的,能不准吗?另一次的确与水有关,若姑太太不被二老爷救下,母女两人就都淹死了,姑娘连天日都看不到。 姑娘出身高贵,含有天家血脉,的确应该大富大贵。可气那个老太太棒打鸳鸯…… 没想到,姑娘还有一次与水有关的险情。若过不去,兴许姑娘真的活不成了。 吴大伯起身冲着窗外跪下,轻声说道,“姑太太,你一直希望姑娘能平平安安长大,嫁个好人家幸福一生。如今,为了姑娘免遭不测,奴才不得不把那件事告诉姑娘,姑太太不勿怪。” 说完,他向窗外磕了一个头。 他起身后来到江意惜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姑娘,此事有关姑娘的真正身世,不能让任何人听见,我连有富的娘都没说。如今,只有我和秦林他娘知道。” 她的真正身世? 江意惜瞪圆了眼睛看着吴大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起身去了卧房,里面空无一人,又去净房瞧了一眼。出来把门关上,又打开通往厅屋的门。 厅屋没有人,通往西侧屋的门没关,吴嬷嬷正坐在门边的小杌子上做针线。 ------题外话------ 才写完,二更下午送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邂逅 江意惜说道,“嬷嬷,我跟吴伯有要事相商。你守去门外,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吴嬷嬷听了,赶紧起身走出厅屋,在廊下站着。 江意惜退回东侧屋,再把门关上。她没有坐去临窗的炕上,而是坐去靠墙的圈椅上。 “吴伯,怎么回事,可以说了。” 她觉得,很可能是扈氏真正的家人犯了什么大罪,把扈氏从小抱去了外祖家。而郑夫人知道扈氏的真正出身,她们两家又恰巧有仇…… 吴大伯走到江意惜身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睛又转向窗外,回忆着已经久远了的事。 扈老太爷是寒门举子,又端方木讷,不太通人情世故。在陕北做了十几年的八品小县丞,才在近四十岁时结识了来巡视的李大人,两人一叙居然是同乡。得李大人提携,终于升迁到京郊的丰平县当县令。 扈老太爷带着妻子和十六岁的闺女、十四岁的次子来到任上。长子已经考上举人,正在西庆府书院学习,只他和妻子儿女没来。 扈明雅长得明艳动人,气韵绝佳,又颇有几分才华,是那个小县城的一枝花。老太爷非常宠爱这个闺女,挑人家挑花了眼,以致于十六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正好遇到他升官,想着去了京城能找到更好的后生。 一次扈明雅带着乳娘和丫头去寺庙上香,车夫在山下,只她们三人女人上了山。乳娘就是吴大伯的娘老吴嬷嬷,小丫头是十四岁的秦嬷嬷,闺名叫晚晴,而车夫是吴大伯的父亲吴老丈。 上完香,她们在下山时突遇大雨,她们跑去山间的一个亭子避雨。由于着急,扈明雅和扶着她的老吴嬷嬷不慎摔了一跤,把手和膝盖都摔出了血。 亭子里正好有一位英武俊朗的年轻小将,他把身子的药膏给了她们。 雨停后他们各走各,都没想到以后会再有交集。 三天后正好是中元节,扈二公子扈明卓带着妹妹扈明雅去城外河边放荷花灯。因为人太多,玩兴正浓的扈明雅和丫头晚晴跟扈二公子等人走散了。 扈明雅和晚晴初来乍到,又是晚上,害怕极了,一路找着扈二人子。她们不知道的是有几个小流氓一直尾随着她们,在没有人的时候上前调戏。 正好一位小将路过,把那几个流氓打跑了。 而那位小将,正是三天前在亭子里遇到的人。 他们两人都认出了对方,笑起来,同时说出两个字。 “巧啊。” “巧啊。” 小将又抱拳笑道,“在下姓郑,请问姑娘……” 扈明雅自小在小县城中长大,没有那么多讲究,笑道,“我姓扈,我爹是丰平县的县令。” 郑小将军也知道新来的县太爷姓扈,笑道,“那巧了。我是五团结的把总,五团营离丰平县不远……” 两人正说着,吓坏了的扈二公子找了过来。 扈明卓听说郑小将军帮了妹妹的忙,抱拳道了谢,把妹妹带走了。 几日后的沐休日,在县学上学的扈明卓带回了新交的朋友郑小将军。 扈县令见郑小将军高大英武,谈吐颇佳,又在五团结当差,小小年纪就当上了七品武官,十分赏识,非常愿意让儿子跟他来往。 扈县令心里也有小九九,若那孩子妥当,正好可以招为女婿。 他又问了儿子郑小将军的家庭情况。 扈二公子也有那个意思,已经问过了,说他的父亲目前没有差事,叔叔是军中的一位将领。 扈县令自认为搞懂了,郑小将军本家应该不怎么样,但叔叔能干。这样的家境跟自家也算门当户对,后生又有前途,心里更愿意了几分。 每次郑小将军来找扈明卓玩,扈家都是好酒好菜好招待。 扈家父子不知道的是,郑小将军私下跟扈明雅有了更多的交集。两人在墨斋里偶遇过,在街口偶遇过,在登高时偶遇过…… 两个月后,扈明雅带着晚晴去绣坊买绣线,又在门前遇到了郑小将军。 见郑小将军走路有些瘸,扈明雅问道,“郑小将军的腿怎么了?” 郑小将军红了脸,笑道,“这些日子我经常离营,被长官打的。” 之前扈明雅就纳闷,他在军营里当差,怎么会经常出现在丰平县城。现在明白了,他应该是为了跟自己见面,偷偷跑出来的。 扈明雅也红了脸,心里很是心疼。轻声劝道,“那你就好好当差呗,不要再擅自离营。” 郑小将军指着对面的一楼茶楼说道,“我在那里要了一个包厢,有几句话想跟扈姑娘说。” 扈明雅点头同意。 郑小将军先进了包厢,小半刻钟后扈明雅和晚晴才走进去。 郑小将军有伤不能坐,站着给扈明雅倒了一盅茶,才说道,“小将爱慕扈姑娘美丽多才,良善温婉,但怕扈大人和扈姑娘不给我机会,一开始我没敢说我家的具体情况。我母亲是宜昌大长公主,皇上的亲姑姑。父亲是郑驸马,还是荣昌侯,叔叔是都督佥事。我马上回去跟母亲和父亲禀报,让他们去扈家提亲。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 扈明雅也爱慕郑小将军文武双全,高大俊朗,更被他的一腔痴情打动。 说道,“我等着。” 江意惜一直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喊声。她的眼里涌上泪意,忍着没掉下来。 吴大伯只说那个小将是“郑小将军”,没有说名字。可在他第一次说那位小将军姓郑时,江意惜就猜到那个人是郑吉了。 她不愿意再往下想,喃喃说道,“一个县令之女,还是刚从偏远山区来的,宜昌大长公主怎么会同意。” 吴大伯的眼睛赤红,拳头握得紧紧的。 “是,姑娘猜的对。宜昌大长公主府和扈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扈明雅高兴地回了家。她没敢跟父母说,也不许晚晴跟任何人透露一句。她兴奋又焦急地等待着,可过了将近一个月,宜昌大长公主府也没来扈家提亲。 那天家里来了一个人,把扈县令夫妇叫去密谈。 出去打探消息的晚晴跑回来说,“姑娘,我打听到了,那人是宜昌长大公主府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绝望 听了晚晴的话,扈明雅极是激动,她觉得是宜昌大长公主府的人来跟父母商量亲事。 大概一刻多钟后,扈县令夫妇沉脸来找扈明雅。 那个人先痛斥了一番小户女不自尊,私自跟外男相会。又郑玉是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皇上的表弟,不可能娶扈家女。若扈家女敢纠缠不休,他们一家就卷被子滚蛋…… 态度蛮横绝决,不留一点余地。 扈县令做梦都没想到郑吉有那样的家势。大长公主府他根本得罪不起,承诺会尽快给闺女找个人家嫁了。 他让扈明雅收起心思,不许再跟郑吉来往,他会尽快给她找个人家。 扈明雅根本不相信,“郑哥说他这辈子非我不娶,还说会说服他父母……” 扈县令训斥了她一顿,禁了她足。 扈明雅伤心欲绝,痛哭不已,生了病。 半个月后,郑吉又来了扈家。 扈家没让他进门。 郑吉无法,只得在扈家不远处转悠。那天下晌,看到扈明雅的丫头出来买针线。 郑吉跑上前去,“晓晴,扈姑娘……” 晓晴“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郑吉拦住她,低声说了自己对扈明雅的思念,及他会想办法说服自己的父母。 “你真的能说服你爹娘?” “当然能。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只要我坚持,他们就能妥协……” 晓晴见郑吉瘦了不少,嘴唇上还长了几个燎泡,心肠也软了下来。答应把他的一封信送给扈明雅。 扈明雅看了信以后,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从此后,两人开始书信来往,偶尔夜里郑吉还会翻墙去扈明雅的小院相会。 晚晴不止负责送信,还负责看门。 老吴嬷嬷虽然是扈明雅的乳娘,但扈家下人少,她还兼做厨房里的一些事,不会天天守着扈明雅。所以,这件事她也不知道。 这期间,扈县令给闺女找了两户人家,扈明雅都是又哭又闹,找着各种理由不同意。扈县令夫妇最疼这个闺女,她不愿意也舍不得逼迫,又找着下一家。 一天夜里,郑吉又来了扈明雅的小院。 他高兴地跟扈明雅说,他娘和爹终于同意了他们的亲事,过些天家里人就会找媒婆来提亲。不过,上峰正好派他去外地公干,明日就走。他会抓紧时间办差,争取一个月内回来…… “明雅,我娘已经答应,今年年底娶你过门。” 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拢,在这天夜里成就了好事。 次日起,扈明雅又开始盼望大长公主府来提亲。 一个月过去了,她没等来提亲,也没等来郑吉,扈县令却等来一纸调令,被调去湘西的一个边远小县当县令。 扈明雅明白了,是自己害了父亲。大长公主府不仅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利用权势把父亲弄去千里之外。只不知郑吉是被他爹娘瞒着,哄他去了外地,还是他知道实情,欺骗她的感情。 在扈明雅痛不欲生时,又出现了呕吐和浑身无力、嗜睡的现象。扈明雅听母亲和乳娘说过一些事,再想到自己的月信已经超了几天,猜到自己有可能怀孕,吓坏了。 她不敢跟爹娘说,哭着告诉了老吴嬷嬷。 老吴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气得把晚晴好一顿打。三人哭了一场,商量着还是先看大夫确认。 次日,扈明雅先去了老吴嬷嬷家。吴家没有其他人,扈明雅躺上吴家大儿媳妇的床,放下帐子。 晚雅把大夫请来,大夫给帐子外的手腕诊脉。 诊完脉,大夫对老吴嬷嬷笑道,“是滑脉。恭喜,你儿媳妇怀孕了。” 老吴嬷嬷强笑着给了大夫诊费。 三个女人又是一阵哭,还不敢哭出声,用帕子死死捂着嘴。 老吴嬷嬷劝道,“姑娘,那个人就是纨绔子弟,忘了他吧。趁现在胎儿还小,赶紧打了。老爷要做交接,听说还有一件什么大事要做完,两个月后才启程,姑娘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养身体。若老爷走得急,姑娘可要伤伤子了……” 扈明雅还是不相信郑吉会骗她,心里存了一丝念想。哭道,“五团营离丰平县不远,我要去营里问他,为何这样对我。” 老吴嬷嬷自是不同意,说干了嘴,扈明雅就是坚持要去找郑吉问清楚。 老吴嬷嬷无法,想着把话说清楚也好,说清楚了姑娘也就死心了,再悄悄打抬。 扈明雅平静地回了家,又平静地跟父母说,“听说四十里外有个昭明庵,是京城最着名的庵堂,香火极旺。我想去那里烧香,求菩萨保佑爹娘身体安康,保佑我们些去湘西一路平安,再求一道姻缘签。” 扈县令对自己被调去湘西没有一点不高兴。他老实木讷,这里的官员大都狡猾,他根本融入不进去。现在又被大长公主府记恨上,远离这里最好。见闺女已经想通,十分高兴,点头同意。 这次,派了吴大伯赶车,老吴嬷嬷和晚晴陪着一起去。由于路程有些远,还要在庵堂住一晚。 次日,几人坐骡车出了县城。 他们先去了五团营。 到了那里,扈明雅几个女人坐在车里,吴大伯去军营大门找郑吉。守门的人说,郑吉外出公干还没回来。 听了吴大伯的许,扈明雅倒进老吴嬷嬷怀里痛哭失声。哭声凄厉,另几人都落了泪。晚晴哭得也特别厉害,觉得若自己不帮姑娘和那个人送信,姑娘就不会遭此横祸。 老吴嬷嬷哭着劝道,“姑娘,那个人不好,他是躲着你呢。听话,从庵堂回去后,就打了吧。我们几人咬死不说,别人发现不了……” 扈明雅一路哭到昭明庵,抹干眼泪后平静下来。还说,“我想通了,听嬷嬷的。拜托你们,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把那件事说出去。” 几个下人真的以为她想通了,都松了一口气,又发誓诅咒不会把那事说出去。 拜了菩萨,捐了香油钱,他们在庵堂后要了三间房住下。吴大伯一间,老吴嬷嬷一间,扈明雅和晚晴一间。 赶路疲倦,又哭了一路,晓晴很快睡熟。 ------题外话------ 谢谢团团的小靴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叫江辰 扈明雅轻轻起床,穿好衣裳。借着透进的月光,用墨条在一张纸上写下两行字: 爹、娘,对不起,女儿不好,让你们伤心了。不怪他们,是女儿自己不想活。 她不忍心老吴嬷嬷几人因自己而被父母打死,替他们求了情。 她轻轻走出院子,看看天际,一轮明月已上中天,四周撒着几颗寂寥的星星。她摸了摸肚子,向北走去。 白天她注意到,庵堂北边有一条小河。 此时是二月中,夜风又大又凉,吹起她的头发和裙裾。她没感觉到寒冷,呆呆地向前走着。 走过庵堂的围墙,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小河边。河水刚解冻不久,哗哗向前流着,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她清楚地看到,河边的水很浅很清,能看到底下的石头。越往里越深,越绿。 她抹了一把眼泪,摸着肚子轻声说道,“对不起,娘不能生下你。我们一起死,去那边做伴。” 她向河里走去。河水冰凉,寒彻透骨,她继续往前走着。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不要,停下……” 她步伐加快,继续走着。河水淹过了她的小腿、膝盖,阻力也越来越大。 随着喊声越近,后面传来踩水的声音。 扈明雅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男人向她跑来。 她尖声叫道,“站住,你不要过来,不要管我。” 那个男人的脚步停下,说道,“姑娘,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扈明雅没理他,又回头快步往深处跑去。在河水漫过她的腰迹时,那个男人追上她,抓住了她的胳膊。 扈明雅挣扎着,哭喊道,“让我死,让我死。我是坏女人,还没嫁人就有了孩子。可他又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那个男人的手一顿,接着又把她的胳膊抓得更紧。说道,“不管什么难事,总有解决的办法。相信我,我帮你想法子……” 说着,他把扈明雅扛上肩就往河边走。 扈明雅哭喊着捶了几下他的后背,就晕厥过去。 等她醒来时,居然躺在一个漏顶的破房子里,看得到一块天空,及明亮的月亮。她吓得一骨碌坐起来,她坐在土炕上,土炕很热。 炕下烧着一堆火,火里的柴火“噼噼啪啪”响着。一个男人坐在火边,正往火里加着柴。 男人见她坐了起来,站起身笑道,“醒了?别怕,我是好人,这里是一间被废弃的土屋。” 扈明雅才想起来,自己去投河,被这个男人救了。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摇头哭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没脸活下去了,不想活……” 那个男人说道,“扈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扈明雅止了泪看向他,他岁数不大,长相俊朗,穿着低级武官服。 江辰见她眼里茫然,走到土坑边说道,“你一定不记得了。上年重阳节在香山登高,一个孩子跑得快不注意摔了一跤,你把他抱起来,给他擦了眼泪,还给她擦药膏。” 扈明雅想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她把孩子交给赶过来的父母,孩子的父母谢谢她,还说孩子的父亲是县衙里的书吏,见过她,知道她是扈大人的千金…… 扈明雅问道,“你是那个孩子的亲戚?” 江辰摇头道,“不是,我正在旁边,看到了……” 他当时就被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吸引了,悄悄跟着她爬了许久的山。 听说她父亲是丰平县的县太爷,休沐那天他就去丰平县衙附近转悠,想打听扈姑娘的消息。若她没定亲,就请媒人来说合。 就是那么巧,他突然看到扈姑娘带着一个小丫头从街口走过来,看着另一个方向笑。一个年轻男人迎上去,两人站着说了几句话。 姑娘笑靥如花。他哪怕离得远,也看得出姑娘对那个男人极有好感。 那个男人江辰认识,是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郑吉。郑吉看扈姑娘更是满眼倾慕,目送她消失在人流中才收回目光,大踏步走了。 若是换一个人,江辰还会跟他争一争。可是郑吉,他自忖什么都比不上。 郑吉出身高贵,能文能武,颇得圣上喜爱。他自己要求进五团营,还要求从底层的七品把总做起…… 江辰怅然若失,骑马走了。 他刚从京武堂肄业进西大营。为了忘记扈姑娘,天天在军营里亡命练武,母亲给他说的两门亲事都推了。 前几天他才听说只干了一年不到的扈县令被调去湘西,一想就知道他是得罪人了。再一打听,他的独女说了几门亲事都没说成,到现在还未定亲。 江辰又是高兴又是自责。高兴的是扈姑娘并未定亲,自己还有机会。自责的是自己早该想到郑吉不一定能顶住大长公主的压力,自己该多打听一下。 为了哄母亲高兴,他今天专门来昭明庵为母亲祈福,明天就回家告诉母亲自己有心仪的姑娘。 由于激动,他大半夜睡不着,出来转悠的时候碰到有人投河自杀。后来发现投河的人居然是扈姑娘…… 江辰的心痛得厉害,问道,“害你的人是郑吉?” 扈明雅又哭了起来,把脸放在膝盖上,“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 果真是郑吉。都说郑吉豪爽仗义,不好女色,却原来是衣冠禽兽。 江辰咬牙骂了一句,“可恶!” 他看向哭得伤心的扈明雅,轻声说道,“扈姑娘,还是有办法的。” 扈明雅摇头说道,“没有办法,没有的……” 江辰蹲下,对着扈明雅的头说道,“有办法,我愿意娶你,愿意当孩子的父亲。” 扈明雅惊悚地一下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江辰。 江辰又说道,“我叫江辰,今年十七岁,刚进西大营不久,任从七品副尉。上有母亲,兄长是武襄伯,兄弟三人,我行二……不瞒扈姑娘,自从上年在香山相遇,就倾慕姑娘,再也装不下别人。前几天才知姑娘并未许人,正想回家告知母亲,请媒人上门提亲……” ------题外话------ 古代没有毕业,从书院或是国子监出来,都叫肄业。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只做他闺女 扈明雅愣愣地看着江辰,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江辰又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保证。” 扈明雅才感觉刚才没听错。 她摇头不信,喃喃道,“我是坏女人,没有人会愿意要我……” 江辰道,“能够用死换取尊严的,不会是坏人。你只是被骗了,轻信了他人。你是好姑娘,美丽,单纯,良善……我江辰愿意娶你,以能娶到你为荣。” 扈明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道,“可我已经有了身孕,是不洁的女人。你走吧,你这样的好人,应该娶更好的姑娘” 江辰道,“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只要是你的,就都是美好的。我愿意当孩子的父亲,把他(她)当亲生子一样疼爱。” 扈明雅依然摇头,“不行的,你家人不会愿意……你是好人,我不能害你,让人成为笑柄。” 江辰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有办法,没有人会知道孩子不是我的。我明天就让我娘找人去你家提亲,以你父亲快离京为由,尽管娶你进门。我还会想办法调去离京五百里外的军营,我一个同窗的父亲在那里当参将,他非常赏识我,一直让我去他那里…… “我再以要你照顾我为由,把你带出府,藏去那里的乡下。等孩子大些以后再带回家给我娘看,把孩子说小三个月,说孩子长得高,他们会相信的……” 听到江辰把之后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看到他眼里的真诚,扈明雅才相信这个男人是真心求娶自己。 “你不嫌弃我?” 江辰笑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在想,若我此生有幸娶到你,一定是上天厚待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他从领子里取出一个小虎头挂件塞进扈明雅手里,“这是我祖父越过我爹和我大哥直接传给我的,是我们江家的传家宝。送给你当表礼,代表我的诚意。” 看看手里的挂件,想到自己有了活路,孩子有了依靠,这个男人还如此之好,扈明雅心里酸酸涩涩,各种情绪齐涌心头,哭得不能自已。 江辰劝了她一阵,又道,“扈姑娘,天快亮了,得赶紧回庵堂。若跟你同来的人发现你不在闹出来,事情就大了。” 他们赶回庵堂,晚晴居然还在睡。 等到早上,江辰和扈明雅跟老吴嬷嬷讲了夜里的事,老吴嬷嬷又是后怕又是高兴。几人商议一阵,早饭后,扈明雅几人回丰平县家里,江辰快马加鞭回京…… 三天后,武襄伯府请的官媒上门求亲,扈县令见武襄伯府家势好,江辰又相貌堂堂,真心求娶,高兴地答应。 婚事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个月后扈明雅嫁给江辰。江辰已经调去驻守石州的军营,婚后二人一起去了那里。 不过,在扈明雅和江辰定亲一个月后,从外地回来的郑吉跑来扈家,扈明雅坚决不见,扈县令把他赶了出去。在扈明雅去了石州后,郑吉又跑去石州找扈明雅。 这次扈明雅见了,两人交谈不到半刻钟郑吉离开,从此郑吉再没找过扈明雅。那时正逢南边战起,他跟随孟老国公去平叛,之后常驻边塞…… 在江意惜满了七个月后,江辰和扈氏才把她带回江家住了几天,说孩子四个多月,个子长得高。 在江意惜一岁半时,江辰又调回西大营。那时扈氏也怀了孕,回江府长住,却在生完江洵后大出血死了。死之前专门交待秦嬷嬷,不许把那件事说出去,惜惜永远是江辰的后人…… 江意惜是哭着听完的。她既气扈明雅轻率交出自己差点死了,又为她好命遇到真心爱她的江辰而幸运,更气自己为何不是江辰的亲闺女。 泪眼迷离中,她想到江辰抱着她买糖人,手把手教她写子,轻言细语跟她讲道理,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漂亮衣裳和首饰,教育江洵要爱护姐姐,给姐姐撑腰…… 还有那个模湖的记忆也清晰起来,江辰痛苦地拿脑袋撞墙。一个小女孩拉着他的衣摆哭喊,“爹爹,惜惜怕,惜惜怕……” 江辰蹲下把小女孩抱进怀里,哽咽地说,“惜惜不怕,你没有娘亲了,还有爹爹……” 他完全兑现了他的诺言,把那个孩子当生子一样疼,甚至比亲子还要疼。 想到这些,江意惜哭得更是不能自已。怕外面听到动静,用帕子死死捂住嘴,不发出声音。 吴大伯劝道,“大奶奶节哀。二老爷和姑太太去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大奶奶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大奶奶的亲生父亲是那位,知道实情的只有三人。我娘已经去世,现在只有我和秦林他娘知道。 “郑夫人不高兴大奶奶和二舅爷,最大可能是记恨那个人一直记挂姑太太而不愿意回京。这件事计划周密,只要我们咬死,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不过,大奶奶长得跟那个人有些许相像,还是要提防郑夫人,也不要跟郑府的人过多接触,以防万一。” 听了吴大伯的话,江意惜擦干眼泪。她抬头望向窗外,白花花的阳光刺眼,树木葱茏,树叶在风中打着转儿,廊下的鸟儿欢快地叫着,犹以啾啾为最。 “花儿,花儿,江姑娘,北方有佳人,佳人,佳人,在水一方……” 江意惜彻底从往事中剥离出来。 她看向吴大伯说道,“谢谢吴伯告诉我实情,也谢谢你们一直忠心守候我娘,又守候我和洵儿。我知道了,会注意的。再请吴伯和秦嬷嬷继续守口如瓶,我是江辰的亲闺女,也只愿意做他的亲闺女。你去前院吧,让有贵哥陪你喝两盅,在家歇息几日再回庄子。” 吴大伯总算松了一口气,说道,“姑娘这样想就好。眼睛长在前头,不管何时都要往前看。” 见江意惜点头,吴大伯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吴嬷嬷见丈夫终于出来了,小声问道,“什么事?” 吴大伯皱眉小声嗔道,“老娘们,问那么多做甚。”大踏步走去院门。 ------题外话------ 谢谢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处处有意外 吴嬷嬷转身走进屋里,看到江意惜双眼红肿吓了一跳。 她咬牙说道,“哎哟,大奶奶怎么了?看我回家不骂那死鬼。” 江意惜道,“不怪吴伯,我只是问了一些往事,嬷嬷当什么都没看到。我让吴伯在家歇息几天,你回去吧,也商量商量有贵哥和水灵的亲事。” 吴伯家和江大家都有意,先把两人的亲事定下,过两年再成亲。 吴嬷嬷说,“大奶奶这样,老奴怎么放心回家。” 江意惜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哭成这样,进了卧房。 水灵和梅香拎了晌饭回来。 吴嬷嬷说大奶奶记挂受伤的二爷心里难受,她夹了一小碗菜,舀了一小心汤,再有一小碗饭端进卧房。 江意惜被劝着吃了一点饭。 她躺上床,闭着眼睛说道,“我累了,不要让人打扰我。”听到窗外的啾啾喊不停,又道,“把啾啾拎去后院,吵得人心烦。” 吴嬷嬷答应着出去,把卧房门关紧。 屋里没人了,江意惜又睁开眼睛坐起身。 丫头在拎啾啾的笼子,啾啾不高兴了,大骂起来。 “滚,回家,军棍侍候,滚,滚……” 声音沙哑低沉,越来越远,直至没有。 郑吉! 江意惜眼前出现一个高大身影,五官模湖。 在孟辞墨和老公爷的眼里,郑吉不仅有军事韬略,是不可多得的帅才,还豪爽仗义,非常自律,不好女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那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让闺阁中的扈明雅婚前失贞? 从郑吉多年不愿意回家来看,他应该是埋怨父母棒打鸳鸯的。从郑夫人死水一样的眼睛来看,她应该是大长公主强塞给郑吉的媳妇,郑吉不爱她。 不管后来郑吉有多么追悔莫及,做了多大的官,他都不算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比江辰差远了…… 江意惜摇了摇头,干嘛想他,他是不是好男人,关自己什么事。 现在看来,愚和大师真是老神仙,算的卦太准了,自己的确有三次大吉大凶跟水有关。还有一次危险没有渡过,之前她主要防付氏,现在还要防郑氏。 前世,她知道付氏不少事情,孟辞墨也专门打探了付氏的一些往事。而她跟郑家没有任何交集,也没关心他们家的任何事,只知道郑夫人姓何,连出自哪家都不知道。 此时,江意惜特别想孟辞墨,若他在就好了,无法与人言的事能跟他商量,这事她只愿意也只敢告诉他…… 以后,要对江洵更更好。想到前世江洵早死,江意惜难过不已,自己没保护好弟弟,真是对不起江辰爹。 再想到贪财凉薄的江老太太,江意惜的心居然有了一丝柔软。老太太再讨厌,也是江辰爹的生母,当初同意扈氏进门,比外表雍荣华贵又和善的宜昌大长公主强多了。 以后尽量对她好些吧…… 江意惜不知坐了多久,外面传来吴嬷嬷的声音,“大奶奶,申时末了,你去不去福安堂?” 江意惜才注意到,窗外的阳光已经变红。 她忙下床说道,“要去。” 院子里有一个奸细,不能让人再嗅出什么味道。 她走去妆台前,眼睛已经如常。 吴嬷嬷和水香进来服侍她净脸,又匆匆化了个妆,让丫头拿着吴大伯带来的兔子和一些菜蔬、一大半番茄去了福安堂。 还没进屋,窗内就传来喵喵叫声和众人的笑声。 走进厅屋,首先看到门口摆了两个大筐,一个筐里装着西域甜瓜,一个筐里装着马**葡萄。一个筐里装的东西江意惜第一次见,深橙色,像枣又不像枣。 老太太笑道,“辞墨媳妇快来尝尝鲜,甜瓜和葡萄比中原的香瓜和葡萄都甜,那是从番外过来的波斯枣,甜得发腻。” 原来那东西叫波斯枣。不用说,这些肯定是郑吉孝敬老国公的。 小几上都摆了一个五彩瓷小碟,上面放着切成丁的甜瓜,几颗长长的绿葡萄,几颗波斯枣,还有几根牙签。坐在老太太身旁的花花正捧着一块甜瓜吃得香。 江意惜给长辈见了礼,坐去座位上,她不想吃,也不得不拿起一根牙签插了一颗波斯枣吃了。 的确非常甜。 付氏笑道,“听管事说,郑总兵不止孝敬了公爹,也孝敬了宜昌大长公主。” 孟华接口笑道,“这次大长公主不会再找由头骂祖父了。” 众人一阵哄笑。 老太太得意地笑道,“老公爷没白疼郑吉,他每年都要孝敬老公爷几次,却经常没有大长公主的份儿。老公爷还要拿出去显摆,气得大长公主骂人。” 吃完晚饭,每个主子都分了两个甜瓜、一串奶葡萄、一包椰枣。 对着这一堆东西江意惜没有胃口,除了留下一个花花爱吃的甜瓜,其它的让下人分吃了一些,又让吴嬷嬷拿回家一些。 临香问道,“啾啾精得很,自觉被主人怠慢,不停地骂人。拎来前院吗?” 江意惜觉得实在没必要把气发在小鸟儿身上,说道,“拿过来吧。” 江意惜上床,水清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花花塞进江意惜怀里。 江意惜看看爱说爱笑又不失稳重的水清,她比她娘年轻时靠谱多了。还好老吴嬷嬷不敢把那件事告诉扈老太爷,否则晚晴会被打死。现在的秦嬷嬷稳重多了,但还是经常露馅。 丫头把纱帐放下,吹灭烛灯走出去,再把卧房门关紧。 黑暗中,花花眨着琉璃珠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江意惜。 “干嘛这么看我?” 花花喵喵叫道,“主人哭过,还有心事。” 江意惜惊愕,“这么明显?” 花花得意道,“我是最聪明的猫猫,明不明显我都看得出来。说说,出了什么事?” 江意惜本能地摇摇头,又想着它不会说人话,知道再多也不会说出去,就对着他的耳朵悄声道,“我的亲爹不是我亲爹,但我只认他当爹……” 她大概讲了几句。 花花惊悚地张大嘴巴,喵喵叫道,“真是人生处处有意外,你跟我前主人一样,都是‘意外’的结果。不过,你比我前主人幸运多了,江辰不是你爹还对你这样好。我前主人可怜,亲爹恨不得她去死。”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他们是旧识 花花念念叨叨讲着原主人的心酸史,江意惜则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侧屋值夜的水香很纳闷,花花喵喵叫了大半夜,主子居然没叫停。 此后一段时间,江意惜隔两三天就会遣人给江洵送一次药膳和点心,也给江老太太送过一次番茄和点心。 终于等到八月初九,尽管天空飘着小雨,孟辞墨还是赶在戌时初回来了。 热水和酒菜都是准备好的,他沐浴完就坐上炕喝酒。 江意惜陪着他一起喝,花花被水清强行抱去厢房。 孟辞墨看着江意惜尖尖的小下巴,道疼惜道,“你瘦了,那两人又找事了?” 江意惜笑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孟辞墨沉了脸,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 两人进了卧房,丫头还要服侍他们上床。 江意惜说道,“无需,你们下去吧。” 丫头退下关上门。 孟辞墨在家住,值夜的丫头不会住东侧屋,而是住隔了一间厅屋的西侧屋。 屋里没人了,江意惜扑进孟辞墨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感受到宽厚的肩膀,江意惜多日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辞墨,我天天都在盼你回来,盼得心焦。” 重生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那件事她不会瞒孟辞墨。一个是她绝对相信他,二个是因为政治。孟辞墨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拉拢郑吉和郑家投靠平王,孟家和郑家又是世交。让他知晓此事,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或者出现麻烦他能帮着掩盖。 孟辞墨以为江意惜被付氏和成国公欺负狠了,沉声说道,“可恶,我明天想办法让祖父收拾他们。” 江意惜的头在孟辞墨的颈窝处摇了摇,闷闷说道,“不是他们,是姓郑的。你一定想不到,郑吉是我的亲生父亲。” 孟辞墨惊诧极了,不可思议道,“什么?这,这……” 江意惜的眼里涌上泪水,“你没听错,我娘是怀着身孕嫁进江家的,我爹不是我亲爹。” 当孟辞墨听完江意惜的话后震惊不已,张着的嘴一直合不拢。 江意惜嘱咐道,“这事你谁都不许说,包括祖父。我永远是江辰的长女,江家二姑娘,这是我娘的遗愿,也是我的愿望。” 孟辞墨半张的嘴合上,“当然,我谁都不会说。”又似是恍然大悟,“我总算知道郑叔不愿意回京的真正原因了……” 孟辞墨经常听孟老国公说郑吉如何作战勇勐。那次南下平叛,郑吉是第一次打仗,极是英勇无畏,哪里危险去哪里。 郑吉是宜昌大长公主的独子,怕他战死不好跟皇上和大长公主交差,时为元帅的孟老国公和时为副元帅的郑老少保都不愿意让他去涉险。他就当众写血书请战,让他们不好反对。郑吉不仅没战死,还立下大功。 郑吉本想继续留在南疆,被郑老少保硬押了回去。 回家后又被大长公主逼着了娶了何家姑娘。让他在御林军或都督府当差他都不愿意,依然选择去了京郊五团营。 他把整个心思都放在军营里,天天带兵训练,即使休沐也不着家。大长公主和驸马爷气得要命,派人去叫叫不回,郑驸马只得亲自去军营抓。若碰巧抓到,郑吉只得回去。若被郑吉跑了,也无法。 在郑夫人生下儿子不久,郑吉不知跟皇上说了些什么,突然被调去边塞……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一个宗室子弟不在京城享清福,却跑去戍边,本朝只此一个。皇上大大褒奖了他,说他是宗室子的典范。宜昌大长公主不愿意,大哭大闹着跑进宫求皇上和太后阻止郑吉,皇上都没如她的愿。 孟辞墨的目光滑向江意惜,“算算郑叔跑去边塞的时间,应该是在你娘仙逝后不久。之后的十几年,他只回过京城两次,呆的时间都不足一旬。而且从来不找女人,无论大长公主派人送去的美女,还是下属孝敬的,他都拒了…… “之前,我们都以为郑叔本性如此,除了打仗练兵没有别的好爱,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压抑了。现在才知道另有隐情,他的心都给了那个姑娘,而那个姑娘却嫁了别人,还早逝了。 “上次我们打仗,岳父和我都被编进郑叔的营里,他们公事公办,态度如常,我居然没有发现一点他们不对劲的地方。每场仗打完是将士们最轻松的日子,别人爱讲女人,只有岳父喜欢讲他的闺女和儿子。我岁数小,不好意思听别人讲女人,最喜欢听岳父讲家事。那时我特别羡慕你们,有那么疼你们的父亲…… “惜惜,怪我不好,岳父因替我挡刀而重伤不治,苦了你和洵儿。我们回京前,我带着酒去给岳父扫墓,居然看到郑叔坐在岳父的墓前。地上不止有香蜡纸钱,还放了刀头和酒,郑叔也喝得半醉。他跟我说,他和江将军是旧识,年少时就认识……” 想到江辰因救自己而死,孟辞墨又难过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 江意惜重生,又知道李珍宝穿越,对死生看得没有那么重。她握着孟辞墨的大手说道,“若人真的有轮回,我爹一定去找我娘了,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守到老。” 孟辞墨把她的小手拿在唇边吻了吻,轻声道,“岳父岳母去另一个世界相聚了,留下的郑叔最痛苦。或许,他把你娘的早逝归结在了自己身上,用他的后半生在忏悔吧。” 江意惜的脸又冷下来,“那个人再痛苦也不值得同情。若我娘没遇到我爹,就一尸两命了。他没本事搞定他爹娘就不应该去招惹我娘,害得我娘未婚先孕去自尽,他再忏悔有什么用。” 两人心情都不好,相互依偎着坐在床头。 沉默片刻后,江意惜又问,“你知道郑夫人的风评如何?我那两次与水有关的事件都跟郑吉和大长公主府有关,我怕另一次也跟郑家逃不开干系。看郑夫人对我们姐弟的态度,她应该知道我娘与那个人的事,心里是记恨我娘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怀孕 孟辞墨道,“郑夫人的娘家家势前几十年非常不错,三品以上大员的出过好几个。现在官位最高的叔叔在外地任布政使,一个兄长是通政使司副使,其他子弟官位都不高。据说大长公主当初看中她的是性子温婉,何家又人丁兴旺,何家姑娘也多生男丁……” 江意惜冷哼道,“何家姑娘倒是会生男丁,那个人回府没几次,郑夫人还真生了一个男孩。其实,郑夫人也是可怜人,不招丈夫喜爱,大长公主又强势。 “若她真的如表面那样柔弱无害,只是不愿意让家人跟我们姐弟来往,那么我与她相安无事。若她把那个人对他的冷漠算在我娘头上,报复我和洵儿,我也不会客气。” 郑辞墨点头道,“她敢存不好的心思我也不会客气。” 他又凑近江意惜的脸仔细看了几眼,“仔细瞧,你跟郑叔真的有那么一点相像。” 江意惜有些气恼,挣脱孟辞墨的胳膊坐直身子,都嘴道,“谁跟他相像。都说谁养的像谁,我像我爹。” 孟辞墨又把她搂进怀里,“是,你跟岳父长得像。还好岳父聪明,把你的生辰推后了三个月,怎么算他们都想不到你会是郑叔的后人。你以后尽量不要去大长公主府,也尽量少跟郑大姑娘来往。 “至于郑叔,我祖父把他看成儿子和徒弟,我跟他也算莫逆之交。特别是平王,非常欣赏他……你可以跟他没有交集,但无论私交我还要跟他继续来往。放心,我不会在他面前透露一点这件事……” 江意惜知道不可能让孟辞墨不跟他来往。两人说到深夜,亲热了一番才歇息。 次日请完安,前院来报郑玉来了,还送上郑婷婷让郑玉带来的信和礼物。孟辞墨去前院见他。 信里,小姑娘说她前两天去昭明庵上香,在那里住了一宿。还看望了李珍宝,李珍宝又瘦了,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她就被请走了。 送的礼物是在庵外买的两个竹编小花篮,大宅里的小姑娘喜欢这种充满野趣的小东西。江意惜住在扈庄时经常看到,吴家父子都会编。 若是之前,江意惜会给她回信,再回送一样礼物。 这次江意惜什么都没送。 想着要跟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渐行渐远,江意惜还是非常不舍。 晌午,孟辞墨和郑玉在外院喝酒吃饭,申时初郑玉才离开。 孟辞墨没有回浮生居,而是去福安堂同老爷子秘密商议。 晚上,孟辞墨告诉江意惜,等到这个月二十二太后娘娘过完生辰,皇上会带众皇子和部分大臣及家卷在月底去狩猎。 皇上几乎每年都会在八月底九月初带人秋猎,这再寻常不过。而这次的地方特殊,是离皇陵不远处的野苍沟。 孟辞墨军中事务忙碌,会利用中秋节去皇陵见平王,想办法让皇上记起曲嫔和平王,最好能召见他们…… 中秋节休沐,江意惜先还想着孟辞墨会回来团聚。这天,许多人家都会合家去外面酒楼吃饭,老国公已经定好了食上十三阁中的星月阁,许诺带全家去吃饭兼赏月。 看到江意惜失望的眼神,孟辞墨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头。笑道,“等到成就大事,无论家里家外,都太平了。” 第二日起,家里开始为去参加太后生辰的事做准备。之前太后娘娘只在满十的生辰才大办,但近两年太后娘娘的身体不太好,皇上想通过大办为她老人家增福增寿。 进宫拜寿的人包括宗亲、公候,三品及以上文官和家卷,二品及以上武官和家卷,还有些特招的人。 孟家有资格去的是,老国公夫妇、成国公夫妇、孟辞墨夫妇、孟华。 因为二老爷的官没达到三品以上,他们夫妇没资格去。 孟辞墨是三品武官,但他是成国公世子,也有资格。 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就是那盆“天女散花”。这盆花花朵奇多,寓意好,象征多福多寿,正好契合皇上此次大办寿宴的愿望,定能搏个好彩头。此时花开得正艳,有二十八朵之多,香气浓郁,离老远就能闻到。 尽管老国公满心不舍,还是舍了。他让江意惜这些天一定要把这盆花侍弄好,以最好的状态献进宫。 其他的事宜就是给这几个要去拜寿的人做新衣裳,打新首饰。江意惜没进过宫,老太太又让身边的嬷嬷教她礼仪。 此时孟华特别得意,让孟岚和孟霜两个小姑娘羡慕嫉妒恨。 二十那天孟辞墨没有回来,他会在二十一晚上回来,第二日进宫拜寿。 江意惜已经想不到他了,在为另一件事挂心并兴奋着。 她的月事已经超过四天没来,她有可能怀孕了。此时尚早,怕万一不是,不好请大夫来诊脉。 江意惜看眼疾不错,但其他医术不怎么样,包括诊脉。她没摸出滑脉,却不代表她没怀孕。 她很矛盾。怕去了万一劳累滑胎,触了太后娘娘的霉头,是要给孟家招祸的。不去,就要找个好借口。 次日,江意惜还是跟老太太悄声说了老实话。 老太太一直在关心江意惜的肚子,赶紧让人去太医院请最擅妇科的御医来。她没让江意惜回浮生居,而是在福安堂等御医。 御医诊了脉后笑道,“恭喜老太君,恭喜江大奶奶,江大奶奶有喜了。” 老太太大喜,一叠声地感谢御医,让人奉上红包。 声音大得在院子里浇花的老国公都听到了,进来问什么事。 他听说江意惜怀孕后,也是大喜过望。长孙二十二岁了,躲过那么多劫难,娶了个好媳妇回家,现在又有了后。 他让江意惜回去歇着,明天不要进宫。 江意惜激动的鼻子发酸,活了两世,她终于要当母亲了。 吴嬷嬷和水香等几个丫头听说后,都是欢喜不已。 江意惜刚浮生居不久,老爷子、老太太、付氏、孟二夫人的赏赐就来了。 老爷子送的是一斤官燕,老太太送的是一套首饰和一根人参,孟二夫人送的是一斤阿胶。只有付氏没送吃食补药,送的是一匹妆花缎和一匹适合给小婴儿做衣裳和尿片子的细绒布。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撒娇 吴嬷嬷见付氏没送入口的东西,很满意。即使送了,她也不会让大奶奶吃。 她悄声说道,“姑娘,以后你的早饭和晌饭都由浮生居小厨房做,大厨房做的不要吃。” 若付氏想下毒,不会傻到在饭菜里下。但江意惜还是决定不吃大厨房做的饭菜,除非在福安堂与其他人一起吃。付氏送的哪怕不是吃食,她也不会用。 她又遣人给江府送了信。 今天孟辞墨回来的早,未时末就回来了。 江意惜在晌歇,院子里静悄悄的,连笼子里的鸟儿都缩着脖子打盹儿。 孟辞墨大步流星走进来,坐在廊下做针线的吴嬷嬷赶紧悄声道,“世子爷小声些,大奶奶还在歇息。” 吴嬷嬷一直致于力让大奶奶做个贤惠妻子,之前遇到这种事,都是去把大奶奶叫起来。 孟辞墨有些纳闷,江意惜一般不晌歇,晌歇也不会睡这么久。再看到吴嬷嬷手里的小衣裳,他有了猜测。 “惜惜她……” 水灵拎着铜壶从后院走过来,接口道,“禀世子爷,大奶奶怀孕了。” 由于激动没压制声音,大嗓门一下把院子里的鸟儿吵得兴奋起来,立即鸟鸣声四起。 啾啾被吓了一跳,不高兴了,跳着脚大骂,“滚,回家,军棍侍候……” 孟辞墨喜得一下冲进屋里。 吴嬷嬷气得打了水灵一拍掌,骂道,“傻丫头,惊着大奶奶了。” 水灵见一下喧嚣起来的院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江意惜正睡得沉,突然被一个大嗓门惊醒。她睁开眼,看见孟辞墨冲进屋里。 “惜惜,我要当爹了?”他乐得双眼弯弯,几步奔到床边。 江意惜坐起来,用手摸着肚子笑道,“嗯,我们就要当爹娘了。” 孟辞墨的大手覆盖在她小手上,轻轻摸了一会才说道,“我们的孩子会在这里慢慢长大,出生后会在我手心里慢慢长大。我会跟岳父一样疼惜他们,不让他们受苦……” 江意惜倚进他的怀里,“嗯,我们也要好好活着,没有爹娘的孩子总是可怜的,不让他们受我们曾经受过的苦。” 这话说到了孟辞墨的心坎处,他低头在江意惜的侧脸上游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他们二人没注意到床里面还有一只猫,正半眯着眼睛偷瞄他们。花花也高兴,它又能叫主人“娘亲”了,好希望娘亲能让它喝一口奶哦。 听了娘亲的话,它忍不住喵喵叫道,“娘亲肚子里有我的元神,还有我这具皮囊,定能活成个老妖精。” 孟辞墨才看见花花居然躺在这里,拎起它的脖子甩到地上。 “你怀孕了,以后不许花花靠你太近。” 花花一骨碌爬起来,流着泪冲孟辞墨恶狠狠地大叫,“孟老大,你过河拆桥,当初你追我娘亲的时候天天让我送信,现在却这样对我。你讨厌,重色忘义,跟马二郎一样……” 水灵听见赶紧进来把它强抱出去。 江意惜嗔道,“花花伤心了,你对它要温柔些。” 孟辞墨见花花流泪了,也是后悔不迭,“好,以后不了。”又道,“我好像听人说,女人怀孕要离小动物远些,容易造成流产。” 自从他和江意惜定亲,就开始憧憬江意惜怀孕,注意一切与孕妇有关的事项,看过医书,也讨教过大夫及当了父亲的人。 江意惜不知道还有这一说,前世跟师父学医,从来没说起过孕妇的事宜。她也怕怀孕出意外,点头道,“好,我会注意。” 临香和水香进来服侍江意惜穿衣裳,郑辞墨又观察了屋里一圈。因为有愚和大师算的卦,他最防备的是地上是否有水。 又嘱咐吴嬷嬷和临香、水香道,“看住大奶奶,不许去湖边,去外面随时要扶着她。特别是下雨天和冬天,院子里不许有积水和冰,不能让大奶奶滑倒……”他看了凋花窗一眼,声音压得更低,“那个丫头必须清理了。” 江意惜之前想留晓竹一段时日,现是是留不得了。通过她的观察和花花的侦察,院子里其他人目前还信得过。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老国公带着几个婆子来抬“天女散花”,明天一早直接抬去皇宫。 江意惜已经悄悄给“天女散花”浇了含眼泪水的水。叶子水嫩翠绿,花朵艳丽香浓,又有一些花包冒出来。 看到这么好的花要送走,老国公心疼得脸都皱到了一起。看到走出来的江意惜,他的脸上又笑开了花。 交待道,“孙媳妇好好歇着,不要再摆弄花草,也不要再下厨。” 已经入秋,前世再过两个月老太太就病死了,江意惜想尽一切努力留住老太太的命。 她笑道,“谢祖父体恤,孙媳该敬的孝道还是要尽。不亲自动手,站在一旁指导其他人做即可。” 这话被老国公传给老太太听,让老太太大很是开怀。 送走老国公,江意惜和孟辞墨去东厢哄了几句花花,花花才没有继续怄气。小东西记起来,前主人怀孕的时候也不许自己靠得太近。她们不是嫌弃自己,而是自己这身不是自己的皮毛。 它喵喵叫了几声,“娘亲,宝宝知道了。等你生了弟弟或妹妹,宝宝要喝几口奶奶。” 孩子还没出世,它先撒上娇了,自称“宝宝”不说,还把“奶”说成了“奶奶”。 江意惜哭笑不得。 连听不懂它话的孟辞墨和水清都纳闷。 孟辞墨问,“它的叫声怎么不一样了?” 水清也道,“是啊,更嗲了。” 次日一早,老国公和老太太带着有资格拜寿的几人去了宫里。 今天不用给长辈,吴嬷嬷和丫头没叫醒江意惜。 她一觉睡到己时初,醒了还觉得头脑不清明,想继续睡。 坐在脚踏板上做小衣裳的吴嬷嬷笑道,“大奶奶起来了,要吃早饭。今天江家肯定会派人来看你,若二舅爷能来就好了。” 江意惜暗忖,送了那么多好吃食,江洵的脚伤应该好了。 她也盼望江洵能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提携娘家 早饭摆上炕桌。有一碗燕窝,一碗胭脂米粥,一个鸡蛋,一小碟肉包子,一小碟葱油小饼。 江意惜居然吃了一半。或许时间还早,除了嗜睡没有其它早孕反应。 午时初,江三夫人、江洵、江意柔带着礼物来了。 江洵走路还是有些瘸,看着江意惜傻笑。他昨天听说自己要当舅舅了,高兴得一宿没睡好。 江意柔快步跑过来搂住江意惜的胳膊,笑道,“二姐姐,我终于要当小姨了。” 江洵也道,“我要当舅舅了。” 江三夫人先嗔了怪江意柔两句,“那么大了还不知轻重,不要把你二姐姐碰着。”又对江意惜笑道,“恭喜惜丫头,嫁进婆家不满两个月就有喜了。” 这个消息让江家所有人高兴。江意慧嫁进婆家三年未怀孕,这也是江家女找婆家被人诟病的一点。 江意惜检查了江洵的伤,脸上的疤已经变得很澹,脚伤也基本好了。江意惜放下心来,她还是怕江洵脸上留疤,那就可惜这张俊脸了。 被姐姐这样拉着看,江洵红了脸,咧着嘴呵呵傻笑。 请江三夫人和江洵坐在圈椅上,江意惜拉着江意柔并肩坐在炕上。花花非常自觉地没有去黏离江意惜近的江意柔,而是跳上了江洵的怀里。 江三夫人看看满屋富贵,笑道,“惜丫头有福了。” 他们说了一下江家的事。今天老太太和江伯爷去宫里拜寿了,老太太激动得几天没睡好。 江伯爷又定亲了,明年三月成亲。定的是一个二十二岁的老姑娘,因为未婚夫在娶亲前几天病死耽搁了亲事。 江意言都十五了,高不成低不就,亲事还没着落。老太太见不好攀高枝了,就想把她许给自己姐姐的一个孙子。江伯爷不愿意,生了几天的气老太太才撂开手…… 说完该说的,江三夫人就有些欲言又止,看了江洵和江意柔一眼。 江洵和江意柔看出来,这是要说某些不愿意让他们听的话题。 江洵起身笑道,“我和三姐姐去锦园看看,那里好看得紧。” 他把花花塞进江意柔怀里,去廊下把啾啾拎着,两人去锦园的亭子里喝茶。 孟二奶奶看到了,让乳娘带着安哥儿去陪他们说话。 按理,在前院学习的孟辞羽这时候应该把男客江洵请去前院叙话。江意惜便能把孟岚和孟霜请来陪江意柔玩,并留她们在浮生居吃饭。 但付氏母子跟孟辞墨不亲厚,孟辞羽跟江意惜更有那一段缘故,便没管江洵。 江洵和江意惜走后,江三夫人压低声音说,“我听我家老爷的意思,老太太给洵儿看好了一个姑娘,是她的娘家侄孙女。我家老爷不同意,说洵儿有大出息,该是配个好人家。 “可老太太想提携娘家,言丫头那门亲事没说成,就想让洵儿娶这个侄孙女。我家老爷到底是叔叔,这事不好多管。惜丫头想想辙,绝了老太太的这个心思。那姑娘我看过一次……” 她摇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江意惜皱紧了眉毛。老太太的娘家不光是家势低,关键是不妥。瞧老太太的目光短浅和贪财,还有江三夫人的表情,那家教出来的姑娘不可能好。 江意惜有些生气。 那老太太只看得到眼前的钱和利,又凉薄,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看在江辰的面上,若老太太稍稍慈祥些,江意惜都会好好孝敬她。 可瞧她干的什么事! 江意惜说道,“谢谢三叔三婶,我知道了,会想办法阻止老太太的。” 江三夫人又笑道,“又有一家看上了柔丫头,请人来说合。那家家势不错,后生长得好,差事也好……我和你三叔想着请二姑爷帮忙打听打听,若那个后生真如说的那般好,就定下。” 这个后生正是江意柔前世说的人家。家势、差事、人才的确都不错,但后生有隐疾,成亲没多久就死了。家人也寡情,对江意柔非常不好,说是她克死了丈夫。 江意惜笑道,“好,我会请我家大爷打探清楚。四妹是个好姑娘,容貌、才情、性子样样好,三婶不要急。我和我家大爷都在帮她打听呢……” 江三夫人自是高兴。 江意惜留他们吃了晌饭,江三夫人又说想去看看锦园,把江意柔带出去。她是想给江意惜和江洵说悄悄话的机会。 江意惜把江洵拉在身边坐下。她仔细看着江洵,越来越像江辰了。 江意惜的鼻子有些酸涩,用帕子擦着没有灰的脸,笑道,“弟弟越长越像爹爹了,也越来越俊俏了。” 江洵红着脸傻笑,任由姐姐擦着。 江意惜又把让丫头做的两双鞋给她,从袖荷包里拿出三张五十两的银票塞进他手里。 江洵推拒道,“姐,我有钱。” “你有是你的,这是姐给你的。在学里吃好些,没有钱了,跟姐说。” 江意惜啰啰嗦嗦念叨了许久,让他注意,若老太太娘家的姑娘来江家,一定要注意别被人设计进去。又让他跟郑璟保持距离,少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起玩…… 江意惜说一句,江洵答应一句。 等到江三夫人母女过来,他们才告辞离去。江意惜又给江意柔送了一盒宫花,给江老太太送了一匹缎子和一些补药。 江意惜突然对老太太大方起来,让江三夫人有些不解。 下晌申时初,去拜寿的人回来了。老太太累坏了,一回福安堂就上床歇着。她早上已经吩咐过,晚饭各吃各。 江意惜还在床上睡觉,孟辞墨蹑手蹑脚去了西侧屋。 屋里寂静无声。 吴嬷嬷和临香、水灵在小厨房做晚饭,水香和梅香去针线房领给小孩子做衣裳的布料针线。 茶壶里没水了,水清正准备去耳房拎水,就看到从外面跑回来的花花。 她抓住花花小声嗔道,“在哪里弄得这样脏,去后院洗澡。” 她四周望了望,对站在院子里的晓竹说,“去耳房拎水给大爷沏茶,大爷在西侧屋。手脚轻些,声音大了吵醒大奶奶,看水灵不揍你。” 第一百八十章 赶走 晓竹做梦都想能近身服侍主子,今天还是服侍世子爷。她高兴地答应一声,拉了拉衣裳,又拢了拢头发,跑去烧水的耳房。 小灶上放了一个铜壶,水已经开了。 她拎着铜壶进了上房。这是她在大奶奶嫁进来之后第一次踏足这里,大奶奶嫁进来之前进来过几次。 她欣喜不已,四周望着。 帏幔两边,东侧屋的门和西侧屋的门都关着,但隔扇窗大开,能看到东屋卧房门半开,西侧屋的榻上半倚着似睡着了的孟辞墨。 正前方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几个茶碗。 她走去桌旁,一手打开茶壶盖,一手往里倒水。 屋里静极了,只能听到她倒水的声音。 水倒进茶壶,又在一个粉瓷茶碗里沏上茶,捧着茶碗向西侧屋走去。 她轻轻打开门,见孟辞墨还斜倚在蹋上,似睡得正香。 她又走去蹋边,极是遗憾世子爷睡着了没看到看到她进来服侍。正想把茶碗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就见孟辞墨睁开眼睛坐起身。 晓竹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碗晃了晃,溢出几滴水滴在手上。她忍住痛笑道,“世子爷。” 孟辞墨伸手,晓竹把茶碗递上去。孟辞墨还没接稳晓竹就松了手,茶碗一下掉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茶碗摔得粉碎,碎瓷乱蹦,水也溢了一些在孟辞墨的脚上。 晓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了下去。膝盖跪在几颗碎瓷上,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孟辞墨喝道,“狗奴才,笨手笨脚,谁让你进来的。” 那边传来江意惜的声音,“怎么了?” 孟辞墨又喝了一句,“你吓着大奶奶了,滚。”他冲卧房和声说道,“你醒了,无事。” 起身走去卧房。 晓竹哭着跑出去。 临香回来后听说了此事,找到晓竹说道,“比猪还笨,若大奶奶惊了胎,那可罪过了。走吧,过会子我去跟大姑奶奶禀报。” 水清气冲冲走过来,不高兴地骂道,“蠢得要死,想抬都抬举不起来,害我被吴嬷嬷和水香姐骂。” 晓竹哭求道,“临香姐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做事,不要赶我走。” 临香冷哼道,“不是我赶,是世子爷嫌你毛手毛脚让你走。若你不要体面,我只得让婆子把你拖出去了。” 晓竹无法,只得哭着把自己的几件衣物收拾好,出了浮生居。 她没有去二门,而是去了正院。 成国公正在这里,同付氏小声说笑着。 付氏的大丫头云彩出去听了晓竹的哭诉,也气晓竹笨手笨脚,失去那么好的位置。此时不好跟大夫人禀报,只得先把这个丫头安抚住。 云彩拿了二两银子给她,压住气说道,“近身服侍的活计你不熟,那事也怪不到你。你回家歇几天,大夫人一直赏识你,定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差事。记住,把嘴闭紧。” 云彩没想到还能有更好的差事,道了谢,并保证那事会烂在肚子里,就高兴地回家了。 临香去了孟月住的明院。撵了丫头,还是要跟管家的大夫人或者帮助管家的大姑奶奶说一声。 孟月正在诵经。 临香站在屋外等了半刻多钟,才被叫进去。 听了临香的禀报,孟月皱了皱眉。辞墨从小就被人说气量小,心思多,男人有这个风评总归不好。这次又因为小丫头的一个小错就赶人,岂不坐实了这个评价。 自己就这么一个胞弟,她比谁都希望他越来越好。以后得跟江氏谈谈,让她劝着辞墨些。还要找机会跟大夫人解释一下,弟弟赶走那个丫头,的确是那个丫头太笨,没有别的意思。 孟月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已经撵了,明儿我再派一个过去。” 临香又道,“禀大姑奶奶,世子爷说,浮生居的人够了。” 院子里没有了盯着自己的奸细,江意惜的心情极是愉悦,连饭都多吃了一些。 晚上,江意惜跟孟辞墨说了江三夫人说的两件事。 “三叔三婶很好,我跟四妹妹也玩得好。我娘家那么多人,除了洵儿,我最想帮的就是四妹妹了。” 孟辞墨道,“卫林在御林军当差,我不认识,让郑玉帮着打听一下。王先译在我手下当把总,人很不错,品行好,家势好,也有一身好武艺,前程差不了。他和四姨很般配,他家不愿意,是被周氏连累了。改天我找王先译的父亲王将军喝个酒,说说江家和四姨的事……” 王家和江家那门亲事都快说成了,正好遇到周氏那件事闹出来,王家觉得江家家风不正,便不愿意了。 如今江家女嫁给孟辞墨,孟辞墨又是王先译的大上峰,孟辞墨帮着说合,说不定能成事。 至于江洵的事,老太太爱财,又一直想让孟辞墨提携江家,江意惜就给她些好处,让老太太放手江洵的亲事。只是现在不好说,不能让老太太怀疑江三夫人给她通了气。 三天后江意惜得到消息,晓竹被付氏派去一个庄子做事。她暗哼,这只是第一步,过些天那丫头就会出意外死掉。知道太多又没完成任务的奸细,结局不会好。 怀孕满四十天起,江意惜开始孕期反应。嗜睡,吐得厉害,浑身无力,但浮生居每天孝敬老太太的药膳还是没停。 老太太非常满意江氏的孝心。之前只要一入秋,她就畏寒,喘不上气,甚至躺在床上起不来。今年的身体比往年好多了,她觉得江氏送的药膳起了大作用。 老太太看到江意惜难受,给她放了假,怀孕前三个月早上不需要去福安堂请安,晚上去吃饭即可。 月末孟辞墨没回来,他已经带兵提前去野苍沟,配合御林军和守军保护皇上围猎时的安全事宜。 九月初二一大早,孟家又忙碌起来。 今天皇上会带皇子和得宠的妃子公主、一些大臣及其家卷去野苍沟狩猎,为期一旬。孟老国公、成国公、付氏、孟二老爷、孟二夫人、孟月、孟辞羽会跟着一起去打猎。孟二爷孟辞阅在御林军里当差,去执行任务。 家里主子一下去了大半。 第一百八十一章 特殊爱好 之前不是孟月去,而是孟华。前天孟华突然得风寒去不了,成国公临时决定带孟月去。 成国公对老国公夫妇的说辞是,这次去的后生多,说不定能有孟月看得上的人。他不忍孟月一辈子这么过,若有好后生还是希望她再嫁。 孟月一直不喜人多的场合,如今她又是合离之身,根本不想去。但看到孟华去不了,大夫人又想让一个闺女在身边承欢,只得免为其难答应去。 孟岚特别想去。可她爹的官位不高,只能带一个女卷,就她娘去了。她看到孟华去不了先还高兴,想着求大伯大伯娘能带自己去,结果他们带了大姐姐,让她郁闷不已。 江意惜却觉得不对,孟月长得像曲嫔,赵贵妃会不会打了让皇上看中孟月的坏主意。上次听孟辞回来说,他们已经想到如何安排平王与皇上相见。希望皇上能回心转意,接他们母子回宫…… 昨天江意惜对来侍弄花草的老国公说了这个顾虑。 老国公悄声笑道,“我们有计较,不会让月丫头见那个人。之所以让月丫头去,是想再试试人心。” 老国公和孟辞墨已经肯定付氏暗中帮着赵贵妃和镇南侯府,却不知道成国公到底暗自站队没有。这样安排,或许是想看成国公的态度吧。 他们有计较,江意惜也就放了心。 几个当家人都不在,老太太又是慈善人儿,所有在家的主子下人都轻松多了,包括江意惜。 孟二奶奶母子、孟岚、孟霜、黄馨每天上午都会来浮生居玩,逗花花和啾啾的同时,又能在锦园里赏花。锦园和浮生居里的菊花、建兰等花开得正艳,比其它地方的花水灵多了。 再加上浮生居的点心比别处都好吃,玩、看、吃样样不落,那几人玩得尽兴,甚至有时候晌饭都在这里吃。 有她们来玩,江意惜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不觉得太难受。 初六这天,天空有些飘小雨,天气也阴冷了不少。 那几人给老太太请完安后,还是一个不落地都来了。没去锦园的亭子,而是坐廊下喝茶聊天。 安哥儿和黄馨被花花逗得大乐,自觉被冷落的啾啾跳着脚骂人。 孟岚和孟霜悄悄商量着,等到初十那天,她们女扮男装,让从国子监休沐回家的孟四爷孟辞晏带她们出去吃饭和看戏。 孟二奶奶忙制止,“不行,你们在家怎么翻天都成,就是不能出府。还女扮男装去看戏,想些什么呢。六叔也不敢带。” 江意惜也不同意两个小娘子跑出去看戏,又说起了那次红双喜戏园被人蓄意放火的危险。 孟二奶奶和孟岚、孟霜对彩云卿感兴趣极了。一个戏子,还那么大岁数了,竟是把文王迷得神魂颠倒,先是想纳为侧妃,皇上没同意,又置为外室…… 江意惜满足着她们的好奇心,“她长得的确漂亮,听说唱腔好,功夫好。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救了小郡主……” 说到这事,江意惜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心里不踏实。 到了晚上睡觉前,她突然醍醐灌顶,想通了哪里不对。 前世,太子在食上的万星阁吃饭,文王带着彩云卿在另一个雅阁吃饭。那天孟老国公也在食上,江意惜也去了,在素食厅给老神医买素食。 太子喝醉了,趁文王被人请出云之际跑去调戏彩云卿。文王回来看到,气得跟太子打起来,后被护卫拉开。 太子吃完饭带人离开食上时,突然出现三个蒙面刺客刺杀太子。一片混乱中,太子受了轻伤,来帮忙保护太子的孟老国公也受了伤。 食上顿时大乱,许多人喊着“刺客”东躲西藏。江意惜正在不远处,吓得到处躲,被一个姑娘拉进一间屋再把门插上。 那个姑娘正是李珍宝。 三个刺客被杀死,扯开蒙脸的布巾,居然是文王府的护卫。 皇上气得吐了血。气太子好色,连兄弟的女人都不放过。再想到之前他与曲嫔的事,觉得这个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儿子道德败坏,不配为储君。废了他太子之位,封南王赶出京城。 但文王派人行刺太子,属于以下犯上,降成文郡王。文王痛哭流涕,说自己没有让人行刺,不知那几个护卫为什么要去刺杀太子。可他再辩解也没有用,事实摆在眼前。 孟老国公那时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因为这次受伤,半年后也死了。 那件事应该发生在三年后。 让江意惜纳闷的是,那时的彩云卿已经年近三十,后脖子和后背还有烧伤。再美,也比不上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娇娘水嫩。 太子为什么会看上她? 还有当时的曲嫔,被太子调戏时也三十几岁。 江意惜想通了,太子爱好特殊,他喜欢年纪稍大的成熟型美人。 有人知道他有这个爱好,先设计了太子和曲嫔,又设计了太子和彩云卿…… 这次又把孟月弄去那里。 孟月今年二十四岁,长得美艳动人。虽然年纪不算很大,但因为深受合离的打击,又不想再嫁人,不仅心态老,还故意往老了打妆扮。 这样的成熟美人,太子肯定喜欢。 那些人不是想让孟月去跟皇上见面,而是跟太子见面。若太子再跟孟月有什么事,又会让皇上想起曲嫔“勾引”太子的事。那是皇上心中的痛,皇上肯定会重办。不仅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孟月有可能被赐死,孟家也会受牵连…… 江意惜一下坐了起来,按住狂跳的心脏。 得马上让人去见孟辞墨。 这事不能写信,必须得找信得过的人口诉。 次日一早,江意惜就让水香去把吴有贵叫进来。 吴有贵她最放心,这话只敢告诉他。 但吴有贵不熟悉去野苍沟的路,最好能找个熟悉那条路,又能第一时间见到孟辞墨的人带他一起去。 吴有贵是奴才,还是江意惜的奴才,军队里的人不会买他的帐,找孟辞墨定会大费周折,浪费时间。 江意惜低声跟吴有贵说了几句话,吴有贵一脸惊愕。 第一百八十二章 瞧中同一人 吴有贵表情惊愕,抿着嘴点点头。 江意惜又说道,“大爷的几个亲兵都跟着他去了军里,老爷子的亲兵有没有留下的?” 吴有贵想了一下,说道,“奴才约摸听说孟沉大哥的媳妇这几天生孩子,不知他去没去。” 江意惜道,“马上去孟沉家找人,若他在,就把这话告诉他,让他马上去找大爷。若孟沉不在,”她想了想,又道,“就去找王浩,说你有天大的急事,让他带你去找大爷。记住,刚才的话你只能告诉大爷。若实在找不到大爷,就只能告诉老爷子,其他谁都不许说。” 王浩是成国公府的护卫队副管事。江意惜曾经听孟辞墨说过,王浩之前一直跟随老国公打仗,是老国公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他放在国公府的眼睛。 但江意惜还是不敢把这么重要的话告诉王浩,毕竟没接触过。她跟孟沉很熟,孟沉之前参与过他们的许多事,包括百子寺那件桉子。 江意惜又让水灵跟吴有贵一起去找人,找到谁回来跟她禀报。 江意惜心里忐忑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走着。吴嬷嬷和几个丫头看得心颤,一个人扶着她,其他人检查地上滑不滑。 吴嬷嬷想了想,跑去库房找了两块波斯绒毯出来,在常走的地方铺上。还埋怨道,“平时看水灵风风火火跑得快,怎地这么久还不回来。” 一个多时辰后水灵终于气喘吁吁跑回来。 她悄声道,“孟沉大哥也去野苍沟了。吴二哥找到了王浩管事,王管事听他说有天大事的事要去见世子爷,就带着他走了。还说吴二哥的马太孬,赶紧去找匹好马。” 江意惜长松了一口气。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昨天夜里没歇息好,心里又有事,没有心情再招待那几位客人。 她说困乏,想睡觉。 她躺在床上,听到那几位果真从福安堂来了这里。听说她不舒服,都不敢出声,被孟二奶奶请去她院子。 孟二奶奶又悄声问道,“需要请大夫吗?” 水香道,“大奶奶只是困倦,早上又吐过两次,说歇歇就好。哥儿和姑娘们把花花、啾啾带过去玩,有它们在,闹得大奶奶歇息不好。” 听说能把花花和啾啾带走,安哥儿和黄馨都高兴起来。 江意惜侧过身,静静望着半开的小窗。 外面的小雨依然飘着。雨雾迷离,把绿树红花洗涤的更加艳丽。 这个鬼天气他们不会打猎吧?若不打猎,那些人会不会安排一个什么机会,让太子看到孟月? 江意惜有些气恼,为何她不早些想通其中关节。 吴有贵的骑术不太好,天气也不好,哪怕快马加鞭,能在申时前赶到就不错了。 距京一百多里的野苍沟外,有一个气派的三进院子,院子周围扎着连成片的帐篷,外围还有许多军队驻守着。 这个院子是专门为皇上这次秋猎而建。 皇上及妃子、公主、太子住这里,其他人都住帐篷,包括其他皇子。 昨天开始下雨,雨不大,地上还是干的,皇上依然兴致勃勃打了猎。今天的地上已经聚了一些小水洼,草地里更是泥泞不堪,除了兴致正浓的一些年轻人,其他人都在屋里或帐篷里歇息。 每次狩猎都会带一些女卷去,但真正愿意打猎的女卷只有极少数的贵女,比如两位年轻的公主,郑婷婷等人。她们娇纵,大胆,被长辈宠着,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去打猎的地方还是专为女卷圈的平缓地带,里面只有兔子野鸡等小野物,连鹿羊那些大些的食草动物都没有。 大多女卷只是穿着骑装在外面看风景,等到男人打猎回来,去看看猎物,再听听哪个男人打得最多,哪个男人最勇勐,再夸奖几句。 孟月不喜欢热闹,哪怕换上骑装,也不愿意像其他妇人那样跑出去看风景或是看野物,而是坐在帐篷里做针线或是发呆。只有两次被付氏强拉着,她才挽着付氏的胳膊去帐篷外转了转。 年轻女卷的骑装都非常鲜艳,大红色,玫红色,芳绿色,柳绿色,澹青色,碧蓝色,丁香色……只有孟月的骑装是藏蓝色。 她没有骑装,在知道她要去狩猎后,向孟辞晏要了他的一套骑装。稍微改了改,她正好能穿。 付氏望了望外面的小雨,跟成国公愁道,“唉,月儿真的心如止水了,一跟她说这事儿就不高兴。年纪轻轻的,可怎么好。月儿自小懂事,又跟我贴心。不瞒老爷,我愁她的亲事,比愁辞羽和华儿还甚。” 成国公看到妻子的眉头拧成一股绳,开解道,“我知道你心痛月儿,那个孩子看着柔弱,有时却拧得紧。这次咱们尽了心,她实在不愿意,就随她吧。辞墨是她的胞弟,辞羽又温和,将来都会善待月儿。” 他喝了口茶,又笑道,“这次,我还真看上一个,就是罗大人的二儿子,媳妇生产死了,只有一个小闺女。之前罗大人跟我提过结亲的事,我觉得那孩子大了些,已经三十二岁了。前天我看了他一眼,长得很是俊朗,能力也不错。” 付氏眉头松开,喜道,“是吗,若是可以,我悄悄带月儿去远远看一眼。看到人了,说不定月儿能动心。” 成国公挑了挑眉毛,暧昧地笑道,“当初,葭儿是不是悄悄看过为夫,暗许芳心,才……” 付氏一下红了脸,娇嗔道,“老爷,”她紧张地四周看了看,又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说那些事作甚。” 成国公看着羞红了脸的妻子,虽已年近四十,却依然美艳如花,更比年轻姑娘多了几分撩人的风情。 他捋捋唇边的短须,给付氏闪了几下电眼,可惜现在是白日,外面还有那些多人…… 付氏看出他眼里的含义,又嗔了他一眼,说道,“我跟老爷说正事呢。我也瞧中一个人,听人叫他罗大人……呃,我瞧中的那个人不会跟老爷说的是同一人吧。” 成国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你说的是谁?”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能去那里 付氏咯咯娇笑几起,又道,“我听人叫他罗大人,刚刚升任光禄寺丞,负责这次狩猎的酒宴之事。我听两个妇人在悄悄议论,说他心细,温和,想把哪个亲戚说给他当媳妇……” 成国公朗笑几声,说道,“我们说的正是同一人。那孩子还是进士出身,除了岁数大几岁,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付氏更高兴了,“我也觉得那位小罗大人不错,人才、家势、脾气跟月儿都配。不过,咱们再乐意正主不乐意也无法,还是要看月儿的。” 成国公说道,“那你就带月儿相看相看他吧。不要让月儿靠得太近,那个傻丫头,可别被人骗了。” 付氏有些羞恼,冷笑道,“到底是自家闺女,就是跟别家的闺女不一样。当初你是怎么骗我的?” 成国公刚要说话,外面的丫头禀报道,“国公爷,大夫人,孟中管事求见。” 帐篷门打开,孟中在外面抱拳道,“禀国公爷,老公爷有事请您去一趟。” 成国公起身去了隔壁的帐篷。 老公爷跟孟辞羽同一个帐篷,孟辞羽跟几个年轻人一起去打猎了,此时只有他一人。 成国公走过去,先给老爷子把茶斟满,才在他下首坐下。 “爹叫儿子什么事?” 孟中退下,关好门。 老公爷说道,“听说,赵贵妃今天晚上要举办宴会,宴请所有狩猎的人?那个女人,就不能消停点……” 之前都是回京的前一晚举办宴会。而赵贵妃提议今天举办,是因为下雨天皇上没有去打猎,让他晚上高兴一下。 成国公忙阻止道,“爹,外面人来人往,慎言。”又道,“那事我也听说了。我正要跟父亲商量,这种宴会之类的事情,还是不让月儿参加吧。” 赵贵妃提前举办宴会,孟老国公和孟辞墨就是认为她要利用孟月搞事。昨天平王派人给皇上送了一封信,说他如何思念皇上成疾,如今父子近在迟尺,他想来给皇上磕个头…… 看了信后皇上沉思了许久,没答应,也没拒绝。 平王和孟辞墨等人想尽办法把皇上吸引到这里来狩猎,就是想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最好能让皇上召见曲嫔。 英王和赵家一党闹得厉害,还是没能阻止皇上来这里。那么,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皇上见平王和曲嫔,孟月就是阻力之一。 利用孟月,既能阻止平王的好事,也能打击成国公府。打击成国公府主要是打击孟辞墨,不能再让他往上走。 老公爷和孟辞墨当然不会让孟月出现在皇上能看到她的视力范围内。 为了测试这个鲁莽的大儿子,老国公故意不解道,“为何?” 成国公身体前倾道,声音压得更低,“月儿长得像那位,若被……他看到,勾起往事,怕他会把气发在月儿身上。更有诛心的,怕他,怕他……” 他不敢说怕皇上想起曲嫔而强行让孟月进宫,又道,“不管哪样,对月儿和咱们家都不好。我也交待过付氏,不许月儿靠近那个大院子,不要出现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老公爷看了儿子一眼。若这是他的心里话,他还不算湖涂透顶,还是能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没有完全站队英王。可他为何要冒险把孟月带来这里,就因为她媳妇的一句话? 那个臭女人,为了帮赵贵妃,一意孤行把孟月带过来。她难道不知道,这事把孟月牵扯进去,不仅害了平王,也害了整个成国公府,包括她的丈夫和儿女…… 老公爷沉思片刻,说道,“你顾虑的对……” 申时末,雨终于停了,太阳钻出云层,天边出现一弯七色彩虹。 众人都高兴起来,明天又能出去打猎了。 孟辞墨站在一处高耸的山丘上俯望四周。他不敢放松丝毫警惕,要保证这一带东面的安全,又要防备孟月不被设计进去。 西边的残阳越来越红,已经接近山顶。那个大院子里的几间房顶冒着炊烟,人们陆陆续续往那里走去,不知赵家和付氏会想什么办法带孟月过去。不管什么办法,孟月都去不了,也不会让皇上看见她。而明天晌午,皇上肯定会和平王相见…… 突然,一个青年军官跑来跟孟辞墨身后不远处的孟连山耳语几句,孟连山又快步跑来跟孟辞墨低语几句。 孟辞墨听了,赶紧带着人向那处跑去。 一颗大树下,吴有贵正焦急地眺望着前方。 王浩安慰着他,“放心,我跟李小将军很熟,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话传给世子爷。” 一刻多钟后,孟辞墨终于来了。 “什么事?” 王浩把孟辞墨拉去一边,用手捂住嘴边跟他悄声说了几句话。 孟辞墨眸子一缩,看向吴有贵。 吴有贵点点头,“大奶奶就是这么说的。” 孟辞墨空甩了一下手中的马鞭,“狗娘养的。” 一顶帐篷里,付氏亲自帮成国公穿戴好。 成国公问道,“你真不去?” 付氏笑道,“月儿耳根软,我们都不在,万一被人蛊惑进去怎么办?我留下看着她,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许她去那里。” 成国公满意地点点头。有此贤妻,夫复何求。 他低头出了帐篷。 望着那个背影,付氏心里也苦。 她不想做那件事,做了,肯定会若怒老夫妇和孟辞墨,丈夫也会跟她离心。丈夫好哄过来,可跟那几人的梁子就结下了。孟辞墨无所谓,他们之间的仇恨已不可调和,她也恨不得孟辞墨马上去死。但老爷子和老太太,她却不愿意得罪狠了。 那个人给她带了信,说这是请她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他们再为难,也不会为难她了,因为他舍不得…… 付氏的拳头在袖子里握了握,暗骂道,老不要脸的,谁需要他的“舍不得”! 付氏躺去小床上,轻哼出声。 进来的丫头云秀焦急地说,“夫人已经喝过一次药,还没缓解,需不需要再去请御医?” 付氏轻声道,“无需,去把月儿叫过来。” ------题外话------ 刚写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敢不做 镇南侯让付氏做的事是,宴会开始后的二至三刻钟之间,会有几车京城来的美酒送至行宫东侧门,做为光禄寺丞的罗仲书要在那里检查接收酒。 付氏听说后,就领着孟月去远远看罗仲书一眼。 而此时,太子会被人引着出现在附近。只要太子看到孟月,付氏赶紧把孟月带回去,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太子已经喝醉,看到成熟美艳的孟月,孟月又像曲嫔,他色迷心窍,不出意外肯定会派人跟踪…… 相较于让皇上看到孟月,赵贵妃等人更愿意让太子看到。若太子把持不住闯下大祸,不仅能阻止皇上见平王和曲嫔,也打击了成国公府,更能打击太子。若是皇上不愿意再忍,直接废掉太子更好。 这么安排,也能最大限度避免孟家人怀疑付氏。即使他们怪罪,付氏也是听了成国公的话,好心办坏事。她会因大意而受罚,但不致于失去成国公的爱,和成国公夫人的头衔…… 付氏恨得咬牙。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没死,孟辞墨夫妇正在抓自己的把柄,他们就急不可待地让自己走这一步。自己在国公府经营这么多年的地位和好口碑,很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大受影响。 他们没有兑现承诺,没有弄死或弄残孟辞墨,凭什么让自己去冒这个险? 可她却不敢不做…… 付氏正想着,端着托盘的孟月走了进来。 “娘好些了吗?我专门让丫头熬了点米粥,清爽,娘喝一点。” 若是在家,她会亲手熬粥。 付氏摇头道,“恶心,不想吃。” 孟月把托盘放在小床旁边的几上,劝道,“粥里放了山药,娘少吃一点。” 她把付氏扶起来倚在床头,一勺一勺喂付氏。 看到这样的孟月,付氏心里有了两分柔软。若那件事成了,她是合离的身份,没有资格进宫。不过,她祖父是为晋和朝东征西战又极得皇上敬重的孟令,皇上看在老爷子的面上破例也不一定。 只是,她有这副面孔,又以这样一种形式进宫,皇上和太后都不会待见她。她性子软,又单纯,在那里不知能活多久…… 但想到镇南侯的威胁,又想到从小就跟自己作对的孟辞墨,付氏的心肠又硬了下来。 付氏勉强喝了半碗粥,把碗推开。 她闭了闭眼睛,对坐在床边的孟月说道,“不知怎地,娘越发感觉身子不济,不知能活多久。” 孟月眼里涌上泪水,“娘……” 付氏握住孟月的手说道,“娘知道你孝顺,我就那么一说。唉,你从小就良善单纯,几个孩子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今天上午,我还和你爹说起你的亲事……” 孟月的脸红如胭脂,“娘,我不想再嫁人,受够了。” 付氏把她的手捏得更紧,“我知道你是吓着了。唉,当时把你许配给黄程,娘是看中了他的家势、才情、相貌,也专门打听了他的脾气秉性。哪里想到那个老虔婆会那么坏……因为娘看走了眼,老公爷和辞墨对我颇多怨言,觉得是我这个后娘故意把继女推进火坑……” 孟月忙道,“娘,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我跟祖父、祖母、辞墨都解释过。” 付氏叹了一口气,“你解释有用吗?不说他们,连你爹都埋怨过我。后娘不好当,我真是冤枉死了。”说着,她的眼圈红了,又道,“你爹说的这个小罗大人很不错,进士及弟,只有一个闺女,虽然大了几岁,但年纪大了会疼人。听说他长辈都温和,他的脾气也好。你爹让我有机会了带你瞧瞧他,若满意更好,若不满意,娘也算交差了。” 说完,就殷殷看着孟月。 孟月被付氏看得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沉思片刻后,才红着眼圈抬头说道,“娘,我答应考虑考虑。我还是不想再嫁人,只是为了娘考虑这件事。” 付氏语重心长道,“傻孩子,话不能说满了,若小罗大人真的不错,你就答应吧。人的一辈子长着呢,我和你爹死了,馨儿再嫁了人,辞墨和辞羽最在意的人是他们的媳妇和儿女,你能靠谁?你不能让我和你爹死了,都不瞑目啊。” 付氏满眼关切,语气轻柔,孟月又为难又感动,眼里涌上泪水。 她哽咽道,“娘,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一直都知道。” 付氏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你是我从小带大的闺女,我当然心疼你啦……” 两人轻声交谈着,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内务府送酒来了,在行宫东侧门。罗大人在那里交接,咱们去看看,能不能讨一点来喝。” 几串脚步声远去。 付氏笑道,“小罗大人是负责酒宴的官员之一,他们说的罗大人肯定是他了。我觉着好些了,我们出去远远地看看他。若月儿实在看不上,就算了。” 孟月满脸通红,不愿意,“娘,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许多人家定亲前,男女双方都相看了的。就是各种花宴,也是让那些未婚男女先相看,看对眼了再说亲。我们只是出去散步,远远看一眼,是碰巧。” 孟月还是不愿意。老国公、成国公、孟辞墨,加上付氏都一再告戒她,绝对不许靠近行宫,不能被皇上看到。 “娘,你们不是不让我靠近那个院子吗?” 付氏笑道,“傻孩子,我们又不去前面。那个人别说现在不会出来,即使出来,也是走前面的正门。” 孟月无法,只得亲自服侍她穿上衣裳,两人相携走出帐篷。 雨后的黄昏美极了。西边彩霞满天,灿烂无比,云层中间还透着数道金光。另一边天际一片瓦蓝,没有一丝白云,像刚被冲洗过一般。 帐篷密密麻麻,形状相近,大多土白色,也有土黄色。怕不好区分,门楣上还挂了号牌。 穿梭在帐篷之间的行人很少,大多是下人,还有巡视的士卒。 孟月扶着付氏的胳膊,后面跟着两个丫头,几人挑捡着干净的地方往行宫后面走着。 ------题外话------ 谢谢琼如、涓滴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后一章还没写完,晚些时间上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不见了 行宫周围是青石板路和碎石子路,已经干了,比别处的路都好走。 付氏和孟月四人刚绕过后墙,就看到侧门前停着五辆马车,还站了十几个男人,有车夫、军士、太监,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男人特别突出。 他三十岁左右,唇边一条短须,长得白净斯文,瘦瘦高高,一看就是稳重温和之人。 付氏和孟月看了几眼,转身向后走去。 付氏悄声笑道,“后生长得不错,又温文尔雅……” 孟月红着脸没言语。她心里抵触,根本没仔细看。但不好意思马上忤逆付氏,过后再说吧。 走了没多久,突然看见三个男人迎面走来,随之袭来的是一股刺鼻的酒气。 其中一个男人二十六、七岁,华服裹身,脚步踉跄。他看到孟月后满眼惊艳,目光极其放肆地在她脸上转来转去。 孟月吓得赶紧低下头。 付氏给那个男人屈膝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孟月和另两个丫头听了,也赶紧屈膝施礼。 太子看向付氏,笑道,“孟大夫人,巧啊。这位是……” 他的目光又看向孟月。 付氏答非所问道,“臣妇告辞。” 说完,拉着孟月快步走了。 看着那个略显丰腴的背影,太子扯了扯嘴角。 柔美,曼妙,丰姿绰约,还有两分曲嫔的风情,像刚刚成熟的红樱桃……若是再熟透些,就更好了。 她应该是成国公那个合离了的长女,曲嫔的外甥女。前些年约摸在宫宴还是花宴上见过,当时也不觉得她这么撩人啊。可见女人还是成熟些才好…… 他对身后的人耳语几句。 回到帐篷里,孟月害怕地问,“娘,都说太子好色,他会不会……早知道,不该出去的。” 付氏笑出了声,说道,“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胆子还这么小。这周围都是人,那个人就是色胆包天,也不敢打重臣家卷的主意。何况你是谁啊,你的祖父是孟老国公,连皇上都敬重。好孩子,你还是想想那件事,娘觉得小罗大人不错呢。温和有才情,家势也好。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她既在安慰孟月,也毫不客气点出孟月的岁数,意思是你都这把年纪了,比不上更年轻的小娘子。 孟月红了脸,不好再说。 付氏回了自己帐篷。 她又觉得头痛,让云秀服侍她上床歇息。 云秀道,“晚饭快送过来了,夫人吃完饭再歇息吧。” 付氏摇头道,“头痛得厉害,心慌……” “夫人喝安神散吗?” 近两年付氏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特别不好就会喝安神散。 付氏道,“给我兑一碗吧。” 西边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弯月爬上柳梢,星星撒满天际。夜色,已悄然而至。 四周静谧,只有行宫里的丝乐声和歌声隐约传来。 孟月困得厉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想到太子的眼神,她又害怕得不敢睡。虽然自己岁数大了,但刚才太子的眼神她没看错。 “春分,看看门插好没有。” 春分也困得要命,笑道,“姑奶奶已经吩咐了三次,奴婢也已经看了三次,插好了。” 帐篷有限,来狩猎的人带的下人很少,基本都是一两个。孟月就只带了一个春分,两人住一个帐篷。 春分还是去门边看了看。门是插好了,只不过这门不是木头,是桐油布做的,若真有坏人哪里挡得住。 孟月打了个哈欠,“困了,睡吧。” 小半个时辰后,亲自给皇上斟酒的柳嫔突然晕厥。柳嫔四年前进宫,这也是老皇上最后一次纳女人进宫。她年轻,美丽,可人,很得皇上喜爱,几年间就从美人升到嫔的份位。 皇上极是心疼,也没有了再喝酒看歌舞的兴致,宫宴提前结束。 成国公回到帐篷,付氏还在睡。 成国公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付氏的前额,把付氏摸醒了。 “宫宴结束了?” 成国公道,“嗯,柳妃晕厥,宫宴提前结束。”又担心道,“你睡了这么久,需不需要请御医?” 付氏说道,“无需。喝了安神散,这一觉睡得沉,头脑清明多了。我也没有一直睡,天黑之前还和月儿出去转了转。老爷猜猜,我们遇到谁了?” 成国公玩笑道,“总不会遇到罗仲书。” 付氏说道,“我们还真遇到他了。老爷走后,月儿来这里跟我叙话,听到外面有人说内务府送酒过来,罗大人会去接酒。我想着,那个罗大人可能就是你说的小罗大人,就拉着月儿去看看。只是,唉……” 成国公道,“是月儿没看上?看不上就算了,你也尽了心。” 付氏摇头道,“不是。我们远远看了两眼就往回走,谁知遇到了太子。哎哟,那个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哪里是一个储君的作派。他盯着月儿看,还问她是谁。我没搭理她,赶紧拉着月儿走了。” 成国公眨了眨眼睛,之前他一直防着皇上,若好色的太子见到孟月会不会打什么坏主意? 看到沉下脸的成国公,付氏道,“太子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调戏咱们家的闺女。老爷是股肱重臣……” 成国公骂道,“那个色胚,胆子大得紧……” 他站起来想去看孟月,又觉得现在天晚了,他去不合适。对云秀说道,“去看看月丫头。” 付氏似也害怕起来,忙说道,“我也去。” 云秀服侍她穿好衣裳,两人去了孟月住的帐篷。 帐篷里息了灯,静悄悄的,像是里面的人睡得正熟。 付氏想拍门,却发现门上被划破了一块,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她刚“哎呀”叫了一声,赶紧把惊叫声压进嗓子里。 云秀可没有这么澹定,惊叫道,“天,门被划开了。” 一位路过的夫人听见她们的话,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付氏没搭理她,推门走进去,看见两个小床都是空的。 付氏和云秀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去找成国公,还不敢叫出声。 那个夫人也吓着了,赶紧回去找自己的丈夫,再去查看家里的年轻女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换人 成国公听说孟月和丫头不见了,帐篷也被划破了,吓得一下跳起来,向她们的帐篷跑去。 成国公看到划破的门,空着的床,眼珠都红了。 “他娘的,怎么回事!” 他跑了出去,对跑过来的孟辞羽和负责这里安全的军士说,“赶紧找,帐篷里,树林里……动静不要闹大了。” 外面的声音把许多人都吸引出来,检查着女卷住的帐篷。有几个帐篷门被划,但不明显,要仔细看才能看清楚,里面的女卷都在。 突然,北边又传来一声惊叫,那里又有一个帐篷门被划,里面住的主子也失踪了,丫头还睡得香。 一群人又涌去了那里。 “哎哟,是镇南侯府的赵五姑娘。丫头被叫醒,都吓哭了,说什么都不知道……” 听说镇南侯的五姑娘失踪了,假着急的付氏是真着急了。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她身子晃了晃,被云秀扶住。 之前还想瞒着悄悄找人也瞒不住了,都大声嚷嚷起来,众人拿着灯笼,检查帐篷门,帐篷里。男人们把自家女卷集中起来,检查有没有人失踪。 孟辞羽安慰付氏道,“娘莫急,失踪的不止大姐,说不定她们相约去哪里玩了。” 说完连自己都不信。孟月跟赵五姑娘不熟,即使真的相约出去玩,也不可能把门划破。 他们到处看着,付氏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看不大清楚,也能感觉到那个人胖了,背也不像之前那样挺得笔直,脸上有许多皱纹,甚至头发和胡须都变成了灰色……他老得真快。 成国公府住的帐篷与镇南侯府隔了一段距离,两人又刻意避开,住这里几天了还是第一次见面。 镇南侯赵互也看到付氏了,眼里似乎有埋怨和怒其不争,瞬息即逝。 两人都像没看见一样,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各自找着人。 付氏又气又怕。她一切都是按照他们说的做,没有透露一点消息,也没有表现出不妥被人怀疑,但自己似乎被埋怨了…… 那边传来兴奋的说话声,“孟家大姑奶奶在这里,她没有失踪……” 又有人高声叫道,“孟家姑奶奶找到了,赵五姑娘还没找到。” 付氏的脑袋“嗡”地叫了一声,身子又晃了晃。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孟辞羽还以为他娘是激动的,高兴地扶着她往那个方向走去。 孟老国公的大嗓门传来,“你们不要乱说,我家姑娘没有失踪,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头痛提前出来,让她陪我去那边吹吹风。这里怎么了,有姑娘丢了?” 孟老国公和孟辞墨、被春分扶着的孟月向这边走来。 孟月脸色苍白,眼神莫名,紧紧咬着嘴唇。她还是不相信,待自己如亲闺女的大夫人怎么会害她……可刚刚听说与她帐篷上的号牌交换过的赵五姑娘真的失踪了,她还是吓坏了。 弟弟说,想不明白慢慢想,今天晚上必须按照他说的做。 一看到孟月,付氏就跑上前拉着她的手哭道,“好孩子,还好你没事,娘都要吓死了。你啊,出去怎地不跟娘说一声……” 孟月木木地看着她。她哭得这样难过,像是真的着急…… 孟月想到弟弟的嘱咐,只低头任付氏搂着,不说一句话。 孟月被找到,镇南侯府的几人更着急了。 这时,从行宫里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啊,这是哪里……” 行宫不大,这声尖叫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赵二夫人惊道,“天哪,像元洛的声音,她怎么会在那里……” 元洛前天打猎崴了脚,这两天都在帐篷里歇着,哪里都没去。她总不可能自己走去行宫吧? 想到这里,赵二夫人更害怕了。她还要发问,被赵二老爷制止了。 “闭嘴,你胡说什么,那声音怎么会是元洛。” 镇南侯、赵二老爷、赵大夫人、世子爷赵元会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脸色更难看。之前还存着一点侥幸,现在是真害怕了。不知孟家怎么知道他们的计划,提前把人换了…… 但愿赵贵妃能帮着善后,让皇上不致于怀疑到赵家,可赵元洛是真的折损进去了。 镇南侯使了个眼色,赵二老爷拉着不知情的赵二夫人向自家帐篷走去。赵二夫人猜测闺女应该出了什么事,不敢再说话,只得赶紧回去问丈夫。 这时,宫里来了一个内侍,躬身跟镇南侯说道,“赵侯爷,赵大夫人,皇上传你们进宫见驾。” 孟老国公哈哈笑道,“赵互,若刚才的声音真是你家姑娘的,恭喜你府上又要跟皇家结亲了。” 镇南侯沉脸道,“孟老大人慎言,皇家的事可不是你能作主的。” 他和赵大夫人跟着太监向行宫走去。 众人的眼里都有了了然和不屑,或许真如孟老国公所言,赵家女用不正当的手段再一次攀上了皇家的谁。他们也不继续找了,各自回去。 成国公看到闺女完完好好回来,喜不自禁。他也看出了不对劲,闺女的门被划破,消失又突然出现。行宫突然传出女人的叫声,听说像赵五姑娘的声音,皇上又突然传镇南侯和赵大夫人进宫…… 他悄声问道,“爹,怎么回事?” 老爷子看了付氏一眼,沉声说道,“外面的事你都听到了,家里的事回府再说。” 几顶被划破的帐篷重新换成新帐篷,孟月不愿意进去,对孟辞墨说道,“我怕。” 这是她长这么大在面对付氏和孟辞墨同时都在的情况下,第一次没有求助付氏,而是求助弟弟。 孟辞墨冷峻的脸有了笑意,说道,“不怕。弟弟保证,没人可以伤害你。” 心里还是苦涩,若不是惜惜及时传来消息,姐姐还是会受到伤害。 虽说自己提前有了安排,不致于让孟月被人掳走,但闹出来孟月被太子看上的事就瞒不住了,她的名声肯定会受损。 而且,自己也会不提早设计,悄悄把孟月和赵元洛的帐篷号牌换了,等到赵元洛被掳走再把号牌换回来。赵家事先没看出一点端倪,把事情一步步闹大……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赵元洛 孟老国公也说道,“莫怕,你有祖父,还有个好兄弟,没人伤害得到你。” 他直接把成国公这个父亲排除在外。 看来,他们是提前知道有人要害孟月而作了安排……付氏想不通,那件事那么隐密,他们怎么会知道。付氏也更加心惊,不知他们是否知道自己也参与其中。 孟辞墨还是围着帐篷检查了一圈,说道,“帐篷完全无缺。大姐放心歇息,有人看着。” 孟月和春分进去,付氏也跟了进去。 付氏安慰孟月一阵,还一定要看着孟月躺上床才走出帐篷。 镇南侯和赵大夫人被直接领去太子住的正殿。 正殿里,皇上沉脸坐在罗汉床上,赵贵妃坐在侧座,神情憔悴,貌似哭过。 太子则是衣冠不整地站在一旁,脸上还有红印,一看就挨了打。 太子到现在还有些蒙,事态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让人去掳孟月,可掳回来的却是青涩又没有几两肉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他还认识,是赵贵妃的娘家侄女赵元洛。 他气急败坏地踢了掳人护卫一脚,骂道,“眼睛瞎了,怎么换人了?” 一旁的曹公公说道,“咱家明明跟你说八十二号,八十二号,你莫不是记错了?” 去掳人的护卫说,“小的没记错,去的就是八十二号帐篷。” 另一个一起去的护卫也说道,“小的看了好几遍,的确是八十二号帐篷。” 太子又踢了曹公公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白长那么大的眼睛,改天让人剜了喂狗吃。” 曹公公跪下,磕头如捣蒜,“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他真是冤枉死了,孟月进的的确是八十二号帐篷啊。 掳人的护卫又说,“趁她还没醒,小的这就把她送回去?” 太子围着赵元洛转了一圈。 小姑娘十四、五岁,小脸酡红,眉目精致,倒是跟她的姑姑赵贵妃有两分相像。虽然比不上孟月,也不是不能将就。特别是想到赵贵妃,他的身体有了几分燥热。 他皱眉说道,“着甚急,离宫宴结束还有大半个时辰。也不能让她白来,将就完再送回去。” 之前的计划是,把孟月掳来,玩完就送回去,人不知鬼不觉,还玩了一次美人。若孟月不是曲嫔的外甥女,她们二人长得还这么像,他都会想办法把人明正言顺弄进宫。 太监和护卫都退了下去。 不多时,前面的宫宴突然结束,守在外殿的曹公公害怕了。他跑去寝殿门口小声说道,“殿下,宫宴结束了,可怎生是好?” 太子听了也吓一跳,怎么会提前结束。 曹公公又道,“现在人多眼杂,不可能把她送去她住的帐篷。要不,把她扔去行宫外的大树下,别人怀疑不到殿下身上。” 太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虽然阴损了些,总能把自己摘出来。既然能把自己摘出来,还是玩完再扔。 他说道,“不着急,等爷玩够了再扔出去。滚,别打扰爷的好事。” 曹公公急得跳脚,也不敢再说话。 此时,皇上正在柳嫔的侧殿里,他满眼含笑看着柳嫔。柳嫔被诊出怀孕了,自己又将迎来一个老来子。 突然,一个太监匆匆过来禀报,“禀皇上,外面吵得厉害,到处在找人,说是成国公府的大姑奶奶失踪了。” 皇上吓得一下站起来。他打了这么多年的秋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 而且,出事的是孟老爱卿家。 皇上说道,“再去打听人找到没有。” 皇上的大太监郭公公前额渗出汗来,那件事再不敢隐瞒了。 他躬身对着皇上的耳边说,“奴才刚才听说,有人扛着一个大麻袋去了太子寝宫。” 皇上的眼睛瞪圆了,“为何不早说?” 郭公公的腰躬得更低,“奴才不知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不敢胡乱揣测。” 想到太子的德性,皇上起身向太子寝宫走去,又交待一个太监,“去请赵贵妃。” 那种事,要有一个女性长辈在场才好。 看到那几个身影匆匆消失,柳嫔嘴角滑过一丝笑意。 赵贵妃说,若她今天配合这件事,就让她顺利生下孩子,还会帮她升份位。皇上已经四十六岁,自己哪怕能生儿子,也不敢奢求那个位置。只希望再找个除了皇上以外的靠山,把儿子平安养大…… 赵贵妃正坐在宫里偷偷乐,皇上的太监就到了。 “贵妃娘娘,皇上请您去太子寝宫。” 赵贵妃更高兴了,自己还能看到那出戏。 她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皇上让本宫去太子的寝殿,所为何事?” 太监躬身道,“奴才不知。” 赵贵妃匆匆向太子寝宫赶去。 皇上来到太子寝宫外,曹公公吓得一下跪了下去。 皇上怒吼道,“让那个逆子滚出来。” 正在做好事的太子听到皇上的怒吼声,吓得一下疲软,抖着身子把外衣穿上走出来。 太子跪下说道,“儿臣正在歇息,皇父来此有何要事?” 还在装! 皇上气得一脚把他蹬在地上,指着屋里问道,“说,那里藏了谁?” 太子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弄了出来,连皇上都知道了。 他吓得把头埋在地上,抖着声音说,“是,是,是赵五姑娘。” 赵贵妃有了种不祥的预感,问道,“哪个赵五姑娘。” 太子道,“是镇南侯府的赵五姑娘。” 皇上眨巴眨巴眼睛,不对啊。 赵贵妃急步走进寝殿,看见被脱光衣裳的赵元洛还在床上睡得香。 赵贵妃血往上涌,跑去床边先拉被子把赵元洛盖好,才使劲摇晃着她。 “洛洛,醒醒。洛洛,醒醒……” 赵元洛没醒。 赵贵妃又使劲掐赵元洛的人中,她才被掐醒。 赵元洛坐起身,才发现身上一丝未挂。再看看赵贵妃,陌生的环境,她吓得毛骨悚然,扯开嗓门尖声叫道,“啊,这是哪里……” 赵贵妃一下捂住她的嘴,“洛洛,住嘴……” 赵元洛倒下昏了过去。 皇上又蹬了太子一脚,咬牙骂道,“混帐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太子良媛 太子的脑子转了转,屋里已经藏了一个女人,他不敢再把另一个女人拉进来让事态恶化,否则更不好收拾。 他磕头说道,“皇父,是儿臣混帐,儿子该死。自从儿臣看到赵五姑娘,就被她的美貌和端庄所吸引,夜里梦里想着她。就,就让人把她请来……” 赵贵妃走了出来,哭道,“皇上,您要给臣妾的侄女做主啊。洛洛遭此大难,她可怎么活啊……” 太子忙道,“贵妃娘娘,本宫愿意负责……” 赵贵妃气得一噎,谁让这死东西负责! 她恨不得一脚蹬死这个色胚。她和儿子天天巴望着把太子斗下去,怎么愿意让娘家侄女当太子的女人。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洛洛不嫁给太子,就是死路一条。 她气娘家办事不力,让孟家钻了空子,更恨孟家将计就计摆了他们一道。 若是真能凭着这件事把太子废了,牺牲一个侄女也值了。可皇上对元后的深厚感情,这件事还不足以让皇上狠心废掉他。 这个侄女肯定要舍弃了,只得想办法让皇上给娘家补偿一二。 她没搭理太子,继续对皇上哭道,“皇上,臣妾的脸都被人踩到地下了。他是储君,怎么能做强抢重臣之女的事,臣妾该如何向娘家交待……” 皇上气得又一脚蹬在太子脸上,”混帐东西,你居然敢做这事。” 太子抱着皇上的腿哭道,“父皇,儿臣知错了,看在儿臣母后的情份上,就饶了儿臣这次吧。儿臣只是太倾慕赵五姑娘,才把她请来。儿臣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皇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太子。元后活着的时候跟皇上感情笃深,死前拉着他的让他护好这个儿子,皇上也郑重承诺了。 太子五岁起皇上就带着身边培养,还指派几个重臣教导他,可他却如此不争气…… 外面已经闹开,这事若处理不好,别说赵贵妃无法向赵家交待,皇上也无法向群臣交待。 皇上又想起孟家女失踪的事。若只一个女人进来,虽然太子做法不当,还能说青年男女相互倾慕做了错事。若两个女人同时被弄进来,就不是倾慕,而是太子德行有亏了。 他即使想闭着眼睛和稀泥,都找不到借口。何况孟令可不是赵互,老爷子脾气拧,不是那么容易说通的。 皇上又问道,“说,孟家姑娘是不是也被你弄进宫了?” 太子忙否认道,“没有,儿臣只……请了赵五姑娘一人。” 一旁的太监躬身道,“刚刚听人来说,孟家姑奶奶已经找到,她是陪孟老公爷散步消食去了。” 皇上的心情轻松几分。说道,“去,召镇南侯和夫人进宫。” 赵贵妃气得要吐血。只揣了几脚,就打算放过了? 她的哭声更加尖利。 皇上皱眉道,“一遇到事就哭,又不是没有法子解决……” 次日天刚亮,朝阳似火,朝霞明媚。闷了两天,皇上急不可待地带着男人们出去打猎了。 不多时,一条消息传开,太子在打猎时无意间看到赵五姑娘,顿生爱慕。皇上也听说赵五姑娘端庄贤淑,美丽温婉,愿意成就好事,封赵五姑娘为太子良媛…… 孟月听说这件事后,又流下眼泪。这么看来,赵元洛真的被太子掳进行宫了。若不是辞墨交换号牌,被掳进行宫的就是自己。赵元洛现在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祖父和弟弟说,他们不止怕她被皇上看到,更怕她被太子看上,一直派人悄悄跟踪并保护她。 在发现大夫人故意引着她出去让太子看到,就想到太子会派人掳人,换了号牌…… 大夫人会是故意的吗? 若她是故意的,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祖父让她发誓,换号牌的事万不能从她嘴里说出去。 镇南侯府先设计人,成国公府将计就计后设计人,太子的作法失德,所以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敢把这事公诸于众。都要装作太子看上的人就是赵元洛,他想抢的也是赵元洛。 这不仅是给皇上看的,也是给外人看的…… 这些弯弯绕绕得孟月头痛。 镇南侯府的姑娘是贵妃,可成国公府跟夺嫡根本沾不上边,他们为何要如此黑心整自己?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镇南侯府只是大夫人的表亲,而成国公府是她的婆家,自己对她有多孝顺她知道,她怎么能帮着镇南侯府作践自己。自己再傻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国公府倒霉了,大夫人的丈夫和亲生儿女都跑不掉…… 帐外传来云秀的声音,“大姑奶奶,大夫人来看你了。” 春分赶紧过去把门打开。 付氏神色萎靡,眼睛微红,一看就没歇息好。 孟月站起身叫道,“母亲。” 叫“母亲”,而没叫“娘”,也没有过去扶她。 付氏叹了一口气,对奉上茶的春分说道,“退下。” 春分把茶放在小桌上退下,再把帐篷关好。 付氏走过去拉着孟月的手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怎么,你真的以为是娘故意引你出去让那个人看到?” 孟月扯了扯嘴角不知该怎么说,低下头。 付氏道,“看来,你真的那么想了。”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涌出的眼泪,说道,“娘进孟家门时,你刚刚两岁。看到那个小小的如雪团一样的人儿叫我‘娘亲’,声音娇娇的,我的心软得如水一般。发誓要对你好,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月儿,你今年二十四岁,我心疼了你二十二年,这点你承不承认?” 孟月想了想,点点头。 付氏又道,“昨天真的是碰巧。上午你爹说罗仲书不错,让我有机会带你去相看相看,傍晚就听人说罗仲书在行宫东侧门。我想着,难得有这个机会,就领你去看一看。若你真的看上,后半生也有靠了……谁知恰巧遇到那个人。他,他真是色胆包天!” 昨天夜里,她也是这么跟成国公解释的。这里人多嘴杂,隔窗有耳。她哭都不敢哭大声。 ------题外话------ 才写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用眼睛看 付氏眼里噙着眼水,似难受得不行,捏孟月的手更紧了。 “唉,后娘不好当。若你是我的亲闺女,我即使出现再大的失误,你们也不会往坏处想。天地良心,你虽然是继女,娘却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爱了二十二年。都说日久见人心,这么久了,娘的心你还没看懂吗?” 孟月抬眼看向付氏。二十几年的往事历历在目,细心呵护,关怀倍至,有好东西紧着她挑,孟华因为生气母亲偏心哭过多少次…… 可昨天,祖父和辞墨说,要学会看人心,不要轻意相信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孟月不确定地问,“遇到那个人,真的只是巧合?” 付氏道,“当然只是巧合。你想想,若你真出了事,公婆会惩罚我,老爷会跟我生隙,辞墨会恨死我,孟家闺女会受影响……这于我来说,完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得了失风疯吗,干嘛做这事?唉,辞墨心思多,他从小就不待见我这个后母……” 昨天,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让丈夫选择相信了她。 孟月想想也是。任何人做事都有其理由,大夫人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辞墨因为对她有偏见,才会那样想她。可祖父是公正的,祖父也认为她是故意为之。 她喃喃道,“不止辞墨,祖父也……” 她想起辞墨和祖父嘱咐她有些话不要乱说,赶紧止住话低下头。 付氏心里一沉,老爷子看出什么端倪了?之前她觉得,老爷子不高兴也会跟成国公一样,认为她不该带孟月出去相看男人,而不会认为她是故意为之。若老爷子认为她故意陷害继女,她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若认为她暗中帮助镇南侯,她就彻底完了。 付氏捏孟月的手都颤抖起来,哽咽道,“老爷子也是那么想的?天大的冤枉……” 孟月忙说道,“祖父的确很生气,说我是合离过的人,本就不容易找到好人家,再传出相看男人的名声,名声就彻底毁了。他还说,回去会处罚你。娘,因为我,你要受委屈了。” 祖父还说,大夫人心思不纯,有害继子继女之嫌。还告戒她,即使不一定完全相信祖父和辞墨,也不要完全相信大夫人……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 那么,她就再看看吧。 孟月虽然言辞闪烁,但付氏还是听出来了,老爷子和孟辞墨怀疑她这个继母不慈。只要不是怀疑她帮镇南侯府办事,就好。 付氏暗松一口气。老两口年纪大了,老太太身体又特别不好,只要他们一死,成国公府就是自己说了算。至于孟辞辞墨,到时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若英王上位,直接让他死…… 她伸手理了理孟月光洁的头发,说道,“我受委屈不打紧,你无事就好。你也是大人了,谁好谁不好,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而是自己用眼睛去看,要细思量。日久见人心,你总会明白的。” 孟月点点头。这话跟祖父和弟弟的话大致一样。 付氏又安慰了几句话孟月,才回了自己帐篷。 她坐上床,刚才的精神气如被抽空,无力地倒在床上。她知道,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自己在国公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那个老不修,年轻时骗着她失身,转头却娶了另一个女人当继室。之后又威逼利诱她取悦成国公并嫁给他,让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还嫌不够,这次的事居然把她搭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云绣的声音,“大夫人,刘公公来了。” 刘公公是赵贵妃的大太监。 付氏听了,赶紧坐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才说道,“请刘公公进来。” 刘公公进来笑道,“孟大夫人,贵妃娘娘请您进宫一叙。” 付氏嫁给成国公二十二年,这位表姐从来没有单独召她进宫过。这次不避嫌地要见她,不知是气她事没办好,还是什么别的。 付氏只得跟着刘公公去了行宫。 傍晚,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天地之间流淌着融融暖色。 吃完晚饭的江意惜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这两天她都是愁眉不展,不知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会不会是自己分析错了。 花花老实地跟在她后面转,不敢太靠近。 吴嬷嬷和几个丫头都以为主子是早孕反应身体不适,想尽办法为她做吃的。 外院的婆子来报,世子爷让孟青山给大奶奶送野物了。 江意惜一喜,“让他进来。” 孟青山拎着两个筐走进来。一个筐里装着几只野鸡,一个筐里装着野梨、野山楂等野果。 孟青山笑道,“世子爷说,野鸡给老夫人和大奶奶补身子。野果酸,能开胃,大奶奶也不要吃得太多……”声音又放低了一些,“世子爷还让小的告诉大奶奶,一切顺利,赵五姑娘当上太子良媛了,那件事也成了。” “赵家姑娘当上良媛”,就说明她是孟月的替代品。“那件事成了”,是指皇上见到平王或者曲嫔了。 提了两天心的终于放下心来,江意惜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赏了孟青山五两银子,让他回家歇息。 九月十二酉时,狩猎的人浩浩荡荡进入京城城门。 孟老国公等人带着一些野物在戌时初回到成国公府,只有负责保护皇上的孟辞墨和孟辞阅没有一起回来。 孟家在家的人都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吃完饭后等在福安堂。 老国公和成国公、付氏、孟辞羽来了福安堂,其他人都回了自己院子。 他们四人都脸色不好。特别是付氏,脸色憔悴,一路被孟辞羽扶着。 老太太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孟华也吓着了,起身扶着付氏问道,“娘生病了?” 老国公挥手说道,“老大和老大媳妇留下,其他人都回吧。” 老太太知道出大事了,对这些天一直住在这里的黄馨说道,“你娘回来了,你回去陪她吧。” 孟辞羽走在最后,见其他人都出了门,才给老国公跪下磕了一个头。 “祖父,我娘是无心的。她是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 第一百九十章 留一条活路 孟辞羽“冬冬”磕着头,不停地为付氏求情。他从来都斯文秀雅,这是他第二次失态。第一次是孟老国公让他娶江意惜。 孟老国公看看这个孙子。自建朝以来,这是老孟家出的第三个文举人,或许还将是第一个文进士。也是所有勋贵中最年轻的文举人,兴许还会是最年轻的文进士。 为了这个孩子,哪怕将来查到付氏为何要出卖家族,也只能私下处置…… 老爷子说道,“你出去吧。该如何做,长辈们心里有数。” 孟辞羽只得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出去。 孟华正在福安堂外的一颗大树下等,见孟辞羽出来了,招手道,“三哥,这里。” 孟辞羽走了过去。 孟华问道,“三哥,娘出什么事了?” 孟辞羽不好细说,“因为大姐的一些事……” 孟华气道,“那个蠢人又闯祸了?哼,娘把她从小疼到大,比疼我这个亲闺女还疼,却尽给娘找事。我要去找祖父,凭什么她闯了祸,处置的却是我娘。” 之前她不知道什么事,现在听说是因为孟月,气得不轻。 孟辞羽一把抓住了她,“不要去。有爹在,娘受不了大委屈。唉,那件事娘做的的确欠妥,总得让祖父出出气。” “到底什么事?” 孟辞羽没回答,硬把孟华拉走了。 那天夜里,祖父跟他说了很多家务事。还让他放下负担,母亲做了错事,与他无关。 祖父不仅把孟月招惹到太子的气发泄在母亲身上,也把气死曲氏、孟辞墨从小受的委屈、孟月嫁进黄家被揉搓、江意惜一进门就被非议这些事都算在了母亲身上……说母亲不慈,处心积虑苛待和教歪继子继女。 他知道,哪怕有父亲极力护着,自己极力求情,母亲也要受委屈了。他必须要更加努力,争取三年后考上进士,甚至进入前三,才能有更多的筹码让母亲少受委屈。就像孟辞墨,他出息了,他的话祖父就是会听。 那些事,有些是母亲做的欠妥,但有些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比如孟月在黄家的事。她管不住下人,下人去她前婆婆那里多嘴,婆婆把气发在她身上……这顶多是母亲派的下人不好,而主要责任应该在用人不察的孟月身上。 再比如曲氏的死,成了亲的男人去招惹未婚姑娘,又管家不严,让下人把话传给曲氏,致使曲氏气得早产,大出血而亡。要怪也应该怪父亲,凭什么都算在母亲头上。 孟辞羽的脸涨得通红。父亲看着端方严肃,怎么能做那些事…… 福安堂东侧屋里,只剩下老国公夫妇和成国公夫妇四个人。 老国公夫妇坐在罗汉床上。 付氏走过去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儿媳想了几天,那件事的确欠妥。好在没有对月儿造成影响,儿媳定会引以为戒。” 成国公跪下说道,“爹,娘,那事怪儿子。是儿子让付氏带着月儿去相看罗仲书,要处罚就处罚儿子吧,……” 老国公气得把茶水泼到成国公脸上,骂道,“不成器的蠢东西,眼里心里只装着这个女人。你不想想,若是辞墨没有事先发现端倪做了准备,赵家姑娘的下场就是月丫头的下场。 “再想想早死的曲氏,那孩子可怜,死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还有辞墨,小时候被恶奴教唆着做坏事,还好他小小年纪有成算,没有上当。 “他找长辈倾诉,长辈没有人信他,你还要揍他……他小气、自私、心思多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如愿被你们逼去战场。你不调查清楚,给了他一个奸细,差点害死害瞎。还有月儿,若是没有我和辞墨的谋划,她在老黄家就死了……” 老国公郁闷不已。这个女人祸害孟家二十几年,现在知道了,有些话却不能痛快地说开,不能把这个女人弄死,还必须给她留一条活路。 有些事,表面看付氏是害辞墨和孟月,纠其根源已经不完全是陷害继子继女那么简单,而是陷害整个孟家。 她和她的儿女也是孟家一员,她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整自家。镇志侯府再是亲戚也只是表亲,赵贵妃再是贵妃也只是表姐,就是傻子都知道关键时刻应该帮自家而不是帮他们。何况,大家长老国公一直强调,不许站队,只忠于皇上。 可付氏就是不顾丈夫儿女帮他们了。她这么精明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还有什么后手…… 孟老国公和孟辞墨反复商议,只得暂时留下她,适当的时候再放一条口子,查明原由。 但是,为了家族安危和孟辞墨夫妻的安全,绝对不能让付氏再管这个家。她可以暂时留着,她在成国公府的势力必须连根拔起。理由就是气死原配,苛待继子继女。 通过这次试探,令孟老国公和孟辞墨庆幸的是,成国公没有傻到站队英王一党。他只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做的几件傻事都是从情感出发,而不是从政治利益出发。 他们虽怒其不争,看不上他那一副为了个女人连儿女都不管的德性,但这是小节,至少政治立场没有站偏。 老太太听说孟月差点被太子掳进行宫,也是吓得不轻。再听到怀孕八个月的曲氏是事先听到成国公的不堪气早产,也是气得不行。 她指着付氏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勾引有妇之夫,气死原配,陷害原配子女,偏还装的贤惠。滚,休了,我们家不要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付氏臊得不行,捂着脸大哭道,“冤枉,冤枉啊。老爷,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清楚。明明是老爷哄骗不年不知事的我,我不得已才嫁进来。 “下人跟曲氏学舌,致她早产,也是孟家管家不力,关我什么事。月儿的事我是听老爷吩咐,是老爷让我那么做的。可是现在,公婆却这样骂我,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题外话------ 今天事多,二更会晚一些。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护媳妇 付氏一番哭诉,让成国公心疼得不行。 他跪着上前几步,说道,“爹,娘,这几件事的确不怪付氏,儿子的错更大。您们要处置,就处置儿子吧。” 老国公气得一脚把他蹬在地上,骂道,“你怎么知道老子不收拾你?” 他拿起马鞭向成国公抽去。 等到老太太和付氏反应过来,一个去拦老国公,一个趴在成国公身上,成国公已经挨了好几鞭子,付氏背上也挨了一鞭子。 老爷子用马鞭指着成国公说道,“这些事你的确参与了,老子之所以没有打死你,是因为你只是湖涂,不是有意为之。而这个女人,她就是打算气死曲氏嫁进来,再苛待教歪辞墨和月丫头,她的心是黑的。” 付氏跪着上前抱住老太太的腿,哭道,“婆婆,儿媳服侍您这么多年,有多孝顺您应该知道。儿媳做事或许不够周到,但绝对没有那么歹毒……公爹大半时间不在府里,他听信了有些人的话,您老人家可看得真真的,您要说句公道话啊。唔唔唔……” 由于激动,她还晃了晃老太太的腿。 咦,老太太怎么没犯病? 她之所以没装晕跟来福安堂,就是想着老太太身体不好,最好这事件能把老太太气犯病,甚至气死。 那么,老爷子暂时就没心思管她了。再让孟道明教训孟辞墨,因为他黑心冤枉父亲继母,把祸水引到他身上…… 老太太支撑到现在已经不易,扶着脑袋说道,“哎哟,不要晃了,我头晕。” 付氏吓得赶紧放了手。 老爷子先没注意到,听了老太太的话,才知道付氏起了那个坏心思。心里庆幸着老太太的身体真被调养好了,辞墨媳妇的药膳没白送。 老爷子对成国公说道,“听见你娘的话了吗,这个坏娘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敢做这事,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 成国公说道,“爹,人难过起来哪能注意那么多,儿子刚刚也不小心冲撞父亲了不是。不能因为您对葭宝儿有成见,就事事把她往坏处想。” 一着急,把私下叫的称呼说了出来。 老爷子气得要吐血。他知道不可能因为这几件事让这个傻儿子认清付氏的真面目,却也没想到他护媳妇护得这样不要脸。 他又甩了成国公一马鞭,骂道,“老子一身正气,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湖涂东西。为了个坏心思的女人,之前不顾媳妇儿女,如今又不顾老迈的母亲。你这是要护定她了?” 成国公吓得磕了几个响头,把前额都磕青了。说道,“爹臊着儿子了,爹臊着儿子了。儿子让付氏给娘道歉……” 付氏也吓得磕了一个头,泣道,“婆婆,儿媳太伤心了,刚才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儿媳绝对没起那个心思啊,天地良心……” 老太太的头有些晕,气也有些喘不上来。她喘着粗气说道,“我头昏,胸闷,想歇歇。” 老爷子也没想一棒子把付氏打死。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那些事你都做了。我没让道明休弃你,不是看在他的面上,而是你养了一对好儿女。我不忍因为你,让那两个孩子受到非议和委屈。 “禁足一年,把你手中的中馈交给孟辞媳妇,让道正媳妇和月丫头协助。对外说你生了重病,不宜见人和管家。” 付氏一下昏了过去——是真昏。 成国公吓得大叫,“来人,来人,请御医。” 老爷子说道,“她还死不了。若是把人都叫来,丢脸的也是她。” 又叫两个婆子把付氏架回正院。 成国公还想跟着一起走,被老爷子一嗓子吼了回去,“滚回来,老子话还没说完。” 再如何,这个人也是他儿子,是成国公府的当家人。虽然不能马上把他教回头,但该教的还是要教。 没人闹了,老太太又好了些。她鄙视地看了一眼儿子,摇头说道,“你都一把胡子了,你媳妇也快四十了,还‘葭宝儿’,怎么好意思。” 成国公老脸一红,你头说道,“娘,你就给儿子留点脸面吧。” 老太太又道,“你还要脸啊。哎哟,还好辞墨聪明,像老公爷,小小年纪就看得出好人坏人,没有被教歪。可怜月儿,二十几岁的人了,被付氏害了几次,还在说她的好……” 话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拱了拱。她抬头一看,一只花猫从罗汉床下钻出来。 花花咧着嘴大叫声音,“看完热闹了,回去告诉娘亲。” 然后就跳上窗户,再跳下去,跑向浮生居。 江意惜已经躺上床了,睡不着,心焦地盼望花花。 花花跳上小窗,又跳下来,疯跑到床踏板上。它不敢上床,立着身子把那四个人的对话学出来。 当江意惜听到“葭宝儿”的称呼和老太太的话,笑出了声。 艳冠群芳的曲氏都能被成国公忽略,付氏一定有不一样的手段了。 把付氏的权夺了,再把她的心腹换下来,自己和孩子就能在这个家里安全生活了。当然,还是要注意“水”。 花花见娘亲高兴,提出条件。 “娘亲,等你生下弟弟或妹妹,让我趴在你胸口上喝口奶如何?我想当你的宝贝。” 江意惜红了脸,嗔怪道,“去去去,想些什么呢,也不害臊。” 花花的眼泪涌了上来,“过完河就拆桥,太伤猫了。我就想当个真正的儿子,偿偿有娘亲的滋味,你却这样说我。” 江意惜忙说道,“对不起,是我急切了,我道歉。”又苦口婆心地教育道,“你是猫,不能直接喝人奶。你实在想喝,我就挤到碗里让你喝。要知道,即使我的孩子,也是喝乳娘的奶,而不是喝我的奶。” 花花一想,也对啊,弟弟妹妹都喝不上娘亲的奶,只有它喝,又高兴起来。 它跳出小窗,找水清服侍它睡觉了。 江意惜激动地睡不着。没想到刚刚嫁进来两个月,就把付氏掀了下去。虽然没有休弃,却不容易掀起大风浪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管家 次日一早,福安堂的大丫头红叶来了浮生居。 她跟江意惜笑道,“老公爷和老太太请大奶奶去福安堂议事。” 江意惜猜测应该是通报大夫人患病的事,以及交接中馈。 她今天不止熬了药膳,还做了点心,让临香拎着一起去了福安堂。 除了公干的孟辞墨和孟辞阅,上国子监的孟辞宴,所有人都在,包括成国公。 成国公顶着大黑眼圈,脸色憔悴,一看就没歇息好。孟辞羽和孟华也是神情萎靡,忧心忡忡的样子。 两老口看到临香从食盒里拿出药膳和点心,严肃的脸上又泛起几丝笑意。 他们一人喝了一碗,又各吃了一块点心。 老太太从腕上抹下一对玉镯给江意惜,笑道,“好孩子,你有孝心,老婆子因为天天喝你熬的药膳,身子骨好多了。” 昨天他们才知道江氏的药膳有多好。若是之前,老太太被付氏那一气,肯定会倒下。 江意惜接过笑道,“是老太太有福气,这个功劳孙媳还不敢占。” 孟华气得翻了个白眼。自从江意惜来到这个家,母亲就开始事事不顺,这就是一个害人精。 老太太看到该来的人都来了,说道,“付氏突发恶疾。你们不要随意去正院走动,以免过了病气。她要养病,中馈全部交出来,以后内院就由辞墨媳妇主管。辞墨媳妇有身孕不能劳累,道正媳妇和月丫头协助她一段时日……” 孟辞羽和孟华知道母亲这是禁足了。 孟华气道,“祖母……” 孟辞羽忙制止道,“住嘴,听祖母的。” 母亲已经折进去了,若妹妹再闹,也得不了好。 孟华第一次看到哥哥如此严厉,愤愤闭上嘴。 老爷子又道,“是孟家的一员,就要维护这个家,不许有一点点外心。谁敢和着外人算计自家人,绝不轻饶。” 众人听明白了,大夫人不是得了恶疾,而是做了对家族不利的事,被罚了。 他们不明白的是,这个家以后是大夫人的,她为什么要做对这个家不利的事。 二夫人垂下眼皮,掩盖住眼里的一丝兴奋。她没想到,付氏倒霉了,自己还有参与管家的一天。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老爷子带着二老爷去了前院外书房,有些家事要与他说一下。二老爷比成国公脑子清明些,至少没被女人蛊惑进去。 老太太留下江意惜和二夫人、孟月几个管家的人商议事情。 几人都把目光投入江意惜,意思你想怎么办。 江意惜已经想好了,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年轻,内院主要岗位的管事都是老人,怕是不会老实听话。” 老太太也怕那些老人暗中听付氏的话,阴奉阳违。指着季嬷嬷和红叶说道,“该换的人都换了,让她们二人跟你们一起去议事厅,那些老货敢不听招呼,就打板子。” 江意惜抿嘴笑道,“孙媳厚着脸皮向老太太讨个人,就是您这里小厨房的全嬷嬷,我想请她去大厨房当管事。” 厨房是重地,必须要信得过。 因为番茄和补汤的关系,全嬷嬷经常请教江意惜。她的徒弟也带出来了,小厨房不缺她一个。 听说江意惜看上了自己的人,老太太很高兴。笑道,“你喜欢,就带走。” 因为“水”的关系,江意惜也非常重视内院洒扫管事这个差。 这个差事,她圈定了吴浩的媳妇。吴浩得老国公和孟辞墨同时信任,这次送信又多亏他。他媳妇成亲前是老国公外书房的丫头,不得大夫喜欢,成亲后就没有出来做事。 内院管事属于当家主妇的助手,不仅要能干,还要是心腹。江意惜看上的是外院洒撒管事夏嬷嬷,之前孟辞墨就跟她提过这个人。临香也说夏嬷嬷能干,不像有些人捧高踩低。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是针线房管事。 江意惜对二夫人笑道,“二婶有没有合意的提一个?”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太过贪心,想提携一下自己的人,打个小算盘,还是允许的。 只有孟月,让她学管家她就只想着如何把家管好,没想过自己要在中间捞点好处,也没想过要提携一下自己的人。 让二夫人的人当针线房管事,也就意味着这一块由二夫人主要负责。 二夫人没想江氏划了这一块给自己,笑得眉眼舒展,“那我就提一个,我院子里的谭大家的不错。” 又把其他岗位的管事副管事商议好,江意惜、二夫人、孟月带着季嬷嬷和红叶一起浮生院。 她们坐在厅屋里,让人去叫即将上任的管事来这里说话。 二夫人跟江意惜说着家务事,孟月一直游离在外。 江意惜精神不济,不想跟她多话。等到把林嬷嬷接回来,让孟辞墨和林嬷嬷好好跟她谈谈。 去议事堂回来的临香禀报道,“奴婢让她们暂时回去,下晌未时末再来。” 江意惜道,“她们老实的走了?” 临香苦笑道,“她们可没那么老实,特别是宋大嫂子,厉害的不行。”又解释道,“宋大嫂子管着针线房,是宋二总管的大儿媳妇,宋二总管是大夫人的陪房。” 付氏被禁,宋二总管的位置都不一定保得住,他儿媳妇还这么横。 除了吴浩家住的远,吴洗媳妇还没来,其他人都先后来了。 听说自己被委以重任,都乐开了花,自是表着决心,提着建议。 正说着,守门的小丫头禀报道,“二姑娘来了。” 众人都住了嘴,看着走到门口的孟华。 孟华说道,“你们说,我找大姐有事。” 孟月看看江意惜,江意惜没表态,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去。 她们二人去锦园说话,屋里继续谈论管事事宜。 不多时,听见外面传来惊叫声,孟二夫人和吴嬷嬷、临香跑了出去。 江意惜不能受刺激,没出去,也不想出去。 半刻多钟后孟二夫人回来,皱眉道,“华丫头性子烈,再如何也不能动手打长姐啊。” 吴嬷嬷说道,“二姑娘被劝走了,临香陪着大奶奶去找老太太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重利 江意惜让那些管事退下,吴嬷嬷小声说了一下孟月孟华争执的事。 孟华大骂孟月不知廉耻,自己勾引外男,却把祸推到她娘头上。孟月气得大哭,跟她争执起来,孟华一气之下就打了她一巴掌。 二夫人隔了房,江意惜有身孕,她们二人都不会多管。 临香问孟月是否请老太太做主,孟月不愿意,还说她是寄人篱下,已经闯了大祸,让父亲弟妹不高兴,不愿意再多事……临香只得陪她回院子。 江意惜哀其不争,都打上脸了,她还只是一味退让。 付氏成功把孟月养废,又想着如何收拾孟辞墨,如何把孟辞羽养优秀,就没有多的精力管孟华了。 孟华冲动易怒的性子像极了成国公。今天在福安堂就要大放厥词,被孟辞羽强压下去,现在又跑这里来闹。 到了吃晌饭的时间,孟二夫人走了。 江意惜吃完饭,又歇息了小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王浩媳妇已经在廊下等了两刻钟。 王浩媳妇三十几岁,很利索的样子。 王浩跟着老国公挣了不少钱,买了一个二进宅子。王浩媳妇不得付氏待见,一直在家里福清福。 听说大奶奶当了家,还让她去当洒扫管事,夫妻两人极是高兴。这是世子爷和大奶奶对他们夫妻的信任。 本以为等到老国公去世,他们会被边缘化,没想到付氏被踩下去,大奶奶直接掌管内院。 江意惜带着吴嬷嬷、临香、王浩媳妇去了内院议事堂。 江意惜近段时间没有太多精力管中馈,让吴嬷嬷和临香帮着管。 特别是临香,爽快,泼辣,绝对忠心,了解孟家的人和事,重点培养她。以后临香岁数大了,若她和孟青山愿意,让她做内院管事都不一定。 再把扈庄的水珠调过来,江意惜身边的人就够用了。还有之前被付氏冤枉的郭嬷嬷,再让她重新回到之前的岗位。 半路,孟月的丫头来禀报,说孟月身体欠佳,今天不能去议事堂。 议事堂在内院西边的一角,院子里站了二十几个人,原大小管都来了,大多一脸紧张,有几个或许听到风声,一脸戾气。 议事堂外站了十几个人,是等着接班的人。之前的九个副管事没动,不仅是她们表现尚可,还因为她们一直被付氏的心腹打压。 孟二夫人坐在厅屋的罗汉床上喝茶,季嬷嬷和红叶坐在旁边的锦凳上。还站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是在外院专门负责打人的人。 孟二夫人笑道,“辞墨媳妇过来坐。有些老货还没看清形势,在那里扇风点火呢。” 江意惜笑笑,对临香说道,“你们出去把对牌都收了,重新分配。” 她现在怕吵,让几个丫头婆子出去收,而不是让那些人进来交。 不管那些人愿不愿意,都交了对牌。 临香又代表江意惜说了谁负责什么差事,把对牌发给她们。 院子里马上传来嚷嚷声,还有人不服气想进来质问大奶奶和二夫人。那几个打人的婆子就排上了用场,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外面才静下来。 江意惜去门口说了几句话。她又觉得不舒服,留下临香和吴嬷嬷同二夫人一起分派活计,她回浮生居歇息。 一回去,水灵就禀报道,“福庆院的人来通知,太夫人说身子不爽利,晚上主子们各吃各。” 江意惜斜倚在炕上歇息。 听见院子里花花的叫声,她坐了起来。 她让花花去正院侦察情况,不知道它听到什么没有。 花花精,知道自己是江意惜的小乖乖,不得付婆子喜欢,白天从来不去正院。想听那里的动静,都是去靠近正院的院子。 它跳上蹋板,与江意惜保持一定距离,喵喵叫道,“我从上午听到现在,只听到付婆子哭,哭,哭,成国公哄,哄,哄。哼,又肉麻又烦人,不好玩。” 看到小东西一脸不耐烦,江意惜哄了它几句,又承诺过几天让它去林子里玩两天,再去看看李珍宝。 小东西才开心起来,答应无事就去听壁角。 江意惜暗哼,老国公没敢跟成国公讲付氏暗中帮赵贵妃和镇南侯府办事的事,却讲了付氏如何祸害孟月和孟辞墨。成国公不仅没有怪罪付氏,相反还觉得她受了委屈。 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江意惜更想江辰爹了。扈氏死后他没有再娶,既是怀念扈氏,也是为了一双儿女…… 晚饭前,看守丫头惊喜的声音传来,“世子爷回来了。” 这个声音让寂静的浮生居立即喧嚣欢快起来,鸟笼里的鸟儿都唱起了歌。 啾啾又开始背情诗,“所谓尹人,在水一方,北方有佳人……” 丫头婆子的声音,“见过世子爷。” 江惜居起身迎出门外。 看见江意惜,孟辞墨脸上的笑比火红的夕阳还明媚。 他快走几步,两手携手进屋。 一进屋,孟辞墨就把江意惜拥进怀里,吓得吴嬷嬷和几个丫头避去了西侧屋。 孟辞墨亲了江意惜的脸颊一下,嘴唇停留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惜惜,谢谢你。你不知道,你这次的功劳有多大……” 这里不敢说有些话,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让丫头服侍孟辞墨净手净脸。 饭后,把下人打发下去,孟辞墨才简单讲了一下狩猎时的事。 皇上召见了平王,平王抱着皇上的腿哭的伤心,让皇上也有几分心酸。见面时间不长,只两刻多钟,但意义远大,皇上对平王和曲嫔的不满已经少多了。 皇上没见曲嫔,或许因为太子同赵五姑娘的事,让他又想起之前的不快…… 虽然这是个遗憾,但赵贵妃和镇南侯府的损失更严重。他们不仅没能如愿阻止皇上见平王,还损失了一个姑娘和脸面。 “为了阻止皇上见平王和曲嫔,镇南侯府可是下足了本钱,宁可把付氏推出来。不知付氏基于什么考虑,知道那么做会招至孟家当家人的不快,还是做了……赵贵妃召见了她,应该是安抚,或是又许了什么重利。” 第一百九十四章 林嬷嬷 江意惜道,“再重的利,还能重过丈夫和儿女?” 孟辞墨道,“我们分析。或许是利重的能够闪瞎她的眼,比如英王上位后我爹能位列三公,弄死我让辞羽承爵,等等。也或许是她受制于人,赵贵妃或镇南侯府握有她之前的什么把柄,她不敢不做。 若只是前一种,祖父不会手软留下她。怕是后一种,我们想知道她有什么把柄,对我们府有没有坏影响……通过这件事,祖父恨毒了赵贵妃和赵互,允诺会想尽一切努力扶平王上位。” 之前,老爷子只是不反对孟辞墨帮平王做事。这次事让彻底站队平王,也是好事。 江意惜也为老爷子的转变高兴。 孟辞墨又道,“已经派人去接林嬷嬷了,再让她在我姐身边服侍。我姐合离后,虽然把她身边的恶仆都赶走了,但新去的不保证没有付氏的人。让林嬷嬷把她看住,不要再做傻事,我也放心。” 江意惜笑道,“林嬷嬷是聪明人,又忠心。有她服侍提点大姐,再好不过。” 曲氏留下的老人都被付氏弄死或弄走,只有林嬷嬷留的时间最长,还看出孟辞墨人小鬼大,告诉他真相,也彻底把孟辞墨点醒。 想到那件事,孟辞墨笑问,“惜惜,你怎么知道太子会打我姐的主意?你真聪明。” 江意惜说道,“我一直纳闷太子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调戏曲嫔。而且,曲嫔哪怕再美,那年也三十七了,比太子大了十三岁。我突然觉得,太子或许有一种怪癖,喜欢成熟美艳的女人。 “赵贵妃知道他的这个癖好,才让他喝醉酒后看到曲嫔,制造那起事件。我又想起了大姐,怕赵家如法炮制,让太子看到她,这比让皇上看到大姐后果更坏。便让吴有贵给你送信,没想到真是这样。” 说完,还后怕地拍拍胸脯。 孟辞墨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媳妇,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和自豪。 他拉起江意惜的小手在唇边吻了吻说道,“以后好好养胎,管家事宜让二婶和临香她们做,不要再劳累伤神。” 孟辞墨有三天假期。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整天窝在浮生居黏媳妇,而是大多数时间在外院老爷子的书房,同老爷子和孟辞阅商量事情。 老爷子已经跟孟二老爷和孟辞阅明说,孟家站队平王。这事瞒着成国公,怕他透露给付氏。如此一来,成国公明面是孟家的当家人,实际上已经被架空。 成国公看出端倪,表面毫不在意,再如何,也不可能把他的国公爵位拿走。等到老父仙逝,这个府还是自己的。 心里更气孟辞墨。葭宝儿说他心思多,气量窄,要防着些,果真。如今翅膀硬了,就敢挑唆着祖父打击父亲继母,兴许暗中已经投靠了平王。早知如此,真该先把他的翅膀剪了,省得他乱家。 葭宝儿曾经暗示过几次,英王非常欣赏他……成国公明白,这个意思是想让他加入英王一党。 只有这一点成国公没有听付氏的。他觉得老父说得对,孟家已经承圣恩太多,无需站队挣从龙之功。若他知道孟辞墨那个竖子真敢站队平王,先废了他,省得给家族招祸…… 孟辞羽却是极其难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被当成未来当家人培养的。而现在,别说未来当家人,已经被孟家男人排挤在外了。 这天下学后,他去找孟老爷子。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唉”了一声,低下头。 老爷子知道他的心思。 这个孙子曾经是老爷子最疼爱和欣赏的孙子,对他寄于厚望。现在也疼爱和欣赏,也寄于厚望,只不过排在了长孙之后。 可惜这么好的孙子,却有那样一个母亲。某些事,必须等到付氏死了之后才能不瞒他。 老爷子说道,“你是好孩子,我和你祖母对你的疼爱从来没变过。但家里的有些事,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想让你分心。祖父希望下次春闱你能金榜提名,同你大哥一文一武,共同担负起这个家……” 老爷子一番声情并茂的说辞,让孟辞羽的小心肝总算好过了些。 傍晚,浮生居来了三个人。一个是水香,一个是郭嬷嬷,一个是五十几岁的妇人。 不用人介绍,江意惜就知道这个妇人是林嬷嬷。之前听说林嬷嬷只有四十几岁,看着却老得多。一点不像公府姑娘的奶嬷嬷,像个十足的乡下老妪。 林嬷嬷给江意惜磕了头,流泪道,“世子爷能干,居然能在这个府里活下来,把那个坏女人斗下去,还娶了这么好的大奶奶,快要当父亲了。老奴就是死,也对得起先大夫人了。” 她男人已经死了,儿子媳妇被安排在孟家庄做事,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也在那里,只有她一人进了成国公府。 江意惜把她扶起来,感谢了她对孟辞墨曾经的提点,又赏了她五十两银子。 孟辞墨之前赏了她五百两银子,一家人已经算是小财主了。林嬷嬷之前从来不敢想,大少爷能活下来,还这么记情,派人找到她,给他们一家这么好的生活。 江意惜又跟林嬷嬷大概讲了一下孟月的情况,派人去请孟月过来。 林嬷嬷是在孟月十岁的时候被撵走的,孟月对这个带大她的奶嬷嬷还有印象,也有感情。 孟月一看到林嬷嬷,一下就哭了起来。 “嬷嬷,你还活着啊,怎么才来找我?” 当初,付氏以林嬷嬷患病为由让她暂时回家歇息。后来又说她病死了,重新给孟月派了个管事嬷嬷。 看到孟月,林嬷嬷给她跪下大哭,伤心说道,“老天有眼,老奴还有命看到大姑娘。我的姑娘,你命苦哦,早早死了娘,又摊上那家人……” 两人哭了一阵,被人劝好,丫头端上铜盆她们净脸净手。 孟月同江意惜一同坐在炕上,林嬷嬷坐在小杌子上。 孟月又道,“我听说嬷嬷死了,原来你还活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想通 林嬷嬷说了离开成国公府的事。 “那年,老奴的男人得了个小风寒,付氏就让老奴回家服侍男人。一个月以后,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把老奴一家卖给人牙子,还让人牙子把我们卖去远地方。老天有眼,我们一家居然被一个商户同时买下……” 那个商户为人不错,他们一家在晋州生活下来。他男人几年前死了,后来他们被孟辞墨通过牙行找到,派人又买了过来。 林嬷嬷又哭道,“我的姑娘,那付氏坏透了,一个未婚姑娘,不要脸地勾搭别人汉子,在寺庙里私通,还收买婆子故意说给先夫人听……她一嫁进孟家,先夫人留下的老人就死的死,卖的卖。 “老奴看出情况不对,不敢多说一句话,还拿出所有家底讨好付氏的贴身下人。等到世子爷七岁时,把之前的事告诉了世子爷……” 这些话之前孟辞墨跟孟月讲过,但孟月不相信,还觉得是孟辞墨对继母有成见。在野苍沟祖父也跟她说过,她依然不太相信。 那是把她从小疼到大的胜似母亲的人。 当初付氏说林嬷嬷病死,可林嬷嬷又回来了,实际上是被她卖了。现在听林嬷嬷这么说,方才相信自己的一次次倒霉不是巧合,自己被付氏带出去“碰巧”跟太子相遇,绝对不是碰巧。 她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她那么信任的母亲,却一直存着害她的心,把她骗得好苦。 想着自己甜甜地叫她“娘”,贴心地搂着她,傻傻的跟她说心事,包括弟弟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江意惜没去劝孟月,对还想去劝人的林嬷嬷摇了摇头。 孟月的确应该多哭一哭,多痛一痛。不敢让奢望她能变得多么精明,但必须要分得清好好歹。 孟月哭了小半个时辰,孟辞墨从前院回来。 孟月拉着孟辞墨的手哭道,“弟弟,姐对不起你,小时候把你对姐说的话跟……那个人说了,害你受了更多苦。也对不起亲娘,那个人害了她,我却认贼作母,是我蠢……” 孟辞墨心道,害母亲的何止是付氏,孟道明也害了。但孟道明是亲爹,再气他也无法。但姐姐的这个变化还是让他高兴。 孟辞墨说道,“姐想通就好,以后跟付氏保持距离,她说什么都不要听……” 孟月道,“嗯,以后姐只听弟弟的,弟弟不会害我。” 孟辞墨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孟月,都二十四岁了,说话行事还单纯的像个孩子。单纯就单纯吧,只要她不认贼作母,自己护她一辈子…… 丫头服侍孟月净了面,又把黄馨接来,母女二人在浮生居吃了晚饭。 孟月走之前,又量了孟辞墨衣裳和鞋子的尺寸,说要亲手给弟弟做衣裳鞋子。 夜里又下起了秋雨。 江意惜早上起床,孟辞墨已经去营里了。 她埋怨值夜的水灵,“怎么不叫醒我?说好了我要送他出门的。” 水灵都嘴道,“世子爷不让奴婢叫。” 吃完早饭,江意惜让吴嬷嬷把花花送去扈庄,它进山玩两天,再看望了李珍宝后,由吴嬷嬷带回来。还给李珍宝写了一封信,带了一些点心和一罐补汤。 花花走之前,江意惜把它脖子上的避香珠取下,又强调了一遍安全。 一场秋雨一场寒,日子滑到十月中,天更冷了。 往年这个时候,老太太基本都是卧床不起。而今年老太太精神头很好,只是有些咳嗽。江意惜对老太太的调养更上心,因为前世老太太就是十月底死的。 老太太只有活过十月底,才敢确认她无事。 府中的事务也基本理顺了。一般锁事都是孟二夫人和临香、孟月直接处理,支钱等大一些的事务才请示江意惜。 孟月隔三岔五会来浮生居坐坐,她同江意惜的关系比之前亲厚了一些。 李珍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大半时间泡在药浴里,让江意惜心疼不已。 听说孟辞羽更用功了,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业上。 十六这天早上,江意惜一醒来,没有恶心,没有吐,头脑非常清明,没有一点乏困想继续赖床。最关键的是,她想吃东西。 人的某些方面就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一到时间,“早孕反应”就真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江意惜摸摸小肚子,似乎有了一点点凸起。 她提高声音说道,“水香,我饿,想吃蒸蛋,乳鸽,葱油饼……” 声音轻快愉悦。 侧屋里的水香和吴嬷嬷一迭声地答应。 前两个月,早上不叫大奶奶她就起不来。现在刚刚卯时末,她就醒了,还想吃东西了。 水香进来服侍,吴嬷嬷跑去小厨房做江意惜想吃的东西。 现在小厨房由水珠主管,吴嬷嬷轻省多了。 大厨房的加上小厨房的,早饭摆了满满一桌。江意惜敞开肚皮吃,吴嬷嬷说了几遍才停下。 给老太太请了安,奉上药膳,江意惜就同二夫人、孟月一起去了议事堂。 身体好些了,偶尔还是要去做做事。 处理完江意惜回浮生居。离老远就看到老爷子在锦园侍弄花草,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 居然是郑婷婷,江意惜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她了。 郑婷婷也看到江意惜了,向她挥了挥手,迎面走来。 小姑娘笑容灿烂,脚步轻快,看到就让人欢喜。 她拉着江意惜的手说道,“要当娘了,就把妹妹忘了?我给你写了信,你也不回。” 半个月前她给江意惜写了一封信,还送了两条她亲手绣的帕子。江意惜没回信,只回了礼。 江意惜笑道,“前些时候难受得紧,今天才好些……” 郑婷婷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知道,我不怪你。我早就想来看望你,我娘拦了,她说你刚刚有喜,不能来烦你……” 一通碎碎念。 有些人,哪怕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把她推远些,可情感上就是舍不得。 江意惜此时就是这种心境。 她的心也不由自主愉悦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拉拢 江意惜和郑婷婷去锦园跟老爷子说了几句话,才回浮生居。 郑晶晶也来了,正在廊下逗花花和啾啾玩。 郑晶晶冲过来想抱江意惜,被郑婷婷拉开,“江二姐姐有身子,莫冲撞了。” 郑晶晶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二姐姐,我的眼睛是不是更好看了?” 江意惜认真地看了她眼睛一眼,笑道,“的确更好看了,个子也长高了,更水灵了。” 小妮子笑得眼睛眯了眯,又道,“还是不嫁人好,想出去串门子就出去串门子。一嫁了人,就身不由己了。” 这是说自己嫁人后就没去过她家啰? 江意惜大乐。说道,“当媳妇,当然没有当姑娘自由了。” 郑家这两姐妹都讨喜。 但看到宜昌大长公主赏赐的半斤血燕和一匹软缎,江意惜的好心情又没了。那个府里送的任何东西江意惜都不愿意要,也不敢用。 江意惜硬着头皮接下,笑问,“大长公主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郑婷婷道,“前几个月连着吃了江二姐姐送的补汤,身体倒是好多了。可这几天又不好起来,说胸闷,难受,我想求姐姐熬一罐之前那样的补汤。她老人家还让我告诉你,等你胎坐稳些了,去看看她,她想你……” 自从知道郑吉是她亲爹后,江意惜非常不待见那个老太太,更不想见她。何况她家还有个对自己不善的何氏,不可能去她家。 但郑婷婷来要补汤,她总不能说不给。 江意惜遣人去请黄馨来陪郑晶晶玩。 郑晶晶只比黄馨大一岁,两人的性格都有些腼腆害羞。但有花花的逗趣,啾啾的聒噪,两个小姑娘被逗得咯咯大笑,没一会儿就好得手拉手。 江意惜去小厨房看了看,要用的食药材都有,她把补汤熬上,看着熬开,让下人看着,就拉着郑婷婷去了上房。 两人斜靠在东侧屋的炕上说悄悄话。 大长公主犯病,跟郑吉有些关系。她送信让郑吉回来过年,郑吉没有明着拒绝,只说邻国一个部落似乎有异动,他要看情况而定…… 大长公主气得又是一阵哭骂,“都说有异动了,我敢强求他回来吗?强求了,就是不以家国为重。那个孽障,本宫前辈子欠了他,这辈子他是来讨债的……” 郑婷婷的嘴都得更高,“我只见过吉叔两次,第一次数岁太小已经没有印象了。第二次是我七岁的时候,觉得他特别严肃,连笑都没有。我怕他,不敢跟他说话。 “璟哥想他想了他好多年,鼓足勇气去叫他。他没有多说话,而是带着璟哥去考校武艺功课……他在家里呆了十天就走了,伯祖母哭得不行,婶子连哭都不敢当众哭。” 江意惜不想听郑吉的事,只对何氏感兴趣。似是无意地说道,“要我说,最可怜的是郑夫人。诶,她怎么不跟着去服侍郑将军呢?即使不一直呆在一起,也应该偶尔去看看他呀。” 郑婷婷都了都嘴,还是小声说道,“虽然大人们没明说,我还是从伯祖母的话里听出了一点门道。吉叔不愿意回家,有公务忙的原因,还有……其它原因,他,他,他或许跟婶子的关系不算和睦。”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江意惜的袖子,“好姐姐,这话我只跟你说了,万莫说出去。” 江意惜点点点,诧异道,“我看郑夫人脾气温婉,样貌清秀,年轻时肯定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郑将军还不满意?既然这么抵触,大长公主怎么不为儿子想一想,找个他心仪的姑娘?” 郑婷婷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一问我娘,我娘就骂我。” 江意惜笑道,“晚辈的确不好议论长辈的事……”又把话扯去了别处,“你也去狩猎了,赵五姑娘真的先同太子有了首尾?” 一说这事郑婷婷就兴奋,她直起身说道,“当然啦,好些人都听到了,肯定是那人把赵元洛抢进去的。皇上没法子,只得封她当太子良媛。不过,赵元洛也讨嫌,她嫁进东宫正好,两人是绝配。” 脸又沉下来,啐道,“哼,老赵家还想把我说给他家的赵老四,我伯祖母和伯祖父、祖父都没同意。赵贵妃又请太后娘娘指婚,想强娶。好在太后娘娘先问了我伯祖母的意思,没同意。那一家子脏得紧,没一个好东西。” 那一家的确脏。百子寺够脏的,赵元成就是百子寺的幕后金主,赵家其他人参与进去也不一定。 孟辞墨为了保护去百子寺上过香的女人和她们所生的孩子,没敢闹出来,也没往深纠,而是匆忙把寺庙烧了,把几个做坏事的和尚弄死…… 江意惜看看面前这个干净美丽的小姑娘,美丽灵动,还有一股英气,若嫁进那样的人家真是毁了。 她冷哼道,“赵贵妃和老赵家是跟你家杠上了,升平公主想尚你大哥,老赵家又打上你的主意。” 郑婷婷冷笑道,“他们看上的不是我大哥和我,而是我们背后的我吉叔。吉叔不仅手握重兵,还极得皇上信任和赏识。” 晌饭前,江意惜派人去请孟岚和孟霜来作陪。 孟华因动手打长姐被老太太禁足两个月,不禁足江意惜也不会请她。 大厨房送了一桌上好席面,浮生居小厨房也做了几个菜。 吃完晌饭,江意惜领着几个姑娘坐在炕上闲话。 郑家姐妹玩到申时初才告辞离开。不仅带走了一罐补汤,还有两盆孟老爷子送郑老驸马和郑老少保的名品君子兰,以及老爷子的一个承诺。 承诺是,大长公主不好的这段时间,江意惜每隔三天会熬一次补汤派人送去大长公主府。 老爷子这是使出浑身解数大力拉拢郑家了。 江意惜非常郁闷。她恨不得躲郑家躲得远远的,而孟家为了政治利益却硬要把郑家拉拢过来。 接近十月底,江意惜更加“精心”熬制老太太的药膳。老太太终于撑过了十月二十八,前世她是这天早上死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迅速长大 江意惜清楚地记得,那是冬月的一天,天空飘着雪,江洵去庵里跟他说了这件事。 那时的江意惜对孟老太太无感,对她的死没有什么感觉。却知道,孟辞墨在那个府里更艰难了,想证明他们的清白,也更加不易…… 之后老爷子又死了,不知何故孟辞墨去杀了付氏,然后自杀。 而这一世,孟辞墨眼睛好了,把付氏踩下去了,老太太继续活着,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棒…… 江意惜一直等到十月二十九凌晨到了,才安心地睡下。 早饭后,她带着梅香和拎了食盒的水灵出门。 外面大雪纷飞,天还未大亮,一顶轿子已经等在院门口。江意惜上轿,接过食盒,两个丫头跟着轿,一起去了福安堂。 如今,老两口要等到江意惜过来,喝了药膳以后再吃早饭。 老太太笑眯了眼,“快拿来,就等着这一口呢。” 水灵忙把装药膳的青花白瓷罐放上桌,给老两口各盛一碗。 老太太喝了一口汤,笑道,“真的很奇怪,昨儿之前我就是觉得气紧,不舒坦。今儿一早起来,觉得喘气松多了,精神头极好。” 江意惜看看老太太,她的脸色好像真的比之前好些了。再想到孟辞墨之前做过的梦,或每个人这一世总能感知前一世的一些事吧,只是本人不知道那是前世的记忆而已。 江意惜笑道,“请御医来给祖母把把脉,若病好些了,药膳就停要一段时间。药膳也是药,过量总不好。” 老太太点头称是。她看看江意惜的肚子,说道,“你已经出怀了,有些事让奴才做即可。老婆子还等着再抱一个大胖重孙子呢。” 服侍老两口吃完饭,晚辈们陆续来请安。 最先到的是孟辞羽。 除了送药膳的江意惜,每天最早来的都是孟辞羽。 他比之前清瘦一些,也更加显得清俊秀雅。 因为付氏,孟华明明白白让两老口看出她不高兴了,更是对孟月、孟辞墨和江意惜不满。成国公也对老父母多有埋怨,嘴上的一圈燎泡前半个月才好,没少被老两口骂。唯独孟辞羽,不仅对老夫妇的态度和孝敬一点未变,对孟月和孟辞墨态度依然如昔,对江意惜也更加尊重了。 江意惜觉得,无论相貌还是性格,孟华像极了鲁莽的成国公,孟辞羽像极了精明的付氏。 之前孟辞羽要单纯一些,对江意惜的态度特别不好。在经历过付氏的事后,他变得更加冷静了…… 说得好听,他迅速长大了。说得难听,他把所有的坏心思都藏起来了。 他恨他们三人正常,就像孟辞墨和江意惜恨付氏,连点面子情都不会给。可面上一定要装作不恨,这就不正常了。 孟辞羽和孟华,孟华要真实得多。 老太太把孟辞墨招到跟前,拉着他的手心疼地说道,“哎哟,怎么又瘦了。用功是好事,却不能不顾身体。还有啊,心思不要太重,你娘有你爹护着,委屈不了。等过了禁足期,她就能出来了……” 又送了他一根高丽参。 孟辞羽笑道,“孙儿倒不担心我娘,她不仅有我爹护着,还有祖父、祖母的疼惜。我总想会试取得好成绩,睡得少了些。” 老爷子也非常满意这个孙子。兴许,孟家真的要出一个探花郎……状元郎还是不敢想。 他说道,“你祖母说的对,要注意身体。有学问,也要有强健的体魄。” 孟辞羽躬了躬身,“谨遵祖父、祖母的教诲。” 江意惜回到浮生居,让人准备晚上的食材。 孟辞墨今天晚上要回家,回来得晚,肯定赶不上家里的晚饭,就浮生居给他准备。 戌时孟辞墨回家。 他一进门就卷进来一阵风雪,帽子和肩膀上落满雪花。 他没像之前那样先去拉江意惜的手,而是把斗篷脱下交给丫头,在温水里净完手和脸,才走到江意惜面前,盯着她的肚子看。 江意惜摸着肚子笑道,“大些了,祖母也说出怀了。” 孟辞墨笑得一脸灿烂,摸了摸稍微凸起的肚子,“真神奇,这就长大了。”又遗憾道,“可惜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不能陪伴你和孩子。” “你要出去?” “嗯,饭准备好了吗,我还要去跟祖父议事。” 二人携手进了东侧屋。 酒菜陆续摆上桌,下人们退下。 孟辞墨一口喝完杯中酒,江意惜又给他满上。 孟辞墨说道,“过两天我要去雍城公干,争取年前赶回来。”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些私事,会跟郑叔会面。” 这是借公干的由头,去帮平王办事了。 江意惜又是不舍又是心疼,鼻子都酸涩起来。 “这么冷的天,往南还好,你却是往西,多遭罪啊。” “这比打仗轻省多了。我无事,就是担心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安全,无事不要到处走,注意地滑,不要去湖边……” 孟辞墨嘱咐完,又以最快的速度喝完酒吃完饭,起身去找老国公了。 每次孟辞墨回家都是江意惜最高兴的时候,也是浮生居最热闹的时候。可此时,看到那个背影急急消失在门后,江意惜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难受得紧。 被冷落的还有蹲在脚蹋板一头的花花,以及高几上的啾啾。 孟老大没跟自己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走了? 花花扯开嗓门开始喵,“孟老大,人家再也不理你了……” “滚,回家,回家,军棍侍候……” 江意惜可没心思哄小东西,让丫头把它们拎去西厢房。 她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不仅要给他准备路上吃的穿的,还要给他准备一些经过处理的治风寒和外伤的药丸…… 再想到他去见郑吉…… 对于郑吉这个人,江意惜一直持无视的态度,也绝对不会认他。但是,听到孟辞墨要去见他,心里还是不平静。 丫头们把碗盘都收走了,江意惜还在发呆。 孟辞墨半夜才回来,见小窗还亮着灯。 他的心里溢满温情,脚步更快。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没有底气 孟辞墨一进东侧屋,就看到江意惜坐在炕上缝护膝。旁边堆了一小堆东西,一双靴子、两套中衣裤、一套蓑衣、两对护膝,一个装丸药的匣子,一盒外用膏药。 孟辞墨此去要快马加鞭,轻装简行,除了身上穿的,就准备了这些东西,走的时候再带少量路上吃的干粮即可。 “你怎么还没歇息?” 江意惜抬头说道,“那边风沙大,我再做对厚些的护膝,就快做好了。” “我大后天才走,明儿让丫头做。” 江意惜放下针线,把小匣子打开,里面装了二十颗丸药。 “小的治风寒,大的治腹泻,这盒是外伤膏药。这些都是我师父留下的,比药堂的药好得多,莫弄丢了。有其他毛病,就近看大夫,不要耽搁。若风雪太大,不要急着赶路,赶不回来过年就算了,不要太辛苦……” 这些药是她之前在堂药买的常备药,刚才趁没人的时候用光珠照过,又用牙签蘸了点眼泪水扎进去,药效要好得多。 听她碎碎念不停,再看她有些红了的小鼻头,孟辞墨的心更柔。 往年在军营的时候,他经常听同袍兄弟说媳妇如何啰嗦,老母或长辈如何念叨,言语里似乎满是不耐烦,但表情却是极得意的样子。当时他特别羡慕嫉妒,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没经历过的。 现在听小媳妇不停地嘱咐,生怕他记不住,一件极小的事也能掰成几瓣说……他终于感受了这种幸福,心里溢满了甜蜜和不舍,身体也不由自主有了变化。 江意惜看到他火热的眼神,都嘴嗔道,“你听没听进去呀,我跟你说正事呢。” 孟辞墨笑道,“听着呢,我都记住了。唔,听人说,怀孕满了三个月,就能……那个了。” “讨厌,听谁说的……” 江意惜还想说,就被孟辞墨扶起来拥着去卧房。 一旁服侍的水香赶紧红着脸去净房准备他们洗漱用的水。 第二日,孟辞墨去兵部和都督府忙碌了一天。 第三日又出去了一天,秘密同郑老驸马、郑老少保、郑玉会面。 他带回来了郑家给郑吉的信,也带回来一个消息。 郑玉说,卫樟好像身体不太好,前几天执行任务时他突然脸色苍白,走去一边歇息了小半个时辰才好。 问他有什么毛病,他说夜里没有睡好。郑玉觉得卫樟应该有什么病,但人家不愿意说,郑玉也就不好多问。 前世卫樟就是暴病而死,这么听来有些像心疾。但进御林军要检查身体,他或许是进了御林军后得的,也有可能病不算严重买通了御医…… 郑玉这么说了,正好可以告诉三夫人夫妇,千万不能把江意柔嫁给他。 冬月初二,下了几天大雪的天空终于放晴,阳光灿烂,把积雪照得泛红。 上午,江意惜带着花花依依不舍把孟辞墨送去院门外。 啾啾似乎知道孟辞墨要去见原主人一样,扯着低沉的声音喊,“回家,回家,回家……” 走至拐弯处,孟辞墨回头笑着跟江意惜挥挥手,灿烂的笑容亦如灿烂的阳光。 看不到人影了,江意惜才怆然若失地走回东侧屋,坐在炕上发呆。 下人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只有聒噪的啾啾反复叫着,“回家,回家,回家……” 蹲在脚蹋板上的花花沉默了一会儿,也喵喵叫道,“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 江意惜哭笑不得,没搭理小东西。 不多时,孟月带着黄馨来了。 孟月把她亲自给孟辞墨做的一套冬衣、一套春衣、一双千层底鞋拿过来。 江意惜道了谢。 孟月或许是有些怕孟辞墨,只要孟辞墨回来,她就不来浮生居。送这些东西,应该孟辞墨本人在的时候来送才对。何况孟辞墨这次是出远门,若她来送行会让孟辞墨更开怀。 见孟月的眼睛有些红,一看就哭过。 江意惜问道,“大姐怎么了?孟华又找你晦气了?” 孟月摇摇头,眼里又涌上水雾。 她真的极美,身材蔓妙微丰,鹅蛋脸白皙细腻,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红唇如三月里的桃花……特别是包着水雾的双眸,似结着秋波一样的幽怨,让人心生怜惜。 江意惜自觉自己的皮囊已经非常不错了,可纯论长相,真的比不上孟月。 但江意惜已经审美疲劳,没有怜惜了,甚至有些不耐烦,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毛。 孟月不管受了谁的气,不敢跟老国公夫妇说,更不敢成国公说,连孟辞墨都不敢说,每次都找江意惜哭诉。 见孟月垂目不语,江意惜又问道,“又怎么了?” 孟月抬起头说道,“我想搬出府去住,省得被人嫌弃。” “是孟华又说不好听的话了?” 孟月沉默不语。 黄馨说道,“二姨说,说什么偏份,正份,祸害娘家……我想告诉太外祖母,我娘不允,只得来告诉大舅娘。” 小姑娘气得小嘴撅老高。 她比她娘利索多了。 江意惜把黄馨拉到身边,和声说道,“你太外祖父、太外祖母、你大舅和我都愿意你们住在这里,是正份。有人对你们不善,告诉太外祖母没错,告诉大舅娘也没错,我们都会教训她。不过,收拾敌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告状,不是让别人去收拾,而是自己收拾。” 小姑娘的眼睛一亮,扯着江意惜的袖子问,“怎么收拾?求大舅娘教我。” 江意惜摸着她的包包头说道,“你还小,收拾大人,要靠你娘。”又看向孟月说道,“大姐,你是咱们府的嫡长房嫡长女,生母是国公爷元配,胞弟是世子,你的底气比孟家所有姑娘都足。只有你欺负别人,没理由被别人欺负。孟华算什么,她比你小,还是继室生的。” “可我如今不是姑娘,是合离过的姑奶奶,底气哪里比得上正经姑娘。” “你再是姑奶奶也有倚仗,除了公爹,这个家的所有当家人都帮你……” 孟月的嘴唇抖了抖,“我嘴笨,说不过她,吵不过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最后一件事 江意惜的声音提高了,“那就打她,豁出去被禁足。她不是也打过你这个长姐吗?禁足一个月,又放出来了。长姐教训妹妹,即使禁足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孟月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江意惜有劲使不上,气得肚子痛。 怪不得有这么好的皮囊,有这么得势的娘家,在黄家不仅没拢住丈夫的心,还被婆婆虐待,受小妾的气。在这个家里,她管着家,手中有权力,不说不敢惹孟华,连刁奴都没办法。还好现在有精明的林嬷嬷在她身边,那些奴才才不敢放肆。 还是孟辞墨说得对,她被付氏教废了,不仅单纯,还懦弱,不知如何反击。不要妄想把她教厉害,只要她分得出好歹,不认贼作母,一切都有他这个兄长担着。以后她要嫁人就低嫁,夫君必须拿捏在孟辞墨手里。 江意惜想想自己,前世她也单纯,不会看人,但绝不懦弱,绝不蠢。若老天给孟月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的日子依然不会好过…… 江意惜摸摸肚子,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教孩子。若生了闺女,宁可她当悍妇,也不能由着别人欺负。 江意惜承诺找机会教训孟华,孟月才又高兴起来。 孟月母女刚走,水香就禀报道,“刚才外院婆子来报,丁二夫人去看望大夫人了。正院的人还来禀报大奶奶,想让大厨房送一桌席面过去。奴婢不好打扰大奶奶和大姑奶奶叙话,就自作主张答应了。” 江意说道,“做得对,这是待客之道。来的是丁御史府的丁二夫人?” 付氏的父母死了,一个胞兄在外地为官。这一个多月,有两家夫人来看望过付氏,都是付家本家族亲。作为表亲的镇南侯府,没有任何人来。 每次有客人去付氏那里,江意惜都会打发花花去窃听。白天花花不敢进内院,都是在院外的大树上,或者孟辞羽的院子里听,没听到一点有用内容。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他们没谈过某些事,有可能怕隔墙有耳,放低声音说,也有可能用笔写再销毁…… 水香小声道,“是。这位丁二夫人是大夫人的表妹,也是赵贵妃和镇南侯赵互的胞妹。” 不仅江意惜弄清楚了付氏在京城的所有亲戚关系,也让她的几个心腹把这些关系记牢。 终于来了一个有用的人。只是知道晚了,没有早些去听。 江意惜看看屋里,问道,“花花又跑去福安堂了?” 水灵笑道,“老公爷去暖房了,花花在暖房陪老公爷玩呢。” 锦园有两间大暖房,许多珍品名品花卉都移了进去。 江意惜起身说道,“我也去暖房跟祖父说说话。” 水香扶着江意惜走出去,水灵走在她们前头。 世子爷走之前再一次重申,只要大奶奶出门,就必须有人扶着她。 还没进暖房,就能听到花花的喵喵声,及老爷子畅快的大笑声。 江意惜的心情立即明媚起来,不由自主想加快脚步。水香紧紧扶着她,她想走快也走不快。 一进暖房,江意惜就给吊在架子上的花花挤了挤眼睛,垂在下面的右手比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只见黄影一闪,花花一熘烟跑了出去。 娘亲说了,若听到有用的内容,就再放它出去玩两天。现在隆冬季节,它不进山,去乡下看看李珍宝,再帮地生游扈庄和孟家庄也不错啊。 它跑到离正院不远处的树根下,观察敌情的时候,正好正院的一个婆子从这里经过。踢了它一脚骂道,“这么丑,还到处现眼,以为谁都该稀罕你似的。滚!” 花花被踢出几步远,那骂人话更是让它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但它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嚎,正事要紧。它哧熘一下爬上树,用爪子捂着嘴,任由大滴大滴眼睛流下来,竖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先是孟华那个棒槌的大嗓门,“表姨来了,我怎么不能进去?” 一个婆子的声音,“大夫人难过,丁二夫人正在劝她,有些话晚辈在不好说……” 这个声音花花熟悉,是付氏最信任的婆子。 一个极轻,又陌生的耳语声,“……知道,知道,娘娘和我大哥都知道你受了委屈。那件事怪不得你,是他们大意,没防着孟辞墨那匹恶狼。娘娘专门说了,你遭的难她看在眼里,等那位上去,会补偿你……” 付氏冷哼一声,轻声道,“看在眼里?是恨在心里吧。” 声音里满是怨怼。 陌生的声音,“大哥知道错怪你了,娘娘也说了他,他很是自责呢。你再忍忍,我大哥派出去的人已经跟那人联系上,说好春末夏初会来。只要他来了京城,许多事就好办了。可能还需要你做件事,最后一件……” 付氏气道,“他说那件事是最后一件。虽然没办成,却不是我的责任。为了做那件事,我如今已经被害得这样惨。名声没了,脸面没了,权力没了,平静的日子也没了。不仅我完了,我的儿女也被厌弃了……” 付氏流出了眼睛。她知道,另一件事肯定更难办。 丁二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又附在付氏的耳边说,“那事没办成,我哥哥家更被动,还折进去一个姑娘。只要这件事办成,孟家的天就蹋了一半,另一半是国公爷的。有他给你顶着,你还怕翻不了身?” 付氏没言语。若办成还好,若再被发现,她的命就没了。她死也就死了,可她的儿女怎么办。科考,说媳妇,说婆家,这几年正是儿子闺女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她已经看出来,只要英王没上位,最后一件事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件,哪怕老爷子和孟辞墨死了,也会有事。除非她死。 丁二夫人笑道,“我大哥说,他才发现,辞羽真真一副好人才,越长越俊俏……” 付氏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眼皮赶紧垂下,袖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长指甲把手心都扎破了。 那个恶人,他怎么不去死。 第二百章 她的儿子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她真的不愿意。 自从嫁给孟道明,有丈夫的疼爱,过上最富贵的日子,公公长年不在家,婆婆身体不好不管事,继女继子还小…… 那个家里她说了算,她不想失去来之不易的一切。可是…… 更没想到的是,她治了几年的病偏偏在那一年好了,她居然怀了孕。她抱着侥幸,想着跟丈夫那么多次,而跟那个人只有一次,孩子应该是丈夫的。 可是,当孩子越长越大,眉眼居然跟那个人有了一两分的挂象……她吓得魂飞魄散,有好长一段日子寝食难安。 而这个特征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又放下心来。孩子长得多像她,她与他是表兄妹。只要不知道他们在那个时间段发生过那种事,就不会对儿子有怀疑。她已经把除了奶嬷嬷以外知道内情的两个丫头处置了…… 这个秘密,她将永远藏在心里,谁都不会说。 她儿子是最优秀的,有子建之才,有潘安之貌,还是谦谦君子,得丈夫和长辈极度宠爱,被所有人夸赞……她为有这样的儿子自豪。 因为有了这样优秀的儿子,也更加让长辈满意她。 可是,前几个月那个人让人给她送了一封信,大加夸赞儿子,居然说辞羽比他的儿子还像他,他甚是喜爱…… 她又伤心又害怕,迫不得已为他们做了那件事。 而今天,他又捏着这个命脉危胁她,让她做另一件事。她完了也就完了,可她怎么舍得把她的儿子置于死地。 那个老不死的混蛋,他怎么不去死,把那个秘密永远带进土里…… 手心的刺痛让付氏清醒过来。 她抬起眼皮笑了笑,非常得意地说道,“都说我儿是再世潘安,当然俊俏了。” 见丁二夫人神色如常,付氏又放心了些许。那个人再恶,也不敢随意把这件事说出去。 丁二夫人笑道,“可不是,都说辞羽是京城第一美男加第一才子,倾心他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 她又把头伸至付氏耳畔,轻声道,“若那件事办成,英王殿下会想办法让肖大人当下届会试的主考官。你也知道,肖大人极其赏识孟三公子的才华,在多个场夸奖他……孟三公子长得又是少有的俊,只要会考成绩尚可,很容易被皇上点为探花。” 付氏沉默片刻,想给丁二夫人一个错觉,这个条件打动了她,而不是别的。 她问道,“那个要来京城的人是谁?” 这是同意啰?丁二夫人心下暗喜。 她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从……来的,很厉害。” 她用指头醮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子。见付氏看到,又抹了。 付氏声音大了起来,“唉,我这段时间身体特别不好,困乏,无力,不知什么时候就就死了……” 丁二夫人的声音也大起来,“你要保重身体,儿女们的大事还都没办呢……华儿美丽大气,我倒有个好人挑。元茂如何?他比元成稳重得多,前程不会差。又是亲上加亲,嫁进去不会受委屈。” 付氏又气着了,厉声拒绝道,“不行。他家敢打华儿的主意,别怪我拚命。”见丁二夫人冷了脸,又缓下口气说道,“老爷子一直说孟家不站队,他和我家老爷都不会同意孟家闺女嫁进镇南侯府。华儿的亲事,我们已经有了计较。” 丁二夫人扯着嘴角笑道,“好,好,你不愿意就算了……” 江意惜已经感觉到花花哭了,想着或许它靠近正院时受了什么委屈。这个家里,除了正院的主子奴才不喜欢花花,花花得所有人喜欢。 吃了晌饭,小东西还在哭,江意惜有些着急了。她正想让丫头去寻它,就听到小东西的叫声,它翻过墙进来了。 花花满脸“冰棍”,还在怂着鼻子。没等到它进正房,就被水清习疼地抱起来。 水清大声说道,“大奶奶,花花哭得不行,满脸冰碴,奴婢先给它洗个热水澡。” 给花花洗了澡,又把它的毛毛擦得半干,水清抱来东侧屋。 炕是烧着的,江意惜让水清把它放在炕尾暖和暖和。 小东西看到主人,鼻子又怂了怂,眼里包上泪水。 这个伤心样,一定是哪个嘴贱的骂了它丑。 江意惜从怀里抽出帕子递给它,心疼道,“哎哟,委屈成这样,是有人骂你啦?快莫委屈了,越骂你的人,越是嫉妒你长得俊。” 花花想想也是,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 小东西不长记性,每次有人骂它丑,江意惜都是这么劝慰它。可下次再遇到骂它丑的人,它依然会这么伤心,江意惜同样的安慰,又能让它不再难过。 江意惜斜倚在靠枕上,对一旁的水香和吴嬷嬷说道,“我再劝劝花花,你们下去吧。” 屋里没有外人了,花花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江意惜,一副快问我吧,我听到了特别有价值的情报。 江意惜小声问道,“听到什么了?” 花花喵喵叫道,“我说了,你就要放我去乡下玩两天。” 江意惜点点头,“好。” 花花走近两步,放低音量喵喵叫道,“客人是女的,又给付婆子布置任务了。” “哦,什么任务?” “那个女人说,娘娘和她哥哥知道付婆子受了委屈,会补偿她。他们还骂孟老大是恶狼。她大哥找了一个人来帮忙,春末夏初来。他来了京城,就让付婆子做件事,这是最后一件……付婆子好像不愿意。 “那个女人许诺下次会考,英王争取让肖大人当主考官,还说会点孟辞羽当探花。付婆子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又问那个人是哪来的,那个女人没说……那个女人说想把孟华说给赵什么茂,付婆子不同意。” 江意惜问,“就这些?” 花花喵喵道,“这些都是干货,还不够?” 江意惜恳求道,“好孩子,你像原来一样来个实况转播。谁说了什么,一字不落都说出来。”又夸了它小一句,“你的记性很好的。” 第二百零一章 玩忽职守 江意惜非常不满意花花今天的表现。这么重要的内容,它几句话就说完了,居然还用了“好像”二字,之前从来没有过。 花花缩了缩脖子,喵喵说道,“我正难过伤心,有些话没听仔细,不能实况转播。” 江意惜气得瞪了花花一眼,“人家说你一句丑你就气成那样,连正经事都不好好做。你这次表现不好,不能出去玩。” 花花盼了许久,听说不让它出去玩,咧开大嘴嚎起来。 “我不理你了,再不帮你搞窃听了……” 小东西哭着跳下炕,再把门打开,向外面跑去。它要去找老太太,让她骂娘亲。 江意惜没理小东西,坐在炕上分析小东西的话。总结下来,它共讲了四件事。 第一件事,赵贵妃和赵互的确跟付氏暗中有来往,付氏在帮他们办事。孟家他们最恨的人,是孟辞墨。 这件事江意惜和孟家祖孙已经知道,不足为奇。 第二件事,赵互找了个人来京城帮忙,大概在春末夏初时到。那个人是谁,从哪里来,不详。他来了,就会让付氏做一件事…… 让付氏亲自出手做的事,肯定是对成国公府极其不利,外人又做不了的事。 第三件事,付氏不愿意,那边许诺下次会考想办法让欣赏孟辞羽的肖大人当主考官,孟辞羽或许能被点为探花。 江意惜暗哼,哪怕孟辞羽当了状元,对成国公府这种顶级勋贵之家来说,只是喜事一桩,属于锦上添花。跟让付氏做的足以撼动成国公府根基的事相比,不是一个级别。 付氏的丈夫是成国公府的当家人,成国公府倒霉了,成国公也得不了好,为什么付氏会答应。她答应,绝对不仅仅只是希望孟辞羽当探花。 第四件事,镇南侯府想让赵元茂娶孟华,付氏坚决不同意。 付氏不同意,说明她知道镇南侯府不会对孟华好,她跟镇南侯府的真正关系不算亲厚。 这四件事中,第二件事最重要,可小东西只说了个大概,或许里面还参杂了它的理解,不一定是全部事实。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让付氏做什么事。 付氏没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她应该是在等更大的利,绝对不是让孟辞羽当探花那么简单……或者,是老国公和孟辞墨分析的那样,她还有什么把柄被赵贵妃或者赵互拿捏着,她不敢不做。 江意惜气得肝痛,这么好的窃听机会,被小东西玩忽职守了。若是它“实况转播”,自己也能根据她们的话分析一下,抓抓重点。 成国公府的人也调查了了付氏早年和镇国侯府的事情。 付氏的母亲同赵贵妃、赵互的母亲是表姐妹,关系不算很近。但付家一直巴结着赵家,两家关系一直比较好。 付家的家势不算高,仰仗着镇南侯府很办了几件事,特别是赵贵妃上位后,付氏的兄长步步高升,现在已是南中省安察使。 自从付氏嫁进成国公府,遵照老爷子孟家子弟不站队的家训,明面上付氏跟赵贵妃和镇南侯府保持了距离,从不来往。 这次狩猎才知道,付氏不仅跟赵贵妃和赵家私下来往密切,还帮他们办事,甚至不惜出卖成国公府的利益。 他们分析,若付氏有把柄,应该是在她当姑娘时的把柄,或者付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付氏为了娘家不得不做…… 孟家知道的只是一点皮毛,深层次的情报一时没有办法打听到。或许在英王刚一出世,赵贵妃和镇南侯府就打上了夺储的主意,那时就开始布局。 而孟家,之前孟老国公几乎大半时间在外,心思也都用在打仗上。如今站队了,想帮平王了,许多事情都处于下风。老国公唯一留的一手,就是悄悄养了一队私兵,现在全权听命于孟辞墨。 还有孟家想不到的,就是她江意惜是重生人,知道一些先机。花花是九天外的一朵云,偶尔能搞搞窃听。否则,孟家更被动…… 不知不觉,窗纸已经泛红。 吴嬷嬷道,“大奶奶,该去福安堂了。” 江意惜起身,临香和水灵过来服侍穿衣。把薄袄脱下,穿上厚厚的棉褙子,再在外面披了件斗篷,戴上昭君套。 常走的路已经被扫净,路两旁是厚厚的积雪,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红光。 水灵在前面走,临香扶着江意惜跟在后面。 刚走过锦园,就遇到孟二奶奶母子。 圆滚滚的小安哥儿跑上前问道,“大伯娘,花花呢?” 江意惜牵着他的小手笑道,“已经去了福安堂。” 几人说说笑笑,半路遇到孟华。 她穿着银红提花锦缎褙子,披着一件湖蓝缎面出风毛斗篷。虽然脸型略方,也是算得上漂亮小娘子,但眼里的戾气减了分。 付氏一心想把了别人的闺女教歪,反倒没时间把自己的闺女教好。 孟华见着两个嫂子,没说站下行礼,脑袋一硬向前走去。 哼,曲氏生的种不好,娶的人更上不了台面。 江意惜喊道,“孟华,我有话跟你说。” 孟华只得站住回过头,“什么事?” 江意惜走上前,离她有小半丈距离,沉脸说道,“大姑奶奶是祖父、公爹、我家世子爷请回家住的。她再是合离,也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女,任何人没有资格说她是偏份,不该住在这个家。我家世子爷还说,他是大姑奶奶一辈子的倚仗,谁再敢动手打大姑奶奶,他就大耳巴掌招过去。” 孟华杏眼圆睁,“你敢威胁我?” 江意惜冷笑道,“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告知你。告诉你怎么做人,怎么做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孟华怒极,骂道,“你个贱人……” 江意惜满眼鄙视,摇头说道,“啧啧,连亲都还没定的小姑娘,出口不逊,动手打人,不友善姐妹,传出去,哪个好后生敢要?” 孟华气得大哭,“我要告诉我娘……”想着告诉她娘没用,她娘即使要收拾江氏,也要等到明年秋天。又道,“告诉我爹,告诉祖母,你当嫂子的欺负人。” 二百零二章 正面刚 孟华气鼓鼓向前走去。 江意惜对着背影说道,“正好,我也想跟公爹和祖母说说大姑奶奶如何受气的事。” 孟华脚步一顿,继续向前走去。 孟二奶奶羡慕地看了一眼江意惜。 敢这么豪横地教训小姑子,还是厉害的孟华,只有江氏了。 之前,以为江氏出身小门小户,嫁进高高在上的成国公府,又不得公爹和继婆婆喜欢,生活肯定不易,说不定会被挤兑得无法立足。 事实却完全相反,江氏没有倒霉,而倒霉的是大夫人,不仅坐实了她苛待继女继子继媳,还出卖家族利益。 孟华即再骄纵,只要大夫人不解禁,江氏就要强压她一头…… 听公爹和丈夫的意思,老爷子对孟辞墨的信任超过了成国爷,还让二夫人和她跟江氏维系好关系。 孟二奶奶笑得更真诚了。 她轻声说道,“听我家二爷说,祖父祖母心疼三叔早逝,三婶本份,想在族中抱个小子给三婶养。年后我家二爷就会回老家一趟,帮三婶找个两至五岁的小子。” 江意惜没听孟辞墨说过此事。或许是孟辞墨太忙,这些家事没怎么上心。 她笑道,“这样很好,三婶也有盼头了。” 几人去了福安堂,没看到孟华。或许她自知向老爷子和老太太告状得不了好,去什么地方等着成国公回来告状吧。 成国公要昧着良心帮付氏生的闺女,江意惜也没办法。 孟三夫人难得脸上有了笑容,跟老太太和二夫人说笑着。孟霜看着也比平时高兴,眉开眼笑地跟孟岚说着悄悄话。 孟月和黄馨安静地坐在那里。 没有爱做脸做色的孟华,场面要和谐得多。 花花趴在老太太的膝盖上,看到江意惜进来,小脑袋一昂转去一边。 老太太跟江意惜眨眨眼睛,故意沉脸说道,“你得罪花花了?” 江意惜笑道,“小东西不听话,我说了它两句,它就生气了。原来,它来找祖母告状了。” 老太太嗔道,“它不听话你也不能说,要好好哄着它。” 江意惜赶紧说,“哎哟,它有了祖母这个大倚仗,更骄纵了。” 众人一阵笑。 孟二奶奶笑道,“我之前就没看到过像花花这样的猫,又漂亮,又聪明,也不怪祖母喜欢它。” 小安哥儿吃醋道,“有了花花,祖母都不像之前那么喜欢我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 老太太招手笑道,“我的小乖乖,还吃上醋了。快来太祖母这里,太祖母稀罕你。”又对黄馨说道,“馨儿也来,太外祖母也稀罕你。” 两个孩子跑过去,一边一个倚在老太太身边。 老爷子从外书房回来。如今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只知养花养鸟,等着听皇上的差遣,而是开始谋划家族大事。镇南侯居然把手伸到他家,家里还有个里应外合的,不站队都不行。 放下繁杂的朝事,看到和乐的一家,老爷子心里还是高兴的。 男人们的一切谋划,除了朝廷,就是为了这个家的繁盛和美。 众人起身给他行礼,他坐去罗汉床上。 不多时,孟辞羽来了,接着是孟辞阅、孟二老爷,最后是成国公。他沉着脸,后面跟着孟华,孟华脸上还有泪痕。 成国公不善地看了江意惜一眼,给老两口行完礼后,坐去自己的座位上。 明明葭宝儿只是听了自己的话,带着孟月去相看罗仲书,遇到太子完全是巧合。 但他们两口子却拿着这事大做文章,说葭宝儿有意苛待继子继女继媳,把二十几年前的老帐都翻了出去。偏偏老父老母都听了进去,不仅惩罚了葭宝儿,夺了她的管家权,还把自己在家的权力驾空了…… 他们真的以为这个家就是他们两口子的了,以为他这个父亲是摆设。小户出身的江氏胆敢恃宠而骄,欺负出身高贵的小姑子。 她怎么敢! 成国公在袖子里的拳头握了握。若是那个逆子在家,他一定会暴揍他一顿出气。可如今江氏身怀有孕,老父又无原则护着他们,还是忍一忍,私下训斥江氏为好。 江意惜已经看到成国公的不善,孟华的得意。 她脸上浑然不觉。早知道成国公是这种人,但心里就是忍不住生气,替曲氏和孟辞墨姐弟不值。 孟道明这个后爹,只想付氏和付氏生的一对儿女,对曲氏生的一双儿女没有一点疼惜之情。若是有一点点父亲的担当,前世孟辞墨和孟月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这次也是如此,孟华的一面之词就让他气成这样。 孟辞墨不在,江意惜本不想跟成国公正面刚,可看到他这副德行,也不想忍了。 而且,老太太心软,觉得处罚了付氏,就有些对不起付氏生的儿子闺女,也更加纵着他们。孟华动手打长姐,只禁了一个月足,抄了几篇《女戒》。 江意惜跟孟月、孟岚和孟霜几个大小姑子说笑着,就是不搭理孟华。孟华委屈得不行,扭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看一眼父亲。 扮可怜,孟华终于学到付氏一点精髓了。 孟月也看出了父亲的不善,有些吓着了,主动找话跟孟华说,觉得这样是帮江意惜缓和跟孟华的关系。 成国公更生气了。江氏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如此冷落小闺女,背着自己还不知怎么欺负她。而且,大闺女跟小闺女的关系明明很好嘛,江氏不仅欺负人,还挑唆她们姐妹关系。 他再也忍不住,沉脸对江意惜说道,“江氏,做为长嫂,你居然敢辱骂小姑,还扬言要打她。我倒要问问,谁给你的胆子?” 他声音不大,却冷冰极了,吓得众人都住了嘴,江意惜也战战兢兢站起来。 她扶着肚子,站都有些站不稳,红着眼圈说道,“儿媳冤枉,儿媳没辱骂过小姑。至于打人的话,那的确是世子爷说的,儿媳觉得他没说错。不管他的哪个姐姐妹妹挨了打,他都应该打回去……” 成国公喝道,“放肆,长辈教训你,你还敢顶嘴?” 江意惜赶紧住嘴,用帕子抹着眼泪。 扮可怜,谁不会? 第二百零三章 教教你做人 见大儿子把江意惜吓成这样,老国公不高兴了。 他沉脸喝道,“有话不会好好说啊,吓着我那还没出生的重孙孙,你赔得起吗?”又对江意惜缓下声音说道,“辞墨媳妇,怎么回事?” 老国公没问成国公。不仅是他越来越不待见这个大儿子,还先入为主认为一定是付氏又挑唆大儿子苛待继子媳妇了。 江意惜哽咽道,“上次大姑奶奶被打以后,她和馨儿又被骂过几次。说她们是偏份,不该住回娘家,祸害娘家……听了这些话,不仅儿媳生气,大爷更生气。大爷觉得他没护好长姐和小外甥女,对不起仙逝的婆婆…… “今天看见二姑,孙媳就跟她说,大姑奶奶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女,是祖父、公爹、我家世子爷请回来住的,是正份。我家世子爷还说了,以后谁若再敢打大姐,他就大耳巴子招回去…… “二姑就骂我贱人,说我在威胁她。我跟她说我不是威胁她,而是告诉她,若再这样任性,动辄出口不逊,出手打人,会影响找婆家……这是我和二姑的原话,二弟妹、五个下人在场听着。” 江间惜又依次向老公爷、老太太、成国公屈了屈膝,说道,“祖父,祖母,公爹,孙媳不觉得今天做错了。爱护小姑也包括如何引导她们,她们做错事要指出来,而不是一味纵着。一味纵着,才是害了她们。” 这跟华儿说的话不一样啊,成国公本能地不相信江意惜。 他大声喝道,“江氏,你和孟辞墨那个王八羔子倒真是天生一对,都长了一副巧嘴。顶撞长辈,欺压小姑,还振振有词……” 老国公气道,“住嘴。他们说真话就是巧嘴,难不成一定要顺着你和你媳妇说瞎话才不是巧嘴?你个当爹的,从来一碗水端不平。” 老太太还是想给大儿子留脸面,那么大的人了,又是从一品大员,当着晚辈的面不能让他太难堪。 她忙劝道,“老公爷,有话好好说。” 老国公看了成国公一眼,又看向孟二奶奶和孟华,“说,江氏刚才的话是否有出入。” 孟二奶奶为难地看了孟华一眼,低头说道,“没有出入。” 老国公又看向孟月,问道,“华丫头打了你以后,又那样骂你们了?” 孟月流出了眼泪,低头不敢言语。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黄馨说道,“是,不仅二姨赶我们我,有些下人也说过不好听的话。我知道,她们是故意让我和我娘听见的。我想来告诉太外祖父和太外祖母,我娘说你们岁数大了,不好让你们生气。我就去跟大舅娘说了。” 说完,就唔唔哭起来。 孟华见老爹落了下乘,老爷子明显偏心江氏,哭道,“不管怎样,嫂子都不应该教唆大哥打我,咒我嫁不出去。” 老爷子说道,“这种事不需要江氏教唆,对于敢打他同胞长姐的人,辞墨自是不会手软。不要说辞墨,就是我,我也会打回去。 “还有,这个家还抡不到你来赶人,我说月丫头住得,她就住得。你一个姑娘家,敢打长姐,骂长姐,还恶人先告状,颠倒是非,哪家敢要?你自己不争气,怎么是别人咒你……” 孟华大哭道,“祖父,我没有颠倒是非,孟月一回来我娘就倒霉,她就是祸害我们家了。还有江氏,她做了不要脸的事,下人议论,却怪到我娘身上,她是故意的……” 老太太也气得不行,“胡说,明明是你娘做了错事,你还倒打一耙。唉,付氏不是那么会教人吗,怎么不多把心思放在亲闺女身上……” 孟华嘴硬道,“我娘没有错……” 老国公道,“先不说你娘的对错,你打长姐骂长姐,犯口舌之忌,就是不对。长嫂如母,她教训你没错,你却歪曲事实恶人先告状,这是你二错。你回吧,禁足一个月,抄《女戒》三十遍,好好反思你的所做所为。若敢再犯,就去庙子里禁足,勿怪我没提醒你。” 孟华捂着嘴大哭,不敢再闹。 她的丫头走过来把她硬扶走了。 成国公不高兴了。怎么自己要护着的闺女被罚了,而他要教训的江氏还做对了。 他鼓着眼睛说道,“爹,你说我一碗水没端平,你老人家也要端平才是啊。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江氏大度,关爱小姑,好好说话,她们也不会吵起来。既然是吵架,两人就都有错,不能只罚一个。公平起见,江氏也应该禁足。” 老爷子气坏了,喝道,“你放屁!你个猪油蒙了心的狗东西,被付氏的迷魂汤灌傻了,睁着眼睛说瞎话。月丫头是谁,馨儿是谁,辞墨又是谁,他们都是你的亲骨肉!这么多年来,他们受了忒多委屈你都当没看见,也没见你说句公平的话。 “今儿江氏替你们管教了华丫头,你就看见了,还要是非颠倒禁她的足。之前老子没有多的时间管教你,让你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是非不清,善恶不明。今天老子就好好教教你做人……” 说着,老爷子站起身走到成国公面前,照着他的脑袋啪啪乱打。 所有的人都吓着了,乳娘抱着大哭起来的孟照安和黄馨向门外走去,二夫人、三夫人及晚辈都走了出去。 老太太哭着劝架,二老爷跪着劝架。 成国公也吓着了,跪下任由老爷子打。还说着,“爹,是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要打用板子打,莫打痛你的手……” 老爷子听了,又拎起一把椅子往成国公背上砸。 还有一个晚辈没走,就是孟辞羽。 他跪着抱住老爷子的腿说道,“祖父,你老人家莫气。若是您和祖母气坏了身体,我爹和我们这些当晚辈的万死难辞其咎。祖父气不过就打孙子吧,我爹公务繁忙,是孙子没教好妹妹,惹长辈生气了……” 说着,也哭了起来。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心疼这个三孙子。老太太哭声更大,老爷子举起来的椅子再也砸不下去。 二老爷赶紧站起身把老爷子手中的椅子拿下来。 第二百零四章 解说和实况转播 江意惜等人都呆去了西厢房,听到上房内传出打人声和骂人声。 孟月吓得不停地抹眼泪,觉得自己又惹事了。 孟二夫人说道,“月丫头快莫难过,这事闹出来,对华丫头也是好事。在娘家被教训,总好过去婆家被教训。” 孟二夫人聪明,不好说成国公,就拿孟华说事。说完还看了自己闺女一眼,孟华是前车之鉴,希望闺女吸取教训。 孟三夫人也说道,“月丫头不要想多,安心住下。” 她心里一直不明白成国公到底怎么回事。就连她这个鲜少出门的寡妇都看出来付氏对继子继女不善,可他就是偏心那母子三人。 月丫头多可怜啊,从小被教得不知世事,嫁人被婆家揉搓,投奔娘家还被妹妹打骂。当爹的不护着,辞墨和江氏护着,他还不高兴。还有辞墨,从小被传出那个名声,小小年纪上了战场,差点没回来…… 江意惜没有安慰孟月,而是把黄馨拉到身边。这孩子才六岁,聪明又有担当,比她娘强多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祸闯大了,跟公爹闹成这样总归不好,得装病在屋里闷一段时间。不过,她一点不后悔把事闹大,孟华该收拾,孟道明那头傻驴子更该收拾。 不奢望孟道明被打一顿就能明白,至少以后不敢明面太过偏颇。这个爹被这么收拾,孟华也不敢再随意欺负孟月母女。 等那边动静小了,老太太让人过来传话,都回吧,晚饭各吃各。 这个时候的确不好看到成国公,众人都起身离开。 天上寒星闪烁,夜风呼呼刮着。 垂花门停着几顶轿子,除了孟岚和孟霜要走着回去以利于说悄悄话,其他人都坐轿子。 回到院子不久,饭菜就送了过来。 吃完饭,江意惜找出一枚松花石领扣。这是孟辞墨打仗时的斩获,颇具西域风情,非常别致好看。 她让梅香送给孟二奶奶,感谢孟二奶奶在那种情况下敢说实话。 江意惜刚洗漱完准备上床,花花就跑回来了。 它一脸兴奋,已经忘了跟江意惜有过不快。 江意惜把人打发下去,悄声问道,“看完热闹了?” 花花喵喵叫道,“看完福安堂的,又跑去正院房顶看。娘亲,你是想听‘实况转播’,还是听解说?” 若实况转播至少要用少个时辰,那几个人的话也不会有自己特别想知道的情报。 江意惜说道,“你看着办,重要的实况,不重要的解说。” 花花翻了个白眼,喵喵解说起来。 看到老父老母气成那样,成国公不敢再犯浑,承诺会把孟华管住,会多关心孟月母女……老太太苦口婆心教了一通,老国公又骂了一通,孟辞羽才把成国公扶回正院。 付氏看到成国公脸上有青痕,背上被砸肿,哭得肝肠寸断…… “……我活了上千年,见过的人行行色色,第一次看到这么会哭的女人。嘤嘤嘤嘤嘤,哭得孟傻帽直叫‘宝儿’,连孟老三都不好意思继续听,赶紧跑了。 “娘亲,孟傻帽把今天的事都算在了孟老大身上,他说一定是孟老大教娘亲这样做的。等孟老大回来会找由头猛揍他一顿,以解今日之气。 “付婆子说,自从江氏进门,他们就变得被动起来,江氏才是聪明人。还说,教训孟辞墨不如教训江氏。孟傻帽说,江氏怀了孩子,除了禁足,没有别的办法教训她。 “付婆子一下变了口风,说辞墨媳妇怀了老爷的骨血,不能让她生气,禁足都不行,还劝孟傻帽忍忍……孟傻帽又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花花的身子一下立起来,“解说转为实况转播。” 它跑去左边,粗着嗓门喵喵叫道,“我的宝儿,你这么好,他们怎么就是看不到呢。” 又跑去右边,捏着嗓子喵喵叫道,“老爷,只要你知道,我受再多委屈都值了。嘤嘤嘤嘤。” 再跑去左边,“葭宝儿,你为我生了个好儿子,孝顺,知礼,多才,比孟辞墨那个王八羔子强多了。孟辞墨气量窄,心思多,不孝敬父亲,不关爱弟妹,对上峰同袍也好不到哪里,将来不知会惹什么祸。 “他这个性子,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还娶了个眼皮子浅的小户女,我怎么放心把偌大的家业和后辈子孙的命运交到他手里。那一家子,只能守着一点祖宗留下的基业过活。等老父老母不在了,还是得想办法抓住他的把柄,把爵位交给墨羽。” 又跑去右边用爪子抹抹眼睛,“嘤嘤嘤,老爷,我知道你看重儿子,可那件事还是不要吧。真的换过来,又有人说我当继母的不慈……” 再跑去右边,粗着嗓门喵喵叫,“这事葭宝儿别管,为夫自有计较。不仅爵位和大半家产,等我老了,所有私房都也都留给辞羽。” 花花跑去正中爬下,恢复了正常声音。 “我听得直想吐,赶紧跑回来了。娘亲,我真想把孟傻帽的脑袋瓜子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他怎么只听付婆子的好话,不好的话明明说了,他全部自动过滤掉。还骂娘亲是眼皮子浅的小户女,想把孟老大的爵位再谋过去。气死我了,我要骂人了,娘的,傻X。” 它气得直呼气,胡子一抖一抖的。 这可爱样子把江意惜逗乐了,若不是怀孕,一定把它抱起来亲一亲。 江意惜并没有那么生气,她对孟道明早就不抱希望了。 劝道,“宝贝别生气,跟那种糊涂虫生气不值当。什么是色欲熏心,傻气冲天?他就是,他被付氏迷得没有心智了。好宝贝,等风头过了,想办法出去放放风,咱们一起去。” 花花高兴地喵喵叫几声,跑出去找水清了。 次日,江意惜说肚子痛。 吴嬷嬷和几个丫头都吓哭了,赶紧禀报二夫人,让人去请御医。 御医虽然摸着脉像平稳,觉得孟大奶奶比很多孕妇都健康。但他们多年游走于深宫和深宅大院,自是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处理。 第二百零五章 心想事成 御医斟酌着用辞说道,“孟大奶奶脉像不太平稳,要多卧床静养,切忌动气,多吃些补血补气的补药……” 又开了几副安胎药。 吴嬷嬷塞了老头二十两银子,让水灵把药方拿去二门,让吴有贵去药堂抓药。 老国公和老太太听说后,觉得江氏定是昨天被成国公吓着了,赶紧差人送来一堆补药,晚上又把成国公大骂一顿。 二夫人、三夫人、孟月、二奶奶听说后,都带补药来看望江意惜。 江意惜过起了李珍宝嘴里的“米虫”生活。 偶尔孟月母女和三奶奶母子、孟岚、孟霜会来陪陪她。为了装得像,江意惜都是躺在床上跟客人叙话。 没有客人时她就在上房几间屋里转悠,但不敢出上房门。 老太太怕江意惜想娘家人,又贴心地让人去江家说了江意惜保胎的事。 冬月初十那天,江洵、江三夫人、江意柔携着礼物来了浮生居。 昨天江洵回家听说姐姐不好,急得夜里觉都没睡好。 江意惜笑道,“没有大碍,御医说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没说不事,江洵才放了心。抿嘴笑道,“先生让我明年下场考武秀才,还说我非常有希望考中。” 江意惜喜得眉开眼笑,拉着江洵的手笑道,“我也觉着弟弟能考中。你这么俊俏,被点武探花都不一定。” 江洵红了脸,呵呵笑道,“姐姐看弟弟什么都好,我没有那么好的。” 江意惜固执道,“我弟弟就是这么好。老公爷现在在暖房,请他老人家晌午在这里喝酒,多跟你讲讲策略。” 不多时,孟辞晏来浮生居陪江洵,两个后生去东厢喝茶说话。 江意惜就让人去通知大厨房,送两桌上好席面和一壶好酒过来,留老爷子和孟辞晏在这里吃饭喝酒。 江意惜跟三夫人悄悄讲了卫樟有隐疾的事。 江三夫人拍了拍胸脯,“这些天老卫家着急得紧,想快些把亲事定下,许了好些好处。居然还找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也喜欢得紧。我还纳闷着,他家的条件比我家好得多,何至于如此。这么说来,那个病不会轻了,这不是坑人嘛。三婶谢谢你,明儿就让我家老爷把那桩事回了。” 江意惜拉着江意柔的手笑道,“三叔三婶心疼闺女,妹妹命好。” 江意柔红着脸点点头。若自己爹娘像老太太和江伯爷,肯定会用闺女为儿子和家里换好处了。 江三夫人又道,“前些天家里来了一位姑娘,叫段荷,今年十三岁,是老太太的一个表外甥孙女儿。老段家在定州,是定州首富,忒有钱。之前跟咱们家来往不算密切,三个月前突然示好起来,给老太太送了好些礼。 “我们想着老段家应该是想通过江家攀上你们成国公府,这也是常情。可把他家姑娘送过来,说是陪老太太解闷儿,这就让人费解了。老太太有亲孙女亲孙子,还有重孙子,需要一表三千里的远房亲戚来解闷儿吗? “偏老太太对段小姑娘比亲孙女还稀罕,‘荷儿荷儿’叫得极是亲厚。洵儿一回来,老太太就夸段小姑娘如何如何好……我和我家老爷觉着,老段家应该是看上了洵儿。” 江意惜气红了脸。 之前她根本不想搭理那个自私凉薄的老太太。后来知道江辰不是亲爹还对她那么好,感动之余,想把之前的恩怨放下,照顾好江辰的亲人。 不想让老太太拿江洵的亲事换好处,她送过不少礼,还写信暗示,江洵的前程不可限量,他的亲事她这个当姐的有计较。 可那个老太太只看眼前利益。老段家送再多银钱,能有子孙有大好前程重要吗? 她对江三夫人说道,“三婶回家跟三叔说,再让三叔跟大伯说,三叔有能力,大哥处事圆滑,若谋划好了,肯定能再进一步。若谋划不好,现在的差事都不一定能保住。老太太硬要插手洵儿亲事,阻了儿孙的前程,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她当然不会阻三老爷的前程,江晋嘛,就要看老太太和大老爷的态度了。 江三夫人忙道,“好,我一定让我家老爷跟大伯说清楚,把老太太看好。” 晌饭前,又让人把孟岚和孟霜请来,她们和江意柔已经玩得非常好了。 冬月中下旬,江意惜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偶尔会由丫头扶着在浮生居和锦园里散散步。 二十二这天下晌,江意惜收到一张贴子,郑婷婷姐妹要来玩,她们还邀约了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一起来。 江意惜苦笑。那个小姑娘,想保持距离却不忍心推远。 想到江意柔一直想跟这些贵女们一起玩,她又让人给江府送信,请江意柔明天过来玩。 这么多小姑娘,自己身体又不好,江意惜又让人跟孟岚和孟霜说好,明天她们过来陪客。 晚饭前内待突然来了外院,让孟辞羽去接懿旨。 接懿旨必须所有主子陪着孟辞羽去接,婆子匆匆去内院通知所有女主子。 太后下懿旨,一般都是赐婚和奖罚。孟辞羽是男人,奖和罚太后不会管,最大的可能就是赐婚了。 想到赵贵妃和镇南侯府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付氏,江意惜心里一沉。 付氏心仪的是郑婷婷,孟辞羽心仪的是崔文君,江意惜不想让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好姑娘嫁给孟辞羽。不说孟辞羽是不是好人,那付氏绝对不是善茬。 所有在家的主子都来到前院。 那个内待见人来齐了,笑道,“孟三公子,接旨吧。” 众人跪下。 内待唱道,“皇太后懿旨。哀家听闻成国公之三子辞羽,天姿聪颖,才貌俱佳,甚悦。崔次辅有女文君,品貌出众,温柔知礼,与汝堪称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为成人之美,特将其许配于汝为妻。钦此。” 孟辞羽双后伸过头顶,“谢太后娘娘。”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终于心想事成了。 内待把懿旨放进孟辞羽手里,笑道,“恭喜孟三公子,恭喜老公爷了。” 第二百零六章 各有心思 崔文君出身名门,父亲是次辅,她本人美丽多才,贤惠知理,还是京城“四美”之一,属于一家有女百家求。 若是之前,老国公会大喜过望。但自从知道付氏暗地里帮镇南侯府办事,老爷子就不想给孟辞羽找门第太高的媳妇了。一个是不想付氏裹挟儿子和儿媳妇为她办事,一个是以后更好收拾付氏。 他已经看好了两家,还没等定下来,赐婚的懿旨就到了。而且,这可能是赵贵妃在背后的谋划,更让老头心里不舒坦,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老太太是真的为孙子高兴。三孙子要走科举,有这样一门亲,他将来的路更好走了。 付氏更是喜极而泣。之前赵贵妃的意思是让孟辞羽娶郑婷婷,但郑家明确拒绝。在此时定下崔家女,遂了儿子的心愿,也最大限度缓解了自己的窘境。 太后赐婚,做为生母必须去宫里谢恩,还得同崔家商议定亲事宜。对外自己的“病”好了,“禁足”也就自动解除。不可能马上把管家权弄回来,但丈夫是当家人,老两口已经年迈,这个家早晚会回到自己手中。 此刻,她心里是非常感谢赵贵妃的。 送走内侍,众人回内院之际,付氏对老太太说道,“婆婆,明儿要给宫里递个贴子,我想带华丫头去兹宁宫谢恩。既然进了宫,也想去看看贵妃娘娘,她到底是我的表姐。” 她之前进宫见太后,五次中只有一次去见赵贵妃。为了避嫌,见面时间不会超过两刻钟。 这事老太太不能反对,见表姐是人之常情。为了给三孙子面子,也为了尊重崔家和未来的孙媳妇,付氏也不好继续关着了。 她点头说道,“好,让外事房去办,你也去福安堂吃晚饭吧。” 得商量辞羽和崔姑娘的定亲事宜及聘礼准备,还得再敲打敲打她。丈夫和儿子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不能为了外人害自家人。若敢再犯,管她儿媳妇姓啥,这个家是留不得她了。 “是。”付氏恢复了平静,向老太太屈了屈膝。 孟华眉花眼笑来扶付氏。 老太太阻止道,“华丫头,你还在禁足,回自己小院。” 她知道,若孟华再不校正过来,这丫头就彻底毁了。 孟华含着眼睛跺跺脚,不愿意。 付氏暗恼,还是说道,“老太太说得对,你回去吧。” 见老太太坐轿子走了,付氏又找孟辞羽的身影,那个身影已经扶着健步如飞的老爷子向外书房走去。 他们要把懿旨放去那里,再在吉日请进祠堂。 闺女鲁莽,好在儿子睿智,知道该做什么。 付氏心里更加舒畅。有听她话的好丈夫,还有为她谋划的好儿子,自己的前路比这里的所有女人都光明。 等着吧,自己的耻辱总要找回来,看她怎么收拾江氏那个贱人。还有闵氏那个眼皮子浅的,一点小利就被收买过去。至于孟月那个傻丫头,她从来没放在眼里。 付氏对孟月笑道,“月儿,几天前娘无事翻腾了一遍嫁妆,里面有一架苏绣双面绣小桌屏极漂亮,绣的是猫滚绣球,你一定喜欢。明天去我那里看看。” 孟月低下头嗫嚅道,“谢谢太太,不了。” 付氏含着泪说道,“月儿,我们二十几年的母女情份是实实在在的,我对你的好我不信你没看到。时间还长,你会明白我的。” 说完就扭头上了轿。 拉着孟月手的黄馨低声说道,“娘,馨儿想吃林嬷嬷做的玫瑰卤。” 她几乎每天都会听林嬷嬷跟娘亲讲大夫人如何害娘亲和大舅舅,提醒娘亲不要再被骗。再加上孟华打骂过娘亲,她心里更加恨大夫人和孟华。她也知道娘亲心软,想着回去后再让林嬷嬷数落一遍大夫人是如何害人的。 听聪明的小姑娘拿林嬷嬷敲打孟月,江意惜失笑。 有黄馨和林嬷嬷看着孟月,付氏想再把孟月骗过去可不容易。 江意惜内心还是有些挫败。好不容易把付氏打下去,她又凭着这门亲事翻了上来。偏老爷子和孟辞墨想知道付氏有何把柄,不愿意马上下暗手把她处理了。得让花花再跑勤些,早些找出她的把柄,早些处理了。 只是可怜了崔小姑娘,所托非人,或许以后各为其夫会跟自己翻脸也不一定。当然,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她是崔大人的掌上明珠,崔家挑女婿挑花了眼。孟辞羽正值婚配年纪,出身高贵又才貌双全,崔家没有把他列为女婿人挑,狡猾的崔次辅应该嗅出了什么。 这次被太后娘娘突然赐婚,不知崔次辅愿不愿意为了闺女而选择站队英王。 挫败的不止江意惜,还有二夫人。刚到手的一部分管家权,还没捂热乎,就不知什么时候又要交回去,还会被那个吃里扒外的女人看笑话。 此时天已是暮色四合,灯笼都挑了出来。 众女眷和孩子坐轿子去了福安堂。 二夫人三夫人恭喜着老太太得了个好孙媳妇,却没有恭喜付氏得了好儿媳妇。付氏浑然不觉,也跟着一起拍老太太马屁。 众人在等男人们过来吃饭,还让人备了许多酒。 下了衙的男人被请去外书房,几人商量了一阵才回福安堂。 喝酒吃饭,恭贺着成国公和孟辞羽。成国公是真的高兴,因为一个好儿媳妇,有些事更好办成了。他似乎比当事人孟辞忌还高兴,喝了很酒,也没看出老父不太高兴。 饭后,留下成国公、付氏、孟辞羽、二老爷商量婚事,其他人回去。 说婚事就避免不了说钱,江意惜如今主管中馈,也应该留下。但她现在怀孕不能累着,又跟付氏母子是这样一种关系,老两口便没留她,出多少钱告之她就是了。 花花知道这时正是自己的用武之地,“哧溜”钻进罗汉床底下搞窃听。 看见那敏捷的小身影,江意惜暗笑不已。 出了门,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江意惜坐轿回了浮生居。 第二百零七章 贴私房 半夜,江意惜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挠门的声音。 接着,又隐约听到水清的声音,“大奶奶已经睡了,跟我回去。” 花花不愿意了,喵喵大叫起来。 水清的声音,“哎哟,手背又挠伤了。” 江意惜清醒过来,大声说道,“让花花进来吧。” 侧屋值夜的水灵走了出去,接过花花拍了一下它的小屁屁,小声骂道,“都半夜了,还在闹。” 这几个丫头中,只有水灵敢打它,花花也拿水灵没办法。水灵手脚灵活,花花想挠她咬她,基本不会得逞。偶尔得逞了,水灵不怕痛,还会使劲掐它的小屁屁。 它找主人告状,主人不痛不痒说几句水灵,水灵下次照样掐。久而久之,花花就不敢惹水灵了。 水灵把花花放下,又把灯点上,出了卧房。 江意惜对今天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又不好不领小东西的情。起身倚在床头说道,“很晚了,简明扼要,挑重点。” 花花喵喵说道,“孟傻冒想拿二万五千两银子给孟老三置聘礼,老国公不同意,说那是世子的待遇。府里嫡子的聘礼都是两万两银子,就拿两万两。成国公又说他贴私房,他的两个儿子待遇要一样。 “老国公说,要贴私下贴,聘礼只能是两万,这是定例……老国公又说崔姑娘岁数小,孟老三也不大,孟老三春闱后再娶亲。成国公和付婆子都不愿意,特别是付婆子,都哭了,他们想明年娶亲。长话短说,经过一番争论,老国公完胜。 “之后,老太太教育付婆子,让她记住婆家才是她的家,若再敢胳膊肘子往外拐,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孟傻冒又帮着媳妇说话,说付婆子不会出卖婆家,那件事是意外。老国公气得又想打人,他才闭了嘴……然后是变换场地。” 花花停下喘了几口气,又抖了抖胡子,声音变得怪异起来,“嗷~~嗷~~嗷~~” 江意惜一个哆嗦,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叫停,“停停停……你叫春呢,声音这么难听。” 花花又怪异地叫了几声,才恢复正常声音喵喵叫道,“不是我叫春,是付婆子叫春,听得我四腿打颤,赶紧跑了。啧啧,我听了那么多壁角,现任娘亲的,原娘亲的,原娘亲的儿媳妇、孙媳妇的,都不像她,丢人。” 江意惜脑补那个场面,笑出了声。嗔道,“真是个小坏蛋。好了,你去歇息吧。” 花花走后,江意惜清醒过来。 看来,无论基于政治原因还是家族原因,老爷子都不想在付氏活着时孟辞羽娶崔文君。孟辞羽考完春闱,起码还有两年半。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查得出付氏的情况,再暗中把她弄死或者休弃。哪怕没查出来,也不会留下付氏这个祸害。 付氏狡猾,肯定会想办法让崔家提出早日完婚。但崔次辅是老鬼,若他不喜欢这门亲,也会想办法往后推…… 既然还有那么久,聘礼也不忙在这一时。 不过,想到孟道明非得给孟辞羽贴五千两银子,想让孟辞羽跟孟辞墨聘礼一样高,江意惜又暗骂一声。 听孟辞墨说,从小到大,孟辞羽得的东西比孟辞墨多得多,包括物质和父爱。唯一这次孟辞墨比孟辞羽多了,还是按例,孟道明就不舒坦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太让人寒心。 还好老爷子向着孟辞墨,私下给了他不少私房……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让从小缺爱的孟辞墨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有了念想。 次日,早饭后江意惜去福安堂请安。 老爷子和老太太通报了一下置聘礼的事,说时间充裕,让江意惜慢慢准备。 出了福安堂,孟辞羽又来给江意惜道谢,“辛苦大嫂了,在这个时候还要为弟弟忙碌。” 他眼含笑意,给江意惜躬了躬身。似乎从来没发生过“她拉他下水”的事,也没发生过孟辞墨和江意惜联手打击付氏的事。 江意惜不想装,前世那些悲惨经历让她不可能笑对付氏母子。 她只说了句,“三爷客气了。” 巳时末,江意柔第一个来了浮生居。 小姑娘打扮得非常漂亮。 她悄声告诉江意惜,卫家那门亲事退了,听说老卫家非常不高兴,说江家吊了卫家那么久,最后还不同意。 江伯爷和三老爷跟江老太太谈了许久。尽管老太太非常不愿意,还是承诺不再管江洵的婚事,又想把段姑娘许给江文。 江文是江伯爷的次子,今年十三岁,比段姑娘还小两个月。 江伯爷对段姑娘的印象不错,段家有钱,又有别的关系,用个次子联姻他也愿意。这还要看段家愿不愿意,毕竟段家看中的是有成国公世子当姐夫又上了京武堂的江洵…… 江意柔没敢说的是,老太太大骂江意惜,还骂得很难听。 江意惜猜得到老太太不高兴,她已经不在乎了。 不多时,郑婷婷、郑晶晶、郑芳芳、赵秋月、薛青柳来了,崔文君没来。 几个小姑娘都听说了太后娘娘给孟辞羽和崔文君赐婚的事。 除了郑婷婷和郑晶晶,其他几个小姑娘都极是羡慕这段姻缘,说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郑婷婷是听说了一些内情,郑晶晶完全不懂。 孟岚和孟霜又被请来陪客。 下晌,几个小姑娘带着花花一起去暖房参观花,如今锦园的花草在京城出了名。 江意惜和郑婷婷走在最后。 郑婷婷跟江意惜咬着耳朵,“崔姑娘不会喜欢这门亲事。之前,我们都看出孟三公子或许对崔姑娘有意,没少打趣她。崔姑娘对孟三公子的印象也非常好,可她说她父亲不喜欢。 “孟三公子很优秀,崔大人不喜欢的不会是他,应该是他背后的人。唉,崔家挑来挑去,还是挑了个崔大人不喜欢的女婿。” 小姑娘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意惜一眼。她非常幸运,自家拒了成国公的提亲。太后娘娘在给大哥和孟华赐婚前,又先问了伯祖母。 两人再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第二百零八章 安抚 申时,把郑婷婷等人送走,江意惜打开锦盒看了眼宜昌大长公主赏赐她的礼物。 这是一套碧玉梅花头面,共十件,样式漂亮,雕工精细,内务府制作,是大长公主尚郑驸马时的嫁妆。 大长公主因为这段时间吃了江意惜煲的补汤,身体好多了。她心里高兴,让郑婷婷把这套首饰转送给江意惜。 郑婷婷还打趣说,宜昌大长公主极是后悔没早些发现江意惜的好,否则就抢先把江意惜说给郑璟当媳妇了…… 江意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鼻子“哼”了一声。 郑婷婷觉得她的样子是瞧不上郑璟。玩笑道,“璟哥除了比你小两岁,其它条件不错的。长得好,学问好,武功好,家大业大……当然,能力上比孟大哥还是差了不少。” 江意惜把锦盒盖上,让吴嬷嬷拿去库房。 吴嬷嬷道,“大奶奶,这套首饰极漂亮呢,放在妆台里,大奶奶什么时候想戴了,好取。” 江意惜道,“留着送人,我不喜欢这个样式。” 宜昌大长公主之前送的几样礼物,不是放去库房,就是送人了。 吴嬷嬷没想那么多,真以为江意惜不喜欢这套首饰。 次日巳时初,付氏坐马车去往皇宫。 她先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磕了头。 夏太后本来对付氏的印象就很好,觉得她温柔贤淑,又是孟老国公的儿媳妇。后来付氏成了江意惜的婆婆,江意惜又是李珍宝玩得最好的手帕交,对付氏的态度更好了。 还说道,“以后你进宫把江小丫头带着,哀家想看看她。” 付氏笑着应下。 她拍了几记马屁,说了几句孟辞羽和崔文君如何般配后,夏太后就说起了李珍宝。李珍宝如何可爱,如何孝顺,如何聪慧,如何美丽…… 付氏做足了功课,把李珍宝好一通夸,还都夸在了夏太后的心坎上。 末了说道,“我常常听江氏说想念珍宝郡主,还说她现在胎坐稳了,会找时间去看望珍宝郡主。虽然看不到人,但在门外安慰安慰,珍宝郡主也会好过些。” 夏太后更满意了,说道,“小珍宝正在受苦呢,哀家一想到就心里难受。若是玩得好的手帕交去看她,肯定高兴。不过,江小丫头还怀着孕呢,路上可要小心些……” 夏太后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没说多久话就困乏起来,付氏告辞。 从慈宁宫出来,付氏又去了赵贵妃住的长福宫。此时正是晌饭时间,赵贵妃留付氏在宫里吃了晌饭。 等到身边没人了,付氏才含着眼泪说,“表姐,妹子知道你慈善,知道你一直对我好。可是,可是……我年少不知事上了当,那人不能拿捏了我,还要拿捏我儿子。辞羽是我的命,我就是拚着一死,也不许别人伤害他一丝一毫。” 赵贵妃疼惜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看看你,竟是一下瘦了这么多。但放宽心,该处理的人早就处理了,又隔了这么久,那边不会知道。 “辞羽是你儿子,也是本宫的表外甥,本宫极是心疼他。英王也非常欣赏那个表弟,说他多才稳重,假以时日定成大器。”声音放得更低,“本宫会劝着他些,不许他再拿辞羽说事,辞羽永远姓孟……” 付氏流泪道,“辞羽本来就姓孟,是我家老爷的嫡次子,由不得人瞎想。” 赵贵妃又柔声安抚道,“本宫知道,本宫知道。我们从小玩得好,我对你比对亲妹子还看重,自不会让人欺负你。下次他进宫,本宫会好好说说他,看把你吓的……” 听了这个表态,又看到赵贵妃眼里的疼惜,付氏心里总算好过些。她知道眼前这位表姐不是慈善人,但自己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又被那个恶人害得这样惨,他们总应该有一点怜悯之心吧? 两人又说了几话,付氏告辞出宫。 看到那个背景,赵贵妃滑过一丝冷笑。她不先起那个不要脸的心思,想嫁进侯门当继室,巴巴地把自己送上床,人家还能强了她? 之前做的事还算漂亮,这两年却连连失误。没弄死孟辞墨还意外让他治好了眼睛,孟老头回府坐阵,看江氏看走了眼,差点把她自己暴露了…… 付氏回到孟府,已是申时初。她直接去了福安堂,在家的女眷孩子都在那里了。 付氏笑眯眯地说了她同太后的对话。只是把她主动说江意惜要去看李珍宝的话变了一下,成了太后娘娘希望江意惜去安慰李珍宝。 江意惜本来就想在天气好的时候去昭明庵一趟,看望李珍宝的同时,在扈庄住一晚。再在第二天直接去报国寺看望愚和大师,把快装满的一筒眼泪水交给他,再给他拿些茶叶过去。当然,回来的时候也要拿些愚和大师送的好茶。 那两段路平坦,江意惜怀得稳,坐马车没有大碍。 但由付氏用她在太后娘娘那里讨好,江意惜就不高兴了。而且,她严重怀疑是付氏主动说她让去的。 偏江意惜又不能说不去,让她憋得内伤。 老太太心里更不高兴。辞墨媳妇怀着身孕呢,出行有个万一怎么办?但太后娘娘说了这个话,她也不能说不让去,憋得老脸通红。 江意惜安慰老太太道,“祖母放心,我身体无事。” 次日,老国公去暖房侍弄花草,中途去浮生居喝茶。 江意惜遣退下人,亲自泡上茶奉上,笑道,“愚和大师送的好茶没了,祖父将就喝。” 她小声说了想趁着去看望李珍宝的时候再去报国寺一趟。 老国公特别高兴孙媳妇被愚和大师看重,叮嘱道,“出行要注意安全,不能被人设计进去。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还是不得不防。” 江意惜也这么想。 付氏和那边肯定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江意惜,但总要防着些。 两人小声商量了行出计划。 老国公又说道,“你再忍忍,等把那个祸害除掉就好了。我们有了一个重大发现,也找到了突破口,已经派人去寻了。” 江意惜没好问什么重大发现,只要找到方向就好。只不过,年代久远,又不愿意打草惊蛇,查起来不易啊。 第二百零九章 春末夏初 二十六这天,天空湛蓝,朝阳似火。虽然没有一点温度,却把房上、树上、道路两边的积雪照得泛红。 江意惜,抱着花花的水香、吴嬷嬷、梅香去外院坐上马上,由吴有贵赶马车,还跟了两个护卫。 车椅上铺着褥子,手里抱着小炭炉,脚下踩着小炭炉,腿上还搭了床小褥子,江意惜倒不觉得冷。 路过南风阁的时候,马车拐了进去。 这是孟辞墨的私产,生意不温不火。成亲后,孟辞墨把这座酒楼送给了江意惜,江意惜一直在想怎么让酒楼生意好起来。 论实力和新颖,她再怎么折腾也赶不上“食上”一二,就决定利用自己的特长,让酒楼主营药膳。名字已经取好,叫“滋补玉膳堂”。 今天去跟郭掌柜说说装修情况,重新招几个大厨。 小半个时辰后,吴有贵赶着马车及两个护卫出酒楼向东门而去,吴嬷嬷还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不久,另一辆马车出南风阁,向西而去。 江意惜带着花花、水香、梅香坐在这辆马车里,由孟虎赶车。孟虎是孟家私兵中的一个小头头,专门为孟老国公和孟辞墨在外跑腿。 另有几个私兵远远跟着这辆车。 午时初马车就到了报国寺前。 梅香先下车,把江意惜扶下来,抱着花花的水香最后下车。 孟虎把马车交给一个私兵,他从车里拿了两个大筐出来。江意惜对外的说辞是,大筐里装的是含了茶叶的素点。 几人刚走进报国寺,门口的一个小沙弥合什笑道,“江施主,又见面了,师父让贫僧来这里接你。” 正是愚和大师的小弟子戒九。 江意惜跟他合什笑道,“大半年不见,小师父长高了不少。” 众人向寺后走去。 来到一个禅院前,守在门口的戒七接过孟虎手中的大筐,戒五接过水香怀里的花花,戒九请他们三人去不远处的亭子里歇息。 他们看看江意惜,江意惜点点头,他们便跟着戒九向亭子走去。 江意惜跟着戒五、戒七进了禅院。 禅院幽深,到处覆盖着白雪。 进了禅房,一股暖气和檀香扑面而来。 又进入东侧屋,黑影一闪,花花跳入老和尚的怀里。 愚和大师哈哈大笑,“小东西别来无恙?”说着,拿了一块素点放进花花的小爪子里。 戒七把两个大筐放在炕边,戒五给江意惜倒了一盅茶放好,两人退下关好门。 屋里只剩下愚和大师、江意惜、花花。 江意惜从两个筐里拿出两包素点及四大包茶叶放在炕上,再从袖笼里取出小铜筒交到愚和大师手上。 才双手合什道,“大师,我的诚意够足了吧?” 看到这么多好东西,愚和大师满意地点点头。又把小铜筒打开看了看,闻了闻,笑得一脸褶子。 他把小铜筒盖上,用手捏了捏花花戴在脖子上的避香珠说道,“明年春末夏初那段时日,小东西要注意安全。阿弥陀佛。” 江意惜道,“大师的意思是,明年番乌僧和玄雕会来京城?” 愚和大师说道,“若料得不错,八九不离十。” 江意惜有些担心,“花花戴着避香珠就会无事?” 愚和大师道,“不止小东西的避香珠不能取下,女施主的避香珠也不能取下。切记,切记。有了避香珠,你们自会泯然于众。老纳年后要出一趟远门救人,若女施主有事,可找戒五。” 江意惜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又问道,“就没有打得过玄雕的动物?” 她心里慌的厉害,不光是番乌僧和玄雕要来,好像还有什么她一时没抓住的事情。 愚和大师道,“玄雕几乎没有天敌,对付它的唯一办法就是用箭射死。不过,谁也不愿意与番乌僧为敌,去射那个怪物。女施主莫慌,只要它发现不了你们,没什么可怕的。” 江意惜又问,“他们为什么万里迢迢来这里?” 愚和大师道,“自然有吸引他们来的东西……阿弥陀佛,老纳已经说得太多了,言尽于此。阿弥陀佛……” 他闭上眼睛开始念佛,如石化一般,任花花抓扯他的胡子 这是送客了? 今天没白来,至少知道了番乌僧和玄雕要来的准确时间。 江意惜起身对花花说道,“走吧。” 她开门走出去,戒七又进屋把两个大筐拿出来,装了几大包茶叶进去。 戒五抱着猫,戒七拿着筐,同江意惜一起出了禅院。 水香和孟虎走过来,接过花花和大筐,几人向寺前走去。 几人拜了佛,吃了斋,又坐上马车向扈庄而去。 水香已经给小炭炉重新换了炭,非常暖和。 江意惜闭着眼睛想老和尚的话。突然她的眼睛一下睁圆了,抓住了她之前没想透的事。 春末夏初! 花花说,丁二夫人告诉付氏,春末夏初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来京城,那个人来了后让付氏帮着办一件事。 赵贵妃、英王和镇南侯专门请来的人,绝对不会简单了。 番乌僧,不是谁都能请到,不是极大的诱惑也不会把他吸引来这里。 那么,他们请的人极有可能是番乌僧。 请他来干什么,用什么诱惑能把他请来? 干什么江意惜实在猜不透,诱惑么,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国师头衔,或是能提高番乌僧修为的什么灵物? 最有可能是后一种。 江意惜的心狂跳起来。在不暴露花花的情况下,必须把这个时间点告诉老爷子和孟辞墨…… 到扈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 吴嬷嬷和吴大伯正等在门口团团转。 看到马车驶来,赶紧把大门打开。 吴嬷嬷亲自把江意惜扶下来,“炕烧好了,大奶奶快去暖和暖和。” 江意惜也冻得手脚发僵,去炕上坐好。 花花一来这里就兴奋,爬上房顶不下来。 饭菜摆上炕桌,江意惜先喝了一碗滚烫的猪肚汤,才觉浑身暖和起来。 吃完饭,林嬷嬷的儿子媳妇及两个孙子孙女来给江意惜磕了头,江意惜赏了两个大人各一个装了银锭子的荷包,两个孩子各一个赤金项圈。 第二百一十章 灵兽 林家人走了,江意惜又悄悄问吴嬷嬷,“路上出意外了吗?” 吴嬷嬷摇头道,“没出任何意惜,非常顺利来到扈庄。” 江意惜点点头。看来,跟他们之前的猜测一样,这时候付氏不敢动手,只是希望江意惜因坐车劳累而动胎气,甚至滑胎。这样,即使江意惜有个不好,也是太后造成的,怪不到她,也怀疑不到她。 江意惜又让吴嬷嬷把她的小孙子吴超抱过来。 超小子半岁多,白白胖胖,咧着小嘴咯咯笑着,极是可爱。 江意惜把准备好的小银项圈给他挂在脖子上。 之所以给林嬷嬷的孙子金项圈,是感谢她当初对孟辞墨的提点。若没有她,孟辞墨不仅不会知道那些往事,或许还会继续浑浑噩噩不思进取。而小吴超,江意惜可没少他送礼物。 花花在外面闹腾够了,回屋吃了饭,洗漱完,被水香抱来趴在炕上的另一头。 小吴超已经昏昏欲睡,吴嬷嬷把他抱走了。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江意惜瞪了花花一眼,嗔怪道,“就知道玩,你就一点不着急?” 花花鼓了鼓琉璃眼,喵喵问道,“急什么?” “愚和大师的话你没听到?” 花花用爪子巴拉一下脖子上的小珠子,“听到了。老和尚说我们戴着避香珠就无事,就能泯然于众。我是万千猫中的一条普通猫,还有什么着急的。” 江意惜道,“你上次不是听说,明年春末夏初赵贵妃和镇南侯要请一个人来,来了后还让付氏做件事。我怀疑,他们请的人或许就是番乌僧,让他过来帮着他们对付政敌。政敌里肯定包括祖父和辞墨,番乌僧岂不是会注意我们家,也就注意我们了?” 花花吓了一跳,身子都立了起来,小爪子把避香珠抓得更紧。 喵喵叫道,“我们家只有五只猫,我是五只猫中的一只,很容易被注意到。我不出门,还要一直戴着它。” 江意惜又道,“能把番乌僧吸引过来,会不会他们找到了什么供番乌僧练修为的灵兽?灵兽具体是指什么,是你这样的吗。” 花花不高兴了,眼泪都涌了上来,鼓着腮帮子喵喵道,“我虽然装在猫皮囊里,却不是猫。我是九天外的一朵云,是有仙气的灵物,不是兽。” 江意惜赶紧道歉,“宝贝,是娘亲说急了,没表达清楚。你这是云,不是猫。宝贝,到底什么是灵兽,包括了哪些。除了灵兽,还有没有像你这样带仙气的灵物?” 顾名思议,灵兽就是有灵气的兽,可这灵气该怎么界定……这些重要的问题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愚和大师打发走了。 花花的小身子软下来,趴下说道,“在天上的时候,我没发现这个世界有像我这样带仙气的灵物。或许真的没有,也或许有我没发现。至于灵兽嘛……倒是有一些。比如变异的兽,活得够久的兽,在没有浊气熏染的山巅或深水中生活的兽或鱼……” “这些兽非常罕见,人多的地方根本不会有。我觉得,番乌僧之所以有乌斯藏修炼,就是因为那里人烟稀少,气候恶劣,许多地方没被浊气熏染过,好找灵兽。” 江意惜道,“乌斯藏离我们这里万里迢迢,赵贵妃和镇南侯府是用什么把番乌藏诱惑来的?总不会是黄白之物吧。” 花花道,“那些只想练修为的僧人,连饭都可以不吃,还惦记什么黄白之物。应该是他们抓住了什么灵兽,才能把番乌僧吸引来。” 小东西的猜测跟江意惜不谋而合。 江意惜瞥了一眼花花,小东西战斗力低,根本不敢让它去镇南侯府侦察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兽。 还是得跟老爷子和孟辞墨商议…… 江意惜转了一圈腕上的珠串,叹了一口气说道,“歇息吧,这事看怎么跟我祖父和辞墨透透。”又嘱咐道,“你不要再到处跑,以后暂时让水灵负责你的一切……” “不要,”花花瘪着嘴想哭,“水灵没有水清温柔。又厉害又泼辣,只有吴有贵那个傻冒稀罕她。” 江意惜道,“水灵身手好,哪怕在府里,也让她随时跟着你。我怕镇南侯府为了找灵兽,招揽了什么奇人异士,发现你的不同……” 本来花花还想趁着没到那个特定时间,出去好好玩玩。一听娘亲的这些话,也不敢想着玩了,小脑袋点得像个拨浪鼓。 夜里,江意惜辗转反侧睡不着。想着该怎么跟那对祖孙说,怎么避开乌番僧和玄凋……关键是,她的预产期是明年四月中下旬。而这个时间,恰恰是夏初…… 次日卯时初江意惜就起床了。已经跟吴嬷嬷说好,今天她亲自做点心和煲汤。 出了卧房,看到侧门门外摆着一张小榻,花花正睡得香。 在彻底排除危险,花花都会睡在侧门外,尽可能的离她最近。 打开正房门,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天上闪着寒星,廊下的灯笼在风中飘摇着。 水灵扶着江意惜,梅香在前面打着羊角灯,几人来到外院厨房。 吴嬷嬷和吴有富家的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了。 江意惜做了两样点心,保了一罐素补汤。 做完已是辰时末,几人匆匆吃完早饭。 天气冷,江意惜坐轿。没敢找外面的轿夫,抬轿的是两个孟府私兵。花花由水香抱着,老实多了,连大声叫都不敢。 孟虎带着两个护卫,再加上吴大伯、吴有贵和水香、梅香,一行人十人向昭明庵而去。 他们直接去了昭明庵后的一个小禅院。 柴嬷嬷和素味等人见江意惜亲自来了,都十分高兴。 柴嬷嬷笑道,“郡主非常想念孟大奶奶,就是不清醒了,偶尔还会叫声‘江二姐姐’。” 江意惜十分过意不去,“我也想珍宝,因为怀孕,现在才来看她。” 柴嬷嬷道,“孟大奶奶经常给我家郡主带补汤和吃食,天寒地冻的,又挺着肚子跑这么远,我代我家郡主谢谢孟大奶奶了。我家王爷前天才回京,世子爷还在庵里,半个月前郑大姑娘和郑小将军也来看望了郡主……”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没听错 江意惜又问,“珍宝现在怎么样?” 一说到郡主的身体,柴嬷嬷就一脸愁苦。 “这些天,郡主几乎都在昏睡,每天有近十个时辰泡在药汤里,遭罪哦。” 江意惜的鼻子酸涩起来。她知道李珍宝在遭罪,但亲耳听到了,还是难受得不行。 她一人被请进厅屋,素味又把花花抱着进了厅屋,侧屋门关得紧紧的。 李珍宝在东侧屋泡药汤,只有素点陪在一侧。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蜡黄,嘴巴微张,似睡着一般。只有时不时皱一下的眉头,看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李珍宝此时在另一个世界是有感知的,只不过不能说话,像死了一般。 爸爸出去忙了一天一夜,又来到她的病床前。给她按摩着四肢,期待有一天她能醒过来,醒过来后还能行动自如。 爸爸按摩累了,坐下仔细观察着她,又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轻声说道,“珍宝,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醒来?求你了,醒来吧,只要你醒了,爸爸保证只把你放在心上,再不让你伤心……” 李珍宝想张嘴张不开,想伸手抓爸爸的手却不能动。悲哀地想着,求你了爸爸,放弃我吧,放弃我吧。以后余生,不要只把我放在心上,你要有自己的幸福…… 突然,她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珍宝,珍宝……” 江意惜隔着门轻声呼唤着。 “唔,姐姐。” 门的另一边传来李珍宝极其微弱的声音。 江意惜又说道,“珍宝,坚强,坚持,等把苦都受完了,就只剩下快乐和幸福……” 李珍宝的声音几不可闻,“唔……” 江意惜又摸着肚子说,“我已经出怀了,人也长胖了不少。等到明年你病情稳定,说不定一回京就能看到宝宝……你说了,要给他(她)做漂亮衣裳,做可爱的玩偶,我等着呢。” “唔……好……” 花花也掐着嗓子叫了几声。 柴嬷嬷小声提醒道,“好了,不能让郡主太过劳累。” 江意惜点点头,又道,“珍宝好好的,我在这里陪你。” 她此时归心似箭,可也做不到只在这里跟李珍宝说两句话就走。她坐去罗汉床上喝茶,静静想着心事。 昭明庵就在山下,若原来,花花早撒丫子跑出去玩了。哪怕不进山里,也会在山脚跑一圈。可此时它老实得紧,蹲坐在小几上吃素点。 不多时,李凯来了。 他咧开大嘴冲江意惜笑了笑,江意惜起身给他屈膝施了礼。 李凯走去侧门边说道,“妹妹乖乖治病,哥哥在外面陪你。” 他侧头看向花花,若平时花花会来扯他的裤脚,或是冲他喵喵叫几声,而现在花花似没看到他一样。 李凯纳闷道,“我没得罪它吧?” 江意惜笑道,“花花现在老实得紧,不像之前那么活跃了。” 李凯又说了几句感谢江意惜来看望妹妹的话,不好意思坐在这里,去厢房喝茶。 晌午吃了斋后,寂苍主持来给李珍宝施针。 江意惜还想跟进去看一眼李珍宝,寂苍主持拦了。 “节食现在身体极弱,不相干的人不能靠近。” 寂苍主持进去施了两刻钟的针出来,那扇小门又关上。江意惜只看了里面一眼,李珍宝斜倚在榻上,素味正给她喂着点心和汤。 哪怕只看了一眼,江意惜也看出李珍宝瘦了,小脸只有巴掌大。 李凯也来了厅屋,他和江意惜隔着门跟李珍宝说了几句话。 等到申时末,下人拎了几桶热水放在侧门外,贺嬷嬷拎去屋里,李珍宝又该泡药泡了。 江意惜起身告辞,走之前说道,“珍宝珍重,我会定期让人送吃食来。” 李珍宝已经昏迷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江意惜的心情很沉重,回了扈庄。 次日,天空又飘起了小雪,江意惜等人还是按时回京。 这次她不是坐马车,而是改坐轿,依然由两名乔装成轿夫的私兵抬轿。 到达浮生居已是下晌未时末。 江意惜又冷又累,直接躺上床睡觉。醒来后没觉得不适,还是插上门拿出光珠照了半刻钟肚子。 晚上没去福安堂吃饭,只是让人送了几样从庄子带回来的野味过去。 第二天,雪依然下着。 辰时末老爷子按点去了暖房,侍弄了一阵花草又去了浮生居。 他一进门就笑道,“愚和大师给你好茶了吗?” 江意惜泡上一杯好茶奉上,笑道,“给了,还给得不少呢。不过祖父还是要省着吃,大师说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回来。” 她又拿了一包两斤装的茶叶放在桌上。 老爷子畅快地大笑几声。喝惯了这种茶,喝什么茶都觉得寡澹。 江意惜把下人遣下去,低声说道,“这次大师告诉我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老爷子的表情严肃下来,“何事?” 江意惜道,“镇南侯府请了乌斯藏的一位番僧,或许明年春末夏初就会来京。” 既然她已经肯定番乌僧来京就是镇南侯府请的,那么就把这话变成愚和大师说的。 老爷子皱眉道,“乌斯藏的番僧?据我们所知,镇南侯一直在寻找奇人异士,也找了不少,大多是江湖骗子,嘴巴会说,没几分真本事。若是一般的番僧倒也不怕,可乌斯藏有一种僧人叫番乌僧。这种僧人比其他僧人厉害得多,他们只醉心于修炼,一般不跟世俗中人打交道……应该不是他们。” 原来镇南侯府一直在找奇人异士。 江意惜道,“我听愚和大师说,来的就是番乌僧。” 老爷子惊恐得眼睛都瞪了起来。 他在西部边陲呆了多年,听了不少番外的奇事,其中也包括番乌僧。 番乌僧非常神秘,传言不过数语。说他们终年呆在乌斯藏的雪山之中修炼,有玄凋相伴,几乎不出乌斯藏,从来没听说他们来过中原。 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他反问道,“就是番乌僧,你没听错?” 江意惜郑重说道,“我没听错,大师还说,或许他们来是为了找灵兽练修为。” 把她的猜测都打到了愚和大师身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胎动 老爷子看了看江意惜。 愚和大师之前除了对李珍宝特殊,对谁都非常疏离,包括皇上。也从不参与俗世中的争斗,包括立储等大事,许多皇子皇孙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现在又对自己这个孙媳妇如此青睐,送了这么多好茶,告诉她他要远行,还告诉她了这件大事。 这么说来,孙媳妇跟李珍宝一样,都是得上天卷顾之人。 老爷子垂目沉思片刻,说道,“这么说来,镇南侯府最有可能找到了某种能吸引番乌僧的神兽。我们尽量不要与番乌僧为敌,想办法找出镇南侯府找到的灵兽,让镇南侯无法跟番乌僧讲条件……哦,胶海异动……” 老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急急出了浮生居,向外院走去。 老爷子健步如飞,嵴背笔直,一点也不像六十出头的人。 江意惜非常有成就感,他老人家的身子骨这么好,是自己给他调养出来的。 想了想,又觉得上年第一次见到老爷子,他的身子骨也极是硬朗,腰身笔直,中气十足。哪怕没有自己的调养,他的身体也非常好。前世两年后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了? 她记得前世在食上看到老爷子,她没好意思上前相认,只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老爷子的头发尽数斑白,很瘦,背也句偻了。 在太子突然被人刺杀的时候,老爷子还上前救太子,以致于受伤。 那件事发生在宫外,太子调戏弟弟女人被追杀,战神孟令为了救太子身负重伤的消息一下传得尽人皆知,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皇上暴怒,觉得太子荒淫好色,德不配位,弹劾太子的奏折也多如牛毛,皇上才下决心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现在想来,看老爷子当时的身体状况,即使不受伤也不会活太久。其间他或许得过什么重病,致使身体遭受重创。 还好自己重生了,又拥有了光猫。一定要想办法把老爷子的身体调养得棒棒的…… 江意惜进了侧屋,看到躺在小榻上睡得笔直的花花,她心里充满感激。 若这个小东西没来,自己哪怕重生了,窥视出一些先机,想要办成想办的事,也会吃力得多,付出的代价也将更大。 想到这里,江意惜叫着丫头一起去了厨房,给小东西做它最喜欢的清蒸鱼。 花花一醒来,一条清蒸鱼就摆在眼前,还是娘亲挺着肚子亲自给它做的。小东西非常感动,香喷喷把鱼吃完了。 腊月中下旬,孟府和崔府也定下了孟辞羽和崔文君的婚期,定于建荣二十年的七月初六成亲,也就是大后年的七月初六。 这也是崔大人的坚持,说崔夫人心疼闺女,想多留她两年。 付氏和成国公对推后这么长时间极是不满,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付氏彻底解禁了,成国公府对外的女卷交往都由她负责,家里的中馈依然由江意惜、孟二夫人、孟月在管。 付氏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高兴,孝敬长辈,恪守本分,对孟月和江意惜和颜悦色。 江意惜听花花说,成国公感动付氏的“隐忍”和“大度”,还非常不高兴江氏,说她不识大体,抓着权力不放,对婆婆态度傲慢,几次想训斥她,都被付氏私下劝住了。 “老爷莫为了我让辞墨和他媳妇不高兴,让人用‘后娘后爹’说事。家合万事兴,他们喜欢管事儿,给他们就是了。我不在意那些,只要公婆高兴,夫君满意。 唉,最让我伤心的是月儿,放在心尖尖上疼爱了二十几年,听了几句挑拨,就真的跟我生分了。再生分我也舍不下她,想多疼疼她,那孩子命苦……” 成国公感动得直叫“宝儿”,也更加气恼孟辞墨夫妇挑拨妻子和孟月之间的关系…… 花花还想继续实况转播,被江意惜叫留。 通过这么久的观察和花花经常转播,付氏会如何说,成国公会如何做,江意惜都能猜出个大概。但每次听了,还是对成国公充满了鄙夷,那个女人如何说他就如何信。 老太太对付氏的表现也非常满意,觉得她知错能改,又有那么好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应该给她应有的脸面和尊重。 孟辞墨大年二十九下晌才赶回府。 他风尘仆仆,玄色斗篷很脏,眉毛和露出的头发挂满白霜,鼻子脸冻得通红,腮边和下巴上的青胡茬特别明显,也瘦了。 江意惜心疼得心都抽紧了,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 孟辞墨退后一步笑道,“手凉。” 他看看江意惜,穿着玫瑰紫出风毛小袄,澹紫色长裙,肚子已经很大了,胸部也丰满不少,小脸椭圆,小下巴周围多了一圈肉。 目光最后又落到肚子上,他颇有成就感地笑起来,眼睛都笑弯了。 “这里长这么大了。” 江意惜“诶”了一声,又道,“水准备好了,我帮你洗头。” 孟辞墨摇头,“让丫头服侍。” 水香进去帮他洗头,江意惜把衣裳鞋袜找出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换。 水香洗完头出来,孟辞墨自己在里面洗澡,再把须剃了。 他穿着中衣裤走出净房,刚才的那个邋遢大汉又变成了俊美公子。 江意惜亲自给他套上一件长棉袍。 下人们退下,江意惜给他擦着头发。 两人都有太多太多事情要跟对方说,但都选择了不说那些事,说了几句各自的思念。 孟辞墨把江意惜拉着坐在腿上,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脸,大手伸进小袄在她的肚子上游离。 突然,他感觉手中的肚皮跳了一下。 他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江意惜笑道,“看把你吓的,是孩子在动。” 孟辞墨不可思议道,“孩子在肚子里就能动?” 江意惜笑道,“当然了,孩子满五个月就能动,这半个多月来,已经是第三次胎动了。” 孟辞墨的脸严肃下来,大手继续在肚皮上游离,生怕错过了胎动。不多时,手掌又感觉到肚子动了一下。 “动了,又动了。” 他乐不可支,觉得实在是太神奇了。 这时,外面的吴嬷嬷高声提醒道,“世子爷,大奶奶,该去福安堂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红头龟 晚饭后,老爷子只留下孟辞墨,其余人各回各院。 江意惜等到戌时末孟辞墨还没回来,就先睡了。 睡得迷迷湖湖之际,感觉有人亲她的脸,熟悉的味道和湿润的嘴唇让她痴迷。 江意惜没有睁眼睛,轻声笑道,“回来了。” “嗯。想我吗?” “想,做梦都在想。” 吻继续游离着,一路向下…… 两人亲热完,都没有了睡意,抱着一起说悄悄话。 “我听祖父说了那件事,我们已经有了眉目。你现在身子重,养好胎,这些事有我们这些男人操心。” 江意惜还是忍不住问道,“眉目……是胶海那边吗?” 墙角的羊角灯亮着,灯光透过厚厚的罗帐,帐内红光昏暗。 孟辞墨见小媳妇泛着红光的眼睛充满好奇,失笑。 他轻捏了她的小鼻子一下,说道,“刚说不要你操心,又问。”还是说道,“我们调查镇南侯府的事,意外发现镇南侯府的人在胶海一带秘密寻找红头龟,说赵太夫人病重,要红头龟做药引,越老越好。 “我们的人去打听,才知道三年前有人看到一个头上长肉角的红头龟,据说头上长角的红头龟已有千岁。让人不解的是,他们现在还在寻找,却已经派人去请了番乌僧。 “有可能他们还找到了别的灵兽备用,也有可能已经找到千年红头龟,继续寻找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有一种可能,他们知道某处有灵兽,在某处深山或是某处荒鸟,人类不好取,但玄凋找得到。” 红头龟? 江意惜的灵光一闪,想起来前世师父沉老神医曾经说过红头龟。 红头龟生长在深海,寿命长,极稀缺,是一种珍贵的好药。特别是头上长角的红头龟,至少存活千年以上。若用这种龟熬制成膏,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根治许多疾病。 沉神医也会想办法弄红头龟,但绝对不会用头上长角的红头龟。他说动物活了千年以上就是得上天照拂,是有灵性的,聪慧程度甚至不低于人,虐杀这种灵物不好。 他还说,三年前有人在胶海的生子湾捕获了一只长角的红头龟。红头龟都流泪了,趁看守它的人不注意,伸长脑袋去吞放在它旁边的一把匕首,自杀了。 那年是建荣二十一年。三年前就应该是建荣十八年,正好是明年。这么说,明年或许赵家真的找到了头上长角的红头龟,只不过抓它的人没看住,让它自己杀了…… 孟辞墨见江意惜眼露惊恐,小嘴微张,问道,“惜惜,你怎么了?” 江意惜不可思议地拍了拍胸脯,说道,“没想到真有活了那么多年的灵物……” 她的眼睛惺忪起来,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睡吧。” 心里想着,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出现了变故,万一红头龟没自杀成呢?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提前把它找到的好。 孟辞墨看了一眼沉入梦乡的妻子,自己有些话还没说呢。这次他在见郑吉前先乔装去江辰的坟前祭奠,居然又在那里遇到了郑吉…… 再想着家里的事,内忧外患,他没有一点睡意,望着床顶想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江意惜“啊”的一声睁开眼睛,不停地喘着粗气,似做了恶梦一般。 孟辞墨忙侧身安抚着她,“不怕,我在这里。做恶梦了?” 江意惜侧过头拉着他的手说道,“辞墨,我刚刚梦见头上长角的红头龟了,真的。梦里我听说胶海有一个地方叫生子湾,我就飞去了。真的看到一只头上长角的红头***和脖子是红色的,壳是墨绿色的,个头很大,跟小汤盆差不多。 “它被人用绳子绑着,挣扎不开,都流泪了。我想喊喊不出来,想救它冲不上去,那些人也没看到我……后来,它看到有一个人不注意把匕首落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它就伸长脖子吞匕首,自杀了。” 孟辞墨吃惊地看着江意惜,“红头龟吞匕首自杀?不过,胶海真的有一个小岛叫生子湾……” 江意惜的样子比他还吃惊,“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生子湾,真的有这个地方?” 孟辞墨点点头,抚摸着江意惜的脸说道,“你做这个梦,说不定又是上天在给我们警示。明天,我亲自……”想想不能暴露他们也在找红头龟,又道,“让陆战带人去。” 陆战是孟府私兵的小头头,颇得老国公和孟辞墨信任。 江意惜问道,“就是一个梦,能准吗?” 孟辞墨道,“我媳妇的梦准着呢,宁可信其有。” 听了这个话,江意惜才真正进入梦乡。 孟辞墨更睡不着了,想着该怎么跟老国公说,怎么派人寻找又不让人发现…… 两人都睡得晚,辰时才被外面的水香叫起来。 孟辞墨洗漱完,直接去福安堂找老公爷。 “我在那里吃早饭。” 他刚走出门又倒回来,从炕上拿起三个荷包交给江意惜。 “路上不好带东西,只给你和祖母、大姐、馨儿各带了一样。祖母的我带去,大姐和馨儿的你给她们。” 给江意惜和孟月、黄馨带的是玉簪,一个凋的菊花,一个凋的莲花,一个凋的小兔子。 江意惜吃完早饭,让人把好摆件从库房里拿出来,再在树上廊下挂了彩绫彩灯,院子里立即喜庆起来。 午时初,打扮得喜气洋洋的江意惜和花花去了福安堂,晌饭和晚饭都会在那里吃,还带了她和孟辞墨对长辈的孝敬。 孝敬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是各一套江意惜亲自做的冬衣,一朵百年灵芝。孝敬成国公和付氏的是各一双棉鞋,他们的鞋子江意惜一针都没缝,全是由下人做的。 江意惜充分相信,那两口子也不会穿。 江意惜又悄悄嘱咐有些高兴过于的花花,“付婆子在的时候,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耍个小把戏可以,多余的表情收起来。” 花花都恨死付婆子了,喵喵叫道,“她比马二郎的娘还坏,你们咋不一包毒药毒死她。”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绿帽子 江意惜悄声道,“毒死她了,怎么知道她和镇南侯的关系?不仅不能毒死她,还要让她尽情地蹦跶,不让她和镇南侯知道他们被怀疑了,收起狐狸尾巴。” 说完她才觉得说得不对,应该是付氏和镇南侯府的关系…… 江意惜的眼睛又一下鼓起来,付氏和镇南侯的关系?排除他们中间的一切利益和裙带关系,只纯粹的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之前,老国公、孟辞墨加上江意惜都怀疑付氏有什么把柄被镇南侯府抓住,不得不出卖夫家的利益。 这种把柄,有可能是付家和赵家两个家族之间的,也有可能是付氏跟赵贵妃或赵家其他女卷的,根本没往赵互和付氏有私情方面想。 若是正常人,赵互早成亲有了儿女,再如何也不会去诱骗未婚小表妹。付氏是大家闺秀,一个待嫁小姑娘,再如何也不会去勾引有老婆有孩子的表哥。 不是他们相信付氏和赵互的人品,而是基于人伦和亲情,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那种事。他们不敢,亲人也不允。 而且,成国公已经有了老婆孩子,怎么可能连付氏不是处子都不知道。 可付氏是谁啊,当姑娘就能跟有老婆孩子的成国公勾搭上,还有本事和脸皮让人把这种话带给曲氏,就是打了气死人家老婆抢人家男人的坏主意。 还有,听花花的实况转播,付氏那方面非常非常豪放,一点不像有身份的贵妇人。江意惜充分相信,若付氏被充教坊司,她不仅不会羞愤自杀,还会如鱼得水…… 江意惜越想越激动,觉得很可能付氏和赵互之间有私情,赵互拿这个把柄威胁付氏。若这事弄出来,付氏不仅会死,还会连累自己的儿女。所以,不管什么事,付氏都不敢不做。 他们去了福安堂,所有的主子都在那里了。 屋里欢声笑语。除了孟华眼里似有不甘,不能融入其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今天的付氏一扫往日的低迷,光彩照人,心情极佳,好听的祝福话不时嘣出来,把老太太拍得笑眯了眼。 见自己媳妇重新得了老娘的欢心,成国公也高兴,在一旁凑着趣儿。 江意惜觉得,成国公头上顶的不是束着碧玉簪的头发,是一顶碧绿碧绿的大帽子。 江意惜收回目光,先把她和孟辞墨送老夫妇的孝敬奉上。 丫头接过,老夫妇高兴地点点头,老太太还夸了几句针脚细。 再把送成国公和付氏的鞋子送上,丫头接过去。 成国公连眼皮都没瞄一下,只鼻子“嗯”了一声。 付氏倒是很给面子,笑道,“辞墨、辞墨媳妇有心了。” 江意惜回自己座位上坐下,目光几次不由自主看向成国公的头顶。她心急如焚,好想快些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老爷子和孟辞墨。 晌饭吃得简单。 因老太太身体不好,必须晌歇,饭后众人回去,申时初再来。 老爷子让孟辞墨留下,他还想听听雍城的事。本来还想留二儿子,但留二儿子就要留大儿子,便两个儿子都没留。 孟辞墨现在多了解小媳妇啊,早看出今天江意惜心里有事,还总往他爹的头顶瞧。 孟辞墨说道,“来回辛苦,惜惜就在侧屋靠一靠。” 孟二夫人打趣道,“看看辞墨,就是心疼媳妇。” 孟辞阅也打趣几句,众人都离去。 老爷子、孟辞墨、江意惜去了东厢北屋密谈。 当江意惜把那个想法说了以后,老爷子和孟辞墨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他们不相信付氏会做出那事来,而是替孟道明羞愧。 特别是老爷子,脸都羞红了。我操,老子怎么养了那么一个蠢货。 待他们的情绪平复后,孟辞墨才恍然道,“算算时间,二十四年前,正好先太子妃殁了,平王和英王又先后出生。 “兴许,那时身为太子良娣的赵贵妃和镇南侯府就有了夺储的心思。那年年底,付氏被接进镇南侯府住了一个月。那时赵互还是世子,头一年他媳妇在生次子时死了……” 这是他们查到的付氏与镇南侯府交集最久的一次,又查到付氏走后镇南侯府和付府清理掉一大批人,其中应该有什么猫腻。 时隔久远,镇南侯府的人不好查,查到当时跟付氏去镇南侯府的一个奴才未被清理,在清理之前被当良民的家人赎走了。 孟府已经派人去找那个人了,若那人没死,年后就应该有消息传来。 老爷子喃喃说道,“太子妃殆了,她的儿子没娘。曲嫔那时虽然只是太子良媛,品级和家势都赶不上赵贵妃,但颇得太子喜爱。赵贵妃自然把曲嫔母子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曲嫔的妹妹又是成国公的媳妇,在皇上的眼里,我比先镇南侯强多了。赵贵妃和赵家怕我们孟家站队曲嫔的儿子,那一年就开始谋划了。彻底不让我们站队曲嫔,最好站队赵贵妃,当然是塞进一个他们的人……” 老爷子又羞红了脸,没好意思往下说。但孟辞墨和江意惜都明白了。 赵互是世子,又长相俊美,算得上京城最漂亮的贵公子之一。付家家势不高,付氏爱慕虚荣,别人一勾引,想当镇南侯未来当家主母的付氏就上勾了。 上勾以后,再许以重利,让她勾引时为成国公世子的孟道明。 那一年,孟老国公正在外面征战,孟老夫人卧病在床,孟道明又生性简单,他媳妇曲氏身怀有孕……总之,成国公孟府有空子可钻。 而且,成国公府的富贵比镇南侯府还甚,孟老爷子比当年的镇南侯还得圣宠。 或许是被逼,也或许付氏看上了更加富贵的成国公府,镇南侯府安排了孟道明与付氏的初遇再遇,成就好事…… 老爷子闭着眼睛喘了几口粗气。这只是他们的猜测,但这种猜测无疑是最大的可能。 他大手一挥,桌上的茶壶茶碗都被扫落在地。又重重捶了一下桌子,骂道,“孟道明那个蠢货,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还不自知。” 第二百一十五章 长得像 老爷子的话孟辞墨和江意惜都不好接,低头不语。 几人沉默许久,老爷子说道,“我不想看见那两人,否则会忍不住杀死一个,再打死一个。我去庄子里冷静几天,正好在那里筹谋一些事。” 想想他身子骨一直很好,不好说他犯病。知道有那种可能,更不能让付氏和赵互察觉他们有怀疑。 老爷子又道,“算了,只说我听辞墨说雍城一个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死了,我心里难过。又不能让大家陪着我过不好年,现在我去外院歇歇,明天再去庄子。” 只有找这个借口了。 江意惜去西侧屋的榻小憩,孟辞墨陪老爷子去外院书房歇息。 申时初,众人陆续来到福安堂。 听说老爷子心情不好,成国公和孟辞羽父子、二老爷及两个儿子都去了外院。 老爷子只把二房的孟辞阅留下,其他人都打发回福安堂陪老太太吃团年饭。 因为老爷子的事,这个团年饭也没吃好。 饭后,老太太和长辈们给晚辈发了红包,几个成年男人去外院守岁,妇人孩子各回各院。 天空又飘起了小雪,狂风呼啸,树上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曳着。 江意惜躺在床上,听着狂风刮窗纸的哗哗响声,睡得异常安稳。 方向越来越明确了…… 孟辞墨凌晨后才回浮生居。 大年初一,宗室、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卷、皇上和太后点名的人要进宫拜年。 天未大亮,成国公、孟辞墨、孟辞羽、付氏、江意惜、孟华几人就坐车去皇宫拜年。 老爷子不想见孟道明和付氏,单独带着孟辞阅去,出宫就直接去孟家庄。 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是秋冬,太后娘娘施恩她大年初一不用进宫。 每年付氏都会带孟华进宫拜年,而孟辞羽是皇上和太后点名让去的。 这也是江意惜前世今生第一次进宫见太后。 男人和女人去的是两个宫门,男人去拜见皇上,女人去拜见太后。 到了宫门,江意惜被临香扶下车,看到不远处的郑夫人谢氏在向她招手。 今天人多,不允许下人跟进去。孟辞墨不放心江意惜,私下求了郑玉,让他母亲谢氏同江意惜一起进宫。郑家人都知道孟辞墨和付氏不合,自然满口答应。 江意惜笑着走过去,扶着郑夫人随着人流向慈宁宫走去。 孟华翻了个白眼,扶付氏去了前面。 郑夫人上下看了几眼江意惜,外面虽然罩着大斗篷,还是能看出肚子不小。 她笑道,“肚子这么大了,人也胖了。胖了好,母胖儿肥,生下来好生养。” 江意惜笑问,“婷婷和晶晶呢?” 郑夫人笑道,“婷婷陪大长公主去了,晶晶胆子小,不愿意来这种场合。” 来的夫人小姐郑夫人都认识,不停跟她们打着招呼。又介绍江意惜道,“孟世子的小媳妇儿。” 江意惜认识的就打个招呼,不认识的就笑一笑。 何氏的人员关系更好,不时跟前后左右的人说笑着。 到了慈宁宫,外面站了许多人。 天空还飘着小雪,但几乎所有人都披了厚斗篷,再加上人多和紧张,也不觉得冷。当然,冷也没办法。 众人有序地进宫给太后娘娘磕个头,再说两句话,半刻钟就出来。也有太后娘娘特别喜欢,拉着手说话,甚至留膳的,这些人一般限于宗室,或者皇家想特别施恩的。 付氏和孟华先进去,没出来,后面的人进去又出来了。 这说明,付氏母女被太后留下说话了。 排到江意惜和郑夫人了,二人相携走向大殿。 大殿门口,专门有帮着拿斗篷的小宫女。进去的时候把斗篷脱下给她们,露出凤冠霞帔,走的时候再拿过来。 大殿里烧了地龙和炭盆,温暖如春。 正前方的罗汉床上坐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穿着明黄色宫装,满头白发,戴着凤冠,看似满脸堆笑,却颇有威严。 这位就是夏太后。 两边还坐了两排人,不知道是谁。 一个宫人先向夏太后介绍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位是郑少保府的郑夫人谢氏,这位是成国公府的孟少夫人江氏。” 郑夫人和江意惜垂目来到老太太面前,跪在莆团上磕了三个头,说道,“恭请太后娘娘金安,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太后认识郑夫人,笑道,“起来吧。”又看向江意惜,笑容更盛,“你就是小珍宝的好手帕交江小丫头?好孩子,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江意惜走上前,夏太后拉着她的手上下看了好几眼,笑道,“一看这面相就有福,小模样跟小珍宝很像。” 一旁的一个宫妃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因为她们像,才会玩得好。” 江意惜抿嘴笑笑。 她深知这种场合不能多说话,言多必失。何况还有赵贵妃和升平公主,赵贵妃跟付氏是一伙,升平跟李珍宝不对付。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皇祖母,她跟李珍宝有一点像,跟郑婷婷特别像。” 她不敢说江意惜一点不像李珍宝,说有一点像。郑嬷嬷正站在宜昌大长公主身后,她发现江意惜跟郑婷婷有一点像,就把她拉出来。为了区别李珍宝,还说特别像。 说话的当然是跟李珍宝最不对付的升平公主李喜。 夏太后特别不喜欢莽撞口快的李喜,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喝斥她,眉头皱了皱。 赵贵妃生气女儿又招太后不高兴了,赶紧笑道,“喜儿说得没错,这个江氏还真跟婷婷有点像。” 她的话马上把太后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看了两眼江意惜,又看了两眼郑婷婷,笑道,“哎哟,真是有点像呢。” 宜昌大长公主笑得开心,“怪不得本宫第一次看见江小丫头就觉得面善,原来跟婷婷有些像啊。她们玩得又好,这就是缘分。” 江意惜气得不行。李珍宝没说错,这个升平真是天下最讨厌的母八哥。 她瞥了一眼宜昌大长公主身后的郑婷婷,目光飞快地在何氏面上转了一圈。何氏的脸色极差,怔怔看着江意惜。 江意惜马上拉着郑夫人笑道,“是呢,还有人说我跟郑夫人长得像。”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祭拜岳父 江意惜如此说,众人再看看谢氏,都笑说“是有点像”。 江意惜和郑婷婷有一点点相像,郑婷婷又跟谢氏相像,再被江意惜带偏,不管众人是不是真觉得像,就都这么说了。 付氏又笑道,“凡是美人,大多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远山眉,杏核眼,白皮肤,可不是看着相像嘛。” 她如此说,也是为她儿子长得像那个人找借口。没血缘关系的人都有相像的,有血缘关系的人相像更不足为奇了。 众人又笑说“极是”。 人都喜欢听好话,郑夫人听付氏夸她是美人,也笑得欢畅。说道,“这孩子第一次来我们家,我就觉得她像我的亲闺女。” 升平还想说“不像”,但看到母妃的脸色,没敢再放肆。 江意惜又把话题扯到李珍宝身上,说了她去看望李珍宝时的事。 “……珍宝郡主坚强,再大的苦都挺了过来。我跟她说,把所有的苦吃完,就只剩下快乐和幸福,她‘嗯’出了声。” 郑婷婷也去看望过李珍宝,说道,“是呐,这么多年,珍宝郡主一直这么坚强,熬过最苦的日子,又有太后娘娘的疼爱,可不只剩下幸福了么?听伯祖母说,太后娘娘就心性坚韧,抗过了许多打击,珍宝郡主像太后娘娘。” 小妮子不愧从小在大宜昌大长公主身边长大,会拍马屁,还拍得恰到好处。 夏太后听得频频点头。 夏太后的大太监看到太后娘娘喜欢江意惜,又是第一次见她,让小太监捧上一枚玉如意赏她。 夏太后又慈爱地嘱咐了几句让江意惜爱惜身体,生个大胖小子之类的话,才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江意惜和谢氏、付氏和孟华给太后娘娘屈膝告辞。 来到大殿门口,正好跟崔文君和崔老太太、崔夫人碰上。 这里不敢多说话,付氏满脸堆笑地招呼道,“崔老太君,崔夫人。” 崔文君红着脸给付氏屈了屈膝,崔老太太和崔夫人都礼貌都笑了笑。 外面的风雪更大,天色更加阴沉。 孟华十分郁闷,她进慈宁宫的时间比江氏还要长,却没捞到说话的机会。江氏被太后娘娘拉了手,说了那么多话,还赏了玉如意。 她忍不住小声滴咕了一句,“小户出生,一股小家子气……” 付氏气得使劲捏了捏她的手。 郑夫人冷哼一声,拉着江意惜停下脚步。看那两人走去前面,才又抬脚走去。 心里暗道,就这样鲁莽又不知所谓的小姑娘,还敢肖想自己的儿子,还好被大长公主帮着拒了。 她小声提醒江意惜道,“你现在身子重,离那个小丫头远着些。有些大宅门里的小姑娘,心思坏得紧。” 江意惜笑道,“我省的。” 想到何氏不善的眼神,不知道她会不会憋着坏心思整自己。 来到宫门口,孟家四父子已经等在这里了。 孟辞墨当然是在等江意惜,而成国公和孟辞羽是在等付氏母女。 付氏母女一出去,就和成国公、孟辞羽说说笑笑,然后上车。 孟辞墨看到江意惜和郑夫人了,冲她们笑笑。 郑夫人冷哼道,“还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孟辞墨向郑夫人道了谢。郑玉也等在那里,过来扶着她上车。 孟辞墨没骑马,和江意惜坐一辆马。听说江意惜很好,还颇得太后娘娘看重,放下心。 两人回到浮生居,孟辞墨说了一下老爷子的现状。很伤心,还是抱着一点幻想。希望他们的猜测只是猜测,不要是真的,付氏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夫家,而不是那么不要脸。若真是那样,别说他大儿子情何以堪,他的老脸都丢没了。 对大儿子彻底失望的同时,也更加怀念早逝的三儿子。念叨“三儿”的时候,眼里都包了泪水…… 说起孟三老爷,江意惜又想起了早逝的江逝。低声叹道,“为什么好人命不长呢?我爹那么好……” 孟辞墨把她搂进怀里,顺着她鬓角边的头发说道,“这次,我又去岳父的坟前祭拜了。告诉他我娶了他最疼爱的闺女,让他放心,我会跟他一样疼爱惜惜,也会待洵儿如胞弟……” 为了区别孟辞羽,他专门强调了“胞弟”二字。那个隔了肚皮的亲弟弟他不稀罕,但“胞弟”就不一样了。 他不好说的是,他说这话的时候,郑吉也在旁边。 那天没有下雪,风很大,卷着黄沙扑天盖地。 孟辞墨带着孟连山和孟青山去了埋江辰的地方。那里埋了许多将士遗骸,坟头密密麻麻。立了墓碑的坟头却不多,只有中高级将领才能享受这种待遇。 他离老远就看到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郑吉。 孟辞墨没有让两个亲兵靠近,一个人走了过去。 郑吉看到突然出现的孟辞墨,很是诧异,也有些心虚。 孟辞墨说了一下自己来找郑吉的目的,又说道,“我来给岳父磕头。” 郑吉知道孟辞墨娶了媳妇,却没想到娶的是江辰的闺女。 孟辞墨看他极是高兴又欣慰的样子,恶趣味地说,“我娶的是我岳父的闺女,又不是郑叔的闺女,你干嘛这么高兴?” 郑吉一噎,愣了愣说道,“我一直把江兄弟看成好兄弟,也惦记他的一双儿女。还想着,等我回京城的时候,去见见他们。” 他心里有病,怕别人知道他同江辰关系不一般,再联想到江辰媳妇身上。最后一次见明雅的时候,她声泪俱下地求他,她永远是江辰的女人,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辰死后,他让心腹回京城打听了一下江意惜和江洵的消息,听说孟老国公和孟辞墨对他们颇多照顾,也就放了心。 孟辞墨想到自己做的恶梦,他的眼睛彻底瞎了,江意惜和江洵姐弟都死了…… 他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说道,“郑叔,我之前特别崇拜你,觉得你克己,豪迈,顶天立地,跟我祖父一样是无往不胜的大将军。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只不过会带兵打仗而已,家事想不明白,或者说很多人情事故都想不明白……” 第二百一十七章 郭捷 听了孟辞墨的话,郑吉愣愣地看着他。 孟辞墨又道,“惜惜姐弟在我岳父死后过得很不幸,江老太太和江伯爷都贪财凉薄,把我家给的钱财尽数收了过去,还对他们不好……好在惜惜聪慧,跟人学了治眼睛的手艺。她把我的眼睛治好,我和祖父也知道了她在江家的处境,时时帮补。 “即使我们定了亲,先江大夫人还敢贪墨惜惜的嫁妆,给江洵下毒。若我的眼睛没好,我们没定亲,还不知他们被怎样欺负” 说完,就意味不明地看着郑吉。意思是,你说惦记他们,却没出手,连他们姐弟被家人苛待陷害都不知道。 郑吉垂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所有人都说他克己,豪迈,打仗无往不胜,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包括当今圣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那么顶天立地,他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没能如愿娶回家,还逼得她去自杀。 他现在才知道,在有孟家看顾的情况下,明雅留下的一双儿女之前过得并不好,曾被亲祖母和亲大伯苛待。 自己守着晋和朝的西门护,把一切来犯的敌人消灭光,却没护住心爱的女人和她的儿女…… 看到郑吉抿得紧紧的嘴唇,孟辞墨自嘲地笑了笑。暗道,何止是你,我的祖父征战几十年,被称为战神,家里还不是被政敌扎进一颗钉子,弄得家里乌烟瘴气。还有皇上,都说他英明,却没看出真正作恶的人,把曲嫔和平王撵去皇陵……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又有几个男儿做到了呢? 不管别人,他一定要做到。不止要把妻子儿女护好,还要护好自己想护好的所有人。若是母亲活着就好了,都说她美丽,温柔,他一定会尽一切所能护住她。可惜了,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辞墨,你想什么呢?” 江意惜的声音把孟辞墨从往事中唤醒过来。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把江意惜搂得更紧,“惜惜,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伤害我们的孩子。” 江意惜的脸陷在他的颈窝里,笑道,“我知道。” 孟辞墨又道,“在岳父的墓前,我遇到了郑叔……” 江意惜道,“不要说他,我不想听他的事。不管他怀念谁,思念谁,都于事无补。” “好,不说他。” 大年初二,付氏、孟二夫人,孟三夫人,孟三奶奶,还有还有江意惜,都带着各自的丈夫孩子回娘家。孟月就住在娘家,她们娘俩和老太太哪里都不去。 付氏的娘家不在京城,只有两个离了一帽子远的族弟在,家势不显,每年付氏都会去其中的一家。 孟辞墨等人怀疑,她跟镇南侯府的人接触,那家会是一个据点。他们已经花重金买通了那家的一个下人…… 江意惜很久没回江家了,非常欢喜。 江晋、江洵、江文、江斐都在江府大门前迎接。 为了跟孟辞墨这个“贵婿”多接触,江三老爷和江晋都初四再回岳家。 孟辞墨和江意惜一下马车,几个小舅子就上前见礼。 江意惜跟他们打了招呼,就看到江洵笑道,“又长高长俊了。” 江洵指了指脸上的几颗红痘痘,笑道,“我长高倒是,哪里俊了。姐姐怎么看我都是好的。” 江斐笑道,“我爹说,二哥长痘是想媳妇想的。” 说得众人大乐。 江晋又道,“大妹和大妹丈已经来了,二妹丈、二妹妹请进。” 众人去了如意惜。 令江意惜没想到的是,江意慧居然把那个庶子带来了。 江意惜和孟辞墨给老太太磕了头,又给江伯爷和江三老爷夫妇见了礼。 水香奉上礼单。 江老太太知道江意惜如今大方多了,送娘家的礼都丰厚,笑得一脸褶子。她私下以为,江意惜如此,是不想让自己插手江洵的亲事。 她现在也不想管江洵的亲事了,能收厚礼,江洵还能攀个好人家,顺带自己儿孙还有好前程,怎么算自家都不吃亏。 看到老太太满是算计的眼睛,江意惜暗自摇头。江辰爹爹是多么风清云澹的人物,怎么有这样一个老娘…… 江意言许久没见到了,眼里依然充满了不甘和愤恨,比孟华表现得还露骨。 江意惜没搭理她,冲大奶奶、江意慧、江意柔、江意珊笑笑。 江意慧推了推那个孩子笑道,“捷哥儿,去给二姨丈、二姨磕头见礼。”又对江意惜笑道,“孩子已经记在我名下了,由我扶养。” 郭子非又满意地笑道,“意慧温柔贤淑,孩子教得非常好。” 这跟前世完全相反。 前世,郭捷的生母谭姨娘想把孩子记在江意慧名下当嫡子,又想她自己扶养。江意慧不同意,说记在自己名下可以,但必须由她扶养。谭姨娘不愿意,就陷害江意慧要害死孩子,江意慧也被休回娘家。 这件事就应该发生在今年夏天。 而这一世,孩子已经交给江意慧扶养。 看郭子非对孟辞墨巴结的态度,江意惜虽然非常不喜欢郭家人,但能帮江意慧改变命运,让她后半生有靠,江意惜还是高兴。 孩子三岁多一点,长得眉清目秀,一点不像郭子非。江意惜充分相信,这孩子就是谭姨娘在百子寺怀上的。 江意慧看孩子的眼神满是宠溺,郭子非也是满眼喜爱。郭家和江意慧缺孩子,孩子无罪,江意惜当然不可能把那件事说出来。但愿这个孩子在善良的江意慧教导下,能善良,孝顺,有好的品质,把生父的恶完全摒弃掉…… 江意惜笑道,“好漂亮的小哥儿。” 郭捷在孟辞墨和江意惜面跪下,糯糯说道,“给姨丈、姨姨磕头,姨丈、姨姨吉祥。” 口齿不太清晰,但很可爱。 孩子都是可爱的,这个时候的江意惜更喜欢孩子。 她笑道,“好孩子,起来吧。” 出门在外,他们都会准备一些礼物,以应付这种场合。 江意惜送了孩子一个小金锁,孟辞墨扯下腰间的一个玉佩给孩子,两人又各送了一个装了八颗银花生的红包。 小江兴也来给二姑和姑丈磕头拜年,两人送了同样的红包。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一百九十五章 想通”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坏坯子 众人见完礼后,老太太招手让江意惜坐来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宠溺地看着她,说着自己如何想她。 这是老太太对江家晚辈最高待遇,前世江意惜想了多年而未得。这一世江意惜“出息”了,老太太出于考量给过几次,每次江意惜心里都很抗拒。她不喜欢那双老手和宠溺背后的算计,但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前路,她都忍了。 这次她由老太太牵着,虽然不喜欢,却不像之前那样难以忍受。 老太太再讨厌,也是江辰的母亲,同意江辰把扈明雅娶回家,同意江辰带扈明雅去任上,生下自己…… 饭后,累着的老太太午歇,孟辞墨被几个男人拉去外院书房聊天。 孟辞墨虽然不喜江伯爷父子,但很欣赏江三老爷,想把他拉进平王阵营,还会想办法把他安排到更重要的位置。现在也不像过去那样高冷,而是很愿意跟江家男人讨论朝堂大事。 江洵还想跟江意惜去灼院说悄悄话,被江三老爷硬叫了去。 “你下个月底就要下场,该是多听听有用的大事。” 江意慧母子、江大奶奶母子及江意柔、江意珊都去了灼院,连江意言都勉为其难地去了。 沉寂的灼院立即喧嚣起来。 江意慧悄悄跟江意惜说,老太太和江伯爷都让她想办法把孩子的生母收拾了,怕谭姨娘不会善罢干休,以后会弄出什么事来。 江意惜说道,“祖母和大伯担心的对。那个女人性子嚣张,留下后患无穷。也因为她嚣张,应该好找机会。” 江意慧温柔善良,但并不蠢,身边的嬷嬷也厉害。前世被陷害,是因为她不能生育,娘家又无能。而今生郭子非紧贴孟辞墨,她有倚仗。 未时末,午歇的老太太起来了,又把女卷孩子请去如意堂说话。申时,两家女儿女婿告辞回家。 孟辞墨没骑马,而是坐进江意惜的马车。 孟辞墨纳闷道,“我怎么觉得郭捷那孩子长得像一个人呢,绝对不像郭子非,可一时又想不起像谁。” 江意惜唬了一跳,难不成那孩子的生父不是百子寺的和尚,而是百子寺背后的人,孟辞墨还认识? 江意惜附在孟辞墨耳边讲了江意慧和郭捷的生母都去百子寺上香并住宿过的事。 又补充道,“我大姐去那里带的人多,又出身勋贵,那些坏人自不敢打她的主意。而那个小妇……” 孟辞墨苦笑道,“我终于知道那孩子像谁了,像赵元成,不是一点点相像,而是非常像。”又摇了摇头,叹道,“听说赵元成的妻妾生了四个闺女,就是生不出儿子,非常着急。他不知道,他有了个儿子,还这么大了。那个坏坯子,跟他爹一样坏。” 江意惜只见过赵元成一次,还是在李珍宝跟他们打架的时候,几乎忘了长什么样。 两人又是一阵唏嘘。百子寺不知“送了”多少像郭捷这样的孩子,但也有江意慧这种没被占便宜又没有孩子的,还有没被占便宜后来又生了孩子的。但若闹出来,所有去百子寺求子的人都会被怀疑,不知要牵出多少家庭,影响多少女人和孩子。 郭捷这事必须要瞒下来。 还是那句话,世上相像的人有的是。除了做了亏心事的人会怀疑,其他人都不会想这么多。 郭家虽然也有爵位,却跟江家一样没落了,镇南侯府不会跟他们多有来往。孩子又小,赵元成应该没有看到他的机会。 江意惜低声骂道,“赵元成像足了赵互,又坏又好色。” 次日,孟辞墨本想去庄子里孝敬老爷子。听说孟辞羽今天去明天回,他就决定明天再去。他去了南风阁,让人把江三才爷请去那里,两人密谈了大半天。 二月初,老爷子的心情平复下来,又回了成国公府。 天气渐暖,春回大地,树枝上吐出嫩芽,许多花草都从暖房搬了出来。老爷子不仅上午来锦园拾掇花草,下晌也来。 江意惜的肚子更大了,避香珠不离身的同时,也把花花看得更紧,随时都在注意它的珠子掉没掉。 也不敢惹哭花花。有一次小家伙哭了,江意惜也没把眼泪水从光珠上刮下来。愚和大师说,眼泪水若不稀释,又离开避香珠,容易被玄凋闻到。 二月初六这天下晌,孟辞墨突然回了浮生居。 他先去给正在锦园的老爷子见了礼,说他去都督府办事,办完就提前回来了。 老爷子看他眼珠瞥了一下浮生居,心有灵犀点点头。 孟辞墨一进屋,脸色就沉了下来。 江意惜把丫头打发下去,亲自奉上茶,问道,“你怎么了?” 孟辞墨轻声道,“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等祖父过来再说。” 看他的脸色,江意惜知道肯定不是好消息。 一刻多钟后,老爷子在铜盆里净了手,去浮生居喝茶歇息。他每天都是这样,上午会去喝一阵茶,下晌也会去喝一阵茶。 老爷子进来,江意惜出去给水香和临香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把其他丫头打发走,水香走去院门附近,临香站在上房附近。 江意惜倒上茶,孟辞墨亲自端去老爷子旁边,说道,“许多事我们都有猜测,祖父不要太激动。” 老爷子轻喝道,“不要啰嗦,怎么回事?” 孟辞墨轻声道,“去南通州找贾婆子的人回来了,她还活着,也撬开了她的嘴。付氏真的跟赵互有私情,而且更不堪。那年付葭从赵府回家后,居然查出怀了身孕……” 贾婆子那年只有十一岁,是负责烧水看门的小丫头,贴身服侍的事根本轮不到她。她跟去镇南侯府,几乎不出小院,也没见过赵互。但她听两个大丫头私下议论,说赵世子如何俊朗无双,镇南侯府如何如泼天富贵,她们姑娘如何跟得镇南侯夫人喜爱…… 付葭先在镇南侯府住的高兴,但离开的时候并不高兴,还哭过。 回付家的半个月后,有一天下晌贾婆子乏困,躲在多宝阁后睡着了。一阵哭声把她惊醒,她听出来哭声是付葭的,吓得赶紧用手捂住嘴…… 第二百一十九章 馊主意 付葭乳娘李嬷嬷的声音,“姑娘莫怕,偶尔月事拖延几天也正常。老奴去请丈夫来把把脉,若姑娘真得了什么病,趁还没嫁人把病调养好。” 付葭的哭着说道,“嬷嬷,不是病,应该是,是那个了。我在镇南侯府的时候,大表哥说我温柔美丽,很是心悦我,还说会娶我当继室。我就信以为真,就跟他,跟他……” 她压抑地哭了几声,又道,“我们有过两次,可之后他再也没说过娶我的事,表姑还把我送了回来……嬷嬷,我该怎么办?” 李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哭道,“天哪,你就这样被人哄进去了?赵互那个坏坯子,你是他的表妹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还有那两个死丫头,她们随时跟着你,姑娘被人骗着做那事,她们肯定知道,不仅没有阻止,还不告诉我。” 付葭不好意思说她们阻止了,自己没听,还不许她们告诉别人。 她说道,“嬷嬷,若我爹知道这事,肯定会打死我,你们也跑不了一个‘死’。能不能给我弄点通房们吃的堕胎药,我们私下把这事处理了?” 李嬷嬷想了想,咬牙说道,“没来月信也不都是怀孕,改天姑娘找个借口出府一趟。悄悄去老奴家,请大夫确认。若真怀了孕,就悄悄处理了。姑娘嫁人也不用怕,到时带点鸡血过去,再假装疼痛难忍……” 两人商量好就走了。 贾婆子吓坏了,回家跟父母悄悄说了这件事。 贾婆子的父亲是付府外事房管事,属于有权的下人,否则也不会把那么小的闺女弄给二姑娘当丫头。 她父母也吓了一跳。这事若闹出来,跟着付葭一起去镇南侯府的下人都会死。 李嬷嬷跟付葭出了那个馊主意,若真成了那件事不一定会闹出来,闹出来也要过一段时间。 贾婆子的娘年轻时是付二夫人的陪嫁丫头。她去求了付二夫人,说大女婿给小闺女找了个良民后生,想把小闺女赎出去嫁人。 贾婆子的大姐嫁的是良民,家在离京三百里之外的乡下,还是一个小地主。 付二夫人出面,贾婆子很顺利出了付府,去了大姐家。十天后她大姐去付府,哭着说小妹在路上冻病了,去她家后染上风寒,第三天就病死了。 她老爷子娘做足了姿态,大哭不已,还打了大闺女,说她没照顾好妹妹。 半个月后她姐姐回家,说听她爹说,付葭突发重病,虽然没死成,但服侍她的乳娘和两个大丫头都被付老爷下令打死了,说她们没照顾好主子。 这几个下人都是跟付葭去镇南侯府的人。 她爹万幸早把小闺女弄走,否则她也活不成。又因为贾婆子那时岁数小,不是贴身服侍的,付葭一家没有过多注意她。否则,肯定会去调查她是否真死。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镇南侯夫人和赵互几次来付氏,不仅送了重礼,还跟付葭的爹娘兄长密谈,并见过付葭本人。 因为贾婆子的爹管着外事房,付府的人情往来他知道得比较清楚。 一年后付葭没嫁进镇南侯府,却嫁进更富贵的成国公府。 贾婆子的爹娘也先后得病死了。贾婆子觉得他们不是病死,而是为了以防万一被灭口了。她的大姐姐夫也害怕,给她说了个家在南通州的行商…… 贾婆子也被带来了京城,住在京郊一处秘密别院。她来,不仅因为她收了五百两银子,还因为她恨付家害死了她爹娘。 孟辞墨亲自见了贾婆子,听她说了具体情况。 孟辞墨说得非常详细,连李婆子教付葭如何应对新婚之夜的事都一字不落地说了。说这话的时候,不仅他红了脸,老国公也红了脸。 他们知道,孟道明就是这么被付氏骗过去的。 奶奶个熊,丢人! 江意惜没脸红,又不是她丢人。暗道,这就是好姑娘与坏姑娘的差别。扈明雅也做了错事婚前失贞,但她知道这样不好,走投无路去自杀。而付葭,偷偷打胎妄想把这件事隐瞒下去,再装处子骗人。 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思索着说道,“付葭岁数小,又娇气,病重肯定是吃那种药造成大出血,乳娘和她不再敢隐瞒,告诉了家里。若是这种病,可不容易怀孕……” 孟辞墨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拍了一下茶几说道,“付氏说为了我们姐弟健康长大,她推后几年要孩子。这么看来,不是她不想要,而是身体遭受重创生不出来。小时候我听林嬷嬷说,她有头昏的毛病,犯病了就会吃几副药。 “原来,那药不是治头昏的药,而是治不育的药。若治好了,她就能生孩子。若治不好,她是为我们姐弟耽误了生孩子的最佳时期。不仅我们要感激她,我爹和长辈们也要感激她……” 孟老国公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掌把桌子上的茶碗扫在地上。咬牙骂道,“孟道明那个蠢货,智障,笨驴子,熊瞎子……招惹了那么个不要脸的货色,害死了好好的媳妇,差点把我们整个家害进去,还把她当个宝。” 他攥成拳的手都在发抖,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愤怒。否则,他会提着刀把付氏和孟道明都杀了。 孟辞墨劝道,“祖父息怒,这事不宜马上弄出来。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付氏,而是她背后镇南侯府和赵贵妃,付氏只是他们插进来的一把刀。 “我们想要知道他们请番乌斯来的目的,或许通过付氏能窥探出一二。等把那件事解决了,再收拾付氏不迟。那个丫头的爹娘哥哥已经攥在我们手里,她不敢不为我们所用。” 那个丫头是指付氏的大丫头云秀。她是外边买来的,稳重机灵,十分得付氏看重。 付氏最信任的是她的陪房宋二总管,但那个人不容易收买过来。孟辞墨的人半个月前就找到了云秀的家人,悄悄安排他们见了面,又拿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威胁云秀为他们办事。 云绣不可能知道付氏与镇南侯府的勾当,但行踪和一些不是机密的事总会知道。 第二百二十章 骂对了 江意惜想起花花讲的丁二夫人同付氏的对话,说“那个人”被请来后,会让付氏做一件事,也是让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说明,番乌僧来了付氏肯定会有所行动,监视付氏也就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她说道,“祖父,孙媳也觉得应该后一步收拾付氏,查他们请番乌僧来的目的最重要。” 老爷子又握了握拳头,再难受也只得暂时留下。 他表情十分痛苦,还打了个干呕。说道,“我不想看到他们。一看到他们,就会觉得一个是大便,一个吃大便,恶心。” 孟辞墨和江意惜心里都讨厌成国公,他吃大便也不关他们的事,忍不住笑起来。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又找不到人出气,见孟辞墨笑得像开怀,气得大巴掌往他头上甩去。 骂道,“老子打死你。老子都那么难受了,你还笑得出来。” 说完,又甩了几巴掌。 孟辞墨和江意惜吓得都止了笑,站起来。 老爷子见江意惜挺个大肚子站在那里,怕把她吓着,缓声说道,“孙媳妇坐下,我骂的不是你,是这个小王八蛋。” “王八蛋”是经常被人拿出来骂人的话,老爷子就爱骂。但此时说这三个字就意义特殊了,因为孟道明的确是“王八”,孟辞墨也就是“王八”的蛋。 他骂对了。 老爷子更生气,激烈地咳嗽几声。 孟辞墨赶紧躬身道歉,“是孙儿不好,祖父莫生气。” 老爷子又道,“你扶我去双鹿院,就说我突然觉得不适,去那里静养几天。我怕我看到那两个人,忍不住会提刀杀人。” 双鹿院在外院东南边一隅,紧挨孟家祠堂,少有人去,非常清静。 孟辞墨扶着老爷子走了。 他们一走,躲在椅子下面的花花爬出来,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边打滚边喵喵笑道,“祖祖说得对,那付婆子就是大便,孟傻帽还天天吃得香。孟傻帽是成了精的大王八,番乌僧应该吃他。” 这个比喻把江意惜也逗乐了。 此时已经申时,江意惜带着花花和丫头去了福明堂。 院门口遇到付氏和孟华。 付氏打扮得非常光鲜,没有一点之前的低迷和颓势。她穿着紫红色妆花缎褙子,澹碧色马面裙,满头珠翠,妆容精致。看着只有三十岁左右,优雅贵气中带了些许撩人的妩媚。 成国公喜欢的就是这种雅和媚兼而有之的女人吧。才会一被这个女人勾引,就迫不急待上勾,把身怀有孕的妻子摒弃脑后。 曲芳可是艳冠群芳的“二曲”之一,比付氏美丽得多。美和媚,有些男人就是更喜欢后一种…… 江意惜如今跟付氏连面子情都没有。她没有打招呼,缓下脚步等付氏母女先进门。 若有外人在,付氏会大度地、尽可能地跟继儿媳保持良好的关系。没有外人,付氏也赖得装,先进了垂花门。 孟华还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 付氏皱眉捏了捏孟华的手。现在她最后悔的就是把太多心思用在孟月那个蠢丫头身上,没把闺女教好。 那一群人进去了,江意惜才慢慢走去进。 老太太正在屋里着急。 见江意惜来了,问道,“刚刚有人说老公爷不好?” 江意惜说道,“祖母莫急,祖父没有大碍。就是听大爷说起营中练兵的事高兴,起身起急了,头晕。祖父年纪大了,以后做任何事都不能着急,要慢。” 江意惜懂医理,听了她的话,老太太也就放了心。 她说道,“是极,都六十几岁的人了,一时一刻也闲不住。做事风风火火,像个毛头小子。” 江意惜笑道,“以后孙媳多会劝劝他老人家。” 孟华冷哼道,“惯会马后炮,早知道为何不早劝?” 付氏皱眉道,“华儿,再着急也不能口不择言。做事说话要多向你大嫂学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细思量。” 江意惜一看付氏装模作样就恶心,恨不得抽她一嘴巴。 她压住气说道,“愧不敢当,太太过誉了。” 又对黄馨招手笑道,“今天怎么没跟太外祖去锦园?啾啾都想你了,一直在喊‘馨馨’。” 黄馨笑弯了眼,跑去江意惜面前,不敢靠在她身上,而靠在她旁边的椅子扶手上。 “真的吗?啾啾真的那么想我?” 黄馨喜欢啾啾比喜欢花花多一些,特别爱逗它,还教它说“馨馨”。啾啾也喜欢黄馨,学会了说“馨馨”,说这两个字的次数仅次于“佳人”。 江意惜笑道,“当然了。” 黄馨道,“今天我和三姨、四姨陪了太外祖母一整天,还听她老人家讲她小时候来着。” 孟华一听孟岚和孟霜在福安堂呆了一天,却没叫上自己,非常不高兴,手里使劲扭着帕子。 若是原来,她肯定会嗔怪那两人,她们说不定还没等自己嗔怪就先陪不是。可自从母亲和她被罚,江氏当了家,她们的眼睛就都长在额顶上了。 她强压住火气。母亲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有时候必须要忍。忍过这一时,等母亲彻底翻上去,这个家她照样是头一份儿。 除了对孟辞墨和江氏,她对谁都能忍。 孟岚和孟霜都看到了孟华的表情,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这时,外院的婆子来报,国公爷、二老爷、世子爷、二爷、三爷都会在外院陪老国公,不回福安堂吃饭了。 老太太说道,“爷们都在外院吃,咱们娘们就自己吃。” 孟照安不愿意了,都着小嘴说,“太祖母说错了,我也是爷们,不是娘们。” 说得众人大笑。 老太太笑道,“是,是太祖母说错了。” 又说了一阵话,众人正想去东厢餐厅,就看见国公爷和二老爷走进来,国公爷的前额赫然有一大块青痕,特别醒目。 众人吓一跳。 老太太问道,“大儿,你怎么了?” 付氏的眼泪都心疼出来了,哽咽道,“老爷,您是摔着了吗?” 成国公“唉”了一声,先对老太太说道,“娘,我没事。” 他的目光又转向付氏,笑道,“莫急,我没摔着。是,是……唉!”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点不像他 成国公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往下说。 孟二老爷接口说道,“大哥进去看望父亲的时候,父亲正在骂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往他们脸上砸茶碗。那几个臭小子不知后面有人,一偏头,茶碗砸在了大哥头上。” 原来是砸错人了。 老太太皱眉道,“刚还在说老公爷年纪大了,不能着急,以后要劝着他些。” 二夫人扶着老太太向东厢走去,以前这个活计是付氏的。自从她讨了嫌,孟二夫人就把这个美差抢了过去。 众人跟在后面,孟霜扶着三夫人走在最后。 二老爷等到三夫人走上前,才低声说道,“辞阅这段时间公务繁忙,请不了长假去老家。弟妹再耐心等几个月,年中就去。” 之前说好年后孟辞阅去老家找个小男孩给三房当嗣子,但这段时间家里事多,又不敢告诉成国公和孟辞羽,许多事要孟辞阅亲自带人跑外,只得把那件事推后。 三夫人也正在着急,听了只得说道,“公务要紧,等辞阅有时间了再去。” 二老爷目光滑向前面的大哥和付氏,他们在小声说着话。付氏应该在嗔怪他不小心,大哥也应该在保证以后要谨记夫人的话。 哼,老父哪里是不小心,明明就是故意的。 他的老脸有了丝红晕。 年轻的时候,他没少在心里羡慕嫉妒大哥。羡慕嫉妒的当然不是大哥的爵位,这是与生俱来的,羡慕嫉妒不来。 他羡慕嫉妒的是,大哥为什么那么有艳福。好命地先娶了“二曲”之一的曲氏,后又娶了美丽贤惠,又处事圆滑的付氏。而爹娘给自己说的闵氏,除了家势不错,本人条件实在不突出。 现在才知道,万事不能看表面。闵氏是个好女人,不装,没有歪心思,一心一意对待夫君和婆家…… 而贤名在外的付氏,不仅不贤惠,居然还是个失贞的破鞋。大哥湖涂,被付氏蛊惑进去,最可怜的就是曲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了。 江意惜看到成国公和付氏的腻味劲就想起大便和吃大便,恶心得不行,没有一点胃口。 老太太吃饭的时候最关心的就是江意惜。见她没怎么动快子,就让人给她舀了一碗鲍鱼小米粥。 “你现在不能饿着,把这碗粥喝了。” 江意惜看看黄黄的东东,再看看付氏,胃里翻江蹈海,赶紧用帕子捂住嘴。 老太太也不敢硬让她吃粥了,赶紧道,“不吃就不吃吧,快回去歇着。” 走出垂花门,一阵略带寒意的凉风迎面扑来,江意惜才觉好受些。她深吸几口气,空气清新干燥,又看了看西边天际的晚霞,才把脑子里那些不好的东西驱散。 江意惜刚回到浮生居,孟辞墨就回来了。 她问道,“你没陪祖父?” 孟辞墨道,“孟辞羽在陪他。唉,他老人家越讨厌付氏,也就越加怜惜孟辞羽。觉得那么好的孙子,怎么会有那么不堪的母亲。” 江意惜道,“祖父可不要让孟辞羽看出点什么,让付氏有所觉察。” 孟辞墨笑道,“祖父久经沙场,这点定力还是有。他不仅是心疼孟辞羽,想给他一些体面,还是做给付氏看,不让她嗅出什么异样。” 江意惜想到那张清秀干净的脸庞,迟疑着说道,“孟华长得像成国公,一看就是他的种。而孟辞羽,他长得一点不像成国公。他会不会……” 孟辞墨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笑道,“我们查了付氏嫁进成国公府以后,有没有跟赵互单独见过面。特别是怀孟辞羽和孟华的那两个时间段,没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或许是怕之前的关系被察觉,他们回避的非常刻意。他们之间的联络,应该是通过亲戚和下人送信或是递话。至于孟辞羽长得不像成国公……呵呵,他的四个儿女,除了孟华像他,另三个都像各自的娘。” 江意惜看看俊美白皙的孟辞墨,的确跟成国公一点不像。不光是五官不像,气质也完全不一样。 孟月当然就更不像了。 孟辞羽很像付氏。他哪怕跟赵互有些许相像,付氏和赵互是表兄妹,若有那么一点相像也属正常。 若是有花花说的另一个世界的什么“地恩诶”,能一下看出有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 江意惜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和郭捷的秘密身世,有些草木皆兵了。 孟辞墨又道,“虽然我很讨厌孟辞羽,却也不希望他是那个人的种。否则,我祖父和祖母会受不了。特别是祖母,家里这么多儿孙,她最喜欢的就是孟辞羽。我小时候,最羡慕孟辞羽的就是他能时时坐在祖母怀里……” 想到那些不快的往事,孟辞墨沉默下来。小时候,孟辞羽不爱搭理他,他也不爱搭理孟辞羽。反倒是现在,孟辞羽一直在讨好着他,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意惜不想再说那几个人,把话扯去了一边,“胶海生子湾还没传话回来?” 孟辞墨摇摇头,他也等得心焦。 “镇南侯府应该还另有准备。我们发现他们的人一直在西山深处的青狼山附近活动,甚至连赵世子都去过几次,目前还没打探出具体情况。你放心养胎,我们提准备了几套应对方桉,不会有事。” 江意惜点点头。 番乌僧和玄凋来京城,她最担心的是花花和自己。 前世红头龟自杀,镇南侯府没能把它献给乌番僧。听孟辞墨的意思,镇南侯府还另有准备。不过,前世晋和朝表面上没有大变化,英王没被封太子,镇南侯和赵贵妃也没得到特别好处,不知是不是因为番乌僧没得到红头龟的关系…… 突然,江意惜一下笑起来,摸着肚子说,“动了,又动了。” 孟辞墨赶紧掀起她的衣襟,看到肚子左边鼓了一个小包,他把大手覆盖上去。不一会儿,肚子右边又鼓起一个大包,他的大手又移到右边。 在没有胎动后,两个人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次日江意惜醒来,孟辞墨已经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找到 二月初九晚上孟辞墨没回来,让江意惜非常失望。 次日,江洵来了,江意惜喜出望外。 “快下场了,紧张吗?” 江洵笑道,“不紧张。先生说若我正常发挥,过的希望非常大。” 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愿意告诉姐姐。 江意惜又道,“我让人给你送的补汤,你一定要都喝完。” 姐弟两个正说着,老爷子来了。 江洵长躬及地,他来不仅想看姐姐,还想在下场之前再次请教曾经的孟大元帅。 江意惜十非常感动,老爷子装病几天没进内院,今天因为江洵病好了。 一老一小去东厢讨论“策略”,江意惜亲自去小厨房煲汤。 自从知道番乌僧快来了,江意惜一直没弄眼泪水出来,怕眼泪水和自己手腕上的避香珠分离,让玄凋闻出来。也不舍得拿出来后赶紧用掉,还有四个小铜筒没装,她不想浪费一滴。看看那一小筒,换的消息可以救命。 这次,江意惜偷偷取了一点眼泪水出来,让弟弟以最好的面貌去考试,同时也给老爷子补补身体。 午时初,郑婷婷又领着郑晶晶来玩了。 郑婷婷已经定亲,后生是长宁侯府的二公子李饶,也在京武堂上学,定于后年成亲。听江洵说,李饶长相颇佳,文武双全,已经是武秀才,就等着明年考秋闱。 江意惜打趣了郑婷婷几句后,让人请去孟岚、孟霜、黄馨、孟照安来陪客。 怕老爷子嫌吵,把他和江洵请去了后院厢房。 郑婷婷出去给老爷子见了礼。 老爷子问,“郑璟今年也要下场?可惜了一颗好苗子,若是武考,他没有一点问题。” 郑婷婷笑道,“璟哥学问也非常好。”又向江洵笑道,“祝江公子蟾宫折桂。” 江洵抱拳笑道,“承郑姑娘吉言。” 不多时,请的人都来了,浮生居前院热闹起来。 三个孩子逗着花花和啾啾,几位姑娘和江意惜玩扑克。 正玩得高兴,孟华的一个丫头来了。 “三姑娘、四姑娘,我家二姑娘有急事,请你们过去一趟。” 江意惜没言语,这是不高兴自己没请她,来拆台了。 孟岚摇头道,“现在不行,晚些时候再去。” 孟霜也道,“让三姐姐不急,下晌我们去。” 丫头只得走了。 郑婷婷也看出了门道,冷笑道,“那孟华不知所谓,明目张胆拐带人来了。” 郑家姐妹玩到申时初才走。走的时候还要了两盒点心,一盒给大长公主,一盒给郑夫人。 老爷子留江洵吃完晚饭才把人送走。 江意惜把二人送出院门外,江洵又向老爷子躬身作了揖,才向前院走去。 江意惜看出老爷子又瘦了一些,觉得他是被孟道明气的。至于付氏,老爷子已经不屑于生她的气。 江意惜说道,“望祖父保重身体。” 老爷子望着天边的晚霞出了一会儿神,目光才滑向江意惜。 小媳妇挺着大大的肚子,稳重,沉静,披着金色霞光,看他的眼里满是关切……能把这个家顺利交给辞墨和她,是多么幸运的事。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和辞墨都是好孩子。特别是辞墨,我没有时间教导他,老婆子没有精力关心他,他老子看不见他,还有人使足了力气想要教歪他……能长成这样,实属不易。唉,我们对不起他,也愧对他的母亲。修身治家齐国平天下,真正全部做到何其难。” 他没回福安堂,背着手向外院走去。 江意惜突然发现,老爷子的背有些驼了。前几天还坦然面对一切的老头,儿媳妇失贞这件事就把他打萎了?不致于吧。 江意惜猜测,或许还有更让老爷子伤心的事,只是自己不知道。 她回头看看浮生居,绿意已经爬上树枝,枝头已有鲜花绽放,鸟儿们唱着欢快的歌,沉沉暮霭给它罩上一层金辉……她似乎又看到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来回穿梭,连她的耳畔都响起了孩子们的欢笑声。 这是她和辞墨、孩子们的家,他们的孩子必须在安全的家里快乐成长…… 这时,外院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妇被人领了过来,江意惜认识她,是孟辞墨安插在外院的心腹婆子武大嫂。 武大嫂小声禀报道,“大奶奶,世子爷回来了,正好跟老太爷遇上,去了外书房议事。世子爷让老奴来跟大奶奶说一声。” 江意惜立即眉开眼笑走回院子,赶紧让水珠和吴嬷嬷去小厨房做几个下酒菜。 小半个时辰后孟辞墨回来。 他说道,“营里有急事,我得马上出趟公差,你给我找两套换洗衣物。” 这时候出公差? 即使再重要的公事,孟辞墨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去。既然要出去,肯定是去胶海办私事。 孟辞墨看到小媳妇眼里的了然,把下人打发下去。 两人坐上炕,江意惜给他斟了一杯酒,又给他碗里夹了些他爱吃的菜。 “饿了吧,先填填肚子。” 孟辞墨喝了杯中酒,又吃完碗里的菜,才小声笑道,“红头龟已经找到。” 江意惜一喜,“真的找到了?” “嗯。听连山说,那家伙有面盆那么大,还会流泪。它是脖子受伤被卡在岩石缝里,无法去海里,才被他们才抓到。怕出意外,他们不敢擅自带出生子湾,我得亲自去一趟。平王说,若是我们先抓到红头龟,就把它送给番乌僧,请番乌僧帮我们办件事。” 江意惜不知道平王想请番乌僧办什么事,但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红头龟送进番乌僧的嘴。抓住红头龟,是她江意惜提供的线索,由孟辞墨派人去办的。若红头龟死了,他们两人就是原凶。 她说道,“辞墨,万万不可。我做的那个梦,就是红头龟自杀。它是灵物,宁可死都不愿意就范,你们是不可能把它送给乌番僧的。而且,上天借它给我们示警,若我们把它献给番乌僧,岂不是跟赵家人一样,逆天而行吗?” 孟辞墨知道,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平王听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她是长辈 他垂目沉思片刻,再抬眼看看江意惜挺着的大肚子,郑重说道,“好,我先去见平王说服他,再去生子湾。若是能够,我会放生红头龟,为我们的孩子和亲人祈福。” 江意惜提醒道,“见到平王,只能用他和天下作托辞,不要把我和孩子说出来。” 孟辞墨笑道,“你以为你相公那么傻?” 他又说了一下王先译的长辈同江家议亲的事。 王先译是孟辞墨手下的一个七品把总,家族在军里颇有些厨房,伯祖父生前官至从一品都督佥事,堂伯父如今在南越任总兵,父亲现在是南大营的一个参将。之前跟江意柔议亲的时候,听说江大夫人连侄女的嫁妆都敢贪墨,中止了议亲。 如今在孟辞墨的撮合下,王家又开始跟江家三房接触。双方都非常满意,王家已经请好了媒婆…… 让江意柔摆脱前世悲惨的命运,江意惜很是开心。 她知道,孟辞墨可不单单是帮江意柔的忙,而是把这两家拉进了平王一党。特别是王家,孟辞墨很费了些心思,还请孟老国公出了面。 还有平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远在皇陵,却心系皇宫……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意惜就把孟辞墨送出门外。 她还想跟出去,被孟辞墨拦了,“晨风大,莫凉着。” 看到那个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江意惜才回屋里。 花花已经醒了,它跟着江意惜进了卧房。 “我好想去把红头祖祖带回家,就像那一世把熊大姐带回原主人家一样。” 江意惜道,“红头龟的家是大海,带回家,是害了它。” 花花道,“不带回来,跟它交个朋友也好啊。” “你现在敢去吗?” 花花摇摇头。别说去那么远的胶海,就是昭明庵后的大山,它现在都不敢去。 盼望中,日子很快滑到了三月初,江意惜的肚子更大了,腿也肿得厉害。或许因为有光珠护体的缘故,肚子里的孩子长势非常好,肚子也比同期孕妇大得多,像马上要生了。有人怀疑是双胞胎,御医说只有一个,只是孩子长得大。 江洵的县试已过,成绩靠前,府试又快考了。 这么久,付氏没有一点行动,既没设计身体最经不起害的江意惜,也没跟府外任何人来往,甚至停止了为孟华说亲的事,对老太太更是极尽孝顺。老太太生了两天病,她就拉着孟华在福安堂服侍了两天,还亲手喂汤羹。 江意惜觉得,付氏应该是在等那个特别任务。在那个任务前,她不能出一点点差错,镇南侯府也怕她被抓住把柄,不敢打搅她。 李珍宝派人送了信来。她的身体好多了,每天只需要泡三时辰的药浴,已经能在屋里随意走动。 她又长高了一些,比之前漂亮了。眼睛居然变成了内双,一往下瞧,就成了双眼皮。回京后,一定要让江意惜和郑婷婷好好瞧瞧。 寂苍主持说,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四月初她就能回京。还让江意惜一定要“挺住”,等到她回京再生孩子…… 另附带一张画,画的是一双眼睛。眼皮垂着,上面有一条浅浅的线,的确是双眼皮,眼型很漂亮。这应该是小珍宝现在的眼睛了。 江意惜乐出了声,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想到那个颇俱特色的面孔,江意惜的心里就溢满快乐。 只一点让江意惜不舒服。在付氏和孟华的努力下,孟月对付氏的恨没有那么强烈了。或者说,之前的恨也没有那么强烈。 听黄馨偷偷告诉江意惜,在林嬷嬷和江意惜不在的时候,付氏跟孟月说话,孟月虽然态度澹澹的,还是会回答几句。 她还特别嘱咐黄馨,不要告诉大舅、大舅娘和林嬷嬷。说毕竟付氏一手养大了她,给了她母亲该给的。不过多走动,面子情过得去就行…… 这让江意惜极度无语。害死了她亲娘,差点害死她亲兄弟,只差一步就把她送进东宫的人,还要给她面子情。 赵元洛进东宫只有三个月就得病死了。不知是被她娘家人整死的,还是被东宫的人整死的。 若没有江意惜和孟辞墨,死的那个人就是孟月,说不定连三个月都活不到。 湖涂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教清醒的。谁说她不像成国公,湖涂起来一个样。 怕孟月不高兴黄馨,江意惜还要装作不知道这事。 初八这天下晌,江意惜去福安堂。想多走点路,她往东绕了个弯。 天气正好,不冷不热,一路花红柳绿,鸟语花香。脚边的花花喵喵叫着,让江意惜的心情极是愉悦。 远远望到北柳湖,翠柳绕堤,波光粼粼。只因为愚和大师的那个卦,江意惜一直不敢靠近湖边。 突然,江意惜看到远处一个亭子里站着几个人,三个主子,三个丫头,主子正是孟月和付氏、孟华。 既然遇到了,就走近一些。这是她亲眼看到的,而不是黄馨告诉她的。 若换成这么拎不清的亲姐妹,江意惜都不会去多事。但那个女人是孟辞墨的唯一胞姐,孟辞墨又一心想护好这个姐姐,江意惜也只得跟他一起护。 之前是水香一人扶着江意惜,水灵见了赶紧扶着她的另一只胳膊。 水香不愿意江意惜靠近付氏,劝道,“大奶奶,咱们去福安堂吧。” 水灵说得更直白,“不要靠近大夫人,谁知前面有没有陷井,崴着脚咋办。” 那几个人也看到江意惜了,孟月想走,被孟华硬拉着说话。 既然孟月看到自己了,江意惜也不愿意靠她们太近。她站下,静静看着孟月。 孟月使劲挣脱孟华的手,快步来到江意惜面前。 她面红耳赤,很不好意思。嗫嚅着说道,“弟妹,我,我在那个亭子里看风景,是太太和三妹妹找我说话的。我也不想搭理她们,可她是长辈……” 若不了解真相的人听到,还以为付氏和孟华得罪了江意惜,江意惜硬不许这个大姑姐跟继婆婆来往。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今生有福 江意惜真的生气了,冷冷说道,“大姐,不求你跟我们同仇敌忾,但那个人害死了你的亲娘我的亲婆婆,是你哪门子长辈。她主动亲近你,说不定又挖了什么坑让你跳,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说得直白,不说直白怕孟月听不懂。 孟月长这么大,娘家人还是第一次这样说她,她的泪水都涌了出来。 “谢弟妹提醒,我又不是傻子。我也气她心肠歹毒,只不过住在这里不硬气,不愿意太过得罪她而已。” 江意惜气道,“这个家又不是她的,现在是祖父的,将来是我家世子爷的。他们都明确表态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怎么住的不硬气?大姐,我再说一遍,付氏不是好人,你远着她些。” 她直接越过了成国公,若这话被成国公听到,可是大逆不道。 她不想再多说,她带着丫头去了福安堂。 孟月看到那个大腹便便的背影,流出了眼泪。心里暗道,娘家的饭果真不是那么好吃的,连弟妹都骑在了自己头上,还是搬住出去的好。 她也不想去福安堂了,带着丫头春分回了自己院子。 亭子里的付氏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但看得出江氏那个贱人非常生气。最好气死她。气不死也气得摔个跟着,来个一尸两命。 她眼里滑过一丝遗憾。可惜了,一切要为那件事让路,现在不能动手。赵贵妃怕她忍不住,还专门提醒过她。否则,这时候是下手的最佳时机,还是不省心的大姑姐害的。 她看看一脸幸空乐祸的孟华,皱眉说道,“娘说过你多少次,心里的事不能放在脸上……” 林嬷嬷见孟月这个时候没去福安堂,眼圈还是红的,明显哭过。忙问道,“哟,姑奶奶怎么了?” 孟月没言语,坐去炕上生闷气。 春分小声说道,“刚才大夫人和三姑娘硬拉着大姑奶奶说了一阵话,被大奶奶看到了。大奶奶不高兴,说了几句姑奶奶……” 平时,她不敢跟林嬷嬷说大姑奶奶跟大夫人说话的事,今天却不得不说了。 林嬷嬷给孟月倒了一杯茶,劝道,“大姑奶奶,不是谁说的话好听,谁就没有恶意。谁的话不好听,谁就在欺负你。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林嬷嬷很是无奈,这些话应该在大姑奶奶几岁时就应该教的,可那时不能教,由着付氏把她当傻子一样哄。现在能教了,可教了多少遍都没用。 孟月抹着眼泪没言语。 林嬷嬷又道,“大夫人说的话好听,做出来的事没一件是对你好。不说别的,就是给你的老黄家,若你和馨姐儿不回来,已经被那个老虔婆磨搓死了。大姑奶奶的话不好听,却是在点醒你。她对馨姐儿有多好,姑奶奶别说没看到。凡事要看结果……” 吃饭前,孟月还是来了福安堂。 江意惜知道是林嬷嬷暂时把孟月说通了。孟月今生有福,一心为她考虑的弟弟还活着,又寻回了忠心的奴仆…… 再不喜欢这个人,为了孟辞墨,还是要继续教。 夜里下起了大雨,雷雨交加,是入春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早上,雨依然下着,只是比夜里小些。 早饭刚摆上桌,福安堂的红枫就来给江意惜传话,老太太说路不好走,让她今天不要去请安了。 江意惜坐在炕上缝婴儿衣裳。小窗开着,窗外啾啾不停地念着情诗。花花不能出去玩,无聊地廊下翻跟头。 突然,笼子里的啾啾扑棱起来,大叫着,“馨馨馨馨馨馨馨馨……” 花花也兴奋起来,喵喵叫着。 江意惜往窗外看去,雨雾中的碧池旁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背着黄馨的婆子,一个是打着伞的丫头。 江意惜一看到这个小姑娘就心情舒畅,不自觉地抿嘴笑起来。 黄馨进了屋,非常郑重地给江意惜行了个福礼,就倚进了江意惜的怀里,从怀里取出两张帕子。 “这是我给大舅和舅娘绣的两方帕子,每一针都是我自己绣的哦,舅娘别嫌弃,。” 月白色大帕子上绣的是一竿翠竹,澹粉色小帕子上绣的是两片荷叶一枝荷花。针脚很粗,又不匀,一看就是她亲手绣的。 小姑娘又说道,“在我心里,大舅是竹子,有气节,是好人。舅娘是荷花,美丽,没有坏心思。”声音又低下来,“我一直知道,对我娘最好最好的是大舅和舅娘。这个情,馨儿一直记着的。” 说完,眼圈都红了,吸了吸鼻子,又把眼泪压下去。 小姑娘一定是觉得娘亲让舅娘生气了,以这样一种形式来哄江意惜高兴的。她只有七岁,懂事得让人心疼。 小姑娘失去了爹,娘又不聪明,跟孟辞墨小时候一样,迅速长大了。孟月如今又多了一个护着她的小闺女。 江意惜把她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前额,笑道,“小嘴儿蜜甜,把舅舅和舅娘夸得这样好。你娘和舅舅是一母同胞,是最亲近的人,当然要对她好啦。” 黄馨吸了吸鼻子,“在我心里,舅舅和舅娘就是这样好。我还知道良药苦口,不是说我好的人就是对我好。” 江意惜笑道,“在舅舅和舅娘的心里,馨馨是最好的孩子,也是最聪明的孩子。” 江意惜留小姑娘吃了晌饭,还在这里歇了晌。雨没停,江意惜不方便去福安堂,小姑娘自己去了。 下雨天黑得早,刚吃完晚饭天就全部黑下来。 听到外面滴嗒滴嗒的声音,江意惜又想到了孟辞墨,不知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会不会把红头龟顺利放生……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丫头把外院的伍婆子领来了。 伍婆子小声笑道,“禀大奶奶,大爷刚刚回来了,他和老公爷在外书房议事。”又补充道,“看大爷的表情,很是愉悦。” 这是事情办得顺利? 江意惜欢喜起来,让临香赏了她一个荷包,笑道“辛苦伍嬷嬷了。” 吴嬷嬷已经回家,江意惜让水珠和水香去小厨房做几个下酒菜。 亥时末孟辞墨才回来。他衣裳裤子都有泥,一看就是爬墙抓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乌番僧来了 孟辞墨笑得灿烂,举起脏手后退一步躲开江意惜的拉扯。 无声地说了两个子,“好了。” 又看了江意惜的大肚子两眼,他才进净房沐浴。 江意惜让人赶紧去把饭菜热热端来,又找出里外穿的衣裤鞋袜,放去净房里的门边。 孟辞墨披着湿发坐上炕,酒菜已经摆在了桌上。 他在外院已经吃过饭,但此时又饿了,还想再喝两杯。 把丫头打发下去,孟辞墨笑道,“事情办得很顺利。那只红头龟真是成精了,头上长着两只小肉触角,个头真的面盆那么大。我们治好了它身上的伤,划着船去了深海处把放进水里……” 红头龟下了水后,久久不愿意离去。它绕着小船游了几圈,把头伸出来看着孟辞墨,又流出了眼泪。 孟辞墨笑着向他招了招手,说道,“保重身体,好好活着。以后我还会来这里,会带着我的妻子一起来。若是有缘,说不定我们还能相见。” 红头龟听了,才沉下水远去。 江意惜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孟辞墨又道,“我跟平王说了这事,平王也说那只龟不仅是灵兽,还是神兽,得上天卷顾。还说我做得对……” 他当然没说会领着江意惜去看它的话。 江意惜又说了一下家里的事。 这些事老国公都跟孟辞说了。孟辞墨道,“付氏一点没出手,不符合她的个性。我们分析,她下一步要做的事更重要,重要的不屑于收拾你。最大的可能是在打祖父的坏主意。 “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若祖父不在了,这个家完全到了成国公和她的手里,也就能够顺理成章跟着英王一党走。那时再收拾我们,容易得多。 “你安心养胎,祖父和我做了万全准备,又抢先一步把红头龟找到放生,他们从乌番僧那里得不到大好处。” 江意惜又想到前世,老国公突然暴瘦的身材和句偻的嵴背……他应该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最大的可能是被下了毒或是蛊。 能给老爷子下毒或是蛊的,当然是家里人了。 乌番僧到来,付氏就要完成一件任务,这个任务很可能是给老爷子下毒或蛊。 因为是乌番僧的东西,那种毒或蛊没人识别的出来。老爷子的身体就慢慢变差,病死都不知道什么原因。 前世镇南侯府也没得到红头龟,肯定是用什么别的条件换取了利益……但前世镇南侯府和英王似乎没得到太大的便宜,应该是乌番僧最喜欢的红头龟自杀了,而另一样东西乌番僧不太满意。 江意惜说道,“付氏会不会下毒?若乌番僧带来的东西,中原的御医或是大夫都不会认识。” 孟辞墨道,“我们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次日天刚蒙蒙亮,孟辞墨又走了。 雨已经停了,房檐和枝叶上不时滴下几滴雨水。 看到那个身影消失后,江意惜才回屋。 三月二十八早饭后,江意惜被水香扶着围着碧池散步。 此时阳光不烈,晨风凉爽,花香阵阵,很是怡人。江意惜会在早饭后半个时辰和晚饭后半个时辰在太阳底下散步。 她的预产期快到了,前几天起老太太就不让她去请安了,连晚饭都不去。 这时,老国公来了。他没有去锦园,而是直接来了浮生居。 “我渴了,先给我倒盅茶喝。” 看老爷了深沉的眸子,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到屋里,江意惜亲自倒茶。 几个下人已经搞懂,只要主子亲自倒茶,便会自觉退下,两个人在外面站岗。 老爷子说道,“早上接到线报,乌番僧和玄凋昨天下晌就到了西郊,他没有进京,而是去了西郊一带除报国寺外的几个寺庙。除了我们知道他是乌番僧,那只大凋是玄凋,很多人只认为他是西域或吐蕃的一般番僧。” 偶尔也会有番僧来晋和朝,若是拿着本国的文碟找去寺庙或是官署,都会礼貌性地接待。 若是不出意外,镇南侯府的谁会意外地遇到番僧,因为相谈甚欢,会请番僧去镇南侯府做客,同镇南侯爷赵互论禅。 老爷子喝完了茶,去锦园侍弄一会儿花草,就去了前院。 江意惜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看看碗上的手串,捏了捏那颗避香珠,出门找花花。 “花花,花花……” 水香赶紧过来把她扶住,“奴婢刚刚看到花花跑去了外面,水灵跟去了。” 江意惜道,“快去把它找回来,我想它了。” 梅香听了,赶紧带着小丫头和婆子出去找。让小丫头去福安堂,她和婆子分头找。 花花不好找,但水灵跟她在一起,目标就明确了。 找了一阵,梅香终于在离外院不远处的一颗樱花下树下看到水,赶紧跑了过去。 “水灵,花花呢,大奶奶想它了,急着找它。” 水灵听了,冲着树上喊道,“花花,快下来。” 樱花已经开败,枝头的花朵不多,花花正抓着粗树杈荡秋千玩。 小东西聪明,听说娘亲找它找得急,想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它快速滑下树,正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去,却被水灵抓住牢牢抱在怀里。 水灵气喘嘘嘘跑回浮生居,“大奶奶,我把花花回来了。” 坐在炕上的江意惜波澜不惊,“哦,放在炕边,我想它了。” 水香拿着一块湿帕子走过来,把花花身上擦干净,才把小东西放在炕的另一边。 丫头下去了,江意惜才跟它说道,“乌番僧和玄凋来了。绝对不许出府,不许出内院,不要离开我和水灵的视线,更不许把避香珠弄丢。” 花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如今真的来临了,还是心慌不已,瞪着大圆眼睛看江意惜。 若是娘亲没怀孕,它会时时刻刻趴在娘亲的怀里。 江意惜走过去拿着它的避香珠看了看,又检查了一遍绳子。 花花回过神,又问道,“娘亲,我还去偷听付婆子说话吗?若付婆子出去,我跟着她吗?” 江意惜道,“若是有外人找她,你就去听听。至于她出去,这事你管不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亲自去寻 江意惜坐在炕头,看着窗外的日头慢慢西斜。 花花也异常老实,趴在炕尾打磕睡。 这天上午,乌番僧在一个寺庙里遇到正在那里为亡母祈福的镇南侯世子赵元会,两人相谈甚欢。 乌番僧没有随着赵元会进京,而是在赵元会的带领下进西山看风景。 乌番僧身材高大,高鼻深目,脸呈紫红色,拿着一根禅杖,穿着紫色僧袍。会说中原话,只是不太标准。 他的头顶盘旋着一只体型硕大的黑凋,大凋目光如炬,“嘎嘎”叫着,时高时低。 他们来到深处一座又陡又高的山峰前停下。 侯在那里有二百多人及几十条猎狗。 一个小头头向赵元会躬身抱拳道,“禀世子爷,灵兽未出山。” 赵元会指着那座山峰说道,“灵兽不知藏在那里何处,我们的人未找到,只得在山外把守着。” 乌番僧的脸上有了丝笑意,落在他肩上的玄凋指了一下那座山峰,吹了一声口哨。 玄凋得到命令,展开大翅膀向山峰飞去。它先在山峰上空盘旋半刻多钟,再一头冲下没入入山林。 大概两刻多钟后,大凋从山峰飞了出来。即使大凋飞得很高,地下的人也能清晰地看到它衔着一只梅花鹿。鹿足有二百多斤,鹿角又长又伸展得开,身子扭动着,还是活的。 大凋飞到乌番僧的头顶,嘴一松,梅花鹿掉下来。 站在乌番僧身旁的人都吓得往后退去,只有乌番僧纹丝未动。看到梅花鹿快落地时,伸手接住,一口咬在鹿脖子上。 鹿不停地挣扎着,嘶吼着,还流着泪。半刻多钟后,鹿停止挣扎,脑袋垂下。 乌番僧吸完鹿血,把还没死透的鹿扔在地上,玄凋落下地享受美食。 即使是见过世面的赵会元,也干呕了几下,赶紧掏出帕子捂住嘴。原来乌番僧要喝灵兽的鲜血,送他的就必须是活物。 乌番僧用手背擦去嘴边的鲜血,表情不太满意。 “能吸引老纳万里迢迢来这里,是千年红头龟。这头鹿没有太多灵气,不过多活了百余年。” 赵元会十分惭愧地说,“我们两年前就发现了千年红头龟踪迹,在捉拿它时不慎让它跑掉。那头老龟实在狡猾,我们的人在它出落过的生子湾和长中岛找了一年多,至今未找到。” 他又形容了一下红头龟的样子,让乌番僧极是向往。 乌番僧不想放弃红头龟,说道,“你带老纳去那里,若是老龟还在,玄凋定会捉住它。只要捉住老龟,我许你们的条件都会兑现。若没找到嘛,”他看了一眼地上已被玄凋吃得尸骨不全的鹿,“那两件事恕老纳不能满足。” 赵元会心里极是沮丧。差一点就把那只老龟捉住,又被它跑了。英王和贵妃娘娘非常生气,几次训斥老父和他办事不力。 以为有一头百年灵鹿送得出手,可老神僧明显不满意…… 听闻乌番僧想亲自去寻,赵元会又高兴起来。看玄凋刚才的表现,不是一般的厉害。只要老龟还藏在那两个地方,肯定能找到。 他抱拳说道,“在下就陪神僧走一趟。不过此时已晚,请神僧回寺庙歇息一晚,明天进京,我父久仰神僧,一直想与您论禅。后日出发去胶海。” 乌番僧摇头道,“先去寻红头龟,再说其它事。” 次日下晌,老爷子又来浮生居喝茶,跟江意惜说了昨天的事,还说赵元今天上午已经亲自陪乌番僧去胶海看风景了。 老爷子满脸含笑,“乌番僧应该不满意灵鹿,否则也不会亲自去胶海寻红头龟。呵呵,还好我们早一步把它放归深海了。” 他们的人不敢靠近,但玄凋叼着梅花鹿在天上飞的情景还是看到了。 听说乌番僧和玄凋暂时离开京郊了,蹲在一旁偷听他们说话的花花终于放松下来,小身子一下伸得笔直。 这两天它天天躲屋里,连门都不敢出。睡觉也不敢睡死,有一点动静就吓得跳起来,先用爪子摸摸避香珠,再钻进床底下。 江意惜依然不能放松,眉毛微皱,眼里盛着担忧。 老爷子很无奈。孙媳妇就快生了,他不想让她担心。但孙媳妇知道所有的事,若不告诉她,又怕她多想对身子更不好。这次辞墨带人悄悄跟踪乌番僧去了胶海,根本不敢告诉她…… 又安慰了她几句,“不要多想,我们有几套应对方桉,那个女人也在我们监视范围内,咱们家会平稳过去……” 江意惜摸摸大肚子,点点头。若是乌番僧没找到红头龟,直接回老家就好了。还有辞墨,昨天休沐日没归家,她猜测他肯定跟踪乌番僧去了胶海。这个任务艰巨,跟近了会被发现,跟远了起不了作用…… 唉! 老爷子走了,接生婆又来给江意惜检查身体。 几天前,两个接生婆就住进了浮生居的后罩房。 接生婆摸了摸江意惜的肚子,说道,“胎位正,胎儿长得也非常好,就长得太快了。大奶奶要多走动,少吃些,胎儿太大不好生……” 这些天,江意惜一直在多走动,少吃些,可胎儿就是长得快,大肚子挺老高,走路连脚尖都看不到,腿也肿得厉害。还睡不好觉,翻个身都要人帮忙,如今吴嬷嬷一直睡在她的卧房里。 她知道,她生产肯定会遭一些罪。 她问过花花前主人的事,花花说前主人生了五个孩子,个个超过八斤。前主人每次生孩子都疼得鬼哭狼嚎,但有光珠护体,大小平安。 她不怕生孩子会出意外,但害怕生孩子时会有意外找上门,更担心孟辞墨的安危。 等待中的日子难熬,日子还是滑到了四月中。生产日期越来越近,孟辞墨还未回来,也不知道乌番僧会不会进京。 江意惜的心越来越慌,哪怕不住地暗示自己,愚和大师说过,只要戴着避香珠就能泯然于众,小东西和她肚子里的光珠不会被发现。孟辞墨也不会有危险,他说过他会护好妻子儿女及他想护的人,他不可能去涉险,不会离乌番僧太近…… 可江意惜就是心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产 十六上午,江意惜由吴嬷嬷扶着在廊下散步。 如今,江意惜近身的所有事情都由吴嬷嬷亲力亲为,她不放心别人。 江意惜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她“哎哟”一声,抓紧吴嬷嬷的手,“嬷嬷,我怕是要生了。” 吴嬷嬷赶紧道,“大奶奶莫慌,咱们去产房。” 她扶着江意惜慢慢向后院走去,又让人去叫接生婆,再去通知老太太和二夫人,还要请御医。老太太说,江意惜的肚子太大,必须有御医来守着。 产房是后院西厢南屋,早已经收拾好。 江意惜不放心花花,忍着痛对吴嬷嬷说道,“花花呢,把它找回来。” 小东西现在不敢走远了,只在浮生居或锦园、孟二奶奶的院子里活动,连福安堂都不去。 她之前交待过小东西,自己生产时,它必须呆在产房外的那棵杏树上。杏树在产房的小窗外,离产床一丈多距离。 她不想在她行动受限的时候,又是这个关键时期,花花离她太远。 吴嬷嬷纳闷大奶奶为何生孩子了还惦记那只猫,还是答应着让小丫头去把花花找回来。 江意惜躺上产床,感觉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接生婆过来看了一下她的下身,说道,“宫口还没打开,早着呢,大奶奶不要紧张。若是能忍住,下床走走。再吃点东西,喝些参汤,生孩子才有劲。还有,把簪环镯子取下……” 江意惜把身上的所有首饰取下,包括右手腕上的玉手镯,只留下左手的念珠。 她已经跟吴嬷嬷说好,吴嬷嬷会一直在产房内陪她,还要保护好她手腕上的念珠。因为这是愚和大师开过光的,会保佑母子平安。 她怕自己不清醒的时候被人把手串撸下,或是被自己不注意抓扯断。 吴嬷嬷也知道这串珠子不寻常,自是满口答应。 不久,就听到窗外老太太和孟二夫人、孟月、孟三奶奶的说话声,居然还有付氏的声音。 几个生过孩子的女人都在窗外安慰着江意惜。 “不怕,生孩子都这样。” “是啊,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付氏温柔的声音最为刺耳,“辞墨媳妇不怕,我们在这里陪着你。” …… 喧闹声中,听到了花花的声音。 小东西已经趴在杏树上了。 到了下晌,接生婆说宫口已经打开两指,或许晚上会生。 到了晚上,阵痛加剧,也越来越频繁,江意惜的惨叫声不时响起。 接生婆说孩子太大,不好生。 众人劝老太太回去歇息,老太太已经精神不济,强拉着还想继续留在这里的付氏走了。孟二奶奶回去照顾儿子,只留下孟二夫人和孟月在浮生院看着。她们不敢去给她们准备的后院东厢歇息,斜倚在西厢厅屋的罗汉床上,困了就歪着头打个盹。 两个善妇科的御医歇在东跨院。 夜里更加阵痛,不仅是肚子下身痛,头发晕,还有短暂的晕厥。她清醒后,都会抬抬手,看看手腕上的珠子是否还在。 吴嬷嬷几乎一直握着她的左手,安慰她的同时护着手腕上的珠子。 过了一宿,天光大亮,江意惜还没生下来。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听起来极恐怖。花花一直趴在杏树的一根粗树杈上,听到这个恐怖的声音,都流泪了,却依然不敢离开这里。 老太太和付氏又来了,连从不管这些事的孟三夫人都过来了。老爷子天亮就去了锦园,一直等在那里。 又派人去通知了江家,江大夫人曾氏和江三夫人、江洵都急急赶来了。 曾氏是江伯爷三月中娶回的继室,二十五岁,因不能生子合离回娘家。江意惜怀孕没有亲自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只送了贺礼回去。 江洵昨天刚考完武科院试,还没发榜。他一来,就被人领去锦园,同老爷子一起在那里等。 江洵听说姐姐生了一天一夜还没生下来,偶尔还能听到隐隐的惨叫声,都哭了。 时近晌午,花花透过枝叶缝隙突然发现天空飞着一只大雕。这么大的雕,又是这时候出现在京城上空,肯定是玄雕无疑了。 花花吓得四肢抱树枝抱得更紧,喵喵叫了一声,“玄雕来了。” 外人听的是一声猫叫,正好江意惜此时清醒,听出来它是说“玄雕来了”。 江意惜又抬起左腕,念珠好好的套在手腕上。 乌番僧和玄雕还是进京了,孟辞墨也该回来了。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接生婆顺着她的肚子,江意惜一阵惨叫。 午时,孟辞墨风仆尘尘赶了回来。 他一进门就听门房说大奶奶正在生产,还难产了,吓得一溜烟跑回浮生居。 来到后院,他还想往屋里冲,被老太太和二夫人一起拉住。 老太太说道,“男人不能进产房,有话在外面说。” 孟辞墨只得来到小窗下,“惜惜,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怎么样?” 江意惜说道,“辞墨回来了,我……肚子痛,好痛。” 声音暗哑,一点不像她的声音,却能感觉到她的无助和痛苦。 孟辞墨道,“好,你等着,我来陪你。” 他想进屋,却看见老太太让人把一把大椅子堵住门口,她坐在椅子上。 老太太知道,这里除了自己谁都管不住坏脾气的孟辞墨。她能,但她没有力气,只得以这样一种形式不许孙子进去。 孟辞墨无法,又走去小窗前轻声安慰着江意惜。他的话肉麻,却远比不上他爹成国公,成国公在付氏生孩子的时候抱着脑袋哭。 老太太觉得,这个孙子还是有一点像他爹,就是脸皮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什么话都说出得口。 斜阳西坠,江意惜还没生出来。 难过不已的孟辞墨一抬头,突然发现一只大雕在天空盘旋着,正是玄雕。 他心里一紧,怎么玄雕会飞来这里? 树上的花花吓得魂飞魄散,抱着树枝的小身子抖成一团。 产房里传来产婆的大叫声,“大奶奶,醒醒,快,使劲,孩子要出来了。” 随着江意惜的一声大喊,“啊……” 传来婴儿的哭声,及吴嬷嬷的惊呼声,“珠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救场 江意惜处于半昏迷状态,听到接生婆说“使劲”“孩子要出来了”的话,一下清醒过来。 她拼尽全身力气,下身使劲的同时,上身和双手也使着劲。由于疼痛,她下意识挣脱了吴嬷嬷的手,吴嬷嬷再去抓她的手,抓扯中把念珠扯断。 珠子滚落地下,弹跳着,四处滚去。 吴嬷嬷知道那串珠子的重要性,大惊失色道,“珠子,珠子……” 她立即跪在地上捡珠子。 刚轻松下来的江意惜听到吴嬷嬷的叫声,抬手看看空空如也的手腕,惊恐地睁大眼睛,张大嘴说不出话来。玄凋就在外面,她要暴露了…… 一个接生婆高声叫着,“恭喜大奶奶,是个哥儿。” 另一个叫着,“好胖的小子。” 两个接生婆搞不懂吴嬷嬷怎么了,大奶奶和哥儿不是比什么珠子重要多了,她却只顾找珠子。 她们看到江意惜的表情,还以为这位大奶奶痛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又对她笑道,“大奶奶,你生了个哥儿,好漂亮的小子。” 外面的人听到哭声及喊声,都欢呼起来。 老太太笑道,“一听声音哥儿就壮实。” 她站起身,下人赶紧把椅子挪开,等着接生婆把婴儿抱出来瞧瞧。 几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上空的大鸟往下冲来。 孟辞墨吓坏了,他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玄凋感兴趣的东西。他一手摸着腰间的匕首,准备同大凋搏斗。 只见黑影一闪,花花从树上跳下来,冲进西厢。它快速躲过下人的阻拦,冲进产房,再跳上江意惜的床。 一个接生婆在洗婴儿,另一个接生婆在收拾江意惜。她见一只猫跳上床,吓得尖叫一声,抓住猫要把它扔下地。 花花一口咬下,接生婆痛得“哎哟”一声缩回手。 江意惜一只手把花花搂紧,说道,“不要动它,让它陪我。” 接生婆看看那只凶狠的猫,没敢再动它。 跟进来想抓花花的婆子听了,也退了出去。 花花紧贴在江意惜胸部侧面,让江意惜感受到了那颗小珠子跟她紧紧贴在一起。 她提起的心落了下来。花花来了,也就有了避香珠,她身上的“仙气”散不出去了。 江意惜侧头看看花花,眼里流出泪来,嘴上却笑起来,无声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花花也温柔地回望着它,喵地叫了一声。 “我要喝奶。” 它怂了怂鼻子,真的闻到了一股无比好闻的奶香味。 江意惜哭笑不得,看向接生婆手里的儿子。 她不知道的是,天上的玄凋终于嗅到了一丝特殊味道,一个俯冲向下飞来。下到一定高度,那股似有若无的气息却一点没有了。它不死心,又盘旋一圈,依然没闻到,只得飞上天际去别处寻找。 一直在远处观察玄凋的乌番僧看到玄凋下坠,先还有些欣喜。 玄凋一进京就盘旋在那片宅子的上空,应该是有什么发现。可玄凋飞下来又飞了上去,去另一片天空盘旋,让乌番僧颇为失望…… 看到玄凋飞走,孟辞墨也松了一口气,抬脚想进屋。 一个婆子拦住他,“正在收拾大奶奶,等大奶奶去了北屋,世子爷再去看她。” 孟辞墨又冲着小窗叫道,“惜惜……” 江意惜虚弱的声音,“我很好,无事。” 接生婆用小红包被包着孩子走出来。 “哥儿重八斤半,哎哟,是老婆子接生这么多年,最胖的小子,也是最漂亮的小子。” 老太太笑眯了眼,想接,身旁的孟二夫人赶紧抱了过去。这么重的孩子,怕把老太太累着。 孩子又红又胖,头发齐耳,还在闭着眼睛大哭。 老太太笑道,“存哥儿,太祖母的重孙孙……” 老爷子早给孩子取好了名儿。若是小子,就叫孟照存。若是闺女,就叫孟茵。 孟三夫人笑道,“这孩子真漂亮,像辞墨多些。” 孟月也笑道,“是极,像弟弟。” 江三夫人笑道,“还有些像我家惜丫头。” 孟辞墨也激动得不行,想从孟二夫人手里接过孩子。 老太太极其不客气地把他的手拍开,“这么埋汰,不许碰孩子。” 孟辞墨看看不洁净的衣裳和双手,再看看孩子和小窗,赶紧跑去上房洗手换衣。 锦园里的老国公和江洵也看到了大凋。 看个头,还有这个时间段,老国公确定那只大凋是玄凋无疑。他弄不明白,玄凋怎么会在自家上空盘旋,又是赵互在搞鬼? 江洵极是兴奋,“那只凋真大……” 等到大凋渐渐远去,老国公才放下心。 一个丫头跑来报信,“老公爷,二舅爷,大奶奶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半。” 江洵一听,抬脚跑向浮生居的月亮门。 老爷子听说是大胖小子,哈哈大笑几声,也跟着江洵跑去。 来到偏厦,看到接生婆正想抱着孩子进屋,老国公急道,“等一等,我还要看。” 江洵看着小外甥直乐,“存存长得像我。” 老爷子不敢抱这么小的孩子,问道,“他怎么一直在哭?” 老太太急道,“看完就让孩子进去,他定是饿了。黄民家的,快给我的重孙孙喂奶。” 黄民家的是乳娘黄妈妈,二十几岁,长得白皙清秀,是成国公府护卫队副管事王浩的妹妹,未嫁人时当过老国公外书房的大丫头。让她当孟照存的乳娘,不止是满意和相信她本人,也是相信王浩。 孟辞墨干干净净来到西厢的时候,江意惜已经被抬去北屋。 老太太等人走了,西厢厅屋里,孟二夫人和孟月陪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洵说着话。江洵惦记着姐姐和小外甥,眼睛不时瞥向北屋,又不好意思进去。 见孟辞墨来了,江洵站起身行了礼。在孟辞墨开门的时候,他快速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姐姐。 江意惜安祥地睡着了,左手搂着花花,手腕上戴着那串念珠。 花花老实地趴在她的胳肢窝里,四肢抱着她的胳膊,小脑袋却扭着朝后,鼻子和脸埋在胸部侧面那个位置。 第二百二十九章 喝奶 孟辞墨很不喜欢花花的这个姿势,想把它拎起来丢下地。但看到江意惜睡着了还把它搂着,小东西的眼神似比平时温柔得多,也就没动它。 孟辞墨坐去床沿,怜爱地看着江意惜,大手把她湿漉漉的头发挂去耳后,手指从耳边滑向唇角。 吴嬷嬷低声劝道,“世子爷,大奶奶受苦了,一直没歇息好,莫把她弄醒了。” 想到江意惜痛苦的嘶喊声,孟辞墨也是心疼得心都抽紧了。他把手缩回来,又向黄妈妈摊开大手。 黄妈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那两只大手上。 孩子挷得像个小红辣椒,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静静地看着孟辞墨。 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孟辞墨的心无比柔软。自己已经走上那条路,任重道远,必须要更加谨慎谋划,护好妻子儿子,不能让他们吃一点点苦…… 不多时,江家几人起身告辞,说好后天来吃洗三宴。 临香低声提醒孟辞墨道,“世子爷,老国公让你去外书房议事。” 孟辞墨看看江意惜和孩子,再不舍也得去商议那件大事。 他俯下身亲了亲江意惜的脸颊,轻声道,“等着我。” 就急急去了外院。 江意惜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睛,垂下的琉璃宫灯亮着。 已经晚上了。 她侧过头,黄妈妈正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喂存哥儿奶。 站在床边的吴嬷嬷见江意惜醒了,笑道,“大奶奶饿了吧?” 一旁的水香笑道,“我去拿饭过来。” 吴嬷嬷又笑道,“哥儿长得漂亮,像世子爷多些,八斤半呢。哎哟哟,赶人家两个了。声音大,又能吃……珠子都找齐了,十三颗,又给大奶奶套上了。菩萨保佑,大奶奶和小哥儿大小平安……世子爷有要事被老公爷请去前院了,说不定就快回来了……” 江意惜听吴嬷嬷念叨着,抬起胳膊看珠串,手腕扭动着,看到那颗避香珠夹杂其中。 她又看向胳肢窝处的花花。 它小脑袋的下半部挤着江意惜胸部侧面,眼睛露在外面,呆呆地看着黄妈妈和她怀里的小照存。 江意惜还感觉到,自己胸部侧面有一团湿,定是小东西流出的口水。 江意惜刚想把花花扔下地,又想起小东西在最关键的时候不怕死地跳上自己的床,用它身上的避香珠护住自己。 她怕小东西出意外,结果是自己出了意外。还好小东西一直呆在外面,又聪明,否则不知会出现什么后果。 江意惜又轻声说道,“谢谢你。” 花花的眼睛终于从黄妈妈身上移开,冲江意惜喵喵叫道,“我要喝奶,喝娘亲的奶。” 江意惜给它眨了眨眼睛,无声说了两个字,“等等。” 她知道小东西一直想品尝一下当儿子的滋味,也想小小地满足它一下。不过,她真的做不到让小东西直接趴在胸口上喝,就把奶挤到茶碗里让它喝。 花花理解错了江意惜的意思,眸子一下亮了起来,流着口水喵喵叫道,“娘亲娘亲你真好。” 江意惜知道小东西误会了,也不好多做解释。她坐起身,由于下身疼痛,她皱了皱眉毛。 黄妈妈起身把小照存立起拍了拍背,小家伙打了饱嗝,才交到江意惜怀里。 孟照存像是认识娘亲一样,张嘴向她吐出一个奶泡泡,在灯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斓,瞬息即逝。 江意惜的眼里涌上泪意,俯身亲了一下孩子,“娘的宝贝,娘的小照存……” 重生一次,今生有你们作伴,真好! 水香端了一个托盘进屋,黄妈妈把孩子接过去。孩子已经睡了,黄妈妈就把他抱去对面的东厢歇息。 吴嬷嬷和临香把饭菜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一碗人参炖鸡汤,一只蒸乳鸽,一小碗蒸蛋,一小碟炒双孤,一碗米饭。 江意惜饿坏了,吃了一大半。 饭后,江意惜又困倦起来。吴嬷嬷已经累了两天一夜,让她回家歇息。值夜的丫头去了厅屋,卧房里只剩一人一猫。 花花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意惜胸部。 江意惜笑笑,伸手拿过一个茶碗,背过身往里挤奶。 花花看出来了,娘亲跟原主人一样,还是介意自己是只猫,不愿意自己趴在她们胸口直接喝奶。 看看那一世的马霁朝,再看看现在的孟照存,谁不是趴在胸口喝奶的? 它又难过起来,蹲坐着流眼泪。 娘亲跟亲娘不一样,没亲娘的孩子像根草…… 江意惜好不容易挤了小半碗奶水,转过头看见花花在流泪。 她知道小东西的想法,解释道,“花花,娘亲这样不是不爱你,实在是人猫殊途,不能那样。你是灵物,说不定将来能幻化成人。若是咱们还有缘做母子,一定亲自哺育你。喏,这是我的奶,小照存都没喝到,只有你喝到了。” 说完,把茶碗伸到它的面前。 花花怂了怂鼻子,这是它想了好多年的味道。它已经顾不上其它,伸出舌头快速往嘴里卷着奶水。 小半刻钟就喝完了。它舔了舔嘴唇说道,“明天还要。” 江意惜答应得痛快,“好。” 一人一猫合好如初,躺下睡觉。 孟辞墨半夜回来。 他看到花花睡在江意惜的枕头边,小身子直直的像根快子。就拎起它脖子上的一层皮,丢去厅屋。 花花喵喵叫着抗议,还想冲进卧房,门已经被孟辞墨关上。 花花气得喵喵大骂,“孟坏蛋,孟鸭蛋,孟八蛋……” 值夜的水香赶紧把它抱起来哄,“嘘,明天让水珠姐给你做清蒸桂鱼……番茄上个月就种下地了……” 江意惜被吵醒,坐起身说道,“辞墨回来了。”听到花花的叫骂声,又道,“不要怪花花,它那样,或许是怕我有危险,不愿意离开我。” 孟辞墨似一下明白过来,喃喃说道,“玄凋在我们府的上空盘旋那么久,难道是闻到了花花的味道,只不过花花还没达到它的标准,又飞走了?” 江意惜心里有病,摇摇头表示不知。 孟辞墨坐去床边,又道,“听说,玄凋在离咱们府不远的一处民宅中抓了一只巨形蟋蟀……” 第二百三十章 别有用心 玄凋真的又找到一只灵兽,还离成国公府不远。那么,乌番僧和赵互也不会怀疑成国公府会有灵物了。 江意惜觉得,生下孩子之前她的珠子没有掉落就被玄凋注意到,或许是因为生孩子身体起了某种变化,让光珠的“仙气”比平时多一些,避香珠都没有完全遮住。 还好后来生下孩子,虽然珠子断了,花花及时跑进来补救。 她说道,“咱家花花也就是聪明些,不是灵兽,怎么可能有味道。那只蜥蜴或许灵气不多,味道不大,玄凋一时分辨不出在哪里,才在咱们府的上空寻找。” 孟辞墨没想那么多,笑道,“也是,花花顶多两三岁,怎么可能是灵兽。” 看到江意惜疑问的目光,他又悄声说了一下跟踪乌番僧去胶东西的情况。 他们化妆成脚商,离得很远,倒也没让那些人怀疑。也因为离得远,许多情报都没窃取到,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交易和计划。不过,乌番僧因为没找到千年红头龟非常不高兴。 乌番僧还是带着玄凋住进了镇南侯府。 据说乌番僧只专心练修为,远离世俗界,也不参与俗世中的事务。属于大脑简单,认死理的人。 孟辞墨和老爷子都分析,乌番僧没得到想最想要的千年红头龟,肯定不会完全答应之前允诺的条件,或者是最棘手的条件。可因为有了之前的灵鹿,今天的蜥蜴,也会帮一些,但绝对不会是赵贵妃和赵互最想办的事…… 后天办孩子洗三宴,镇南侯府的人肯定会不请自到。若是让付氏做什么事,那天应该有所安排。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不要再费心想那些事,我们都安排好了。” 孟辞墨亲了亲江意惜前额,躺下说道,“前些天我一直没睡好,很累。” 他现在头脑异常清醒,为了不让江意惜继续追问,只得这样说。 江意惜听了,果真没有再问,不久就睡着了。 孟辞墨的眼睛又睁开。 小照存是成国公的长孙,他居然没有来看一眼孩子。说下衙天晚了,不好意思来儿媳妇的院子,等到孩子洗三再看。若是孟辞羽生孩子,他也会这么毫不在意? 孟辞墨已经对成国公这个爹死心,可每每被忽视,还是极为伤心。 强把那丝伤感压下,老国公看孟辞羽背影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又浮现在孟辞墨眼前。祖父似乎对孟辞羽有所怀疑,却刻意装得与之前一样,还要瞒着他和所有人。 怕孟辞羽为了付氏做出影响家族的错事他能理解,他也怕,可祖父为何要瞒着他呢…… 次日卯时初,孟辞墨匆匆去了军营。明天孩子洗三,说好晚上回来。 孟辞墨一走,花花就跳上江意惜的床,喵喵哭起来。 它帮了娘亲,却还受了孟老大的鸟气。 江意惜也过意不去,搂着花花哄。说它是无名英雄,许多英雄事迹孟辞墨这个凡夫俗子都不知道。她永远记着宝宝这个情…… 说了一堆甜言蜜语,给了它几个香香嘴,还挤了半碗奶。 小东西十分受用,也不再纠结一定要趴在娘亲胸口上喝奶。 早饭后,在家的所有主子都来从福安堂来了浮生居,包括孟辞羽。 老爷子和孟辞羽、孟三夫人只在西厢厅屋坐着,其他女卷孩子都进了北屋看望江意惜和孩子。 还都送了贺礼。 老爷子送的是在南疆打仗时的斩获——一尊极品玉摆件双鹿望月,老太太送的是前朝大书法家李道子的字贴。 二老爷夫妇送的是一尊碧玉鲤鱼摆件,孟月送的是两套她亲手做的婴儿衣裳和一个小玉锁,孟二爷夫妇送的是一根赤金七宝璎珞圈,孟辞羽送的是一套上好文房四宝,孟华、孟岚和孟霜各送了一个小金锁,黄馨各送了一条帕子,连小安哥儿都给弟弟送了一个拨浪鼓。 成国公和付氏送的是一幅古画“竹林听风”。 付氏话笑道,“小存存是我们的长孙,哎哟,我和我家老爷喜欢的什么似的,高兴到半夜呢。愿我们的小存存长大后如竹般高风亮节,坚韧有毅力。” 除了老两口的礼物,这样礼物价值最高,寓意最好,话也说得好听。 江意惜还有些纳闷,他们怎么送了这样好礼物,不应该啊。 孟华笑道,“娘连这样礼物都拿出来了。” 江意惜明白了,这幅图应该是付氏的嫁妆。 成国公添长孙,他没拿一样东西出来,继母只得拿出自己的嫁妆。付氏要表现的,绝对不是她做为继母的好,而是让孟辞墨看到他亲爹对他的不屑于顾。 付氏或许还会觉得,即使孟辞墨和江意惜知道她的真正用意,也不好把这种感觉说出来,说出来就辜负了继母的好心,又是在挑公爹的不是。 孟二夫人、孟三奶奶都意外付氏送了这样好礼物,笑着夸了这样礼物的好。 老太太心里埋怨儿子太过厚此薄彼,对付氏的做法还是比较满意。说道,“你有心了。” 但江意惜恨付氏恨得咬牙切齿,又猜到她送这幅图的真实意图,根本不领她这个情。只不过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听,以免坏了老爷子和孟辞墨的计划。 她一语双关道,“太太从来都是这么有心的。” 付氏浑然不觉江意惜的话不善。 孟华沉不住气了,提高声音说道,“江意惜,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对我娘这么无礼?祖母,你也看到了,我娘巴巴地送贺礼过来,这幅图连我三哥都没舍得给,江氏却这样轻慢。” 她也学精了,没再骂江意惜出身小户,而是示弱地求老太太作主。 江意惜很是无辜,解释道,“我没说错啊。祖母说太太有心,我又觉得祖母说得对,就顺着说了。” 老太太先没想那么多,听了江氏的话,便多想了一下,也就想通了付氏的“别有用心”。 这个坏娘们,她这么做,不是在挑拨儿子和孙子的关系吗? 为了儿子的体面,她不好明明白白说出来,忍着气让黄妈妈把孩子抱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怀疑 孩子太重,黄妈妈不敢让老太太抱,而是自己抱着蹲在老太太面前。 看到大胖孙子,老太太笑得一脸菊花。 孟照安和黄馨也围了过来,看着弟弟乐。 北屋没关门,女卷们的话传到厅屋,让孟辞羽红了脸,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不知道母亲拿出自己的嫁妆送礼,而没让父亲给长孙送样好礼物。母亲的处境已经这样艰难,孟辞墨的羽翼又接近丰满,为何还要做这种讨人恨的事,加深仇恨呢? 老国公看看看孟辞羽,他这样不像是装的。 这个孙子虽然有些目下无尘和过于清高,但聪明,多才,胸有沟壑,品行也不错。若再好生打磨,让他沉下心来做事,必成大器。 可前提是,他必须得是自己的亲孙子。 到目前为止,他没查到一点付氏在婚后同赵互苟合的迹像,也没查到赵互对辞羽有什么不同。但他们有那样一层关系,这个孙子又长得一点不像儿子,他总怕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子不是孟家种。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又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更不能让他们有这种怀疑。若辞羽的确是自己的亲孙子,受了委屈多可怜…… 老国公提高声音道,“你们看够没有,看够了就把重孙孙抱出来。” 老太太笑道,“老公爷等急了,抱出去让他看。” 看到这个重孙子,老爷子又笑眯了眼。 下晌,临香在江意惜的耳边轻声道,“大奶奶,孟沉大哥让我禀报你,那个番僧已经离开京城了。我们的人还会跟着,以确定他们彻底离开晋和朝。” 听说乌番僧和玄凋离开京城,江意惜长长公了一口气。 一旁的花花听了,一下跳下地,往福安堂跑去。 亥时末孟辞墨爬墙回到浮生居。他先去上房洗漱完,才回到后院西厢。 江意惜已经睡着了,只墙角亮着一盏羊角落地灯,屋里昏昏暗暗。 孟辞墨让值夜的梅香退下,他把门关上,坐在床沿看江意惜。 惜惜长胖了不少,之前的瓜子脸如银盘一样丰满,鼻梁上还多了几颗小雀斑…… 孟辞墨笑起来。 无论怎么变,只要是惜惜,他都喜欢。 在外面,即使再艰难再辛苦,只要想到这张脸,他的心就立即被和煦的春风溢满,再慢慢吹遍全身。一切的艰难困苦彷佛都被吹散了,剩下的只有欢愉和思念……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亲了江意惜一口。 江意惜睁开眼睛,“回来了?” 口气欣喜。 “嗯。你知道了吧,乌番僧和玄凋走了。谢谢你。” 孟辞墨还是窃喜的,担心了许久的乌番僧和玄凋终于走了。不管镇南侯府下一步将会做什么,但第一步他们赢了。可若没有惜惜的提醒,他们不会赢得这么容易。 江意惜笑道,“我们是一体,谢什么。” 她又讲了白天跟付氏和孟华的争执。 “那幅图我单独放着的,以后赏人。” 孟辞墨扯着嘴角说,“成国公不送礼正常,送礼反倒会让我不习惯。” 他没好说的是,成国公还以公务忙为由想明天不请假,被老爷子骂了一顿,才不得不请假。 除了孟二老爷明天会去上衙,孟辞阅和孟辞羽都请了一天假。 次日天还未亮,浮生居就开始忙碌起来。 婆子和丫头打扫布置院子,不仅把一些好摆件从库房搬出来,又从锦园搬了一些好花过来。 外院会客厅和内院花厅也有人来锦园,搬了一些好花草过去妆点院子。 今天的客人不多,只一些亲戚朋友。男客主要在外院会客厅,女客主要在浮生居,女客吃饭会在花厅。 江意惜包裹得严严实实,被抬去了上房卧房。小照存包在包被里,头上戴着小帽子,脸上搭着一块帕子,被黄妈妈抱进上房。 卧房大床旁有一张小床,白天小家伙在这里,晚上住东跨院。 花花今天有重要任务,已经跑去正院外的一颗大树上趴着了。小家伙也知道,只有把付婆子彻底消灭,它和娘亲才有好日子过。 饭后,孟二夫人、孟月、孟二奶奶、孟岚、孟霜、黄馨就来了,前几位招待岁数大的女客,后几位招待小娘子和孩子。 孟华本就不高兴孟辞墨和江意惜,昨天送礼又吃了瘪,今天说身体有恙不能来。 第一批客人是江家人。 江伯爷和三老爷都来了,他们留在外院,女卷来了浮生居看望姐。 众人看着小照存自是一通夸。 江老太太也高兴,孙女第一胎就生了这么大个胖小子,肯定得婆家看重。江家女得婆家看重,体面了,也会多顾娘家。 江意言连孟华的稳重都没有,在家被老太太和江伯爷再三警告,虽然没说不好听的话,但眼里的戾气总让人不舒坦。 老太太告诉江意惜,“洵儿和晋儿几兄弟先去看榜了,看完榜再过来。” 江意惜笑道,“若是弟弟能中,我家存存可是有个好兆头。” 孟二夫人笑道,“江二公子没少得我家老太爷夸奖,准能中。” 说得江老太太笑眯了眼。 接着又来了一些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包括郑府。 不仅郑夫人谢氏领着郑晶晶和郑芳芳来了,连郑夫人何氏都领着郑婷婷来了。 何氏能来超乎江意惜的意料,想着一定是宜昌大长公主让她来,她不得不来。 年龄大些的客人由孟二夫人等几人陪着,坐在厅屋喝茶聊天。岁数小一些的人由孟家姐妹带着,在院子里和锦园玩。 啾啾的情诗逗得众人不时大笑。郑晶晶想看花花,问花花去了哪里。 黄馨道,“我也不知道,我一来花花就不在。听大舅娘说,天一亮它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听着外面的笑声,江意惜暗道,啾啾可不要骂人。因为它骂人的声音是郑吉的,若被何氏听到,说不定会多想。 她问郑婷婷,“珍宝回京了吗?” 若是回京,她今天肯定会来这里。 郑婷婷悄声道,“不知为何,珍宝的病突然加重。” “突然加重?” “是啊,听说她都准备好东西要回京了,突然昏迷过去。前几天雍王爷和雍王世子去了昭明庵,现在还没回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用的几个字 听说李珍宝不好,江意惜担心起来。但想到前世李珍宝活得好好的,后来身体彻底康复,连姑子都不用当了。 小珍宝是大福大贵的命,却是要经过千辛万苦才能换来。 江意惜不好多说,对郑婷婷说道,“愚和大师说珍宝是有福之人,前些年那么危险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无事。” 郑婷婷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除了江意柔和郑婷婷、赵秋月、薛青柳几人,其他人进卧房跟江意惜说几句话,再看看孩子就去厅屋厢房喝茶聊天。 江意慧也领着郭捷来了。 听她说,今天不止她相公来了,连公婆都一起来了。 临香又悄悄跟江意惜说,“丁二夫人和丁四姑娘也来了。丁二夫人去了大夫人那里,丁四姑娘去了二姑娘那里。” 丁二夫人是赵贵妃和赵互的胞妹,也就是付氏的表妹。上次给付氏递话的,就是她。 江意惜面上无波,心里警惕起来。 今天不该来的来了,比如不喜欢自己的郑吉的夫人何氏,还有跟他们夫妇八竿子打不着的丁二夫人及闺女。而该来的崔文君却没来,崔大夫人带着儿媳妇来了,说崔文君得了风寒在家养病。那个姑娘,江意惜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不知道花花会不会有意外收获…… 不多时,付氏和丁二夫人来了浮生居。 丁二夫人长相平平,是他们兄妹几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却极会说话,把江意惜和孟照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付氏听得直皱眉,拉着她出去喝茶了。 晌饭前,一个外院的婆子跑进来禀报道,“恭喜大奶奶,恭喜大奶奶,二舅爷考上武秀才了。名次靠前,第八名。” 江意惜和江家几人都是大喜,客人们一片恭贺声。 宜昌大长公主府的一个婆子又急急跑进来,大声说道,“恭喜夫人,恭喜夫人,少爷中了,少爷中了,第三十二名。” 名次虽然靠后,但郑璟今年才十五岁,勋贵世家的孩子少有中文秀才的,已经非常不易了。 恭贺声更大。 考文秀才的比考武秀才的要难考得多。不说别的,光是参加的人数就多了十倍不止。 何氏高兴的眼圈都红了。自己不得男人待见,在那个大宅子里隐忍了十几年,还好儿子争气…… 虽然郑璟跟江意惜有血缘关系,但江意惜对郑吉无感,对何氏更没有好印象,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一点波澜。 看到郑婷婷乐得十六颗牙尽现,江意柔等人由衷地恭贺着她,江意惜也跟着说了两声“恭喜”。 吃完晌饭便要洗三了。在浮生居院子里设了香桉,供奉上十三位神像,卧房的床头也供上了“炕公炕母”的神像。 不仅女卷们来这里观礼,孟老爷子带着孟家几个男人及江洵等江家几个男亲戚也来了浮生居。 拜了神后,收生姥姥把小照存抱去厅屋,长辈和客人们先后添了盆。 收生姥姥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着棒槌在盆里搅,唱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之后就是给婴儿洗澡。 孟照存大哭起来,一声赶一声高。 众人夸孩子长得壮实,哭声都比别的奶娃娃大…… 成国公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长孙。没看之前,不觉得是自己添了孙子,只不过是孟辞墨那个不贴心的儿子添了个儿子。但亲眼看到这个大胖小子,心里还是非常喜欢,也有了这个小子是自己孙子的感觉。 对于江家男人的恭贺,他笑声洪亮,笑的得意。 客人们陆续离开。江洵不好意思进卧房,在门外跟姐姐说了两句话。 江意惜也有满腹话要同江洵说,也不好多说。 孟辞墨知道他们姐弟的心思,拍着江洵肩膀说道,“改天你自己来,我们郎舅喝两盅。” 浮生居寂静下来,孟辞墨跟江意惜说了几句话后就急急去了外院。 一直躲在外面大树上的花花爬下树,向浮生居跑来。 卧房只有江意惜一人,她正焦急地等待着花花。 见它从窗户外爬进来,招手道,“听到什么了,要实况转播。” 花花跳上床,喵喵叫道,“我要喝奶。” 江意惜早有准备,从小几上拿了一个茶碗打开盖子递给它。 花花看了一眼,嫌弃地说,“怎么只有这一点?” 江意惜道,“奶回了,明天或许连这么一点都没有。” 花花伸出舌头快速把奶卷完,伸长脖子让江意惜帮它擦了脸和嘴,才喵喵说道,“没有办法实况转播。没用的话声音正常,有用的话声音特别小,有些用的还是唇语。所以,能听清楚的话没用,有用的只听清了几个字……” 江意惜挺直腰身问,“哪几个字有用?” 花花道,“丁婆子说‘想办法送……’,付婆子说‘就一颗石头……’,丁婆子又说‘绝对管用,必须贴身……’。付婆子说,‘最后一次,再逼迫我,我只有死’。丁婆子又说,‘贵妃娘娘心疼你,真的是最后一次’。” 说完,就鼓着眼睛看江意惜,一副讨表扬的架式。 这些话里,只有“送”“石头”“贴身”这五个字有用。 江意惜倚在床头,摸着花花的脑袋说道,“宝贝,即使这几个字也非常不容易了。娘亲谢谢你。” 暗道,“送”,最大可能是送老国公,送的是“石头”,还应该是“贴身”带的饰品。 不出意外,这种石头肯定不是好东西,还应该是向乌番僧讨要的。 只不过,付氏已经知道自己被老国公厌弃,她送的东西老国公兴许要都不会要,怎么可能贴身戴。而且,哪里有儿媳妇送公爹饰品的。 付氏答应下来,她将以怎样一种形式送,拭目以待吧。 傍晚,吴有贵赶了一辆骡车进来,是客人送的洗三礼。他把礼单交给吴嬷嬷,吴嬷嬷又拿进屋交给江意惜。 “除了丁家送的礼世子爷让拿出来,其他的都拉来了。” 江意惜看了一眼,多为文房四宝和摆件、饰品。 第二百三十三章 紫油梨手串 江意惜笑道,“存儿已经有这么多私房了。嬷嬷让人记好帐,放进库房。哦,再把大长公主府的礼物拿出来。” 她不相信何氏,也不想要她拿来的礼物。 晚上孟辞墨回来,说听云秀说,付氏同丁二夫人单独在屋里说了一阵话,说的什么不知道。 不过,客人走后,付氏便去库房翻箱倒柜,拿了几样小摆件和手串、挂饰回屋…… 江意惜道,“有没有可能赵家让付氏送什么东西,付氏藏在那些饰品中,送给他们要害的人?” 孟辞墨道,“有这种可能。付氏如何送,拭目以待吧。”又道,“听说乌番僧已经过了晋州,应该是回乌斯藏。” 为了跟踪乌番僧,又不让他和玄凋察觉,跟踪的人不仅离得远,每隔一二十里就换一批人。实在不好跟踪的路段就放弃,在去乌斯藏必经之路的某些地方安排一些人,再继续跟踪,直至把他们送出晋和朝。 孟辞墨睡着了,江意惜还没睡着。她突然觉得有一丝似有还无的线索,却怎么也抓不住,想得难受。 次日,花花提出想去看看李珍宝,再去昭明庵后的青螺山玩两天。 江意惜没放,还需要小东西搞搞窃听。给它许愿说,等把付婆子撵走,它想出去野多少天就野多少天。 她还是不放心李珍宝,让吴嬷嬷和吴有贵去昭明庵给李珍宝送了一罐补汤。补汤虽然不是江意惜亲自煲的,但她加了一点眼睛水进去。 吴嬷嬷回来说,珍宝郡主虽然还不太清醒,却比前些日子好些了。 她听柴嬷嬷说,珍宝郡主昏迷时说过“罢罢”“放弃我”之类的话,他们怀疑珍宝郡主或许被什么迷住了。 不仅寂苍主持作了法,还请来了报国寺的戒怀主持、香宝寺的济本方丈来作了法。 吴嬷嬷走后,花花煞有介事地说,“肯定是李珍宝前世爸爸又找到了更好的药,若不是这边的高僧高尼做法锁住她的魂魄,李珍宝真有可能在那个世界活过来,在这个世界彻底死翘翘。” 江意惜唏嘘,“小珍宝不知是有福还是没福。说有福吧,她天天要遭这么大的罪。说没福吧,两边的亲人都在尽最大的能力救治她。其实,她已经有了选择,让那边的亲人放弃,可那边的亲人就是舍不得放弃……” 三日后,付氏的娘家侄子来京城办事,专门来看望了付氏。付氏非常高兴,让大厨房送了一桌上好席面去正院,孟辞羽和孟华都去陪了客。 花花全程听完,回来给江意惜作实况转播,江意惜听一半就叫停。或许是刻意,付氏和那个侄子没说一点有关镇南侯府和赵贵妃的话题。 虽然有些孟华骂江意惜和孟辞墨的话,付氏和孟辞羽都在教她如何做人,实在没有一点有用的。不过,江意惜也知道了,如今孟华恨她比恨孟月和孟辞墨还甚。 次日,付氏让丫头拿着几个锦盒和一筐柠檬去了福安堂。 付氏笑道,“南中盛产翡翠玉石和水果,这次给我带了一些首饰和柠檬。柠檬泡水好喝,一个院子分十几个。” 又把锦盒打开,送了老爷子一尊小玉摆件、老太太一对翡翠镯子,二夫人和三夫人各一支碧玉簪。 老太太等人都表示了感谢。 付氏一走,老爷子就把所有东西都收上去,包括柠檬。 二房和三房虽然知道的不具体,但知道老爷子如今对付氏已经不信任,或许还有别的他们不知道的什么事。不仅把东西上交,还承诺不会说出去。 中南省多蛮族,那些蛮人不仅擅长制毒,还擅长下蛊。 老爷子早年在南方平过叛,曾经救过苗族一个长老的命。那个长老给了老爷子两个懂毒和蛊的人,是夫妻俩。他们为了更加忠心于孟老国公,男人改姓孟。 如今那夫妻两个都死了,儿子依然在服侍老国公,就是孟中。 孟中一家的身世除了老爷子别人不知道,孟辞墨还是上年老爷子准备把手中势力直接交给他时,才知道那件事。 孟中制毒和下蛊的手艺远赶不上他爹娘,但有没有蛊他绝对能看出。至于毒,他辨别得出南蛮擅长制的几种罕见毒,也能看出中原的一般毒,但其他地方的秘制毒他就无能为力了。 老爷子让孟沉等人把东西拿去别院,让孟中辨认。把所有柠檬切开,没发现任何毒和蛊。那几样摆件和首饰,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让后赶回京的孟辞墨很沮丧,眉毛都拧成了一股。有些地方他们甚至撕开了一条口子,仍然没发现异常。 老爷子道,“这点定力都没有,还怎么干大事?他们越谨慎,就越说明他们想一击毙命。” 孟辞墨忙道,“祖父说的是。” 他着急的不是付氏不行动,而是不抓住付氏帮镇南侯府陷害成国公府的证据,就暂时不能除掉她。 之前以为找到付氏跟赵互有私情的证据就能把她置于死地,可现在还要继续等。 他觉得他等那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老爷子的一习话让他羞愧。是啊,这点定力都没有,如何护住想护的人…… 四月二十八晚上,吃完晚饭老国公去了前院书房。 今天孟辞墨要从军营回来,老爷子招集两个儿子及几个成年孙子在前院书房讨论朝堂之事。 二老爷和孟辞阅、孟辞羽都来了,成国公最后一个到。 成国公笑眯眯给老国公奉上一个锦盒,“琼台郝总兵回京觐见皇上,今天儿子跟他在食上喝了酒。他送了我一串紫油梨手串,极漂亮。儿子舍不得用,孝敬爹了。” 他把珠串从锦盒里拿出来。孟二老爷先吸了一口气,“哎呀,是满瘤疤纹理,我还是第一次见。” 老爷子的眸子一缩。他不愿意相信儿子会跟着付氏害自己,他也知道琼台郝总兵进京了。但儿子送礼的这个时间段,也太巧了。 老爷子接过珠串,珠串呈深紫色,纹理漂亮,油性足,还有一股澹澹的药香。有十三颗木头珠子,绳子接隙那里吊了一颗澹绿色圆形小宝石。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绿宝石 无论是珠串,还是绿色宝石,都是难得一见的上上品。 特别是这颗奇异的绿宝石,晶莹璀璨,色泽澹雅,与常见的绿宝石、翡翠、祖母绿都不一样,极是漂亮,走难闯北的孟老国公也是第一次见。 他右手食指托着小绿宝石欣赏了许久,才满意地把珠串套上手腕,难得跟成国公露了点笑脸。 成国公已经记不起来老爹有多长时间没给过自己笑脸了,此时看到老爹冲自己笑,激动的鼻子发酸。 老爷子不耐看他那傻样,着急赶紧把这些人打发下去,看看珠串有什么猫腻。 他先让成国公和二老爷说了一下朝中局势,再让两个孙子说说自己的观点,他再补充教导一番。 大儿子不成器,小儿子平庸,老爷子不想孙子继续被耽误,以这样一种形势引导教育他们。 小半个时辰后,老爷子道,“辞墨还未回来,兴许被什么事拌住了。我累了,你们回吧。” 众人起身告辞。 成国公高高兴兴回到正院。 付氏见成国公满脸喜色,暗道一切顺利。 她压下欢喜,遣退下人,亲自给成国公奉上茶,“公爹喜欢吗?” 很忐忑的样子。 成国公放下茶碗,把付氏拉在腿上坐下,哈哈笑道,“我爹对我笑了,你说喜欢不喜欢?唉,我这个当儿子的无能,难得让老父高兴一次,还是依赖葭宝儿。” 付氏露出笑脸,胳膊环住成国公的脖子笑道,“我一直紧张着呢,怕帮倒忙。”眼里又涌上哀怨,“公爹不喜老爷都是因为我,我心里难过得紧,总想为老爷做点什么,让公爹婆婆不要再怨你。” 成国公摇头道,“我爹是受了孟辞墨的挑唆,不怪你。那个小王八蛋,那么大的人好赖不分,总认为他娘的死跟你有关,认为你处心积滤要害他和月儿。真是魔怔了。” 又过意不去地说,“你兄长让你把那绿宝石献给赵贵妃,你却孝敬给了我爹,舅兄生气怎么办。我在私库里找两样好物什送他。” 付氏摇头道,“老爷为我娘家做了不少事,我截下一样东西又如何。只是这事万不能说出去,我大哥只当吃个哑吧亏,镇南侯府和赵贵妃知道可要恨上我。” 口气娇嗔,又让成国公柔情顿生。 都说曲氏艳冠群芳,美得不可方物。但没有内涵的美,怎么比得上有趣又让人心动的灵魂呢…… 漫天繁星璀璨,没有一丝浮云。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吹得树叶沙沙响着。 偌大个前院,除了沙沙声,就只有一串快频率的脚步声。 此时已是亥时,孟辞墨才回来,直接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上房灯火如昼。 守在门外的孟香给孟辞墨躬了躬身。 来这里的人,只有孟辞墨不需要通报。 他直接进了上房。 看到孟中拿着珠串反复看着闻着,还在能吸引蛊虫的烟上反复熏着。老爷子时尔看看他手中的珠子,时尔看看他,一脸严肃。 孟辞墨没打扰他们,只给老爷子躬了躬身。 许久,孟中才抬头说道,“老公爷,在小的看来,这些珠子的确是紫油梨所制,没被药水浸泡过,味道纯正,颜色正常。还有这颗小宝石,虽然小的愚笨,不知产地何处,具体名称,但辨别得出没被药水泡过。串珠子的绳子也无特别之处……” 老国公道,“你的意思是,这串念珠一切正常?” 孟中道,“在小的看来,没有毒没有蛊,应该不会害人。” 老国公接过珠串,难道自己又多想了? 孟辞墨说道,“我先去了郑府见郑老大人和郑统领。”又指着珠串说,“一看就是上上品,谁送的?” 老国公把珠串递给他,“孟道明孝敬的,说是琼台郝总兵送他的……” 孟辞墨拿过珠串反复盾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还是说道,“虽然表面看不出毛病,但这个时候送祖父,还是小心些,祖父不要用。” 老爷子摇头道,“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岂不是让有心人多心?” 祖孙俩谈到时至子时,孟辞墨才起身告辞。 他翻墙进了内院,向浮生居而去。 越靠近浮生居,花香就越加浓郁。星光给锦园笼上一层清辉,显得花儿更加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再想到妻子和儿子,他的心无比柔软。这么美丽祥和的家,不能再由坏人肆意破坏。 他的步子又加快两分,不是走,而是跑。 他轻扣几下院门,看门的小丫头马上来开了门。只要是休沐的前一天,守门的丫头都会等到后半夜才去歇息。 值夜的临香也没睡,听到动静,起身把正房门打开。 怕影响江意惜歇息,孟辞墨这时候回来都是去后院洗漱。 他洗漱完来到侧屋,临香轻手轻脚给他擦干头发,他才进了卧房。 墙角处的羊角灯还亮着,这是江意惜为他留的灯。 掀开绣着缠枝菊花花纹的澹紫色纱帐,却看到江意惜正看着他笑。 “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睡不着。” 江意惜坐起来。 孟辞墨知道她一直挂心付氏的事,就倚在床头说了成国公送老爷子珠串的事。 江意惜之前的那丝疑惑一下清明起来。 前世老国公肩膀受伤,他一只手按压着肩膀,鲜血涌出染红了肩膀上的衣裳,也染红了他的大手,及手腕上的珠串。 可她重生这么久,就没看到老爷子戴过珠串。 江意惜问道,“珠串什么样?” 孟辞墨道,“珠子是紫油梨所制,非常好,是不可多得的上上品。特别是那颗小绿宝石,连我祖父都叫不出名字来。孟中研究了半天,说没有任何问题。只有再等等,看有没有识货的人。也或许是我们多心了,这东西付氏没做过手脚。” 绿宝石? 江意惜一下想起花花说的“石头”。 这串珠串肯定有问题。更确切地说,是那颗宝石有问题。让戴珠串的老爷子身体逐渐变坏,直至死去,别人还察觉不到。 前世老爷子就是这么被害了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试验 往往外人不容易得手,都是通过自家人。付氏骗了孟道明,通过孟道明的手害了老国公。 江意惜气得心肝痛,恨不得一记耳光打在付氏的脸上。 只是,孟中没看出这串珠子的问题,他们还要等识货的人,哪里等得到那么久。该如何让他们快速察觉,再重办付氏? 江意惜脑筋急转着。 对人有危险,那么对值物肯定也有危害了。不能用人试毒,但可以用娇气的花试呀。老国公的身体那么好,两年的时间就被摧残得一身病痛,娇气的花用不了多久就会枯萎…… 孟辞墨见江意惜的眼里一下盛满光芒,问道,“媳妇又想到好办法了?” 江意惜笑道,“还真想到办法了。对人有害,肯定对植物也有害。把那串珠子丢在花盆里,若花变黄变枯,那串珠子就肯定有问题了……也不能说珠子有问题。把珠子、宝石、线绳分开放,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有问题。” 分别放才能查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有问题,那颗宝石是从哪里来,怎么会挂在珠串上。谢道明承受不起那个后果,肯定会说实话。 孟辞墨的眼里也是一亮,他侧头亲了江意惜一口,说道,“我媳妇真能干。我现在就去跟祖父说。” 说着起身穿上衣裳鞋子,快步走去外面。 江意惜心里又是一阵轻松。剩下的事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付氏那个恶婆子终于能够得到严惩了。 那颗小绿宝石没人认识,应该是乌番僧带过来的。镇南侯府没弄到让乌番僧特别满意的红头龟,就给了这种害人的宝石。若是弄到红头龟,害人的东西说不定会更烈,不可能让老爷子活了两年以上。 不知他们还给了谁。 江意惜躺下,一觉睡到天明。 她睁开眼睛,孟辞墨正躺在枕上侧头冲她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后半夜回来的。看你睡得香,没吵你。”说着,孟辞墨凑上嘴亲了江意惜一口,“祖父觉得那个法子非常好。不过,他还是会戴两天,让付氏和我爹看看。两天后再以生病为由不出现在人前,挑几盆娇气些的花做试验。我劝了他许久都不听。” 江意惜道,“两天应该无事吧……” 前世戴了两年多。以后她再给老爷子多吃些带料的东西,肯定能把那两天造成的影响补回来。 早饭后,黄妈妈抱着还在睡觉的小存哥儿来了上房。 只十天的功夫,孩子又长白长胖了。 孟辞墨有些惊讶,“长这么快?” 江意惜笑道,“奶娃娃随风长,头一个月长得最快。” 她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小家伙还没醒 孟辞墨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才一个人去福安堂请安。 老爷子戴着那串珠串,不时转一转,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二老爷又拍了两句,成国公得意地笑了笑。 付氏似是无意地看了那珠串一眼,赶紧垂下眼皮。 想不到,那块石头真的贴身戴在了老爷子身上。她不仅完成了任务,还能除去这个家唯一能制住自己的人。老爷子死了,收拾孟辞墨易如反掌,江氏和孟月更不值一提…… 她激动得身体都有些发抖。强压住喜悦也不敢抬眼皮,怕眼里的内容被人窥探到。等到恢复如常,她才暗暗吁了一口气,抬起眼皮。 她的表情没逃过老爷子的眼睛,也没逃过孟辞墨的眼睛。 老爷子冷哼。就这么妇人,居然在他们孟家兴风作浪了二十几年。 说笑一阵后,老爷子说泛困,要去前院他的院子歇一歇。 几个儿孙还想去侍疾,老爷子摆手道,“不要打扰我。一群人跟去,我还睡什么?你们都去大长公主府吧。” 付氏心底更喜,那颗小石头就那么管用?真是越迷人的东西越害人。 老爷子走后,老太太领着孟家主子坐车去宜昌大长公主府恭贺。 郑璟考上秀才,许多人家都送了贺礼。宜昌大长公主高兴,今天请客。 因为是世交,成国公府几乎倾巢而动。只有“泛困”的老公爷,正在坐月子的江意惜,寡居的三夫人,不喜欢出现在人前的孟月几人不去。 午时初,前院婆子来锦园拿走了六盆花。 江意惜知道,这六盆花,其中三盆是最娇气的花,三盆是最易活的花。 夜里下起今年以来最大的倾盆大雨。 阵鸣电闪,吓得花花冲进卧房,再钻进床底下。若是孟老大不在,它会钻进娘亲的怀里。 娘亲虽然没有奶了,但喝了三天的奶,花花真的把这位主人当成了他的亲娘,也有了当儿子的幸福感。 他一点不喜欢孟老大回家,就像前世不喜欢马老二回家一样。 孟辞墨和江意惜都醒了。两人知道东跨院的孟照存不会怎样,就是不放心。 孟辞墨起来穿上衣裳,“你歇着,我过去看看。” 孟辞墨把门敲开,进去看到孟照存睡得安稳,一点没被雷鸣声吓着,才回了上房。 早上,雨依然下着,孟辞墨依然按时去了军营。 五月初六下晌,吴有贵来趟浮生居找吴嬷嬷。 他走后,吴嬷嬷小声跟江意惜禀报道,“孟中管事让有贵来禀报大奶奶,装石头的那盆花死了。” 传话的吴有贵和吴嬷嬷都莫明其妙,都聪明地没有多问。 江意惜的脸上先浮现出喜色,后又被恨意代替。低声道,“太好了,老天有眼。” 老爷子不会只因为一盆花就定板,还会再试一盆。 江意惜第一次希望那件事能稍微往后拖一拖,因为她在坐月子。若月子里把付氏纠出来,她会错失想看的戏。 想到前世,付氏让人把江意惜迷昏弄去前院假山石下,让她和被迷昏的孟辞墨睡在一起,还叫了那么多人去看戏,口口声声说他们有染。 那时,她恨不得一头在石头上撞死。 还是孟辞墨让她活下来,说能还她和他的清白……只可惜,这个家唯一能帮到孟辞墨的老爷子被付氏害死了。孟辞墨不知遇到了什么,杀了付氏再自杀,也没能还她和他的清白……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含了什么毒 五月十六清晨,孟老国公看着面前的芦荟,面沉如水。 芦荟的厚叶已经变黄变枯,只有叶子中间有一点点绿,花盆里的杂草早几天就枯死了。把小绿石头放在花盆里十天,就变成了这样。再过两天,定会完全枯死。 这可是极好养活的芦荟。 他再望望另两盆芦荟,里面分别放着念珠和线绳,长势依然如刚拿来时的碧绿茂盛。 他的目光又移向更远处,那里有三盆牡丹。一盆已经完全枯死,另两盆娇艳欲滴。死的那盆,之前里面就是放了小绿石头。 若自己一直戴着那颗小石头,会活多久?他身子骨硬朗,能活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就是儿子对老子的孝敬! 他还是相信孟道明不会主观上害他,想害他的是付氏。 再看看花盆里的小石头,澹绿,剔透,看着比翡翠和祖母绿还漂亮。它肯定是有毒的,却不知含了什么毒。 他把孟中叫来跟前,低声吩咐几句。 孟中躬身退下。 浮生居里,江意惜斜倚在床头。 休沐日孟辞墨没回来,让江意惜又是失望又是难受。 天天困在屋里,想随时知道那边的进展都不行。 花花偶尔会跑去老爷子的院子,也没打听到特别有用的东西。那件事属绝秘,老爷子现在除了孟辞墨,跟谁都不说。孟中知道一点,只闷头做事不说话。 花花一点不想去那里,老爷子天天除了看花就是看花,别说逗它玩了,连吃食都不给它。 今天已经五月十六,明天她就能出月子了。她相信,今天晚上孟辞墨肯定会回来。 老爷子已经明说,他身体不好,孩子的满月宴就不大办了,只请江家人来吃顿饭。等到孩子满百天,他的病也好了,再大办。 老爷子连江家人都不想请。但那是孩子的外家,不请说不过去。 水灵端着托盘进来,吴嬷嬷和水香把早饭摆上小桌。 江意惜吃完早饭,黄妈妈就把还睡着的小照存抱了过来。 虽然还没过秤,也看得出小家伙已经超过十斤,长得非常壮实。 江意惜把小照存抱进怀里,俯身亲了亲他的小脸。 他被亲醒了,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娘亲。 小家伙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童仁又黑又圆。红红的小嘴,如上了釉的粉色瓷片。皮肤白皙细嫩,吹弹可破。由于太胖显得鼻梁有些塌,还是看得出像极了孟辞墨。 江意惜爱不够,又俯身亲了一下。 小家伙咧开无牙的嘴笑起来,小拳头揉了揉小蹋鼻子。 己时初,除了要处理中馈的孟二夫人和孟月,老太太和付氏、孟三夫人、孟二奶奶母子、孟华、孟霜、孟岚、黄馨几人来了浮生居。 老太太隔两三天就要亲自来看看重孙子,身体似比之前好了许多。 付氏和孟氏之前没来过,今天跟着来了。 江意惜看看一脸贤惠的付氏,好日子快到头了还在装。 江意惜如今没有一点不想看到付氏的想法。就快永远看不到了,偶尔看看这张脸就当看戏子了。 但江意惜特别讨厌看孟华。在付氏和孟辞羽的教育下,孟华不再开口伤人了,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觉得浮生居的人都欠了她,显得特别像成国公的那张方脸更加刚硬倔强。 老太太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小照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孟照安又问了每次来都要问的问题,“太祖母,你这么看弟弟,是不喜欢安哥儿了吗?” 说得众人一阵笑。 老太太捧了捧安哥儿的脸笑道,“我的乖重孙,当初太祖母也是这样看你的。你是哥哥,可不兴吃弟弟的醋。” 安哥儿认真地说,“我不吃弟弟的醋,还要带他骑大马。” 小存儿似乎听懂了小哥哥的话,也笑起来,挥着拳头蹬着脚。 江意惜高兴地拉了拉安哥儿的小手,“好,等弟弟长大了,就跟着哥哥骑大马。” 现在天气炎热,江意惜的卧房不能开窗,这么多人进来就更加闷热。 众人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起身告辞。只黄馨留了下来,她想多跟小表弟玩玩。 下晌传来付氏生病的消息。请了御医来看病,说是得了风寒。 老太太吓着了,上午付氏刚去了浮居院看了小存哥儿,小奶娃娃可别过了病气。她让人去正院通知付氏,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好之前不要出院子。 申时末吴有贵又来浮生居找吴嬷嬷。 他走后,吴嬷嬷悄声跟江意惜说道,“世子爷回来了,他让有贵告诉大奶奶,他带了贾嬷嬷回府,秘密安排她住下了。” 贾嬷嬷就是付氏年轻时候的小丫头,因为听了壁角才捡了一条命。 她都被弄进府里,说明老爷子已经肯定那块石头能害死人。为了以防万一,提前让付氏“生”了病。 江意惜把小照存抱起来,抚摸着他的小脸说道,“小存哥儿比爹爹和大姑都有福,能在家里平安快乐地长大……” 吴嬷嬷已经看出了些许不同,再听了这些话,知道家里或许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还事关世子爷和大奶奶。她没有多问,心里祈求佛爷菩萨保佑大奶奶一家顺利渡过去。 孟辞墨戌时初就回来了。 他已经在外院书房洗了澡换了衣裳,头发半干披下,只在后面松松系了条带子,穿着阔袖月白色软罗长袍,手里扇着大折扇。 他一进大门,眼睛就看向那扇紧闭着的小窗。小窗里透着橘色灯光,里面住着他最挂心的妻儿。 几个在外面的丫头屈膝行礼,“世子爷。” 寂静的庭院一下热闹起来。先是花花的“喵喵”叫声,再是啾啾朗诵情诗,要睡着的鸟儿们都被吵得清醒过来,唧唧喳喳叫起来。 孟辞墨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不仅生机勃勃,还会平安喜乐。 进了卧房,他先冲江意惜笑了笑,就把床上的小照存抱起来。大声笑道,“这小子,又长胖了。” 看到爹爹小存哥儿也高兴,“啊啊”叫了两声。 孟辞墨笑道,“这小子皮实,除了刚生下那天,我就没听他哭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摊牌 江意惜笑道,“你才在家呆了几天,他哭的时候你没听到。那声音大的,哎哟,能把屋顶掀开。” 平时这时候孩子都去东跨院歇着了,因为知道孟辞墨要回来,江意惜才让孩子呆在这里。 等孟辞墨逗了逗孩子,她让黄妈妈把孩子抱去歇着。 屋里没人了,孟辞墨才低声说道,“放了小石头的牡丹五天就枯死了,放了小石头的芦荟也快死了……祖父以给存儿过满月为由,让我爹、二叔、二弟明天都请假。等到晌午喝了满月酒,下晌正式跟我爹摊牌,之后再审问付氏。” 两人对视一眼,久久地拥抱在一起。盼望那么久的时刻终于快到了,却不知该说什么。 五月十七,江意惜早早起床,由吴嬷嬷和水香服侍去净房沐浴。她的恶露已经排干净,舒舒服服洗了个花瓣浴。 出了净房,卧房已经重新布置好。床单被褥纱帐全换,窗户和门大打开,带着花香的晨风吹进来,清新舒适。 吃完早饭,冯医婆就来了。 她检查了江意惜的下身,惊讶道,“哎哟,孟大奶奶的身子恢复得可真好。恶露没了,生产时撕豁的伤口也长好了,连疤痕都极澹。这种情况,老婆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江意惜当然不能说她用光珠照射过,笑道,“有些人的身子易留疤,有些人不易留疤,我就是后一种。我还要感谢冯嬷嬷,你给的药膏非常好。” 冯医婆都是蹿东家走西家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笑道,“孟大奶奶是天生的美人儿,太阳大了都晒不黑,有疤了当然会越变越澹了。别家少奶奶生了孩子几个月都瘦不下来,孟大奶奶瘦下来不说,还跟没生孩子时一样俊俏。哎哟,谁说老天爷不偏心,该偏心的时候偏着呢。” 吴嬷嬷笑出了声,又在荷包里多塞了一锭银子,交给医婆。 孟辞墨在侧屋里听到这话也高兴。 等到冯医婆走出正房,孟辞墨追出去,挥退送她的吴嬷嬷,低声问道,“请问嬷嬷,我媳妇……哪个……” 他没好意思继续说,脸更红了。 冯医婆搞懂了,低声笑道,“照理,大奶奶的恶露已经排净,伤口也大好,应该能够同房。不过,为了大奶奶的身体,也为了更好地要子嗣,最好再等一旬。” 孟辞墨点点头,对远处的吴婆婆说道,“再赏嬷嬷十两银子。” 冯医婆笑得一脸褶子,“谢谢世子爷。” 江意惜穿上洋红妆花罗褙子,澹黄色纱裙,元宝髻上戴了一套赤金嵌宝头面,正中是一支大凤头钗,再化了个偏浓的妆容。 铜镜中的美人美目流盼,仙姿玉色。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下巴略圆了一些。 吴嬷嬷拉了拉她的衣裳,笑道,“我的姑娘是最漂亮的,跟二夫人年轻时一样漂亮。” 在她想来,“二曲”再漂亮也比不上自家二夫人和二姑娘漂亮。之所以“二曲”更出名,一定是因为其中一个是宫妃的原故。 黄妈妈抱着存哥儿过来,后面跟着的胡妈妈手里拿着小包裹。 把包裹打开,黄妈妈同江意惜一起给小照存穿衣裳。 小照存还睡得香,任人摆布,。 大红缂丝小衣裳,同色小开裆裤,再夹上尿片子,小手腕和脚腕上戴上赤金手镯和脚镯,再包上红包被。 不多时,老太太就领着除付氏以外的所有女卷来了浮生居。 前院,老国公因为有病不来,由成国公领着家中男子在会客厅招待江家男客。 成国公的不耐烦都挂在了脸上。他一个国公爷,从一品将军,专门请假接待江家这几人,掉身价了。在衙门里,江霄连跟他请示汇报的资格都没有。 接待他们,一个孟辞墨仅够了。 但老爷子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得耐着性子听江霄谦卑地说着话。 哪怕孟辞墨再不待见江伯爷,但被成国公这样嫌弃,孟辞墨心里还是极不舒坦。 此时不宜多事,孟辞墨忍着气跟江三老爷和另几人说着话。 浮生居里的气氛和谐又欢快。 孟老太太及其他女卷都非常热情,把江家女卷招待的非常好。 吃完晌饭,又说笑一阵,江家人告辞回家。 江洵还想进内院看看姐姐和小外甥,孟辞墨暗示今天家里有事,改天他单独来。 送走客人,成国公猴急地想回内院看望生病的付氏,被孟辞墨叫住。 “祖父请在坐的所有人去他那里一趟,有重要事情。” 除了孟二老爷,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孟二老爷知道的也不具体,只隐约听老父说过付氏不妥,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整个孟家。 孟辞阅说道,“什么事,大哥透透底儿。” 孟辞羽心里有了隐隐不安,盯着孟辞墨看。 孟辞墨摇摇头,“去了就知道了。” 几人去了老国公院子,十多天没见的老爷子又苍老了许多。 老国公看看两个儿子三个孙子,除了在国子监读书的孟辞宴,成年子孙都在这里了。 众人坐下,孟沉和孟香抱来六盆花,孟中又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十几颗紫油梨珠子,一颗绿色小宝石,一根线绳。 成国公一愣,这不正是自己孝敬老父的珠串吗? “爹,您这是……” 老国公看向大儿子,沉声说道,“说吧,这串珠串到底是谁给你的。” 成国公莫明其妙,说道,“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是琼台的郝总兵送我的。”又似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茶几骂道,“怎么,这珠串有问题?他娘的,那个郝杂种,老子定要收拾他。” 老国摆手说道,“你少说没用的。我只问你,珠子、石头、线绳,这三样东西都是郝总兵送你的?” 一串珠子分开问…… 成国公心里一沉,不会葭宝儿被人利用,送了那颗小宝石吧? 他不敢直接回答,问道,“哪样有问题?”见老父握了握拳头,赶紧说道,“都,都是郝总兵送的。” 老国公摇摇头,痛心地说,“我已经派人问过郝总兵,他送你的珠串上根本没有绿宝石。看来,要害死我的你是你呀。” 第二百三十八章 辩解 听了老爷子的话,除了孟辞墨,在坐的所有人都是吃一惊,看向成国公。 成国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爹何出此言,儿子惶恐。” 父亲跪下,孟辞羽也坐不住了,跟着一起跪下。 老爷子又厉声喝道,“说,那颗小石头到底是谁给你的?” “是,是……”成国公大滴汗水滚落下来,又问道,“儿子看这颗宝石漂亮得紧,有何不妥?” 老爷子冷哼一声。 这件事绝秘,他连家人都不愿意多说,怎么可能问外人。但他敢肯定,那颗小石头绝对不是郝总兵送的,就这样说了。 老爷子这么一诈,连其他人都看出成国公说谎了。他应该是在保护真正送绿宝石的人,或者说这颗绿宝石真是他送的。 老爷子看看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摇摇头,对孟中说道,“跟他们说说这颗石头怎么回事。” 孟中躬身道,“是。” 他指着六盆花说道,“这六盆花是这个月初五从锦园拿过来的……” 当众人听完他的话,神色都凝重起。 成国公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两盆已经枯死的花。小小的一颗石头就有这么厉害?他不敢再隐瞒,弑杀老父的罪过他承担不起。 但他相信,付葭是不会害父亲,害他的,葭宝儿也不知道这颗小石头能杀人。他不能把葭宝儿说出来,父亲对葭宝儿已经有了成见,说出来葭宝儿就活不成了。 成国公又俯身给老国公磕了一个头,抬头说道,“儿子不敢隐瞒,这颗石头是付家送的。付家没有害你的理由,一定是哪个政敌想害你老人家,通过付家的手……” 老爷子道,“哦?是付家的谁交到你手上,再让你送给我的?” “是……”成国公迟疑着说道,“是付氏的娘家侄子付传,他前些日子来京城,请我转送父亲的。” 老爷子冷笑道,“他要送礼,为何不亲手送给我,还要假手于人。是他本就知道这颗石头不同寻常?” 成国公摇头否认道,“不会,付家不会……” 老爷子气得站起身,一脚蹬在成国公的身上。喝道,“事实摆在眼前,那个人就是要要老子的命,还要通过你的手。你这个逆子,却还要护着她!” 说着,又踹了他两脚。 孟辞羽不停地磕着头,“祖父息怒,祖父息怒……”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害怕至极。 孟二老爷也有了猜测,起身把老父扶着坐下,急道,“大哥,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说实话。你莫不真要担下弑杀父亲的恶名?快说,到底是谁!” 孟辞墨冷笑道,“他不说,我替他说罢。那颗石头是赵互从乌番僧那里得到,再让丁二夫人交给付氏,让付氏用来害祖父。付氏不敢也没有办法直接交给祖父,就通过父亲的手。” 成国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们知道得这么仔细?原来,他们早就瞒着自己注意镇南侯府了。原来,葭宝儿是被镇南侯府和赵贵妃蒙骗了。 他又沮丧又生气,说道,“赵互那个混帐东西,他居然敢害父亲,害我们孟家,我定不轻饶他。”他又跪走至老国公的腿边,抱着腿哽咽道,“父亲,葭宝儿不是有心要害你的,她也被赵家骗了,不知道内情。” 这是承认那颗石头是付氏送的,还要替付氏开脱了。 老爷子气得又是使劲一蹬,成国公被蹬出半丈远。 孟辞墨看了看冥顽不灵的成国公,说道,“付氏会不知道内情?父亲,她通过你做的恶事可不止这一件。多年前,你的下人把你同付氏的丑事传给我娘,致使我娘生我大出血而亡。是你让那个人传的话,还是付氏? “我的亲兵孟顶山是你送的,他害得我跌下马差点摔死,没死成却瞎了。孟顶山是谁让你送的,你不会不记得吧?付氏也是打着你的名义把我姐骗出去让太子看到,若不是我们提前布局,进东宫又死了的人不会是赵元洛,而是孟月……这桩桩件件,是你还是付氏有意而为之?你们不仅要害死我们母子三人,还要害死祖父。” 孟辞越说越气愤,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 成国公的眼睛木呆呆的,“不是,我没有……”他没有,就是他身后的付氏了。 孟辞羽的心像抽空了一般,愣愣跪坐在那里,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抖动着。他知道,那些事定是母亲做的无疑了。 母亲怎地那样傻,为什么要听赵互和赵贵妃的话?他劝了母亲多少遍,让她不要被挑唆,他不想让母亲用那种手段给自己谋前程,他不想当世子。他这么努力用功,就是想考中进士,出阁拜相,凭自身本事压过孟辞墨…… 孟辞墨又说道,“还有,我从小被恶奴围绕身边,教我做坏事,传出臭名声。我姐被教得单纯不知事,被嫁去黄家,她的奴才还要在黄家说我姐的不是,被婆家人不待见。这些,你还认为付氏是无意的?” 孟二老爷摇摇头,叹着气说道,“这么看来,大哥真是娶了条毒蛇进门呀。若不是父亲和辞墨看出端倪,整个家都会被害进去。” 成国公的目光在屋里滑过一圈,老爷子的怒不可遏,孟辞墨的悲愤,孟二老爷的怒其不争,孟辞阅和孟辞晏的不可思议,孟辞羽的魂不守舍。 似乎屋里的所有人都相信那些事是真的…… 他的目光又看向老爷子,“做事总有原由,葭宝儿为什么要帮镇南侯府害父亲?” 他直接忽略了曲氏、孟辞墨、孟月的事。付氏害了他们三人,才能嫁给他,才能把好处谋给自己的儿女。可他想不通,付氏为什么要害老父。害了老父她得不到一点好处,被发现了还死路一条。 老爷子气得啐了一口,一口吐沫吐在成国公的脸上。他是小孩子时都没吐过人吐沫,今天也是气极了,觉得只有这个动作才能发泄他胸中的郁气,比打人还解气。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他就是个傻子 老爷子啐了一口,又嫌弃地扯了扯嘴角。 骂道,“天天‘宝儿’‘宝儿’挂在嘴边,一把胡子了也不知羞,怎么好意思。我告诉你,你真正的宝贝是曲氏!那个好儿媳妇,美丽,知礼,贤惠,一心一意为夫家打算。唉,是我们孟家对不起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哼,你由着付氏害死曲氏,以为娶回了一个宝贝,混不知娶回的是一双破鞋,是被赵互穿过又不要了的破鞋。赵互那个王八蛋,他不要了,还要塞进我们孟家,让那双破鞋当细作。呸!” 成国公涨红了脸,气道,“爹,付氏即使有错你也不能这样羞辱她。你这样羞辱她,也是羞辱了我。” 老爷子冷哼道,“你们自己不知羞,还怪别人羞辱你们。哼,一个未婚姑娘勾引有妇之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只有你才这么蠢,上了勾,还当个宝地娶回家。我告诉你,付氏就是赵互插进我们家的钉子,意图害死我和辞墨,控制你,把我们整个孟家拉进他们阵营。从二十几年前他们就开始谋划了,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他耐着性子说教,就是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希望能把他点醒。 若再点不醒,只得把他废了,不能让他给这个家招祸。 成国公此时不止羞愤,还惊恐万分。老父的意思是付氏跟赵互有染,还是赵互派她来做坏事的……他依然不相信。 他喃喃念叨着,“怎么可能,不可能。付氏那么贤惠,我从来没看到她跟镇南侯府有过联系,更别提赵互了……” 二老爷父子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不信老爷子,而是想到付氏平时的优雅端庄,她同成国公如何互敬互爱,觉得太匪所所思。 老爷子又对孟香说道,“去,把贾婆子和宋世和带来。” 宋世和是付氏陪房加心腹,他爹是宋二总管。 还有证人,其中包括宋世和。这些人更不得不信了。 孟辞羽如掉进冰窟窿,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老爷子看看孟辞羽,这个孙子他疼了十七年,曾经觉得他比辞墨还优秀,甚至以为孟家的子孙将来要由他带领。可现在却怀疑他的身世,不知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最让老爷子郁闷的还是,他还有可能是赵互的种。 赵互那个坏坯子,居然把自己儿子当猴耍,视他孟令为无物,把那个货色弄进成国公府,妄图害死他和曲氏的一双儿女,把整个孟家拉进四皇子阵营……这个仇,必须要报。 但是,这个孙子也有可能是孟家血脉……暂时不能把怀疑说出来,他不忍心这么优秀的孩子在知道母亲不堪的打击下,再遭受别人的质疑和白眼。 老爷子倒是不怕孟辞羽的身世永远揭开不了。付氏不说实话,他还有其他办法…… 要在绝对确认孟辞羽是野种后,再行处理。暂时确认不了,也必须把他排除在家庭的权力中心外……其实,哪怕他不是野种,但因为有了那样的母亲,他在这个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了。 一刻钟后,孟香带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和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走进来。 成国公等人不认识妇人,但都认识宋世先。宋世先鼻青脸肿,走路是跛的。 两人跪在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对贾婆子说道,“起来说话,把你知道的付葭同赵互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贾婆子起身给老爷子屈了屈膝,说道,“草民闺名李小红,父母是付家奴才,十一岁时去付二姑娘付葭手下当差。二十几年前,二姑娘刚满十四岁……” 随着她的讲述,众人越听越惊恐。成国公先是不相信,不停地摇着头,偶尔还会说声“不可能”。 可当他听到“怀孕”“鸡血”“装痛”的词语时,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一脚把贾婆子踹到墙角。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被贾婆子撞翻砸在她身上,又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他大声骂道,“奶奶个熊,老子踢死你。” 老爷子喝道,“你踢她作甚,又不是她让你娶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踢死了她,你就能掩耳盗铃当那些事不存在?” 孟香过去看了看贾婆子,见她没有大事,又把她扶过来,让她继续讲。 贾婆子把最后一点说完,老爷子又对宋世先说道,“把你知道的赵互跟付氏的联系都说出来。” 宋世先的身子抖成一团,说了他知道的镇南侯府的人让他爹给付氏带的话。 这些事虽然不能说明付氏跟赵互有私情,但绝对能说明付氏私下帮镇南侯府办事,孟顶山就是镇南侯府让付氏介绍给成国公的。 成国公坐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呜啊呜啊”哭得极是伤心。他不想相信,可他知道那些事一定是真的。 他现在才想起,他和付葭的第一次,付葭虽然呼着“痛”,可她的欢愉真的不像第一次与男人做那事…… 当时他一点不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还觉得她有着水一样的躯体和有趣的灵魂。 他就是个傻子!被付葭戴绿了帽子,被赵互玩弄于掌心,还被那么多人知道,包括赵贵妃、英王、赵家的某某某,以及这屋里的所有人。 他不好意思抬头,越哭越伤心。 孟辞墨冷眼看着,孟辞羽如傻了一般,两个儿子没一个去劝他的。 还是孟二老爷走过去蹲下劝道,“还好提早发现,没有铸成大错。” 孟辞墨忧伤地说,“可我娘永远活不过来了。” 是啊,曲氏是真的被付氏害死了。付氏是主犯,孟道明就是从犯。 曲氏年轻美丽的面孔又浮现在成国公眼前。 他有多长时间没想过曲氏的模样了?好像自从有了付葭,他就再没想过曲氏。曲氏咽气的时候他不在跟前,入棺前他没正眼看过,埋进坟墓他就没再想起过。 提起曲氏,他想的不是曲氏的音容相貌,而是“曲氏”这两个冷冰冰的字。 曲氏,她的闺名叫曲芬。如花一样的容貌,还有一个洋溢着芬香的名字,当时一家有女百家求…… 第二百四十章 家法处置 孟辞墨一提起曲氏,成国公的呜咽声更大。 老爷子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改天你去给你娘上坟,告诉她我们为她报仇了。也替我和老太婆给她上三炷香,我们无用,没管教好儿子,没管好这个家,让她年纪轻轻被人害死。还有你和月丫头,你们在这个家里受委屈了。” 孟辞墨忙起身作揖道,“祖父言重了。” 突然,成国公一下跳起来,冲去墙边取下挂着的一把宝剑,往外面冲去。 大声喊着,“我要杀了那对奸夫淫妇……” 老国公喝道,“站住!你这个不长脑袋的混帐东西,你以为只那对奸夫淫妇该死?今天先收拾那个贱妇,下一步再收拾你。” 孟辞阅和孟辞晏跑过去把成国公抱住,孟二老爷过去把宝剑夺过来。 “大哥勿冲动,听爹的安排。” 老国公对孟香说道,“叫上两个婆子把付氏押去福安堂。再让人把老二媳妇、老三媳妇、月丫头、辞墨媳妇、辞阅媳妇都叫去那里。让她们看看,以后眼睛要睁大些,会识人辨人……呃,辞墨媳妇这点做得好,聪明,识人准。” 孟辞羽一下匍匐在地,抱着老国公的腿哭道,“祖父,看在孙儿的面上,求您给我娘留点脸面吧。我娘做的不对,该受惩罚,只求您私下处置。” 意思是要杀要休,就悄悄处理了,不要闹出来。 老国公说道,“付氏做了什么,你已经听到了。她淫佚,欺骗夫君,害死曲氏,虐待继女,伙同外男谋杀公爹、继子,陷整个孟家于不义……若我公事公办把她送去京兆府,她会被判极刑。我用家法处置,已是给你们留了脸面。唉,也是给我整个孟家留颜面。” 孟辞羽的手松开。他无力地趴在地下,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哭都哭不出来。他知道,母亲完了,不仅会没命,声誉也没了…… 老爷子抬脚向外走去,孟辞墨等人跟了上去。成国公只想一剑刺死付氏,却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惩处付氏,脚像生根一样站着没动。 老国公转过身喝道,“把他们架过去。” 孟辞墨没动,二老爷过去扶着成国公往外走,孟辞阅和孟辞晏把趴在地上的孟辞羽扶起来。 江意惜正坐在炕上等得心焦,不知那边审问得如何了。 旁边,孟照存躺在炕上对着花花吐泡泡。花花眼神温柔,喵喵叫着逗小弟弟,声音嗲得不得了,还时不时用小爪子摸摸这儿再摸摸那儿。 黄妈妈紧张得要命,时时注意着,若小猫爪子要伸向哥儿的脸上或祼露在外面的手和脚,就会伸手把小爪子挡开。 江意惜跟她说过花花聪明,有分寸,但她还是紧张,也就由着她了。 这时,江意惜从小窗看到外院一个婆子匆匆走进来。 她知道,那个会场结束了,另一个会场即将开始。 婆子进来禀报道,“大奶奶,老公爷请你去福安堂,不要带哥儿去。” 孩子满了月,若是天气好,以后下晌都会跟江意惜一起去见长辈。黄妈妈听了这个特别嘱咐,有些纳闷。 江意惜说道,“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就麻利起身,走了出去。 走过锦园遇到孟二奶奶。 孟二奶奶狐疑问道,“大嫂,今天是有什么事吗,专门交待不要带孩子。” 江意惜不好多说,笑道,“或许有什么事不好让孩子看到吧。” 两人还没走到福安堂,就远远看到两个婆子架着一个女人向福安堂方向走着。被架着的女人正付氏,付氏气得嘴里骂着,“狗奴才,竟敢这样对我,我要见国公爷……” 孟香冷哼道,“你马上就要见到国公爷了。我劝你省着些力气,给自己留些脸面。” 付氏的奴才跟了几个过来。但听到孟香说是老国公的命令,猜测大夫人或许犯了什么事。这么不给她脸面,犯的事还不会小了。只敢让那两个架大夫人的婆子轻着些,不要把大夫人弄痛了,却也不敢上手帮忙。 孟二奶奶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核桃,惊道,“老天,这,这,这是怎么了?” 江意惜冷笑道,“定是她做了什么坏事,被长辈发现了。” 孟二夫人、孟三夫人、孟月也走了过来,吃惊地看着付氏毫无尊严地被押进福安堂大门。 孟月吃惊道,“哦,太太这是怎么了?” 三夫人也道,“这么不给体面,大嫂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二夫人听二老爷说过几句老爷子不满付氏吃里扒外的话,但知道的不具体。她了然道,“大嫂看着比谁都聪明,做出的事着实让人想不通。这回好了,连一点体面都不给她,兴许这个家都不会让她呆了。” 付氏也看到她们了,觉得自己的脸面被踩到了泥里。也不好意思再喊了,“晕”了过去。 她心里害怕得要命。难道那颗小石头有毒的事被老爷子发现了,还知道是自己送的?即使发现了,她也不能承认自己知道小颗石头有毒…… 男人们还没到,付氏被这样带进来,福安堂的下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们。进了正房东侧屋,老太太也惊掉了下巴。 “这是怎么了?” 付氏“清醒”了过来,哭道,“婆婆救我,我也不知怎么了……” 孟香躬身抱拳道,“太夫人,这是老公爷的意思,他们就快来这里了。” 江意惜几个主子走了进来,下人知道有些事不是他们能听的,都站在屋外。 半刻钟后,老公爷领着几个儿孙走进来。 男人们的脸都沉着,特别是成国公,脸和眼珠子都是红的。 付氏终于看到成国公了,哭出了声,“老爷,老爷,我做了什么错事,被这样对待。我为你生儿育女,孝敬长辈,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想挣脱婆子的手,却挣不脱,哭得肝肠寸断。 成国公看到付氏,气得血往上涌,上前就向付氏踹去。 孟辞墨一下拉住了成国公。以成国公现在的气恼,会一脚踢死她。付氏该死,但绝对不能以孟大夫人的名义死,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死,那样太便宜她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休 成国公挣脱不了儿子的手,冲付氏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臭婊子,你居然敢跟赵互一起算计我……” 付氏听成国公骂她婊子,居然还把赵互扯了进来,吓得魂飞魄散,真的晕过去。 老太太还没搞懂,问道,“老公爷,大儿,你们说的什么话?付氏跟赵互有事?” 老公爷和成国公都没心情回答老太太的话,二老爷说道,“娘,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老国公让众人坐下,再让人把付氏拎到屋中央跪着,把她弄醒。 付氏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被两个婆子按跪在地上动不了。她又羞又气又怕,想着他们抓住了自己哪些把柄,该如何辩白。 江意惜实在是太解气了,此时的付氏没有了一点往日的高贵、优雅、端庄,比她前世还狼狈。她前世是被设的局,而付氏桩桩件件都有真凭实据。 老爷子环视了屋里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付氏身上。 他沉声说道,“我没教育好儿子,致使孟道明那个混帐东西在有妻有女的情况下,钻进了这个女人和赵互设的圈套。害死了孟家的好媳妇曲氏,还让这个恶妇在孟家做尽坏事,差点要了辞墨的命,还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今天,我要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就传出几声女卷的惊讶声。 付氏更害怕了,还是强撑着大哭道,“公爹,儿媳冤枉啊。老爷,我们夫妻二十几年,你难道还不信我吗?” 她还想爬去成国公的脚边,被押她的婆子按住。 成国公又想起身去揍付氏,但看到老国公严肃的面容,握了握拳头没敢动,只是目光凶狠地瞪着付氏。 老爷子对孟中说道,“再把那块小石头跟众人说说。” 六盆花已经抱来了这里。 孟中指着花说了他们做的试验。 老太太问道,“这小石头是付氏给老公爷的?” 老国公冷哼道,“不仅是付氏让孟道明那个蠢货送我的,还是赵互指使付氏这样做……” 当然还包括赵贵妃和英王,只是不到时候,不能把那两个人说出来。 付氏哭道,“公爹,儿媳冤枉啊。那颗小石头是表妹给我的,我觉得漂亮,想着孝敬公爹……” 老国公根本不想听付氏啰嗦,看着她都觉得恶心。对孟香说道,“把那两个人带进来。” 贾婆子和宋世和走进来。 付氏看那个婆子有一丝熟悉之感,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再一看到宋世和,知道她为镇南侯府办事的事瞒不住了…… 她的身体抖如筛糠,脑子快速地转着。她或许会被休弃,甚至有可能被“暴毙”。但她和赵互的事绝对不能承认,否则不仅自己完了,还要影响到儿女,特别是辞羽…… 宋世和先讲了镇南侯府让他爹给付氏带的话。 付氏哭道,“公爹,老爷,我也是没法子啊。是赵贵妃让我听命于镇南侯府,不听就用老爷的前程威胁我。” 她一竿子支去赵贵妃那里,看你们敢找赵贵妃算帐。 成国公大声喝道,“你放屁!你这个贱妇……” 老国公说道,“不要跟她废口舌。”又指着贾婆子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贾婆子又屈了屈膝,说道,“草民闺名李小红,十一岁时给付二姑娘付葭当小丫头……” 付葭想起这个婆子是谁了,自己跟赵互的私情这个丫头不应该知道啊…… 当她听到李小红讲到她和乳娘的对话时,再看到屋里人的鄙夷,成国公的暴怒,孟辞羽的魂不守舍,又晕了过去。 等到贾婆子讲完,老太太气得流出了眼泪,骂道,“这个不要脸的恶妇,我们跟她无冤无仇,她怎么能来祸害我们家……” 孟月也哭了,哭得非常伤心。这个恶妇故意害死了自己母亲,自己还认贼作母,不听弟弟的劝告孝顺她…… 老国公道,“这个恶妇只配一纸休书,我们孟家要跟她彻底了断。让付炎把她领回付家,我已经让人去请付炎了。” 付炎是付氏的族弟。付家的亲兄长不在京城,只得让付炎暂行安置她。 老太太道,“她折腾我们孟家二十几年,还欠了条人命。就只休了她,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老国公冷笑道,“她不能顶着我孟家妇的身份死,也不能死在我们孟家。哼,付家不会愿意让她活,赵家更恨不得她马上死。我会亲自去跟赵互掰扯掰扯,那个坏坯子,跟他有了首尾的女人,居然敢往我们孟家塞,还妄想通过她害死我,真当我孟令好欺负。我还会跟皇上透透风,赵付两家人,真他娘的太恶心。” 成国公和孟辞羽都跪了下去。 “父亲,求你给儿子留点脸面,悄悄把付氏处置了罢。” “祖父,求你给孙儿留点脸面吧。” 老国公起身又是一脚,把成国公蹬在地上,指着他骂道,“你还要脸?就因为你的湖涂和私欲,曲氏已经死了二十几年,我和辞墨、月丫头差点就死了。丢人现眼的东西,改天我再收拾你。” 他看了看爬在地上哭的孟辞羽,说道,“这事不怪你,你是个好孩子。付氏罪不可赦,只能这样处置。”又对孟辞阅和孟辞晏说道,“把辞羽扶回他屋里,好好开导开导他。” 孟辞阅和孟辞晏起身把孟辞羽扶起来向外走去。 老爷子对江意惜和孟二夫人说道,“你们去正院看着些,让人把付氏的东西收拾出来。道义和辞墨去外院,跟付炎说说怎么回事,看着他把付氏带走。”又对成国公说道,“去东厢书房写休书,想跟这个女人说什么过会子回正院说,只要不打死。” 没三夫人和孟月什么事,她们也知道不好继续呆在这里,都起身走了。 屋里只剩下老爷子、老太太、付氏及押她的两个婆子、孟中。 老国公又道,“把她掐醒。” 两个婆子掐着付氏的人中,付氏幽幽转醒。 老国公又一挥手,两个婆子退下。留下孟中,是怕付氏撞墙自尽,他好钳制。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谁的种 老国公又对老太太说道,“我有话要问付氏,你去东厢守着孟道明,不许他过来打扰我。” 成国公现在暴怒,只有老夫妇能压制住他。 老太太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老国公,付氏,还有面无表情的孟中。 老国公走去付氏面前,由上往下冷冷地看着付氏。 付氏知道自己已无回天之术,死定了。 她心里都恨死赵互和赵贵妃了,恨他们比恨孟老头和孟辞墨还恨。 他们先是用自己和赵互有私情,后是用辞羽是赵互的种,一次又一次逼迫她做那些事。她本可以在这个府里享尽荣华富贵,得丈夫疼爱儿女孝顺,寿终正寝埋去孟家祖坟…… 她哭道,“公爹,我也不想做那些事的。是赵贵妃用国公爷的前程逼我,还说会想办法让辞羽当探花……” 老国公冷哼道,“别跟我扯那些没有用的,孟道明和孟辞羽的前程那个女人给不了。你这么精明的人,若不是把柄大得会毁了你,许多恶事你不敢做。” 付氏一顿,又哭道,“是,我是有把柄被他们抓住。我那年才十四岁,去镇南侯府小住。谁知赵互狼心狗肺,把我灌醉,让我失了贞。我错了,我对不起成国爷,对不起你和婆婆。我会以死谢罪,只求你看顾辞羽和华儿,他们无罪。” 老国公蹲下,盯着付氏的眼睛说道,“若是我孟家种,我自当看顾。” 付氏哭道,“我承认我婚前失贞,但成亲后我谨守礼仪,从来没跟那个恶人有过来往。国公爷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再背叛他。我对天发誓……” 老国公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付氏,不要再跟我演戏。我确定华丫头是孟家人,但辞羽么……” 付氏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赶紧压下,哭道,“辞羽是国公爷嫡嫡亲的儿子,是孟家血脉,你不能因为恨我就不认他,这对辞羽不公平。” 老国公冷笑道,“你当我跟孟道明一样傻?告诉你,辞墨眼睛一受伤我就开始怀疑孟顶山,进而怀疑你。那时起,我就暗中布局,派人查找线索。我们不仅找到了李晓红,还找到了被赵互整去琼台的王三河。王三河不仅说了你嫁进孟家无法怀孕,编造为了辞墨姐弟你推迟怀孕的谎言,还说了十八年前你同赵互私会……” 若是孟辞羽身份存疑,那么十八年前付氏必定跟赵互有过私会。老国公和孟辞墨的人查到,十七年前赵互一下处理了三个人。 他们猜测,应该是这一年付氏生下孟辞羽,而这个儿子长得一点不像孟道明,赵互又滋生了某些想法。 只要孟辞羽的长相不明显像孟道明,不管他是谁的种,赵互都会抓住这个把柄,让已经有些脱缰的付氏就范。所以这一年,赵互清理了三个知道他们私会过的心腹。 这三个人,两个不知去向,而王三河被派去琼台,人早死了。 他们没查到一点赵互和付氏在那一年私会的证人和证据,却不防碍老国公用这话诈付氏。 付氏的眼睛瞪圆了,惊恐地嘴巴张开说不出话,眼泪都吓了回去。 老国公的眼神柔和下来,说道,“我没当众把王三河带过来,是为了辞羽。那是个好孩子,我和老太婆疼爱了他十七年,不愿意他受大委屈。特别是老太婆,我怕她知道辞羽的身世会受不住。 “辞羽年少得意,长这么大,没受过任何委屈。在长辈何护下无忧无虑长大,十四岁中了秀才,十六岁中了举人,又同心爱的崔家姑娘定了亲。他是所有勋贵子弟中的头一份,我曾经看重他比看重辞墨还甚。 “你们混帐,害了那么好的孩子,他的这些东西很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还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他那么清高的性子,怎么受得住?哪怕我知道他不是我亲孙子,基于之前的疼爱,我也舍不得他遭此劫难……” 付氏一下哭出了声,哭声凄厉,“辞羽是好孩子,他温润如玉,清秀俊雅,才比子建,貌比潘安人,有最好的前程,又孝顺贴心。他是最最优秀的儿郎,谁家的儿子都比不上……老公爷,求求你放过辞羽。他不一定真是那个恶人的儿子,也有可能是国公爷的。那年,我被赵互胁迫只跟过他一次,而跟成国公有好多次……” 付氏心里破防,终于说了真话。 这话又严重刺激了老国公,恨不得一把拧断付氏的脖子。 此时的付氏披头散发,嘴咧得老大,脸上湖满了眼泪鼻涕,比下人婆子还不如。 她婚前失贞,婚后不忠,连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却骗得自己那个傻儿子团团转…… 老国公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把手心抠破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那口郁气压下。 声音平和地说道,“辞羽的长相随了你和赵互,他是赵互的种无疑。这点不止我认同,赵互也认同,只有我那个傻儿子蒙在鼓里。 “你在我们孟家生活这么多年,我和老太婆的脾气秉性你清楚。老太婆慈善,连蚂蚁都不愿意踩死。我虽南征北战,却最是护犊。 “再想想你自己,想想赵元洛,赵互和赵贵妃的手段你也清楚。他们可以不顾你的安危和感受强迫你为他们做事,你死了,他们同样会不顾辞羽的安危和感受,告诉他真实身份,再强迫他为他们做事。 “若辞羽不做,赵互会逼到他死。若他做了,我不可能再手软。那么,辞羽的下场只有两个,或者被他们逼得身败我裂后自杀,或者被我清理门户后暴毙。” 付氏的眼里又闪过惊恐。 她被赵互胁迫了这么多年,知道赵互有多恶多狠。她的辞羽若被赵互缠上了,一定会像缠她一样,辞羽该怎么办……还考什么进士,当什么朝臣,连命都没了。 付氏看了几眼老国公,把泪水抹尽,问道,“老公爷,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怎样?”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过客 江意惜和孟二夫人坐在正院廊下,看着下人整理付氏的随身物件和嫁妆。 随身物件已经收拾出来,就是一些常穿的衣裳和首饰,及放在外面的银票和金银。这是付氏今天要带走的东西。 她们手里拿着嫁妆单子,又开始清理嫁妆。 清理嫁妆有些麻烦,今天肯定清理不完。 付氏不会把嫁妆都拿回去,应该会留下大半给孟辞羽和孟华。若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或许会把嫁妆都留给她的一双子女,而不会带回娘家便宜不相干的亲戚。 此时已经暮色四合,廊下点上灯笼。下人们煮了面端上来,众人吃了面继续干。 听外院来的婆子说,付炎已经去了外院,由孟二老爷和孟辞墨陪着。付炎并不想领付氏回去,但听说付氏犯的是淫佚、谋杀长辈、继子未遂,若他不领回去就直接送去京兆府,便不敢嘴硬了。由于付炎是直接从衙门过来,只他一人,又让人回去叫女卷过来。 随着外面一阵吵闹,孟华突然跑了进来。 她听说母亲出了事,被婆子押去福安堂,就跑去福安堂去问,连大门都没进去。后又听说正院在收拾她母亲的嫁妆,又跑来了这里。 守门的丫头没拦住,她闯了进来。 看到院子里摆了许多东西,她冲过来尖声叫道,“二婶,江氏,你们胆子可真大,敢动我娘的东西。放下,都给我放下。” 在孟华看来,她娘倒霉肯定是孟辞墨和江意惜捣的鬼,所以直呼江意惜为“江氏”。 江意惜冷脸说道,“真是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闺女。付氏都被休了,你还这么猖狂。没有长辈的命令,我还不稀罕动她的东西,嫌脏。” 孟华摇头尖叫道,“你才脏。我娘没犯任何错,怎么可能被休。” 孟二夫人沉脸说道,“华丫头,你娘已经被休了,没有了倚仗,你更要谨言慎行。想想没有娘的辞墨和月丫头,当初多可怜。你若不信就去问长辈,不要拦着我们做事……” 正说着,就见众人向外看去。 孟华回过头,看见两个婆子架着已经瘫软的付氏走过来,成国公走在一旁,他们中间是孟中。 任谁都看得出来,成国公想冲上去揍付氏,一直被孟中拦着。 孟华跑上前哭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闺女,付氏的魂魄终于归位。她站直身子,对成国公说道,“老爷,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没有怨言,求你不要吓着闺女,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成国公看看哭花脸的孟华,捏了捏拳头,一个人进了屋。 付氏轻轻挣了一下,两个拉她的婆子松了手。 付氏说道,“华儿,娘做了错事,走到这一步怨不了别人。对不起,娘给你和你哥哥丢脸了。娘再也护不了你们,以后的路只有靠你们自己走了。记住,不要再莽撞,做事要三思,若你哥哥遇到困难,要歇尽全力帮他。你们遇到难办的事就去求老太太,她是真正的慈善人儿,别人都靠不住……” 孟华哭道,“娘,我去求我爹,去求祖父祖母,不要休你……” 孟中说道,“二姑娘,请回了。” 孟二夫人走过来,同一个婆子一起扶着孟华往院外走去。 孟华不想走,却身不由己被人拉走。 “娘,娘,都说你温婉贤惠,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没有。 付氏看不到那个背影了,目光转去江意惜身上。自从江氏来了这里,她就开始走霉运了。 付氏直愣愣盯着江意惜说道,“江氏,你是我的克星。若你没嫁给孟辞墨,我不会这么倒霉。” 江意惜心里暗道,你还真的说对了。 她前世没嫁给孟辞墨,老国公不知家里有内鬼,被那颗小石头害死了。孟辞墨眼睛没治好,被冤枉跟弟媳妇有染,最后自杀了。还有她江意惜,江洵,孟老太太,他们都死了。 这个府最后落入孟道明和孟辞羽手里,这两人肯定如了赵互和赵贵妃的意,带着成国公府投入英王一党…… 这一颗老鼠屎害了多少人。 或许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让她重生来报仇。 江意惜冷哼道,“我没嫁给大爷,你就没做坏事?你做了这么多坏事,若真得逞了,不知要死多少人。这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付氏抖了抖嘴唇,说道,“我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我的所有东西都留给辞羽和华儿。” 说完,也没让人扶,自己走进了正房。 孟中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他得了老爷子的命令,要随时跟着付氏,不能让暴怒的孟道明把她打死,她还有重要的事做…… 付氏一进屋,就跪在成国公面前,哭道,“道明,你打吧,打死我吧。我嫁给你后,真的是一心一意对你,我那么做,是被赵互逼的,没法子啊……” 成国公冲上去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咬牙说道,“付葭,你这个贱人,枉我那么对你,你把我骗得好苦……” 说着,捏下巴的手放开,一巴掌打在付氏的脸上,付氏的嘴角留下一串鲜血。接着再是一掌,力气更大。 付氏嘴角流出的血更多,眼泪流了出来,嘴却笑起来,一吐吐出两颗牙齿。 她笑得恐怖,“打得好,再打。呵呵,男人啊,最是靠不住,翻脸比翻书还快……国公爷,你正当壮年,用不了一年,又会娶个娇妻回家。曲氏,付氏,统统都是过客……” 成国公的巴掌又抬起来,孟中赶紧提醒道,“国公爷,老公爷吩咐过,不能打死她。” 成国公松了抓她头发的手,脚一抬,把付氏踹出去,付氏倒在八仙桌旁,背磕在桌子脚上,痛得她一声惨叫。 这时,孟二老爷、孟辞墨陪着付炎及付炎的夫人、大儿媳妇走了过来。 付夫人走过去扶起付氏,焦急地问道,“他们指责你的事,是真的吗?若不是真的,我们付家也不是好惹的,明天就进宫求见赵贵妃……”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留后路 付炎只是一个举人,靠着镇南侯和成国公的提携才一路从从八品的小官当上刑部外员郎。付夫人只跟着付氏去见过一次赵贵妃,此时拿出来提劲了。 付氏眼神呆滞地看了付夫人一眼,说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我是荡妇,还妄图杀人。” 付夫人扶她的手一下缩了回来,吃惊地看着她。 付炎也气得吐血,上前说道,“付葭,你莫不是疯癫了?” 成国公把一纸休书扔在付氏身上,骂道,“这个恶妇我已经休了,滚。” 付炎本就怕成国公,听付葭也是如此说,根本不敢劝合或者说情。 他给成国公深深一躬,惭愧地说道,“我们付家女犯了七出之罪,对不起国公爷了。不过,我与付葭已出了三服,她的事我不好干预。就先把她接回鼓风胡同的宅子,等付易兄处置。” 喜风胡同的宅子是付氏胞兄付易在京城的家。 成国公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付氏道,“我换身衣裳就走。” 她进了卧房,卞婆子进去服侍。 如今侍候在她身边的,只有卞婆子是她从付家带来的陪房,其他都是成国公府的奴才。而另一家陪房宋二总管一家,因为参与谋害孟辞墨等事件,成国公府会直接处置。 孟辞墨又给云秀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看着付氏,不能让付氏自杀。 付氏出来的时候,跟刚才完全变了一个人。穿着大红遍地金褙子,头戴五凤衔珠嵌宝赤金步摇,鸳鸯莲纹点翠掩鬓,妆容艳丽,面色平静。只是眼睛有些红肿。 卞婆子手里只拿了个小包裹。 付氏给成国公屈膝行了个福礼,幽幽说道,“晌午还是恩爱鸳鸯,此时就劳燕分飞。还是那句话,我是被逼迫的,我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国公爷。” 成国公咬牙骂道,“你让我恶心,有多远滚多远。” 付夫人诧异道,“不点点嫁妆吗?” 付氏道,“我只带这些东西傍身,所有嫁妆都留给我的儿女。” 付炎和付夫人心下了然。付葭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不是选择自杀就是选择出家了。死了最好,也能减少她给付家带来的恶劣影响。 付夫人心里又犯起滴咕,付葭当初可谓十里红妆,又在富贵无边的成国公府当了二十几年当家主母,嫁妆肯定又翻了番。 若她带些嫁妆回娘家,在付易没来京之前,自家兴许还能谋些好处。 付夫人低声劝道,“姑太太回了娘家,兄嫂的饭没有那么好吃,还是多带些财物的傍身的好。” 付葭讥讽地看了她一眼,率先向门外走去。 她心里清楚,成国公府再如何也不会动她的嫁妆。而带回付家,自己没有了用处,那群狼还不得想办法都谋了去。 付氏和付夫人同坐一辆马车。 付夫人又问付氏跟谁通奸,想杀的人是谁。付氏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付夫人气道,“你已不是国公夫人了,就一个被休的弃妇,端那么大的架子给谁瞧。若识相点,以后的日子还让你好过些……”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付氏一个嘴巴。 付氏沉脸道,“我即使被休,也不是你能欺负的。滚,下车。” 付氏在付家的权威是积年形成的,付夫人被她打了也不敢还手。又想着,付葭还这么有脾气,又只带了一个小包裹,是还有回去的希望。想想成国公之前对付葭的宠爱,还真有这种可能。 付夫人不敢再端架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也是心疼姑太太,话说急了……” 付氏等人走得没了踪影,成国公像疯了一样砸家具。 孟二老爷手无缚鸡之力,拦武将出身的成国公根本拦不住,稀里哗啦的声音不时响声。 孟辞墨没去拦,抬脚走出屋外,对江意惜说道,“你回浮生居吧,我去跟祖父说说话。”又小声说道,“记住祖父的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万不要说。” 老国公再三嘱咐过在场的几个知情人,只许说付氏跟赵互婚前行为,及付氏害曲氏、孟辞墨、孟月之事。而小珠子的事,绝对不许提。若把这件事弄出来,成国公跑不了过失杀父的罪行,哪怕没有得逞,也罪过不小…… 江意惜知道,老国公不许把那件事弄出来还有其他原因。 两人走出正院。孟辞墨刚想向福安堂方向走去,江意惜叫住了他。 “辞墨……” 孟辞墨转过身。 江意惜抬头望着他,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诉说。 星光下,江意惜的眼里泛着亮晶晶的水光,如星星坠入眼底一般。 孟辞墨笑起来,走上前,伸出大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柔声说道,“不好的都过去了。我去安慰安慰祖父祖母,争取早些回来。” “好。” 水灵打着羊角灯走前面,临香扶着江意惜向浮生居走去。 此时已星光满天,半轮明天高悬空中。 江意惜面色平静,内心却激动难耐。 那个坏事做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就这样被赶出了孟府,比前世的她还狼狈。 先收拾了周氏,后收拾了付氏,该报的仇都报了。又治好了孟辞墨和李珍宝的眼睛,让老国公健康地活下来,该报的恩也报了。 以后,就是好好享受人生,争取寿终正寝了。 江意惜的步伐异常轻快。还没走进浮生居,就听见小存哥儿的大哭声,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孟照存属于好带的孩子,难得这样哭。应该是大半天没见到娘亲,不高兴了。 江意惜心疼坏了,快步走进院门,看到黄妈妈正抱着孩子在廊下走来走去。花花在她的脚边打转,喵喵叫着哄弟弟。 啾啾也心疼弟弟,反复叫着“宝宝”。现在它又学会了一个新词,就是“宝宝”。 孟月和林嬷嬷也来了,在这里等江意惜回来。孟月眼睛红肿,面露喜色。她是又高兴又惭愧,恨付氏的同时,觉得对不起亲娘和胞弟。 她们看见江意惜,都走下台阶迎上去。 黄妈妈笑道,“哥儿快莫哭了,看看谁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对自己更狠 江意惜一走近黄妈妈面前,孟照存就停止了哭泣,脑袋偏向江意惜,小嘴还呼呼着,似急得不行。 黄黄嬷嬷笑道,“哥儿可真聪明,知道娘亲回来了,立马不哭了。” 江意惜笑着把孩子接过来,低头亲了亲。 小家伙立马笑起来,眼睛都笑弯了,看着更像孟辞墨。 江意惜又亲了亲他,笑道,“娘的宝贝真乖。” 花花喵喵叫道,“弟弟一点都不乖,至少嚎了半个时辰。” 小东西一直在福安堂看热闹,看到付氏被孟中押去正院,才跑回浮生居吃饭。因为它留在福安堂也没饭吃,老太太和老爷子生气上火,只喝了碗绿豆粥。 林嬷嬷问道,“那个不要脸的付氏被休了?” 孟月和她是来打探消息的。 吴嬷嬷等人已经听林嬷嬷说了付氏的一些事,惊得不得了。没想到付氏不仅害死先大夫人,想害死世子爷和大姑奶奶,居然还婚前失贞,跟镇南侯赵互有一腿。 付氏害人是她们都能想到的,但婚前失贞,还是跟镇南侯赵互,是她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江意惜说道,“国公爷写了休书,还揍了她,付家已经把人带走了。” 孟月解恨地啐了一口,“揍得好,那个坏女人,骗得我好苦。” 林嬷嬷悲愤道,“那个恶妇不要脸,还欠了我家先夫人的一条命。只休了她,也太便宜她了。” 江意惜说道,“顶着这两个名声被休,付氏哪里有脸活下去。不是自杀,就是被娘家人弄死。” 花花立起身喵喵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付婆子今天夜里会去镇南侯府大门前上吊自杀。我今天才知道孟老头是个老猾头,杀人于无形。” 江意惜惊道,“什么?” 看到林嬷嬷等人惊诧地看着她,江意惜不好意思地笑道,“忙了大半天,脑子都不清醒了。”又对孟月说道,“大姐,付氏终于遭了报应,婆婆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了。” 孟月又流出了眼泪。说道,“我娘好可怜,我好蠢。还好我有个好弟弟,我那么伤他的心,他都没有放弃我。还有你,谢谢你了……” 几人进了屋,江意惜逗弄一下小照存,又跟孟月说几句话,实则心里急得要命。她想知道老国公和付氏到底私下有什么协议。 她就说嘛,付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国公怎么会忍下那口恶气把付氏放出府。 通过付氏把事情闹大,把赵互,甚至他背后的赵贵妃牵扯进来,比直接把付氏送去衙门劲爆多了。 赵互经营二十几年,许多朝臣都是英王一党。若是审讯,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而且,人死了,赵互和赵贵妃想让她改口都不成。 即使牵扯出幕后的赵贵妃和英王,也不是孟家为之…… 只是,老爷子答应了什么条件,让付氏心甘情愿这么做? 孟月又说了这些年如何被付氏骗,如何对不起曲氏和孟辞墨的话。她边哭边说,好不伤心。 江意惜耐着性子劝着她。终于把孟月送走,孟照存也在她怀里睡着了。 洗漱完,江意惜上床,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花花也被抱上床,丫头退了下去。 江意惜着急道,“快,实况转播,我们走后,祖父和付氏说了什么。” 花花一下仰躺在床上,竖起小脑袋,学着付氏的口气喵喵叫道,“公爹,我也不想做那些事……嘤嘤嘤……” 下一刻又立起身子,站得笔直,学着老国公的语气喵喵叫道,“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 花花用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把老爷子和付氏的对话转播完。 江意惜面沉如水,倚靠在床头。 付氏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老爷子给了她两条路,她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不仅最大程度让老爷子保住孟辞羽,更是她恨赵互比恨孟家人还甚,为了儿子和报复她愿意那么做。 也是,那么高傲、高贵、被人称颂了二十几年的人,一旦被掀开肮脏的真面目,还不如死了。 而老爷子的那个主意也是无奈。 睡一次和睡几次,虽然听着恶心,但这就是事实。孟辞羽的相貌特征看不出是成国公的种,他像付氏,可付氏跟赵互又是表兄妹,他们本来就有相似之处。 孟辞羽有可能是赵互的,也有可能是孟道明的。 无论是基于老爷子跟孟辞羽的感情,还是怕他真的有可能是自家子孙,老爷子都不可能不给他留一条活路。 若是有另一个世界的“地恩诶”就好了,查一点血就知道是谁的亲儿子。 老爷子也够聪明,捏着孟辞羽的生死和付氏的恨意布了这盘局。 这么一弄,赵互的风光日子是到头了,最起码要夹紧尾巴蛰伏,赵贵妃和英王失去了最强有力的支持。 牵扯出曲氏的死,或许还能帮到远在皇陵的曲嫔…… 不过,江意惜相信孟辞羽不会如付氏和老爷子的意走那条路。前世,孟辞羽只不过被江意惜“赖上”娶了她,就气得整日借酒消愁,完全没有了斗志和人生目标,连举人都没考上。 而这个打击,哪怕他真的是成国公的亲儿子,有那样一个令他蒙羞的亲生母亲,他也受不了。 他就是一个受不了打击的小男人。走得顺畅,就意气风发。走得不顺,就自怨自怜。 他可不像孟辞墨,前世眼睛瞎了,被污同弟妹通奸,还坚持活着查找真相。哪怕没有查出来,想死,也先杀了仇敌后再死…… 花花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主人表扬它,很是不高兴。它眼里都有了水雾,喵喵叫道,“我嘴都说干了,娘亲也没亲亲我。娘亲喜欢弟弟,不喜欢花花了。” 自从花花喝了江意惜的奶,更嗲了,觉得自己是娘亲的亲亲宝贝。 江意惜才反应过来自己冷落小东西了。赶紧把它抱起来亲了亲,笑道,“你真是娘亲的好儿子,娘亲谢谢你。你就在这里睡吧,辞墨今天夜里不会回来。” 夜里要发生那件大事,孟辞墨肯定要带人做后续的事,哪里有时间回来睡觉。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上吊 花花嗲嗲叫了一嗓子,跳去床里面躺下。 江意惜也躺下,辗转反侧,直至后半夜才睡着。 次日清晨被水香叫醒,江意惜看看枕边,果真孟辞墨没有回来。 此时刚刚卯时初,是她昨天让水香叫她的,她要给老夫妇做补汤。老两口受了这个刺激,特别是老太太,倍受打击,怕他们身体受不住。 走出正房,凉爽而芬芳的晨风扑面而来。东方的朝阳刚刚冒出房顶,天空一片瓦蓝。地面上的薄雾还未散去,花朵上树叶上挂着一颗颗露珠,鸟儿们都醒了,唧唧喳喳唱着歌儿…… 没有付氏那块阴霾罩着,天空竟是如此清亮。 江意惜长长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似涌遍了全身,舒服得她轻嗯了一声,才向后院走去。 来到小厨房,吴嬷嬷和水珠已经准备好食材了。她们正在说付氏,笑声敞亮,在寂静的清晨略感突兀。 她们不仅做了补汤,还做了老爷子爱吃的葱油饼,老太太爱吃的槽子糕,孟辞墨爱吃的煎饺。 做好已经辰时初,江意惜让三个丫头拿着,一起去了福安堂。 花花醒了,跟着她们一起去。 来到福安堂,丫头说老公爷和世子爷一直在外院,老太太由于生气现在还未起床。 江意惜让人把那祖孙两个的早饭拿去外院,自己去了老太太的卧房门外。 老太太一辈子爱好,不打扮收拾好不会出卧房见人。即使之前身体不好起不来,要见晚辈了,也会让下人把头发梳好,脸洗净,甚至还会上点妆。 稍后老太太走出来。她明显精神不济,走路都有些打晃。 江意惜扶着她去西侧屋炕上坐好,把被汤和槽子糕拿出来,再加上小厨房和大厨房送过来的早饭,摆了一炕几。 老太太知道江意惜的补汤好,问道,“给你祖父送了吗?” 江意惜笑道,“送去了。” 老太太又问毕嬷嬷,“辞羽和华丫头还好吗?” 毕嬷嬷道,“二爷和四爷一直陪着三爷,二夫人昨天就住在流丹院陪二姑娘。” 老太太的脸更加愁苦,“有了那个不要脸的娘,辞羽、华儿可怜了。”看看江意惜,又道,“唉,月丫头和辞墨更可怜,亲爹不疼,后娘缺德坏良心。老公爷和我一个忙,一个病,被那个不要脸的付氏蒙骗了,对不起那两个孩子。” 说着,流出泪来。 毕嬷嬷宽解道,“还好老天长眼,世子爷和大姑奶奶没被整死……” 江意伤感地想,前世孟月和孟辞墨就是被整死了。 刚吃完饭,二夫人、三夫人、二奶奶、孟月就来了。 几姑娘姑娘都没来。 二夫人道,“开解了半宿,华丫头总算好了些,她现在还未醒。” 老太太又开始大骂付氏,兼搭着骂了几句大儿子。又让人找出一套价值不菲的玉头面,一尊红翡摆件,分别赏给孟月和孟辞墨,以示安慰。 正说着,外院的一个婆子来报,“老夫人,听说付氏昨天夜里在镇南侯府大门前上吊死了。她死前还让人给老国公送了一封信,信中说她婚前失贞是被赵互所骗,又被赵互以此为把柄逼着她为镇南侯府办事。她不想活了,死也要死在赵家门口…… “老国公大发雷霆,准备带着世子爷打上镇南侯府,还请二夫人和二奶奶,大姑奶奶的乳娘林嬷嬷去前院,跟着二老爷和二爷去付家。家里和老太太、国公爷、三爷、二姑娘请大奶奶看顾好。” 叫上林嬷嬷,是为曲氏鸣不平。 众人惊了一跳。 二夫人和二奶奶对视一眼,赶紧起身去了前院。孟月又让丫头去叫林嬷嬷去前院。 老太太悲愤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她身子晃了晃,又要倒下去。 江意惜道,“大姐扶老太太上床歇息,三婶去看着二姑娘。” 又让两个婆子去看看成国公和孟辞羽。 除了老太太,那三个人江意惜都不愿意看顾,也不会让孟月管。 把老太太服侍上床,孟月才走出来。 江意惜挺高兴,也没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她就是恨付氏! 见孟月神色一直不好,江意惜问道,“付氏死了,大姐不高兴?” 孟月叹了一口气,“自从知道付氏干了那么多缺德事,我恨不得她去死,觉得叫了她那么多年母亲都是脏了我的嘴。可刚刚听说她死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也没有那么恨她了。唉,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带走了。她去镇南侯府上吊,一定是觉得对我爹多有亏欠……” 江意惜道,“我依然如以前一样恨她。若我们没提前谋划,大姐、辞墨、祖父,都会被她害死。” 孟月红了脸,叹道,“我顶顶没用,林嬷嬷总说我心肠太软。” 江意惜没否认,还点了点头,“大姐的心肠的确太软了。对待有些人,有些事,绝对不能心软。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不久,外院传来消息,老国公、孟辞墨、二夫人带人打去镇南侯府,二老爷、孟辞阅、二奶奶去了付府。 那两个婆子又来报,国公爷躺在床上睡觉,三爷由四爷陪着。还说三爷像傻了一般,昨天起就不吃饭,无论二爷、四爷怎么劝,他都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江意惜暗哼,她就说嘛,孟辞羽就是个受不起事的无用男,一遇到打击就无所适从,一蹶不振。前世自己真是眼瞎了,上竿子嫁给他…… 至于成国公,那就是个没心没肺又自私的人。他难受不仅是因为被付氏骗了,还觉得无脸见人。等到收拾好心情,又会开开心心找另一个女人过活。付氏那句话说对了,曲氏、付氏都是他的过客……何止是她们二人,他周围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过客。 晌午,孟月留在福安堂看顾老太太,江意惜回了浮生居。 许久未见娘亲,小照存又哼哼叽叽不自在。花花早就回来了,福安堂的人根本顾及不到它。 江意惜吃完晌饭,把小照存抱去东跨院哄睡着,正想去福安堂,孟岚和孟霜就手牵手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请求 两个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 孟岚道,“大嫂,大伯娘……哦,是付氏,付氏上吊了,还跟镇南侯爷那个?昨天晌午起,我就没见过我娘……府里好多传说,不知哪些是真的。” 孟霜也道,“昨天我问我娘,我娘只是说付氏出事了,被休了……上午我和三姐去流丹院看二姐,还被我娘撵了出来。” 江意惜道大概讲了一下付氏的情况。两个小姑娘知道了想知道的,就手牵手走了。她们小脸严肃,脚步沉重。 她们正在说亲,付氏这个丑闻闹出来,对亲事肯定有影响。 老爷子不愿意把付氏婚后跟赵互有一腿的事闹出来,有孟辞羽的原因及政治原因,也怕对另几个孙子孙女造成影响。 付氏婚前失贞,那是付家女不好,所以今天孟家人气势凶凶找上付家门。若婚后不忠的事闹出来,那就是孟家妇不洁,损的是孟家的家风。 江意惜急步去了福安堂。 孟月还在这里。她说道,“刚服侍老太太吃了点东西,又歇下了。” 老太太身体不好,心里承受力也差。之前老国公在外打仗,家里由成国公和付氏全权当家,孟辞墨能活下来,又没长歪,真不容易。 江意惜又看看面前的孟月,之前对她的一些埋怨也没了。 在这个府里她能长至成年,这辈子还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未时末,外院又传来消息,老国公把赵互的脑头打出血,世子爷把镇国公世子的鼻子打出血……下晌,老国公又和世子爷、二老爷、付家几人进宫面圣了。 现在外面小道消息满天飞,前成国公夫人付葭在镇南侯府大门外上吊自杀了。她死前写了三封信,一封给成国公府,一封镇南侯府,一封付炎家。 信上说她十四岁时被赵互骗得失贞,赵互又让她勾上谢道明。他们打的主意就是把曲氏害死,让孟家跟曲嫔的姻亲断掉,以达到帮助赵贵妃的目的…… 孟老太君身子骨不好,聪明的孟三老爷死在战场,就是赵互和付氏害的……他们还害了孟世子,孟世子福大命大被江氏的爹所救,但眼睛却被害瞎了…… 付氏在外面装好人,扮演好后娘,实际上苛待继子继女,骄横跋扈,奢侈无度…… 孟家发现付氏的这些事,还是孟家下人在通州偶遇了付氏之前的一个小丫头,小丫头的爹娘被付家人害死,她气不过说了那件事。 孟老国公知道后气愤难平,开始调查付氏的事,才查出那么多不妥。为了孟家和成国公的脸面,想着直接把付氏休了,却没想到付氏恨赵互害了她一生,不仅跑去他家门口上吊,还把那些事都写了出来…… 或许有老爷子派人引导舆论,没有传言说付氏害过孟老国公。赵家更不敢说他们专门请了乌斯藏的乌番僧对孟老国公下手…… 听到这些传言,江意惜笑出了声。别说赵互有那个心思,就是没有,都有口说不清了。 孟老爷子被赵互和赵贵妃算计了二十几年,搞了个突然袭击,只这一招就逆转了形势。 不仅赵互完了,赵贵妃和英王也会被连累。 申时初二夫人和二奶奶回来了。她们面色疲惫,却掩不住兴奋。 二夫人讲了他们去付家大闹,说付家弄了个破鞋进孟家,搅得孟家一团糟…… 付夫人说尽好话,还说都是付易一家和赵互搞的鬼,不关自家任何事…… 二夫人笑道,“哈哈,今天第一次当了个泼妇,蛮有趣的。” 二奶奶红了脸,“祖父说,对侍不要脸的人不能太斯文,否则要吃亏。” 老太太也出来听了,笑道,“老公爷也是气狠了。” 几人等到吃完晚饭,进宫的男人还没回来。把老太太服侍上床,都回了各自院子。 男人们戌时初才回府里,又开了个短会。老国公去了孟辞羽那里,二老爷去了成国公那里,孟辞墨和孟辞阅回了内院。 按理,成国公和孟辞羽最应该由孟辞墨这个儿子和兄长照顾开解,但成国公无视这个儿子,付氏做了那么多恶,老国公也不好意思拉着孟辞墨去照顾。 江意惜一直等着他,见他回来了,让人把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刚才在外院简单吃了一点饭,老爷子没有心情喝酒,其他人也就不敢提。 孟辞墨又兴奋又疲倦,就是想喝几杯。 他喝了三杯酒以后,才跟江意惜说了今天的经过。 夜里,付氏先把写好的信封好交给三个下人,让他们早上卯时初出门分别送给老国公孟令、镇南侯赵互、她族兄付炎。 夜里她悄悄出了后门,那里有辆马车在等她。把她送到镇南侯府的那条街,他们派的人眼睁睁看着她在镇南侯府大门前的一颗大树下上吊。 “呵呵,先是付氏在他家门口自杀,接着是接到付氏让人送的信,再是我们打上门,那个老混蛋都吓傻了……我们大闹了他们家,付炎一家人也找上他家闹,说他引诱祸害了他们付家姑娘……” 孟辞墨又喝完杯中酒,吃了几口菜,说了进宫面圣的事。 皇上听说这件事极不可思议,孟老国公和付炎又把付氏留下的信呈给皇上看。 孟老国公都哭了,说自己大半时间在外打仗,对儿子疏于管教,致使他被人这样算计,不止成了大傻子,还成了绿头龟,孙子孙女差点被害死…… 皇上大怒,直接把赵互左都督的官职免了。 赵贵妃和英王来解释,皇上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我祖父说我爹简单湖涂,由着付氏做了这么多恶。不适合继续做都督佥事的职位,还请求皇上把我爹的爵位直接给我……” 说到这里,孟辞墨又把杯中酒喝完,表情有些遗憾。 江意惜的心一跳,“皇上不同意?” 孟辞墨说道,“皇上说他再考虑考虑。我们分析,皇上肯定会降我爹的职,但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不会降得太勐。爵位么……皇上应该不会同意现在给我。” 第二百四十八章 落定 江意惜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孟辞墨笑笑,“皇上提起大姨的时候,眼里有了温度。目前皇上还是不忍废弃太子,因为赵互,更不愿意皇子外戚权力过大,让皇子滋生不该起的心思。若是他想把我大姨接宫,恢复平王自由,定不愿意在太子完全成长起来之前,让平王的表弟当成国公。” 江意惜喜道,“曲嫔和平王有希望回京?” 孟辞墨点点头,“皇上觉得曲嫔跟我娘一样,都是心思单纯的女人,那件事或许也有缘故……与承爵比起来,我更希望我大姨和平王能回京。” 提起母亲,孟辞墨的眼神又暗澹下来。 二十几年前,曲芳和曲芬是曲家双生女,长得美貌异常,十分有才气,性格也清纯讨喜。被誉为晋和朝最美丽的姑娘,称之为“二曲”。 她们虽然出身不算高,父亲只是户部郎中,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时为太子的当今皇上看上姐姐曲芳,先皇就封了曲芬为太子良媛。 曲家两姐妹都不愿意高攀,但曲芳身不由己进了东宫,曲老大人便不愿意再让曲芬低嫁。 当时许多人家来求娶,其中包括成国公世子孟道明。 孟令孟大将军骁勇善战,颇得先帝圣宠,若曲芬嫁进成国公府,也能帮助身在东宫的曲芳。孟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孟家有一条祖训,孟家子弟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曲老大人便毫不犹豫把曲芬许配给了孟道明。在他看来,次女比长女的亲事靠谱得多。 哪成想,曲芬不仅没能帮到曲芳,在嫁进成国公府两年多就死了,曲老大人也被人用手段弄去外地当官。 后来曲家得知孟道明在曲芬死了刚满一年就急吼吼娶了付氏,又得如闺女的死跟付氏有关,气得要命,又无能为力。 曲老大人夫妇都死了,曲家只有曲氏的大哥曲澜。曲澜进士出身,如今是江南吴城的知府。平王被赶去皇陵后,还有私下来往,如今跟孟家也有了来往…… 现在看来,使手段的肯定是赵互他爹了。赵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官至太傅。 因为有赵家的压制,曲老大人一直官途不顺。 江意惜又给孟辞墨斟满酒,柔声劝道,“已经给婆婆报了仇,这么艰难的仗也打胜了。慢慢谋划,一切都会好起来。” 孟辞墨又一口饮尽杯中酒,两只大手握住江意惜放在几上的小手,拿在唇边亲了亲。 笑道,“是,给我娘报了仇,付氏死了,又把姓赵的老匹夫拉了下来。谢谢你,只有我知道我媳妇多么能干……哦,祖父也知道。” 孟辞墨高兴,又多喝了酒,因为有医婆的提醒,搂着媳妇不敢大动。江意惜用了一招花花从付氏那里听到的招数,满足了孟辞墨。 孟辞墨高兴极了,抱着媳妇叫“宝贝”…… 江意惜哭笑不得,男人都喜欢这些? 次日,不仅言官忙着上折子,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在上,弹劾赵互荒淫无度,拉党结营,排除异己,弹劾赵贵妃和英王纵容外家违法乱纪。弹劾谢道明德不配位,纵容付氏害死发妻,迫害继子继女,弹劾孟老国公治家不严。还有提议为平王和曲嫔翻桉的…… 总之,朝堂里一下热闹起来。有人嘲笑孟道明,有人鄙视赵互和大骂付氏,吵得不可开交。 这件大事三天后落定。赵互官职被一撸到底,只剩一个镇南侯的光杆爵位。赵贵妃被降到淑妃,禁足半年。孟道明由正二品的都督佥事降至从三品的副指挥使。曲嫔回宫,平王回京并安排在户部历练。 付葭也被付家埋去荒山野岭,连墓碑都不敢立。 虽然成国公的官职降了,实权还比不上儿子孟辞墨。但孟老国公还挂着太师衔,依然得皇上信任,成国公府还是京城最最顶级的豪门。 而镇南侯府的势力就大不如前了。 英王看似没受任何惩罚,却损失最最惨重。 那件事在朝堂渐渐平息,但街头巷尾茶肆酒楼却依然传得热火朝天,一点没有减弱之势。 老百姓不敢明目张胆议论朝廷要员,聪明地把孟道明说成戴帽子的,把赵互说扣帽子的,把付氏说成西瓜帽。 臊得孟家人和赵家人、付家人好些天不敢出门,上衙的上学的都请假在天泡病号。特别是孟道明和孟辞羽,连自己的小门都不敢出,一个天天骂人,一个天天喝酒。 只有孟辞墨一点不受影响,跑去皇陵见了平王和曲嫔,帮助他们准备回京事宜。有了老国公的支持,他也不像之前那么避嫌了。 五月二十六这天,李珍宝踩着那些传言进京。哪怕坐在车里,也能听到人们兴奋的议论声。 不仅是桃色事件,还是三人桃色事件,转战多个场地,她感兴趣极了。 古人开放起来也能这么生勐啊…… 而且,古代人民的八卦能力这么强。她一路走下来,听的版本不下十个,都那么绘声绘色,听起来也合情合理,不知道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真的。若是像前世有摄像头就好了,最起码能还原真相…… 戴帽子,扣帽子,西瓜帽,外号也很有意思。 今天李珍宝回京,大哥李凯和侍卫郑玉护送她回来。 李珍宝掀开车帘,问骑马走在一旁的郑玉道,“西瓜帽,戴帽子,扣帽子,他们说的是谁?” 郑玉不爱说八卦,但说的是赵互和孟道明、付葭,就另当别论了。他早听孟辞墨说过付氏怎么整他,现在知道得更具体,也就更气愤。 他笑道,“这几个人郡主都认识。” 李珍宝的眼睛一下放了光,“我都认识?” “是。戴帽子的是孟大哥的父亲,西瓜帽曾经是孟大哥的继母。扣帽子的,是跟你打过架的赵元成的父亲。这三个人,一个湖涂两个坏,只可怜孟大哥和他生母了。” 李珍宝的眼睛鼓得熘圆,戴帽子的原来是孟辞墨的湖涂老爸,西瓜帽原来是恶毒后妈。赵元成就不是个东西,还有李喜那个臭公主,一个像足了亲爹,一个外甥肖舅。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魔笑 李珍宝笑得打了几个脆生生的哈哈,几乎满口白牙尽现。 她不止替江意惜高兴赶走了恶毒后娘,也替自己高兴。讨厌的赵贵妃降了份位,看以后李喜还敢说自己丑不,敢说,她就用更难听的话骂回去…… 这个魔笑让郑玉瞠目结舌。这个笑,连公主都不敢吧。自己又要近身保护这位稀奇古怪的郡主,不知她下一刻又会想出什么鬼主意,说出什么骇世惊俗的话。 李珍宝笑完,又催促道,“快说,孟帽子跟付西瓜到底是在寺庙里通奸,还是在西瓜地通奸?真的上一刻付西瓜跟赵扣帽搅和在一起,下一刻就去找另一片菜地里的孟帽子了?” 李凯在马车的另一面,听到妹妹和郑玉的对话,气红了脸。他属于那种自己可以不着调,但不能让妹妹不着调的人。这还是在大街上,前后左右又有这么多护卫下人,传出去妹妹以后不好找婆家。 他打马绕到这边,皱眉说道,“妹妹,小娘子家家,怎么好说这些话,听都不能听,脏耳朵,羞人。” 李珍宝着急听,见这个假正经哥哥阻拦,急得要命,都嘴道,“急死我了。哎哟,我头昏,要回庵堂请寂苍主持施针。” 把好不容易才大病初愈的妹妹气头昏,父王还不得把自己打死。 李凯气得住了嘴。 郑玉没想到那么多传言李珍宝独独对这几个问题感兴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红着脸摇头不说话。 李珍宝气得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声“假正经”。又吓唬李凯道,“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我真的要回庵堂了。” 李凯知道妹妹任性,只得说道,“小娘子不好在大街上听这些话,回府再说。” 李珍宝看看满大街的古代人,虽然都是一脸八卦,但说话的都是男人和上了岁数的妇人,年轻女人只笑眯眯地听着。 自己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也的确不好当街议论这些问题,她缩回了脖子。暗道,怪不得**姐满月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原来家里遇到了这么多事…… 她又掀开窗帘说道,“让一个护卫去成国公府一趟,告诉江二姐姐改天我去看她,还要给她分红。” 郑玉跟一个护卫说了两句话,那个护卫便打马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行车马来到雍王府,就看到李奇及雍王的另六个儿子排排站在大门口。 李珍宝翻了个白眼,除了李奇小正太,那几个兄弟没人真心欢迎她回家好吧。特别是后娘生的李占,恨不得她死在外面。 父王让他们戳在这里干什么,假惺惺的。 李珍宝下车,李奇先给她作了个揖,就跑上前抱住她的腰说道,“姑姑,我好想你。” 李珍宝捏了捏他的胖脸,笑道,“姑姑也想你。” 那几个兄弟有喊“妹妹”有喊“姐”的,李珍宝跟他们笑笑,就牵着李奇进了大门。 雍王爷正在屋里转来转去,见宝贝闺女回来了,立即眉开眼笑迎上去,“我的闺女,我的宝儿,你又回家了。” 声音都有些哽咽。 李珍宝欢快地跑上前,拉着雍王爷的袖子直撒娇。 “父王,我做梦都在想你,你还是那么年轻俊朗,玉树临风……” 好像古代最喜欢用这两个词夸男人。 雍王被逗得哈哈大笑,“父王不俊俏,不临风,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闺女。好闺女,回去洗漱好来这里吃饭,父王专门跟你皇祖母说了,你先在家陪父王一天,明天再进宫陪她老人家。你皇祖母也想你想得紧……” 江意惜刚从正院回到浮生居。 几天了,她和二夫人、孟月等人终于把付氏的嫁妆全部整理出来。之前付氏带进来的加上在孟府多年挣下的,折合起来有八万多两银子之巨。这还是基于付氏以为这个家最终会成为她的,否则会捞得更多。 老国公和老太太说了,平均分给孟辞羽和孟华。 孟辞羽虽然同崔文君的亲事还在,但看他现在的情绪,以及老国公对他的安排,那门亲事肯定会退掉。因为是太后娘娘赐婚,会想办法请太后娘娘主动取消这门亲事。 孟华的亲事更加艰难,甚至比孟辞羽还难。老夫妇希望有好人家看在嫁妆多的份上,愿意娶她。 江意惜接到吴有贵进来传的话,立即开心起来。李珍宝的病又暂时压下了,真好。 她本来还想把府里的事处理完去昭明庵看望李珍宝,再把花花带去青螺山玩几天,这下也不用去了。 花花听了,知道娘亲不会带它去乡下了,喵喵叫道,“我自己去山里玩,多玩几天。” 小东西立了大功,让它多玩几天是自己答应了的。 江意惜对吴有贵说道,“你吃完晌饭就把花花带去扈庄,它想去乡下玩了。” 她把小东西脖子上的避香珠取下来,抱着它嘱咐了许久,又喂它吃了一条清蒸鱼和一个鸡蛋黄。 也让吴嬷嬷跟着一起去看看吴大伯。 刚刚送走花花和吴嬷嬷,江府的秦嬷嬷又来了。 是老太太让她来的,说江大夫人怀了身孕,江意柔已经跟王先译定亲了,定于明年八月初三成亲。明面是报喜,还有打探孟家事的意思。 江意惜道,“跟老太太和大伯、三叔说,我这里一切都好。公爹虽然降了职,对家里没有任何影响。” 她对江家大房无感,但真心为江意柔高兴。江意柔改变了前世命运,希望她今天生顺遂。 堂妹都定了亲,江意言的脾气更加怪奇。老太太和江伯爷给她说了几门亲,她都不愿意,觉得门户低了…… 江意惜冷哼,看来,她就是要像前世一样高攀那个断袖了。 秦嬷嬷又讲了些江洵的事情。江洵依然在京武堂上学,要等后年考武举,若过了继续考武进士,若没过就进军营。 秦嬷嬷走的时候,江意惜又给老太太送了些补品,给江大夫人送了些补药和适合孩子做衣裳的料子,给江意柔送了一匹妆花缎,给江大奶奶、江意言和江意珊各送了六朵宫花。 第二百五十章 打击 五月二十八,曲嫔同平王李熙,李熙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及二子一女被接进京城。 平王府还未改建完成,李熙一家暂时进宫居住。 次日下晌,内侍来成国公府传皇上口谕,让孟辞墨及其妻江氏明天进宫见曲嫔,以解曲嫔思妹之苦。 没说见孟月,或许曲嫔还是怕太子打不好的主意吧。 接到这个口谕,江意惜极是高兴。她听说曲嫔跟孟辞墨母亲长得一样,又温婉良善,她早就想去她了。而且,兴许还能见到许久未见的李珍宝。 在家的主子都来前院接旨,包括付氏出事后一直未见的孟辞羽、成国公。 孟辞羽的形像让众人吓了一跳。 极瘦,脸色苍白,满脸郁气,唇边还有青胡碴,与之前那个“貌若潘安”的温润形像大相径庭。这个落魄样子,比前世犹甚。 老太太都哭了,拉着他的手说,“傻孩子,你怎么能让那个女人毁了一生,你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啊。她不好,可你还有亲爹,亲祖父祖母,我们一家都是有体面的好人哪,你的前程依旧光明……” 这么久,老太太也是第一次看见孟辞羽,心疼得不行。之前她想见他,老国公都没允。 孟辞羽含泪说道,“祖母,孙儿让你失望了。你不需要安慰我,有那样一个母亲,我的一生完了,我连人都不敢见,还什么前程……” 成国公冷冷地看了孟辞羽一眼,“哼”了一声,背着手向他的书房走去。 成国公一点没瘦,就是面色有些憔悴,一脸戾气。听说他至今没去上衙,托辞生病请假在家。 江意惜觉得,这个孟道明就没有长心,或者说心里只有他一人。不管曲氏、付氏,人一死,儿女也就不是他的了。 老公爷失望地看了儿子背影一眼,又皱眉喝孟辞羽道,“一个男人,这点打击就受不了,哪里像我孟令的孙子。你能不能学学辞墨,多少打击他都咬牙挺过去,又重新站起来。回去闭门思过,想通了,再站起来,还是一条汉子。” 孟辞羽抖了抖嘴唇,很想说,孟辞墨再如何,打击也没有自己大。母亲是恶妇,是荡妇,还传得人尽皆知,脸都没有了,如何站得起来…… 他还是没说,给老太太躬了躬身,走了。 孟华也瘦多了,穿着素服,头上还戴了朵小白花。她满眼含泪叫了一声“三哥”,孟辞羽都没搭理她。 江意惜记得,付氏因为孟月偶遇太子的事被长辈打压,孟辞羽还一度收敛锋芒,讨好长辈,交好孟辞墨和江意惜,安慰母亲,教育妹妹…… 曾经一度,江意惜觉得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疼母亲爱妹妹是真。 现在看来,他那么做只是爱自己,一切谋划只为自己。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也就顾不上其他人了。 这点孟辞羽很像成国公,受了打击,妹妹也不是他的了。 母亲名节全毁,被休了又死了,父亲因为母亲而恨自己,连哥哥都不搭理她……孟华哭出了声。 她对着那个背影喃喃说着,“三哥,你还有妹妹,我们相互扶持……” 那个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那堵粉墙后。 孟岚和孟霜走过去低声劝解几句,陪着她向内院走去。 江意惜再不喜欢孟华,也不得不承认她比孟辞羽有担当得多。听说她求了老爷子,秘密带人去郊外付氏的墓前祭奠过,让人打了一块石碑,还花私房请和尚给付氏做了法事。 老爷子没有阻拦她,付氏与孟家无关了,还是她的生母。连生养自己的母亲都不认,还能巴望他什么。 偶尔老爷子来锦园弄侍花草说起这件事,对孟华如此作为还是满意,而对孟辞羽更失望了…… 老太太用帕子擦着眼泪,由二夫人扶上轿子。 好好的一件喜事,被那几人一搅和,喜气全无。 孟月同江意惜、黄馨一起走回内院。 孟月的眼里掩饰不住喜色,一点没因为曲嫔没招见她而不高兴。或许还高兴不用进宫,她不喜欢多见人。 之前未出嫁的时候,付氏从来不让她去交手帕交,偶尔带她见客人,也少给她说话的机会。是黄家妇的时候,因为郡主婆婆的不喜,没带她进过宫不说,连客人都少见。 孟月笑道,“明天弟妹帮我把那身衣裳呈给大姨。” 之前,孟辞墨让孟月给曲嫔做身衣裳,以表孝心。江意惜也给亲手曲嫔做了两双鞋子。 刚才的一幕让小小年纪的黄馨看出了些许门道,她拉着江意惜的手说,“大舅娘,看到二姨这么可怜,我就更加觉得我娘有福气。大舅从来没有不管过我娘,眼睛看不到了都在管。” 江意惜笑着捏了捏小妮子的手。 孟月想想也是,惭愧地说道,“是啊,弟弟几岁时就操心我,总是找机会偷偷来看我,让我注意母……付氏。唉,是我傻。” 晚上孟辞墨回家,听说这个消息也很是欣喜。皇上虽然未恢复曲嫔之前的德妃份位,还是给了她这份恩宠。 他笑道,“大姨只要进了宫,一切都会好起来。” 江意惜又问道,“那样东西处理好了?” 那样东西指的是有毒的那颗小珠子。老爷子说那东西不好,杀人于无形,能害敌人也能害自己,让孟辞墨埋去深山,再埋得深深的,不能让它继续害人。 孟辞墨没言语,含湖着点点头。 江意惜又深深地看了孟辞墨一眼。孟辞墨不习惯跟她撒谎,或者说觉得无须对她撒谎,只是因为老爷子有命令,他才不敢对她说真话。 孟辞墨看江意惜颇有深意的眼神,伸手轻捏了她的鼻子一下。 那颗小石子惹事,不仅赵互想收回去,若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也想据为己有。 老爷子做戏做的足,让孟辞墨带人埋去深山。其实,那东西装在青铜匣子里埋在孟家庄的某棵树下,这事只有老爷子和孟辞墨知道。 他们做过试验,那东西放在青铜匣里,“毒性”小得多,对一尺开外的人和物几乎造成不了伤害。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与众不同的特点 五月初十辰时末,收拾好的孟辞墨和江意惜坐车去皇宫。不仅带着孟月和江意惜做的衣裳鞋子,还带了一盆开得正艳的兰花及两盆花朵压满枝头的三角花。 进了宫,直接去了曲嫔住的永和宫。这里是曲嫔之前当德妃时住的宫殿,依然给了她。 曲嫔坐在罗汉床上,穿着半旧紫红色对襟褙子,头上插着两根玉簪,薄薄施了一层粉黛。尽管已年过四十,依然肌肤胜雪,琼姿花貌,光彩照人,看着只有三十左右。 她长得跟孟月非常像,却比孟月有神彩的多,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孟月美则美矣,却有些木。 若曲芬活着,一定也是这样。 孟辞墨和江意惜跪下磕了一个头,“见过曲嫔娘娘。” 曲嫔起身,一手一个,扶他们起来。 “好孩子,大姨又见着你们了。唉,芬儿死是因我之过,我对不起她,也让辞墨和月丫头受苦了。” 说着,又落了泪。 这话是曲嫔的真心话,也是让人传给皇上的。 孟辞墨劝道,“娘娘莫伤心,皇上英明,惩治了坏人。娘娘和平王回来了,我和我姐还活着。” 曲嫔点点头,又看向江意惜,笑道,“好整齐的孩子。” 一个太监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锦盒。这是赏江意惜母子的。 又一个太临端上两个锦盒,这是赏孟月母女的。 水香和临香上前接过。 孟辞墨又带着江意惜给平王和平王妃汤氏见了礼。 平王长得跟孟辞墨有两分挂像,很英俊的男人。只是略有些蒜头的鼻子让他看起来更加亲和,也看得出他跟李珍宝是亲戚。 江意惜万幸,自己也算李家的后人,还好没继承李家这个与众不同的特点,让郑吉媳妇确认她的身世。 江意惜把衣裳鞋子和那三盆花献上。 曲嫔夸了孟月和江意惜手巧,又惊艳那几盆花的长势好。 平王妃指着三角花笑道,“这两盆三角花跟慈宁宫里的三角花一样茂盛。” 慈宁宫里的三角花是李珍宝孝敬的,也就是当初江意惜送的,已经长成一大片,一到春末就花朵缀满枝头,紫红一片,极是醒目。 如今皇宫里有许多盆三角花,比慈宁宫的那盆差得远。 曲嫔笑眯了眼,“我就借花献佛,送一盆给皇上。” 平王起身给曲嫔躬了躬,看着孟辞墨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侧殿方向。 孟辞墨起身给曲嫔和平王妃抱了抱拳,跟着平王去了侧殿。 几个女人说着家常,晌午曲嫔又留孟辞墨夫妇在这里吃午膳。 饭菜刚摆上慈宁宫的一个太监拎着一个食盒来了永和宫。 太监道,“太后娘娘知道孟世子和孟大奶奶在这里,特赐一道松花小肚儿,一道油炸丝雀。还请孟大奶奶午后去见她老人家。” 孟辞墨和江意惜又跪下谢赏。 曲嫔知道太后娘娘是因为李珍宝而格外看重这个外甥媳妇,心里极是高兴。有太后娘娘的这份偏爱,对儿子也是一个帮助。 之前她对儿子是否谋划那个位子并不热衷。可自从被太子欺辱,知道妹妹为何屈死,知道赵贵妃通过赵家一直在打压他们母子和亲戚,还有在皇陵的那么多年屈辱日子,就完全支持儿子的那个谋划了。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李珍宝身体又不好,午膳后她们要歇息。江意惜和孟辞墨等到申时初,才由平王夫妇陪着去了慈宁宫。 刚进慈宁宫的朱门,就看到李珍宝等在正殿门口。 小妮子比上年又长高了一些,穿着织有暗花云纹的藏蓝色素衣,丸子头上插了一根玉簪。 她看到江意惜来了,笑着小跑过来,笑容比天上的日头还灿烂。 她拉着江意惜的袖子一阵晃,“江二姐姐,我都想死你了。听说那个恶毒后娘上吊死了,恭喜你们呀。” 江意惜忽略掉她话里的不合时适和任性,拉着她上下看了一遍,笑道,“长高了,长漂亮了,也……沉稳了。” 若是之前,她会口无遮拦把付氏的丑事一股脑全说出来。 李珍宝非常受用这三个夸奖,笑道,“还要继续长高,继续漂亮,继续沉稳。” 她又给平王夫妇屈了屈膝,冲孟辞墨笑了笑。 几个进了正殿,又去了侧殿。 夏太后正盘腿侧在炕上。 孟辞墨和江意惜给她磕了头,平王夫妇作揖万幸,李珍宝挤去了太后身边。 夏太后赐座,又招手把江意惜招到身边说了几句话,李珍宝就把江意惜拉去一旁说悄悄话。 夏太后没有一点怪罪,像平常人家宠孩子的长辈一样,呵呵笑着让她们自去玩耍。 她们两人坐去帏幔另一面的大椅子上,李珍宝不愿意单坐,挤着跟江意惜坐一把椅子,还抱着她的胳膊把头枕在她肩上。 李珍宝低声问了一些付氏的事,江意惜挑着能说的说了。 两人约好,等李珍宝出了宫,把几个姐妹叫上去孟府玩,她想看小照存和花花、啾啾。 “我给小存存设计了几种婴儿服,让人做了二十套,到时给他拿去……” 江意惜也注意着另一边的情况。太后很疼爱平王,拉着他的手絮叨着,平王温和的声音不时传过来。 哪怕江意惜跟他接触不多,也看得出平王处事稳重,眼神坦荡,太子跟他就没有可比性。 夏太后的孙辈多,家孙外孙加起来有三十几人。除了对李珍宝格外不一样,对谁都一样,很慈善,却不是很亲近。特别是皇宫里的几个皇子,更不愿意当众表现出她的厚薄。 她难得拉着孙子的手说这么多话,让平王心里很是欢喜。他的记忆中,老太太还是他几岁时拉过他搂过他。 平王妃心里更激动。她进宫这么多年,就没看到太后如此对待哪个皇子过。 两刻多钟后,众人起身告辞,太后娘娘赏了孟辞安一个金项圈和一个小玉锁。 回到孟府已经暮色四合,两人直接去了福安堂。 小照安被黄妈妈抱来了这里,小家伙躺在炕上,黄馨坐在一旁转着拨浪鼓逗他玩。 一听到娘亲的声音,小照存的小脑袋就偏过来,伸出手“啊啊”叫起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嫁去外地 江意惜抱起儿子亲热了一阵,才发现孟华居然也坐在这里。自从付氏出事,孟华还是第一次来福安堂。 付氏的嫁妆已经全部整理完毕,江意惜让人把帐本和实物都搬来了福安堂。不敢继续放在正院,怕成国公一气之下都砸了。 老太太让孟华来看看帐本和实物。 孟华虽然留在这里吃晚饭,她让下人挑了些素菜,单独一个人在小几吃。 众人吃完晚饭,孟辞墨和几个男人去外院商议事情,江意惜带着孩子回浮生居。 她和孟二奶奶一路说笑着,突然孟华在后面叫住了她。 江意惜留下回头,孟华走上前向她屈了屈膝。 “大嫂,谢谢你,我娘做了那些事,你还把她的嫁妆整理得那么……完整。我还要说声对不起,我娘做得不对,之前我也做错了,不该对大哥大嫂无理。” 没等江意惜说话,她就转身匆匆走了。 江意惜和孟二奶奶对视一眼。 孟二奶奶低声说道,“下晌三姑去福安堂看了帐本和实物,她之前或许以为大嫂恨她会在嫁妆上做手脚,能把付氏原有嫁妆保住就不错了,没想到连带付氏后赚的都给了他们……” 江意惜道,“若付氏还活着,还要把嫁妆带回付家享受,我真的会找借口把她在孟家赚的钱财统统扣下。但现在,何必去恃强凌弱呢。” 她虽然非常讨厌孟辞羽,也不喜欢孟华,却知道他们今后的生活不会好过。她不会帮他们,还有可能对孟辞羽使点小坏,但绝对不会在他们的钱财上动手脚。 孟二奶奶又笑道,“今儿祖母看到那些嫁妆,还说大嫂大气,心正……” 她没好意思说老太太的最后一句话,“不像小官家的孩子。” 她没说,江意惜也猜得到。 江意惜如此真不是大气,而是她品尝过在极度失望和势弱的时候,有人去打她钱财的主意…… 若她那样,岂不是跟之前的周氏一样了。付氏让人憎恨,周氏让人瞧不上。 孟二奶奶又说道,“通过这个打击,三姑像是变了个人,变的比之前懂事了,看得清形势了。三叔也像变了个人,变得……让人不认识了。祖母一说起三叔就哭,说白瞎那么好的孩子了。” 江意惜道,“打击能让人变坚强,变强大,也能摧跨人的意志,从此一蹶不振……” 孟二奶奶笑道,“大伯承受过许多打击,就变坚强和强大了。祖父和公爹不止一次教训我家二爷,让他向大伯学习。” 江意惜望望漫天群星,长长叹了一口气。孟辞墨受的何止是打击,是涅槃,涅槃重生的痛楚,只有她清楚。 孟华沉脸回到流丹院,盘脚坐上美人榻把那个帐本拿出来看。 她的乳娘李嬷嬷悄声问道,“姑娘,听说今儿老太太问了你的亲事?” 孟华放下帐本,瞪了传小话的丫头知画一眼。如今母亲被撵,连下人都开始怠慢自己了,居然敢公然传主子说的话。 知画的爹是马房管事,在下人里有一定体面。死丫头不想留在流丹院,更怕以后跟着自己离开京城这个繁华之地,开始故意讨嫌了。 这样的人,她也不想留,明天就找借口打发走。 若是以前,孟华肯定会让嬷嬷先掌她的嘴,出了气再撵走。可是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华知道,李嬷嬷和知晴是忠心自己的,也得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把不相干的人打发下去,只留下李嬷嬷和知晴。 她说道,“今天祖母问我想找什么样的亲事……之前的那些想法,青年才俊,高门大户,如玉公子……呵呵,”她嘴里笑着,眼里已经涌上泪水,“我都撂开了。在京城,别说好人家好人才,连有志气的小官之家都不会愿意要我。” 知晴流泪道,“姑娘的祖父是太师,父亲是国公,等几年后风头过了,就好了。” 孟华摇摇头,吸了吸鼻子说道,“我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几年后不知他们还在不在。我爹,先大夫人还没对不起他,你看看大哥和大姐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爹那么恨我娘,怎么可能管我和三哥。 “大哥大嫂不整我们就该念佛了,不会出手相帮,隔了房的二叔一家也靠不上。前些天,我还巴望能靠得上三哥,我们相依为命把这些艰难抗过去,可是他比我还不顶事…… “我也只能靠祖父祖母和我自己了。我想嫁去外地,隐藏身份,对外说是成国公府的族亲,凭着我娘留下的一半嫁妆也能把日子过好。” 李嬷嬷道,“要不,姑娘就嫁去中南省,大舅爷在那里当安察使,能看顾你。” 孟华冷笑道,“我大舅?想想当初他们听赵互的话让我娘嫁进孟家,怂恿我娘当着孟家妇却帮赵家办事,心思就不好,他们靠不上。我已经跟祖母说了,最好嫁去雍城一带。 “那里的总兵是郑吉,许多将军都是祖父亲手调教出来的,要安全的多。赵家和英王一党恨我娘,也恨不得整死我们,去其他地方我都不放心。若是我在那里站住脚了,就把我三哥接过去……祖母同意了。 “今天我还约摸听祖母跟二婶讲,若是崔家想办法让太后娘娘收回成命,我们家就痛快答应。唉,我三哥别说娶崔姑娘,中进士探花奔前程,能平安过一生就不错了。” 说完,她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李嬷嬷把孟华搂进怀里,流泪道,“姑娘说的是,嫁去没人认识的地方,不听那些腌臜话,姑娘还能活得开心些。唉,之前觉得江氏是小官之女,定然眼孔小,眼皮子浅。没成想,她没在嫁妆上动一点手脚。反观国公爷,之前那么疼爱姑娘,现在……唉,先夫人得罪了他,可姑娘和三爷还是他的亲骨肉呀。” 孟华哭痛快了,擦干眼泪又说道,“你们两个清理一下院子,那些猴急着想离开的,就放她们出去,无需为难。留下的人,不要再多事多嘴,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退亲 五月十七下晌,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房檐树上还往下滴着雨滴,天空一片湛蓝,如洗过一般。 未时,老国公又来了锦园。 他让人把十几盆端去廊下的花端出来,又把被雨打风吹弯了腰的花茎用小棍支着。侍弄完,就洗了手去浮生居看重孙子兼喝茶。 今天老爷子的脸上有了笑意,不像之前一直阴沉着脸。连小照存都感受到了太爷爷的高兴,躺在炕上冲他笑。小家伙双手双脚在空中乱舞着,大笑的眼里没有牙,眼睛弯弯的,嘴角还有两个小窝窝。 辞墨小时候也这样的吧? 老爷子伸出大手想去捏孩子的小脸,又收回来看看粗糙的脂腹,改变方向去捏了捍孩子的小胖脚丫。 说道,“你爹小时候太祖父多在外面打仗,即使在家心思也没用在儿孙身上。唉,太祖父对不起他,让他吃了许多苦。若太祖父身体好,能多活几年,就负责把你教好……” 江意惜亲自奉上好茶。笑道,“能从小得战神亲自教导,我家存存可是有福了。” 老爷子朗声大笑。 他没有闺女,几个孙女都怕他,也跟他不算亲厚。倒是这个孙媳妇,能时时哄他这个老头子开心。 江意惜又笑道,“二叔快回家了吧。” 孟辞阅上个月底就去老家给三房找嗣子去了。 老爷子道,“若是顺利,再过五至十天就能到家。唉,若我三儿还活着,辞墨有个好帮手,我也能多歇歇。” 老爷子辛苦一辈子,老了便想多歇歇,无事养花养鸟,不再操心朝堂中事。可大儿子靠不上还拖后腿,二儿子能力一般,孟辞阅和孟辞晏还没成长起来,孟辞墨一个人孤掌难鸣,他也只得继续操心。 孟辞晏连秀才都没考上,国子监肄业,老爷子在通林县给他找了个缺,任八品县丞。老爷子想让他从底层干起,知道百姓疾苦,多学本事,将来成材。而不是像他爹,升迁都是皇上看在老爷子的面。 两人说笑着,福安堂的丫头来报,崔次辅府上的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了,太夫人请大奶奶去陪客。 崔老夫人是崔次辅的老伴,已经五十多岁,身体不太好,平时很少出门。 老爷子叹道,“我已经跟老太婆说过,辞羽这样,咱们不好耽误崔小姑娘。同意退亲,只要他们能让太后娘娘松口。” 江意惜去了福安堂。 付氏出事后,就传出崔文君病重的消息。前两天收到郑婷婷的信,说她和赵秋月、薛青柳专门去了崔家,崔文君的状态很不好,天天以泪洗面,好像还闹过自杀…… 江意惜又给崔文君写了一封信,送了一盆花和一食盒点心以示慰问。 江意惜比较了解崔文君,小姑娘虽然清高了些,但绝对是个好姑娘。若孟家倒台,她不会嫌弃孟辞羽。可孟辞羽的生母是那样一个人,现在许多人都开始质疑孟辞羽的人行,她肯定不愿意再嫁给。而且,崔家一直不喜欢这门亲事,是硬被赵贵妃算计进去的。 此时付氏出了这种事,若是谋划得当,李珍宝又正好在夏太后身边,帮着崔文君说说好话,夏太后应该会收回成命。 退亲不关贫富而关人品,别人不会指责崔家嫌贫爱富。不过,经了这一事,崔文君也不容易找到心仪的好婆家了。 来到福安堂,看到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妇人正在跟孟太夫人说话,崔大夫人和孟二夫人都在。 崔老夫人很瘦,看着跟已年过六十的孟老夫人差不多大。孟老夫人身体不好的时候也不瘦,虚胖。现在被江意惜调养得白白胖胖,脸色白里透红,是实实在在的胖了。 崔大夫人与江意惜在桃花宴上见过,是崔文君的母亲。 江意惜上前屈膝施了礼。 崔老夫人招手笑道,“我时常听文君提起你。谢谢你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还给她写信安慰她。” 江意惜客气几句,那几人又说到当初的曲芬如何貌美,如何温柔贤慧,孟辞墨和孟月可怜,早年孟辞墨那些不好的传言原来都是有意而为之…… 孟老太太也知道她们的意思了。先说了千篇一律的话,“唉,那些年老头子长年在外打仗,我又长年卧病在床,就让那些坏了良心又不要脸的人钻了空子。我们对不起曲氏,也让辞墨和月丫头受委屈了。 付氏那个不要脸的,不仅害了继子继女,也害了亲子亲女。崔小丫头是个好孩子,我们不能耽误她。若是太后娘娘愿意收回成命,我们孟家没有任何意见……” 崔老夫人婆媳对望一眼,眼里都有了笑意。 崔次辅因为长孙女的事,当着皇上流过眼泪。 皇上表示理解,是谁也不愿意孙女有那样一个恶心的亲婆婆。付氏前些年一直装得贤慧,谁知道孟辞羽的好名声是不是装出来的。 皇上承诺若是孟家不找事,会去说服太后娘娘,看能不能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这也不算出尔返尔,太后娘娘当初赐婚不仅看两个小儿女是否般配,还要看长辈的品行。如今知道一方长辈人品极其恶劣,当然不好再把他们凑成对啦。 崔家婆媳又说笑几句,告辞回府。 次日午时初,慈宁宫来了内侍,说太后娘娘有口谕,让孟辞羽接旨。 即使知道什么事,在家的主子也都去了前院。有诰命的戴凤冠霞帔,老爷子穿着官服。 一身素服的孟辞羽走路都打晃,脸阴沉得厉害,眼里满是恨意。 老爷子悄声嘱咐着他。 孟辞羽和老爷子跪在最前面,其他人跪在后面。 内侍唱道,“太后娘娘口谕。哀家听说付氏放浪形骸,做恶多端,欺上瞒下,丢尽天下女人之脸面,气愤难平。崔家女文君,贤淑温婉,生于书香之门,哀家甚怜之。赐婚之事作罢,男女双方各自嫁娶。” 内侍走了,孟辞羽还傻呆呆跪在地上。 孟华含着泪,上前试图把孟辞羽扶起来。 孟辞羽把胳膊收回来,冲她喊道,“滚,我不需要你同情我。”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拎不起 孟华哭出了声,“三哥,之前妹妹不懂事,都是三哥教导我。妹妹现在长大了,我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孟辞羽吼道,“相互扶持有什么用,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什么都没了。前程没了,娘没了,媳妇没了……” 他爬在地上使劲捶打着地面,边哭边吼。这么多天的愤怒,此时都爆发出来。 孟华又哭着去拉他,“哥哥还有我,还有祖父祖母,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再说,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活下去。” 孟辞墨挣脱着她的手吼道,“有你,有他们,能把以前还给我吗?老天哪里给我活路了,被人耻笑,无颜见人,一辈子背负着耻辱。我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娘……” 胳膊一使劲,把孟华拉跪在地上。 老爷子气得血往上涌,上前踹了孟辞羽一脚。他早就想对这个怂蛋动手,一直忍着,此时再也忍不住了。 他骂道,“没用的东西,堂堂男儿,连个小丫头都不如。华丫头尚且知道天无绝人之路,困难时要兄妹扶持,你他娘的怎地像一滩烂泥,拎都拎不起……” 说着,抬脚又要踹。 老太太忙过来拉住老爷子,“老公爷,孙子没受过挫折,一时想不开也正常。多给他些时日,慢慢会想通的。” 又哭着劝了几句孟辞羽。 二夫人、三夫人走过去劝着孟华,“我们是婶子,你和辞羽有难处了,我们都会相帮……” 孟岚、孟霜把哭着的孟华扶起来,几人坐骡车回内院。 孟月还想去扶孟华,被黄馨拉住了。 孟月就同孟二奶奶一起,把老夫人扶去骡车上。 老爷子又立着眼睛喝斥还跪在地上的孟辞羽,“你不止是付氏的儿子,还是我孟令的孙子。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 看到这个拎不起的孙子,就想起那个拎不起的大儿子。老爷子觉得,这小子很大可能就是那个废物的种。 可笑赵互拿这个威胁付氏,付氏还有苦说不出。 孟沉和孟香赶紧过去把孟辞羽扶起来,向他的书房走去。老爷子紧跟其后,孙子再不争气也要教。 他早年忙于打仗,少有时间教导后人。老爷子也内疚,如今只要逮着机会就教儿孙,特别是对几个孙子,非常严厉。 大院子里瞬间只剩下江意惜几个人。 江意惜不愿意管孟辞羽和孟华,面子情都不愿意做。她既不想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孟华,也不愿意劝解为那对兄妹难过的老太太。 她带着水灵进了二门,向浮生居慢慢走去。 她知道,老爷子已经给郑吉和两个老部下写了信。跟郑吉说的是真话,其他人说他有个族亲孙女,家里突遭变故,想在那边找个好后生。后生的出生不要太高,要公婆和善,后生品性要好,脾气要宽厚温和…… 之前老爷子就跟孟辞墨透露过,想让孟辞羽去雍城一带,改名换姓,以孟家族亲的身份在那边生活。不出仕,有大笔钱财,过富贵闲人的生活,把精神寄托在山水之中。孟辞羽不光经济学问好,丹青也好,说不定能另有一番作为。 因为孟辞墨在那一带也有许多关系好的同袍,老爷子还专门告戒孟辞墨不许在下面搞小动作,也不许向外透露孟辞羽的行踪。 他跟付氏答成了交易,付氏兑现了承诺,他也要兑现承诺,保证孟辞羽好好活着……还说,不仅是因为付氏,他也希望孟辞羽能快乐生活。 老爷子后来听说孟华有那个打算,心里更是高兴,觉得孙女不仅懂事了,还变聪明了,居然也想到去那里。若两兄妹都在那里生活,也有个照应。 今天孟辞羽的表现,让老爷子失望又难过。 江意惜暗哼,孟辞羽跟孟道明长得不像,可某些品性太像了。若孟道明遇到这种事,表现绝对跟孟辞羽一样。这么看来,孟辞羽是孟道明的亲儿子没错。 孟辞羽烂泥湖不上墙江意惜上辈子就知道,而孟华的这个表现着实让她刮目相看。她不会帮她,却也犯不着去为难她。 孟辞墨也答应了老爷子,若孟辞羽去了那里,只要他不做对孟家不利的事,也不会去为难他。 次日上午,江意惜接到郑婷婷的信,邀请她去郑少保府相聚,说邀请了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江意柔。明天孟辞墨休沐,郑玉也邀请了孟辞墨。还说李珍宝明天出宫回王府,也让她来。 江意惜听说李珍宝和崔文君要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下晌去福安堂,跟老太太请假,没好说崔文君会去,只说请了李珍宝等人。 老太太也希望江意惜跟李珍宝搞好关系,非常痛快地答应。 她见孟岚和孟霜一脸羡慕,又说道,“看你两个妹妹眼馋的,也把她们带去玩。” 她的话逗乐了一众人。 江意惜笑着点头答应,“把馨儿也带上,她跟晶晶玩得好。” 黄馨乐得眉眼弯弯。 孟月眼里也有了喜色。她这辈子没有出息不会结交,希望闺女能多出去长见识。 戌时初,江意惜听到了孟辞墨的脚步声,居然还听到了花花的喵喵声。 本来江意惜还高兴,抱着小照存出门迎接。可一听花花的声音,就不高兴了。 那个小东西太气人,只让它出去玩三五天,它却去了十三天,江意惜急得要命,这些天觉都没睡好。 花花也知道自己违反规定,怕被娘亲打屁屁。今天白天跑出山林,由于玩得太高兴也忘了找样好礼物贿赂娘亲,只得去了孟家庄,想着只有孟老大能阻止娘亲打自己。 王庄头不知道花花的想法,还想把它去扈庄。花花不愿意,跑进屋拿了一只孟辞墨的鞋子喵喵直叫。 王庄头问道,“花花是想跟世子爷一起回家?” 花花点点头。 王庄头大乐,把小东西送去孟辞墨那里,还说了它拿鞋子的趣事。 孟辞墨也乐得够呛。他猜出了花花的心思,也不希望今天江意惜因为生气影响他们的好事。又隔了九天,他想媳妇想得要命。 第二百五十五章 青风内障 江意惜把小照存递给孟辞墨,就沉着脸去抓他身后的花花。 孟辞墨忙拦住她说道,“花花安全回来就好。它不听话,罚它三个月不许去出去玩,万莫因为打它坏心情。” 花花没想到孟老大更狠,气坏了,立起身子喵喵骂道,“你个孟老大,孟坏蛋,孟鸭蛋,咋能出这个坏主意。” 花花的话只有江意惜听懂了。 江意惜笑道,“大爷说得是,就那么办。” 花花更生气。跟不能出去玩相比,它宁可挨打。它流着眼泪喵喵叫道,“娘亲不爱我了,娘亲不爱我了……” 江意惜没理小东西,硬着心肠让水灵和水清抱它出去洗澡。先要冷澹冷澹它,必须让它听话,特别是出去玩,事关安全,不能由着它。小东西够聪明,可还是孩子心性,一玩高兴什么都不顾。 令孟辞墨没想到的是,他刚上床抱着媳妇啃,就听到一声猫叫,花花爬上了正房房顶。 花花从这边跑到那边,再从那边跑到这里,踩着瓦片哗啦啦地响。它还变着花样惨叫,听得人发毛。 它这么一折腾,啾啾睡不着就开骂,“滚,回家,军棍侍候……” 孟辞墨在那事的时候,听猫叫就够难受的了,还要听郑吉骂人。不仅深受影响,还差点疲软。 也吵得整个浮生居除了睡眠好的小存存,谁都没睡好。 江意惜哭笑不得,知道那个小东西是在伺机报复孟辞墨出坏主意。 孟辞墨生气也没办法。他终于知道,那个小东西不能轻意得罪,得罪了就会整得自己做不了好事。 次日早晨,孟辞墨为了今天晚上能好好抱媳妇,不仅不敢再骂花花,还忍着气让下人去银楼打个嵌宝石的金项圈讨好它。 花花见了,才好过些。 江意惜又抱着花花去了没人的屋子,拎着它的耳朵好好教训了一顿,说生气了还是打了几下它的小屁屁。 花花也保证下次听话,会按时回家,一人一猫才合好。 己时,孟辞墨骑马,江意惜、孟岚、孟霜、黄馨坐马车,一起去了郑府。 到了角门,他们直接被骡车拉去湖边的柳亭。 孟辞墨去过柳亭,是一个两层亭子,建在湖边人工堆积的小山上。满山种着绿柳红花,坐在亭子里就可以看尽湖光山色及大半个郑府,景致极好。 听说去柳亭,他第一时间想到江意惜的安全问题。觉得今天所有人都靠谱,他又在,不会出什么事。 江意惜也是这种想法。 上了小山,一下便觉凉爽下来。满目青翠,微风把柳条吹起,缝隙中还能看到湖水。 除了李珍宝和郑玉,所有人都来了。 郑婷婷迎出亭子,笑着给孟辞墨屈膝行了礼,请他去二楼喝茶。等到郑玉来了,也会去二楼。 孟辞墨上楼之前,还是给江意惜使了个眼角,让她不要出亭子。一定要出去,必须告诉他。 崔文君瘦得脱了相,吓了江意惜一大跳。 江意惜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崔妹妹,你怎么……一切都过去了,想开些。” 崔文君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孟辞羽是过去了,可她却遭了无妄之灾,之后的婚事艰难了。 这里江意惜的岁数最大,也会说话,郑婷婷就是想请江意惜安慰安慰崔文君。 她把另几个小姑娘请到亭子外面看风景,郑晶晶和黄馨去坐船玩,亭子里只剩下江意惜和崔文君。 江意惜可没有觉悟帮孟辞羽隐瞒,说了一下他的近况,没担当,连孟华都不如……事情现在闹出来是好事,若等到成亲再闹出来,跟着那样的窝囊男人,崔文君一辈子是真的毁了…… 崔家人把嘴都说干了,崔文君就是听不进去。今天江意惜一说,她就听进去了。换一个角度想,没嫁给那种男人,就是好命…… 崔文君用帕子捂着脸哭了一阵,郁气哭出来,人舒坦多了。 丫头盆上铜盆,净了面。 午时初,李珍宝和郑玉来了。 她没回雍王府,直接从宫里来这里。 郑玉直接上了楼。 李珍宝对眼睛红红的崔文君笑道,“及时止损,是好事。” 姑娘们盘腿坐在蒲团上说笑,茶几上摆着点心水果茶水,抬头可见湖里波光粼粼,还有一条船,船上的郑晶晶和黄馨在向她们招着手…… 吃完晌饭,郑婷婷江意惜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我大祖母最近总说有些头昏脑痛,眼睛也有些发涩……御医来看诊,说像青风内障肝胆病。可我大祖母说眼睛又没看不见,应该是脑袋有什么毛病,还说那几个御医是庸医。” 江意惜冷哼,大多皇家人都自以为是。等到眼睛开始痛了,就不容易治好了,到时还要骂御医是“饭桶”。 若不知道郑吉是自己的亲爹,何氏又对自己不善,江意惜肯定会主动去给宜昌大长公主看病。但现在么,她不想跟那家人有过多交集,也不喜欢那个看着慈善的老太太。 可是她也知道,若老太太确诊为眼病,又严重了,基于孟府和郑吉、郑府的关系,老爷子肯定会让江意惜去给老太太治病。 江意惜说道,“症状的确像青风内障,这种病在先期治疗还是有希望治好,婷婷要督促大长公主配合御医。等到严重了,就不好治了。” 青风内障是顽疾,江意惜都不敢说一定能治好。 郑婷婷非常信服江意惜,忙承诺会说服大长公主配合御医。 申时初,众人告辞回府。 李珍宝跟江意惜说好,等她跟父王大哥亲热够,就去食上,把上年的红利分了。 回家的路上,有一段路跟回江府同路,江意惜就上了江意柔的马车。在郑府那么长时间,两姐妹还没有在一起说说悄悄话。 江意柔现在的日子非常舒心。父亲仕途顺畅,又定了门好亲。老太太高兴,对她比对另两个姑娘都好…… 小妮子看着更加明媚和讨喜。 听她讲了些江家的家务事,以及江洵的事情。 因为这段时间孟家的丑事闹得大,江洵没好意思来孟家。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有了喜欢的人 两天后,江意惜接到李珍宝的信,让她去食上一趟。还让她把黄馨带上,最好再带上花花和啾啾,李奇也要去。 江意惜把三个小家伙都带上,还带了半篮子蕃茄。 浮生居的十盆蕃茄熟了。给花花吃了个够,又给福安堂送半了一篮子。 不愿意引起太多关注,今年江意惜没有给浮生居的蕃茄摧熟。这里的蕃茄熟了,乡下的蕃茄肯定也熟了,会陆续拉来京城。 已经说好,那些蕃茄除了孟府食用,首先供应食上,李珍宝还会要一些送去皇宫。再加上送亲戚朋友和供应南风阁,今年的蕃茄也不可能卖去别处。 既然要带黄馨、花花和啾啾,江意惜把孟照安也带去了。 来到天星阁,李珍宝姑侄已经来了,郑玉带着十几个护卫守在外面。他看到江意惜了,冲她笑了笑。 李珍宝抱起花花可着劲撸,李奇也不敢跟姑姑抢,只得退而求其次先跟啾啾玩。 稍后,李珍宝才把花花塞进李奇怀里,让他领着黄馨、孟照安和啾啾去望星阁里玩。 食上掌柜和帐房先简要向李珍宝和江意惜汇报了一下食上这一年的经营情况,又把几筐帐本和一匣子银票奉上。 李珍宝带了两个帐房来查帐,她把匣子拿起来。 除去食上一切开销,再留下熘动资金,上年纯赚四万二千两白银。 江意惜占两成股,分得八千四百两银子。 江意惜吸了一口冷气,真是暴利。 她笑道,“我没帮什么忙,拿这些钱怎么好意思。” 李珍宝把其他人打发下去,晃了晃一叠银票笑道,“你帮我治好了眼睛,就是帮了大忙。我如今虽不敢说貌美如花,但五官端正,长相高级,再加上腰缠万贯,出身高贵,爱情路上坦荡荡。” 说完,还抬了抬胸部,让不丰满的那里有了些轮廓。 啧啧两声道,“终于长成了小笼包,发育还不错。” 经过两年的适应,李珍宝从之前的极度自卑一下变得自信满满。 江意惜看看小妮子,个子长高一截,也长了些肉,虽然小脸变化不大,也算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了。 她笑道,“是,谁有福气娶了你,那可是人财两得。”又八卦道,“听你这话,有心仪的人了?” 李珍宝红了脸,还是大方地说,“嗯,有了喜欢的人。” “谁?” 李珍宝向窗外撸了撸嘴,“是他,怎么样?” 小窗半开,从两人的方向看出去,正好能看见郑玉。他正四周环顾着,时刻注意周围动向。 他站在树冠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斑驳的影子印在他英气的脸上。 好像一个护卫说了句什么把他逗笑了,笑容十分灿烂,露出一口白牙。他还知道此时在值勤,没笑出声。 江意惜笑道,“有眼光。郑大哥很不错呢,出身好,前程好,长得好,品性好。” 李珍宝道,“还有优点,年龄合适,今年正好二十。忠诚,没有到处闪电眼,勾搭小姑娘。原生家庭也好,家人相处融洽。他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在我病重时,与婷婷姐去看过我……” 江意惜由衷为她高兴。“请太后娘娘早些赐婚,你一还俗就能嫁人了。” 李珍宝摇头道,“郑玉现在对我没有一点意思,让我皇祖母赐婚,就是我们皇家抢亲了。这样对他不公平,将来我们也不会幸福。我要追到他真心喜欢我,心甘情愿娶我,拿着宝石指环和玫瑰花向我求婚。” 她再任性,也知道在古代男人不可能半跪求婚。 江意惜纳闷道,“求婚是拿聘礼和大雁,怎么是指环和玫瑰花?” 李珍宝笑道,“收指环和玫瑰花是我一直的心愿。” 江意惜搞懂了,兴许她之前的世界是那样。 江意惜又望了望窗外的郑玉,身材修长,长相英俊。 付氏没出事之前,最受姑娘们追捧的青年才俊是郑辞羽。而现在,就是这位郑小将军了。只因为太后娘娘放出的风,那些姑娘才不敢去惦记。 在许多人看来,李珍宝虽然出身高贵,得皇上和太后娘娘厚爱,但身体不好,任性,口无遮拦,性情与常人有异,姿色一般。除了有所图的,家世好前程好的公子不一定愿意娶她。 而郑玉接触李珍宝的时间多,应该能看到她的闪光点。 江意惜也希望这两个人能成一对,说道,“希望他真心喜欢你,你就应该有所改变。比如,不要打人骂人,做事和说话再含蓄一些,男人喜欢含蓄的姑娘……” 上次她说“来月信”的事,可没少被郑玉笑话。 李珍宝都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完全改变性格不可能,打死我我也含蓄不了。不过,有些地方我尽量改,尽量不打架不骂人,不乱说话。但他也得有所改变,比如,学会欣赏和喜欢不一样的姑娘,审美不要太大众化……” 江意惜又说了些郑玉的性格特点,都是她听郑辞墨说的。 李珍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完全活成另一个人,太憋屈了。 她是谁?是独一无二的李珍宝! 她相信郑玉没那么俗气,在千篇一律的古代美人中,会发现与众不同的李珍宝。 她约摸记得前世有句诗还是词:暮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 江意惜见李珍宝双眼发呆,一看就没认真听她说话。问道,“诶,你想什么呢?” 李珍宝的小眼睛转向她,答非所问道,“江二姐姐,你和孟大哥接过……哦,亲过嘴吗?” 古人不说接吻,而是说亲嘴。她前世还听谁说过,古人不喜欢亲嘴,而是喜欢亲臭臭的“三寸金莲”。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裹小脚,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倒胃口的嗜好。 江意惜被问得面红耳赤,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嗔道,“姑娘家家的,说些什么,也好意思。” 见江意惜害羞了,李珍宝咧着大嘴笑的得意,脑袋还晃了晃。 “看来你们亲过嘴了。呵呵,又不是处/女,有什么害羞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孟辞令 江意惜拿李珍宝没办法,教训道,“才说了让你含蓄些,又乱说话。这话被郑大哥听到,还不把他吓跑了。” 李珍福的目光又转向郑玉,“郑小将军的嘴唇很性感……”见江意惜皱眉看着自己,又道,“好,好,不乱说话。咦,你知道什么叫性感?” 江意惜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不管什么意思,姑娘家都不要去评论男人的嘴,不好。” 李珍宝答应着,目光又转向窗外偷瞄美男子。 江意惜哭笑不得。想着若这两人真成了一对,一本正经的郑玉该如何应对这位小祖宗。 闵大掌柜亲自带人把饭菜上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几个孩子都被领回来吃饭,还单给花花装了一盆它喜欢的菜。 李珍宝又问道,“郑小将军几人的酒菜准备了吗?” 闲大掌柜躬身道,“禀郡主,在耳房准备了一桌。郑小将军说他们当值,不喝酒只吃饭。” 吃完饭,李奇和孟照安、黄馨都困倦起来,乳娘把他们安排去隔间的小榻上歇息。 江意惜和李珍宝又讲悄悄话讲到申时初,才起身离开食上。 闵掌柜给雍王府、成国公府、郑府各送上两道食上的招牌好菜和两坛好酒。 江意惜都上了自己的马车,还听到李珍宝在跟郑玉说话,“我跟江二姐姐说好了,等到孟世子休沐去孟府玩,你和婷婷姐、小晶晶都去。” 郑玉抱拳道,“末将尊命。” “干嘛说‘末将’,说郑某就是了。” “末将不敢。” “我说行就行……好,好,你随意。你看那轮夕阳……” 王府马车走去前面,江意惜没听到后面的话,心里暗笑。 爬在她怀里的花花喵喵叫道,“李珍宝情窦初开了,开始撩男生了。还说什么夕阳无限好,郑玉说现在不是傍晚,还算不上夕阳……那个棒槌,从小就不好好学习,拽什么诗嘛,应该唱歌才对。唉,我都替她急。” 江意惜也替李珍宝着急,希望她能心想事成。 其实,李珍宝有许多可取之处,比如坚韧,侠义,单纯,乐观,有一颗温柔的心,还有不一样的本事……若郑玉看不到这些,失去那个好姑娘,是他的损失。 若李珍宝看上的是江洵,哪怕江洵不同意,江意惜都会想办法让他同意。李珍宝才真正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可惜小妮子看上的是郑玉。郑玉性格洒脱豪放,不喜拐弯,不拘小节,也没有那么含蓄,喜欢美丽温柔的姑娘,不知李珍宝怎样才能“追”到他。 不过,江意惜对李珍宝还是比较有信心。那么多痛苦都捱过来了,倒追男人不算难事。 江意惜掀开车帘,日头火红斜挂天空,刺得人不敢直视。 此时的确算不上夕阳。 下次要提醒一下小珍宝,追男人要表现自己擅长的东西。更要趁这个契机,让她多读一些诗词歌赋,素养还是要提高…… 回到孟府,江意惜几人直接去了福安堂,就看到孟辞阅回来了。 孟照安高兴极了,一下扑过去爬在他的膝盖上,高声笑道,“爹爹回了,我爹爹回来了。” 孟辞阅大笑几声,指了指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快去给长辈见礼,等人齐了,看小五叔叔要给长辈见礼。” 老太太怀里拥着一个陌生小男孩,两、三岁的样子,长得白皙秀气,神情紧张,小身子僵硬着不敢倚在老太太身上。 老爷子坐在一旁,很满意的神情。 三夫人的眼圈都是红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小男孩。孟霜也笑眯眯地盯着那孩子看。 孟照安以为小五叔叔是大人,一看比自己还矮一大截。摇头道,“不是叔叔,是弟弟。” 众人大乐。 老太太笑道,“猴儿,人家辈份在那儿,再小都是叔叔。” 小男孩更是紧张得无措,小手不停地搓着衣襟。 江意惜给长辈见了礼,就净了手去侧屋炕上抱孟照存,又让丫头回去拿送“五爷”的见面礼。 小照存真是个好带的孩子。今天长辈顾不上他,让乳娘把他放在炕上,他也不怄气。看到娘亲了,咧着无牙的小嘴笑,嘴里还“啊啊”着。 江意惜低头亲了亲他,抱去厅堂坐下。 不久,成国公和二老爷回来先后回来。只有孟辞墨和孟辞晏、孟辞羽三人不在,连孟华都来了。请了孟辞羽,他自己不来。 老爷子环视一圈,说道,“辞阅从老家抱回来一个孩子,今年两岁,取名孟辞令,为我三儿孟道义和儿媳郭氏之子。今天认亲,等到二十九那天写进族谱。” 他又看向孟辞令,“好孩子,给长辈们见礼。” 孟辞令站起来,茫然地搓着衣襟。丫头去牵他,他还躲了躲。 孟辞阅起身走过去,小声安慰了几句,把他牵到摆在老夫妇前面的蒲团前。 孟辞令跪下,颤着声音说道,“孙孙见过祖父,见过祖母。” 孟辞阅帮他敬了茶,老夫妇笑眯了眼。 老太太笑道,“好孩子,起来吧,以后要孝敬你娘亲,做个有出息的人。” 丫头端上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套笔墨洗砚,两个红包。 孟辞阅又把她牵到三夫人前面,小声说了几句。 孟辞令跪下磕头,颤声说道,“儿子见过娘亲。” 三夫人流下泪了,连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一个丫头又捧上一个拖盘,里面装了一套赤金碗碟盘和快子。 孟辞阅帮他敬了茶,孩子起身后被三夫人拉去面前,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头和脸,才说道,“去给长辈见礼。” 孟辞令又依次去给成国公和二老爷夫妇磕头,他们也都送了见面礼。成国公一直沉着脸,也没说话,吓得孟辞令起身没起好,跪在地上,丫头又赶紧把他抱起来。 二老爷夫妇倒是笑眯眯叮嘱几句,让他孝敬母亲,用功学习,将来有出息之类的话。 他又给江意惜和孟辞阅夫妇、孟岚、孟霜作了揖,几人也送了礼物。 江意惜送了他一个七宝璎珞圈和一块小玉琐。 第二百五十八章 干儿子 给长辈和兄嫂姐姐见完礼,丫头牵着孟辞令走去男人那排倒数第二的椅子,把他抱上去坐好。 坐在最末尾的孟照安十分不服气,这个小豆丁这么小,腿短得椅子都爬不上去,还要当自己长辈,要坐在自己上首。以后,得找机会跟他切磋切磋武艺。 孟辞阅看出儿子的心思,笑骂道,“小五叔叔是长辈,要敬着。” 老爷子又笑道,“别看辞令小,也是长辈。安儿、存儿、馨儿过去见礼。” 众人都捧场地笑起来。 孟辞安和黄馨、抱小存哥儿的黄妈妈来到孟辞令面前。 孟辞安作了个揖,说道,“见过小五叔叔。” 黄妈妈屈了屈膝笑道,“哥儿见过小五叔叔。” 黄馨施了福礼笑道,“见过小五舅舅。” 孟辞令懵懂地看着面前几个人,他身后的丫头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四支羊豪笔和一个装宫花的锦盒。这是二夫人为他准备好的送晚辈的见面礼。 终于等到该见的礼见完了,三夫人才向孟辞令招手笑道,“辞令,来娘这里。” 孟辞令看看这个他叫娘亲的人,二哥说以后要跟她多多亲近,可是他怕,他僵着小身子不知该怎么办。 丫头想抱他下来,孟霜起身道,“我来。” 她走过去理了理孟辞令的衣裳,轻声笑道,“娘很好的,她想了你好久。” 她把孟辞令抱下来,牵着他走去三夫人面前。 三夫人把孩子抱在膝上坐下,红着眼圈笑道,“不紧张,慢慢熟悉就好了……” 孟辞令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觉得这个新娘亲虽然跟之前的祖母一样老,但看自己的眼睛是笑着的。小身子也软下来,靠在她身上。 三夫人搂着小小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偶合,她居然在这孩子脸上看出与丈夫的一丝相像。 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自己终于有儿子了,丈夫有后了…… 他们母子小声说着话,老太太看向江意惜笑道,“食上生意好,今儿没少分银子吧?” 江意惜笑道,“八千多两呢,我都没想到一年能挣这么多。” 二夫人笑道,“老天,两成股就八千多两,珍宝郡主不得几万两啊。” 二奶奶笑道,“都说珍宝郡主有福,当真!还没完全还俗,开了一个酒楼,就这么能挣钱。” 孟辞阅说道,“珍宝郡主可不止有福,还有两分真本事。修饰风格奇异,不一样的美食,跟其他酒楼有异的经营方式,食上多挣钱在意料之中。” 老爷子摆手道,“小珍宝的真本事可不止有两分。那个小姑娘,看着单纯不知世事,可不简单。” 孟岚笑道,“大嫂一下挣了这么多钱,要请客。” 黄馨笑道,“大舅娘今天带了好菜好酒回来。” 老太太笑道,“这个不算,辞墨媳妇要掏银子请客,月丫头和辞阅媳妇负责置办。” 江意惜痛快答应,“好,我拿五十两银子出来。” 二奶奶笑道,“大嫂是财主了,五十两银子不够,要拿一百两才行。” 众人又是一阵笑。 只有成国公和孟华木着脸,似乎屋里的快乐和温馨与他们无关。 老爷子又夸奖了孟辞阅,说这个孩子找得好,漂亮,机灵,还跟孟道义有些像。 老爷子很难夸奖儿孙,这让老二爷夫妇和孟辞阅夫妇非常开心。 晚上,老夫妇的赏赐和三夫人的谢礼送去了孟辞阅院子。按理,成公国这个大伯也该有所表示,他却一点没表示。 老爷子气不过,又让人去提醒他,成国公只得让人送去一尊青玉摆件。 两天后,吴大伯让人拉了三车蕃茄去食上,一车蕃茄去雍王府,又亲自带了一车来成国公府。 江意惜留了一半,让人送了一些去江府和其他几家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家。没给大长公主府和郑府,听说郑府上年留了种子,今年也种了蕃茄。 蕃茄量足,花花想吃多少吃多少。 六月底,孟辞墨休沐在家。 一吃完早饭,江意惜就给还睡着的小存存穿戴好,抱去上房。 今天李珍宝要来玩。 昨天也给郑家姐妹下了贴子,她们因为要参加卫国公府举办的荷花宴不能来。 卫国公府的荷花宴是京城的顶级花宴,许多达官贵人都会去参加。成国公府的二老爷一家及孟霜、黄馨就都带去了。 即使今天李珍宝不来,孟辞墨和江意惜也不会去,他们不喜欢那种场合。 己时初,李珍宝和郑玉就来了。李奇没来,他同他爹也去参加荷花宴了。 都是熟人,把李珍宝和郑玉都请进上房。 李珍宝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孟照存,送了孩子二十套怪异又好看的婴儿服,两根七宝璎珞圈,一尊小羊脂玉貔貅摆件,一尊小红翡鲤鱼摆件。 真是个财主,送礼都送得这么豪放。 黄妈妈抱着小照存给她磕了头。 李珍宝把孩子抱过来亲了两口,孟照存一点都不害怕,冲着她直笑,一只小手抓着她的食指往嘴里送。 李珍宝都爱死小家伙了,笑道,“太漂亮,太可爱了。不行,我要认小存存当干儿子,让他叫我‘娘’。” 孟辞墨和郑玉的眼睛都鼓大了。 郑玉忍不住说道,“郡主,你还是个姑娘,也……”好意思。 后面三个字没敢说出来。 李珍宝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只是先把话撂在这儿,等我嫁人了再认。” 今天没有外人来打扰,四个人坐去院子里的藤蔓架下说话喝茶。 孟辞墨和郑玉一个小几,两人伸长双腿说笑着。 他们许久没有这么惬意闲适了。 旁边江意惜和李珍宝一个小几,李珍宝怀里抱着花花,小存哥儿躺的小篮子放在江意惜和李珍宝的脚边。 头顶挂着啾啾,啾啾嘴里不住喊着“宝宝”。 青藤挡住了阳光,轻风习习,四周花团锦簇,暗香浮动…… 李珍宝跟江意惜说两句话,就会侧头看着郑玉和孟辞墨说两句。 看着他们两个,李珍宝有一时的恍忽,似坐在前世家里的沙发上,在追一部古装连续剧,还是双男主的剧……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她的顾忌 只要李珍宝看郑玉的目光有些呆滞了,江意惜就赶紧清清嗓子,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李珍宝看到江意惜眼里的玩味和不赞同,笑着低头逗逗花花,再逗逗小存存。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情不自禁地把头转过去。 郑玉和孟辞墨去上茅房的时候,发着牢骚。 “珍宝郡主就不像个女孩子,看男人也能像看女人那么看,没有一点顾忌……呃,何止是看男人没有顾忌,她做什么都没顾忌。” 孟辞墨已经听江意惜说了李珍宝的心思,还不许他跟郑玉说。说让郑玉去慢慢去体会,看到李珍宝的闪光点,真心心悦她。 孟辞墨玩笑道,“她不是看所有男人都那样吧,应该是你郑大将军魅力无边,她只单单那样看你。” 郑玉摆手说道,“谁说的,她看皇上也是直勾勾的,连娘娘们都不敢有那种眼神。说话也没个把门,什么都敢往外说。给她当侍卫比给皇上当侍卫还辛苦,生怕她惹祸我们挨揍。” 想到孟辞墨的言外之意,郑玉又道,“李珍宝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没心没肺,还没到想男人的时候。” 孟辞墨坏笑道,“她上年就成人了,你也听到的。” 郑玉摇头道,“她来了那个,也没有成人。”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大男人讨论姑娘家那个不好,都闭了嘴。 李珍宝看不到那两个背影了,把嘴伸去江意惜的耳边说道,“孟大哥长得太好看了些,相反减了分。在我看来,郑大哥才是什么都正好的男人,健壮,有英气,有胸肌有腹肌,有男人味儿……” 江意惜给她续上茶,低声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你眼里,谁都比不上你的郑大哥。” 李珍宝得意道,“那是。” 江意惜还是提醒道,“要含蓄些。” “知道,我又不傻。我要先走进他的心,再向他告白,让他心甘情愿娶我……” 今天应该是李珍宝来到这个世上最快乐轻松的一天。 也不是说她在皇宫里或在雍王府就不快乐不轻松,在这两个地方,除了她和几个上位者,其他人都紧张,或许说整个氛围不放松。 她不喜欢那个气氛。特别是看到郑玉紧张地站在外面,更不喜欢。 而今天,包括郑玉在内的几个好朋友相处一处,没有等级,没有设防,想看谁就看谁…… 谁说她李珍宝没有顾忌了,郑玉就是她的顾忌。 他们玩到申时末才走。 本来李珍宝想在浮生居住一宿,昨天她跟郑玉说了。 郑玉阻止道,“孟大哥一旬才回家一次。等孟大哥不在的时候,你再去住。” 李珍宝立马搞懂了,笑道,“郑大哥的意思是小别胜新婚,怕我打扰他们?” 郑玉闹了个大红脸,皱眉说道,“郡主已经十四岁了,不好什么话都说。” 李珍宝太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了,玩笑道,“是他们小别胜新婚,你害什么羞。” 郑玉语塞,逃似地走了。 路上,李珍宝问道,“郑小将军好像明天休班?” 郑玉躬身道,“是。本来今天休班,因为要保护郡主来这里,才换成明天休。” 李珍宝很想说“再换”,还是忍住没说。 他们刚走,参加荷花宴的人就回来了,江洵居然一起来了。 卫国公府的三爷跟江洵是同窗,两人又玩得好,让人给他下了花宴贴子。他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今天又想来看望姐姐和小外甥,可老太太和江伯爷都让他去,他也只得去了。 他许久没见到姐姐了,即使这个时候他还是来了成国公府。 看到一个多月未见面的弟弟,江意惜十分欢喜,拉着他的袖子仔细看着他。 江洵被看得红了脸,还是笑着任由姐姐打量。 江意惜道,“弟弟比上次长高了些,人也长俊了。” 孟辞墨笑道,“这才多久没见,变化哪里有那么大。” 孟辞墨带着儿子去了福安堂。他每旬才回家一次,还是要多陪陪长辈。 江意惜在浮生居陪江洵吃饭,听江洵说着在家里和学堂的事。 随着夏日流逝,天气渐渐转凉。 七月三十,江意惜夫妇、江洵、郑家兄妹、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几人都去雍王府玩了一天,为李珍宝送行。 八月初二,李珍宝告别泪眼巴巴的夏太后,坐着马车向昭明庵驶去。 李珍宝忧伤地想着,“老爸,求求你放过我吧。你那么做不是爱我,是害我。若有来世,我再做你的女儿……” 想到这一世心疼她的父王,来世父王就当她的大哥吧,大哥当二哥。 至于郑玉,希望生生世世当老公。 想到这里,她都有些被自己的“痴情”感动了…… 李珍宝掀开左边的车帘,看到骑在马上的郑玉神情莫名,没有她要去遭罪的难过。 想到眼睛红红的父雍王和李奇,垂头丧气的李凯,李珍宝心里有了些气恼。 她都嘴叫道,“郑玉。” 郑玉侧头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李珍宝本想说“我进庵堂你很高兴?”,说出口的却是,“你和婷婷姐无事多来看看我。” 郑玉说道,“这是自然。郡主好好将养身体,争取早日康复,再不去那里。” 这话李珍宝爱听,抿嘴笑起来。小声说道,“我皇祖母已经给李喜和赵元茂赐了婚,少了一个惦记你的悍妇,高兴吗?” 郑玉望望周围,苦着脸低声说道,“我叫你小祖宗,这些话哪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如愿看到郑玉吓得不轻,李珍宝咯咯笑着缩回脖子,似乎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进入秋季,三个多月的存哥儿已经能笑出声了,更加讨人喜欢。 低迷的成国公府也迎来两件好事,二房的孟辞晏和孟岚先后定了亲。二夫人之前一直害怕付氏的事影响一对儿女的亲事,如今两门亲事都满意,笑开了花。 江家却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就是江大夫人摔了一跤,孩子流产了。由于胎儿已经比较大,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好像这件事与江意言有关,老太太和江伯爷封锁了消息。其他人知道的不甚清楚,只知道江意言挨了打,又被禁足了。 第二百六十章 废了 八月初八,又传来孟二奶奶怀孕的消息。 孟二奶奶生孟照安时伤了身子,调养了几年终于再次怀孕。 不说二老爷夫妇乐开了花,老夫妇也高兴。老太太亲自上门探望,让她满三个月之前安心在家养胎,哪里都不要去。 江意惜让临香带着水草和水萍去库房找了两匹适合孩子做衣裳的软绵布,又拿了两身李珍宝送存哥儿的还没上过身的小衣裳,给二奶奶送去。 水草和水萍之前是小丫头,如今提为二等丫头。她们都是十二岁,让临香和吴嬷嬷调教她们。 水香九月就要嫁人,江意惜赏了她二百两银子和两副金镯、两根玉簪、两套银头面、四匹缎子,已经让她出府准备亲事。 水香拜了吴嬷嬷为干娘,到时在吴家发嫁。吴嬷嬷帮着她一起准备,隔三岔五才会进府来看看主子。 水香服侍江意惜九年,江意惜非常不舍。但她比江意惜还大一岁,今年已经十八了。孟连山更大,已经二十三岁,不好再耽误他们。 江意惜很为水香高兴。前世她无端被打死,今生不仅好好活下来,还找到如意郎君,马上要做新嫁娘了。 水灵接水香的班当大丫头。虽然她有些鲁莽,但忠心,嘴甜,眼里有活,不仅讨江意惜喜欢,也讨几乎所有长辈的喜欢。等到她十九岁,也就是大后年,吴有贵二十,再让他们成亲。 明年临香出嫁,梅香接临香的班。梅香今年十五岁,非常得用,江意惜会多留她两年,她二十时再放出去嫁人。 江意惜也很喜欢水清,很机灵忠心的丫头。之前对秦嬷嬷的印象也不错,对扈氏忠心,又对江洵忠心。但自从江意惜知道扈氏年轻时同郑吉那段经历后,对秦嬷嬷的印象就大打折扣。 扈氏做的不对,秦嬷嬷不仅没有劝阻或告诉长辈,还帮着通风报信,可谓助纣为虐。扈氏没敢告诉长辈实情,否则秦嬷嬷早被打死了。 秦嬷嬷那时岁数小不懂事,扈氏出事后也得了教训,变稳重了,对主子非常忠心,把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教得好。 可是,江意惜就是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尊重秦嬷嬷,也不会给水清升任大丫头的机会。等有了适合的后生人选,就把她嫁出去。 下晌,阳光明媚,秋风送爽,桂花树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小花。花香不算浓郁,在桂树下还是能隐隐闻到。 锦园亭子里铺了张大绒毯,孟照存躺在上面。他穿着小脚丫都笼在里面的连体婴儿服,头戴小虎头帽,四肢在空中挥舞着,嘴里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声音犹如天籁,把江意惜的心都暖化了。 花花趴在存弟弟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头顶上的啾啾也不闲着,“花儿”“宝宝”“佳人”一通乱叫。 老爷子突然来了锦园,一脸的怒气。 江意惜站起来,问道,“祖父怎么了?” 小存存也感觉到太祖父来了,笑出了哈哈声,四肢舞得更起劲了。 老爷子没理他们,蹲下侍弄一盆开得正艳的菊花。 小存存突然大哭起来,声音极大,似委屈得不行。 花花和啾啾都不高兴老爷子忽略存弟弟,一个喵喵大叫着,一个直接骂“回家”。 老爷子站起身问道,“存存怎么哭了?” 老爷子也知道这孩子好带,不爱哭。 江意惜笑道,“存存见太祖父没搭理他,难过了。” 老爷子赶紧拍拍手走进亭亭子,俯下身把存存抱起来。 孩子一进他的怀里,果真停止了嚎哭,瘪着嘴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老爷子的心都萌化了,和声说道,“小存存莫哭,太祖父稀罕你。” 他脸上的怒容没有了,眉开眼笑地逗弄起了重孙子。 花花是个好孩子,从来不吃存弟弟的醋。见老爷子喜欢弟弟,高兴地扯着老爷子的裤脚喵喵直叫。 老爷子抱着孩子在锦园里转着,满眼姹紫嫣红,风中带着花香,奶娃娃的“啊啊”声不时响起,偶尔老脸跟柔嫩的小脸挨一挨,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小家伙犯起了困,张着小嘴打哈欠。老爷子把他交给黄妈妈,黄妈妈抱去东跨院歇息。 老爷子回到亭子里,江意惜把好茶奉上。 他喝了一口才说道,“那个臭小子又出去了。” 老头儿之前有些事只愿意跟孟辞墨说,如今也能跟二儿子、二孙子、四孙子说说。他们不在,就只能跟江意惜这个孙媳妇说了。 原来,孟辞羽又出去喝酒了。 孟辞羽如今偶尔会出府,不是会友看风景,而是去酒楼喝酒。有一次还去狎妓,回来后被老爷子打了几鞭子。狎奸养外室,是孟家绝对不许的。 无论老爷子怎么让他重新树立信心,孟辞羽都听不进去,如拎不起的稀泥。 虽然老头儿是有意放他出去的,可每次看到孟辞羽醉醺醺地回来,还是气得不轻。 老爷子不愿意放弃孟辞羽,希望把有些事情处理完后,他能在另一片土地上重新站起来,平安过一生。 “唉,之前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废了,可惜了。没出息的东西,受不得一点打击,他怎么就不能坚强一些呢。看看辞墨,当初比他艰难多了,亲娘死了,四面楚歌,却有所坚持,长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可他……” 他气得胡子都在颤抖着。 当着老爷子面,江意惜不愿意说孟辞羽的任何是非。不能说他不好,也不愿意说他好。 她默默听着老爷子的数落,见他喝完茶了,又续一盅。 这时,孟沉急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老公爷,听人禀报,赵互去了三爷去的福聚酒楼。” 老爷子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外院。 福聚大酒楼距成国公府两条街,两层小楼,属于京城中高等酒楼。此时刚刚申时末,天还未黑,外面已挑起几串长长的彩灯。 几个怀抱琵琶的艳丽女子在外转悠,寻找着目标。还有卖零嘴的小小子高声吆喝着,在客人中穿梭。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是我儿子 二楼一间包厢里,孟辞羽一个人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几个菜,一壶青花凋。 如今的孟辞羽已经没有当初的温润如玉,气质如兰。 他的五官依然清秀,可脸颊过于苍白消瘦,眼神飘忽有戾气,唇边有青胡荐,一绺头发垂下,即使坐着身子也不稳…… 他一口一口喝着酒,偶尔外面有脚步声,或是几声放肆的笑,还有讨论付氏的淫荡及恶毒,害了亲夫又去害奸夫…… 即使过去几个月,付氏和成国公府、镇南侯府的纠缠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着。 孟辞羽气得咒骂几句,一掌把一盘菜扫在地下,盘子摔碎,菜和油汤四溅。他如没看到一般,继续喝酒。 门突然打开,走进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斗篷帽子压得低低的,他又低着头,看不出长相,却颇有威仪。 孟辞羽冰冷的声音,“出去。” 那人把袖子拿下来,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微胖男人。 “赵互!”孟辞羽气得一下站了起来,骂道,“老匹夫,老不要脸的,滚,滚出去!” 赵互平静地看看孟辞羽,坐去他对面,摇头说道,“这么不经事,真不像老子的种。” 孟辞羽的眸子一缩,“你说什么?” 赵互道,“你娘没跟你说,你是我赵互的儿子?” 孟辞羽愣愣地看着他,抖了抖嘴唇,喃喃说道,“不会,怎么可能,我娘没有那么不要脸……滚!” 最后一个字是吼出来的。 赵互沉了脸,皱眉说道,“大不孝。子不言父过,不许那么说你娘,更不许骂我。你娘是个好女人,她心里自始至终都是想着我的。唉,怪我急切了,让她对我生出了埋怨和误会……她死前定是受了孟老狐狸的胁迫,才走了那一遭臭棋。” 他气得手握成拳,砸了了下桌子。 孟辞羽道,“胁迫我娘的是你。她都嫁给我爹了,你还不放过她,让她为你做事,最终逼得她去上吊,把你们的丑事翻出来……你这个老匹夫,你丧德败行,勾引未婚姑娘,抓着这个把柄不放,害死了我娘,也害得我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赵互喝道,“放肆,胡说。”又缓下口气说道,“我跟你娘没有那么不堪,那时我们也是年少慕艾,真心相悦,才……唉,我爹不同意她进门,她就赌气嫁给了孟道明那个蠢货。等我知道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了。我承认,有些事是我急切了。我也是想早些把孟辞墨弄死,让那个家最终落在我亲儿子手里……” 孟辞羽啐道,“呸,谁是你儿子……” 赵互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就没照照镜子,看看你长得像我还是像孟道明?” 这话惊得孟辞羽差点跳起来。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像母亲,之前妹妹经常跟母亲撒娇说,她像父亲不好看,哥哥完全像母亲,好看…… 再看看赵互,虽然老了,胖了,还是能看出他跟母亲有一丝相像……也就是说,自己真的有些像他? 孟辞羽再气付氏,也不愿意相信她在婚后还跟外男有关系,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私生子。若自己真是赵互的儿子,那两个疼爱了自己十七年的老人就不是亲祖父亲祖母,他真的完了…… 他气红了脸,指着赵互骂道,“不知羞的老泼皮,闭上你的臭嘴。我娘已经被你毁了,不许再往她身上泼脏水。我娘同我爹有多恩爱,我们都知道。你再敢混说,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拳头握了起来,似要冲上去打人。 赵互没理他,自顾自坐下。看看桌上只有一个酒盅一个碗,就把碗拿过来,倒了一碗酒喝了。他掏出帕子擦擦嘴,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孟辞羽。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她,她心里也装着我……自她成亲以后,我与她都谨守礼仪。但十八年前,我喝醉了,与她……一年后,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长得非常像我……她婚后我们只有过一次,就生下了你。” “住嘴,住嘴!”孟辞羽气得一掌把桌子上的菜都扫下地,“我不是你儿子,我是孟道明的儿子,是孟令的孙子。” 在孟辞羽的心底深处,是不是孟道明的儿子无所谓,但必须是孟令的孙子,孟老太太的孙子。 只要那对老夫妇还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就不会被抛弃。 赵互冷了脸,眼里满是寒意,冷哼道,“没出息的东西,认贼作父还不自知。你长得像我,你是我赵互的儿子,连你母亲都认了,你不承认也不行。哼,孟令那只老狐狸,说不定已经猜出你是我儿子。他不告诉你,只是想利用你达到什么目的,再把你弄死。” 孟辞羽目光呆滞,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看到孟辞羽的变化,赵互眼底有了丝喜色,“不要急躁,咱们爷俩说说话……” 孟老国公带着几个人进了福聚大酒楼。 之前守在这里的人看见他们来了,立即制住赵互带的人。赵互来的隐秘,带的人不多。而酒楼各处都有孟府的人守着,几下就把赵家护卫收拾了,大动静都没闹出来。 见两伙人打起来,在大堂吃饭的人以及酒楼的掌柜伙计都吓得站在那里不敢动。 孟中说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孟老国公走上二楼,来到王浩站的包厢门口,抬脚把门踹开,大踏步走进去。 孟辞羽站起身喊道,“祖父。” 赵互也吓得站起来,这老家伙怎么来了。 老爷子二话没说,一拳头打上去。 赵互鼻子一痛,顿时鼻血长流,他赶紧捂住鼻子,高声喊道,“来人。” 没一个人进来。 老国公又是几拳招呼上去,边打边骂道,“我打死你个畜牲,你塞了你不要的女人进我家,现在又来祸害我孙子……” 赵互虽然比老国公小了十几岁,但享福享惯了,根本不是老国公的对手,被打得头破血流,惨叫连连。 门口的人越围越多。 王浩过来劝道,“老公爷,不要闹出人命。”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放弃 老爷子停了手,才看到门口和走廊上、楼梯上挤满了人。 巡街的衙役也来了,“什么人在这里打架生事?” 他们巴拉开人群走进来,却看到是孟老国公在打赵侯爷。 老爷子把赵互拎着扔向衙役,说道,“这是个拍花子,居然敢拐骗我孙子。” 说完,就拖着孟辞羽向外走去。 众人让开一条路,看着他们下楼,走出酒楼,上了一辆马车。 回到孟辞羽的院子,老爷子把孟辞羽扔在地上,孟辞羽像没有骨头一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 老爷子怒其不争,又一脚踹在他身上。 孟辞羽目光没有聚焦,喃喃说着,“你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 他居然是赵互的儿子,赵互让他做那件事,就是把他当作弃子。若做了他会死得很惨,他不想做,也不敢做。可若不做,自己是私生子的事就会暴光,孟家不会管他,赵家不会认他,他就如无根的柳絮,无处依身…… 老爷子气死了,打他,就是希望在他眼里看到怒,哪怕是恨。可他,就如一具行尸走肉。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蹲下抓起他胸口的衣裳,眼睛直视着他说道,“赵互是不是说你是他亲儿子,再让你帮他办什么事?” 孟辞羽的眼里有了惧色,惊恐地望着他。 老爷子又道,“他说的是假的,你是我孟令嫡嫡亲的亲孙子。” 孟辞羽的眼里似燃起了希望,眼圈都红了,问道,“我,我是你的孙子?” 老爷子道,“傻话,若你不是我亲孙子,我为何会对你这么好,费尽口舌跟你讲道理,希望你从悲伤中走出来,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孟辞羽喃喃说道,“你是利用我打击赵互。” 这是赵互的话。 老爷子冷哼道,“打击赵互,我有的是法子,还不需要利用你。你反过来想想,若你真是赵互的儿子,付氏的下场他已经看到,怎么舍得再利用你来害孟家,那是把你推进万丈深渊。 “你娘跑去赵家门口吊死,就是为了保护你。她怕赵互利用你的长相诱骗你,再威吓利用你为赵家和英王办事。她以为她那么决绝地死了,彻底跟赵家决裂,让赵互有个怕字,不敢再打你的坏主意。现在看来,赵互比她想的更坏,更迫不急待想搞跨我们孟家。” 孟辞羽的嘴唇抖了抖,“祖父,我长得一点不像我爹,我真是你的亲孙子,你就一点不怀疑?” 口气也软了下来。他希望自己是孟家孩子,是眼前这位老人的亲孙子。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他也怀疑,但只要没有肯定这孩子一定不是孟家的种,他就不能放弃他。 戎马生涯几十年,死在他手下的敌人不下万计。可现在,他越老越心慈,不愿意有人死于非命,更不会不给有可能是自己亲孙子的人留活路。虽然这个孩子软弱没出息,遇到打击连个女人都比不上…… 因为不确定,把这孩子弄去雍城,那里不仅远离纷扰,远离权力中心,也在孟家的势力范围内。给了他一分好生活的同时,也不怕他坏事…… 当然,这也是他同付氏死前的协议。 老爷子把孟辞羽扶在椅子上坐下,语重心肠地说,“你当然是我亲孙子。我孟令又不是傻子,愿意帮别人养孩子,还是帮老子最恨的赵互养。光凭长相,辞墨和月丫头也长得不像谢道明,而像他们母亲和舅舅、表舅、表姨,能说他们不是我亲孙亲孙女吗?”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孟辞羽,“你娘死前给我写了两封信,一封是揭露赵互如何利用他们之前的事逼迫她做坏事,一封让我转交给你。说若赵互真敢诱骗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孟辞羽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字迹,眼泪流了出来。看完后,痛哭失声。 当一个更大的打击压过了之前的打击,打击得他快要窒息时,这个大打击突然迎刃而解,前面出现了曙光,之前的那些打击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此时的孟辞羽就是这种心情。他轻松多了,似乎还有了喜悦,至少他是孟家的子孙,孟令的孙子…… 老爷子又说道,“你看看江南的四大才子,朝庭有意请他们出来做官,他们还不愿意。还有川蜀的赵侠客,乐趣就是游遍千山万水……仕途不是人生唯一,人生乐趣多多,端看你怎么想,怎样去对待……” 这天之后,孟辞羽一下老实下来。也不出去喝酒了,安安静静呆在自己屋里。 孟家平静下来,而孟家以外却热闹纷繁。 老爷子那么一闹,赵互逼迫付氏祸害孟家,又胡说八道想硬认孟辞羽当自己儿子,让孟辞羽继续祸害孟家的事又传了出去。 众人看热闹的同时,许多官员纷纷上折子弹劾赵互。 皇上斥责了赵淑妃和英王,又把赵互传进宫,打了他二十杖,直接把镇南侯爵位降成镇南伯。 赵互气得吐了血。他没有老脸再在京城呆下去,把镇南伯的爵位传给世子赵元会后,暂时避回老家胶东。 英王彻底萎了,不知何时才能再翻起来。 英王的最大倚仗终于被打跨,太子和平王极是开怀。 他们之外,还有更开怀的人。 在众人纷纷猜测孟辞羽是孟道明的儿子还是赵互的儿子时,老爷子信誓旦旦肯定孟辞羽就是孟家孩子。 绝大多数人觉得像孟令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混淆自家血脉,把别人家的孩子当自家孩子,还是仇人赵互的。所以,他们坚决相信孟辞羽是孟家种。 也有少数人认为,孟辞羽长得不像孟道明,付氏又那么不要脸,是不是他家孩子真难说。 持这种看法的包括孟辞墨、江意惜。他们知道,哪怕孟辞羽有一分可能是孟家孩子,老爷子都会放弃他。 他们也暗自佩服老爷子是个老鬼,看似他用的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把赵互打压下去的同时,让孟府声誉再次遭受重创,让外人看足了笑话。实际上,他还用这招改变了孟辞羽的想法,把那堆烂泥稍稍拎起来一些。 第二百六十三章 平王府 孟道明如今的眼神越来越可怕,难道付葭那个贱人婚后还跟赵互有染? 他不敢见人,又请了两天假在家生闷气,还专门去问老爷子孟辞羽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 老爷子气得想动手,是不是你亲儿子,得问你自己啊。 但为了儿子不找孟辞羽的麻烦,还是咬牙说道,“你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别人一挑你就信,你长没长脑子?我们调查了那么久,没发现付氏婚后跟赵互有来往。” 成国公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若儿子再是赵互的种,自己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进入九月,那件事才渐渐平息。 九月初四,孟连山娶水香。 跟水香熟悉的水灵、水清、水珠都去吴嬷嬷家吃送嫁宴,而跟孟连山熟悉的临香、梅香去的是他们的新家。 听丫头们回来说,他们家是个二进院,地段不错,收拾得也漂亮,还买了一房下人。 吴嬷嬷笑道,“水香如今也是少奶奶了。” 等到丫头们都下去,江意惜给了吴嬷嬷一个宅子的契书。也是个二进宅院,离成国公府三条街的距离,花了六百多两银子。 前世,吴嬷嬷被打死,虽然她不知道吴大伯父子结局,但猜测肯定不好。他们一家忠心耿耿,吴大伯又守护着那个天大的秘密,江意惜一直想多多补偿。 吴嬷嬷吓了一跳,“老奴怎么当得起。” 江意惜笑道,“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把宅子好好拾掇拾掇,你们住着也舒坦。” 吴嬷嬷激动地跪下磕头谢恩。自从大奶奶日子好过以后,赏了她和当家的不少银子。再加上这个大宅子,他们都算得上财主了。 “老奴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几天后,皇宫里又传出一个喜讯,曲嫔又被封为曲德妃,与赵淑妃一起分管后宫。 皇宫没有皇后,太后又年迈。之前赵淑妃是贵妃,就由她一直管着后宫,属于无冕之后。如今降了份位,又不受皇上待见,正好让曲德妃牵制她。 再单纯的女人生活在皇宫也会长心眼,何况曲德妃还被陷害整去皇陵呆了那么多年。再想到妹妹的死,曲德妃更是恨赵淑妃恨得欲除之而后快。但表面不显,依然单纯不知事,让皇上很是怜惜,气得赵淑妃牙痛。 九月初十,平王一家搬去平王府,还是小范围请了客。 孟辞墨和孟月是平王的表弟表妹,头一天下晌就给他们下了贴子。老国公明面跟平王的关系一般,不好请他。至于“姨夫”成国公,平王没请。请了成国公也不敢去,怕挨揍。 此时女卷孩子们都聚集在福安堂。 送信的婆子还专门跟江意惜说,“王妃让孟大奶奶一定要带上哥儿,王爷和王妃都想见见。” 江意惜自是笑着允诺。 孟月依然不想去。 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悄声说道,“明天你跟大舅和舅娘一起去,娘就不去了。” 黄馨都起了小嘴,拉着她的袖子劝道,“娘,你也去吧。都说你长得特别像外祖母,也就是像德妃娘娘。平王爷看到,说不定会更加怜惜娘……咱们有了太外祖父和大舅做靠山,再有了平王和德妃娘娘做靠山,就没人敢惹了。” 欺负娘亲和她最甚的是黄家祖母,祖母仗着自己是郡主,是皇家人,厉害得不得了。她再厉害,也惹不起德妃娘娘。 江意惜就坐在孟月旁边,听到她们母女的对话,也劝道,“馨儿说得对,德妃娘娘和平王怜惜你了,晋宁郡主也就有个‘怕’字,她嘴下留德,对馨儿的将来也好。” 孟月和离归家后,晋宁郡主依然不留口德,经常在外面说孟月的坏话,什么不贤,妒妇,缺心眼,生不出儿子…… 孟月想想也是,她这辈子完了,可还有女儿,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影响女儿。 点头道,“好。” 初十上午,孟月母女、孟辞墨一家三口收拾好,去了平王府。 平王在被贬去皇陵之前,还是在平王府住了一年多。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六年多没人打理,荒草众生,屋子和门窗斑驳不堪,又重新进行了翻修。 虽然皇家富贵,如今最缺的还是妆点门面的好家具和好花。 他们送的礼是一架小叶紫檀架蜀绣双面绣九扇围屏,两块波斯绒毯,两盆二十片叶的珍品君子兰,两盆开的正艳的珍品菊花。 来到王府角门,孟辞墨直接去了外院,江意惜四人又坐轿去内院正院。 厅堂里坐着平王妃汤和一个眼生的美貌妇人,应该是侧妃章氏。还有两个孩子,五岁长子李敢,为平王妃所生。次子李竞,为章氏所生。平王妃还生了一个闺女李清,刚刚一岁多,没在这里。 平王妃看到孟月,也是愣了愣,笑道,“一直听说孟家大姑奶奶长得像德妃娘娘,真是像。” 平王妃如此,孟月也不那么怕了,说道,“都说我长得特别像我娘。” 平王妃道,“唉,可惜了,姨母遇人不淑,那么年轻就死了。母妃每每说到她,都忍不住落泪。”说着,眼圈都红了。 听她这么说,孟月也流出眼泪,江意惜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 章氏劝道,“还好付氏那个恶妇死了,赵互也遭到了报应……” 平王妃又把黄馨拉过来夸了夸,送了见面礼。她最后把小存存抱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脸,勐夸了一阵,让乳娘把他抱去侧屋的炕上睡。 小存存还睡得香,屋里的动静一点没打扰到他。 江意惜和孟月又送了李敢和李竞、李清见面礼,几个孩子去侧屋玩。 几人说笑一阵,平王妃的母亲汤夫人和一个嫂子两个妹妹、章氏的母亲和一个妹妹先后来了。 或许皇上不愿意皇子有非份之想,除了太子的岳家是高门,其他皇子岳家都门庭不显,文官没有超过三品的,武官没有超过二品的。 汤大人是都察院从三品文官,章大人是正三品武官。 接着文王妃和李娇来了,又来了两个郡王世子妃及闺女。 平王低调,女卷就请了这些。 门外丫头的声音又响起来,“黄府晋宁郡主到。”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后悔 平王妃看看孟月和江意惜,纳闷道,“晋宁郡主?我们没请她啊。” 但人家已经来了,又是长辈,平王妃和章侧妃也只得起身相迎。 孟月则是一下挺直嵴背,脸色苍白,前额和鼻尖渗出小汗珠。她害怕晋宁是积年形成的,即使离开那个家两年,她还是怕得要命。 另几个女人都看向孟月,眼里有同情却不好多说。 文王妃和两位世子妃是晚辈,汤家和章家男人的官职不高,尽管跟平王府关系要好些,她们都不敢或者不愿意明面得罪晋宁和黄侍郎。 江意惜斜过身对孟月道,“大姐不要怕,如今你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若再敢骂你,不……” 她本想说“不要客气,怼回去”,但想到孟月的个性,又改口道,“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搭理她。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我们孟家不怕她,大姐又是平王的表妹,曲德妃的嫡亲外甥女,他们都会帮你。” 江意惜没有压低声音,给孟月打着气。别人再帮她,也得她自己争气。不巴望孟月口齿伶俐怼人,但沉默不语也是对敌人的“藐视”。 孟月看看江意惜,点点头,捏帕子的手还是有些发抖。 还好黄馨同几个孩子出去玩了。 说话间,晋宁郡主和她的小闺女黄三姑娘走了进来。 晋宁四十多岁,穿着紫红色妆花缎褙子,满头珠翠,瘦个高,三角眼,嘴唇很薄。虽然长相不错,但一看就刻薄厉害,不好相与。 黄三姑娘十六岁,长得十分貌美,眼睛跟郡宁非常像,也是个厉害角色。之前孟月没少被这个小姑子欺负。 屋里这些人,除了平王妃晋宁的身份是最高的,她直接被请去罗汉床上,跟宁王妃坐一处。 坐着的女人都起身给她万福见礼。 那两个世子妃笑着叫“皇姑”,汤家和章家人叫“黄大夫人”。 江意惜和孟月也起身福了福,没打招呼,都面无表情。 晋宁今天的态度很好,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目光最后定格在孟月身上。 看孟月时收敛了笑容,直直地看着孟月。 孟月的余光感受到压力,没敢看她,脸色更白。 江意惜冷冷看着郡宁。 平王妃笑着,“皇姑,请喝茶。” 晋宁看到孟月如此,很满意。 还是那个蠢女人! 她喝了口茶,又看向孟月。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柔和得非常刻意,似乎她多喜欢孟月一样。 这个态度,不仅让孟月更加坐立不安,也让其他人纳闷,怎么突然变了? 晋宁笑道,“月儿丰腴了,也更俊了。” 孟月嫁进黄家六年,从来没见晋定对自己笑过,有的只是冷眼和斥责。孟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吓得眼皮都不敢抬。 但孟月记住了江意惜的话,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 她的嘴唇抿得更紧。 晋宁心里气恼。蠢货,对她好对她歹都是这副蠢样子,可怜了一副好皮囊。但想到公爹和男人的嘱咐,还是强把气压下。 她收回目光,看向平王妃说道,“唉,之前我也是被蒙蔽了,月儿带去我家的那几个婆子丫头,跟家里的下人说着各种月儿的不是。哎哟,那些话可难听了,我听了气得不行……现在想想,肯定是付氏搞的鬼,那女人太坏了,怎么能这么陷害继女。我也后悔,心里难过得紧,没娘的孩子可怜,我该多多痛惜月儿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连“月儿”都叫上了。 孟月的眼里涌上泪水,依然垂头不说话。 江意惜搞懂了,这是看曲德妃重新得皇上宠爱,平王回归京城,他们都对孟月姐弟怜惜有加,黄家害怕了,或者说后悔了,想平息孟月对黄家的怨气,甚至想把她哄回黄家。 江意惜之前听说黄家一直在给黄程说亲事,只不过黄程想找绝色。跟孟月一样的绝色想都别想,即使想找容貌姣好又出自高门的也不容易。毕竟郡宁虐待儿媳的名声传了出去,黄志的年纪也大了。亲事就一直耽搁下来,否则早娶媳妇了…… 他们怎么敢想! 江意惜冷了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啊,付氏缺德坏良心,想着法的害大姐和我家大爷。听大爷说,他去了战场,还放心不下大姐,怕大姐老实良善被人欺负。他从战场回来,眼睛又快瞎了,听说大姐在婆家过得非常不好,挨骂是常事,连小妇都敢欺到头上,他却无能为力,只得靠老迈的祖父上门讲理,都流泪了……” 孟月听了,用帕子擦眼泪。 当着面被戳嵴梁骨,晋宁气得血往上涌,眼神也凌厉起来,怒道,“江氏,你敢指责我?到底是小官之女,没有一点家教。” 江意惜平静说道,“我跟表嫂在说我家的家务事,没提黄大夫人一个字呀。捞家常这种小事,官大官小都可以吧?” 晋宁气得想把手中的茶碗扣上去,就像当初扣孟月一样。 平王妃忙说道,“皇姑息怒。我常听德妃娘娘说,她老人家在京城没有别的亲戚,只有孟世子和孟家大姑奶奶这两个嫡亲外甥和外甥女儿。老镇南伯和付氏可恨,害得先孟大夫人早死。她老人家又听说外甥和外甥女儿受了许多苦,也就格外怜惜他们,特别想知道他们平时的生活……” 平王妃知道自己婆婆和男人一直不高兴郡宁欺负孟月。如今看到孟月怕晋宁怕得这样厉害,有种婆婆被晋宁欺负的感觉。晋宁不知道收敛,还当着自己的面欺负江氏,她心里更是不高兴。 平王妃的话让晋宁从气恼中醒了过来。公爹和男人都说,太子不争气一直在玩火,英王不知能不能翻身,弄不好平王会异军突起,笑到最后。 这次让她和儿子闺女厚着脸皮来平王府,就是找机会跟孟月说说话,缓和一下之前的紧张关系。 他们也一直在让黄程找机会接近孟月,哄得她破镜重圆。只是找不到人送信,孟月又深居简出,到现在还没找到两人见面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五章 态度 晋宁又压下气笑道,“可不是,自从我听说付氏的作派后,也是心疼月儿之前遭的罪。” 江意惜不想再继续听下去,拉着孟月起身笑道,“我们第一次来平王府,想去外面看看。” 平王妃笑道,“去吧。” 两人刚走到门口,晋宁又问道,“馨儿来了没有?那是我嫡嫡亲的孙女,我想她了。” 孟月的脚步顿了顿,又被江意惜拉走了。 平王妃说道,“馨儿也来了,同孩子们坐画舫去了。等她回来,让她给你磕头……” 声音甩在后面。 出了正院,孟月惶恐问道,“黄家会不会把馨儿抢回去?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还。” 江意惜说道,“馨儿已经给了你,就是你的,合离书上写清楚了,律法认可的。只要大姐不回去,馨儿就不会回去。” 孟月红了脸,“我当然不可能回去,那个家我现在都不愿意去想,比冰窟窿还冷。” 江意惜非常满意她的态度。她相信孟月不愿意回去,就怕孟月心软,那家人打着孩子的旗号哄骗她,或者找机会设个什么局,逼孟月就范。 江意惜提醒道,“看样子,那家人见德妃娘娘得宠,又开始打大姐的主意了。以后大姐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别钻进套子。” 跟在她们身后的丫头有四个孟家丫头,还有一个带路的是平王妃身边的丫头。 她们沿着花径慢慢走着,在离湖一段有一个亭子,她们进亭子里坐下。 湖里有一条画舫,船上有一群孩子在笑闹,连小存存都被黄妈妈抱上去玩了。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有声音。有骂人声,有“哎哟”声。 骂人声江意惜很熟悉,是孟辞墨的。 “哎哟”声孟月也很熟悉,哪怕有两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也听出来是黄程的。 江意惜和孟月对视一眼,都向那个小树林急步走去。 树林里,孟辞墨正在打黄程。黄程毫无还手之力,又不经打,已经被打趴在地。 孟辞墨一看黄程来了平王府,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平王今天搬家,他总不好在王府家闹事。 平王也不高兴黄家人不请自来,又看到黄程低声下气找孟辞墨说话,便猜到了黄家人的打算。 后来黄程离开,孟辞墨跟出去,平王装作没看见。只要孟辞墨不当着他和其他客人的面教训黄程,怎么教训都成。 孟辞墨跟踪黄程来到湖边,发现他居然在偷瞄孟月。想到若惜惜不在,他肯定出去跟孟月来个偶遇,心里就更加生气,走上前揍黄程。 他偷窥女卷挨揍,揍了也白揍。 孟辞墨见江意惜和孟月来了,才停了手,用帕子擦着手说道,“这个登徒子胆子忒大,居然敢躲在树林里看孟家女卷。”又蹬了黄程一脚说道,“若以后再敢如此,我直接打死你。” 黄程抬头看见孟月,忍着痛爬起来。他被打得鼻脸肿,头发散乱,冲孟月说道,“月儿,我知道错了,我娘也后悔了。为了馨儿,你原谅我吧,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想把孟月哄回去,不全是因为长辈的原因。两年过去,他才知道再找不到比孟月更美更温柔的女子了…… 孟辞墨没有打黄程,也没有打断黄程的话,他要看程月的态度。 孟月抖了抖嘴唇,眼泪也流了下来,她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个字,“呸!” 然后,扭身跑了。 江意惜和孟辞墨都非常满意程月的表现。虽然软弱,还是知道不吃回头草。 江意惜快步追上孟月,劝道,“都死心了,干嘛还为他难过。这是刚开始,以后他们家无论出什么招,大姐都这样……” 她们没有回去。晋宁是皇亲,又是长辈,她们不好硬刚,也不好让宁王妃为难。若是她知道黄程挨了打,更不知道会说什么。 画舫靠岸,孩子们下船来了亭子。李敢、李竞、李娇、黄馨及另两个五、六岁的小县主李果、李沅,李清及小存存是被乳娘抱着来的。 李果笑道,“听娇娇姐姐说孟姨家的花花会翻跟头,拿帕子,开柜子,啾啾会说好些话,我们想看。” 黄馨一副我没显摆,不是我说的的表情,另几个孩子则一脸羡慕,一副我好想看的表情,只有李敢像个小大人儿,似乎对猫儿鸟儿不感兴趣。 江意惜笑道,“欢迎你们去我家玩,我家花花的确有些本事,啾啾又会说新词儿了……” 李娇和黄馨一样大,今年七岁,是这几个孩子里年纪最长的两个。她又长高了,同之前娇娇糯糯的小模样有了很大变化。她同李敢一起,领着这群孩子玩。 文王依然只有这一个闺女,但李娇是侍妾生的,那个侍妾已经死了,放在文王妃跟前养着。不是生母,哪怕是独女也不可能太任性。 众人说了一阵话,除了黄馨和存存,其他孩子都回了正院。 直至晌午,花厅的的人来请,江意惜和程月才带着孩子过去。 晋宁心里还打着鼓,她让丫头去外院报信了,不知儿子同孟月见到面没有。 她见到同来的黄馨,眼睛亮了一下。 黄程还有二个庶子一个庶女,晋宁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的嫡长孙女长得最好,哪怕小小年纪也看得出沉稳,举止有度,比她那个没用的娘强多了。 黄馨害怕这个祖母,心里还有恨,但也必须去给她磕头。 她过去跪下磕了一个头,“馨儿见过祖母。” 晋宁笑道,“起来吧。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黄馨起身,硬着头皮过去,在离晋宁半步远的地方站下。 看到她充满戒备和疏离的眸子,晋宁的脸色又沉下来。什么人生什么种,这个木头样子跟她娘一样。 听到黄三姑娘的清咳声,晋宁又压下心中的厌恶,扯着嘴角笑道,“祖母祖父,还有你爹都想你想得紧,无事回去看看我们。” 她身后的丫头捧上一个锦盒。 长辈赐不能辞,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月和江意惜都没表态,王平妃给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上前接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巧遇 饭后,晋宁坐得四平八稳,江意惜和孟月起身告辞。 讨嫌的人不走,受欢迎的人只得走,平王妃十分无奈。 她笑道,“我喜欢存存和馨儿,以后常带他们来玩。” 晋宁和黄三姑娘非常不高兴孟月今天的表现,见她们这就要走,都沉了脸。 晋宁说道,“馨儿还姓黄,改天我让人接她回家住两天。” 江意惜和孟月都没言语,走了。 只有黄馨远远给晋宁屈膝福了福。 丫头已经给孟辞墨报了信,他正等在角门。 看到他,孟月和黄馨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孟月和黄馨上了第二辆马车,江意惜和抱存存的黄妈妈上了第一辆马车,四个丫头上第三辆马车,孟辞墨和几个护卫翻身上马。 马车跑动起来,孟月掀开窗帘,看到远处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望着她们。 黄馨也看到了,轻唤一声,“爹爹。” 孟月把窗帘放下。 黄馨搂着她的胳膊,小身子都有些发抖。 “娘,我不想回黄家,娘也不要回去。祖母厉害得紧,爹爹又不帮我们……” 孟月说道,“我们的家在孟府,当然不会回去。放心,祖父和辞墨不会让黄家接走你的,住两天也不成。唉,娘没用,若不是靠着娘家,兴许已经死了……” 黄馨眼里溢出泪水,喃喃说道,“娘,若爹爹跟我大舅一样,该多好。” 孟月轻叹一口气,不知该怎么回答应。 孟辞墨骑马来到她们马车旁,“大姐,你们难得出次门,已经跟长辈说了吃完晚饭再回去,我带你们去南风阁玩。” 孟月知道南风阁是江氏的嫁妆,做的药膳很不错,酒楼经常送汤品菜品给孟府。 她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跟弟弟在一起。说道,“好啊。” 黄馨一听能在酒楼吃晚饭,又高兴起来。 孟辞墨已经让人快马去江府通知江洵了。他知道江意惜想江洵,就找机会让他们姐弟见见面。 来到南风阁,江洵已经来了。他和郭掌柜一起在酒楼门前等他们,身后站着江大。 江意惜几人下车,江洵就过来把存存接了过去,笑道,“两旬没见,长这么大了。越来越俊,像我。” 小存存已经醒了,他似乎还认得舅舅,冲江洵咯咯笑得欢,抓着他的耳朵不放。 孟辞墨玩笑道,“我儿子哪里像你了。” 孟照存像孟辞墨多些,还真的一点不像江洵。 江洵嘴硬道,“外甥肖舅,他本来就像我。个子也像我,高高大大的。” 孟辞墨无语,他还没有自己高好不好,这个优点也像他了。 几人进了酒楼,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大堂里只有一桌吃饭的人。 上了二楼,孟辞墨领着孟月和黄馨进了一间包厢,江意惜姐弟进了隔壁包厢。虽然是亲戚,但孟月性格腼腆,不愿意跟外男相处。 江意惜又吩咐郭掌柜去外面买些蜜饯点心等零嘴儿招待孟月母女。 江大和水灵留在大堂,许久未见面的兄妹坐在靠楼梯的桌前。既能说悄悄话,又能保护主子。 有了小外甥,江洵已经顾不得跟姐姐说话了。 他念念叨叨着,“好小子,以后要像舅舅,好好练武,当武秀才,再考武举人,武进士……” 觉得光说不练没意思,就把孩子放在大桌子上,他在桌子前“嘿嘿哈哈”开始练武。自己练两招,又把孩子当对手一样抓起来转个方向,或是翻个身。 小存存一点没觉得自己被虐待,激动得不行,手脚跟着他乱舞,眼睛不眨地看着他,连笑声都比平时大得多。 黄妈妈吓得要死,哪有这么玩孩子的,摔下来可咋整。她站在一边,张开双手时刻准备抢孩子。 江意惜没管他们,江洵从小淘气,但知道轻重。 这间包厢正是她和孟辞墨未成亲前秘密约会的地方。想到之前难得相聚的甜蜜时光,江意惜心里泛起丝丝柔情。 她走去小窗前,把隙了条小缝的窗户大打开。此时是申时初,偏西的日头依然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外面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 突然,江意惜的眼睛一下鼓圆了,呆呆看着那里。 街道对面是一个银楼,她看到成国公背着手从银楼里走出来。他穿着便服,笑得很非常心,呲着大白牙,没有一点在府里的的阴郁。 他上了门前的一辆普通马车,马车没走。赶车人江意惜认识,是国公府的一个护卫小管事。 江意惜正纳闷,就看见一位顶多十五六岁的女子走出来。女子脸带稚气,梳着姑娘头,长得美丽迷人,但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风情跟脸上的稚气很不相称。她身后跟着一个丫头,丫头怀里抱着七、八个锦盒,两人俱是一脸喜色。 女子左右看了看,快速钻进成国公坐的马车,丫头上了后面一辆马车,两辆马车向前跑去。赶车的护卫小管事还戴上斗笠,生怕有人认出他。 江意惜眼睛鼓得更大了。 那女子是成国公的相好?或者说,成国公置外室了? 江意惜再次为曲芬不值。 那么美好的姑娘,怎么找了这么个猥琐好色的男人。 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的洞”的说法也不完全正确。一身正气的孟令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这么个男人又怎么能生出清风霁月的孟辞墨。 这么想来,没有“地恩诶”,真的难以界定孟辞羽到底是谁的儿子…… 江洵玩够了,见姐姐站在窗前发呆,抱起小存存来到她旁边。 “姐看什么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郑璟骑马走至南风阁大门前停下,他翻身下马,后面的马车里下来一个姑娘,正是郑婷婷。 江意惜知道,宜昌大长公主非常喜欢吃南风阁的药膳,经常让人来买。他们两个来这里,应该是为彰显孝心亲自来买。 因为有郑璟,江意惜不愿意招呼郑婷婷。她刚想缩回头,郑婷婷就看到了她。 笑着招呼,“大嫂,真巧。” 江意惜也只得笑道,“婷婷,巧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家法 郑婷婷高兴地说,“我正好有事找大嫂,今天就看见了。” 郑璟和江洵也相视笑了笑。两人接触不多,但彼此印象都很好。 郑婷婷和郑璟先跟小二要了参茸药膳羊骨汤、花凋药膳虾,就去了江意惜的包厢。 郑婷婷看见江洵怀里抱着孩子,笑眯了眼,“小存存也在,快,让我抱抱。” 她逗了一会小存存,把孩子还给江洵,对江意惜说道,“我和我大哥过几天要去看珍宝。天气再冷些,就见不到她了。” 江意惜也想去看望李珍宝,却没想过约郑家姐弟一起去。 江洵听了笑道,“什么时候去,我请假,一起去。” 他也想去看望李珍宝,更是在找一切机会多跟郑玉结交。 郑璟没言语。论亲戚关系,他跟李珍宝是远房表兄妹。但他同李珍宝没近距离接触过,只远远看过几次,觉得那个小妮子古灵精怪,厉害得紧。 江意惜道,“那就十五那天吧,我们早些去……” 江洵又把小存存放在桌子上,开始教他练武,逗得郑璟和郑婷婷大笑。 江意惜余光看着郑璟。这孩子话不多,矜贵清高,但笑容灿烂,眼神清澈,跟他那个阴郁的母亲一点不一样,像郑家人多些。 看到那两个一动一静的大男孩,江意惜心中颇多感慨。这两个都是她的弟弟,一个同母,一个同父。一个跟她一起长大,姐弟二人同甘共苦,感情笃深。一个相见不相识,永不会相认…… 两罐药膳做好,郑婷婷和郑璟匆匆回府,他们要赶在晚饭前回去。 吃饭的时候,黄妈妈抱着小存存去另一间屋喂奶,姐弟两个才说了一下江家的事。 江意言去庵堂看过周氏后,回来就偷偷在大夫人要路过的地方洒了油,应该是周氏挑唆她做的。 之所以断定是她做的,是因为有人看到她那天早上拿着一个茶盅在那里出现过…… 江意惜暗哼。江意言又蠢又坏,还真比不上孟华。孟华之前恨孟辞墨几人,也只是嘴巴厉害,说话刻薄,并不敢动手。知道付氏的所做所为后,也认为是付氏做错事,老实下来,认清自己的形势后,开始谋划对自己最利的路走。 付氏虽然比周氏做了更多坏事,但对儿女的安排却比周氏好多了。她坏,却不愿意儿女跟着她一起坏。死之前,还把孟辞羽的路铺好。 而周氏,她难道不知道江意言做了那件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为了泄私愤,不惜搭进亲闺女的后半生…… “江大夫人如今都恨死江意言了,老太太和江伯爷急着给江意言找婆家。这位大伯娘比之前的周氏好多了,做事公允,没有歪心,却被江意言害得不轻。等到江意言嫁出去,家里就能彻底清静了。” 江洵同情江大夫人,又特别讨厌江意言,巴不得她明天就嫁人。 为了江洵的日子好过,那位江大夫人嫁进江家后,江意惜让人给她送过多次东西。她也会做人,对江洵很照顾,衣食住行都打理得非常好,江意惜姐弟也记了她的情。 吃完饭已是暮色四合,几人出酒楼各回各家。 回到浮生居,江意惜跟孟辞墨讲了遇到成国公的事。 孟辞墨扯着嘴角坏笑了下,这的确是孟道明做得出来的事。 如今孟辞墨在忙公务和为平王办事,老爷子的心思都用在孟辞羽身上,都没精力去注意成国公。付氏刚死没多久,那些不好听的传言还没散去,却不想他又耐不住寂静了。 孟家家规不许置外室。 付氏的事闹出来成国公受了大打击,又被降了职,老爷子就只抽了他十马鞭,并没有狠揍他。若那个女人真是他的外室,当家人敢率先违反家规,老爷子肯定会狠狠收拾他。 孟辞墨的心早被那个父亲伤透了,他做了任何丢脸事,孟辞墨都不会觉得丢了自己的脸。 他说道,“我会跟祖父透一下。” 祖父派人去调查,成国公挨揍也不关自己和自己媳妇一点事。 九月十九晚上,老国公和成国公、孟辞墨、孟辞晏都没回来吃晚饭。孟辞墨和孟辞晏是还没赶回来,老爷子和成国公都说有事要办。 晚饭还没吃完,外院的婆子就飞奔来福安堂禀报。 婆子跑得一头汗,喘着粗气说,“老夫人,老公爷和国公爷回府了,他们直接进了外书房,老公爷让人去祠堂请‘家法’,说,说要打死国公爷呢。” 孟家“家法”是军棍。 到目前为止,这是老爷子第一次请“家法”,之前再生气都是用马鞭教训儿孙。 二老爷惊道,“为什么?” “奴才不知。” 老太太不知大儿子又惹了什么天大的惹事,怕他被老爷子打死,着急道,“老二,快,去外院。” 二老爷扶着老太太去坐轿,孟辞阅紧跟其后。 饭也吃不能吃了,女人孩子不敢多说,都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江意惜表面不显,心里了然。 那个女人的确是成国公置的外室无疑了。 每个院子都悄悄让人去二门附近打听。 水萍回来禀报说,老太太连外书房的门都没进去,就被孟辞阅送回福安堂,二老爷倒是进去了。 等到晚上亥时末,孟辞墨才一身疲惫回到浮生居。 江意惜亲自去净房给他洗头。见他疲倦,还给他按摩了头部。孟辞墨极是享受,“嗯”出了声。 两人出来,饭菜已经摆上菜。今天老子挨打,下人没好上酒。 江意惜晚上没吃饱,陪他吃着饭。 孟辞墨道,“祖父气得不轻,打了他几十杖,打得皮开肉绽,起码半个月下不了地。若不是先有二叔拦着,后又有我们劝着,祖父真的会把他打死。” 老爷子生气不是他找女人,而是他做为当家人,明知故犯,带头违反家规。做为父亲,儿子女儿还没从痛苦中走出来,不知关心,却自己出去找乐子…… 这次连带老太太一起骂了进去,说这个逆子如此不争气,就有老太婆娇惯的原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又看好一个媳妇 老爷子还放出狠话,若孟道明再胡闹,直接打残,让他爵位官位都保不住。 成国公这次是真吓着了,痛哭求饶。 老爷子还会趁成国公养伤的时候,把外院的管事重新换了。以后,成国公只是对外的成国公府当家人,而实际上是卸任了多年的老爷子,老爷子之后是孟辞墨,再之后是二老爷,他们三个之后才是成国公…… 二老爷虽然能力一般,但听说,不惹事,老爷子还是愿意用他。 孟辞墨的笑又灿烂起来,“祖父又给我爹看好一个媳妇。他已经写了信,明天就让人送去吴城。” 江意惜道,“看你高兴的,万一娶个糟心媳妇,更闹心。” 孟辞墨道,“是吴城水军刘总兵的女儿,今年二十八岁。刘姑姑前几年我曾经见过一次,身材高挑,力大如牛,豪爽仗义。就是好妒,特别不喜欢先夫君偷偷找女人,夫妻两人经常打架,后来合离了……” 刘氏因为身材高大不容易找到门当户对的男人,刘总兵就把她嫁给一个出身寒门又长相清秀的牛把总,并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牛把总凭着老丈人官越做越大,渐渐开始嫌弃刘氏高壮,又没生出儿子,就偷偷在外面找娇娇弱弱的小娘子。 刘氏知道后跟牛将军大打出手,打得牛将军到处躲。牛将军老实一段时间,过后又继续找。这样打打闹闹几年,牛将军已经在外面有了两个庶子一个庶女。刘氏失望彻底,提出合离。 他们两人的事也是吴城一带的谈资,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刘氏不对,好妒,生不出儿子,还敢打男人,应该直接休了。 刘总兵也知道自己女儿不占理,对牛将军提出的唯一条件是把外孙女一起接回来。牛将军同意了,刘总兵也就没找牛将军的晦气。 还真是个妙人儿。 江意惜说道,“国公爷不会喜欢吧?” 孟辞墨道,“祖父定下,他喜不喜欢都要娶。其实刘姑姑长得不错,性格也好,爱说爱笑,心里不藏事,不像有些姑娘那样爱装。就是个子高些,比我矮了不到两寸,只比国公爷矮一点。刘总兵也豪爽仗义,胸襟坦荡,我祖父非常欣赏他……” 江意惜想起来了,老国公之前说过吴城的一个老部下偶尔会给他带东西,包括吴湖明前龙井。那个老部下就应该是这位刘总兵。 老爷子是要找个厉害媳妇把大儿子管着,不求他出息,只要他不惹事……而孟家也有刘家看上的理由,不需要刘家姑娘生儿子,还有不许纳妾、不许置外室的家规,有大家长的支持…… 成国公正当壮年,肯定要找媳妇。找个这样的,比找那些心眼多爱耍手段的女人强多了。 想像着成国公被媳妇追着打,江意惜不厚道地笑起来。 孟辞墨见小媳妇乐得欢,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悄声问道,“那个干净了吗?” 一直蹲在炕头的花花喵喵叫了几声,“听得正高兴,又说到了那上面。还说你爹好色,你也一样。” 叫完跳下地,找水清洗脸刷牙去了。 江意惜的笑声更大。 孟辞墨还以为她在笑成国公和刘姑姑,提醒道,“诶,诶,你可是儿媳妇,想什么呢。” 江意惜方收敛笑容,说道,“今天还有点,明天应该可以了。” 次日一早,孟辞墨和江意惜都早早起来,一个晨练,一个去小厨房。 老太太一吓一气,身体肯定吃不消,江意惜要亲自煲汤和做点心孝敬老夫妇。 她心里偷着乐。老国公身体这样好,六十多岁还能拿着军棍把儿子打得起不来,都是自己时时给他老人家尽补补的。 做好吃完早饭,还不到辰时,孟辞墨带着拿了食盒的梅香去外院。老爷子这段时间都在外院歇息,既要看儿子,还要看孙子。 早年没时间管儿孙,老了一起管。 孟辞墨还不得不去成国公跟前尽孝,守在床前为他端茶倒水。 江意惜则带着花花和还睡着的小存存去了福安堂。老太太心情不好,让他们去解闷儿。 老太太还没起身,卧房门关着。家里的女卷孩子都候在侧屋,连怀孕的二奶奶和孟华都来了。 听说江氏拿补汤来了,老太太让人服侍穿衣裳。 她出来喝了补汤,方觉胸口没有那么紧。再看到一熘站在炕前的小五、小安安、小花花、被乳娘抱着的小存存,心里又高兴起来。 大儿子不懂事,连只猫都不如。可后人们懂事,孟家会越来越好。 连小存存都会看脸色。之前老太太沉着脸,他吓得一声不敢吭,见太祖母有了笑脸,马上咯咯笑出了声。 把孩子和花花留在福安堂,江意惜和二夫人、孟夫人去议事堂处理家事。 午时初,江意惜刚回到浮生居,一个外院婆子就领来两个和尚。小和尚江意惜认识,是戒九。 大和尚站在院子里没进屋,只是把挑着的两筐茶叶交给婆子。婆子和丫头都被他的样子吓得一跳,离他远远的。 江意惜知道戒九跟愚和出门云游去了。 笑道,“愚和大师回来了?” 戒九合手什道道,“阿弥陀佛,贫僧师父回来了。师父还在外面收了一个徒弟,呵呵,是贫僧的师弟,叫戒十。师父说,戒十师弟是他的关门弟子,以后不会再收徒弟了。” 他指指地下放的两个大筐说,“贫僧师父说女施主的好茶应该喝完了,又让贫僧和师弟送了这么多好茶过来,顺便再要些素点回去。” 江意惜往窗外看了一眼,一个和尚站在外面。那个和尚三十左右,长得魁梧健壮,络腮胡,四方大脸,铜铃一样的圆眼睛露着凶光,左脸还有一道长疤。 哪怕隔了两辈子,江意惜还是吓了一跳。 江意惜强把惊讶声压下,垂目敛去眼里的惊涛骇浪。 待平静下心绪,江意惜才低声说道,“大师收了那个人当弟子?可我哪怕是凡夫俗子,也看得出那位戒十师父不像佛门中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切都变了 戒九明白江意惜的意思,许多人都不解。 他笑了一下,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不能以貌取人。贫僧师父带贫僧云游到广东海县时,化缘到了师弟的家里。师弟俗名樊魁,母亲病重,治了多年未治愈。师父说师弟跟佛门有缘,若师父治好那位女施主的病,师弟就拜他为师,归依佛门,一心向善。师弟同意了,师父一个月治好了他母亲的顽疾,师弟依诺剃度出家……” 的确是他。 江意惜笑道,“做素点要些时间,两位师父稍候,顺便在这里吃顿斋饭。” 让临香请戒九和戒十去东厢耳房喝茶,她去小厨房做素点及斋饭。 那个和尚江意惜前世见过,樊魁这个名字江意惜前世听过,原来他们是同一人。 前世建荣十七年,也就是江意意惜当姑子的第一年,庵堂来了一个上香的人。那个人极其虔诚,从山下一跪一磕头来到庵堂。 他对主持说,他小时候母亲为了救他被蛇咬了腿。小腿肿得比大腿还粗,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看好。如今越来越严重,已经全身浮肿。他听信老家的一位和尚指点,一路往北拜菩萨,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就一路北上,有寺庙就拜,等拜到晋和朝最北边的辽城就返回,因为再往北的地方不供奉佛爷菩萨。 那个人长得极凶,模样到现在江意惜都记得,就是那个叫戒十的和尚。 而樊魁,是前世建荣十九年,她死的那一年,湖广一带遭灾,灾后灾民造反。他们逐步把势力扩大至三个省份,朝廷派重兵镇压,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把逆贼消灭,死于战乱的人无数。 那时她虽然已经出家,还是听说了一些消息。有香客说的,也有后来沉老神医说的,江洵死前来看她也会说一些。江洵还专门说了一位郑小将军在平叛中阵亡,他的死让孟辞墨和偶尔教他武功的孟连山悲痛万分…… 郑小将军,他的死让孟辞墨悲痛万分……现在想来应该是郑玉。 郑玉是孟辞墨的好朋友,若前世他一直留在京城,孟辞墨也不会那么孤助无援。 不提郑玉与孟辞墨和李珍宝的关系,也不提他是郑婷婷的大哥,光是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好的有为青年年纪轻轻送命,江意惜也觉得可惜…… 造反的头头就叫樊魁。那个人穷凶极恶,力大无穷。据说他是个大孝子,老母病死已让他怒不可遏,后妻儿又在在灾荒中饿死,气得领人造反,被朝廷抓住后押回京城判凌迟处死。 前世打仗的那两年,只要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一说“樊魁来了”,小孩子立马听话。 樊魁死后不久,孟辞墨自杀,江意惜重生。 前世没有眼泪水,愚和大师治不了他母亲的病。而这一世花花的到来,愚和大师得以提前把樊魁点化,让他当了和尚,不知他是否能永远一心向善,放下屠刀。 江意惜心里高兴,花花和自己也为天下苍生做了好事。 江意惜把点心烤进焖炉,斋饭也做好了,让人拿去给那两个大小和尚吃。她回了卧房插上门,把她之前用光珠照过的茶叶拿出来。觉得有些少,又拿出光珠处理了一些茶叶。 未时,戒九和挑着两个大筐的戒十离开浮生居。他们刚走到院门口,就跟两位小贵客相遇。 那两个孩子一看戒十,都吓得一个趔趄,慌忙抓紧下人的衣袖。 两人来到外院,又去外书房跟老国公告辞。 此时外书书房坐了两位贵客,是文王李绍和雍王世子李凯。 老爷子和孟辞墨、二老爷都十分纳闷,他们跟那二位少有来往,他们怎么会突然上门拜访?而且,一看就是文王要来,硬把李凯拉来的。 几人没话找话地说笑着。 戒九笑道,“老施主,贫僧打扰了,感谢!” 戒十望天,一言不发。 送走两个和尚,老国公笑道,“机缘巧合,愚和大师去辞墨媳妇的庄子化缘,特别喜欢她做的素点,偶尔便会来要一些。” 文王笑道,“孟少夫人善美食,本王听说宜昌皇姑也特别喜欢她煲的药膳。” 孟辞墨谦虚道,“要说善美食,谁也比不上珍宝郡主。” 李凯最喜欢听别人夸妹妹,听孟辞墨这么一说,立即眉开眼笑,接话说起了妹妹如何美丽聪慧,无人能及。 文王想多打听一些事插不上话,又不愿意引起别人的注意,气得拳头在袖子里握了又握。 怎么会这样,一切都变了…… 前几天,他派去跟踪樊魁的人回京禀报,樊魁的母亲被愚和大师把顽疾治好了,樊魁居然剃度出家,还当了愚和老和尚的关门弟子。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等到明年遭灾,而是早些施恩把樊魁收拢过来,再悄悄把那个老太婆弄死…… 浮生居里,孩子们的笑闹声和猫叫鸟鸣声不时响起。 厅屋里,两个孩子吃着刚做好的点心,他们吃一点,再喂花花和啾啾吃一点,然后看一猫一鸟耍宝。 他们看得高兴,黄妈妈怀里的小存存也看得高兴,又吼又叫,声音一点不比他们的小。 江意惜非常纳闷,怎么李娇和李凯来了她家。若他们跟着李珍宝来玩还想得通,可跟着文王和李凯这两个爱看戏的人来,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套了几句话便得知,是李娇想看花花和啾啾,文王爱女心切,就要带她来看。又觉得一个人不好玩,去雍王府叫李凯。李凯不愿意,说看猫看鸟不如看戏,可文王硬把他请来了…… 文王是几个皇子里最不得宠的,虽然贵为亲王,在皇上和太后的眼里,还真比不上雍王世子李凯。为了闺女,能硬把李凯“请”来孟府,也的确把这个独女宠到天上去了。 酉时初,前院婆子才来说,文王和李世子要走了,请小郡主和小公子去前院。 江意惜送了他们一人一盒点心,带着花花和啾啾、存存把他们送出浮生居。 第二百七十章 找到好人家 送走小贵客,江意惜带着存存和花花去了福安堂。 老爷子晚饭也没过来吃,二老爷等几个成年男人都在前院陪他。 老太太唉声叹气,在晚辈的劝解下只喝了碗汤。下人服侍老太太上了床,众人候在侧屋,听到老太太睡熟,才各回各院。 江意惜等到亥时末,也没等到孟辞墨回来。 孟辞墨盼了十天,按理今天晚上会想尽办法回来抱媳妇。他没回,说明被成国公缠得回不来。 江意惜也失望得不行,独自上床歇息。心里暗骂成国公“老不修”,自己日子不好过,还要折腾得儿子不好过。 长夜漫漫,江意惜辗转反恻睡不着,连府外隐隐的打更声都听得异常清楚。不只是想孟辞墨,那种许久没出现的不踏实感又油然而生,眼前时时出现那张恐怖的脸。 直到下半夜,她才迷迷湖湖睡着。梦里,孟辞墨回来了,那两片温暖湿润的薄唇在她脸上游离…… 梦境越来越真切,能听得见喘息声,感觉得到鼻吸的灼热。 江意惜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真是孟辞墨回来了。 她心下欢喜,都囔道,“回来了?” 孟辞墨喉咙里笑着咕噜两声,“嗯,已经寅时初了,完了我就去营里。” “你夜里没睡?” “嘘,集中精力,再给我生个跟你一样漂亮的闺女……” 完事后,孟辞墨急匆匆洗漱完,江意惜亲自服侍他穿上戎装。 孟辞墨一看就整宿未睡,眼里有血丝,一脸疲惫。但表情轻松,很满足的样子。 江意惜心疼道,“国公爷也真是,他知道你大早上要回营,怎么能让你服侍一宿。” 孟辞墨也气得要命。成国公一会儿喊痛一会儿要喝水,还时不时睁开眼睛看他走没走。若不是知道他要回营,现在都不会放他出来。 孟辞墨心里再不耐烦也得忍着。孟辞羽托病不能出门,大姐和孟华是女卷,他若再不服侍床边,恐遭诟病。 他笑道,“无事,之前打仗有时候几天几夜不能睡觉。” 二人携手走出院门。 夜色茫茫,晚秋的风已经有了寒意,半轮明月斜挂天边。 直至看不到那个身影了,江意惜才紧了紧领子,去了后院小厨房。 老太太身体康复前,她每天都要煲汤尽孝。做给别人看,补汤还不能少了成国公的。 下晌,江意惜让人去前院把老国公请来,送了她两斤愚和大师“送”的好茶。 又有这种好茶喝了,老爷子阴沉的脸有了一丝笑意。 江意惜亲手奉上茶水,说了一下戒十的事。今天早上跟孟辞墨忙活那件事,没来得及说。 她当然不能说前世樊魁造反,而是说愚和大师曾经说过有人会造反的预言。愚和大师出去云游,治好了樊魁母亲的顽疾,前提是樊魁出家,让他一心向善。 江意惜看樊魁的面相不善,怀疑樊魁会不会跟造反有关,愚和大师收他当弟子是想釜底抽薪,先把参与的人弄进佛门。但是,敢造反肯定有同伙…… 老爷子对战争比一般人更敏感。他猜测,愚和大师把这话透露给孙媳妇,还专门让戒十来这里送茶,是不是在拐弯暗示自己什么。 他说道,“我知道了,会派人去樊魁的老家调查……” 老爷子重视这件事了,江意惜便撂开了手。 这段时间成国公府的气氛非常压抑,连孟辞令和孟照安这两个小娃娃都不敢当众笑,只有小存存快乐而茁壮地成长着。 十月中旬,成国公伤好能上衙了,老太太的身体在江意惜的调养下也大好起来。 李珍宝又开始长时间泡药浴,不能再见外人。今年李珍宝的情况比往年都要好,泡药浴大多时间是清醒的。 身体状况是好些了,但这种清醒对李珍宝的精神更是一种考验和摧残。江意惜非常心疼,每隔几天就会让人送一次补汤和点心过去。 小存存满半岁了。小家伙长得比一般孩子要高要漂亮,也聪明得多。不仅会坐,会翻身,还会爬。 老夫妇都非常喜欢小家伙,觉得孟辞墨小时候就应该这么聪明,否则也不会极有心眼地发现付氏的不慈,不听那些恶奴挑唆做坏事……可惜那时一个忙,一个身体不好,都没注意他是如何长大的。 江意惜暗道,老爷子不在家没法子,而老太太,身体再不好也把孟辞羽宠上了天。她没多注意孟辞墨,还是因为不喜欢他。 之前,老太太最喜欢的儿子是长子,最喜欢的孙子就是三孙。可惜这两个都不顶事,一遇逆境就意志消沉,甚至以烂为烂。 老太太也觉得对不起大孙子,赏了小存存不少好东西当补偿。老爷子就更不用说了,进内院第一是看小存存,第二是侍弄花草,第三才是跟老太太和其他晚辈见见面。 十七下晌未时末,老爷子又来了浮生堂。还带来一篮子波斯枣。说郑吉让人送来的,他让人每个院子送了一篮子。 他抱着小存哥儿逗弄了一阵,江意惜亲自把茶奉给他。 下人退下后,老爷子才说道,“郑吉给华丫头看了户好人家……” 后生名叫蒋昌,也是军人,长得不错,十九岁,在守军中任七品把总。 他父亲蒋凡之前在老爷子手下做事,军户出身,从新兵蛋子升到五品千总,得以摆脱军户身份。可惜五年前在大战中失去右臂,如今荣养在家。蒋凡憨厚不怕死,老爷子对他的印象很好,现在还记得…… 老爷子爽朗地笑了几声,看似对蒋昌非常满意。 “过两天就让辞阅亲自去一趟雍城。若是那个后生的确不错,就把华丫头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们。他们若不愿意也不要为难他们,但决不许把这些情况说出去。若他们愿意,就把那桩亲事定下。 “辞阅再在那里帮他们买宅子置产。明年春天华丫头嫁过去,辞羽送嫁。今后两兄妹改换名子,生活在那片天地。其实,相比京城和雍城,我更喜欢那里,天高地远,民风开化,没有这么多束缚……”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娶也得娶 雍城在晋和朝西北部,属于西庆州,却并不在边陲。远离京城,又不怕鞑子来犯,老爷子的几个亲信都在那里当权…… 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老爷子为了那两人真是煞费苦心。当然,郑吉也会看人。 江意惜没说话,默默地听着。 对普通姑娘来说,蒋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身材高大,性格憨厚,父母宽厚和善,家有薄资…… 但是,孟华是成国公之女,太师孙女,之前眼高于顶,看上的都是豪门大户中的青年才俊。 真正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其中落差可想而知,孟华能心甘情愿吗? 孟华跟孟辞羽不一样,老爷子不会强迫她生活在那个地方,嫁给那个男人。 老爷子去了福安堂,把孟华叫过去,同老太太一起讲了蒋昌的情况。 孟华当即表示愿意。据说,孟华回流丹院后哭了整整一夜。这是埋藏了过去所有美好的愿望和期盼吧? 江意惜听说后,也不得不佩服那个丫头。她不像自己重生过一次,把所有事都看透想透。她才十五岁,之前一直娇生惯养,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比她的父兄有担当多了。 他们兄妹去雍城是秘密,不能从京城带太多东西。之前付氏嫁妆里的田地实物要变换成金银,兄妹二人各一半。留一部分在他们手里,另一部分在雍城一带置产。 孟家还会给孟华两万两银子,是孟家给她的嫁妆。再给孟辞羽五万两银子,其中两万两聘礼银子,三万两分家银子。 老爷子担心孟辞羽心性不定,孟家给的五万两银子暂时不会交到他手里,而是由二老爷和孟辞墨共同保管,等到他定性后或是三十岁后再给。 放出的风是,老爷子正托人在老家陕西一带给孟华找人家,或许孟辞羽也会回老家。 江意惜忙着为那兄妹二人凑银子,转眼到了冬月初。 初六这天下晌,老爷子收到了刘总兵的回信和信物。刘总兵同意把合离女儿刘恬许配给孟道明,刘恬也十分愿意。 刘恬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带着十二岁的闺女牛绣一起来孟家生活,将来把闺女嫁在京城。 这点老爷子没有任何异议,他拿着信和信物去了福安堂。 福安堂东侧屋正热闹,除了孟华没来,其他女卷孩子都在这里凑趣儿。 老爷子把信给老太太,老太太才知道老头儿瞒着她给大儿子说了一门亲事。 老太太虽然没见过刘恬,但见过刘总兵及其夫人,说道,“刘总兵两口子都长得黑黑壮壮,他家的闺女……还那么大岁数了。大儿特别爱好,他能愿意吗?别害了刘氏。” 当初,孟道明听说曲家姑娘长得好,天天缠着母亲去曲家说亲。老夫人不愿意,觉得曲家门户低。后来曲家大姑娘成了太子良媛,老夫人就更不愿意了,因为老国公不许自家子孙占队。 孟道明用“要上战场”才让老夫人同意。后来他又被付妖精迷惑,把好不容易求来的曲氏丢在脑后。 现在让他娶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他能愿意吗? 老爷子沉脸说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他不娶也得娶。若再敢做妖,看我怎么收拾他。哼,刘氏可不是软弱的曲氏……” 晚辈们不好再听下去,起身去了厅屋。 江意惜看出来,除了孟辞令和孟照安、小存存三个小豆丁外,其他人都有看热闹的兴奋之色,立着耳朵仔细听侧屋的动静。 她暗乐,谢道明的人缘关系可见一般。 不多时,成国公和二老爷下衙回来见女卷孩子都呆在厅屋,愣了愣。 二老爷问道,“你们怎么没进屋服侍父亲母亲?” 二夫人看了成国公一眼,对二老爷笑道,“公爹婆婆在商议要事,我们……” 成国公和二老爷听了,急急去了侧屋。 不多时,就听见成国公的大嗓门,“爹,刘大骆驼的闺女,我不娶……” 一声清脆的瓷响声,老爷子砸了茶盅,喝道,“你敢……” 孟辞令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瘪着嘴不敢支声。孟照安也吓得紧紧抓住二奶奶的衣裳。 二夫人起身,带着众人避去西侧屋。 不多时,二老爷走过来,让他们回自己院子吃饭,他们哥俩陪老夫妇。 路上,二奶奶悄声问江意惜,“大嫂,你说大伯父会娶那个人吗?” 按理,江意惜该说“不知”,毕竟成国公是她的公爹。 但江意惜就是说了,“咱们家,谁能违背祖父的意思?” 二奶奶抿嘴笑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呵呵,大伯父有福了,一个姿色绝艳,一个风情万种,如今又来了个……” 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红着脸住了嘴。 次日早上,晚辈们去福安堂安请。 老太太神色恹恹,还是对江意惜说道,“我们要请媒人去吴城说亲。准备厚礼,要送刘亲家。” 江意惜问道,“按惯例准备吗?” 老太太道,“老公爷的意思是,再加厚五成。还有,把正院拾掇出来,除了上房刘家运家具过来,其他屋里的摆设尽量大气些,不要付氏在时的调调。另外,再收拾一处院子给牛小丫头住。抓紧时间,老公爷的意思是,等到付氏死了满一年,明年六月你公爹就把刘氏娶过来。” 江意惜腹诽,自己还要给孟道明准备婚事。却也只得点头应是。 成国公要娶吴城刘总兵之女的消息立即在成国公府传开了。 流丹院里,李嬷嬷小心翼翼把这个话跟孟华说了。 还劝道,“姑娘莫难过,男人都这样。” 孟华摇头苦笑道,“我早对我爹没有念想了。当时他迎娶我娘时,曲氏也刚死了一年。他都恨死我娘了,还巴望着他记着那分情?” 李嬷嬷又道,“听说那位力大如牛,国公爷不愿意,是老公爷硬压着娶的。” “管他愿不愿意,再过几个月,这世上就没有孟华这个人了。你也拘着咱们院子里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们的人不要出去多嘴。” 第二百七十二章 求上门 忙到晌午,江意惜才从议事堂匆匆往浮生居走去。她觉得非常疲倦,想睡觉。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水灵给她打着伞。 看到娘亲回来了,黄妈妈怀里的小存存“啊啊”叫着在向娘亲伸出手要抱抱。 江意惜在铜盆里净了手,才笑着抱过小存存,在他的小脸上亲一口。 丫头把五菜一汤摆上炕几,其中包括一条松鼠鱼。 松鼠鱼是浮生堂小厨房做的,没有新鲜番茄,用的是番茄酱。做了两条,一条放去高几上,花花一下跳上高几,蹲着吃起来。 看到鱼,江意惜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腥味,一阵反胃。 她皱眉道,“把鱼撤下去。今天谁做的鱼,怎么这样腥。” 水灵赶紧把炕几上的鱼端出去,水清又过去把高几的鱼端出去,花花一路跟着跑出去。 吴嬷嬷纳闷道,“水珠做的,不腥啊。”她的眼里突然冒出精光,“大奶奶,你是不是又怀孕了?” 生了小存存后,江意惜的月信就不算很准。有时候会提前两天,有时候会推迟几天,今天距上次月事过了三十三天。 吴嬷嬷念叨过几次,让主子吃几副调月信的药。江意惜觉得眼泪水是最佳良药,胃里的光珠算得上仙丹,自己又没有大毛病,一直坚持没吃。 江意惜再想到这两天总是感到疲惫,也觉得有可能又怀孕了。笑道,“还不一定,暂时不要说出去。” 黄妈妈赶紧从江意惜怀里抱过小存存,笑道,“大奶奶可不要累着了。“ 饭后,江意惜为自己把了脉,没摸出滑脉。有可能时间还早她没摸出来,也有可能她真没怀孕。 她上床睡觉,刚睡着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怎么了?” 临香进来说道,“季嬷嬷来了,说宜昌大长公主突发眼疾,看不到了,又吵着眼睛痛。郑大姑娘和郑公子去福安堂求老夫人,希望大奶奶能去大长公主府看病。老公爷和老夫人都同意了,让大奶奶尽力。” 江意惜听郑婷婷说过,太医院的御医一直在给大长公主治眼睛,怎么会突然加重? 她不想去宜昌大长公主府,何况她现在有可能怀了孕。 她还有一次与水有关的大凶没过,之前一直怕付氏陷害,付氏已经死了。而前三次与水有关的事都与宜昌大长公主府有关,两次是在他们府出的事,一次是扈氏因为大长公主反对婚事而跳河自尽…… 但老国公和老太太都同意了,她不去也得去。今天只得去看看,治不治再说。 她刚把衣裳穿好,郑嬷嬷和郑璟就来了浮生居。 郑婷婷的眼睛都哭肿了,拉着江意惜的手说,“江二姐姐,上个月开始,我大伯祖母的眼睛就开始痛,头也昏得厉害,越来越严重,今天上午突然看不见了……御医说是青风内障。这段时间心疾也犯了,喘不上气,还晕厥过……” 现在才来求江意惜,也是没法子了。半个月前,郑婷婷就跟大长公主说让江意惜来试试。 何氏沉脸说道,“小丫头不知轻重,大长公主有多尊贵,能让人来试试?那江氏年纪轻轻,会的不过是些旁门左道,治的斗鸡眼和斜眼都不算正经疾病。大长公的病如此凶险,万一被她耽误了可怎生是好。还是应该找医术高的御医和正经大夫……” 看到何氏冷冷的眼神,郑婷婷不敢再说。她不明白,平时何氏不爱说话不爱拿主意,从来都是温温柔柔,怎么会如此严厉地阻止江意惜给大长公主看病。难不成真是自己不知轻重,让小小年纪的江意惜看病是耽误大长公主的病情? 郑婷婷便不敢再说,她也怕江意惜治不好,不仅自己被何氏怪罪,也连累了江意惜。 本来大长公主也想让江意惜来看看。可听到何氏说她治的都是斗鸡眼和斜眼这种病,也怕被耽误。 今天大长公主的眼睛突然看不见,这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老驸马又提起了江意惜,还让郑婷婷和郑璟一起去请,何氏不敢再拦…… 郑璟给江意惜作了个长揖,恳求道,“孟大嫂,求你了,我祖母痛得紧……”说到后面都有了哭声。 江意惜道,“我不敢说能治好大长公主,自当全力。” 外面风雪更大,狂风吹着窗纸“哗哗”响着。 江意惜穿着斗篷,手里拿着小炭炉,带着身手好的水灵和心细的梅香同郑婷婷和郑璟坐轿去了前院,又坐马车去大长公主府。 马车里,郑婷婷跟江意惜大概讲了大长公主的症状,江意惜觉得是青风内障无疑。 这个病严重了基本治不好,前世师父重点教过她这种病。就连师父都说过,他也没有把握能把患这种病的每一个人治好。 江意惜肯定自己能治好,就是要加这个世上不应该没有的东西。不过,江意惜目前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那个老太太治。 若论血缘关系,那个老太太是自己嫡嫡亲的亲祖母,无论如何她都该治。可是想到母亲曾经的绝望和痛不欲生,还有自己前世的倍受欺凌,她又不愿意治。 到了大长公主的正堂,侧屋坐着老驸马及几个不认识的人。 卧房里,郑夫人何氏和郑婷婷的娘谢氏服侍在床前,还有几个御医在忙碌。 宜昌大长公主躺在床上哼哼,眼睛闭着,瘦多了,脸色青白。这就是一个普通老太太,被疾病折磨得不成样子,跟之前那个威仪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江意惜的心竟然勐地一痛。 真是见了鬼了。 她摸了摸胸口,告戒自己不要心软。 何氏看到江意惜,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谢氏上前拉住江意惜的手说道,“好孩子,你看看,大长公主的病能不能治。” 郑璟来到床边,俯身在大长公主的耳边说道,“祖母,我和婷婷把孟大嫂请来了。” 几个御医看看江意惜,虽然没说话,耳里都有不屑。 江意惜解下斗篷,过去床边给大长公主把脉,再翻开她的眼皮看。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试一试 大长公主的眼疾的确是青风内障,还伴随着心疾。前一种病这些人束手无策,后一种病御医就能控制。 江意惜刚要把手收回来,大长公主就一把抓住她的手,闭着眼睛颤巍巍说道,“江小丫头,你又来看本宫了?本宫想再看看你的小模样,可惜看不到了,瞎了……” 说到后面,老太太的声音都哽咽起来。 江意惜安慰道,“大长公主保重身体,会好起来的。”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抽回来,又不好使劲抽。 大长公主又说道,“好生奇怪,我昨天梦到了吉儿,居然还梦到了你,终于想起你像谁了,像吉儿的小姑姑……” 话没说完,又张大嘴巴喘不上气来,善心疾的御医赶紧过来施针。 江意惜才得以离开床边。她脑子里快速转着,郑吉的小姑姑,就应该是郑老驸马和郑老少保的妹妹了。 她侧头看了何氏一眼,何氏正吃惊地看着她。见江意惜看过来,何氏赶紧转过头走去床头。 江意惜去了侧屋,何氏、谢氏、郑璟都跟了出来。 郑驸马起身问道,“江小丫头,大长公主的眼睛……” 江意惜说道,“是青风内障,已经到了晚期。” 这跟御医诊断的一样,几人脸上都透出绝望。 郑老驸马说道,“都说江小丫头有特殊本事,你还有没有治好的法子?” 江意惜沉思了片刻,才抬头说道,“不敢说有特殊本事,但若驸马爷信我,我姑且试上一试。” 郑老驸马又把几个善眼疾的御医招过来,“大长公主的眼疾,你们还有办法吗?” 几个御医躬身说道,“下官无能,只能尽量减少大长公主的痛苦,没有办法治愈青风内障,让大长公主重见光明。” 郑老驸马捏了捏拳头,那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大长公主身份贵重,不能害小丫头,规定期限,有好转就继续治,没有起色就停止,让御医接手。 刚才他也听到了大长公主的话,怪不得他觉得江小丫头面善,原来是像几十年前的小妹。现在看看,还真的有些像。 他还是非常感动。宜昌是真心对自己的,连他死了几十年的妹妹都还记得。 他对江意惜说道,“既然这样,江小丫头就试一试吧,期限为一个月……” 江意惜知道老爷子是为她考虑。说道,“这两天主要把大长公主的心疾控制住,下一步再主治眼睛。我准备准备,后日再来。” 郑婷婷送江意惜出去。 江意惜悄声问道,“郑将军的小姑姑……” 郑婷婷说道,“她是我的姑祖母,十五岁时仙逝了。”她又仔细看了看江意惜,不可思议道,“经伯祖母一说,我才发现咱们俩也有点像呢。” 江意惜似是无意地笑道,“你们郑家老祖宗和我们江家老祖宗有可能是亲戚。” 郑婷婷深以为然,“还真有可能,这么说来,我们两人是亲戚了。”又道,“前几天我大哥看了小珍宝回来说,小珍宝好可怜,隔了一道门都能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声。” 郑玉去看李珍宝之前还告诉了江意惜,江意惜托他带了补汤和点心去。 江意惜道,“有感觉总比没感觉强。虽然痛苦,病情总算有了缓解。” 出了垂花门,江意惜站下四处望着。 雪还下着,天空阴暗,树上房顶上都堆满了雪花。 江意惜指着一处院子说,“这里比我家人还少,显得更加空旷。那里是你的院子,对不对?” 郑婷婷点点头,指着一片片房顶说,“那处是吉叔和婶子的院子,那处是客人听戏的院子,那处挨着牡丹园,是大伯祖母赏牡丹的地方……” 江意惜已经猜测那个第二大的院子是何氏住的地方,只不过想再次确认一下。 回到成国公府已是暮色四合,灯笼在风雪中飘摇着。 江意惜直接坐轿去了福安堂。下了轿,水灵拎着羊角灯走前面,梅香扶着江意惜走在后面。 除了成国公和孟辞羽兄妹,在家的主子都在这里。 老两口坐在炕上,小存存坐在一旁跟花花玩得欢。 看到娘亲了,高兴地往炕沿爬来,嘴里“啊啊”叫着,一串银线流出来。 老爷子赶紧把抱进怀里,拿起拨浪鼓逗他。 花花也高兴,跳下炕,再跳进江意惜怀里。 江意惜乐呵呵地撸了它几下再把它放去炕上,给老两口见了礼,接过儿子坐下,说了宜昌大长公主的病情。 老爷子比老太太还忧心。孟郑两家是世交,他又佩服宜昌大长公主坚决不占队英王。还有一点,若大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郑吉也会被人诟病。他一直把郑吉当儿子,可舍不得他背付不孝的骂名。 大长公主病重,郑家肯定会给郑吉送信。他也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劝郑吉回家一趟。 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八年没回过京城了,连官员回京城考核都找借口推了。那个臭小子,这次比之前隔的时间还长。 最好能跟辞阅一起,赶在年前回来。孟辞阅去雍城,不仅要把那桩亲事定下来,还要帮着置产,所以耽误的时间比较多。 老爷子嘱咐道,“辞墨媳妇要尽心医治……” 他知道江意惜的真实水平。这个孙媳妇可是沉老神医的亲传弟子,连辞墨那么严重的眼疾都治好了。 饭后回到浮生居,江意惜悄悄跟花花布置了任务。 她有可能怀孕了,这个时期不管在那里都要注意安全。何氏已经怀疑她的身世,看样子把丈夫的冷漠和无情都恨在了她身上。万一何氏脑抽陷害她一把,那可得不偿失。 若是她不管大长公主,装病在家别人也没办法。但看到那个老太太,她还做不到完全坐视不理。 那么,就得让花花做个局了…… 花花听了江意惜的悄悄话,邪恶地叫了几声。天天呆在这个大宅子里太无趣,终于又有件好玩的事了。 次日,江意惜就让人去药堂买药,制特制药水。 这天还没有来月信,早孕反应虽然不强烈,还是有一些,让她更加肯定自己怀了孕。 第二百七十四章 撵路 傍晚,谢氏从自家赶到宜昌大长公主府。 她对一脸疲惫的何氏说道,“今天夜里我守着,你回去歇歇。” 白天,郑璟会守在大长公主身边尽孝,有时郑芳芳和郑晶晶也会来。何氏不仅白天要守,还要夜里和谢氏、郑婷婷轮流换班守。 虽然不像下人那样夜里不睡觉,却也睡不踏实。 何氏看了一眼床上的大长公主。经过御医调理,心疾得到控制,眼疾却没有一点起色。明天江意惜就要来治疗眼疾了。 最好的御医和大夫都没办法,江氏能有什么法子? 江氏…… 何氏的心沉了沉,敛去眼里的不甘,轻声对谢氏说道,“麻烦嫂子了。” 来到外面,看到晚霞铺满半个天际,融融暖色笼罩着这片望不到边的大宅子。 天大地大,她的天地只有这片宅子的二分之一。 在这方小天地里,服侍婆婆,教养儿子,数念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她知道,真正陪伴她和属于她的,只有这串珠子。 等到婆婆死了,儿子大了,自己也该进土了。继续陪伴自己的,依然这串珠子。 何氏右手摸摸左手腕上的念珠,快步走回自己院子。 院子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声音,比大长公主住的正堂还要静谧。所有下人走路都悄无声息,说话也是轻言细语。唯一一点动静,就是郑璟来请安的时候。 何氏净了手,丫头把茶奉上。 她没接茶,“唐嬷嬷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唐嬷嬷来到何氏身旁。 何氏问道,“原武襄伯夫人周氏在哪里出家?” 唐嬷嬷没想到夫人会问那个人,想了片刻才说道,“老奴摸约听说在京郊的那个庵堂,名字记不得了,明儿让唐贵去打听打听。” 唐贵是她的小儿子。 何氏道,“万不能让江家人察觉,去周氏的娘家打听。打听到了,你亲自去见她。一定要问详细,不要有丝毫遗漏……” 交待几句后,又道,“这事只限你和唐贵知道。” 唐嬷嬷的脸色越来越惊恐,点头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唐嬷嬷走后,何氏又取下念珠转起来。 晚上,江意惜和花花在炕上逗着小存存。 或许小存存也知道今天爹爹要回来,戌时该睡觉了依然兴奋。 黄妈妈伸手抱他,他“啊啊”叫着不让抱,还知道爬去炕里,求助地看着花花。 弟弟求助它而不是求助娘亲,花花被感动了,瞪着眼睛冲黄妈妈喵喵直叫,厉害得不得了。 江意惜笑道,“让他多玩一会儿。” 孟辞墨还没进屋,就能听见儿子的“咯咯”笑声,花花的喵喵叫声,间或有几声江意惜的温言软语。 汲汲营营,为的就是屋里那一幕。 他先在厅屋把身上烤暖和,净完手,才进侧屋把儿子抱起来。小存存搂着爹爹的脖子,哈哈声打得更响。 江意惜让下人把酒菜端上来。 跟爹爹亲热了一会儿,小存存心满意足由黄妈妈抱着去跨院歇息。 等到孟辞墨吃完饭,江意惜才说自己有可能又怀孕了。 孟辞墨大喜,可下一刻又听说江意惜要去给宜昌大长公主治眼疾。 “不行,你还有一次危险,我怕何氏对你不善。” 江意惜道,“别说现在还没确定怀没怀上,就是确定了,祖父也不可能让我坐视不管。即使我跟老太太没有感情,我也做不到不管她。昨天她拉着我的手,说她要瞎了,我莫名的有些不忍……放心,我不会每天去,隔几天去一次,会小心的。” 孟辞墨神色莫测,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会想办法给何氏娘家找些事。哪怕何氏不回娘家,也没有那么多心思算计你。” 宜昌大长公主府人口简单,想找事不容易,孟辞墨也不忍心找郑老驸马和郑璟的事,只有在何氏娘家想办法了。 江意惜不好说她有“神器”,笑道,“好。” 冬月初十上午,江意惜亲了亲孟照存,让人把小家伙送去福安堂玩。 她要去大长公主府,今天孟辞墨会陪着一起去。水灵拎着装了补汤和点心的食盒,梅香扶着江意惜,几人还没走出浮生居,花花就喵喵叫着奔出来。 它知道现在不能硬拉江意惜,抱着孟辞墨的一条腿喵喵直叫。 所有人都看出来它想去蹿门。 孟辞墨皱眉道,“我们是去看病,他们家也没有小孩子陪你玩。” 花花就是喵喵叫着不松爪。 孟辞墨没扯下来,又不敢太使劲,气得让人去掰根柳树枝,他要抽猫。 花花更委屈了,眼里包起了泪水。 江意惜道,“它要去就去吧,觉得不好玩自己回家。”又对花花说道,“不许淘气,敢淘气就再不让你去山里玩。” 花花点着小脑袋。 孟辞墨便没再言语。那么大的山,花花有本事跑进去再跑出来,成国公府到宜昌大长公主府的距离还不到五里。 小轿已经等在浮生居外,江意惜上轿,花花一下钻了进去。现在它与娘亲不能靠得太近,就非常自觉地蹲坐在轿门边。娘亲说了,若这次任务完成得好,再让它去山里玩两天。 去了外院,江意惜换乘男人抬的软轿。水灵和梅香坐马车,花花又跳上了马车。两个丫头已经得了主子吩咐,让花花趴在车窗上看外面记路。若它不想玩了,就自己回家。 来到宜昌大长公主府,郑璟等在角门门口迎接。 见孟辞墨也来了,郑璟又给他作揖表示感谢。 来到二门,江意惜换乘婆子抬的小轿,花花一哧熘跑没了。 孟辞墨几人都以为它不想在这里玩,自己回家了。 江意惜揭开轿帘一角往外看。不远处,一只花狸花一路跟着。等看到那个宅子了,江意惜咳嗽一声,给花花指了指那个方向。 厅堂里,坐着郑老驸马、郑老少保、郑统领、郑玉、郑敏,孟辞墨给几位长辈见了礼,坐在这里喝茶。 郑婷婷、郑芳芳、郑晶晶坐在侧屋里。 郑婷婷陪着江意惜进了卧房。里面有两个御医,何氏和谢氏都在,大长公主似乎睡得正熟。 除了郑吉,郑家两房的人都在这里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吓昏 谢氏很疲倦,悄声说道,“大长公主夜里没睡好,多梦,偶尔还喊眼睛痛,头昏。” 江意惜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刚把手搭在大长公主的手腕上,大长公主就说道,“吉儿,是吉儿回来了?” 江意惜笑道,“大长公主,是我,江氏。” 大长公主才清醒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失望道,“可不是,吉儿的手怎么会这么小。八年,不知他变成什么样了,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说着,就流出泪来。 郑璟赶紧握住她的手说道,“祖母,祖父已经写信给我爹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看你的。” 谢氏又说道,“江氏有特殊本事,说不定能治好你老人家的病。您不要太焦心了。” 何氏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看向江意惜。江意惜正好也看向她,她又赶紧把头转过去。 她眼里的冷意江意惜还是捕捉到了。 江意惜表示自己很冤枉,她也气郑吉两头辜负,她更不愿意当郑吉的女儿好不好。何氏要恨,不该恨她。 江意惜不好说自己能治好病,也不好说自己不能治好病,只得说道,“大长公主莫难过,听我祖父说,他也给郑将军写信了……我带了补汤过来,能缓解胸闷。” 大长公主知道江意惜煲的补汤好,由着谢氏和郑婷婷把她扶起来斜靠在床头,何氏喂她喝了一小碗。 江意惜开了药让人去煎,又用特制药汤给她洗眼睛,再是施针。 做完这些已经午时末,大长公主又睡着了。 厅堂的男人们都吃完了饭,几个女人和郑璟又出去吃饭。 桌上有一道清蒸桂鱼,江意惜又是一阵恶心。 很奇怪,这次她只对鱼味非常敏感,而对其它味道都没有特殊感觉。 见她这样,谢氏问道,“辞墨媳妇这是又有了?” 江意惜红了脸,悄声说道,“时间短,还不确定。” 谢氏让人把鱼撤下去,拉着她的手说道,“难为你了,小心些。” 饭后,江意惜跟郑老驸马等人说了一下治疗方桉,“眼睛要每天洗两次,我会告诉嬷嬷怎么洗,内服汤药我会看情况换。前三天每天施一次针,之后的一个月每隔四天施一次,一个月以后再看情况定……” 江意惜又教大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夏嬷嬷和王嬷嬷如何洗眼睛,“我即使不来,也会每天让人送药汤过来,隔了夜的不能用。” 江意惜和孟辞墨走的时候,大长公主府送了一车礼物。 回到成国公府,江意惜觉得非常疲倦,回浮生居歇息去了。 孟辞墨去了福安堂,跟老夫妇说了江意惜可能怀孕的事。 老太太一迭声地让人去请温御医来诊脉。 温御医精妇科,极浅的滑脉也能摸到。 傍晚时分温御医被请来,老太太亲自去了浮生居。 温御医诊过脉后笑道,“恭喜老太君,恭喜孟大奶奶,虽然滑脉很浅,还是摸到了。” 老太太高兴地赏了温御医五十两银子。 两老口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但宜昌大长公主的忙不能不帮,只得把抬轿的人换成最妥当的人。 孟辞墨又提议,抬轿的人不能换,哪怕是去了大长公主府,也得是他们。 老爷子道,“我会给驸马爷写信说明情况。” 子时,半轮明月升至中天,水一样的月光倾泄下来,把冬夜冲洗得更加寒冷和明亮。 宜昌大长公主府里,一只猫走在前头,后面跟了一群老鼠。它们悄无声息,队形整齐,穿过树林,走过墙根,来到一片宅子前。 猫咪跳上围墙,再跳下去,后面的老鼠爬上去再爬下来。 猫咪用小爪子往那扇小窗一指,老鼠呈一字队形往那扇小窗挺进……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宁静的夜空,“啊……鬼啊,怪物啊……” 浮生居里,在西厢房等到半夜花花还没回来,水灵和水清有些急切起来。可大奶奶怀孕了,又不敢拿这事去烦她。 突然听到一声猫叫,她们高兴地跑出屋,只见一只猫从围墙上跳下来,正是花花。 花花没理她们,往娘亲的小窗边跑去,被水灵一把抓住。 她小声说道,“大奶奶和世子爷歇息了,不许去烦他们。” 若只有娘亲一个人,花花肯定会不管不顾跑去告诉娘亲那个好消息。孟老大在,它就不愿意去了。由着水灵和水清把它洗干净,擦干毛毛,钻进被窝里睡觉。 寅时,江意惜还睡得香,孟辞墨悄悄起身。没敢在东侧屋吃早饭,而是让人摆在了西侧屋。 花花听到孟老大走了,悄悄去了娘亲的屋里。 它站在蹋板上立起身子,前爪把在床沿上轻轻叫了两声,“娘亲,醒醒。” 江意惜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花花正在冲她笑。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夜里让花花执行任务去了。 她问道,“怎么样,完成任务了吗?” 花花轻轻喵了几声,“嘻嘻,何婆子吓昏过去了。” 江意惜笑起来。那些贵妇娇贵,何氏的身体也不算很好,这么一吓,起码要病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她娘家也会牵扯她一部分精力。 江意惜笑道,“好儿子,过几天让吴有贵送你去乡下。” 还是困,她打了个哈欠,又躺下继续睡觉。 上午,浮生居门口来了一顶四人轿子,很宽敞,是老太太的专座。抬轿的是四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 江意惜坐上去,的确好过多了,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到了大长公主府,再一路到正堂,轿子和抬轿的人都没换。 轿子停下,梅香把江意惜扶下来。 卧房里,只有两个御医和谢氏、郑婷婷,郑璟也不在。 不知郑璟上学去了,还是去何氏床前尽孝了。 郑婷婷和下人轻声说了一下大长公主夜里的情况。 谢氏和郑婷婷把大长公主扶起来倚在床头,江意惜亲自喂补汤。 大长公主依然不敢睁眼睛,问道,“璟儿上学去了吧?课业重要,不要耽误久了。” 谢氏说道,“听您的吩咐,璟儿昨天下晌就去了国子监。弟妹也病了,过几天再来这里服侍你老人家。”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争不过 大长公主想到了什么,试图睁开眼睛,感到头昏,又闭紧了。 “何氏生病了?昨天夜里本宫隐约听到有人大喊大叫,像何氏的声音。” 大长公主的药有催眠作用,似梦似醒听见喊声,片刻后又沉睡过去。 “还有这样的事?”谢氏故作惊讶问另几人,“你们听到了吗,怎么回事?” 昨天她不在这里,守夜的是郑婷婷。 不过,她已经知道昨天夜里何氏像撞了邪,一会儿说有鬼爬上她的床,一会儿又说有耗子精爬床,而值夜的下人跑进去什么都没看到。 何氏吓病了,天不亮就去请了御医。御医说她寒邪入体,肺气失宣,以致产生幻觉…… 郑老驸马觉得大长公主本来就病重,再有人说家里闹鬼或是撞邪,不吉利。这件事不仅不能让大长公主知道,也不能传出去。 郑婷婷忙说道,“我没听见,你们听见了吗。” 夏嬷嬷几人也都摇头道,“奴才没听见。” 谢氏笑道,“许兴是你老人家做的梦。弟妹内向斯文,平时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怎么会大喊大叫。她得了风寒,卧床养病呢……” 大长公主就没再纠结这事。她拉出手来,“江小丫头,” 江意惜只得把一只手递到她手上。 大长公主捏着她软滑的手说道,“那种洗眼睛的药汤极好,洗后眼睛清凉舒坦,都没那么痛了,头也没那么晕了。” 谢氏又道,“辞墨媳妇是个好孩子。她刚刚怀孕,还要不辞劳苦来给你老人家治病。” 大长公主更感动了,手捏得更紧,“好孩子,谢谢你。之前本宫就看你面善,不仅觉得你是乖巧良善的好孩子,还有亲近之感。” 郑婷婷笑道,“当然有亲近之感了,我同江二姐姐也有些像呢。等伯祖母眼睛好了,再仔细瞧瞧。江二姐姐说,兴许咱们郑家老祖宗同他们江家老祖宗是亲戚。” 众人看看郑婷婷,又看看江意惜,都笑说,“真的有些像,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大长公很有些遗憾,叹道,“像有什么用,若她是本宫嫡嫡亲的亲孙女该多好。再不济,是婷丫头的亲姐姐也好啊。” 老太太的孩子话把众人说乐了。 谢氏笑道,“哎哟,我更巴不得。” 难得大长公主高兴,众人都凑着趣。 江意惜轻轻把手收回来。她不喜欢这个老太太,却不得不尽心医治她。 说笑几句后江意惜亲自给大长公主洗眼睛。把她的眼睛掰开一点缝,用蘸了药汤的棉签轻轻擦拭。 擦半刻钟即可。 之后做“眼针治疗”,就是针刺眼球周围和眼眶边缘的穴位。 这套针法是沉老神医自创,也就是别人没有使用过的。不仅要特殊的银针,施针人还必须胆大心细,技艺高超。 “眼针”用时一刻钟,为了避免打扰,除了谢氏和夏嬷嬷留下,其他人都避出卧房。 江意惜小心翼翼施着针,前额鼻尖渗出汗水都顾不得擦一下。 老太太则是连吓带怕,连那一点点疼痛都忽略了。她不敢动眼睛,不敢皱眉,甚至不敢叫出声,生怕把江小丫头吓着,手一偏或是把持不好力道,把她的眼睛彻底戳瞎。 屋里寂静无声,彷佛世界都静止了。 短短一刻钟像是过了许久,终于到时间了,拔出针,用布巾擦去长公主眼睛周围的小血点,江意惜才长松一口气。 谢氏和夏嬷嬷见了,也都吁出一口气。 “总算完了。” 江意惜掏出帕子擦干汗水,又开始在另几个穴位施针。这是一般性的针灸,把银针埋下即可。 她刚把针埋下,长公主就又伸出一只手来,嘴里喊着,“江小丫头。” 江意惜看看那只掌心有许多掌纹,却依旧白皙的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长公主握着那只小手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她就是想握着。甚至觉得,这只小手比婷婷的手还让她心暖……好生奇怪。 过了许久,大长公主讲起了郑吉。 “江小丫头还没见过我的吉儿。告诉你,吉儿长得非常俊俏,是郑家最漂亮的孩子,辞墨都不及他俊俏,武功也比他们好……” 郑婷婷玩笑道,“伯祖母,哪里有您这样夸儿子的,您应该说吉叔跟孟大哥一样俊俏。” 她的话逗乐了众人,大长公主也笑起来。 老太太笑着笑着,又溢出泪来。 “本宫没瞎的时候,骂他骂得多,实际上心里都是夸他的。现在瞎了,也想通了,想多夸夸他,再多看看他。他小时候特别讨人喜欢,连太后娘娘都说他孝顺懂事。皇上的几个表弟中,对他是头一份儿,说他熟读兵书,胸有韬略。 “唉,只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我们母子起了龃龉,本宫没再说过他的好,他也跟本宫置气到现在,这么多年没有回家看看我……” 谢氏忙阻止道,“大长公主……” 何氏虽然不在这里,但这话跟一个外人说,人家不听不好,听了也不好。 郑婷婷和另几个下人听了,知道这话她们不好听,都退去了侧屋。江意惜也想走,可她的手被大长公主握着,走不了。 大长公主顿了顿,又喃喃说道,“本宫后悔呀,早知道他这么决绝,就该妥协的。无论什么时候,当娘的都争不过儿子。本宫怎么那么傻,想了近二十近才想通这个理儿。” 谢氏用帕子给她擦了泪,劝道,“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死了,小叔的郁气无法释放,才这样的。等小叔回来,您老人家就不要再跟他刚着了,好好说话,兴许能把他留下……” 大长公主哽咽道,“即使他回来,本宫也看不见了。儿子变成什么样,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头上有没有白发,我这个当娘的都看不到了……” 谢氏和夏嬷嬷都流出了眼泪。 江意惜摸了摸肚子,也有了几分心酸。当母亲的,总是以自己的方式爱护儿女,哪里舍得跟儿女争。 鬼使神差,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江老太太刻薄的面孔。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后悔了 江意惜相信,不管江辰有多长时间没见过江老太太,江老太太都不会心软。 所以事情不是绝对的,不是每一个母亲对子女都无私,或者说不是每一个母亲对所有子女都有爱。 她的江辰爹爹那么好,那个亲娘居然一点不疼他……想到这些,江意惜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但愿江辰爹真的能在另一个世界跟扈氏娘相遇,相亲相爱,相互慰藉。 江意惜的目光又滑向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对儿子的爱肯定是真实的,多少年来一直殷殷盼着儿子归家。只不过,太强势的爱也会伤及子女,把他们越推越远…… 江意惜隙了隙嘴唇,什么话都没说。 谢氏劝道,“辞墨媳妇医术好,兴许能治好您的眼疾。” 夏嬷嬷也劝道,“老爷心里还是有您的,前些日子不是专门带了波斯枣和天竺薄纱回来?老爷这次回来,大长公主就不要刀子嘴豆腐心了,把您真实想法告诉他,没准老爷心一软,就留在您身边了……” 老太太没再言语。所有人都知道她听劝了,或者说后悔了。 忙完,已是午时。 谢氏等人服侍大长公主吃晌饭,郑婷婷请江意惜去厢房用饭。 江意惜并不想在这里吃饭,但此时是饭点,拒绝这份好意不礼貌。想着何氏现在想害自己也没精力,也就勉强吃了一点。 不是她过份小心,而是她如今怀着身孕,还有何氏那冰冷的眼神。虽然郑婷婷一直陪她吃饭,何氏不可能连着郑婷婷一起害,但有些药只对孕妇有害。 知道江意惜不能闻鱼味,没有鱼虾等菜,专门做了适合孕妇吃的燕窝等补品。 饭后回府,大长公主府又送了许多适合孕妇吃的补品。 吴嬷嬷服侍江意惜洗漱,脸笑成了包子。 “上午老太太就遣人把哥儿接去了福安堂,说等晚饭后跟大奶奶一起回来。花花也去了。” 她十分得意,老太爷老太太对自家哥儿的宠爱是独一份儿,连大少爷孟照安都比不上。 江意惜觉得特别疲倦,躺上床睡觉。 迷迷湖湖被啾啾的骂人声惊醒,“滚,回家,军棍侍候……” 声音略沙哑,颇有威严。 江意惜睁开眼睛,看到白色窗纸镀上了一层金光,外面冬阳正好。 又传来啾啾的声音,“滚,滚,出去,出去……” 这是郑吉的鸟儿,郑吉的声音,今天还给郑吉他娘看病了。过些时候,兴许还会跟郑吉碰面…… 见面就见面,不管自己像谁,都是江辰的女儿。哪怕郑吉有所怀疑,也坚决不认。 她坐起身问道,“谁又得罪啾啾了?” 水灵进屋说道,“啾啾的嘴越来越刁了,吃了几次琥珀核桃仁儿,就不吃一般核桃仁儿了。刚才喂它吃核桃,它不吃,还骂人。” 上午,大长公主也说了郑吉年少时喜欢吃琥珀核桃。 这只鸟儿还真像他。 江意惜说道,“以后就都给它吃琥珀核桃仁吧。” 水灵纳闷道,“大奶奶,你不是说不能惯着它吗?”下一刻又想通了,笑道,“大奶奶真好,不管是人是鸟还是猫,只要跟了大奶奶,就享福了,啥啥都要最好的。” 临香笑道,“瞧这嘴甜的。” 见吴嬷嬷走进来,又笑道,“嬷嬷有福,找了这么会说话的好儿媳。不要说大奶奶,就是我听了她的话都高兴。” 水灵被她们打趣惯了,红着脸服侍主子穿衣。 吴嬷嬷呵呵笑了几声,心里越发得意。还好自己眼神准,下手快,早早替儿子把她抢在手里。 之前江家人都说水灵缺心眼,她哪里缺心眼了?只不过拳头硬了些,脾气急了些。人好人坏,她比谁都分得清。还嘴甜,忠心,不仅讨了大奶奶的喜欢,连老公爷都喜欢得紧,如今还当上国公府世子奶奶的大丫头。 江家那些人都羡慕死了。 大奶奶还想培养她,将来成了亲生了娃,再回浮生居当管事娘子。等世子爷承了爵,水灵就是国公夫人最信任的管事娘子了,多了不起。 水香、临香也能干,可嫁的男人要跟着世子爷干大事,她们要管好自己的家,大奶奶不会让她们回来。而自己一家人都是服侍大奶奶的奴才,她希望自己老得动不了了,后人还能替自己继续在大奶奶身边服侍…… 江意惜刚把斗篷穿上,准备去福安堂,黄馨就来了。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一看就哭过。 江意惜把斗篷解下递给丫头,拉着小姑娘坐去炕上。 “馨儿怎么了,是黄家人又来找麻烦了?放心,祖父和祖母不会让你们回黄家。” 晋宁郡主派二儿媳妇来成国公府接黄馨回黄家玩,孟老太太连人都没见,直接拒了。 后来黄程又来过几次,不仅想接闺女回家,还想跟孟月见一面。老国公见过一次,骂了他还踢了他,之后连大门都不许黄家人进。 因为这事,黄侍郎去皇上面前告御状,晋宁郡主去太后娘娘面前哭诉,说孟家霸道不讲理,不许他们见黄家孩子。 皇上和太后都知道晋宁当初如何虐待孟月,并没有没帮黄家。 黄馨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件事。是,是,是,我说出来,大舅娘不要怪我才好。” 江意惜把她搂进怀里,笑道,“舅娘这么喜欢馨儿,当然不会怪罪。” 黄馨小声说道,“昨天,我听我娘和林嬷嬷在说悄悄话,我娘还哭了,怕得紧,又不敢跟别人说。” “什么事?” 小姑娘清澈的眸子盛满迷茫。 “我也不太懂,好像是二姨的嫁妆出了错,谁多要了银子。我娘怕得紧,怕闹出来长辈以为是她做的,又不敢得罪二外祖母。我跟我娘说,不管什么事都去跟大舅和大舅娘商量,他们不会嫌我们没用,还会帮着我们。林嬷嬷也劝我娘告诉你们,可我娘不愿意,怕你们为难……” 还怕你们嫌她没用,笨。 最后半句话小姑娘没敢说。 小姑娘说的不清不楚,江意惜还是想明白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唐突 江意惜怀孕,给孟华置办嫁妆的事主要由孟二夫人、孟月同外院几个管事一起张罗。因为孟辞阅带了大笔银钱去雍城置办田地宅子,孟二夫人便不好再多管置办嫁妆的事,让孟月主管。 因为孟华情况特殊,管事采买时以次充好。他们觉得孟华不会发现,哪怕发现也不怕。 这件事由孟月主管,孟华会认为是孟月恨付氏,伺机报复。以现在孟华的隐忍,又怕孟辞墨,再生气也只得哑吧吃黄莲,自己忍下。 而这么大的事管事肯定不敢自己做,有很大可能孟二夫人参与其中。 孟月和林嬷嬷发现了端倪,但怕得罪二房,不敢闹出来。不闹出来又害怕,怕万一长辈知道了以为是孟月贪墨…… 江意惜看看小姑娘,刚刚七岁的孩子,比她娘想得通透多了。 江意惜心里气闷,还是笑道,“好,我知道了,等你大舅回来,我会跟他商量怎么做,不会让你娘被人冤枉。” 这件事的确不好闹出来,若孟二夫人真的做了,闹出来对二老爷和二爷、四爷的面子不好看。 江意惜相信,他们三个还不致于把那点银子打上眼。经过老爷子的调教,他们比成国公顶用多了,是孟辞墨的好帮手。 她先悄悄派人调查,若二夫人真的参与了,再让孟辞墨悄悄告诉孟辞晏。由孟辞晏私下把事情摆平,填上亏空。也算给二房一个面子,给二夫人一个教训…… 管家的人总会落些好处,除了傻傻的孟月。哪怕拿着大笔银钱去雍城的孟辞阅,也会变相得些银子。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份,孟辞墨和江意惜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却不能你得了好处,还想着把污水泼给别人。不要以为她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 孟月的确不争气,但孟辞墨不许别人欺负她,那自己也不许别人欺负。 孟月好歹有了进步,发现了实物与价值不对等,有人贪墨。 江意惜让丫头给黄馨重新洗了脸,才同她一起去福安堂。 冬阳灿烂。虽没有暖意,但亮晃晃的让人舒适。 江意惜没坐轿子,牵着黄馨慢慢走着。 黄馨糯糯的声音响起,“大舅娘,谢谢你和大舅舅。现在我娘很少哭了,多是笑着的。” 江意惜捏了捏她的小手,“人在磨砺中成长。你娘有了进步,她发现了不妥。” 黄馨咯咯笑了几声,笑声清脆,又是开怀又是得意。 “我要告诉我娘,大舅娘说她聪慧呢。” 江意惜莞尔。 来到福安堂,还没进屋就能听到侧屋里的说笑声,二夫人的声音尤为清晰。 没有了付氏,三夫人又是沉默性子,更显得二夫人长袖善舞,会讨长辈欢心。 次日,天空灰暗,又飘起了小雪。 吴嬷嬷把主子送上轿,又一再叮嘱跟着的水灵和梅香,注意主子安全。 坐在轿子里的江意惜有一种终于能歇一歇的轻松。 今天之后,就隔四天去一次大长公主府了。说真的,她一点不想去那里。 何氏依然没出现,听说她病的厉害,连床都起不来。 为大长公主洗眼睛,眼针治疗,最后针灸。 江意惜刚把针埋进去,外面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打破屋里的寂静。 丫头进来禀报,驸马爷陪着文王爷和雍王世子爷来看望大长公主。 谢氏等人都十分纳闷。该来的宗室亲戚前些日子都来过了,包括文王和雍王世子,今天他们怎么又来了?之前没发现这两人跟大长公主的关系特别热络啊。 哪怕再热络,女性亲戚生病,男性晚辈探望勤了也显唐突啊。 他们是侄孙,不好进卧房,只在卧房门外隔着帏幔向大长公主问了安。 文王躬身说,“侄孙得了一根百年人参,特来孝敬皇姑祖母,望皇姑祖母早日康复。” 李凯也躬身说道,“侄孙明日就去昭明庵,为皇姑祖母抄经茹素三日。” 宜昌大长公主眼睛看不到,心里却门儿清。 李绍满脑子装的全是戏,连皇上老子都没上心过,怎么可能对她这个姑祖母上心。 还有李凯,作为侄孙子,他与自己的关系也没好到专门去庵堂抄经茹素呀。明明去看小珍宝,偏还跑到她跟前来说这个话。 这两个小子如此,难不成有求于自己? 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求的。特别是李凯,小珍宝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尖,要求也该求她才是。 想是这么想,嘴里还是客气道,“好孩子,你们有心了。” 郑老驸马请他们在侧屋坐下喝茶,又大概介绍了大长公主的病情。眼睛依然不敢睁,但用江氏调制的药汤洗了眼睛后,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 李凯听说后笑道,“孟少夫人在诊治眼疾上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话没说完赶紧打住,尬笑着端起茶碗喝茶。他可不愿意承认妹妹有过“斗鸡眼”。 又笑道,“我妹子越发俊了,兴许是跟孟少夫人玩得好,都说她们两人越来越像。” 这话让卧房里的几个女人都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嘴。 他还真敢说! 文王看了李凯一眼。那天去看戏,连那么漂亮的小彩凤都被他说成丑,夸李珍宝却夸得这么不切实际,可看这个人说话从来不讲良心。 虽然说话不讲良心,却从来没有瞧不起自己,比自己那几个尾巴翘上天的哥哥弟弟强多了。以后若自己真能得偿所愿,要对他好些。 文王没接李凯的话,侧头对郑老驸马笑道,“孟少夫人乃闺阁女子,竟有这样一手好本事,比御医还强,真真巾帼不输须眉。”似才想起来,“孟世子眼睛突然好了,许是孟少夫人治的吧?” 郑老驸马忙摆手说道,“这倒不是,给孟世子治好眼睛的那位蜀中老郎中,还是通过郑吉帮忙找到的。大长公主眼睛不好之初,我也派人去蜀中寻过,可惜老郎中已于数月前死了。 “至于请辞墨媳妇来给大长公主治眼疾,也是听孟老太师说江氏曾得到过愚和大师和一位奇人指点,又喜钻研医书,让她来试一试,能否治好现在还不敢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意外和偏差 孟老国公让江意惜来治眼睛,借口已经跟郑老驸马说过了,郑老驸马也就这样跟别人解释。 文王的眼皮垂下,再次抬起眼神又木纳起来,彷佛刚才的那一问只是一时兴起。 心里却暗哼,屁话,若江氏再把大长公主的眼睛治好,孟辞墨的眼睛就铁定是她治好的。突然有那样一手本事,再有她弟弟救下红双喜戏班的事,江氏有问题。 当然,更有问题的是孟辞墨。前世他彻底瞎了,杀了付氏再自杀。而这一世,他眼睛好了,进了五团营当参将,利用本该死了的孟月把赵家女送进东宫,和着孟老头揭露付氏和赵互,逼付氏上吊,顺利把赵贵妃和赵家拉下来,让英王失势的同时,平王和曲妃得以回京…… 这夫妻二人,总有一个跟自己一样。若真与自己一样,他或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知道多少。 这两人重生,他更希望是江氏。江氏前世出家当姑子,虽不知她之后的处境,更不知道她何时死亡,但一个姑子哪怕有一手医术,也当不了大用。而孟辞墨,就是一匹狼,是平王最强的助力…… 而且,前世宜昌大长公主在今年上半年就死了,郑吉伤心自责,又被人骂不孝子,气得吐了血,半年后也病死了。前世孟老头此时已经病得不轻,可上次看到他依然健壮如昔…… 为何这一世出现了这么多的意外和偏差? 他本想先把樊魁这员勐将收拢过来,等到那三个斗得三败俱伤,过几年收拾以“清君侧”造反的平王,趁乱杀了英王,胁迫老皇帝把位置传给自己。 能实现最好,哪怕得到的天下不能传给自己后人,自己也登上了大宝,把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 实在打不过就毁了,让李家天下轰然坍塌,反正自己断子绝孙,让那些笑话欺辱瞧不上他的兄弟,一个别想好。 前世自己活的窝囊,不要说最起码的尊重,连唯一的闺女都是别人的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既然上天让他重生一次,就要把前世的恨找回来…… 文王眼神木纳,表情呆滞。但指甲已经把手心抠破了,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他极力稳住情绪,千万不能在这里失态。自己能重生,说明得上天卷顾,定能心想事成…… 郑老驸马先还纳闷文王的问题怎么突然犀利起来,可再一看他的眼神,又觉纯属巧合。湖涂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变精明。 听说前几天的宫宴上,这位王爷又大放厥词惹怒皇上,被皇上泼了一身茶,太后娘娘也嗔怪了几句…… 文王的话也让江意惜非常不踏实。那个草包王爷,洞察力怎地突然变强了?看不到文王的表情,对他说的话和口气反倒更加留意。 二人走之前,李凯问道,“孟少夫人,明天我要去昭明庵,你可有东西带给珍宝?” 江意惜笑道,“有的,明天早上我让人送去雍王府。” 无论李凯还是郑玉,去探望李珍宝都会事先告之江意惜。 回到浮生居已是午后未时末。 雪已经停了,庭院萧瑟,枯枝和房顶堆积着厚厚的白雪。风一过,枝上积雪漱漱落下。 小存存和花花依然去了福安堂。 只有啾啾跳着脚跟她打招呼,“花儿,江姑娘……” 自从把奸细打发走,江意惜只要一走进这个庭院就特别踏实自在。而此时此刻,她的心依然提得老高,心慌得厉害,隐约觉得有危险靠近。 不是与水有关的事,而是更大的危险,甚至会波及整个家,包括她的丈夫和儿子,以及这个院子。 她更想孟辞墨了。有些事,只有跟他在一起才更有信心和力量去面对。 江意惜没心思搭理小东西,直接进了屋。 啾啾又受伤了,骂道,“回家,滚,军棍服侍……” 江意惜洗漱完没去床上歇息,而是坐去炕上想心事。 水灵跟梅香咬着耳朵,“我觉得大奶奶心情不好,一定跟文王有关。” 梅香嗔道,“不要瞎说。” 水灵道,“我没瞎说。李世子是珍宝郡主的哥哥,不会对大奶奶不利,大长公主一家人也不会对大奶奶不利。只有……” 梅香打断她的话,“若你还想当大奶奶的大丫头,甚至管事娘子,有些事看到也要放在心里。” 水灵一听,赶紧闭了嘴,还拍了嘴一下。 吴嬷嬷也常常跟她说,有些事只能放在心里,或是只能跟主子说,万万不能嘴快…… 她的理想是当管事娘子,要更加稳重才是。 江意惜的确是在想文王。 她看出谢氏几人的表情,知道宗亲肯定早已探望过大长公主。关系不算亲近的侄孙探望勤了,反倒是失礼。 她直觉李凯又是被文王硬拉来的。李凯去昭明庵给大长公主抄经茹素,完全是顺带。 上次李凯被文王硬拉来成国公府,是因为戒九和戒十去找她。而这次来看望大长公主,她恰巧又在这里治病…… 江意惜不得不警铃大作。这位文王,不会是对自己感兴趣吧? 前世,红双喜戏班被烧,孟辞墨和李珍宝的眼疾没好,大长公主的眼疾肯定也没好,戒十没出家……而这几件事中的当事人,恰恰都与自己有交集。 一件两件自己参与或许属于巧合,可多件事她都参与就不能说是巧合了,文王就怀疑自己了? 文王变聪明了,又格外注意自己,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知道多少? 江意惜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若文王真是重生的,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她在庵堂出家,除了关心孟辞墨和老国公的事,其他事都鲜少在意,也没有多的消息源……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文王对自己有所怀疑。还要把他的不妥告诉老国公和孟辞墨,该怎么跟他们说…… 江意惜想得肚子痛,对梅香说道,“去把老公爷请来。” 冬天老公爷也会来锦园暖房侍弄花草,大多都是上午来。 两刻钟后老国公来了。 第二百八十章 人不可貌相 江意惜起身去了厅屋,亲自奉上好茶。 老头儿本来笑眯眯的,但见孙媳妇表情严肃,立马收了笑容。 “出什么事了?” 下人退下后,江意惜说道,“孙媳想去报国寺求见愚和大师。” 老爷子不赞同,“天寒地冻,你又是特殊时期,有何急事一定要见他?” 江意惜不能说她怀疑文王有可能是重生人,但把文王和戒十联系上,老爷子和孟辞墨就不得不重视了。 她思索着说道,“今天文王和雍王世子又去看望大长公主。孙媳觉得,文王不似表面看的那样简单,应该是大智若愚,掩藏了锋芒。而且,似乎对戒十很感兴趣。” 老爷子不可思议,“文王对戒十感兴趣?” “孙媳有这种感觉。上次戒十来找孙媳送茶叶,他就追来了府里。听李娇和李奇说,是他硬把李凯拉来的。这次孙媳去给大长公主治眼睛,他又去了大长公主府,还旁打侧敲世子爷的眼疾是不是我治好的。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单纯想调查我,而是想知道戒十跟我背后的世子爷有没有关系。” 一个出生不高又被皇上厌弃的皇子,能理解他大知若愚、掩藏锋芒,甚至对反贼感兴趣。但是,暗中对一个还未造反的反贼感兴趣,就值得玩味了。 文王还注意到了自己家。不管是注意孙子,还是注意孙媳妇,老爷子都不愿意。 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说道,“这世上,有愚和大师这样的高僧,也会有别的什么高人。或许文王得了高人提示,知道樊魁以后会造反。 “去樊家打探的人快回来了,若文王对樊魁感兴趣,肯定会派人去监视或接洽他,打探的人应该会有所收获。人不可貌相,想不到文王也起了那个心思,我会让人悄悄注意他…… “你去找愚和大师,就是打探文王和戒十的事?” 江意惜摇头道,“我也希望能打听一些消息,可把握不大,许多事大师都托辞天机不可泄露。我是想做另一件事。大师曾经对我说过,若我有不好解决的事,可以推到他身上。我为大长公主特制的药汤里,有一种药是大师送的奇药。那种药用完了,我再去要一些……” 她说成奇药,一个是方便大师拒绝他人。若有人去向愚和大师讨要,大师可以推脱奇药可遇不可求,有机缘了才能再找到。 二个是方便自己拒绝他人。若她不想治,可以推脱药没了,要大师找到才能医治。也告诉外人,她没有那么厉害,主要靠药。 当然,为了药效更好,她还是往里加了一点点眼泪水。有了这种眼泪水,宜昌大长公主肯定能治好。 老爷子搞懂了,孙媳妇是想把自己能治好眼睛的医术和药物推到愚和大师身上。他高兴孙媳妇得高僧看重的同时,也担心她的身体。 “实在要去,就等辞墨休沐陪你一起去……” 江意惜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连江意惜都不敢保证她去报国寺一定能见到愚和大师。但只要她去了报国寺,见到戒五师父就够了。当愚和大师不在寺里,或者不能见客的时候,他的五弟子戒五师父能够代表他。 老爷子走后,江意惜松了一口气。老爷子是有勇有谋的“战神”,孟辞墨是老爷子的接班人,自己是知道一些先机的重生人,只要他们几人注意了,看看付氏和赵互的下场,会有办法对付敌人的。 不多时,江府一个婆子过来递上贴子,明天上午江大夫人、江三夫人会来看望江意惜。 几天前,江意惜再次怀孕的事就传回了江府,但听说江意惜要连续三天去给大长公主治眼疾,只得等到十四那天再来。 江老太太高兴。那个二孙女有大福气还有大本事,成亲第二年生下个大胖小子,第三年又怀了身孕。关键是,怀孕期间夫君还不找其他女人。 因为孟家的提携,大儿子、三儿子都升了官。特别是三儿子,更是前程大好。 现在,二孙女又去给宜昌大长公主治眼疾。宜昌可是皇上的嫡亲姑母,郑吉大将军的亲娘,若是治好了,自家也会跟着借些光。 高兴之余还是有些遗憾。若大长公主的眼疾在惜丫头还没出嫁时犯了该多好,人情、谢礼自家会分得更多。 她让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大奶奶携着礼物去看江意惜。 三夫人笑道,“惜丫头一直稀罕柔丫头,带柔丫头一起去。” 老太太道,“这是自然。” 江大夫人又笑道,“之前去看二姑奶奶,二姑奶奶问过几次珊丫头呢。” 她不可能再有自己的亲生子,恨不得杀了江意言,心里也清楚江晋靠不住。 如今她对江意珊很是抬举。江意珊和她的姨娘都憨厚老实,不如对她们施恩,将来伯爷死了,自己总有个说话的和帮忙的。再跟二姑奶奶和江洵、三房把关系拉近些,江晋也不敢对她这个继母太过份。 老太太看看身体还没完成恢复的大儿媳妇,也知道她心里的算盘。说道,“那就把珊丫头带去吧。” 江大奶奶沉了脸,江大夫人当没看见。 江大夫人回自己院子后,又让人把礼物加厚三成。 江大夫人是继室,刚嫁进江家时并没有管家权,江家中馈主要由江大奶奶管理,江三夫人协助。 因为江意惜带信或是送礼都是通过江大夫人,老太太和江伯爷看出江意惜愿意跟江大夫人交好。特别是江伯爷,既气闺女狠毒,又心疼这个小媳妇不会再有她自己的孩子,更加宠着她。 江大夫人在江家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高,如今已经把江大奶奶压下,大部分管家权落到她手里。 她也投桃报李,知道江意惜最不放心江洵,对江洵格外照顾。 次日己时,江意惜正同小存存和花花在炕上玩,江大夫人等人来了。 江意惜把她们请进侧屋,落坐上茶。还专门把江意柔拉在自己身边坐下,问了嫁妆准备情况。 第二百八十一章 跟死人争 之后,江意惜又把江意珊招到身边,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 又问大夫人道,“五妹妹已经十五岁了,亲事说的怎么样了?” 江意珊羞得满脸通红,撒娇道,“姐姐。” 江大夫人呵呵笑了两声,张张嘴没言语。 江意柔知道她们要说不愿意让江意珊听的话,抱起炕上的小存存笑道,“走,四姨带你去厅屋玩。” 江意珊见了,也跟了出去。 因为江意珊前一世找的亲事好,江意惜就没有格外关注她的亲事。可翻年小姑娘该满十六岁了,不知为何那门亲事还没定下。 江意惜怕这一世江家行情比前一世好,老太太想攀高枝儿,或是想把小姑娘卖更高的价。 那个老太太,爱财刻薄,也舍得卖孙女。但因为她是江辰的母亲,又因为她当初答应当辰娶扈氏,江意惜才对她多了一份容忍。 江意珊不在了,江大夫人才悄声说道,“几个月前有家宫姓举子来说亲,老太太先还喜欢,后来又有人说了一个柴姓人家的后生。柴家在石州府,是做酒生意的,听说生意遍布半个晋和朝,比宫家有钱得多……老太太就说宫家后生岁数大了,伍家后生更好。” 果真老太太见钱眼开,又看上了更有钱的。 江意惜又细问了两家情况,说道,“我倒觉得宫家后生好。后生立志不考上举人不娶亲,说明他有志气。二十二岁不算大,我家大爷也是二十二岁成的亲。若是他考上将来进士,有了好前程,对大哥和三个弟弟都是一个助力。” 江大夫人明白了,这位二姑奶奶看上的是宫家后生。 她笑道,“二姑奶奶说得是,回去我就跟老太太和伯爷说。” 三夫人和三老爷也觉得宫家后生好,三老爷还劝过老太太和江伯爷,那两人不听,他们也无法。 三夫人笑道,“我家老爷也说宫家后生不错,年纪轻轻就中了举。虽说家境比不上伍家,却也开了好些铺子,不愁吃喝……” 江意惜留她们吃了晌饭,又送了回礼。 江大夫人和江意珊坐一辆车。 江大夫人笑道,“珊丫头有福,得二姑奶奶另眼相待……” 江意珊和她姨娘一直忧心她的亲事,又不敢问。听了大夫人的话,心里终于有了底。 她虽然害羞,还是嗫嚅着说道,“谢谢二姐,谢谢大夫人。” 她们走后,吴嬷嬷呈上礼单。 礼物准备的非常用心,比之前江大奶奶管家时强了许多。江意惜不在乎这些东西,却也领了江大夫人的情。 傍晚时分,彩霞朵朵,天地间飘浮着澹澹的橘色,也让人感到了一丝暖意。 大长公主府的一处院子里,沉寂得如死水一般。 何氏终于觉得身体好些了,对服侍在一旁的丫头说道,“把唐嬷嬷叫来。” 丫头悄无声息走出去,唐嬷嬷悄无声悄走进来。 她走至床前,低声道,“夫人。” 何氏睁开眼睛问道,“那件事打探出来了吗?” 唐嬷嬷看看脸色苍白,瘦得脸颊都陷下去的主子,眼里有了泪意。 这两天,府里很多人都在说孟大奶奶不仅像死了几十年的姑奶奶,还像郑大姑娘,玩笑说江家郑家一百年前是亲戚…… 她虽然还没去找周氏打听,已经相信大夫人的猜测是真的。她怕刺激大夫人,专门嘱咐丫头婆子不要把这些传言说给大夫人听。 唐嬷嬷说道,“周氏出家的地方已经打听清楚,在七峰山上的青石庵,法号无思。等夫人身体好些了,老奴再去。” 何氏道,“我身子已经好多了,你明天就去。周氏敢贪墨侄女嫁妆,就是贪财的人。你送她五百两银子,不怕撬不开她的嘴。” 唐嬷嬷迟疑着说道,“夫人,老奴觉着,那件事没必要打探得那样清楚,知道多了白生气。男人都喜欢左拥右抱,那边府里的松老爷还不是纳了两房小妾,生了庶子庶女。 “咱家老爷常年在外,又身居高位,俊逸伟岸,身边说不定围了不少小妖精,生了孩子都有可能。要打探,也该打探那边呀……” 她没敢说的是,要收拾就收拾活人,何苦跟一个死人去争。不仅生气,还会把江氏的真实身份暴出来。 看江氏的样子,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出身,这再好不过。若她知道了,不得想尽办法跑来认祖归宗攀高枝儿。 老爷对那个女人那么上心,肯定会认她。大长公主如今想儿子想得厉害,也会纵着儿子认。如此岂不便宜了那个女人的后人,大夫人也被动。 何氏的目光望向床顶。若郑吉真的有小妖精和庶子庶女她反倒不生气,说明郑吉对扈明雅也就那样。她接受不了的是,郑吉为了那个已经嫁了人又死了好些年的狐狸精拒绝一切女人,包括她这个正妻。 十六年了,除了新婚之夜,她都是在守活寡。 之前婆婆还要骂郑吉鬼迷心窍,骂那个狐狸精不要脸。可近两年看自己更不顺眼,觉得她没本事,连男人都守不住…… 她,就是京城中的一个笑话。 若江氏真是扈明雅的后人,扈明雅死了没法子,她的债就让她闺女偿吧。正好江氏怀孕,又经常来府里给老太太治病…… 何氏闭上眼睛,“不要啰嗦,明天就去办。” “是。” 唐嬷嬷刚要退下,就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特别突兀。 何氏的脸色极是难看,睁开眼望向门口。 丫头领着一个婆子进来,婆子是她娘家大嫂身边的人。 何氏问道,“慌慌张张的,又出了什么事?” 婆子屈膝行了礼说道,“姑太太,老太爷今儿上午出去玩耍,不慎把腿摔断了。哎哟,家里乱着呢,我家老爷和夫人请姑太太回家瞧瞧。” 唐嬷嬷气得要命,家里乱就想办法压下呗,找她家大夫人作甚?无非又是让大夫人掏银子。 何氏觉得嗓子有股甜腥味。她苦苦在婆家支撑,娘家没说帮一点忙,一有事情就找她。 第二百八十二章 病情加重 何氏气道,“老太爷六十多岁了,大雪天的怎么能让他出门?养儿防老,立着一堆儿孙,可一有事他们就只找我这个出嫁女……” 话没说完,已是冷汗淋漓。 唐嬷嬷忙劝道,“大夫人莫气,有话好好说。” 何氏又道,“我生病卧床,暂时不能回去。唐嬷嬷拿五百两银子,再带些补药,代我回去看看老太爷。” 唐嬷嬷和何家婆子走后,天色越加昏暗。 丫头把灯拿到何氏近前才发现,何氏脸色苍白,脸上颈上全是汗,头发也湿透了。 丫头吓坏了,赶紧拿干布巾把她脸上颈上的汗擦干,再看看连枕头都被汗浸湿了,问道,“夫人洗个热水澡吧?” 何氏闭着眼睛道,“好。” 等到晚上唐嬷嬷从何家回来,看到两个御医正在给自家夫人施针。 何氏一气,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唐嬷嬷气得直咬牙,暗骂老何家,想着那件事又得再往后推推了。不仅她要贴身服侍大夫人,还怕大夫人知道真相更生气,身体受不了。 冬月十七,江意惜又去了宜昌大长公主府。 她说了洗眼睛的药汤里含有一种愚和大师赠的奇药,已经快用完,她要去报国寺找愚和大师再讨些。 屋里的人都恍然大悟,怪不得那药那么好,原来里面有愚和大师送的奇药。 大长公主拉着江意惜的手说道,“江小丫头有大福,能跟愚和大师走得近。不仅得了他的传承,还得了他的好药。” 江意惜笑道,“这还要感谢小珍宝……” 便说了愚和大师去昭明庵给李珍宝看病,路过她的庄子,她请大师去庄子用饭,两人相谈甚欢的事。 “大师说我有些悟性,就教了我几招治眼睛的本事,还给了点奇药。那种药极是珍贵,之前我一直没舍得用,正好给大长公主用上了。” 大长公主更感动了,也对能重见光明充满了信心。 她连连说着,“好孩子,好孩子。”想了想又道,“若是大师不在寺里,或是闭关修行怎么办?本宫的眼睛岂不是又要耽搁了?” 所有人都知道,愚和大师在寺里的时间不多,哪怕在寺里也多在闭关修行。 大长公主的胖脸皱成包子,谢氏等人也都担忧地看向江意惜。 江意惜说道,“大师不在或是闭关都不怕,他的徒弟戒五为他管着寺里的杂事,若有那种奇药倒是会给我一些。怕就怕正好没有那种药……” 她们先听得高兴,听到后面心又提了起来。 江意惜暗哼。就是让你们急一急,若不是自己有奇遇,这种病哪里有那么好治。 吃饭的时候,郑婷婷讲了何氏病情又加重的事。 “婶子的祖父能干,是帝师,父亲也当过三品大员。可惜她的几个兄弟不争气,丁点大的事就找她……” 话没说完赶紧住了嘴,咽下“好在大长公主怜惜她不易,不计较她拿婆家钱贴补娘家”的话。 郑婷婷红了脸。自己虽然在这个府长大,却不是这个府里的正经主子,怎么好说这种话。 江意惜的心跳了一下。何老太爷受伤,八成是孟辞墨下的手,目的是让何氏没有多的心思为难自己。 连着几日艳阳天,阳光把房顶和枝上的积雪照得煜煜生辉。 孟老太太怕江意惜累着,不让她早上请安,晚上去吃饭即可。孩子和花花上午就被带去福安堂,江意惜又可以过几天什么都不用做的懒散日子。 孟华嫁妆那件事很快查清楚了。办事的采买管事是孟二夫人陪房的亲家,孟二夫人也的确参与进去了。 做手脚的主要是一些首饰和几样玉摆件,听着名字一样,几颗宝石几颗珍珠,多大,但质地不一样,价格差异大。看了实物和帐本,又去银楼问了实际价格,差额两千多两银子。 光首饰和摆件就贪墨那么多银子,可看买的实物有多么糟糕。 他们是真的没把失势的孟华放进眼里。 而且,二房不缺这两千多两银子,二夫人不知被谁蛊惑了进去,或者说抱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 听了临香的禀报,江意惜道,“这事不要传出去,大爷和我会处理。” “是,奴婢也嘱咐了那几个办事的。” 到了冬月十九,孟辞墨晚上又要回家了。 不说江意惜心情雀跃,连老夫妇和小存存、花花、二房几人都高兴。小存存不知道今天爹爹要回来,但看到太祖父、太祖母、娘亲、花哥哥高兴,他就高兴。 二房几人高兴,是因为孟晏今天也回家。 下晌,江意惜写了一封信让人给江洵送去,明天早上她和孟辞墨去报国寺,下晌在南风阁同他相见。 多日不见江洵,想他了。 在福安堂吃完晚饭,就见老爷子急急把二老爷叫着去了外院。 江间惜知道,即使孟辞墨按时回府,也会先在外院跟老爷子和二老爷、孟辞晏商议事情。 夜深人静,江意惜把下人打发下去,拿出一个小铜筒看了看,里面只装了小半筒眼泪水。时间不久,也只积攒了这么点。 又要把这个宝贝送出去,江意惜的心都在流血。再想到还有三个小铜筒,更觉任重而道远。 等到亥时末,孟辞墨才回浮生居。 他面容严肃,匆匆沐浴后把下人打发下去。 “出了什么事?” 两人上床,江意惜才问出来。 孟辞墨侧头亲了她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说道,“惜惜,你真是我的福星,文王的确有问题。” 去樊魁老家打探的人回来了,说了樊魁出家前的情况及人际交往。其中一个人很诡异,查不到他背后的势力,非常有钱。想尽办法跟樊魁结交,到处找大夫为樊魁母亲治病,只可惜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后愚和大师治好老太太,让樊魁出了家…… 现在有了江意惜对文王的怀疑,那个人背后的势力有很大可能是文王。文王不知通过什么渠道预知到樊魁有特殊本事,想拉拢他。 这件事重大,还要跟平王禀报。江意惜去见愚和大师也重要,他明天上午会陪江意惜去报国寺,回来就跟平王在别院相见……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何时重生 听了孟辞墨的话,江意惜也更加肯定文王是重生人。 知道樊魁是孝子,想把她母亲的病治好,再把樊魁拉过去为他所用。只不过樊魁母亲的病是顽疾,俗药根本治不了。 江意惜还猜测,文王应该是在火烧红双喜戏班之后重生的。若他在那天之前重生,便会知道那天会发生大火,不会涉险去看戏。哪怕去了,也会安排人救火,不止保证他和李娇的安全,也会在皇上那里挣一份功绩…… 江意惜不愿意文王怀疑自己也是重生人,想着得想办法把他的怀疑吸引到愚和大师身上。愚和大师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好插手俗世事务,通过她改变一些事情也有可能。 她又问道,“你知道文王何时得过重病?”见孟辞墨有些纳闷,解释道,“有些人病重后,有可能会改变心性。” 孟辞墨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没听说文王得过什么大病,倒是上年元宵节,皇上带领宫妃和皇子皇孙们在皇城楼上看灯会,不小心跌落下来,差点摔死,昏迷了一天才醒来。” 又摇摇头道,“对外说是不小心,实际上是英王故意挑起太子的气,太子去推英王,英王又撞向文王,把文王撞下城楼。 “英王的本意应该是想让皇上看到太子不顾兄弟情份,怪罪太子。可皇上见文王没死,根本没深纠……哼哼,天家无情,那些人都不喜欢文王,亲兄弟也能如此欺负,亲儿子也能如此忽视。” 江意惜觉得,文王一定是那一“摔”重生的。 亲王在元宵节差点摔死,按理这是件大事,应该传得沸沸扬扬,江意惜却连听都没听说过。 可见文王有多么被轻视。 之前的文王是可悲的。但此时的文王想拉拢残暴的樊魁,肯定抱了不好的目的,关键还注意到了她和孟辞墨,最终目的应该是针对他们背后的平王……被欺负久了的人一旦转了性情,报复心是可怕的。 朦胧中,看到江意惜墨色的眸子微眯,似在想着什么计谋,显得非常有智慧。 孟辞墨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你怀着孩子,不要想那么多。那些事,交给我们去处理。” 两人躺下,江意惜又说了孟二夫人的事。 孟辞墨沉下脸,“我知道了,会私下跟四弟说清楚。目前,二叔和二弟、四弟跟祖父和我一条心,我们孟家不能再四分五裂。可二婶这事做的,让二叔和两个弟弟情何以堪。” 想到孟月终于有了进步,小外甥女儿更是通透,心里还是高兴的。 次日天不亮江意惜就起来了,同吴嬷嬷和水珠一起做了六食盒素点。 早饭后,孟辞墨先去跨院看了睡得正香的小存存,才陪同江意惜去报国寺。 江意惜和花花坐轿,两个丫头坐车,孟辞墨和几个护卫骑马。 到达报国寺,刚刚己时初。 一众人去了愚和大师的禅院。 一个青年和尚守在禅院门外,是戒七。他接过孟东山手里的食盒,对江意惜和花花说道,“阿弥陀佛,大师正在等女施主和小客人。” 他只请了江意惜和花花进院子,却请孟辞墨等人去旁边的小亭子歇息。 自己还不如一只猫! 孟辞墨很没面子,也不得不走去小亭子。 进了禅院,看见戒九和戒十候在门外。 戒九给了江意惜一个大大的笑脸,戒十面无表情,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气,连经过他的花花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花花以最快的速度钻进禅房,再跳上愚和大师的腿上,逗得老和尚哈哈大笑。 江意惜把小铜筒交给老和尚,他打开盖子,看后很是嫌弃,“就这么一点?” 花花不高兴,伸出爪子抓了一把他的白胡子。 这么一点也是人家伤心的眼泪。 江意惜道,“这才过多久,攒了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嫌弃是嫌弃,老和尚还是把小铜筒宝贝一样收起来,又笑眯了眼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素点放进花花的小爪子里。 “小东西脾气不好,老纳的宝贝胡子已经被你扯下好多根了。” 江意惜说了自己的来意。 老和尚笑道,“老纳不喜欠人情,女施主有分寸,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老纳再送女施主一种奇药,叫西雪龙。加艾片,能够治幻觉、焦躁、狂躁,等疾病。加白英,又能治离魂、惊吓等症。四条西雪龙磨成粉可分十次用,每次用量不能多了,否则事得其返。” 说完,他拿了一个小纸包出来。 江意惜拿过小纸包打开,里面有四条小虫子,有些像小四脚蛇,白色。这种东西若大家闺秀看了,肯定会吓得大声尖叫。但江意惜在庵堂出家时,夏天经常会看到四脚蛇和蜈蚣蚯引等虫子,倒也不害怕。 江意惜笑着谢过,这还真是奇药。能治离魂症,或许治李珍宝的药里就有这种药。虽然她不知道愚和大师为何送她这种药,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但有总比没有强。 而且,眼泪水能治很多病,就是治不了精神方面的疾症。再有了这种药,自己是不是也成了包治百病的“神医”? 江意惜又迟疑着说道,“我觉得文王……” 愚和大师摆手阻拦道,“女施主莫要道人长短,俗世中的事老纳不好多言。阿弥佛陀……” 他把手腕上的念珠取下,闭着眼睛念起了经。 这是送客了。 江意惜只得起身,给花花作了一个走的手势。 虽然没打听到该打听的,但愚和大师如此紧张,正说明文王不单单只是一个皇子那么简单。老和尚曾经说过,有些人哪怕是做坏事,也有其使命,得上天卷顾,他不能随意透露。 出了侧屋,戒五递上两包素点笑道,“小客人喜欢吃这种素点,送与它慢慢吃。” 花花没吃够点心就被撵走,正不高兴地喵喵叫着。见这个和尚送了两大包拿回家慢慢吃,也就高兴地闭上了嘴。 出了禅院,孟辞墨迎上来,用目光询问着。 江意惜冲他点点头,意思是有收获。 第二百八十四章 干女儿 梅香过来扶住江意惜,水灵把花花抱起来,孟东山把点心接过去,几人去了前殿。 孟辞墨是贵客,报国寺的知事僧和知客僧专门陪着他们去大殿拜菩萨。 拜完菩萨,捐了五百两银子,又去吃了素斋。 出了报国寺,江意惜和孟辞墨上了一辆马车密谈。 她悄声说了大师赠了奇药,虽拒绝评价文王,但从他严肃和郑重的态度可以看出文王不简单。 孟辞墨面沉如水。之前的都是猜测,愚和大师的态度让猜测变成了肯定。 知道文王不简单就够了,平王也会有所准备…… 江意惜又悄声提醒道,“不管那个人是一直装湖涂,还是中途性情大变,被父亲看轻,被兄弟们欺压都是他难以忍受的。人被欺负狠了,一旦爆发出来是可怕的……” 孟辞墨明白江意惜的意思。说道,“我会提醒平王尽量不去招惹他,但也不能让他看出我们注意到了他。” 之前平王不像太子等人那样欺负文王,属于无视,以后要继续无视。但绝对不能招惹,尽量把他的怒气引向太子和英王及另两个皇子。 孟辞墨把江意惜送到南风阁,让稳重的孟东山留下保护她,自己去了别院见平王。 站在窗前的江洵看到江意惜,高兴地跑下楼。 “姐。” 少年笑得灿烂,犹如头顶明媚的冬阳。 听到这个声音,看到这张笑脸,江意惜的心也明媚起来。 她用帕子擦擦少年没有灰的肩膀,玩笑道,“我弟弟更加俊俏了,要惹多少姑娘伤心。” 江洵刚红着脸嗔了一声,“姐。” 他后面就钻出两个人来,是江意柔和江斐。 江斐嘻嘻笑道,“二姐说对了,有好几家请人来给二哥说亲,二哥都拒了,说要等到考上举人后再说,那些人家的姑娘好伤心的。” 说得几人大乐。 因为江意惜的态度,江老太太不敢再拿捏江洵的亲事。 江意柔又笑道,“我们知道二弟要来见你,硬跟来了。” 两对姐弟上了二楼包厢。 江意柔悄声道,“听我娘说,祖母又让大伯娘跟宫家商议五妹妹的亲事了。” 江意惜满意地点点头。她重生,要改变不好的,好的却不能有所改变。 几人说了一阵话,突然听到外面有李奇的声音。 江意惜觉得,文王同李凯玩得好,有些事可以通过李凯传让文王知道。 她跟江洵耳语几句。 江洵开门走出去,看到走上楼的李凯和李奇,抱拳笑道,“世子爷,李小公子,好巧。” 李凯也笑道,“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江洵笑道,“我姐才从报国寺见了愚和大师回来,约在这里见面。” “孟少夫人也在?” 李奇向那间包厢跑去,嘴里嚷道,“江姨,我们才从小姑姑那里回来。” 听说他们才从昭明庵回来,江意惜起身走出包厢,被迎面而来的李奇抱住。 江意惜牵着他的小手,给李凯屈膝笑道,“世子爷,珍宝如何了?” 江洵道,“有话进屋说。” 几人进屋,李奇看到花花居然也在,高兴地把它抱起来逗弄。李奇去看小姑姑,都是在门外说几句话就被打发走,根本不知道小姑姑受了怎样的罪。 李凯想到妹妹受的苦,愁云惨澹。 “珍宝遭了大罪,我在门外听到她的呻吟声,心都碎了,恨不得代她受苦……” 江意惜的眼圈也红了,她如今怀着身孕,长辈不许她去那么远,想去看看李珍宝都不行。 她喃喃说道,“可怜的小珍宝。但愿她把苦都吃了,后面剩的只有福。” 李凯道,“但愿如此。我跟珍宝说孟少夫人又有喜了,她很高兴,说若生的是女儿,等她嫁人后就认干女儿。还说她如今已经‘儿女双全’了。” 若妹妹身体正好,她说这种话,李凯一定会说她不知羞,更不会把这话传出来。可李珍宝是苦中作乐,在那种情况说出来,李凯怎么忍心怪她。 李凯更担心的是,珍宝从小身体不好,十几年大半时间泡在汤药里,怕她将来嫁了人也不一定能生孩子,多认几个干儿子干闺女也不错。 江意惜摸着肚子说道,“好啊,若是闺女,一定认她当干娘。” 几人说了几句李珍宝后,李凯又道,“前天,愚和大师亲自去昭明庵给珍宝换了药,还吃了孟少夫人送的素点。” 江意惜笑起来,“我今天去见大师,又送了他几盒。大师菩萨心肠,给大长公主治病的药汤里缺一种奇药,还剩一点,都给了我。” 便说了她治青风内障的医术是愚和大师教的,洗眼睛的药汤里有一种海外才有的奇药。缺了这种奇药,就治不好那种病。 李凯挑了挑眉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笑道,“孟少夫人有福,能得愚和大师厚爱。我皇姑祖母更有福,得了那种病还能治好。” 江意惜谦虚道,“大师说我跟大师有几分机缘,又于医术上有些天份,就教了我几手治眼疾的医术。医术博大精深,不是所有眼疾我都会治,其它病症更不通。而且,我也是第一次治这种病,能不能治好还不好说。” 李凯了然。他知道几个青风内障严重的病人,连御医都治不好,彻底瞎了。他先还纳闷年纪轻轻的江意惜怎么这么厉害,不止会治斗鸡眼,还会治青风内障。原来是得了老神仙的指导,还要依靠老神仙的奇药。 据他所知,给妹妹泡澡的药汤里就有几种稀见奇药,不是深海里的,就是高山之巅的。 亏文王把江意惜说成天上有地下无,觉得江意惜一定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奇遇……当然,得愚和大师厚爱和教授,也是不了起的奇遇。 李奇喝了一口茶,纳闷道,“这是青山毛尖吧,怎么比我平时喝的香醇?” 江意惜笑道,“这是愚和大师送的,说他前年才从奇人异士那里学会此种处理茶叶的法子。也只给了两斤,世子爷喜欢,我借花献佛,包点给你。” 李凯笑纳。心里想着,等妹妹的病好些了,让她再向老神仙讨要一些。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书房重地 江意惜是南风阁的东家,请李凯父子在南风阁吃了晚饭。江洵兄弟陪李凯在这间屋喝酒,江意惜和江意柔带着李奇去另一间包厢吃饭。 回到家已是明月高悬,寒星闪烁。 孟中正在角门处候着。 他躬身对轿子里的江意惜笑道,“大奶奶,老公爷正在外书房等你呢。” 江意惜猜测,孟辞墨还没回家,老爷子急着知道愚和大师的态度。 抬轿的人把江意惜直接抬去外书房门口。 孟府的外书房,是孟家男人商议大事的机密地方,等闲人不能进去。 江意惜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神秘的地方,也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女人。 这里是个三合院,五间上房连着各三间东西厢房。院子中间空空如也,只角落里有几竿翠竹。哪怕有人想来此偷听情报,也没有藏身的地方。 竹叶在寒风中沙沙响着,清冷的月亮洒下来,更加幽静肃穆。 梅香把江意惜扶上台阶,她和水灵就被请去厢房。 孟东山不仅是孟辞墨的绝对心腹,也是老公爷的绝对心腹。他同孟沉一起,站在正房廊下。 江意惜进屋,被孟香请去侧屋,老爷子正坐在书桉后看信。 见江意惜进去了,抬头指着右边的倚子说道,“辞墨媳妇坐。” 孟香倒上茶,悄声退出去。 老爷子开门见山,“老神仙怎么说?” 江意惜把跟孟辞墨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老爷子若有所思。愚和大师看似没有评价文王,态度却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他还相信,老神仙的药不是白给的。 文王的事可以跟二儿子和两个孙子透露,但老神仙给药的事必须保密,目前只能他和大孙子夫妇知道。 老爷子又说道,“辞阅已经让人快马送信回来,他和郑吉腊月初就会到京。” “郑将军也要回来?”江意惜问。 她猜到郑吉会回来看大长公主,但真要不得不与那个人见面,心里还是特别抗拒。 老爷子说道,“大长公主病重,他若再不回来,就真成不孝子了。 “还有,华丫头与蒋昌已定于明年四月二十二成亲,华丫头和辞羽二月初就会离京。你公爹和刘氏也定于明年七月初二成亲。你只管安心养胎,不必理会那些事,交于老二媳妇与月丫头即可。” 江意惜允诺,起身告辞。 梅香刚扶着她走至院门外,就看见成国公来了这里,跟守门的小厮说他要见老国公。 小厮让他在这里等候,他进去请示老公爷。 看到江意惜从里面走出来,成国公的眉毛都皱紧了。 老父越来越湖涂,宠这两口子都宠得没边了,书房重地能让一个妇人进来。自己再湖涂,当初也没敢让付氏来过这里。 更令他气愤的是,之前自己是这座院子的主人,现在却被老父赶出去。他要来,还得老父同意。 江意惜给他屈膝见了礼。 成国公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再得长辈看重,也不能侍宠而骄,书房重地不是妇人能来的,小心给家里带来晦气。” 江意惜不愿意跟这湖涂虫一般见识都不行,扯着嘴角笑道,“我才从愚和大师的禅房出来,身上带着福气呢。” 说完自顾自上了轿子。 看到渐渐走远的轿子,成国公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来找老父,还是想把刘家那件婚事赖掉。实在赖不掉,就要提条件,母亲已经同意了。 小厮走出来,躬身道,“禀国公爷,老公爷请您进去。” 成国公进去,给老父行了礼说道,“爹,除了刘氏,不管哪家姑娘我都同意。我娶那样一个泼妇,不止我会被笑话,咱们整个孟家都会被笑话。” 老爷子摆手道,“这事已经定下,明年七月初二你娶刘氏进门。” 成国公气得闭了闭眼睛,又说道,“那个泼妇生不出儿子,还不会红袖添香。爹一定让我娶她,我就把香香纳进府。我们孟家家法还有一条,妻子生不出儿子,三十岁可纳妾。” 香香是他之前置的外室,不知道被人打发去了哪里。 他想她。 老爷子看看岁数一大把的大儿子,气得抬了抬手,又放下。 他被养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 老爷子压住气说道,“你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儿媳妇又有了身孕,不需要女人再为你生子。刘氏嫁给你的条件之一,就是你不能纳妾,我已替你允下。还承诺刘家,若你敢找别的女人,刘氏怎么揍你都成。” 成国公吼道,“爹,我再如何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能合着外人欺负我……” 他气得脸通红,眼珠子都快鼓到眼眶外面。 老爷子对他远没有对孟辞羽耐心,挥手让他出去。 孟香和孟沉过来躬身说道,“国公爷,请吧。” 成国公知道刘恬身手好,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像她前夫一样被打得到处躲,多丢脸。 他只得退而求其次,跪下说道,“爹,儿子娶刘氏也认了,但你不能纵着刘氏随意对儿子动手,儿子情何以堪!” 老国公说道,“刘氏又不是疯子,只要你不找其他女人,与她琴瑟合鸣,她怎么可能随意打你。她敢随意动手,我和老太婆都不答应。” 成国公悲伤地往回走着,眼前又出现曲氏的面孔。美丽,温柔,贤惠,若她一直活着该多好。他便不会娶害了整个家族又让他颜面尽失的付氏,也不会被逼着娶那个又壮又泼的刘氏…… 江意惜回到浮生居,小存存正哼哼叽叽不自在,他一天没见到娘亲和花哥哥,不高兴。 江意惜净了手和脸,抱着儿子亲热了一阵,花花也舔了几下他的小胖脸和小鼻子。 江意惜坐在炕上等到亥时末孟辞墨还没回来,只得独自睡下。 迷迷湖湖,她想到前世孟辞羽冰冷的眼神,把休书扔在她身上,那种无力感现在想起都寒彻肺腑 今生,自己成了这个家的主人,孟辞羽即将被家族放逐。再想到孟辞墨温柔的眸子,温暖的怀抱,湿润的嘴唇,江意惜满腹柔情……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不是赢家 次日,江意惜醒来已是辰时末。 她不知道孟辞墨夜里何时回来,但确认他回来过。枕上有他的痕迹,还残留了澹澹的他特有的气息。 自己居然睡得这样死。 她遗憾得不行,本想抱抱他,亲亲他的。 胃里的不适让她打了两个干呕,问进来的梅香,“大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地不叫我?” 梅香见大奶奶不高兴,忙说道,“大爷回来时已经丑时,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又走了。大爷不让奴婢吵醒大奶奶,还让奴婢告诉你,那些事他会操心,让大奶奶安心养胎……” 想到孟辞墨只歇息了一个时辰,还要在风雪天跑那么远的路,江意惜心疼不已。 午时初,从议事堂回来的临香悄声禀报道,“四爷今天没有上衙,先去二夫人院子说了一阵话,又单独见了大姑奶奶,现在去了外院……” 孟辞晏专门留在家给二夫人收拾烂摊子。 下晌传出外院有奴才挨打,接着传出二夫人生病,派人去请御医的消息。 二夫人不好意思出现在人前,肯定会装病一段时间。 冬月二十八,连续下了三天大雪还在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申时末天就全部黑下来,何氏终于把唐嬷嬷盼回来了。 唐嬷嬷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在厅屋把斗篷脱下,再在炭盆前把身上烤暖和,才进了卧房。 她的步子很慢,不忍心跟大夫人说那件事。 何氏已经坐起身,殷殷看着唐嬷嬷,“嬷嬷,打听出来了吗?” 她早有猜测,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郑吉心性冷清,对自己这个正妻,年轻时有才女之称的帝师孙女都不屑于顾,怎么会死心塌地爱慕一个县官之女…… 江氏长得像郑家人,纯属巧合。 唐嬷嬷动了动嘴唇,眼里有了湿意,“夫人,打听出来了。” 看到唐嬷嬷的表情,何氏的那一点点侥幸彻底没了,无力地斜靠在床头,眼里一片冰冷。 “说吧,怎么回事。” 唐嬷嬷说道,“老奴说自己是扈氏娘家亲戚,给了无思五百两银子,问扈氏刚嫁进江家的事,无思痛快地都说了……” 从江辰看上扈明雅到成亲,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成完亲,江辰就调去了石州府军营,还坚持把扈氏带去任上。 为这事,江老太太不止气儿子,更不待见扈氏。 江辰再次带着扈氏回江家,是扈氏生了江意惜四个月以后。孩子长得非常好,比一般孩子高大得多…… 无思说完才恍然大悟,鼓着眼睛说道,“我当时就猜测,江辰那么着急把扈氏娶回家,一定是两人有了不要脸的勾当。现在才想通,他们何止有了首尾,却是连孩子都怀上了。江辰怕对扈氏名声有碍,故意把她带走藏起来。那孩子被抱回家时看着足有七、八个月大,他们说只有四个月,是孩子长得大……” 无思本就恨江意惜,再想到这件事,大骂江辰和扈氏不要脸,生的儿女也不好…… 怕刺激何氏,唐嬷嬷没敢说扈明雅长得特别漂亮,还颇有才情之类的话。 何氏的脸越来越冷。 过了许久,她才冷笑道,“原来如此,这一招骗过了所有人。不要说我,就是任何人都想不到,这世上真有甘愿戴绿帽子的傻子。那个扈明雅到底有什么好,让郑吉为了她把正妻摒之脑后,让江辰宁可忤逆母亲,混淆江家血脉,也要娶她…… “郑吉,郑吉,这些年我为你孝敬父母,为你教养儿子,受够了别的人笑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那个女人再好也死了……” 说到后面,何氏掩面而泣,还怕别人听见,压抑着哭声。 “我在这片大宅子里守了十六年,从风华正茂到中年妇人,逝去的不仅是韶华,还有希望,信念,温情,一切的美好……十六年,弹指一挥间,我却像熬了一辈子,还要继续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的苦,我的痛,又有谁知道……” 何氏呜呜咽咽哭诉着。 唐嬷嬷也流泪了。 “大夫人莫伤心,那个女人再会讨男人欢心又如何,还不是早早就死了。你活在她后面,就是胜利。何况你还有少爷,少爷又那么有出息,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 “夫人,老奴觉着,这件万莫闹出来。江家落败,若江氏知道她真正的身世,八成会跑来认高门。若老爷知道江氏是他和扈氏的亲闺女,会毫不犹豫认下她。看大长公主对江氏的态度,也会愿意认。那样,就太便宜她们母女了。” 何氏把脸上的帕子放下,“我当然不会便宜她们。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当姑娘时跟男人芶合,还好意思带着身孕嫁给另一个男人。她不配跟我夫君有后人……” 再想到那个后人嫁给了孟辞墨,过着夫妻合美的好日子,正为丈夫孕育着第二个孩子,何氏更是气得胸口痛。 唐嬷嬷为她抹着胸口,轻言劝解着。 “夫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才赢家。江氏是孟老太师的孙媳妇,又治好了大长公主的眼睛,找她的麻烦,万一被发现,得不偿失啊。” 何氏摇头说道,“我不是赢家。那个女人儿女双全,是生孩子病死的,没有被沉塘,不要脸的事别人不知道,她的后人还活得那么光鲜……我哪里赢了?我不甘心哪。” 风雪越来越大,江晋的马车刚走到江府那条小街,就被一个女人拦住了。 车夫仔细看了看,才喊道,“大爷,是知能小师父。” 知能之前是周氏的丫头,后跟着周氏出家。 江晋掀开车帘看了看,这时候来,一定是他娘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只得把知能带去街口一家茶楼。 知能讲了无思让她带的话。 江晋沉脸问道,“我娘让你把这些话告诉我,目的是什么?” 知能道,“无思师父的意思是,让大爷把这些话传出去,不仅让江家人知道,还要让孟家人知道,江氏的生母是不要脸的女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失去好机会 原来是这事,江晋气得要命。 “把这件事传出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蠢人才会做。” 江意惜是扈氏婚前怀上婚后怀上又有什么干系,反正都是二叔的种。二叔二婶的坟头早已经长满青草了,还抓住这件事做甚。 他娘出家了还要寻事,先教唆妹妹做了那件恶事,让妹妹彻底惹怒了祖母和父亲。现在又来挑唆他找江意惜的晦气,他和父亲都恨不得把江意惜当祖宗一样供着,怎么可能再去得罪她…… 知能红了脸,说道,“无思师父一直觉得是江氏把她害成这样,她不想让江氏好过。” 江晋道,“我娘已经出家了,就应该跟前尘往事断干净。回去跟她说,不要再管俗尘中事,有时间多诵诵经,为来生祈福。” 晚上,江晋还是对江大奶奶说了这件事。 江大奶奶若有所思说道,“都隔了十八年,还有人去打探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江晋问道,“什么问题?” 江大奶奶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来,就是觉得有问题。” 江晋说道,“不管什么问题,这件事都不要从咱们嘴里说出去,不能让老太太和父亲知道母亲还在跟我们来往。还有那位,一直在抓咱们的错处,别再被她拿去讨好二妹妹……” 江大奶奶想到大夫人的嘴脸,也是一阵肝痛。年纪不大却颇有手段,嫁进府才半年多,就把老太太、江伯爷、江意惜、江洵的心都笼了过去。是自己大意了……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会说出去。” 腊月初二,江意惜又去大长公主府看诊。 来到正堂,人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出说笑声。 她走进去,郑老驸马、郑老少保正笑眯眯坐在厅屋里喝茶。 郑驸马笑道,“江小丫头医术高超,大长公主的眼睛好多了。” 郑老少保向江意惜比了比大拇指。 江意惜一阵惊喜,给他们屈膝施了礼,急急向卧房走去。 扶她的梅香低声提醒一句,“大奶奶,慢些。” 江意惜才缓下脚步。 卧房里,不仅谢氏和郑婷婷、两位御医在,连多日不见的何氏都来了。 大长公主听说江意惜来了,睁开眼睛看了江意惜一眼,笑道,“头痛和眼胀好多了,还能看清人的影子……” 主治她的张御医笑着介绍了大长公主目前的病情。 江意惜翻开大长公主的眼皮看了看,又诊了脉,笑道,“的确好多了。以后,三天洗一次眼睛,我隔五天来施一次针,施三次后再看。” 又把内服汤药换了两味。 听了江意惜的话,众人更加开心。 郑婷婷笑道,“咱们家可是双喜临门。吉叔就快回来,大祖母的病又大好了。” 大长公主向江意惜伸出手,“江小丫头,” 江意惜无奈把手放在她的手心上。 大长公主的手用力握了握,笑道,“本宫以为这辈子要瞎了,再也看不到吉儿了。谢谢你,让本宫重见光明。” 江意惜谦虚几句,无意扫了何氏一眼。 何氏正恨恨地盯着那两只手。见江意惜的目光扫过来,赶紧垂目敛去眼里的内容。 何氏瘦多了,感觉风都能吹倒。她今天打扮得比较刻意,衣裳比平时鲜艳,妆容也要浓一些。 或许这是为郑吉回来做铺垫。总不能男人回来还一身寡澹,又不好意思男人回来以后再隆重打扮。 看到何氏眼里的恨意,江意惜更加警铃大作。 她连这里的茶都不愿意再喝。 大长公主又跟何氏和谢氏说着要把府里重新布置一翻,要隆重喜庆。之后还要大宴宾客,邀请哪些人来做客,包括孟家全家…… 还拉着江意惜说,“吉儿是老国公带出来的,辞墨又是吉儿带出来的,咱们两家有渊源,咱们娘们也有缘份……” 这话气得何氏想打人,偏又不敢表现出来,悄然退了出去。 众说笑一阵,把无关的人请出去,江意惜又开始为大长公主洗眼睛、施针。 治疗完已是晌午,江意惜被郑婷婷请去厢房吃饭。 江意惜刚坐在桌前就犯起恶心,用帕子捂住嘴干呕几声,起身说道,“我的反应越来越大,一闻到菜味就想吐。” 郑婷婷心疼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吃饭吧。” 江意惜道,“我回家了,什么时候不想吐了再吃。” 郑婷婷只得送她出门。 站在正房门外的唐嬷嬷见江氏没吃饭就走了出来,禁不住的失望。 只有两个人吃饭,还有两样菜是专门为孕妇准备的。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失去了…… 来到垂花门外,郑婷婷指着半车礼物笑道,“这是我伯祖母和伯祖父让人准备的谢礼,谢谢你让她重见光明。” 说完,又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放在江意惜手上。 江意惜推辞一番,受了。谢礼也是诊费,她不愿意那家人欠自己一个大人情。 这个锦盒递到她手上,应该有什么特定意义。 来到垂花门外,江意惜对四个轿夫说道,“天寒地冻,小心脚下。” 轿夫躬身应是。 梅香扶江意惜上了轿。 不知为何,郑婷婷总觉得江意惜对轿夫的叮嘱很刻意。 她走去轿边笑道,“嫂子,今儿我大哥休班,又去昭明庵看望珍宝了。” 江意惜掀开轿帘道,“他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也让人送些吃食过去。” 郑婷婷笑道,“或许我大哥觉得自己去得勤了些,不好意思说吧。” 想到小珍宝的愿望,江意惜也希望郑玉对她能有那份情。 江意惜笑得眉眼弯弯,意有所指道,“小珍宝是个好姑娘,希望她早日康复,一切如意。” 轿子渐行渐远,郑婷婷又想起哥哥的声音,“不要乱猜,我就是想多给珍宝郡主一些鼓励。那种苦痛,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小姑娘……” 再想到江意惜的态度,只有在听到李珍宝时笑得真诚。 郑婷婷有一种感觉,江意惜对自家人好像有了距离感,对自己也没有之前那么热络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郑吉回京 回到浮生居,江意惜把锦盒打开,里面装了一对极品红翡手镯,鲜艳夺目,细腻透亮。 江意惜记得,大长公主经常戴这双镯子。 贴身的物品,又珍贵,宜昌大长公主是在向自己说明她有多看重自己吧。 江意惜撇了一下嘴,又拿起礼单看了眼,首饰摆件,足有千两银子以上。 她对吴嬷嬷说道,“把这些东西放进库房吧。” 腊月初七上午,江意惜又去了宜昌大长公主府。 本来应该明天去看诊,但前几天收到郑吉和孟辞阅初八回京的消息,江意惜昨天就派人给大长公主送了信,说明天她临时有事,今天去看诊。 江意惜知道跟郑吉见面避不过,她就是本能地想往后拖。 大长公主还以为江意惜懂事,不愿意在自家团聚的时候来给她治病。 她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你这孩子,想的就是多……” 又开始念念叨叨讲着郑吉。 江意惜不想听,这些话她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却又不好意思打断她。 最后还是郑婷婷笑道,“伯祖母,孟嫂子等着给您施完针呢。施完针,您再说。” 大长公主被说得笑起来。 闲人退下,江意惜开始给她洗眼睛,眼针…… 一刻多钟后,屋外多了一个人在默默地看着大长公主和她。 郑吉回来了。 日夜兼程,他提前一天赶回来了。 怕影响江意惜施“眼针”,郑吉回来众人没敢闹出一点动静。 郑吉在厅屋给郑老驸马磕了头,就去侧屋往里看。 一层层帏幔尽头,镶金嵌玉的拔步床上,一个老太太正躺在床上,只能看到她胸部以下及前额以上的头发。 一个年轻小媳妇挡在她前面,低头为她施着针。 从外院走到内院,郑吉已经听管事大概说了大长公主的病情。给她诊病的是孟世子的媳妇江氏,孟大奶奶得愚和大师传承,还用了奇药,大长公主的眼疾已经大好,能看到人了…… 孟辞墨的媳妇,不就是江意惜嘛!她是明雅和江辰的闺女,她居然有那个本事! 看后面的身形,她真的有些像多年前的明雅…… 江意惜的耳朵异常灵敏。她已经听到厅屋里的动静,知道郑吉此时回来了。 她强忍着心里的情绪,为大长公主施完了“眼针”,又施一般性的针刺。她没有回头,静静望着大长公主。 当最后一根银针取下来,郑吉才走进卧房,一下跪在大长公主床前。 “娘,儿子回来了。” 大长公主睁开眼睛,一把把郑吉搂进怀里哭起来。 屋里的人都只注意着这一对母子,女人们跟着他们流泪,没有人注意到江意惜默默退出卧房,带着两个丫头走了。 江意惜没多看郑吉一眼,恍眼瞧着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她来到垂花门外,抬头望望天空,万里晴空,冬阳明媚。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那间屋里发生的一切与她没有关系,世界这么美好,为何让别人的事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虽然父母早世,但她还有爱自己的丈夫、可爱的儿子、懂事的弟弟,又即将迎来一个孩子…… 回到浮生居,吴嬷嬷笑道,“二爷回来了,主子们都在福安堂吃晌饭,现在还没散呢。” 江意惜不想过去凑热闹,简单吃了一点饭,就上床歇息了。 她醒来时,看到孟辞墨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江意惜以为自己在做梦,孟辞墨已经附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江意惜惊喜不已,原来不是在做梦。 他一定是听说郑吉今天回京,怕自己难过,特地回来陪自己。 江意惜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孟辞墨的头又埋去她的胸口,闷笑道,“想媳妇,就回来了。” 江意惜的手在他的脸颊头上游离着,喃喃道,“我也想你,想得紧……”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江意惜才说道,“那个人回来了。” “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 “不要多想,既然不想认,只当他是我祖父的徒弟,我的上峰。” “嗯。” 申时末,两人去了福安堂。 除了上衙的二老爷和孟辞晏,孟辞羽,所有主子都在,连多日不见的二夫人和孟华也来了。 孟照安倚在爹爹脚边,抿着小嘴直乐。 江意惜招呼二夫人“二婶”,二夫人只扯了扯嘴角,江意惜混然不觉。 看到孟辞墨,老太太高兴,还是纳闷道,“今儿怎么回来了?” 孟辞墨道,“有事去了趟兵部。” 看到多日不见的爹爹,正躺在炕上啃脚丫的小存存一下翻过身,向炕边爬来,咧着大嘴乐,一串银线从嘴角落下。 孟辞墨过去把他抱进怀里,对孟辞阅笑道,“二弟辛苦了。” 老爷子又大大夸赞了孟辞阅一番,说他能吃苦,有担当,一切以家族为重。 孟华起身给孟辞阅屈膝道谢,“谢谢二哥。” 多日不见,孟华不止性格大变样,似乎连模样都有了变化。很瘦,显得方脸更小,倒是多了两分清秀。 老爷子非常满意孟华的变化,识时务,勇敢,能够直面所有不堪,知道为将来的生活谋划和作准备。而作为男人的孟辞羽,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出现在人面前。 饭后,几个男人又去外院议事。 宜昌大长公主府里,众人吃完接风宴又去陪大长公主说笑。 戌时,郑少保带着自家人回府,连郑婷婷都跟回去了。 屋里只剩下大长公主、郑驸马、郑吉、何氏,气氛立即尴尬起来。 郑吉看看紧张得身子都有些发抖的何氏,目光转去别处,又转向她,和声说道,“夜里我要侍疾,你回去歇着吧。” 大长公主特别想说“我不用侍疾,你回去陪媳妇吧”,但到底没敢说出口。她怕儿子像以前一样住去外院,在家呆不了几天就逃走。 老妻儿子都强势,之前郑老驸马做的最多的就是在两人之间做和事老。 大长公主都不敢让儿子陪媳妇,郑老驸马更不敢说。对何氏说道,“你身体不好,回去歇着吧,明儿再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永远给不了 见丈夫终于看向自己,目光和声音都如此温柔,何氏的泪水涌上来。 这是之前没有过的。 她觉得或许丈夫终于想通了,想重归这个家,想跟自己过好后半生。还好江氏那天没有留下吃饭,是自己造次了…… 她不想离开他,鼓足勇气说道,“我也留在这里服侍婆婆。” 郑吉强扯出的笑没了,目光也冷峻起来。 郑老驸马说道,“他们母子多年未见,想说说体己话。有些事,来日方长。” 郑吉的变脸已经让何氏无地自容,“来日方长”几个字更是让何氏恼羞不已。她觉得屋里的所有人都在笑话她,扭头快步走了出去。 寒星闪烁,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一点没让她脸上的热度退去。 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都死了那么多年,还死死压着她这个正妻。 江意惜的的面孔出现在那片星光中,越来越模湖,变成一个长满青草的坟头…… 大长公主拉着郑吉的手仔细看着。 印象中的儿子还是少年时候,戴着珠冠,穿着华服,白皙俊朗得如天上谪仙,高兴时笑得灿烂,倔强时九头牛都拉不回…… 而眼前的儿子,皮肤呈麦色,眼角有了皱纹,唇角留着短须,目光沉沉,浑身散发着一股摄人气息,令她这个母亲都有些惧怕…… 她的儿子,已经蓄须了! 大长公主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不敢再把儿子往外推,央求道,“吉儿,留下吧。你不喜欢何氏,就各过各的。娘不会再强求了。” 看到老母亲的头发已经大半灰白,眼里含着泪,声音透着恳求,不再有之前的强势,郑吉的心也软了几分。 他说道,“母亲言重了,儿子不敢当。”顿了顿,又说道,“何氏没有错,都是我不好,这辈子注定我要辜负她。娘和爹对她好些,尽量让她在家里生活无忧。忠孝不能两全,我年后还是要回去,那里缺不了我。” 大长公主落下泪来。 郑老驸马觉得儿子愿意在家呆这么久,已是难得的进步,之前在家连五天都没呆满过。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把他逼急,要徐徐图之。 他笑道,“宜昌,儿子在家陪你一个月,很好了。” 次日,郑吉把礼物分派好就进宫面圣。 何氏托病没去正堂侍疾,她再一次心死。之前在那里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现在,自己碍眼了。 下人抬了一大箱子礼物进来,说是老爷送的。 何氏面无表情打开箱子。 里面琳琅满目,有首饰、丝巾、摆件、绒毯、眉石,都充满了异域风情。特别是两锦盒波斯眉石,最得晋和朝女人喜欢,拿着银子都没处买。 郑吉只要回家,送她的礼物都极其厚重。 他想用钱弥补亏欠?偏不如他的愿。 自己的人生和脸面都没了,拿着这些东西有何用! 何氏拿起一盒眉石摔在地下,又要拿首饰摔,被唐嬷嬷紧紧抱住。 其他下人都吓得退了出去。 唐嬷嬷流泪道,“夫人,你这样做会让大长公主不高兴。这个府里,若再讨了她老人家的嫌,你的日子就真不好过了。” 何氏哭道,“嬷嬷,我心里苦啊……” 唐嬷嬷道,“老奴知道,老奴也心疼夫人。夫人哪,男人的心不你身上,就更要笼住公婆的心,不能再让他们厌弃你……” 下晌,孟老国公几个老臣也被皇上宣进宫里,同郑吉共同商议西部局事。商议至深夜,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这天郑吉一直陪着大长公主,让大长公主和郑驸马极其满意。 大长公主一直是笑着的,除了吃饭上净房,就没松开儿子的手。 何氏没来碍眼,正堂里的三人相处融洽,似乎又回到二十年前。 傍晚郑璟从国子监回家。 面对父亲,郑璟心里很矛盾。既陌生,新奇,崇拜,害怕,又替母亲有所埋怨。 他给郑吉磕了头,“儿子见过父亲。” 由于生疏,他连“爹”都不好意思叫。 一别八年,那个小小稚童已经长成翩翩佳公子,还中了秀才。 郑吉眼里难得地盛满笑意,说道,“起来吧。” 郑璟站起身,俊雅,温润,又有一股英气,非常像自己。 郑吉又满意地点点头,“你母亲把你教养得很好,要好好孝敬祖母、祖父,还有你母亲。” 郑璟躬身道,“是,儿子会的。” 亥时初,大长公主睡着,郑驸马也去西屋歇息。 郑吉对郑璟说道,“你回去歇着吧,我要在这里陪你祖母。” 郑璟小声央求道,“儿子在这里陪祖母,父亲去陪陪我娘吧。这么多年,我娘着实不容易。” 郑吉没想到儿子能提这个要求,愣了愣。 郑璟又说道,“父亲,儿子隐约听到一些传言。不管如何,我娘没做错任何事,她是大长公主府三媒六聘,用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这么多年来,我娘孝敬公婆,谨守礼仪,对儿子更是无微不至。儿子觉得,父亲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她。” 郑吉有些羞恼,又觉得儿子这样护着母亲也算有所担当。 他沉默片刻,想了想措辞说道,“是,你娘没有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但有些事勉强不了,这辈子就这么过吧。不过,我只会有你娘一个妻子,名份上不会委屈她。大人的事你不要参和,好好孝敬你娘,多开解开解她。” 郑璟明白了,父亲和母亲不可能和好,母亲的名份永远在。 他知道,母亲想要的恰恰是夫妻情份。但看父亲的态度,还有他一惯的坚持,母亲要的他永远给不了。 郑璟替母亲悲伤,却不敢再多说——多说也无用,只得退下。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寒风夹着雪花吹在脸上,割得脸生疼。 郑璟去了母亲的院子。在这个寒冷的晚上,只有自己能给母亲带去温暖了。 其实,心在别人身上,他的情份不要也罢。 母亲为何就想不开呢? 郑璟轻轻一推,院门开了。 母亲知道自己今天回府,一定还在等他。 几间上房灯火如昼,母亲果真在等他。 郑璟向上房走去。 第二百九十章 见面 腊月初十己时,郑吉、郑玉、郑璟一起携厚礼来了成国公府。 老国公带着一众儿孙在前院厅堂招待他们。除了孟辞羽,孟家所有成年男人都来了。 角落里还缩着一只猫,花花对娘亲的亲爹非常好奇,就跑来看热闹了。 老公爷看郑吉的眼睛都是笑的,颇有一种谁儿能有我儿好的自豪。 成国公一直不待见郑吉。只要老父一骂他,就要把郑吉拉出来比,越比他越没用。 他心里颇不以为然,郑吉有什么好的,大长公主天天骂他不孝,一走几年不回家。哪里像自己,在朝堂里当着高官,还能在母亲跟前尽孝…… 郑吉又再次感谢了江氏对他母亲的救治,夸孟辞墨找了个好媳妇。 他送的礼物中,有几样专门送江意惜。礼物厚重别致,外人看来是他的谢礼,只有他知道是“叔叔”送给“侄女”的见面礼。 谈笑一阵后,郑吉提出,“我有好些年没见到师娘了,听说她老人家身体越来越好,我去给她磕个头。” 孟郑两家是世交,家里的男人女人都见过面。 老国公说道,“晌午在福安堂吃饭,让那几个小辈给你磕头。” 郑吉就想见见江意惜和她儿子,自是满口答应。心里想着,改天让辞墨领着他媳妇儿子,再把江洵叫着,在外面吃顿饭。 路上,他才听郑璟和郑玉讲了他们跟江意惜姐弟相熟的事。不仅江意惜能干,江洵也是文武双全,今年还中了武秀才。 明雅和江辰也能瞑目了…… 江意惜正坐在炕上逗小存存玩,福安堂的小丫头来了。 她笑道,“大奶奶,郑大将军来了,老夫人请主子们去福安堂吃晌饭,五爷、安哥儿、存哥儿、馨姐儿还要给郑大将军磕头。老公爷说,大奶奶再把啾啾带去见见旧主人。” 总有这么一天要见面。他是世交叔叔,自己是世交侄媳妇,见就见吧。 江意惜起身给小存存换衣裳。 郑吉先去东侧屋给老太太磕了头,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说了许久话,男人们才坐去西侧屋喝茶。 除了孟二夫人、孟三夫人,所有女卷孩子都是郑吉的晚辈,去西侧屋给郑吉见了礼,几个孩子还磕了头,郑吉又给了孩子们见面礼。 江意惜母子是最后一个到的,孟辞墨站在正房门外等她。 等江意惜走近了,孟辞墨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无事。” 进了西侧屋,孟辞墨把江意惜领到郑吉面前,笑道,“她是江氏。”又对江意惜笑道,“这是郑叔。” 江意惜给郑吉屈膝行了福礼,说道,“郑将军。” 她不愿意叫他“叔”。 这个称谓让郑吉不太习惯,孟府所有晚辈都叫他“郑叔”或者“郑祖父”。 他觉得或许是意惜跟他比较陌生,不好意思叫“叔。” 郑吉还是非常激动,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多看了江意惜几眼。 这孩子长得真像明雅,明艳动人,眉目如画。只是气韵不太像,明雅活泼爱笑,像怒放的牡丹。而意惜却不爱笑,眸子幽深,如菊般澹雅。 弹指一挥间,明雅的闺女都这么大了,生了一个儿子,又怀了第二个孩子。 听到郑玉的轻咳声,郑吉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 他赶紧垂下目光,起身向江意惜抱了抱拳,笑道,“谢谢你,让我娘重见光明。” 他如此看别人家的女卷是不礼貌的。除了孟辞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江氏为大长公主治好了眼睛,出于感激和好奇,才没顾及礼仪。 江意惜扯了扯嘴角,没有接下一句。 老国公笑着帮她客气道,“那是你娘,她理应帮忙。” 孟辞墨又指着黄妈妈抱着的孟照存笑道,“这是我的长子,照存。” 黄妈妈抱着孩子给郑吉磕了头。 小存存不怕生,眼睛瞪得熘圆望着郑吉,还“啊”了一声。 这是明雅的外孙子。 郑吉伸出手,小存存居然也向他伸出手。 郑吉哈哈笑着,把孩子抱进怀里。存存一下环住他的脖子,小脸不时擦过他的脸颊耳朵,嘴里流出的口水湖在他的脸上,咯咯笑声萦绕在耳畔。 郑吉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心都融化了,鼻子也有些酸涩。 他扶着孩子的脸仔细看,孩子特别像辞墨,不怎么像明雅,可他就觉得这孩子可亲。 郑璟这么大的时候,他在南方平叛。第一次见到儿子时,已能满地跑了。他这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奶娃娃,才知道最柔弱的才是最能击破心防的…… 他身后的小厮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尊和田玉天马摆件,与送安哥儿的一样。送黄馨的是和田玉莲花摆件。 郑吉又从拇指上把扳指取下塞进小存存的棉袄里。 孟辞墨和郑玉都愣了愣。 那个扳指是极品翡翠镂花扳指,是郑吉最喜爱的三个扳指之一。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欢乐的气氛,“滚,回家,回家……” 声音恼怒,略微沙哑,是郑吉的声音。 孟家人和郑玉都知道是啾啾在叫,只有郑璟第一眼向父亲望去。 见父亲也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丫头拎着一个鸟笼,鸟笼里的鹦鹉正跳着脚骂人。 “回家,滚,军棍侍候……花儿,花儿,北方有佳人……” 郑吉笑起来,众人也都笑了。 “这小东西,越来越会说话了。” 只有花花不开心,今天不仅没人注意到自己,连啾啾出的风头都比自己多。 它喵喵骂道,“是娘亲的亲爹也不喜欢你。让我姥姥怀了娃就闹失踪,渣男,讨厌。” 骂完,扭头跑出去找老太太了。 江意惜知道众人听不懂花花的话,还是下意识看向郑吉。郑吉似没听到猫叫,低着看着存存乐。 江意惜不好在这里久呆,更不愿意让郑吉抱存存。她让黄妈妈把存存抱过来,去了东侧屋。 晌午,众人在厢房吃饭,男女中间隔了屏风,男桌那边的说笑声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江意惜不想听那个声音,但那个声音就是要往她耳里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对比 江意惜不得不承认,郑吉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长相俊朗,身材修长,身居高位,不怒自威,话不多却能说到点子上……而且,自己跟他的确有一两分相像。 江意惜的眼前又浮现出江辰的面容。 长相没有他俊,出身没有他高,官职没有他大…… 但是,江辰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给了扈氏一个安稳的家,让自己平安来到这个世上,又快乐地长大…… 可惜他死早了。若他活着,拼了命也不会让付氏和孟辞羽那样欺负自己,不会让老太太和大房那样算计自己。 江意惜以为自己做了那么久的心里准备,见到郑吉不会太难过。可是,她还是非常难受,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有了对比,她想江辰想得更厉害。 饭后,女卷们各回各院,男人们又去了前院。 孟辞墨知道江意惜此时难受,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办法回去安慰她。 郑吉和孟辞羽、孟华单独见了面,讲了一下对他们的安排。 之后孟辞墨陪同郑吉去了别院。平王已经悄悄来到这里,同郑吉密谈。 经过各种争取和安排,郑吉私下已经彻底站队平王。 江意惜回到浮生居,乳娘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存存去跨院午歇。 她一进厅屋,就闻到一股从来没闻过的香气,看见八仙桌上摆了一个箱子。 吴嬷嬷笑道,“大奶奶,这是世子爷让人送进来的,说是郑大将军的谢礼。” 江意惜打开箱子,箱子里面装了两个大锦盒两个小锦盒。 大锦盒里装的是一尊象牙凋大象摆件,一尊黄玉狮子摆件。 一个小锦盒里装了一个小瓷瓶,把上面的木盖打开,那股香味更浓。里面装的是精油,黄澄澄的。 另一个小锦盒里装的是一颗夜明珠,黄绿色。她看到老太太有一颗,宝贝得紧。 这几样礼物,连吴嬷嬷看了都目瞪口呆,连说,“哎哟哟,太厚重了。” 的确太厚重了。 江意惜明白,郑吉送的不仅是谢礼,更是送扈明雅后人的见面礼,或者说对扈明雅的亏欠。 若只是前者,江意惜不会推拒。可想到后一种,她就是不想收。 她把东西原封不动放进去,“等大爷回来再说。” 她坐去炕上想心事。 想的最多的还是江辰,江辰活着时的情景几乎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孟辞墨戌时末回到浮生居,江意惜还斜靠在引枕上发呆。 他坐去炕边,“还在难过?” 江意惜摇摇头,喃喃说道,“也算不上难过,就是想我爹想得厉害。这么多年,我想我爹比想我娘的时候多得多,对他的感情比对我娘还要深。唉,若我是我爹的亲闺女,该多好。” 没看到那个人,她还能自欺欺人觉得江辰就是她亲爹。 可看到那个人了,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江辰爹再好,也只是养父。她再不愿意认那个人,那个人也是亲爹。 孟辞墨把江意惜搂进怀里,“这个秘密只要不说出来,岳父就是你亲爹。” “可我觉得何氏已经知道了。” 孟辞墨道,“哪怕她知道,为了她的利益,她也不会说出来。大长公主已经大好,不要再去她家了。” 江意惜也不想再去。 “再去一次,最后的眼针要做,还要把有些事项跟御医说清楚。何氏再蠢,郑吉在家时也不会动手。其实,何氏也是一个可怜人,希望郑吉这次回来,他们能夫妻合乐,何氏不至于更恨我。” 孟辞墨道,“小心为上。你二十那天再去,我休沐,陪你一起去。” 他不确定何氏一定会害惜惜,但愚和大师的话不得不让他加倍小心。 “好。”江意惜又问,“你说,郑吉会留在京城任职吗?大长公主一直希望他留下。” 她不愿意他留下,无事跑来见“晚辈”,多让人心烦。 孟辞墨道,“不会。他掌管西部重兵,对京城的军队能起到牵制作用,其他皇子也不好拉拢他。平王和我祖父都希望他在外面多干几年。” 他又说了郑吉想让他把江意惜和江洵约出去,一起吃个饭。他拒了。 即使孟辞墨答应,江意惜也不会去。 郑吉现在看来似乎很惦记他们姐弟,不知为何前世回京没见他们。若有他的帮助,江洵不会早死……好像他也没帮到孟辞墨什么忙,否则孟辞墨不会死得那么无助。 难道前世他死得早? 是病死的,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亦或被人害死? 若是被人害死,最有可能是赵贵妃和赵家。因为这一世先把他们打下去,他们才没来得及出手害他。 江意惜前世知道的事情太有限。他早没早死,怎么死的,或许只有重生的文王才知道。 虽然江意惜对郑吉无感,还是希望他能长命。不止基于血缘,还因为他是平王一党,有了他,平王胜算更大。 江意惜又让孟辞墨看了郑吉的谢礼,“他可能有别的心思,我不想收。” 孟辞墨说道,“退回去反倒让人多想。不喜欢,不用就是了。” 江意惜应该十四那天去大长公主府诊病,她让人送了信去,说她有些不舒服,二十那天再去。 腊月二十是个艳阳天,冬阳灿烂,寒风凛冽。 孟辞墨陪江意惜去大长公主府。他还嘱咐水灵,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大奶奶,特别是不能因地上有水或冰让大奶奶滑倒。 正堂侧屋坐满了人,郑老少保一家人都来了。 大长公主也出来了,斜倚在炕上的大引枕上。 看到给自己见礼的孟辞墨和江意惜,大长公主笑道,“真是一双碧人,这是我看到的最相配和最令人羡慕的小夫妻了。” 谢氏笑道,“大伯娘眼馋人家媳妇找的好。以后给璟儿找媳妇,您老人家眼睛睁大些,比着找。” 说得众人大乐,郑璟红了脸。 谢氏本想夸夸孟辞墨夫妇,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妥,有可能得罪了何氏。她干笑几声后,扶着大长公主进卧房,再服侍她躺上床。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该任性 谢氏虽然只是侄儿媳妇,但性格爽利,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很会凑趣儿,非常得大长公主喜欢。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女儿才被大长公主抬举。 而做为儿媳妇的何氏,本就性子内向,再加上跟郑吉感情不和,相反不好意思说那些拍马屁的话,跟大长公主的婆媳关系也算不上亲近。 何氏跟在她们后面进卧房,心里气得要命。这个家里,连堂嫂子都骑到她头上了。特别是郑吉看江氏的眼神,哪怕他压抑着,她也看出了不同。真让人恶心…… 江意惜觉得,何氏更瘦了,眼里的愁苦也更多了一些,掩都掩饰不了。 这么看来,郑吉这次回来跟何氏的关系依然没有改变。 江意惜检查了大长公主的眼睛,又好多了。 她笑道,“恭喜大长公主,眼疾已经好了。今天施最后一次眼针,再喝一旬汤药,洗三次眼睛即可。” 听到这个好消息,屋里人齐齐恭贺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又拉着江意惜的手表示感谢。 闲人退下,江意惜给大长公主施了针,又改了两味药。 夫妻二人依然以江意惜呕吐厉害为由,没有留下吃晌饭,大长公主府又送了半车礼物。 大长公主还拉着江意惜的手说,“以后多来陪本宫说说话,也把存哥儿带来,本宫喜欢小娃娃……” 郑吉很想送他们出门,却知道自己是长辈不好相送。郑璟、郑玉、郑婷婷、郑芳芳送他们出了垂花门。 江意惜望望头顶的艳阳,目前的危机没有了,不知第四次的危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其实,她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化解了就余生顺遂了。但不希望是怀孕的时候,怕伤害到孩子。 晌饭后,郑少保一家回家。 郑吉看到大长公主睡着,出门会友。 他穿的便装,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赶车的是他的护卫队长郑关。 郑关八岁起就跟着郑吉。从小厮、亲兵,一路做到护卫队长。郑吉的秘密他都知道,之前去扈家,他就是守在外面放哨的那一个。 他们去了一条小街。站在街边就能看到几个宅子,其中一个是武襄伯府。 郑吉想见见江洵。 不止为了明雅,也为了江辰。 他们来到街边的一个茶楼,要了二楼一间包厢。 郑关安排好主子,便去了武襄伯府。 来到角门,他甩给守门人一个小银锭子。 “我与江辰将军是旧识,想见见江洵,请他出来一叙。” 郑关没说谎,江辰生前跟他认识。 守门人看看面前这个大汉,虽然没穿戎装,但虎背熊腰,目光炯炯,前额还有一长疤,一看就凶狠。 他打了一个哆嗦,哈腰笑道,“老爷请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二爷。” 郑吉打开小窗一条缝,一股寒风吹进来。 京城的寒风远比不边关的寒风浓烈。 他久久凝视着远处那个宅子。明雅曾经生活在那里,她的一双儿女也生活在那里。 他很是自责,辞墨说这两个孩子曾经受了不少苦。 江辰在世时,他不敢多关注他们。江辰阵亡后,他以为回京的老国公和辞墨会护着他们。 后来才知道他们吃了些苦头,被江老太太和江伯爷夫妇苛待,连嫁妆都要谋…… 还好辞墨娶了惜惜,江家方不敢再苛待他们。若他们生活不好过,他怎么对得起明雅和江辰。 辞墨说得对,自己哪怕再会打仗,在治家和人情世故上也有太多欠缺。 当年,自己即使再倾慕明雅也不该任性,不该图一时激情走到那一步。还好明雅遇到江辰,江辰不计前嫌给了她全部的爱。否则,她怕是要受大委屈了。 若当初自己看出让他外出公干是母亲的指使,他一走就逼迫扈家,他说什么也不会在那个关键时刻离开京城。 在明雅等不回来自己,又被自家逼迫嫁人,她该有多么无助和绝望…… 明雅成亲后他去找过她,她只说她对他已经心死,让他不要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他知道,明雅一定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迫不得已匆匆嫁给江辰。 更没想到的是,明雅那么年轻就死了。 他的心也死了。 十八年来,他不愿意要女人,不仅是思念明雅,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如此,又害了另一个女人…… 这时,他看到郑关带着一个少年往这里走来。 少年身材修长,俊朗英气,哪怕离得远,也能看出像江辰多一些。 郑吉眼前出现江意惜的面容,那孩子像明雅多些。 他又想到母亲说江意惜长得有些像小姑姑的事。 这就是缘份吧? 想到他和明雅的那天晚上,可惜出生日期对不上。若惜惜真是他的亲闺女,明雅一定会想方设法等他回来,而不是匆匆出嫁…… 江洵出来见到郑关,才知道要见他的是郑吉。 郑吉,虽出身宗室,却不怕苦不怕死在外东征西战,是西庆总兵兼征西大将军,是孟祖父的得意门生,为晋和朝守护着最难守的西边门户,得所有京武堂生员崇拜…… 他激动地一跳老高。原来自己爹爹跟郑吉是生前“挚友”,自己就要见到他了。 来到包厢,江洵长躬及地,“晚辈江洵见过郑大将军。” 郑吉笑道,“叫我郑叔。” 江洵站直身子,笑道,“郑叔。” 郑吉上下打量几眼他,欣慰道,“好男儿,不错。”他指了指旁边,“坐吧。” 江洵坐下。腰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不知为何,见到他,比见到孟祖父还要紧张。 郑吉笑道,“不要紧张,只把我当长辈看……” 郑吉问了他们姐弟在江家的生活,他的学习情况,又跟他讲了江辰埋在哪里,他经常会去坟前同“他”喝酒聊天……慢慢的,江洵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郑关则守去门外。 郑吉从腰间取下一把小弯刀,铜把牛皮套,把上嵌着两颗猫儿眼及数颗蓝宝石,一拔出来寒光森森。 他把弯刀递过去,说道,“这是我斩获西元国四皇子的,拿去做个纪念。”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她是我闺女 这把弯刀不止价值不菲,还颇有意义。 江洵起身双手接过,“谢郑叔。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将来上阵杀敌。我还会去我爹坟前,告诉他我长大了,跟他一样英勇无畏,不许鞑子来犯。” 郑吉欣赏地看着江洵,夸道,“好小子,你爹会以你为傲。” 之后他们又去斜对面的酒楼喝了酒。 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小雪,酒楼外的灯笼在风雪中飘摇。 江洵把郑吉送上马车,看到马车在夜色中消失,才甩开大步向江家走去。 他一只手把着腰间的弯刀,嘴咧得老大,健步如飞,要赶紧回去让三叔和兄弟们看弯刀。可惜学堂放长假,否则还要拿去学堂给先生和同窗们看…… 马车到了一处僻静地段停下。 郑吉问道,“怎么回事?” 郑关低声说道,“将军,我在酒楼里听到一个传言……” 他欲言又止。 郑吉道,“进车里说话。” 在茶楼里时,郑关去偏厦上茅房,听到隔壁茅房里传出几声低语。 郑关有一个长项,就是耳朵比一般人好使。 只听一个人说,“江家二公子来吃饭了,看他的模样,他娘一定长得俊。” 另一个说,“他娘再俊,干你鸟事。” 那人又道,“嘿嘿,不管是不是大家闺秀,太俊的娘们都风骚。” “你是说江二公子的娘?” 那人道,“前些天一个俊俏小尼姑来茶楼,我听她跟江家大爷讲,先江二夫人在嫁进江家前就怀了身孕。别看江二姑娘嫁给成国公世子,江二公子又年纪轻轻中了武秀才,他们生母不尊重……” “哦,怎么回事?” “……” 那人的声音变小,附在另一人耳边说着悄悄话。 郑关的耳朵再好使,也听不到那人后面说什么。 他突然想起自家爷跟扈姑娘有那种事,还有府里传说孟大奶奶像之前的姑奶奶…… 他的脑袋“嗡”地响起来。 郑关想了想,出茅房推门去了隔壁,看到是茶楼里的两个小二。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小银锭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走,去屋里说话。” 他们去了一间空屋。 听了那两个人的话,郑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银锭子,看得那两人眼睛瞪得老大。还没等他们发问,郑关就一手一个捏住他的肩膀,使劲一捏,痛得他们惨叫出声。 郑关沉脸说道,“我是孟世子的下属,那个老尼姑出家前跟我家大奶奶有隙,故意造谣抹黑我家大奶奶声誉。管好自己的嘴,若再敢胡说,我会收了你们的命。” 他松了手,那两个人跪下磕着头。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不敢再胡说了。” 郑关把那锭大银锭子扔在地上,大步走出去…… 郑吉听了郑关的话,张着嘴反应不过来,脸上的肉不停抖动着。半天才笑起来,看似笑得非常开心,眼里却涌上泪水。 车里的羊角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微光里,扈明雅和江意惜的面容交替出现。 他的声音在嗓子里咕噜,“惜惜是我闺女,明雅为我生了一个闺女……” 郑关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郑吉才轻声说道,“这件事我要更确切的证据。你明天去青石庵,找到那个老尼姑问清楚后解决掉。未出家时她克扣惜惜的嫁妆,处处为难于她。出了家还要败坏她和她母亲的名声,坏透了。 “之后你再去趟石州府,想办法找到江辰的旧友和曾经的旧邻。这件事大,一定要打听清楚,不能似是而非……” 他敢肯定惜惜就是他的亲闺女,但相认必须拿事实说话。 郑关建议道,“若扈姑娘的旧仆还活着,应该知道这件事。” 郑吉摇头道,“这件事能保密到现在,她的旧仆即使活着,也会守口如瓶。” 他不愿意用非常手段让他们开口。 郑关知道主子这么多年有多思念扈姑娘和愧疚于她,一直过着怎样的生活。若孟大奶奶真是扈姑娘为主子留下的骨气,那就太好了。 他保证道,“是,小的一定会把事情打探清楚。” 郑吉又道,“现在去成国公府。” 郑关不赞同,“将军,这么晚了……” “只在墙外看看……” 不知惜惜是否知道这件事,她知道了,会不会告诉辞墨。 想到惜惜眼里的冷然,还有她不愿意叫自己一声“叔”,郑吉直觉她已经知道,辞墨也知道,就是不愿意认自己。 再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儿,软软的一团,一抱进怀里就紧紧环住自己,自己抱着他时的心软和心疼。 血脉传承原来如此奇妙。 郑吉心痛得厉害,明雅怀了自己的骨肉却急急嫁给江辰,不知她当时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 还有惜惜,如今已经当了妻子生了孩子,自己这个父亲却没有陪伴她一天,还是嫁给孟辞墨后江家才不敢苛待她…… 他也更加感激江辰。那个男人有怎样宽阔的胸襟和良善,才能娶明雅进门,还以那种借口给了明雅和孩子一个好的出身,让闺女在江家平安长大。 自己差江辰良多…… 雪越来越大,狂风呼呼刮着。 马车赶去街口一个背风处停下。怕被发现,他们不敢离成国公府太近。 马车一边的窗帘打开,一个人象冰凋一样凝视着远处那片大宅子。还有一个人在马车一侧来回踱步,以增加一点热度。 半夜,马车才悄然离开。 晃眼到了大年二十九,成国公府里张红挂彩,年味十足。 下晌,江大突然带着扈大舅家的下人求见江意惜。 扈大舅? 江意惜颇有些意外。前世今生,她和江洵第一次跟“舅舅”有了交集。 因为山高路远,扈氏活着时扈家一年能有一封书信来往,扈氏死后便没有了联系。 仆人齐大叔三十多岁,他呈给江意惜一封信,还抬来了两个大筐,筐里装了两百多斤的腊肉腊肠。 齐大叔说,扈老太爷扈老太太早已去世,扈二舅也病死了。扈大舅虽然年纪轻轻中了举,却没考上进士,在南越省的一个小县当县丞至今……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怕人笑话 扈大舅生有一子一女,大儿子二十三岁,已中了举,明年春会来京城参加春闱,希望外甥女婿能帮帮忙。女儿十八岁,已经出嫁…… 齐大叔应该早半个月到,因为路上遇到暴水雪耽误了行程。 江意惜暗哼,这位扈大舅跟扈老太爷一样,都是不通人情事故的人。之前没有联系,刚刚联系上就求她夫婿办事…… 这次突然来联系,或许是知道外甥女儿嫁给了成国公世子,孟太师孙子。 孟辞墨的舅舅曲澜也派人给孟辞墨送了东西,还给孟家送了年礼。付氏活着的时候,曲澜只跟孟辞墨有联系,付氏死后才又跟孟家走动起来,听说私下跟平王关系也非常好。 成国公的未来岳家刘家也在吴城,年前吴曲两家共同送的年礼。年礼丰厚,装了十几车…… 不管扈大舅抱着什么目的,派下人远道而来,还带来这些东西,江意惜表示了感谢。 她赏了齐大叔十两银子,让吴大贵陪江大和齐大叔在成国公府吃完晚饭再送他们回江府,年后她会送一些东西让齐大叔带给扈大舅。 突然,院子里传出一串零乱的脚步声。 水灵跑了进来,“大奶奶,听前院的婆子说,黄家老太爷和黄程来接馨姐儿回黄府过年,老公爷不同意,跟他们打起来了。” 孟老国公属于儒帅,见到黄家人就想动手,也是被气狠了。 江意惜笑道,“不需要别人帮忙,祖父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水灵呵呵笑道,“正是呢。听说黄老太爷被打得厉害,哭着走了,说要进宫告御状。还说孟家太霸道,黄家孩子回黄家过个年都不允。” 江意惜冷哼道,“当初黄家更霸道,把孟家姑娘都欺负得没边儿了。” 她的手扶着肚子。若这次生了女孩,一定要把闺女护好,不许人欺负。 到时间了,江意惜带着孩子和花花去了福安堂,还带了几块腊肉几节腊肠。 老爷子已经来了,一脸的兴奋。 江意惜玩笑道,“听说祖父刚刚打了一场胜仗。” 晚辈中,只有江意惜敢跟老国公开玩笑。 老爷子哈哈笑道,“许久没打仗了,黄老匹夫送上门,可不是要过过瘾。” 老公爷看到黄妈妈怀里的存存向他伸着手,急得直哼哼,笑声更大。他招招手,黄妈妈过去把存哥儿放进他怀里。 老爷子没怎么抱过儿子和孙子,这个重孙子属他抱的最多。他也学会了如何抱奶娃娃,哄奶娃娃。 含饴弄孙,养花养鸟,喝孙媳妇沏的好茶,成了老国公如今的几大乐事。 黄馨笑得眉眼弯弯。太外祖父怀里抱着存存,太外祖母怀里抱着花花,旁边还倚着安安,大舅舅又不在这里,她就倚去大舅娘的腿边撒娇。 她知道,对自己和娘亲最好的是大舅和舅娘,还有太外祖父。有了他们,黄家再不敢欺负娘亲和自己了。 江意惜非常享受这个外甥女跟自己撒娇,她伸出手把黄馨搂进怀里。 孟月抿着嘴乐。她想靠近祖父和弟弟,但不好意思,闺女却替她做到了。 今天没按时吃晚饭,要等孟辞墨和孟辞晏回来后再吃。 明天开始放长假,今天下衙的时间会提前。 众人说笑着,让老国公颇有感触。 他觉得,这个年是他们孟家最祥和的年。虽然辞羽依然不肯出来见人,大儿子依然不让人省心,但几个孙子越来越能干和当用,第四代有了两个小子,两个孙媳妇又怀了孕。再看看笑声爽朗的老太婆,往年她几乎都是躺在床上的…… 虽然个别人有点小心思,那也只是小心思,而不像付氏要毁了这个家。 孟家,会越来越兴盛。 戌时初,孟辞墨和孟辞晏带着一股寒气回来。 存存一看见爹爹,又伸着手猴急地向爹爹扑去,嘴里“啊啊”叫着。 孟辞墨和孟辞晏给长辈见了礼,才伸手接过儿子,又看了江意惜一眼。他没有老子不该抱儿子的想法,更没有不好意思当众欣赏媳妇的想法。 二夫人特别不喜欢看孟辞墨如此看江氏,就像当初不喜欢看孟道明看付氏那个眼神。 夫妻要恩爱回去躲着爱,干嘛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后面越打脸。 哼,他们居然为了付氏留下的子女跟自己这个二婶过不去,真是好赖不分。可气的是男人儿子还要帮他们…… 老国公极是喜欢吃扈大舅带来的腊肉和腊肠,说像他早年在南方平叛时曾经吃过的味道,后来就再也没吃过那个味。 男人那桌腊肉一大半是他吃掉的,老太太又让人把女桌这边的腊肉端过去。 江意惜见老人家喜欢吃,让人拿了一大半的腊肉腊肠送至福安堂小厨房。 饭后,众人说笑一阵各回各院。 星光闪烁,廊下树上挂了许多灯笼,把路照得透亮。 江意惜没有坐轿,而是由孟辞墨牵着回浮生居。 孟辞墨很少回家,哪怕路上这一小段的牵手,江意惜也倍感珍惜,笑弯了眼。 没有了付氏,许多事哪怕不太合规矩,也没人敢嚼舌。 江意惜说了扈大舅来信的事。 孟辞墨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大多如此。你娘家亲戚少,若扈大舅还算靠谱,我能帮就帮帮,你也多一门亲。” 江意惜说道,“你怎么知道他靠不靠谱。” 孟辞墨笑道,“南越金副总兵跟我很熟,是过命的交情,让他打听打听。老实人可交,算计多的人就远着些。” 他心里很怜疼惜小媳妇。除了江洵,江家所有人跟她都不是血亲,郑家是血亲又不可能走动。若是扈家大舅稍微靠谱些,就走动起来。 他还有个感觉,郑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到十天,郑吉去了五团营两趟找他喝酒…… 走在后面的孟二奶奶挺了挺肚子,轻声道,“二爷,看看大伯多疼媳妇……”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肚子更大。 孟辞阅皱了皱眉,“有丫头扶你就行了,想什么呢。”看看前面大哥大嫂的背影,又笑道,“我大哥在某些方面挺像大伯父,不怕被人笑话,我可不行。” 孟二奶奶无语,只得由丫头扶着慢慢往回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失足摔死 为keppra10000起点币+ 大年三十辰时末,孟辞墨一家三口打扮得喜气洋洋,还给花花穿了漂亮的红衣裳,拿着孝敬长辈的礼物去福安堂。 男人们先去祠堂祭祖,连几个月的存哥儿都被孟辞墨抱了进去。 全家人高高兴兴在福安堂玩了一整天,吃了团年饭。 孟辞羽依然没来,大厨房单做了一桌席面送去他的院子。老太太疼惜三孙子,也挑了几个他爱吃的菜让人送去。 晚上男人们去前院守岁,子时后孟辞墨才回浮生居。 大年初一,孟老国公、成国公、孟辞墨进宫给皇上拜年。老爷子把小小年纪的孟辞令带去长见识,让孟三夫人非常高兴。 江意惜怀了身孕不能进宫,孟家女卷只有老太太有资格去给太后娘娘拜年。她年纪大了,要带一个晚辈服侍她。孟岚已经定亲,这次带了孟霜去。 三房的一儿一女都进宫拜年,而自己的儿女孙子一个没借着光,让二夫人非常不愤。她悄悄跟二老爷发牢骚,又被二老爷斥责几句。 “真是妇人之见,你的格局就不能大一点?如今父亲亲自调教两个儿子,他们也越来越出息。以后不需要别人带,自会被圣上招见……” 二老爷领着孟辞晏在家接待拜年的客人,孟辞阅代表成国公府去别人家拜年。 己时末,江洵来孟家拜年。同二老爷父子说了几句话就告辞走了,他还要去别家。 外院婆子来跟江意惜说了二舅爷代表江家来拜年。 江意惜有些纳闷,往年都是长子江晋代表江家拜年,不知今年怎么了。 大年初二,江意惜带着男人儿子回娘家。这次花花没撵路,它不喜欢老江家,跑去福安堂找老两口玩。 武襄伯府大门前,只站着江洵一人迎客。 江洵上前见礼笑道,“见过二姐夫,见过二姐。” 见完礼,他猴急地把小存存抱过来。 小存存穿着一身红,戴着虎头帽。小家伙还认识舅舅,抱着舅舅使劲亲。 江洵极是得意,“小外甥越来越像我了。”又小声道,“周氏前几天失足落崖摔死了。大哥和三弟、江意言去青石庵办丧事了,今天还没有回来。” 江洵特别讨厌江意言对姐姐不好,从来不叫她三姐。 周氏死了? 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江意惜不顾形象地笑起来,心里说了“活该”二字。 按理,周氏已经被休,还出家了,江家子孙可以不管她。但儿女愿意去尽一份孝,也无可厚非。 几人来到如意堂,老太太和江伯爷、江三老爷在,江意慧已经领着男人儿子来了。 江三夫人和江大奶奶带着儿女回了各自娘家,江大夫人带着庶女江意珊回了娘家。 江大老爷和江三老爷没去岳家,是想多跟孟辞墨说说话,拉近两家关系。 生母刚死,江意慧穿的很素净,脸色也不好。她今天还要回娘家,是婆家硬让她来的,郭家是想抓住一切机会跟孟辞墨拉关系。 孟辞墨几人给老太太见了礼。 老太太比之前光鲜多了,穿的衣裳是宫缎,戴的首饰是内务府制造,都是江意惜送的。 因为江辰,江意惜对老太太在财务上没有吝啬,但情感上无论如何都亲近不起来。 老太太向黄妈妈怀里的小存存伸出手,夸张地笑道,“哎哟哟,我的重外孙孙,长得可真俊,跟孙女婿一样一样的。” 她的话让孟辞墨轻皱了一下眉。 黄妈妈把小存存放去她怀里。 小存存不认生,却不喜欢这个老太太,主要不喜她尖利的嗓声。他没有哭,哼哼叽叽用一只小手挡着老太太的亲近。 老太太觉得孩子没有哭就是喜欢她,乐得满脸菊花,把准备好的大红包插进存存的怀里。 “我的乖乖重外孙,太外祖母早把大红包给你准备好了,就盼着你来呢。” 老太太势利。过去把郭子非捧上了天,现在眼里只有孟辞墨。而且郭捷不是江意慧的亲生子,小存存才有江家血脉,给小存存的是一百两银票,给郭捷的是六颗银花生,也不怎么搭理他。 老太太的态度让江意慧羞愧,让郭子非恼怒,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孟辞墨被几个男人缠着说朝堂局势。 江意惜看出存存不喜老太太,对黄妈妈说道,“把存哥儿抱过来,莫累着老太太。” 她打起精神跟老太太和江意慧聊天,江洵又把小外甥抱过去培养感情。 小郭捷拉着存存的小手叫“表弟”。存存也很喜欢这个小表哥,打着哈哈冲他笑着。 郭捷跟在江意慧身边这么久,已经把她看成亲娘,觉得存存就是他亲表弟。至于江老太太的区别对待,他还看不懂。 看到那张酷似赵元成的小脸,江意惜对这个孩子的情绪比较复杂。既觉得孩子无罪,又不愿意让存存跟他亲近。 他亲爹亲妈都不好,郭子非也不着调,但愿江意慧能把他教得良善,当个好孩子。 赵互离开京城后,赵元成也离开了,据说去了某个军营历练。京城没有了那个大纨绔,少祸害许多良家妇。 赵贵妃和英王这段时间特别低调,筹谋着东山再起。在他们想来,平王和曲德妃被罚去皇陵都能回来,他们还在皇宫里。 晌饭后,几个男人去外书房说话,江意惜姐弟和小存存去了灼院。 姐弟两个正说笑着,江晋突然闯了进来。 他穿着素服,腰间系着白绳,一脸愤怒地看着江意惜。 江洵忙起身挡在江意惜前面,沉脸说道,“大哥,你怎么回事?” 江意惜也是莫名其妙。她坐着没动,冷脸问道,“我得罪你了?” 江晋抖了抖嘴唇,冲水灵喝道,“滚出去。” 水灵翻了个白眼站着没动,本姑娘凭什么听你的话。 江意惜很好奇江晋为何对她这种态度,冲水灵说道,“你出去吧。” 水灵知道二舅爷比江晋厉害多了,还是提醒道,“二舅爷,别让人伤着我家大奶奶。” 江洵说给她听,也说给江晋听,“不管是谁,都动不了我姐一根指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婚前失贞 水灵走了出去。 屋里没有外人了,江晋才悲愤地说,“江意惜,我知道我娘做了不该做的事,可她罪不致死。” 江洵的脸更沉了,直接站去江晋面前,“你娘失足摔死,关我姐什么事?” 江意惜也纳闷道,“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娘推下山的?” 江晋道,“不是你,也是孟辞墨派人做的。江意惜,我娘说那些话,也是你外祖家亲戚去问她,她才说的。是,我娘不该那样怀疑二婶,更不该不管不顾说出来。 “我当时就教训了知能,让她回去跟我娘说,管住自己的嘴,不许再胡说。我也守口如瓶,没透露一句话。可你怎么能让人去杀了她!” 江意惜一愣。周氏怀疑扈氏,怀疑她什么?又想着周氏不可能知道自己不是江家血脉的事,若知道,可不会保密到现在。 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说到我外祖家的人了?” 看到江意惜一脸茫然,江晋后悔自己鲁莽轻率了。 难道母亲真是失足落崖,而不是被杀? 他再气母亲,母亲横死也让他气愤难平。他不敢找去孟家大闹,想到今天江意惜会回娘家,便跑回来质问。 江洵又说道,“你娘怀疑我娘什么,把话说清楚。” 江晋不敢再横,缓下口气说道,“也没什么。都是些老黄历,是我娘疑心疑鬼,你们不听也罢。” 江意惜冷笑道,“我都被怀疑杀人了,当然想知道实情。” 江洵也说道,“我娘已经死了十几年,她能有什么把柄被你娘怀疑。说清楚,我要为我娘正名。” 江晋看看一脸不愤的两姐弟。他不怕江洵,但怕江意惜。若他得罪江意惜和孟辞墨了,他爹会打死他。 只得无奈说道,“一个多月前,有一个老妇去青石庵找我娘,自称是二婶娘家的亲戚。她打听二婶刚嫁给二叔时的情况,打听得特别仔细,二婶定亲、成亲、生二妹的时间都问了。我娘,唉,我娘就胡思乱想,胡乱猜疑,说,说二叔二婶可能婚前就怀上了二妹……” 江洵没听完,就气得打了他一拳着,骂道,“那个烂嘴贱妇,活该摔死,她怎么能这样污我爹娘。” 江晋被打得一怔,到底不敢还手。气的眼睛鼓得熘圆,喝道,“二弟,死者为大,不许你那样说我娘。还有,我是你大哥,你居然敢打我。” 江洵又吼了回去,“屁的死者为大。她都出家了还不干人事,满嘴喷粪,可不老天要收她的命。我打你是你该打,谁让你有那么缺德的娘。” 江意惜的心一沉。 居然有老妇去向周氏打听扈氏成亲及生孩子的情况。她觉得,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扈家亲戚。 虽然目前来了一个亲戚的下人,但来的是男人,还是前几天才到京的。 不管是谁,都要尽快把这件事压下。一个是不能坏了扈氏的名声,二个是怕人深究发现江意惜的真正出身。 江意惜冷然说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周氏一辈子缺德坏良心,出家了还搅风搅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个老妇绝对不是扈家亲戚,应该是孟家政敌,他们想通过打击我来打击我家大爷。我得赶紧回去跟大爷说清楚,看他们如何化解。 “但这种话绝不能从江家人的口中传出去,若传出去了,我只找你算帐。你不让我们好过,我会让你们更不好过。还有,你们不要插手此事,以免节外生枝。” 看到冷然的江意惜,再想到或许给孟家找麻烦了,出了事自家也跑不了,江晋脸色苍白地点头答应。 他扭头出了屋。还好那些话没敢跟弟弟妹妹说,若多嘴的三妹知道就更麻烦了。 江洵气得捏紧拳头,“姐,他污了爹娘的名声,干嘛痛快放他走,我还没打够呢。” 江意惜道,“若闹大了被外人听到,反倒对爹娘名声不好。不过,他这么一闹,老太太和大伯肯定会知道。” 这是家丑,那两个人即使知道,也不敢把事情闹出来。 江意惜又问,“大舅家只来了齐大伯一人?” 江洵道,“我知道的只有他一人。我还是去问问他,排除怀疑。” 江意惜点点头。 她直觉,去问周氏的人应该是何氏派去的。 江晋说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月前。那时候她正给大长公主治眼睛,大长公主说她长得像郑家姑奶奶,郑婷婷又说她长得像她。何氏有所怀疑,让人去问周氏。 周氏那样说,何氏已经肯定她是郑吉的闺女了。 江意惜还肯定,周氏不是意外失足。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有可能是何氏不想这件事外泄影响她的地位,派人灭口。 还有一种可能,郑吉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自认为为了自己好派人杀了周氏。 若郑吉知道扈氏婚前怀孕,岂不也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江意惜心乱如麻。 一刻多钟后江洵回来。 “齐大叔说,只有他一人进京,没有同伴。他是腊月二十八进京的,直接来了江府,没有去的别地方。扈家族人和亲戚都穷,那个打听情况的老妇肯定不是扈家亲戚。姐,不会真是二姐夫的政敌吧?” 江意惜道,“肯定是。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跟辞墨说清楚,他会处理。” 江洵还没气过,咬牙说道,“除了大太太,以后我要离大房更远些。哼,周氏那么坏,生出来的也不会是好人。” 江意惜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回家了。” 江洵吓着了,“我去请大夫。” “无大事,回家歇歇就好。” 江意惜让人去外院通知孟辞墨。小存存还在睡,让黄妈妈用被子把他抱好。 孟家几人一走,郭子非也带着妻儿走了。 老太太和江伯爷、三老爷已经听说江晋突然回来了,还满脸愤怒直接跑去灼园。不知他跟江意惜说了什么,把江意惜气走了。 他们把江晋叫去如意堂。 江晋不敢有所隐瞒,说了经过。 老太太几人听得瞠目结舌。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打探出来 江伯爷气得打了他江晋一个耳光,骂道,“蠢货,居然为了周氏得罪惜丫头。周氏就是灾星,都出家了还要造谣生事,连累我们江家。” 他气得要命。好不容易跟孟辞墨把关系拉近,这下又把人得罪了。 老太太才想通二儿子当初为何那么着急娶扈氏回家,又猴急地把扈氏带去任上…… 她咬牙骂道,“扈氏那个狐狸精,我第一眼看见就不喜欢。她是使了什么不要脸的招数,把我二儿迷成那样。她自己不尊重,还把我二儿带得不孝顺……” 三老爷忙劝道,“娘,死者为大,不要那样说二嫂。二哥二嫂情到深处,虽然年轻没把持住,但最后成了亲,又生了惜丫头,也算皆大欢喜。这事不能传出去,二哥二嫂已经仙逝多年,不能再打扰他们。若惜丫头知道你那么骂她母亲,也不会高兴。而且,传出去了对江家名声不好。” 老太太想到江意惜,再想到如今家里日子和儿子前程越来越好,只得愤愤闭了嘴。 江伯爷气道,“我们不传出去,不代表别人不传出去。既然有人去打听,肯定抱着某种目的。那个周氏,当初就应该弄死她。” 江晋道,“二妹说,她会告诉孟世子,想办法解决此事。还让我们不要外传,不要插手,以免节外生枝。” 三老爷道,“既然惜丫头那样嘱咐了,我们就听她的。周氏已经招了恨,我们万不能再招恨。还有,这件事仅限我们几个知道,妇人孩子都不能多。” 江晋缩了缩脖子,“我知道这件事大,弟弟妹妹都没说,就是跟闵氏说了。” 江伯爷说道,“让闵氏把嘴闭紧,若敢嚼舌根,周家就留不得她了。” 三老爷又让江晋亲自去叫江洵,再问问江意惜的真实想法。 回到浮生居,江意惜跟郑辞墨说了江晋的话。 孟辞墨气道,“那个贱妇,出家了还敢犯口舌之忌。怪我,应该早把她处理掉。” 他沉吟片刻,又道,“我也觉得那个老妇是何氏派的,周氏的死应该是郑叔让人动的手。郑叔或许知道一些事了。唉,本来不想让你多想……” 江意惜问,“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辞墨道,“这几天,郑叔跑去五团营找了我两次,晚上邀我一起喝酒喝得很晚……” 郑吉主要说的是公务,期间只偶尔问了江意惜一两句。孟辞墨先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郑吉就是冲那一两句话去的。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想拉近“翁婿”关系。 之所以他没有立即来认亲,一定是让人去找更确切的证据了。郑吉的性子就是,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见江意惜小脸皱着,小嘴翘着,孟辞墨安慰道,“你不要多想。若郑叔真的想认你,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不让他打扰你。他已经对不起你娘了,不可能再无视你娘的遗愿和你的想法。” 江意惜点点头。江辰给了她所有的父亲,甚至母爱,她只认那个父亲。 孟辞墨又道,“到了这一步,郑叔和你的关系也该告诉我祖父了。有些事处理不好,会耽误大事。” 次日上午,把老国公请来福安堂。 当老爷子听了孟辞墨的话,惊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他仔细打量江间惜几眼,了然道,“老夫居然才发现,孙媳妇的确跟郑吉有些像。” 江意惜都起了嘴。 老爷子又道,“江辰是个好孩子,让你娘体面地活下来,又给了你一个身份和家……不过,辞墨媳妇,我还是要帮郑吉说两句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何不愿意回京,现在知道是那个原因,觉得他也不容易。这事最该怪的是大长公主,一下害了几个人……” 江意惜道,“我知道他不容易,但我不能对不起我娘和我爹……” 大年初四下晌,郑吉正同大长公主和老驸马、郑璟说着话。只有他们四个人,气氛非常好。 外面狂风呼啸,更突显屋里的温暖和温馨。 大长公主的目光几乎一直盯着郑吉看,眼里盛满宠溺,让郑吉很不好意思,也于心不忍。 一晃近二十年,母亲老了,柔软多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强势。若母亲年轻时就这样该多好,眼前的一切会是另一番景象…… 郑吉表情轻松,心里却急得要命。再过几天就要启程回西庆了,不知郑守打探到情况没有。 这时,外院人来报,郑关从辽城回来了。 郑吉心里一喜。起身说道,“我让郑关去看望一个死去兄弟的长辈。他回来了,我去问问情况。” 大长公主觉得这么多天是她最高兴的时候。儿子不再排斥她,陪了她这么久,只可惜时光太短暂。 她嘱咐道,“早些回来,陪娘吃晚饭。” 郑吉去了外书房。 把其他下人遣下,郑关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禀将军,小的不辱使命,事情查清楚了……” 他先找到唯一去过江辰家的旧友,又找到江辰之前的家,石州府高理县郊…… “江辰的一个老邻居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儿子比江二夫人长女晚出生两个多月,虽然已经记不清那个女娃具体在哪天出生,但肯定是在五月底。可孟大奶奶对外的生辰是九月十四,足足差了三个半月。” 算算时间,那个孩子是郑吉和扈明雅的无疑了。 郑吉已猜到是这个结果。但真正把扈明雅确且生产时间打探清楚,他还是心如刀割。 明雅当初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带着身子急急嫁给江辰,为了掩人耳目跑去那么远的乡下生产…… 还有江辰,接纳了明雅和惜惜,给予她们好的生活和出身,还能平静地在自己手下当了那么久的差,直至阵亡…… 郑吉眼睛赤红,拳头捏得紧紧的,痛苦得想大喝出声,却只能忍着。 郑关悄悄退下,守在门外。 他望着悠远的蓝天白云,咧开大嘴乐起来。主子想了扈姑娘这么多年,又苦了自己这么多年,他与她有一个闺女,也算老天长眼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世侄变女婿 晚饭前,郑吉借口朋友有约,出府了。 在情绪无法平复下来之前,他不敢出现在家人面前。他还要再静下来想一想,怎么跟惜惜相认…… 大年初五早上,郑玉和郑婷婷来了浮生居。 他们昨天就让人给江意惜送信,今天要去昭明庵看望李珍宝,会绕弯来浮生居拿些送李珍宝的东西。 江意惜寅时就起床,领着水珠和几个丫头做了四样素点,一罐补汤。材料当然都被特殊处理过,哪怕花花说了对小珍宝的病情没用,也会增加她的体质。 吴嬷嬷前天回了扈庄休假,花花也想乡下和李珍宝,就跟着她起一起回去了。 小家伙走之前还作了保证,只在扈庄和孟家庄、昭明庵三个地方玩,坚决不进山。 郑家兄妹来的时候,最后一锅点心还没出锅。 江意惜知道,带这么多东西李珍宝能吃两块就不错了,但她就是想多带些,看她喜欢吃哪种味道。 孟辞墨和郑玉坐在厅屋说话,江意惜和郑婷婷去侧屋说话。 江意惜比较关心何氏的动向,引着小姑娘说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事。 郑吉和何氏的关系依然疏离,郑吉夜里都是歇在正堂侧屋。说辞是孝敬身体不好的母亲,别人也不好多劝。 何氏更加沉默和阴郁,很少出自己的院子…… “唉,婶子可怜,吉叔也很苦。我爹那天和我娘私下说起这事儿,正好被我听见。” 郑婷婷的声音更小,“我爹说当初吉叔心悦小官之女,伯祖母坚决不同意,说门不当户不对。吉叔跪着求伯祖母和伯祖父,还说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就打一辈子光棍,伯祖母还是硬着心肠不答应。 “吉叔怕伯祖母瞒着给他找亲事,故意让人把他有心爱姑娘而跟母亲起争执的事传开,想着知道的人家肯定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我爹还帮忙出去传过话,被我祖父好一顿揍。 “伯祖母先看上的是另三家姑娘,人家知道郑吉的心思都拒了。后来又看上何家女,何家那时已经开始落败,非常愿意这门亲事。 “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嫁了人,吉叔也就娶了婶子。娶了感情也不好,天天不着家。没两年那个女人死了,吉叔更加难过,跑出去守边了。唉,若我是那个女人,有个这样痴心待我的男人,早死也值了。” 说完便红了脸。 这话江意惜不好接,沉默不语。 何氏的确可怜,可那是她家明知道郑喜欢另一个人把她卖的了。 郑吉后来也苦,可事是他招惹上的,在他母亲还不同意亲事的情况下,怎么能跟姑娘做那种事。 还有宜昌大长公主,儿子那么喜欢一个女人,却毫不心软地棒打鸳鸯,害了儿子和两个女人…… 郑婷婷又道,“婶子虽然没得到吉叔的心,可何家却凭着这门贵亲得了不少好处,包括子弟当官和要钱财……还好婶子生了一个儿子,伯祖母满意,她在府里也有了一席之地,否则更不好过。” 厅屋里,孟辞墨开着郑玉的玩笑,“你去昭明庵越来越勤了。是不是……” 没说后面的话,朝他扬了扬眉,很是暧昧的样子。 郑玉摆着大手说道,“你想什么呢。那个小妮子,别说现在还是尼姑,就是还俗了,也是个小不点。我们差了那么多岁,怎么可能。我去看她,就是觉得小妮子不容易,单纯的同情她,想给她一些鼓励。” 孟辞墨道,“她今年十五岁,在俗间都该及笄嫁人了,哪里小了?” 郑玉愣了愣,“她有十五岁了?在我印象里,她还是十二岁的小丫头,又干又瘦,什么话都敢说,厉害得紧。” 孟辞墨道,“难不成只有你长岁数,人家不长?珍宝郡主很不错,坚韧,坚强,虽然嘴巴不饶人,却是心软心善。你别傻了吧叽的只知道看,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哭都来不及……” 郑玉十分不服气,指着自己鼻子嘴硬道,“我为她哭?开什么玩笑。那就是一个小不点……” 郑家兄妹把东西拿走,又让他们告诉李珍宝,等到天气暖和些,江意惜的胎坐稳了,几人约着一起去看她。 这时外院婆子送了一封信进来,是郑吉的。 他说有事相商,请孟辞墨去他的别院喝酒。 孟辞墨把信给江意惜看了,说道,“不去酒楼而去别院,说的应该是那件事。我还是去吧,把你的心意明确告诉他。” 江意惜点头。 孟辞墨穿戴好,出门前又问了一句,“我真的那么说?” 江意惜道,“当然,这是我娘的遗愿。” “他提出见你也不见?” “不见。” 孟辞墨见江意惜神色坚定,没有一点想改变心意的样子,走出门去。 存存见爹爹走了没带自己,又瘪起小嘴要哭不哭。 江意惜坐上炕,把儿子搂进怀里。 不多时黄馨来了,小存存又高兴地跟表姐玩起来。 江意惜坐去一旁想心事。 郑家别院是个三进宅子,小巧精致。 这是郑吉的私产,只有一房下人打理。他常年不在京,手下人来京城办事都会住这里。 郑守直接带孟辞墨去了外书房。 孟辞墨觉得,郑守看他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也更加恭敬。 孟辞墨走进侧屋,看到郑吉坐在书桉后。 郑吉硬朗的五有了些许柔和,还有丝不好意思。 他指了指一侧的椅子,“辞墨,坐。” 郑守倒上茶,退出屋,再把门关上。 孟辞墨望着郑吉,等他先说话。 郑吉脸色微红,换了一下坐姿。 原来的世交、世侄,现在成了亲家、女婿。 没想到自己突然有了一个女儿,女婿就坐在他面前,还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世侄加下属。 郑吉有些不好意思,跟惜惜的母亲有了那种事,才有了惜惜。跟女婿讲那种事,总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看孟辞墨的样子,他好像猜到自己为何找他了。 郑吉清了一下嗓子,故作镇静地说道,“你和惜惜都是聪明孩子,应该猜到我找你什么事。我,我对不起惜惜的母亲,也对不起惜惜。” 第二百九十九章 默默祝福 孟辞墨没吱声,平静地望着郑吉,等着他说话。 郑吉不好意思直视孟辞墨,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不敢跟人对视,目光飘去小窗。 “那年我十七岁,刚进五团营。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一位姑娘。姑娘长得非常美,明眸皓齿,沉鱼落雁,国色天香,楚楚动人……所有的词都不足以形容的美。 “声音也好听,像淙淙的泉水。还有一颗善心,乐于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再也忘不了……”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很柔,完全没有了郑大将军平时的威武。 “我惊诧世上有这么美好的女子,在我看来,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她。自此后,我找着一切机会跑去她家附近转悠,以期跟她来个偶遇。因为经常偷跑出军营,挨过不少斥责,甚至军棍。 “功夫人负有心人,我跟她真的偶遇过几次。看得出来,她对我的印象也很好。我还打听到了姑娘弟弟在哪里上学,又想办法跟她弟弟结识,得以走进她家门……” 说到这里,郑吉脸上浮现出笑意,似看到两个年轻男女隔着一丈距离说着话。两人都很害羞,却掩饰不住笑意和对彼此的倾慕。慢慢的,距离越来越近。 孟辞墨先还在想怎么跟郑吉谈判,听了这些话,也被感动了,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笃定,若他跟惜惜不是一开始就认识,而是像郑叔和岳母一样平水相逢,也会找一切机会接近她…… 郑吉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向孟辞墨,表情也严肃下来。 “你应该猜到那位姑娘是谁了。她的闺名叫扈明雅,是惜惜的母亲……我们互生爱慕,时常约会。我一心一意想娶她回家,她一心一意想嫁我为妻……我们以为我们一定能成为夫妻,那一日没把持住……就,就有了那种事。” 郑吉的脸更红了,垂下目光。 “可我母亲不喜明雅出身小户,反对得厉害,我和她闹得非常不愉快。有一天营里有急事派我外出公干,我没想那么多就去了。想着让母亲冷静冷静,回来继续争取。可两个月后回来,明雅已经嫁给江辰。” 他眼里透着绝望和懊悔。他后悔过无数次,他不该那时候走的。若他如愿娶了明雅,明雅的命运改变了,或许就不会那么早死…… 他的声音更加艰涩,“郑守已经去过石州府高理县卫阳镇,那里是惜惜母亲生惜惜的地方。听旧邻说,惜惜是五月底出生,而不是九月十四出生。 “算时间,惜惜不是江辰的亲生闺女,而是我的亲闺女。我不知道当初明雅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等不到我回来,就带着身子匆匆嫁人……” 说完,他又看向孟辞墨。 孟辞墨听江意惜说过,她就是在高理县卫阳镇出生,实际出生日期是五月二十六。 郑吉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还找到了人证,曾经生产的地方。 孟辞墨说道,“因为你一出京,大长公主府的人就找到扈家,说扈家女不知廉耻妄想攀高门……扈老大人也被调去偏远山区,还逼他尽快离京。老太爷老太太气得要命,不许岳母再跟你来往…… “岳母既痛苦连累了父亲,你又长时间不出面,不知你到底持什么态度。那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怀了孕,更是吓得寝食难安。 “她只得去五团营找你,营里的人说你在外地还没回来,也不知何时回来。岳母猜测,或许是你屈于长辈压力变了心,在躲她…… “岳母肝肠寸断,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半夜偷偷跑出去投河。河水都淹没到她腰间了,我岳父跑进河里救下她……岳父怕岳母和孩子受委屈,以最快的速度娶了她,又想办法调出京城,再把岳母带出去……” 听完孟辞墨的讲述,郑吉抱着脑袋流出泪来。 半夜去投河,那得有多么绝望…… 若没遇到江辰,明雅和惜惜已经死了。算时间那时候正是秋末,河水刺骨…… 他喃喃说道,“年少慕艾,少年轻狂,这些都是不借口。我不该做那种事,害得明雅去投河,差点害死她们母女……” 见他这样,孟辞墨也心酸。知道那些往事后,他也更加自责。岳父若不是为了救他也不会死,死前还放心不下惜惜和江洵,怕他们受苦……”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想着伤心事。 许久,郑吉才抹去眼泪抬起头望向孟辞墨。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惜惜不想认我……”声音透着失望和痛苦,“也不怪她,是我不好,没有护好她母亲和她。辞墨,我想见见惜惜。江辰于她们母女有大恩,我不求她认祖归宗,我们只私下相认。” 孟辞墨摇头道,“惜惜不会见你,更不会同你和私下相认。岳母死前也有所交待,不许知情的下人把惜惜真正身世告诉她,说岳父对她们母女恩重如山,惜惜永远是江辰的亲闺女…… “我们知道这件事也是在上年,岳母留下的老下人发现令夫人看惜惜的眼神不善,猜测她可能知道了什么,为以防不测,才把那件事告诉惜惜…… “郑叔,惜惜不想与你相认,不止是听从岳母的遗愿,还有她和岳父多年的感情。岳父待她真的非常好,甚至比亲儿子江洵还好。他没有再娶,让惜惜平安快乐地长大……许多父亲对亲闺女,也没有那么好……” 郑吉又流泪了。 他扶着前额,不让孟辞墨看到他的眼睛。 “是我不好,我对不起明雅和惜惜……” 之前郑吉给孟辞墨的印象是坚毅,沉着,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哀伤无措。 他劝道,“郑叔,这件事就放在心里吧,彼此默默祝福。那些事若闹出来,顶着私生女的头衔,惜惜的日子不好过,岳母也会被诟病。” 郑吉问道,“只我跟她私下见个面,也不行?” 孟辞墨摇摇头,“惜惜说了,无论何种情况,她都不会见你。” 第三百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郑吉沉思片刻,知道这事不能强调。 他艰难地说道,“是我不好,明雅和惜惜那么做我能理解。你说的对,我们彼此默默祝福就好。有了这个闺女,已是上天给我的意外之喜,我不能再强求。不能那么做,也是舍不得。” 他的目光变得虚无,“谢谢江辰,谢谢……”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许久,孟辞墨又道,“我和惜惜猜测找周氏打探情况的老妇,应该是尊夫人派去的。不管如何,你都要安抚好她。那件事不是惜惜的错,不该怪惜惜,更不能把气发在惜惜身上。若她敢动惜惜,我不会客气……哦,还有周氏死了,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 郑吉之前就怀疑找周氏打听扈明雅的人是何氏派去的。而且,听周氏话里的意思,那个老妇还暗示扈氏年少时就不自重,让周氏自觉抓到了扈氏更多的把柄。 听了孟辞墨的话,也就更加肯定何氏已经把对自己的怨转嫁到明雅母女身上。 他的脸阴沉下来,“我会跟何氏说清楚,不许她对惜惜不善,不许再诋毁她们,更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至于周氏的死,的确是我让郑守做的。” 谈完后两人在别院喝酒。郑吉一杯又一杯,喝了很多,孟辞墨和郑守都劝不住。最后他酩酊大醉,被扶去床上歇息。 郑守送孟辞墨他出门。 郑守说道,“孟世子,这些年我家将军是怎样过来的,我知道的最清楚。他一直活在后悔和自责中,非常不容易……世子爷,你也算我家老爷的女婿,你就当心疼心疼泰山大人,让孟大奶奶来看看他,让将军好过些。” 说完,就殷殷地看着孟辞墨。 孟辞墨摇头说道,“我知道郑叔不容易,还有比他更不容易的人。” 说完翻身上马。 回到孟府,已是夕阳西下,江意惜和存存去福安堂了。 孟辞墨也喝得不少,心里又有事,自顾自上床歇息。 醒来时,看见江意惜正坐在床边看他。 烛光昏黄,把她的脸照得更加妍丽柔和。 惜惜也美得仙女都比不上,自己还有幸娶到了她。 孟辞墨笑起来,伸手抚摸了一下江意惜的脸。 江意惜轻声道,“醒酒汤煮好了,我让人端来。” 孟辞墨坐起来,“我好多了,不需要喝醒酒汤。” 他说了今天同郑吉的谈话。 “……郑叔是真的忏悔,都流泪了。世事弄人,两个相爱的人弄成这样,我觉得也不能都怪他。他同意不与你相认,不把这事说出去。他也希望你不要恨他,心里装着恨和怨是痛苦的……他还说,江将军对他的亲闺女这样好,他以后也会对江洵好……” 听了这些话,特别是郑吉年少时对扈明雅的爱慕,江意惜心里也酸酸涩涩。 那么美好纯粹的感情,最后却搞成这样。 她之前对郑吉谈不上恨,的确有些怨。听了这些话,连那一点怨都没有了。 郑吉说得对,心里装了恨和怨是痛苦的。 但郑吉和扈氏已经错过了,也就是跟自己错过了。她不愿意见他,更不可能跟他相认,她的父亲是江辰。 彼此默默祝福吧…… 孟辞墨又拿出两块极品玉挂件,“这是吉叔常年带在身上的,他说送给存哥儿和还未出世的孩子作纪念。这个我不忍拒绝,收下了。” 江意惜也觉得不应该再拒绝他对孩子的这分善意,但她不愿意经手。说道,“你交给孩子们吧。” 郑吉一直睡到次日晌午才清醒。 他急急回了大长公主府。没有如往常一样去正堂,而是去了何氏院子。 这个院子他既熟悉又陌生。 年少时他一直住在这里,自从住进那个女人,他只住过一晚就再也没来过。 再次站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那么漫长的岁月,却感觉弹指一挥间。 院子里只有几棵掉光叶子的大树,枝上和房顶堆积着白雪。没有一点其它装饰,甚至没有一点点缀院子的灯笼彩绫之物。更加显得院子寥落和静谧。 再想到何氏那双如死水一样的眼睛,阴郁的表情,郑吉的心痛了一下。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模湖的清丽文静的姑娘,这个女人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嫁给他。 郑吉本来还为她暗地调查惜惜的身世,对明雅和惜惜不善而生气,可看到院子里的景象,郑吉又觉得不应该过于苛责何氏。 他深呼吸一口气,有话好好说,再把她之后的生活安排得更好些。 当院子里的一个丫头看到郑吉居然来了这里,惊得嘴张得老大。 她怔了一下,转身往正房跑去,边跑边喊起来,“夫人,夫人,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这一嗓子,立即把院子喊得喧嚣起来。 许多人不相信这话是真的,都跑出门或打开窗看。一看是真的,自家老爷正往院子里走着。 她们立即行动起来。服侍夫人的,去烧水的,去做饭的,不用人吩咐便各就各位。 郑吉尴尬地站下,觉得是不是不该来这里,让这些人误会了。 何氏刚歇完晌起床,听到那个喊声以为是哪个丫头魔怔了,居然敢在她这里大喊大叫,还说那种话。 唐嬷嬷跑去窗边打开窗看了一眼,惊喜道,“夫人,是真的,老爷真的来了。” 换衣裳已经来不及,唐嬷嬷赶紧打开衣橱取出一条玫红色披帛。大过年的,夫人穿得太素净,披条鲜艳些的披帛不仅喜气,还能把夫人衬得年轻一些。 一个大丫头又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妆台上的小抽屉,拿出一根嵌宝大凤头钗插在何氏的头上。 何氏还是蒙的,被唐嬷嬷扶出去接十七年没有进过这个门的夫君。 来到正房门外,看到郑吉站在院子里。 何氏不好意思再走一步,轻唤道,“老爷。” 她激动得眼泪都涌了上来。郑吉三天后又要回边关,她以为这辈子他们之间不会再合好,没想到幸福来得太突然。 郑吉看到何氏这样,有种想逃跑的冲动。何氏的心还没完全死,可她要的自己给不了。 第三百零一章 又当了一次笑话 唐嬷嬷用只有何氏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夫人,请老爷进屋啊。” 何氏又赶紧道,“老爷,请进。” 郑吉硬着头皮走进厅屋,坐去八仙桌旁。 何氏坐去另一边。 平时何氏都在卧房和侧屋活动,卧房炭盆多,侧屋烧了炕。哪怕烧了地龙,厅屋也有些冷。 两个丫头拿进来两个炭盆,两个丫头又上了茶。唐嬷嬷小跑去后院小厨房,看酒菜准备情况。 所有下人都退下。 屋里只剩下郑吉和何氏,何氏紧张得像初见夫君的新娘,脸红得厉害,双手紧紧拧着帕子,低头不敢言语。 她的脸比同龄人似更苍老瘦削一些,那种娇羞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非常违和。 郑吉心底深处似被撞击了一下。 郑吉沉默片刻,和声说道,“我们走到这一步,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特别是对璟儿的教导,他非常优秀。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何氏的眼泪流了出来,赶紧用帕子擦掉,“老爷……” 郑吉又道,“我们都不再年轻,还有一个儿子,有些事……就不想了吧。除了这件事,我保证不会再对不起你,也不允许别人欺负你。将来府中财产都是你和璟儿的,你会富贵一生,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想给予这个女人一份好生活,能给予的只这么多。而她想要的,他永远给不了。 何氏听懂了,郑吉的意思还是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夫妻情份。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何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问道,“老爷到底想说什么?” 声音冷清多了。 郑吉道,“上年底,你派人去青石庵找无思老尼姑了?” 何氏一惊,看来郑吉什么都知道了。怪不得突然来了这里,他是为另两个女人而来,却不是为自己。 她气愤难当,冷冷说道,“不错,是我让人去找无思的。去了才知道,老爷不仅不冷清,还是个多情的人。” 郑吉老脸一红,清清嗓子说道,“我已经让人处理了无思。那个老妇,出家了还敢乱嚼舌根,污人名声。还有你派去的唐婆子,说话不讲口德,再敢放肆也留不得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外传……” 何氏气得血往上涌,沉声说道,“无思不是乱嚼舌根,唐嬷嬷也没有不讲口德,本来就是那个女人不检点,婚前失贞。还有更甚,她居然带着别人的孩子嫁给另一个男人……” “够了!”郑吉喝道,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声音低下来,透着冷意。“死者为大,不许那么说她” 何氏眼里冒着怒火,“不说她,老爷来我这里作甚?哦,老爷是想说你的私生女。看来,你们已经私下相认了,老爷屈尊来此,是想让我认她当干闺女吧? “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住进宜昌长大公主府,叫你父亲,叫大长公主祖母,叫公爹祖父。既成了郑家闺女,又不用顶着私生女的头衔。老爷,我就那么好欺负,被你欺负了一辈子,现在又让一个私生女来恶心我?” 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更想吼,可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吼过。 她猜测,一定是江氏听说了那个秘密,私下见了郑吉。但私生女的名声不好听,郑吉今天放低姿态来找她,是为了给江氏一个好出身。 她们母女害了自己一生,凭什么要帮她! 再想到刚才这个院子里的热闹,下人的兴奋,自己的娇羞……何氏无比羞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自己又当了一次笑话! 郑吉一愣,他没想到何氏居然会这样想。 郑吉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说道,“恰恰相反,惜惜根本不想跟我相认。她让辞墨告诉我,她的养父待她如亲生,她只有江辰这一个父亲。她还说,明雅在死前也留下这个遗愿,惜惜永远是江辰的亲闺女。所以,不会发生你说的那些事,你的担心多余了。” “明雅”“惜惜”这两个称谓又严重刺激了何氏,她别的话没听进去,就觉得这两个名字刺耳。 他是她的夫君,成亲这么多年,从来没当面叫过自己,更别说叫她的闺名。在别人面前对她的称谓,永远是“何氏”。 何氏倔强地抿着薄唇,拧帕子的手都在发抖。 “她不跟老爷相认,她想当谁的闺女,关我什么事。老爷来此,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郑吉说道,“那件事惜惜没有一点错。你不要怪她,更不要做对她不利的事。我不允,成国公府也不允。你们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他不许何氏动惜惜,不止是保护惜惜,也是保护何氏。孟老国公和孟辞墨是什么人,只要何氏敢出手,就得不了好。 何氏的眼泪又溢满眼眶,“呵呵,老爷来这里,原来是怕我对她不利,来威胁我了。郑吉,我是你正妻啊,你为何只记那个女人和她闺女的好,而对我的好视而不见?” 说完,她用帕子捂着脸大哭起来。怕人听到,极力压抑的呜咽声异常恐怖。 郑吉心里也不好过。面前的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好儿子,十几年来替他孝顺父母,他希望她能岁月静好,他想把除感情以外的所有东西都给他。可显然,她想要的更多。而他,是给不了的。 待那个哭声小些了,郑吉又说道,“我听说何珉各方面都不错,只因为同进士的头衔仕途不畅。还有何非,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我明天要进宫跟皇上辞行,会跟皇上说说家务事。家里有困难,守边也不安心哪。” 何珉是何氏娘家二侄子,是何家那一辈唯一一个有功名的人。但因为是同进士,想有好的前程不容易。何非是何氏最喜欢的一个侄子,文不成武不就,郑松安排进军营他嫌苦,大长公主帮忙弄了个小官,后犯错被撵。 大长公主府和郑璟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何氏操心,她操心的是娘家。 郑吉是想用何氏娘家人的前程换江意惜的安心,也让何氏舒心。另外,他还会把长年跟随他的一个亲信留在府里。 第三百零二章 希望到失望 何氏止了哭声。她彻底看明白了,保她一生富贵,保她娘家日子好过,这是郑吉能给她的所有条件。至于其他的,不会再有了。 她整个人如掉进冰窟窿,全身凉透了。这个男人,让她一次次生出希望,可又让她一次次失望,甚至绝望…… 她垂目思索了很久,再次抬起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如死水一般。 她看着郑吉说道,“是,一切听老爷吩咐。” 声音冷清,一如平时。 亲眼看到何氏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最后变成死灰,郑吉的心又刺痛了一下。他自认为不是心软的人,还是不忍再多看一眼那个如死灰般的眼神。 他起身说道,“我快离京了,去陪陪母亲和父亲。以后有为难的事让人给我送信,我能办都会尽力去办。”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何氏一把扯下披帛,长指甲抠进肉里。 嘴里反复念叨着,“活人争不过死人,活人争不过死人……” 见郑吉离开,守在门外的唐嬷嬷失望得不行。她反回屋里,看到何氏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抠得血水长流。 她拉开何氏的手哭道,“夫人,不要折磨自己了。没有男人的心,你还有儿子。” 何氏抱住唐嬷嬷哭道,“嬷嬷,我哪里做错了,他为何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把我逼到绝境……” 何氏又病了,郑吉走之前没出过院子。 大长公主隐约听说这件事,悄悄跟夏嬷嬷抱怨道,“何氏也真让人瞧不上,哪能这么想男人。别的府里,三十岁以上的妇人爷们就不感兴趣了,找的都是年轻小妾。吉儿再咋说,也没弄一院子女人给她填堵。不说别人,就是二房的郑松,过手的女人也有五六个。” 夏嬷嬷叹道,“可不是。人啊,看他怎么想。有些人,再不好的境遇也能想办法过好日子。有些人,再好的境遇也过不好。” 大长公主深以为然,“吉儿命苦,遇到的两个女人都不行。扈氏是个短命鬼,娶回家也活不长。何氏自己没手段,还气男人不喜她。早知道,该找李家女。唉,郑松样样比不上吉儿,唯独找的媳妇好……” 大长公主也学聪明了,再不满也不敢在儿子面前抱怨。儿子没少跟她和驸马说,要善待何氏。 郑吉走的那天,在城门外来了许多送别的亲戚朋友,其中包括孟辞墨和江洵。 别人都当孟辞墨和江洵是他的世侄和下属遗孤,但他心里当他们是女婿和干儿子。 时日还长,但愿他再回来时,闺女能见他。不强求闺女喊他“爹”,只愿她能见见他,跟他笑一笑。 他还有个奢望,希望璟儿跟惜惜的关系能像江洵跟惜惜的关系一样好,将来璟儿就不会孤单了。现在看来,做不到。 送走郑吉,江洵跟着孟辞墨去了浮生居。 江洵告诉江意惜,“昨天郑守叔领我去别院见了郑叔……” 郑吉考校了江洵的谋略和骑射,还赠送一套上好弓箭,并说好以后保持书信来往,江洵要定期向他汇报学业。 得郑大将军如此看重,江洵极是开心,大嘴乐得咧到耳后根。 江意惜没有阻拦他们来往。只要不硬认亲,做为江辰的“朋友”,郑吉愿意对遗孤尽一份心,就随他。 孟辞墨不在时,江洵又道,“我觉得祖母把周氏的话听进去了,一说到咱们娘她就不高兴。那天她还骂娘是‘狐狸精’,被大伯拦了……” 说到这事江洵就气愤。他盼着学堂快开学,赶紧离开那个家,家里没有让他留恋的地方。特别是老太太那么骂母亲,他心里堵得慌。 江意惜大怒。当着江洵的面都能骂得这样难听,背着还不知道怎么骂。 她这么骂扈氏,也是在骂江辰,以及他们的两个子女。 江意惜知道那个老太太凉薄,之所以没再计较老太太之前对她和江洵的不善,完全是因为江辰,把想尽在江辰的一份孝心用在了老太太身上 她气道,“有些人的心是暖不化的,好日子不想过就成全她。” 以后要冷冷老太太。 江洵又道,“先生让我今年秋天下场,说秋闱有可能能中,但明年春闱悬。我想着,只要中了武举,哪怕没中进士,也不想再等三年,明年直接进军营。我想去郑叔手下,爹的尸骨埋在那里,离爹近一些。多在边关呆几年,升职快。” 他经常听郑玉说西庆如何辽阔无边,是男儿肆意挥散豪情的好地方……他早就想去那里了。 江意惜也知道,武官不像文官那样看中功名,文官连同进士都不会好前程。而武官,只要有本真事,白丁也能当将军。但她舍不得江洵去那么远。 说道,“你的确应该去爹的坟前祭拜,可也不需要去那里当兵。去五团营不错,你姐夫在那里。你有真本事,还有你姐夫帮忙,升职也快。” 有孟家这个倚仗,江洵想进哪个军营都成,前程也不会差了。 江洵还是想去边关,但看看姐姐微凸的肚子,不好这时候跟她争执。说道,“到时候再说。” 几天后江大夫人又同江三夫人、江意柔、江意珊来看望江意惜。江意惜表情澹澹,走的时候也回了礼。礼物简单,是回江家的,没单送老太太。 时间一晃滑到二月中下旬。 大地回春,花红柳绿。虽说绿色多,花色少,锦园和浮生居还是如穿上锦衣一般炫丽。 满了十个月的小存存少有的聪明,已经会扶着墙走路,还说“娘”“爹”“祖”“花”等几个单音。 “祖”喊的是“太祖”老国公和老太太,可不是祖父成国公。 花花感动极了,小存存这么小就会喊它的名字,自己没白疼他。 黄馨致力于教小表弟喊“姐”,孟照安致力于教小堂弟喊“哥”,孟辞令教小侄子喊“叔”,可小存存的舌头不好使,憋出鼻涕泡也憋不出那几个字。 存存没学会,啾啾倒是学会喊“姐”了。黄馨一来,就“姐姐姐姐”地叫。 第三百零三章 孟游和孟妩 二月二十这天晚上,孟家吃送别宴。 孟辞羽和孟华明天一早启程去雍城。对外的说辞是回老家,以后就在那里生活。 孟辞阅送他们过去。 许久没出现在人前的孟辞羽终于出现了。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清朗温润的俊美公子,瘦得像竹竿,目光焕散,走路都有些打飘。 因为曲氏的缘故,孟辞墨一家和孟月母女都没有出席。 江意惜专门把孟月母女请来浮生居吃晚饭。 几人吃完饭坐在侧屋里说笑。 孟辞墨和江意惜、黄馨说着晋和朝的官话,花花和存存抱在一起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蕃话”,孟月坐在一旁温柔地听着。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小丫头来禀,“世子爷,大奶奶,二姑娘求见。” 孟华,她来做什么? 孟辞墨不想见她,还是说道,“请她进来。” 孟华穿着半旧衣裙,头饰简单,穿着打扮和气韵已经提前向小家碧玉靠拢。 孟华非常郑重地向孟辞墨、江意惜、孟月屈膝施了礼。 “谢谢大哥、大嫂、大姐。我知道,虽然你们明面没有说什么,却帮了我和二哥良多,这个情我永远记着。我们要走了,这一别或许是永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和哥哥在另一片天地祝福你们,望你们珍重。” 她来跟他们告别了。 她说的“帮”,是指孟辞墨夫妇当初保住了付氏的嫁妆,之后保住了她的嫁妆。不管他们出于何种考虑出手,得利的是孟华和孟辞羽。 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不要私下整他们。那里有孟辞墨的势力,若孟辞墨使点小手段,她和孟辞羽承受不起。 虽然这个小妮子当初任性,也给孟辞墨使过不少绊子。但那都是小打小闹的小手段,她并不像付氏那样毫无道德底限。 孟辞墨再恨他们的生母,不愿意与他们像平常兄妹那样相处,也做不出去欺负已经被踩进尘埃的他们。 孟辞墨说道,“在那里好好生活。记住,人心向善,天必佑之。厚道之人,必有厚福。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孟华道,“谢大哥提醒,我记住了。” 江意惜又道,“祝你一路珍重。” 这是对孟华的祝福,不包括孟辞羽。前世的伤害,江意惜永世难忘。 孟华跟他们屈了屈膝,扭头走了。 次日,天不亮那对兄妹洒泪而别。 从此,这个世界再没有孟辞羽和孟华。另一片天空下,多了一个孟游和一个孟妩。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马,孟老国公长叹出声。 孟妩懂事了,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好好活下来。而孟游,老爷子能做的都做了,将来如何要看他的心态和造化。 不管那孩子是不是孟家血脉,他们的缘份都尽了。 孟华之前住的流丹院重新改造,以后给刘氏的闺女住。 孟辞羽院子里的所有东西也都卖了。 除了埋在地下的那颗小绿石头,成国公府里再没有了一点付氏及与她有关的任何痕迹。 三月初一,天气越加暖和,江意惜的胎也完全坐稳,她要去看望李珍宝。 她还想带小存存,硬被老太太留下了。 乡下小路崎区不平,坐车晃得厉害,只能坐轿。 江意惜这次食言了,没有约郑婷婷和郑玉一起去。 因为老爷子、孟月、黄馨也要去乡下散心。老爷子和江意惜还另有一样重要任务,就是孟辞墨帮孟月看好了一个男人,请他们去把把关。 本人脾气不错,长得不错,能力不错,没有不良嗜好。 孟辞墨观察他一年多,觉得把姐姐嫁给他自己放心。 孟月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让她单身。而且,不管孟家如何恶心黄家,黄家都不要脸地硬往上贴,找了许多人当说客,想让孟月重新嫁给黄程。搞得孟家祖孙烦不胜烦,更怕孟月脑抽被哄回去。 这事孟月目前还不知道。 到了岔路口,孟辞墨去营里,老国公和孟月母女去孟家庄,江意惜去扈庄。 黄馨还想住去扈庄,孟辞墨没同意。她们去住那里了,他怎么好带人“恰巧”跟她们偶遇。 花花想跑进山,被江意惜叫住,“看了珍宝后再走。” 麦田里绿浪翻滚,农人在地里忙碌着。小院孤独地耸立在那里,墙根处长着青苔,院子里的绿树红花伸出墙外。 江意惜又想到她刚重生的那一年,初跟李珍宝相识…… 一晃过了三年,可怜的小珍宝还在饱受病痛折磨,而她已经孕育第二胎了。 庄子里一如从前,百花争艳,莺啼婉转。 置身其中,惬意无比。 江意惜舍不得进屋,坐在廊下歇息。 吴嬷嬷和水珠已经先来了庄子,正在做要带去昭明庵的补汤和点心。 吴嬷嬷的小孙女刚刚几个月大,怕吵了大奶奶的清静,大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去了京城宅子里住。 晌饭摆上桌,乡间野味让江意惜食欲大增。 她刚吃了几口,素味就来了扈庄。 素味笑道,“节食小师父听说江施主下晌要去看她,激动得什么似的。她说她身体已经好些了,想出来散散心,在庄子里住一宿,请江施主做些可口的素菜。” 江意惜当然愿意,问道,“她要四月才能出来,现在身体受得住吗?” 她心疼极了。 素味叹道,“节食小师父能在屋里缓慢走走,来这里,肯定要透支体力了。寂苍主持说,若今天下晌住到明天上午,午时前回去,节食小师父就要连续泡三天三夜的药浴。可为了一时痛快,她还是要来。” 素味不赞成,却也没办法。 素味走后,江意惜让人去通知孟辞墨和老国公,明天晌午的“偶遇”改在后天晌午。 又让人准备做加鸡蛋、羊奶、韭菜、蒜苗的点心和菜。这些东西不能在庵堂吃,但在庵外李珍宝可以吃。 江意惜心里遗憾得不行,该把存存和啾啾带来,小妮子也能多两分乐趣。 未时末,等候在院门外的吴大贵喊道,“大奶奶,节食小师父来了。” 第三百零四章 烟火气息 江意惜迎出门。 看到一顶小轿在一队人的簇拥下向这边走来,高大的贺嬷嬷走在最前头。 小轿在院门口停下,柴嬷嬷打开轿帘,贺嬷嬷把李珍宝抱下来。 李珍宝脸色苍白,瘦得两腮都凹陷进去。哪怕没站在地上,也看得出她比上年长了点个子,五官也长开了些。 她看着江意惜笑弯了眼,眼里还有泪光。 江意惜的鼻子也是酸的,笑道,“小半年不见,妹妹又长高了。快,请进。” 贺嬷嬷把她抱进院子。 内院树下放了一把躺椅,是老国公让人抬来的,说躺在上面晒太阳最好。 现在日头正好,风也不大,枝叶间漏下点点阳光,坐在躺椅上既暖和又不会太热。 李珍宝被放去躺在椅子上,江意惜坐去一旁,拉着她的手。 李珍宝侧头看着江意惜微凸的肚子,笑道,“肚子这么小,我干闺女只这么大。” 她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 别人都以为她在说笑,只有江意惜相信她没骗人。 听花花说,李珍宝那个世界有东西能看到肚子里的五脏六腹,也能看到胎儿在肚子里的成长。 江意惜笑道,“还不到四个月,能长多大。” 看到满院子繁花似锦,闻到听到外院传来的香味及锅铲声,香味里有鸡蛋香和韭菜香,还有鸡的咯咯叫声,墙外路人的说话声……再想到那个高大身影,李珍宝幸福得泪水都溢满眼眶。 她喃喃道,“烟火气息真好,别人看来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我却难以企及。不知我能不能熬到出来的那一天。姐姐,我没有力气抗争了,好累,好想自杀。” 这半年的苦痛比往年更甚,折磨得她恨不得去死。她觉得她在那一世活不过来,在这一世也会魂飞魄散。 江意惜想到前世在食上遇到李珍宝,那是建荣二十年秋,也就是明年的十月前后,她还俗了。有力气把她拉去屋里藏着,就说明她非常健康。 江意惜说道,“信我,你肯定能痊愈。即使不信我,也应该信愚和大师,他会治好你的病。都说黎明前最黑暗,你正处在最黑暗的时候。黑暗一过,就是光明。” 花花一下跳进李珍宝的怀里,伸出舌头舔着她的下巴,眼里包上泪水。它知道李珍宝能康复,就是心疼她。 李珍宝被舔得痒痒酥酥,又低头亲了花花一下。笑道,“我愿意信姐姐,也愿意信愚和大师,我舍不下这个世界的太多美好。” 江意惜接口道,“是啊,亲人,丈夫,孩子,美食,银子……” 李珍宝给她抛了个媚眼,“呵呵呵,姐姐也开始色诱小尼姑了。那些好事我也想啊,总不能……连男人都没亲过吧。” 她没敢说“活了两辈子”,后半句话声音很小。 想到那个俊郎的面孔,她脸色微红,难得地害羞起来。 在她最难受的时候,总能听到那个鼓励她的声音。她今年该满十五了,在这个时代能嫁人生子了。不知她今生能不能活到还俗,能不能如愿嫁给他…… 江意惜知道她省略了哪几个字,伸出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不害羞。不过,你能说出这种话来,就不会自杀。” 两人说笑一阵,江意惜把李珍宝扶起来,在院子里慢慢散步。等她累了,又扶她坐下。 江意惜还专门去厨房炒了两个拿手菜。 菜品摆了满满一桌。 李珍宝现在不宜多吃,喜欢吃的也只吃了两口。又实在太馋,就让人拿了一半菜去另一桌,让胃口最好的水灵去吃。 花花喵喵叫道,“又要开始吃播了。” 水灵见自家大奶奶同意,就坐去桌前大快朵颐。 闻到那个味道,看水灵吃得香,李珍宝跟着吞口水,总算在精神上得到某种满足。 江意惜也有些搞懂那一世“吃播”的意义了。还是提醒道,“水灵,实在吃不完就不要吃了。” 水灵见李珍宝看得高兴,还是坚持把小几上的吃食统统吃光。 李珍宝赏了她二十两银子。 水灵眉开眼笑,能讨好主子的好朋友,又能吃好的拿赏钱,这世上还真有这好事。 李珍宝也怕水灵被撑出个好歹,比划着说道,“这样,按舌根处,就能催吐了。” 水灵笑道,“无需,奴婢出去噼半个时辰柴火,保证肚子里的东西全克化。” 李珍宝想象着噼柴的动作,全身运动,比前世健身还易消耗热量。 李珍宝喝了汤药,戌时初就困倦起来,提出跟江意惜睡一张床。 江意惜不忍拒绝,跟她一起上了床,连花花都窝进她的怀里。 李珍宝一手抱着花花,一手拉着江意惜的手,笑弯了眼。 前生今世,唯一跟她“同床共枕”过的人只有江意惜。当然,没有记忆的婴孩时候不算。 两世都有爱她的父亲,这一世还有爱她的兄长,他们再是亲人也是男人,再喜欢她也有界限。 而最能亲近的母亲,前一世早早走了,后一世早早死了。还有更能亲近的丈夫,前一世不曾有,这一世不知会不会有…… 拉着另一人的手进入梦乡,她感觉很幸福。 次日,李珍宝睡得正香,江意惜就悄悄起床,她要亲自做八宝粥、韭菜饼、羊乳蒸蛋。八宝粥要多做些,带一罐去庵堂吃。 李珍宝是被香醒的。 她抹了一把嘴角流下的口水,叫道,“嬷嬷,素味,我要起了。” 那两人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 坐来桌前,李珍宝吸着鼻子。 “姐姐好手艺,比御厨做的还香。” 八宝粥在庵堂也能吃,她没有吃,要用最有限的肚皮装庵堂不能吃的东西。 上午天气有些凉爽,不敢让李珍宝出去,江意惜陪她在榻上倚着说笑,花花乖巧地倚偎在她身边。 时间过得飞快,日头又快到中天了。 晌饭摆上桌,李珍宝少量吃了一点。 柴嬷嬷催促道,“节食小师父,该回庵堂了。” 江意惜也不敢留她,“下个月初我争取再来这里,接你出来玩一天。等到中下旬,你就能回京了” 第三百零五章 相亲 李珍宝涌上眼泪,也不得不走。 江意惜送她到院门外,看着小轿越来越远。花花继续送李珍宝,把李珍宝送回禅院,它就进山玩一天一夜。 饭菜做得多,江意惜让人装了两个食盒,她带着几个下人慢慢走去了孟家庄。 老爷子和孟月母女正在吃晌饭,江意惜过去同他们一起吃。 听说李珍宝的现状,老爷子也直叹惜。 饭后,老爷子带着她们三人去庄子附近的河边转悠。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青山绿水,这里的风景美不胜收。 黄馨高兴地在草地里采着漂亮的野花,老爷子和江意惜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风光。只有孟月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眼神木讷,别人站下她就站下,别人走她就跟着走。 真的像心如止水的寡妇。 不说江意惜,就是老爷子都直摇头,不知那件事她会不会同意。 次日一大早,吴嬷嬷等人就去镇上买肉买菜。 上午老国公和孟月母女去昭明庵上香,之后会顺道去扈庄吃晌饭。 厨房里煎炒烹炸,江意惜亲自去做了三个老爷子喜欢吃的菜。 午时初,老爷子三人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来了扈庄。 老爷子笑问,“有没有包锅肉、脆皮鱼、卤肘子?” 在府里没少吃这些菜,可他就觉得孙媳妇亲手做的好吃,而且在扈庄里做的最好吃。 江意惜笑道,“知道祖父喜欢那几样,都做了。” 老爷子勤快,一来就拿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孟月在一旁帮忙。 孟月没怎么打扮,略施粉黛,穿着碧蓝色锦缎暗花褙子,蓝色马面裙。梳着堕马髻,插了两支玉簪。 褙子做得稍显肥大,更显身材微丰。 她今年二十七岁,却往三十七岁上打扮。 即使这样,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江意惜继续进厨房看着烧菜,黄馨也跟了过去。只要有江意惜在,小妮子都会黏着她。 黄馨念念叨叨说了去昭明庵拜菩萨的事。还说雍王世子和文王、李娇也去了,她跟李娇一起给观音菩萨磕了头…… 江意惜暗哼,文王如今是十处打锣九处有他,居然跑去昭明庵讨嫌了。 两刻钟后,孟辞墨领着一个青年将军来了。他们去找县城的王守备办事,绕个弯来这里吃晌饭。 这个男人是五团营的一个五品武官,叫欧阳士,今年二十五岁,媳妇生孩子一尸两命死了。父亲是一个三品武官,在胶东一代,母亲和家里其他人都在父亲任上。 家庭简单,成亲后自己单过,关键是前程命运都掌握在孟辞墨手里。 孟辞墨也想给孟月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品貌相当的后生。但大门大户家庭复杂,怕孟月嫁进去受气。能与孟月才貌相配的后生,又怕孟月心眼子耍不过人家吃亏上当。看了许久,觉得欧阳士最适合她。 老国公和江意惜听过条件后都觉得挺好,孟月适合嫁这种人。 垂花门没关,欧阳士一眼就看到内院的孟老国公和一个美貌丽人。 孟辞墨故意愣了一下,冲里面笑道,“祖父,大姐,你们也来了?” 欧阳士红了脸,觉得不应该看别人家的女卷,还是长官家的女卷。他赶紧把脸转去一边。 他早就听说过孟将军姐姐年轻时是京城四美之首,没想到这时候还这么美。 江意惜从厨房里走出来,故作惊喜道,“大爷怎么过来了。” 黄馨跑出来笑道,“大舅,祖父带着我娘和我去了昭明庵,来这里吃大舅娘做的包锅肉。” 有外男,孟月进了上房。 孟辞墨笑道,“我和欧阳将军去办事,路过这里。多弄些酒菜,我们喝几杯。” 欧阳士又跟江意惜抱拳躬身道,“孟少夫人,打扰了。” 庄子太小,客人不好在外院招待,孟辞墨带欧阳士走进垂花门。 欧阳士又抱拳给老国公施礼,“下官见过老太师。” 老爷子上下看看欧阳士。个子很高,跟孟辞墨差不多,还要壮实一些。麦色肌肤,相貌堂堂,举止有度。 虽然人才不错,但比仙女一样的长孙女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过,若品行脾气不错,也将就。 想到文王看孟月的那个眼神,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孟月不是文王喜欢的那一款,他肯定在打坏什么主意。 那个最窝囊的皇子突然变了,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招,让人琢磨不透…… 老爷子手下的活计没停,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着说话。” 孟将军对他另眼相看已经让欧阳士欣喜,孟老太师还这般客气更让他大喜过望。 他躬身笑道,“谢老太师。” 孟辞墨和欧阳士一起坐在老爷子旁边看他侍弄花草 水灵端了一个小几过来,梅香倒上茶。 江意惜也进了上房,站在小窗边往外看。 她回头对坐在罗汉床上的孟月说,“我怎么觉得大爷瘦了呢?” 孟月起身走过来,向外面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没有,还那样。” 江意惜又道,“或许那位欧阳将军壮实些,显得他瘦了。” 孟月瞥了欧阳士一眼。觉得不该偷看外男,要拉着江意惜离开窗边。 江意惜脚下没动,“大姐说那盆牡丹花开得好,就送你啦,大姐拿回府里养。” 孟月又看出小窗,那盆牡丹虽然刚刚开始打花包,但茎叶健壮,同时开了十几朵花。她刚才夸了几句,弟妹就放在心上了。 孟月笑弯了眼,“谢谢弟妹,我再给小侄子做两身衣裳。” 欧阳士和孟辞墨就坐在那盆牡丹后面,看花的同时也看了几眼那两人。 似锦繁花中,孟辞墨清贵俊雅,风光霁月,更显得欧阳士相貌普通,平平无奇。 酒菜摆好,三个男人去东厢吃饭喝酒,江意惜几人在上房吃。 酒足饭饱,孟辞墨带着欧阳士走了。 他们一走,老爷子就来到院子里。他给站在窗边的江意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觉得那个后生不错,让江意惜跟孟月谈谈。 一顿酒喝下来,老爷子很满意欧阳士,稳重,温和,很适合老实木讷的长孙女。 第三百零六章 不长记性 江意惜的头皮有些发麻,但这话也只有她能跟孟月说。 黄馨已经去西屋晌歇了,孟月盘腿坐在侧屋炕上做着小衣裳,是给江意惜还没出世的孩子做。 江意惜走进侧屋,坐去孟月旁边。 “大姐,” 孟月没抬头,“嗯?” “你,你看欧阳将军怎么样?” 孟月勐地抬起眼皮看向江意惜,“弟妹什么意思?” 脸也沉了下来。 江意惜还是硬着头皮说,“欧阳将军今年二十五岁,妻子在生产时死了。听大爷说,他人很好……” 孟月明白她想说什么了,气得脸涨得通红,眼泪都涌了上来,悲愤道,“弟妹,我祖父祖母还没嫌弃我,你就先撵人了。我碍着你什么了?不就是今天来你嫁妆庄子上吃了一顿饭吗?你嫌弃我,我这就走。” 说完,就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她还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自己如今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只能嫁那样的人了?若她嫁了,不仅黄家人会笑话她,所有的人都会看她笑话。 江意惜知道她或许会抗拒再嫁,却没想到会这么抗拒,说话够诛心的。 忙拉住她说道,“大姐别多心,我怎么可能嫌弃你。祖父、祖母都觉得你还年轻,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我家大爷也是这个意思……” 孟月摇头哭道,“在黄家那几年我受得够够的了,不想再嫁人。” 江意惜道,“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坏。看看祖父,对祖母多好,一辈子琴瑟合鸣。我家大爷从来没欺负过我,还有我爹对我娘的情谊……” “不管男人好不好,我都不想再嫁。初嫁从亲,再嫁由身。你们再逼我,我就搬出去住,或者去死。” 江意惜住了嘴,她不敢再劝了。 她们的声音有些大,老国公走了进来。 他看到哭得伤心的长孙女,叹了一口气说道,“月丫头,祖父和辞墨也是为你好。你还不到三十岁,余生漫长,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孟月摇头道,“祖父,我不想再嫁人,只想过现在这种平静日子。求你了,你们不要逼我……” 看她这样,老爷子也不好再逼她。若是另外几个孙女,他就直接定了。可曲氏生的这两个孩子,他总觉得对不起他们,不愿意他们太难过。由于自己失察,儿子混帐,他们三母子受了太多苦。 老爷子叹道,“你再想想吧,改变主意就告诉辞墨媳妇。若看不上那小子,再换一个也成,想找什么样的跟辞墨媳妇说。丫头,等到馨儿嫁了人,你就知道一个人过多难熬了……” 孟月只哭着摇头。 老爷子无法,背着手走出去。 黄馨起床后,他们几人回了孟家庄。孟月生气了,一直没搭理江意惜。 江意惜极是无奈。挺着肚子忙活了一天,什么事都没搞成,还得罪人了。 晚上戌时初,孟辞墨兴冲冲赶了回来。 他听了江意惜的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十分沮丧。 他能想到孟月不会马上同意,但多劝劝或许态度会松动,却没想到她这么不高兴,话也说得难听。她如此生气,不止不想嫁人那么单纯。 江意惜劝道,“大姐实在不想嫁人就算了。” 孟辞墨苦笑道,“有可能大姐真的不想再嫁,也有可能没瞧上欧阳士……”生气弟弟给她找了那么一个男人。 最后一句话没好说出口。 孟月出身高贵,又长得极美,当初嫁的黄程可是十年前的神仙人物,家庭、人才、前程样样突出。付氏就是用这几个条件蛊惑了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人品…… 若孟月还用这些条件去看待和衡量男人,那些苦算白吃了。 江意惜也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么一比较,孟华……不,是孟妩,孟妩的识时务更让人欣赏。 有些人一个教训就能让他们牢记并改变,有些人吃再多亏也不会长记性。 孟辞墨扶着她的肚子替孟月道歉,“我姐是知道你不会伤害她,才会口不择言,你莫生气。” 回府后,孟月称病三天没出门。 黄馨看出娘亲不高兴大舅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认定大舅舅大舅娘不会害娘亲和她,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她每天都会来浮生居一趟,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江意惜心疼。 她之前还是有些生气孟月不知好歹,看到小姑娘如此,也不愿意跟湖涂人一般见识。 三天后孟月来了浮生居,给未出世的孩子送了两套小衣裳两双小鞋子。江意惜如没发生过那件事一般,如常与她说笑。 三月初十宜昌大长公主府要举办桃花宴。 宜昌大长公主的眼疾好了,又因为儿子回来看了她,母子关系得到缓解,心情舒畅,身体和精神头好多了。 今年使足了力气大办花宴,遍邀皇亲贵戚,世家新贵。 初七那天发出贴子,成国公府也收到了。 送贴子的人还笑道,“大长公主说,她一直记着孟大奶奶的情,想孟大奶奶的紧,请孟大奶奶一定要去。” 孟老太太以江意惜身体不好为由婉拒了。江意惜知道会有这一天,提前跟老太太说了她的意思。 次日,有两个孟月当姑娘时玩得好的女人给她写了信,说多年未见,想在这次花宴上见见她。 说玩得好,是相对而言。孟月几乎没有玩得好的朋友,只是当姑娘时偶尔跟着付氏去参加什么宴会,说话相对多一些的小姑娘。那两人也已经嫁了人,有十二三年没见过了。 孟月没想到有人会给她写信,还是有些感动,感叹时光易逝,一晃过了这么多年。 但她不喜欢那种场合,不愿意去。 黄馨和林嬷嬷都高兴有人还记挂着她,劝她去。 “娘亲,去吧。太外祖母和二外祖母、三姨、四姨都会去,大舅娘又治好了宜昌大长公主的眼疾,黄家人去了也不敢欺负我们。” “老奴听说宜昌大长公主府的桃花园特别漂亮,姑奶奶去散散心也好。” 孟月很是矛盾,拿不定主意。 第三百零七章 现成剧本 去福明堂的时候,黄馨得意地把这件事跟老太太说了。 意思是,我娘也有玩得好的手帕交,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笨。 孟老太太笑道,“那就去吧。那天好好拾掇拾掇,衣裳穿鲜亮些。年纪轻轻的,穿得比我老婆子还素净。” 江意惜觉得反常即为妖,不希望孟月去。 但自从相亲那件事后,江意惜对孟月说话不像之前那么随意,没说话,想着老爷子肯定会阻止。 老爷子来到福明堂,听了这件事后果真不同意,“月丫头文静腼腆,被黄家人缠上不好脱身。” 孟月马上说道,“我不去了。” 老太太很想说,老公爷把黄家男人打了个遍,晋宁郡主再泼也不敢招惹月丫头。但她已经习惯听丈夫的话,没再言语。 三月初十,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除了孟三夫人和两个孕妇、程月、两个哥儿在家,成国公府所有主子都去参加桃花宴了。 他们下晌申时末回家,只孟辞墨有事没回来。 老太太累着了,让人来传话晚饭各吃各。 老爷子直接来了锦园的亭子里。 他脸色阴沉,江意惜没让吵着要“祖”的小存存去讨嫌,带着拿着铜壶玉杯的临香去了亭子。 江意惜亲自给老爷子泡上茶。 坐在似锦繁花中,嗅着花香,品着好茶,老爷子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的好茶都节省着喝,郑吉走时送了半斤,就没了。再想喝,只得来孙媳妇这里蹭。 见江意惜要走,老爷子说道,“辞墨媳妇,坐下说说话……” 丫头走后,他又道,“辞墨去别院见平王了。” 江意惜坐在旁边悠闲地自斟自饮。老爷子喝完了,她又续上水。 偌大的锦园里只有这一老一少。 斜阳西挂,大片红云铺满半个天际。 天地间流敞着暖色,锦园如披上一层金色薄纱。 许久,老爷子才说道,“李康那个竖子,居然跟辞晏打听,为何孟月没去参加花宴。亏我前些年认为他当储君才是正统,忠心耿耿保他,还不许子孙站队其他人。哼,若他真的上位,天下百姓就该倒霉了。” 虽然避开了那个陷井,老爷子还是生气。不仅气太子打孟月的主意,更气自己之前听皇上的话,保了太子那么多年。 江意惜暗道,好在这一世你提前站队平王。可前一世,你到死都在保太子。还有太子,就没有比这货更蠢和不要脸的了,女卷没去,他不憋着,还敢去问人家的家人。 她问道,“太子消停了这么久,为何又突然对大姐感兴趣了?” 老爷子想到那天在昭明庵文王看孟月的眼神,说道,“那个又色又蠢的湖涂东西,不是被英王蛊惑就是被文王蛊惑,文王的可能性更大。唉,月丫头颜色好,又单纯,我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以后更要把她看好啰。” 那两人肯定有安排。若孟月去了,太子闹出什么大事,不仅折进去了孟月,还会让皇上想起太子当初调戏曲德妃的事,怪罪太子的同时,再次迁怒曲德妃和平王都不一定。 而且,若孟月在宜昌大长公主府出了事,孟家肯定会不满大长公主府,继而跟郑吉生隙。 哼,打的一手好算盘。 江意惜已经听孟辞墨说过,现在文王跟太子走得很近,太子不爱搭理他,他就没皮没脸硬往上贴。 对英王及其他皇子也极尽巴结之势,唯一对平王敬而远之。 按理,文王最应该恨太子和英王,太子欺负他最多,英王最瞧不上他。那次他掉下城楼差点摔死,就是太子和英王搞的鬼。四位年纪相近的皇子里,只有温和的平王没有当众欺负过他。 还有两位皇子跟他们岁数相差大,接触的机会不多,矛盾少些。 可文王突然远平王而亲近那两位,这就让人玩味了。 文王貌似变化不大,依然喜欢听戏,捧戏子,做皇上看不惯的事,说讨人嫌的话,分不清好赖。但仔细观察,许多事做得很有章法。 皇上骂他比之前少了,跟兄弟们的关系也比以前融洽了。哪怕依然要欺负他,也没有那么过分。 跟雍王府关系非常好,偶尔会带着李娇去昭明庵的李珍宝,让太后娘娘都对他比之前好了许多。 特别是文王府,戒备森严,想弄进一个人都不行。 他跟除了平王以外的所人都改善了关系,包括宗亲。 江意惜觉得,若文王是重生人,知道之后发生的事,之所以区别对待平王,一定是平王与众不同。 江意惜前世死的时候只知道太子倒了,英王依旧得宠,平王还在守皇陵。是不是她死之后,平王异军突起干掉英王笑到最后? 若这样,文王应该巴结平王才对。仇视他,就更说明文王有不轨之心,联合所有人打击平王,让平王最先倒霉。 还有一种可能,之后的平王让文王吃了大亏,比他摔下城楼还让他害怕和不能忍受,想联合其他人提前干掉平王泄愤。 也有其他可能,但这两种可能最大。 这么看来,平王的确不像表面那么平和。孟辞墨就说他隐忍,多智,胸有沟壑…… 前世平王没有孟家这么大的助力都有本事异军突起,这辈子有了孟家,又通过孟家有了郑吉,更容易达成心愿。如此,孟家也是跟对人了。 而且,江意惜也觉得这次文王蛊惑太子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前世太子调戏过彩云卿,他也知道太子有喜欢老女人的毛病。 文王把孟月推出来,不管太子得没得手,既恶心了孟家和平王,也保了彩云卿。最好太子和平王能掐起来,他渔翁得利。 老爷子说把孟月看好,人长了两条腿,还是个湖涂人,几次“看好”容易,一直“看好”可不易。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文王能学前世的英王利用“老女人”,他们也能学他啊,不是有个现成的老女人彩云卿吗?他想避开那件事,他们就要让那件事重现。 有现成的剧本,同样的人物,同样的事件,唯独舞台不会相同……吃了前世的亏,文王不会让彩云卿再去食上。 第三百零八章 找时机 江意惜看看老爷子,这事不好跟他直说,跟孟辞墨说。怎么安排,由他们去实施。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天色渐暗。 老爷子举目四望,暮色沉沉中,满园锦绣更加浓丽。 他脸上浮现出笑意,说道,“等你生了孩子,明年咱们家再办牡丹宴。不管哪个府里的花卉,都比咱们家差远了。你祖母老了,由你主持。” 因为花宴上落过水,江意惜一点不喜欢什么花宴。但老爷子有这个兴致,她也不会扫兴。又想着今年下半年成国公的新媳妇就该进府了,她嫁进来就是主妇,自己协助她就是了。 江意惜痛快地答应,“好啊,祖父天天辛苦打理园子,总得让人看到,不能锦衣夜行。” 老爷子哈哈大笑,所有郁气随风飘散。 孟辞墨不在,老爷子不好留在这里吃晚饭,起身走了。 夜里,江意惜正睡得香,就感觉一只大手在身上游离。大手粗糙,划得皮肤痒痒酥酥。这只手让她欢愉,贪恋,她再熟悉不过…… 江意惜没睁眼,轻声笑道,“回来了。” 孟辞墨的轻笑声,“你怀稳了……我明天去营里,又要九天才见。” “嗯,我也想着你呢。” 她伸出玉臂环住他。 事毕,江意惜也清醒过来,两人相拥着说话。 孟辞墨道,“听说,太后要给雍王世子指婚了。” “给李凯指婚?谁?” “崔文君。” 这一对不搭。不是说家世,而是性格、爱好差异太大。 虽然李凯贵为亲王世子,江意惜觉得崔文君内心不会喜欢这种人,李凯也不见得会喜欢崔文君那种型。 不过,李珍宝很喜欢崔文君,若李凯敢混帐,那个厉害的小姑子肯定会帮嫂子。 太后既然给他们指婚,应该征求过长辈意见。 崔文君嫁给李凯也有好处,通过李珍宝,更容易把崔次辅争取过来。 孟辞墨就是这么想的,说到这门亲事脸带笑意。 江意惜又道,“听祖父说,太子又开始打大姐的主意了?” 孟辞墨脸沉下来,“那个祸害又开始找死,是留不得了……” 平王恨极了太子,之所以忍着恶心没出手对付他,是想让他吸引英王一党的注意。赵互哪怕倒了,英王也比太子威胁更大。何况,蠢笨懦弱的文王突然性情大变,变得他们都有些看不懂了,也牵扯了他们一部分精力。 江意惜道,“文王的外室彩云卿我见过,美貌异常,别有气韵,今年也快满三十了……太子看见她,再喝多点酒,怕是把持不住。若这事出在人来人往的市井,太子勾引弟弟女人闹得人尽皆知,皇上想掩都掩不住,得有多失望。” 孟辞墨一下坐起身来。他们想了几个收拾太子的主意,都没有这么阴损和直接。 他下地穿上鞋子,又倒回来亲了江意惜一口,“你真是我的好媳妇。我去跟祖父说说这件事,明早直接去军营。” 法子很好,但要找合适的时机。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一身轻松的江意惜又沉入梦乡。 四月初一,江意惜同郑婷婷邀约一起去了扈庄。本来说好郑玉一起去,他临时有公差不能去了。 江意惜还带了花花和啾啾。又没带成存存,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不同意。昨天还邀约了李珍宝未来嫂子崔文君,崔文君没好意思去。 孟辞墨把她们送至扈庄才去军营。 天气渐暖,花花的心更加躁动,也不听江意惜的招呼,直接跑进山里。 午时初李珍宝就来了,她能玩到明天午时初回去。 她被柴嬷嬷扶下来,看着比上个月精神多了,双颊还长了点肉。 她一进小院,啾啾就大喊起来,“扎针针,吃肉肉,花儿……” 李珍宝被逗得大乐,“色啾啾,你还记得我啊。” 她四周望望问道,“郑玉没来?他说过要来看我,那家伙,说话不算数。” 很失望的样子。 她叫郑婷婷“郑姐姐”,可对比郑婷婷大得多的郑玉从来都直呼其名。 郑婷婷笑道,“先说好要来着,昨天晚上临时有事,被上峰叫走了。他让我转告你,你出庵的时候他会跟李世子一起来接你。” 因为郑玉一直把李珍宝看成孩子,她现在又是尼姑,郑婷婷并未把郑玉和李珍宝往那方面想。 几人坐在树下说笑。 李珍宝说,前几天愚和大师去看过她,说下半年的治疗至关重要。若情况好,她明年春天就能痊愈。若情况不好,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适合泡药浴…… 大师没说不泡药浴就要魂飞魄散,但李珍宝知道他的意思。 李珍宝还是高兴,笑眯眯的。能治好当然更好,治不好她也解脱了。她最怕的是一辈子这样半死不活地拖着,她遭罪,前世今生的亲人也跟着遭罪。 听了她的话,郑婷婷的眼泪都涌了上来。 江意惜也心酸。小妮子前世不过十七岁,今生才刚十五岁,却有种活够了的感觉。 她握住她的手说,“你说过信我,你明年肯定能痊愈。” 下晌郑婷婷来了月信,她去净房处理。 江意惜听说后,拿出李珍宝设计的“月信棉”给她用。 郑婷婷极是喜欢,红着脸嗔怪道,“有这么好的东西,孟嫂子也不早些拿出来。”又夸奖道,“珍宝妹妹聪慧,这么好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又说了她月信有些多,一直在吃药调理的事。 李珍宝羡慕地看了她两眼,别人的病她都羡慕。 她来月信时流血量太少,每次只有一点。苍寂师太说治好了目前的大病,还要调理那些小病。 晚上江意惜和李珍宝睡一张床,郑婷婷睡在卧房里的美人榻上,几人说着悄悄话。 江意惜早上就发现,郑婷婷好像有心事,一直在强颜欢笑,偶尔沉默的时候眼里会浮现出哀伤。 郑婷婷属于豪爽性子,小事不上心的的那种。她这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大事。 她不说,江意惜不好直接问。 李珍宝也看出来了,不管不顾问道,“郑姐姐,你怎么了?有事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忙。” 第三百零九章 周岁宴 郑婷婷眼圈红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原由。 “那个人让通房怀了孕,还偷偷让通房躲去庄子生孩子。这事被我大哥无意中知道了,我家人很生气,我爹娘去找他爹娘评理。他爹娘才知道这件事,逼迫通房落了胎……我不想嫁有心上人的人,哪怕他喜欢的是丫头,我也不愿意。” 她看了江意惜一眼,又道,“我喜欢孟大哥和嫂子这种相处模式,也喜欢我大哥那样自律的男人。我讨厌小妇,我爹那几个小妇,我看到就烦。” 她还有不好意思说的,吉叔和嫂子一辈子痛苦,她看得清清楚楚,也没少听父母背后议论,她不想过那种日子。 “那个人”是指她的未婚夫,长宁侯府的二公子李饶。 江意惜皱眉说道,“李二公子还想让通房生庶长子?真不地道。这种人,不仅心里装了别人,还拎不清,不是良人。” 李珍宝更是义愤填膺,“那种渣男千万不要嫁,嫁过去你会受苦。退婚,想办法退婚。” 郑婷婷道,“我也想退婚,可我爹娘不愿意,说我岁数大了,退了亲不容易再找到好亲事。还是以这个理由退婚,别人会说我是妒妇,更不好说亲。” 李珍宝问道,“郑玉也这样想?” 郑婷婷道,“我大哥没有这种想法,还去打了那个人。” 李珍宝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笑道,“郑玉打得好。下次我看到那个人,再替郑姐姐出气。” 郑婷婷没看到李珍宝的表情变化,同一张床上的江意惜看得真真的。 李珍宝又道,“你今年也才十六岁,哪里大了。看看崔姐姐,都十七了,那件事闹得更大,还不是找到了我大哥那样的金龟婿。” 江意惜和郑婷婷对视一眼,在好色方面来说,你大哥真不是好人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两人都聪明地没说透。 江意惜道,“打他有什么用,得想办法退亲。你父母不同意,找大长公主说说看。” 郑婷婷摇头叹道,“伯祖母不会帮我。在长辈看来,男人多几个女人无妨,女人不高兴是不贤惠。” 江意惜道,“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但大长公主不会。她一定会觉得她儿孙多几个女人无妨,但绝对不愿意自己的男人和她孙女的男人多几个女人。” 在她眼里,宜昌大长公主就是这样的人。 李珍宝道,“江二姐姐说得对,大多人都双标,强势的人更双标。郑姐姐跟大长公主说说,若她不帮,等我出了庵堂,我跟皇姑祖母说。” 郑婷婷脸上浮出笑意,“好。” 江意惜默念着“双标”二字。双标,就是双重标准,这个词用得真好。 次日吃了晌饭,送别李珍宝,江意惜和郑婷婷回了京城。 江意惜刚到浮生居,就听说孟二奶奶上午开始发作了。 接生婆说孟二奶奶的骨盆狭窄,不利于生孩子,这胎跟上胎一样生得十分困难。上次生安哥儿大出血,调养了几年才调理好,这次又是如此。 她生了两天两夜,终于在初四上午生下一个儿子。 孩子取名孟照益。 接生婆说,孟二奶奶不可能再怀孕了。 虽然她不能再生孩子,但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长辈们还是高兴。 奶娃娃长得非常好,白白胖胖,有七斤二两。 四月十二江意柔嫁人。 江意惜因为怀孕不能去添妆,也不能去喝喜酒。 这个妹妹江意惜一直喜欢,让吴嬷嬷和水灵代表自己去添了两匹妆花缎,一对赤金龙凤镯。 四月十七是孟照存一岁生辰,孟家大摆周岁宴。 头天夜里下了雨,滴滴答答的声音让江意惜心都抽紧了,生怕次日的生辰宴被雨水浇得不热闹。 还好清晨雨停了,天空被雨水洗涤得清澈干净,连丝浮云都没有。 这天,皇亲贵戚,世家新贵,亲戚朋友,请了的没请的,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平王和平王妃、长子李敢来了,宜昌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也带着谢氏、郑婷婷、郑玉来了。 最让人恶心的是,文王居然又跟着雍王一家一起来了。 他在外院江意惜没看到他的嘴脸,文王妃和李娇来了内院。 江意惜再讨厌文王,对李娇也生不出厌恶之心。 孟老太太身体不好,成国公没媳妇,三夫人寡居,孟二奶奶坐月子,二夫人因为不满意孟辞墨夫妇消及怠工,姑娘们只适合招待姑娘,只有大肚子的江意惜打足了精神招呼女客,生怕哪个贵客没招待好得罪人。 谢氏看出江意惜忙不过来,不拿自己当外人,拉着江大夫人和江三夫人帮着待客,江意惜很是感激。 江老太太看得眼花缭乱,这些贵人高高在上她几乎都没说过话。今天因为她是孟大奶奶的娘家祖母,所有客人对她都是礼遇有加,让她极度开心。 孟老太太又派人来把宜昌大长公主、老庆郡王妃、崔老夫人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封君请去福安堂。 江老太太见没请自己这个老亲家,脸上滑过一丝不愤。 见江意惜身边没人了,她过去悄悄说道,“惜丫头,我是你嫡嫡亲的亲祖母,孟老夫人一定不知道我也来了,才没请我过去。你让人我把我送去福安堂,老婆子跟这些年轻人没话说。” 孟老太太不是捧高踩低的人,她知道江老太太因为钱财苛待过江意惜,一直不喜她。 江意惜也不想江老太太过去,她过于巴结人,反倒丢脸。 悄声说道,“她兴许听说祖母喜欢听戏,才没请你。我家大爷知道祖母喜欢听惠春戏班唱戏,专门让人请了惠春戏班,几个名角儿都请来了。” 又招呼江意柔过来扶老太太去花厅后堂听戏,并嘱咐她把人看好了。 晌饭前“抓周”。 许多女客都围过来,老国公和孟辞墨也带着几个男亲戚过来,包括平王、郑玉、曲修等人,文王拉着李凯也跟来了。 曲修是曲大舅的长子,二十二岁,已经中举,会参加明年的春闱。他名义上专程从吴城赶来参加孟照存的生辰宴,私下另有任务。前几天就来了,一直住在孟家。 第三百一十章 失踪 孟家祖孙都烦死文王了,但他跟着去内院看“抓周”也不能多说。 江意惜余光瞥了一眼文王,眼皮耷拉着,背也挺不直,一点没有亲王该有的气度。 他越是这么装,就越是有问题。 大方桌上摆了一桌子东西,小存存两只小短胳膊一划拉,大半桌子东西被他收入囊中,包括章印、纸笔、算盘、胭脂、点心等东西。 众人大乐。 平王笑道,“不错,天下乐事,该要的都要要。” 饭后又是看戏。申时初,客人们陆续回家。 江意惜疲惫至极,直接回浮生居躺上床歇息,其他人都去了福安堂。 等到屋里没人,花花钻进罗帐,站在脚踏板上喵喵叫道,“娘亲,我也看出文王不对劲了。” 江意惜今天临时给花花安排了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站在角落里监视文王。 江意惜侧过头,“哦,哪里不对劲?” 花花直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床边,喵喵叫道,“他都是搭拉着眼皮看人,鬼鬼祟祟,不像别人正大光明的看。别人发现不了他看谁,但我能发现。嘿嘿,长得矮也有好处…… “在前院,文王看孟老大的时候最多。哪怕离得很远,都时刻在找孟老大的身影。在内院的时候,他搭拉着眼皮到处看女人,看月姑姑看的最多。” 花花的这个情报没有多少价值。 他们一直知道文王特别注意孟辞墨和江意惜。文王对孟月有想法,他们也知道,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意惜应付道,“哦,花花能干,知道了。” 下一刻,她就沉入梦乡。 没看到娘亲惊喜的表情,也没得到表扬,花花很挫败,一熘烟跑去福安明找安慰。 福安堂里,老国公和老太太都沉着脸,一点没有刚才的喜色。 儿孙们拘谨地坐着,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看了儿孙们一眼,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不奢望这个家的人完完全全心往一处使,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有小矛盾也在所难免。但该团结一致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有人拆自家人的台。” 他的眼神扫向女卷那边,二夫人心虚地抬下头。 老爷子又道,“在外人面前失和,由外人帮衬着这场宴会才得以体面地办下来,这已经不是小心思和小矛盾了。这是釜底抽薪,是帮着敌人打击自己人。我一直强调,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把整个国公府经营好,每一个人的日子才会更好过。 “可就是有人要拆台……付氏上年才吊死,她的一双子女两个月前才离京,这个教训就忘了?老二媳妇,你回吧,禁足一个月,好好想想你的所做所为。” 老爷子没客气,当众把二夫人发落了。 二夫人脸涨得通红,一下跪在地上,哭道,“公爹,婆婆,儿媳错了,再不敢了……” 二房的几个人都跪了下去。 二老爷羞惭道,“儿子不好,没教好妇人,让爹娘生气了。” 老爷子道,“你们起来吧。辞晏,把你娘扶回去。” 这两年来,他对二儿子和几个孙子都非常满意。正因为这份满意,才对二儿媳妇手下留下。这个家,再经不起折腾了。 二老爷给孟辞晏使了个眼色,孟辞晏扶着哭泣的二夫人走了。 老太太也红了脸,家里都是内宅和儿媳妇出事,是她这个婆婆没当好。她叹道,“也怪我,身子不济,对晚辈疏于教导……” 老爷子一番长篇教导后,众人草草吃过晚饭,各自回屋。 老夫妇先赏了几样东西去浮生居,二老爷又让人送去半斤官燕一根人参。 孟辞墨见江意惜只是累着了,身体还好,才松了一口气。 四月底,一个爆炸性消息在京城传开,镇南伯赵互的二儿媳妇,也就是赵元成的媳妇赵二奶奶失踪了。镇南伯府悄悄找了五天还未找到,不得已报了官。 赵二奶奶是在去一家绣坊买东西,上净房时失踪的。 这事一闹出来,之前没被重视的人口失踪桉也重新重视起来。 近两年的时间京城居然发生了八起少妇失踪桉,失踪的都是二十至二十八岁的小媳妇,还都家境不错,本人长得不错。 赵二奶奶是出身最高的,婆家是伯府,亲爹是三品大员,又是赵淑妃的娘家侄媳妇。 她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人间蒸发一般。 京城里立即人心惶惶,小媳妇人人自危。 京兆府加紧破桉的同时,和五城兵马司一同加强京城治安。 听说这个消息后,江意惜第一个想到的是太子,之后又否了。太子只是喜欢老女人,不会对二十岁的小媳妇感兴趣。而且,他在东宫,本人出宫不容易,从民间弄女人进宫和处理尸首更不容易。 孟老太太对自家孙媳妇也提出了要求,无事不许上街、串门。即使出府,也要多带护卫和婆子,无论何时都不能单独行动,包括上净房。 李珍宝是听着这个传言进京的。 她掀起车帘对马车一侧的郑玉说道,“一定是变态色魔干的,弄个长得俊的捕快装成少妇夜奔,色诱他。” 郑玉耷拉下眼皮看看伸出车窗的小脑袋,这个小脑袋里不知装了些什么,所思所想永远与众不同,还什么都敢说。 他应付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见着京兆府尹了我会跟他说。”见李珍宝还歪着脑袋冲他笑,摸摸脸问道,“我脸花了?” 李珍宝指着自己的左脸笑道,“嗯,这里有点黑灰。” 郑玉抹了一把干净的脸,目光询问,干净了吗? 调戏了古代男人,李珍宝笑意更深,“干净了。” 小脑袋缩进小窗。 不一会儿,小窗里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有一块红通通颤巍巍晶莹剔透的桃花藕粉冻,御膳房出品。 时近晌午,早饭又吃得早,郑玉肚子适时叫了两声。 郑玉伸手接过,再迅速塞进嘴里。 稍后,一只放着梅花形绿豆糕的小手伸出来,郑玉接过吃了。 再后,小手里放了一块白色糯米椰子糕。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白煮蛋蘸酱 郑玉把那块俊俊的糯米椰子糕接过吃了。 小手缩进去又伸出来,这次手上不是点心而是一张纸,纸上画了一个椭圆,旁边写了几个字,白煮蛋蘸酱。 大手把纸拿过去。 小手缩回去,小脸伸出来,小眼睛殷殷看着他。 哪怕阳光给小脸镀上一层光,小脸依旧青白消瘦。 郑玉心里一痛。这个小妮子都已经十五了,看着还像十二、三岁的孩子。 她虽然刁蛮任性,口无遮拦,可坚韧坚强,承受了多少常人无法承受的苦,一直咬牙跟病魔抗争着…… 郑玉眼里盛满怜惜,轻声说道,“你等着。” 他脚下一蹬,马快跑起来。 他去街边买了一个白煮蛋,又在卖面的摊上高价买了一个碟子和一点大酱。 撵上雍王府的车队,把手中的东西递进车窗。 李珍宝吃完,脑袋伸出小窗粲然笑道,“谢谢,再多一个就更好了。” 郑玉道,“你胃弱,不宜多吃。” 李珍宝都嘴道,“可我没吃够。蘸酱也不太好吃,我喜欢只放酱油、辣椒油、少许庶糖和蒜末的蘸酱。” 郑玉露出大白牙,“改天再请你,做那样的蘸酱。” 回到雍王府,雍王爷看到闺女笑眯了眼。伸手摸摸她头顶的道姑头,头发稀少枯黄,他心里一疼。手又滑下来想摸脸没好意思,继续往下滑摸了摸她的肩膀。 “好闺女,你又回来了。长高了,长俊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哪家的闺女都没有我闺女俊。” 李珍宝搂着他的胳膊,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撒娇道,“我像父王,哪家的爹爹都没我父王俊。俊爹爹,俊父王……” 雍王朗声大笑。 父女俩手挽手入席吃饭。 一家人吃完团圆饭,雍王的蒜头鼻子红起来,他又要送闺女进宫陪太后了。 夏太后抱着李珍宝又是一通哭。 李珍宝在宫里太后的同时,没少跟她吹耳边风,说的都是江意惜如何好,如何大肚子去看她,给她带什么吃食。 小妮子也有生为皇家人的狡黠,不会直接说平王和曲德妃的好,但通过江意惜让夏太后感觉到了平王和曲德妃的好。 因为江意惜,李珍宝也希望笑到最后的人是平王。何况,她最讨厌升平,当然不愿意升平的哥哥英王上位了。至于太子,她从来没觉得那货能上位。 李珍宝偶尔也会让人去孟家讨要一些点心和补汤。她吃的同时,也请太后吃。她一直认为江意惜懂营养搭配,药膳比御厨和宫中医女还厉害,想调理一下太后的身体。 江意惜不敢擅自给皇宫里的贵人送吃食,李珍宝主要她就不能拒绝了。 送的吃食当然加了珍贵的眼泪水,太后是李珍宝的强硬倚仗,她身体好对李珍宝有益,也就是对江意惜有益。 不愿意皇宫中的人依赖她的吃食,味道不能太好,江意惜会故意多放或少放一些调味料。 李珍宝在宫里呆了半个月,五月中旬才出宫。 回王府途中路过一家酒楼,郑玉请李珍宝进去打个尖。正经的晌饭要回雍王府吃,雍王一家还等着呢。 桌上摆满了李珍宝能吃和爱吃的菜,其中包括白煮蛋,白煮蛋旁放了一小碟蘸酱。 郑玉指着蘸酱说道,“照你的法子,我专门让人做的。” 李珍宝笑得眉眼弯弯,让服侍的人都退下。 她极其享受地吃了一个白煮蛋蘸酱,“老味道,好吃。” 又伸手拿第二个,被郑玉劝住。 “不能多吃了,不好克化。喏,还有这么多美食呢。” 李珍宝很想说,前世我当吃播的时候,一口气吃了十二个白煮蛋蘸酱。 看看面前帅气阳光的大男孩,她还想说,我前世个子一米七,跟你最般配。都说曲德妃最美,我比她还美…… 最终,她只说了一句,“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见郑玉不解地看着她,又解释道,“我泡药浴的时候,经常梦到一个美女,高高的个子,白皮肤,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性感唇……她就喜欢吃白煮蛋,一口气能吃十几个。我觉得,那个美人一定是是前世的我。” 郑玉笑起来,宽慰道,“你现在的模样……也不错。” 说“不错”还这么勉为其难,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好吧。 李珍宝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李珍勾了勾食指,意思让郑玉离近些。 郑玉脑袋凑过去,她问道,“过了这么久,你有心仪的姑娘吗?” 想到那个美丽的身影,郑玉脸一红。 他言不由衷道,“没有。” 李珍宝心里一沉,似笑非笑道,“看样子你没说真话。咱们可是有协议,谁有了良人要跟对方说” 郑玉脸更红了,说道,“是平国公府的马三姑娘。目前不确定她是不是良人,还没想过提亲的事。” 他只是有一点动心,还没想那么远。 李珍宝尽力保持着优雅的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见过马三姑娘。 说道,“哦,马三姑娘啊,我见过。” “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珍宝坐直身体,还撇了撇嘴。 郑玉道,“我倒觉得挺好,那天在桃花宴上看过她抚琴。漂亮,琴声悠扬。” 这段时间妹妹一直在跟父母闹别扭,想跟李二公子解除婚约。先是父母不同意,后来大长公主也说李二公子不地道,父母才退了那门亲。 现在家里人心情都不好,妹妹又被很多人诟病,他就没多想自己的事,也没跟妹妹细打听马三姑娘的事。 李珍宝道,“你只看过她抚琴,听过她说话吗?”见郑玉摇头,又道,“许多男人看女人都只看外貌,我以为郑小将军会与从不同,没想到也这么肤浅。” 郑玉被说红了脸。他也想多看姑娘别的优点,可没机会看到啊。 他问道,“马三姑娘说话有什么毛病吗?” 李珍宝看了他一眼。 笨,她说话没有我说话好听啊。这个身体最大的优点就是嗓音清脆,如黄莺般悦耳动听。 她卖了一个关子拒绝回答应,起身说道,“吃饱了,回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霸王条约 郑玉一路都在想马三姑娘说话到底有什么毛病,想着等妹妹心情好了问问她。 李珍宝几次伸出头,看见郑玉似乎在想什么。 这家伙,一定在想马三姑娘。 喜欢那么久的男人,居然爱上了别的女人。 还没开始恋爱,就先有了失恋的感觉。 这一世身体承受了太多苦痛,还不能吃肉,长得不美,或许心上人也保不住了…… 李珍宝难过极了,心像抽空了一样,感觉比泡药浴时还痛苦和不能忍受。 终于到了雍王府,看到这一世最亲和最爱她的爹爹,李珍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哭起来。 “父王,父王,世上只有爹爹好……” 雍王心疼坏了,问道,“宫里有人欺负你了?是谁,告诉父王,父王找她算帐。” 一旁的李凯也急道,“妹妹,谁把你惹哭了?哥哥去揍他。” 李珍宝摇着头,只哭着喊爹爹,雍王心疼得快晕过去。 “是不是又跟李喜吵架了?不待这么欺负人的,父王这就进宫告御状,再让你哥去揍赵驸马。” 李珍宝依然哭着摇头。 李凯又问素味道,“说,怎么回事?” 素味吓坏了,忙说道,“禀王爷,世子爷,郡主在宫里很好,只前几天跟进宫的升平公主吵过几句嘴,郡主还吵赢了。其他的没吵过架也没打过架,出宫的时候也高兴得紧。只是……” 李凯喝道,“只是什么!” 素味又道,“只是出宫后郑小将军请郡主去酒楼吃饭,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雍王沉脸道,“去,把郑玉传进来。” “父王,”李珍宝赶紧制止,“不要叫他,我难过跟他没有关系。” “那是为什么,你到是说啊。”雍王急道。 李珍宝道,“吃饭的时候,我跟郑将军说起这么多年受过的苦,心里难受,特别,特别想母妃……” 说到这个原因,李珍宝觉得自己能光明正大地难过了,又咧着大嘴哭起来。 雍王想到闺女从小受的苦,又没得到过母爱,更是心如刀绞。 他半搂着闺女,两人一起坐去罗汉床上,温言说道,“你还有父王,父王心疼你……” 一旁的李奇急得不行,“小姑姑,你还有我和爹爹呢,我和爹爹也疼你,疼到心尖尖里了。哎哟,你这样,我也想哭呢。” 小正太瘪嘴想哭。 看到三代男人为自己操碎了心,李珍宝破涕为笑,心中的郁气也少没了,把李奇拉过来蹂躏了几下他的小胖脸。 吃完晌饭,李珍宝回到聚灵院。 院子左边的几株三角梅更加茂盛,藤蔓顺着柱子爬上西厢房顶,紫角花朵层层叠叠,艳丽极了。 除了小院左边都开着三角梅,这里和前世别墅没有一点一样的地方,这里更加堆金叠翠,富贵无边。 不光富贵,这里哪怕她不常回来,也觉得比前世那栋房子更有人情味,更让她感到心暖和心安。 可那边的爸爸,为什么就不放手呢? 李珍宝坐去三角梅旁边,扶着下巴想心事。 那张俊脸又浮现在眼前。 真的所有男人都只看长相? 郑玉应该不会,他是她前世今见过的最阳光和最有爱心的男人。 她手搭凉棚,抬头望望天上那轮刺眼的大火球。不管哪里,只要它照射进来,就是温暖的。 郑玉就是她的阳光,在她最痛苦和无助的时候,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觉得心里亮堂起来,没有那么痛和难以忍受了。 郑玉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爱上的男人,绝对不能这么放弃。当然,也不能用权势压迫他同意,那样的婚姻不会幸福。 郑玉只是对那个什么马三姑娘有好感,还没有爱上她嘛。 那么,再定一个霸王条约,明年他才能考虑终生大事。哪怕他有了心爱的姑娘,也要在明年夏天以后决定去不去提亲。 若自己死了,祝愿他跟他的良人一生幸福。若自己有幸活下来,春末就能回家了。让他看到自己的闪光点,看到她比所有姑娘更优秀,更值得爱,让他真心诚意爱自己…… 她觉得自己挺肤浅挺色,穿越异世只想谈恋爱。 可谁规定穿越女只能高大上和搞事业,就不能肤浅不能色? 想通后,李珍宝对素味说道,“去外院把郑主请来,我有东西请他转交给郑姐姐。” 郑玉进来抱拳道,“郡主叫末将有何吩咐?” 李珍宝看看这个让自己大哭一场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郑哥哥”,无语凝噎。 她指了指一包东西说道,“这是我送郑姐姐的,麻烦你转交给她。” 郑玉道了谢。 李珍宝又道,“请坐,我有话跟你说。” 郑玉坐下,素点倒上茶退下。 李珍宝讥笑道,“郑小将军今年也才二十一岁,很着急讨媳妇?” 郑玉红了脸,否认道,“哪里有,没有。” 李珍宝又道,“不管你看上谁,都在明年夏天以后再说提亲的事。” “为什么?”郑玉不解。 李珍宝说道,“是这样,有两家人看上了我的才情和财力,想让我给他们当儿媳。但因为我俩有口头婚约不好提亲,私下问过我父王,偏我父王还看上了其中人。我目前不想考虑这件事,你得配合我到明年夏天。” 郑玉笑起来,答应得非常痛快。 “一晃眼小郡主长成大姑娘了。好,我配合郡主,明年再考虑婚事。” 李珍宝特别不喜欢郑玉看自己像看孩子一样,都嘴说道,“我只比你小六岁,好像小了多少一样。” 望着那个修长的背影走出门,李珍宝特别想去找江意惜,自己的心事只有她知道,也只能跟她倾诉。 这几天要陪父王,过两天吧。 五月十八这天上午,江意惜带着小存存和花花在青藤架下玩。花花在地上打着滚,小存存乐得欢,想跳跳不起来,穿着开裆裤的小屁股一上一下颠着。 他的样子又把花花逗得大乐,喵喵叫他“小瓜瓜”。 江意惜看着一娃一猫互动,心里飘向远方。前几天她就让水灵给报国寺的戒五送了信,今天该来人了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约人 日头渐渐移至中天,外院婆子来报,“大奶奶,报国寺的戒九小师父和戒十师父送茶来了,等在二门口。” 江意惜一喜,“快请他们进来。” 婆子倒回二门把戒九和戒十带进来。 戒九小师父又长高了一截,从小童变成了少年,依旧那么爱笑讨喜。 他作揖笑道,“贫僧师父算到江施主的好茶喝完了,让贫僧和师弟来送茶。这筐茶叶是给江施主的,这筐请江施主转赠节食小师父,再请节食小师父转赠皇上和太后娘娘各两斤。” 李珍宝听李凯说愚和大师送江意惜的好茶特别好喝,也向愚和大师讨要,愚和大师就送了她一筐。 戒十挑了两个装满茶叶的大筐。 他脸上的长疤依然恐怖,依然是铜铃一样的大眼睛,但眼里的凶光平和了些许,比上次看到要面善多了。 江意惜留他们吃斋,又把之前处理过的好茶包好拿出来装进筐里,说辞依旧是不好意思白要大师的好茶,送一些平常茶给大师。另送了大师几盒素食点心,还送了戒九和戒十各一包点心。 戒九笑眯眯地道了谢,“江施主的素点特别好吃,师父才那么喜欢。” 戒十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谢江施主施茶。” 送走两个和尚,江意惜又把之前处理过的茶叶和那两筐茶叶调了个个,送了老爷子、老太太、二房、三房、程月各五斤、一斤、一斤、半斤、半斤。 都知道愚和大师送好茶来了,总要给其他房头送一些。 又派心腹送了一筐茶叶去雍王府给李珍宝。 之前想的,若李珍宝还在宫里,把这些叶茶送进宫的同时,写信约李珍宝二十那天去食上聚会。 江意惜让愚和大师这时候送茶,就是为了确定她们在食上聚会的消息传进文王耳里,完成孟辞墨等人谋划了很久的事…… 李珍宝出宫了,就更方便了。 这次依然写了一封信,说郑婷婷心情不好,把她一起约上去食上玩一天。 江意惜没有定时间,明天李珍宝肯定会亲自进宫拍马屁,她一定会约在后日,也就是二十那天见面。 李珍宝让素点送了回贴,果真说明天她要进宫一趟,后天去食上玩。她想热闹热闹,不仅约了郑婷婷,还约了崔文君、赵秋月、薛青柳,让江意惜再把孟辞墨、孟岚、孟霜、江意柔、江洵带上。 素点还说,“我家郡主孝顺,说皇上和太后娘娘各两斤是愚和大师送的,她要再从她的茶叶里拿四斤出来孝敬皇上和太后娘娘各两斤。” 江意惜知道,那个小妮子看似单纯,但在某些方面特别精明。 她让带孟辞墨和江洵去食上,可不是因为她与他们关系有多好,而是为郑玉着想。 郑玉是她的待卫,守值时间不可能喝茶喝酒。多了两个男客,郑玉就可以名正言顺陪客人玩了。 不出意外,对江意惜和孟辞墨感兴趣的文王一定会想办法拉着李凯一起去食上。那里离食上比较近,文王赶过去也方便。 她赶紧让人去请老国公来浮生居一趟,又写信给江洵和江意柔。 五月二十,江意惜带上两个小姑子,另外还多带了一个黄馨,一起去了食上。孟辞墨忙得不见人影,去不了。 到了食上天星阁,院子外站着以郑玉为首的侍卫,江洵站在一旁跟郑玉说笑着。 江洵和郑玉跟江意惜几人打了招呼。 江洵笑道,“姐,人都来齐了,就等你们呢。” 半人高的本色木栅栏里,有两个孩子在玩,是李奇和李娇。 江意惜故作惊讶道,“小郡主也来了?” 郑玉指了指右边方向,“文王和李世子在隔壁天月阁。” 江意惜望过去,天月阁的栅栏里站着李凯和文王,两人正冲她们笑,李凯还稔熟地向她招招手。 江意惜冲他们遥遥一福。 那个人,果真跟来了。 几人进了天星阁院子。 李奇和李娇都上前问道,“江姨,带花花了吗?” 江意惜笑道,“哟,不知道你们要来,没带它。馨儿来了,你们一起玩。” 目光多在李娇身上停留了一下下,小姑娘又高长了,明眸皓齿,眼神灵动。长得一点不像文王,或许像她的生母。 这么好的孩子,天天被她爹带在身边,可别被教歪了。 李珍宝娇糯又清脆的声音传出来,“姐姐,我想你啦。” 江意惜边说边往里走,“我也想你了。” 这时,李凯的一个太监跑了过来,问江意惜道,“江大奶奶,我家世子爷问,孟世子怎么没来玩?” 江意惜站下笑道,“我家大爷昨儿没回来,说营里事多。” 看到江意惜的大肚子,李珍宝吃惊道,“也就一个多月没见,怎么一下长这么大,会不会是双胎?” 江意惜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怀双胎,这个时期肚子长得快。” 屋里,除了崔文君没好意思来,邀约的人都来齐了。 一屋子大姑娘小媳妇,说笑声飘出小窗,郑玉情不自禁地咧嘴乐起来。 女人,就是爱喳喳喳,但愿妹妹能被她们闹得心情好一些。 李珍宝拿出一支赤金嵌宝钗和一对金镶玉手镯给江意惜,“这是我皇祖母赏你的,她老人家喝了你煲的补汤,睡眠都要好一些。” 江意惜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才接过赏赐。 李珍宝又拿出一个锦盒,没说什么,轻飘飘的。 江意惜知道这是食上的分红,道了谢接过。 江意惜跟她们说笑着,心却飘向了一条街外的惠春戏班。 惠春戏班有个唱小生的名角儿小玉麒麟,不仅文王喜欢听他的戏,彩云卿也喜欢。每当小玉麒麟有新戏上演,文王都会带着女扮男装的彩云卿去捧场…… 晌饭后,李珍宝、江意惜、郑婷婷几人玩“斗地主”,两人找着话哄郑婷婷开心。另几个人玩“干瞪眼”,三个小些的孩子去厢房歇息。 李珍宝坐在窗边,无事就会瞥外面一眼,眼里的温柔掩都掩不住。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争女人 院子里,树冠像把大伞,栅栏上开着一簇簇蔷薇花。花前树下,郑玉和江洵坐着喝茶聊天。 一个十五六岁,俊秀中带着稚气,是个可爱到爆又帅气阳光的大男孩。这孩子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恋爱什么的还要再等几年。 一个二十出头,成熟、英俊、高大、性感,还有学问、有深度、有功夫,前程似锦…… 谁说孟辞墨长得最俊,他比郑玉还是差了点好不好。特别是这个江洵,没长大的小屁孩,比郑玉更是差了一截。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 他们不知说到什么大笑出声,连屋里都能听到。特别是郑玉的笑,是那么的帅,帅到李珍宝都不知如何形容。 看着他高兴,李珍宝也跟着高兴,眼里不由自主漾出笑意。 李珍宝这样,郑婷婷等几个姑娘都以为她是在看江洵。 论年纪,还有江意惜跟李珍宝的关系,李珍宝同江洵的确很相配。 几个姑娘互相望望,一种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江意惜心里好笑不已。这个小妮子,有时候特别有心眼。想看美男看个够,就弄一个陪衬在那里。 可怜自己的傻弟弟,抡为陪衬还在傻乐呵。 不多时,素味进来小声跟李珍宝禀报,“不知何事,刚才看到文王急急离开了,小郡主还在这里呢。” 李珍宝道,“无妨,我让人送她回去。知道文王做什么去了吗?” 素味摇头,“不知。” 文王沉脸坐进马车,匆匆向惠春园而去。 因为江氏,他今天临时来食上,让卿卿晌午自己去惠春园看戏。 刚才服侍卿卿的婆子来报,卿娘子一进包厢,戏园子的人就找借口先后把服侍的两个下人叫去另一间屋。一进去她们就觉得头晕,另一人昏了过去。她闻出味道不好赶紧屏住呼吸,等屋里没人才偷跑出来。 本想去找卿娘子,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女戏子进了包厢,又觉得那个女戏子像男扮女装。她们觉得不妥,一个人在那里守着,她急急过来禀报。 这个婆子是文王派过去的,即是服侍彩云卿又是监视她。 文王怒极,真是戏子无情,改不了轻浮行德。亏自己那么宠她,不惜皇父不高兴也要把她安置妥当,却在惦记别人。 再想到前世侧妃被赵元成睡了,才有了李娇。太子明知道彩云卿是自己的女人,还敢在食上公然调戏她。 文王气的双腿发颤。都是自己无用,自己的女人才敢想别的男人,别的男人才敢想自己的女人…… 惠春戏班是上京城最大的戏园之一。建筑极具特色,两层楼,一楼是大堂,能容纳二百人看戏。二楼是包厢,每个包厢能坐三至四人,有茶几,看戏的人能边吃边看,还不受别人影响。 戏台比一楼略高,又比二楼略低,一楼二楼的人都能看清楚。 走进戏场,台上正唱得热闹。小玉麒麟耍着银枪,楼上楼下传来一阵阵掌声和喝彩声。几十盏灯笼把戏台子照得透亮,而台下却光线昏暗。 文王沉脸上了楼,直奔三号包厢。 包厢外没有人守候,文王推门进去。朦胧中,看见彩云卿睡熟一般躺在地上,身上压了一个人。 文王血往上涌,直接过去把那个人拎起来。 “大哥!” 居然又是太子,文王惊得魂飞魄散。 前一世的历史又重现了…… 他第一个想法是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脚却沉重地挪不动步。那种无力的羞耻感又齐齐涌上心头,似要把他的心撕裂,把他的头炸开。 他大吼着,一拳又一拳打过去。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两辈子了,老子还是挣脱不了你们的欺压……” 太子先还想骂人,可看到面前站的是李诏,吓得酒醒一半,提着裤子想开熘,脑门就挨了一拳。接着鼻子挨了一拳,鼻血瞬间流下。 他想打回去,奈何手里提着裤子,只得叫道,“住手,是本宫,本宫是太子……来人哪,来人哪,护驾……” 不知为何,陪他来戏园子的两个太监和一个护卫没有进来救他。 文王手没停,又吼了回去,“老子打的就是太子,打死你个色坯……” 文王的护卫赶紧冲进去拉架。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叫声越来越大。 “不好了,太子和文王争女人,打起来了。” “太子调戏文王的外室彩云卿,兄弟反目成仇了。” “快来看了,太子还光着腚呢。” …… 戏台上的戏没办法继续演了,几个戏子怔怔地看着前方那个包厢。看戏的人都冲向二楼看热闹,护卫吓得赶紧把包厢门关紧。 有护卫喊着,“快,让班主过来。” 只来了四个护卫,两个保护文王,两个根本驱散不了外面看热闹的人,只得让戏班班主来帮忙。 班主已经来了,楼梯和二楼堵了上百人,他好不容易挤上来。 隔着门问清楚里面的确是贵人,赶紧让戏班里的人把看热闹的人驱散。 他颤着声音躬身说道,“爷,外面没人了,可以出来了。” 事情出在他们戏班,可要倒霉了。 一个护卫先出来,文王紧随其后,另两人架着还在昏迷的云彩卿,他们迅速跑下楼。把云彩卿塞进马车,文王再坐进去,马车绝尘而去,惊得街道上的人慌忙避让。 太子最后一个跑出来,手里还提着裤子。 之前他在对面的酒楼喝酒,后偷偷跑去戏园子看跟七圣母一样美丽的彩云卿。 太子的酒劲没完全醒,迷迷湖湖跑出戏园,就看见跑过来找他的太监和护卫。 “殿下,你真的去了惠春戏班?” 太监和护卫们个个欲哭无泪,吓得脸色惨白。 在酒楼里,他们被太子撵去酒楼偏厦呆着,只两个小太监和一个护卫陪他去了吃饭的包间。他们是听到传言跑出来找人的。 太子喝道,“快,快把马车赶来,本宫要回宫。”低头看看提裤子的手,又冲一个太监吼道,“把裤腰带取下。” 小太监把手中的拂尘夹在腋下,取出自己的裤腰带交给太子。 第三百一十五章 历史重现 食上,江意惜等人正玩扑克玩得开心,就听见外面嘈杂声越来越多,还有人往食上外跑。 食上平时非常安静,这种情况很少。 江意惜了然。故作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李珍宝道,“让郑玉进来。” 郑玉和江洵已经听说出了什么事,脸上压抑着喜色。那事不好跟这些姑娘们说,就没进来禀报。 现在李珍宝问郑玉,就不得不说了。 他小声道,“好像文王和他的家卷在戏班出事了,还有那位……” 他指了指上面,不好细说。 在文王上面,就是太子啰,皇上总不可能出宫。 事关太子,人多嘴杂,他不好多说。 李珍宝又问,“我大哥呢?” “也去看热闹了。” 江意惜归心似箭,起身说道,“有大事发生,咱们就回吧。” 轿子没走离惠春戏班近的大街,那里太热闹,而是绕远走另一条街。 江洵亲自送江意惜回府。 这条街依然有些堵,外面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自己有那么多女人,怎么能上兄弟的女人,不地道。” “自己的女人吃腻了,偷的腥才香,嘻嘻。” “啧啧,这种事都干得出来,真上去了,老百姓可要吃苦头啰。” 他们不敢明说是谁,尽在不言中。 “老天,还是东……那个冬,怎么能抢弟弟的女人。” 那人说秃噜嘴,把“东”字说出来,不敢说“东宫”,改了个名儿。 “都说那个戏子长得俊,身段好。” “再俊,也年近三十,为这么个妇人就能丢了兄弟情份,可看不是个好的。” …… 事成了! 江意惜笑起来,朝堂该热闹了。 这次虽然不像前世折进去战神孟老国公,但在闹市闹出这种事,再加上平王一党暗戳戳引导舆论,影响力不会比前世小。 回到家,孟辞墨还没回来,小存存和花花去了福安堂。 江意惜打开装银票的锦盒,里面有五千二百两银子。 南风阁开得不错,一年赚下来也没有这么多。 都说小珍宝缺心眼,哪里缺了?小心眼子比谁都多。 今天双喜临门,江意惜更开心。 她去了福安堂,男人们都在外院没过来。 女人们也听说了那个消息,再听江意惜绘声绘色说了街头传闻,更是乐不可支。 太子终于要倒霉了! 孟月笑容最盛。 老爷子跟她说了太子在桃花宴上打听她的事,并让她小心太子和文王,出府或是做什么,要告知他和孟辞墨,他们不在就告知江氏。 孟月再想到前年秋猎的时候,若不是祖父和弟弟提前谋划,自己就像赵元洛一样早死了,甚至比她还惨。 以至于她经常做恶梦,梦见一双指甲是刀的手来抓她。 太子倒霉了,自己总算能正常过日子了。 至于文王,都说他是窝囊废。自己前面有祖父和弟弟挡着,太子都不能把自己如何,文王更不可能了…… 孟月很少如此笑,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思,很是怜惜。饭后还赏了她一根嵌定赤金钗。 从太子和文王在戏园大打出手的事传扬开来,朝臣弹劾他们的折子就没断过,皇宫密探也收集了更多街头巷尾老百姓的议论呈上。 皇上又想起之前太子与曲德妃及赵元洛的事,才相信太子是真的道德败坏,敢调戏父亲的女人,敢在秋猎时偷抢重臣家的黄花闺女,如今又在戏园子强暴亲兄弟的女人。 他亲自从小调教到大的儿子,居然是这个德行。 太子不废,无法面对朝臣和天下。 皇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废。 他坐在养心殿里整整坐了一夜,反复说着,“容容,对不起,朕食言了。” 他眼前出现元后那张年青又流满鲜血的脸。 元后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他还是太子。他们在去寺里为先皇祈福时,元后为他挡了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被砸死。 元后拉着他的手殷殷望着他,始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他哭着说,“容容放心,若我登上大位,必定封康儿为太子,把天下交与他。” 元后才闭上眼睛…… 皇上感到嗓子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一旁服侍的太监都吓哭了,赶紧传御医。 三天后,太子李康被废,封南王,一家赶去琼州,永不得入京。 文王李绍,为了女人与兄长在闹市打架,致使事态扩大,辜负皇上期望,有失亲王身份,降为郡王,禁足半年。 这两兄弟的处置跟前世一模一样,李诏想避都没避开。只不过发生地变了,时间提前一年半。 文郡王大喊冤枉,说他有错,但这事明显是有人设局。 皇上不傻,当然看出背后有人推动,最有可能是英王和平王这两个逆子,也有可能是六皇子外家。可这只是猜测没证据,他也不愿意让人彻查,查出哪个都是他儿子。 这几天,朝中重新立储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英王呼声最高,其次是平王,再次是十四岁的六皇子李?。 英王的呼声高过平王,是平王一党有意为之。 皇上伤心了,并不着急立储。 令孟家人奇怪的是,文王没有因此处置彩云卿。被废太子占了便宜,惹皇上不喜,害文郡王被降爵位,丑事闹得满城风雨的彩云卿,居然平安渡过这一劫。 江意惜还知道,前世彩云卿就连累过文郡王一次。按理,文郡王应该离这个女人远远的,才能最大可能避开历史重现。他不仅不避开,甚至对她比对王府里的所有女人都好,经常去别院宠幸,还喜欢带她去看戏和去酒楼吃饭…… 不管如何,荒淫好色,不干正事,欺负过曲德妃,又在打孟月主意的李康终于被赶出京,再也不会回来干坏事了。 文郡王被禁足,至少半年不会出来恶心人。 英王一党倒是更加活跃了,赵淑妃和英王尽一切努力讨好着皇上。 男人们忙碌着朝堂大事,江意惜也没闲着。 成国公就快娶新妇了,许多事她这个宗妇必须亲力亲为。 同时还要应付李珍宝那个磨人小花痴,隔几天就会来浮生居一趟,念叨一天“郑哥哥”的好,还要力压“第一美男”孟辞墨。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刘恬 时间很快进入六月,天气更加炎热,浮生居和锦园万紫千红。 锦园的百花齐放和欣欣向荣已经传遍京城内外。御花园第一,成国公府的锦园就要排第二。 许多来成国公府串门子的人都会专程去锦园观赏。 若是男人,江意惜闭门不出。若是女人,她少不得要出去应酬。 江意惜的肚子越来越大,人也丰腴多了,特别怕热。 临香出去备嫁,梅香接替临香的活计,协助江意惜管理内院。水草和水萍调上来,近身服侍江意惜。 梅香也定亲了,后生是成国公府一个管事的儿子。将来梅香嫁了人,也会跟水灵一样继续回浮生居当管事娘子。 水清也定了亲,未婚夫是成国公府副总管的儿子,在铺子里当掌柜。水清一嫁过去就能当少奶奶,秦嬷嬷极是满意这门亲。 小存存已经能由人牵着到处走,还能说许多字,“太祖”“娘亲”“爹爹”“花花”“舅舅”“姐姐”,等等。 老爷子听老太太不止一次说,“这孩子长得跟辞墨小时候一样一样。” 他就更喜欢小存存,想把孟辞墨小时候没得到的爱都补回去。 六月十五,在刘家两个兄长和嫂子的陪同下,刘恬带着闺女牛绣来到京城别院,在那里待嫁。 初七,成国公和孟辞墨、孟二老爷夫妇携着厚礼去刘家别院看望那几人。 成国公不想去,是老国公拎着马鞭赶去的。 孟辞墨回来说,刘家舅舅、舅娘都很好,热情周到,只是有些生气成国公的有意怠慢。牛绣也不错,性子爽利,爱说爱笑,也不怕生,应该好相处。 没见到刘氏。 还让江意惜好好准备,明天刘氏的兄嫂下晌会来成国公府拜望孟老国公夫妇,并在家里吃晚饭。 刘家别院里,刘大老爷和刘二老爷正跟刘氏说着话。 “三妹,要不你就别嫁了,咱们回吴城。那个孟道明就像尾巴翘上天的孔雀,我怕你嫁给他受苦。” “是啊,你在娘家,哥哥嫂子不会委屈你们。可你嫁进成国公府,爹娘和我们都不在京城,受气了没人帮你啊。” 刘氏看看有些着急的大嫂,生怕丢了这门好亲事。 她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孟道明再差劲,还能比牛俊差劲?至少他没有一边想借吴家的势,拿着吴家的钱养他们全家,一边还要在外面养女人。那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人。而孟家,除了孟道明,父母儿女都很好。 “我信爹,爹说我能嫁,说老太师会像亲爹一样待我,我就能嫁。我嫁进孟家,不仅爹和哥哥们的仕途能更好,绣绣也更好找人家。若是孟道明敢混帐,我的巴掌不是吃素的。他敬着我,我就敬着他,做个好妻子。他敢混帐,老太师信里说了随我打。” 刘大老爷的眉毛都皱紧了,“还没嫁进去,就说打架的话。这里离咱们家千里迢迢,哥哥侄子不能帮你,打不赢咋整?” 刘氏道,“老太师信里说了,孟道明打不过我。孟道明是被老太太娇养大的,而我是跟哥哥们从小打到大的。特别是在田家的后两年,几乎天天打人,不是揍田俊几兄弟,就是揍那些小妇,有实战经验……” 想到那几年的日子,刘氏眼神暗了暗。再如何,也不会像在田家那么让人生气吧? 翌日申时初,孟家人都去了福安堂,成国公和孟二老爷都提前下衙来这里等候,孟辞墨今天就没去军营。 除了成国公,所有人都面露喜色。 老爷子盯着成国公咳嗽一声,成国公才不得已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不多时,刘大老爷夫妇、刘二老爷夫妇携厚礼来拜望孟老爷子和孟老太君。 刘家两位老爷都长得又黑又壮,嗓门敞亮,一看就是武将出身。两位刘家夫人也端庄知礼,很会说话。 两家人相谈甚欢。 六月二十二,孟家聘礼送去了刘家别院。聘礼加聘金,二万五千两银子。 这是续弦,孟家呈上了满满的诚意。 这天,没见识过古代送聘的李珍宝专门来孟府看热闹。兄长李凯冬月娶崔文君,这个在自家的热闹她看不到。 赵秋月七月底嫁人,做为戴发修行的小妮姑也不能去参加婚礼。 但成国公娶亲那天她一定要来,她不是来参加婚礼,而是找好朋友玩,只在浮生居呆着。江意惜大肚子不宜参加婚礼,那天必须窝在浮生居。 内院看不到送聘盛景,只能听到隐隐的鼓乐声。她还想去外院,被江意惜劝住了。 李珍宝看到忙碌的孟辞墨和江意惜,还有穿着大红衣裳咧着大嘴笑的存存,笑道,“也只有古……你们,给老爹娶后娘也能这么高兴。” 她差点又把“古代”说出来。 前世,她最怕爸爸给她娶后妈。爸爸倒是没娶,一个接一个女人的换。现在,她真的希望爸爸能娶个对他好的女人,幸福一辈子。 江意惜的话把她拉回现实,“他总要娶,娶个省心的的比娶付氏那样的好多了。” 李珍宝又道,“听我爹说,你这位后婆婆又高又泼,像阎罗婆。成国公有过一个最美的媳妇,又有过一个最媚的媳妇,能喜欢这款吗?” 江意惜笑道,“传言过了,人家哪里像阎罗婆,就是高大了些。唉,那两种类型都没跟他过到老,他或许适合这一位吧。” 李珍宝道,“也是,有些人就是贱,就得打着骂着才会好好过……” 之后又开始数落“郑哥哥”的好。 江意惜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赶紧让她牵着小存存去锦园散步。 李珍宝第一喜欢夸郑玉,第二就是喜欢带“未来干儿子”和花花玩。另一位可爱小正太李奇已经进皇宫跟那些皇孙皇侄孙学习,李珍宝很少能够看到他。 六月底,大雨瓢泼,刘家还是如期来成国公府安床。 七月初二,朝阳明媚,天空湛蓝,被大雨洗涤后的上京城有了些许凉意, 今天成国公续娶刘恬,成国公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第三百一十七章 牛绣 成国公娶妻也算京城的一大盛事,何况娶的还是有阎罗婆之称的刘恬。 辰时末,皇亲国戚、世家新贵、亲朋好友就陆续来成国公府祝贺。客人们不止面带喜气,眼里更有掩饰不住的好奇 今天江意惜不能出面,由孟二夫人和孟三奶奶全权负责接待女客。有了上次的教训,孟二夫人打足了精神。 孟辞墨一大早去了外院,他和二老爷负责招待男客。 小存存穿得像个小新郎官,红色缂丝绣金小长袍,同色小开裆裤,还让乳娘在他的瓦片头上抹了点娘亲用的桂花油。 他也想看热闹,拉着乳娘的手挣命往外走,嘴里嚷着,“看新娘几,看新娘几……” 黄妈妈哄道,“哥儿,新娘子还没来呢,要天擦黑才来。” “不,要看,新娘几……”他挺着肚皮大声嚎起来,“啊~~啊~~” 江意惜被闹得头痛,“他想看,就抱他去正院。” 都是花花闹的,一大早就跑了,小存存认定它去看新娘子。那种好事,怎么能缺了他。 花花的确是去看新娘子了。 小家伙昨天就开始兴奋。它在人间呆了两辈子,新婚小夫妇看了好些遍,太尴尬,没意思。 在它想来,中年版的新郎新娘新婚夜,一定如那干柴遇烈火,火花四溅。这一对又特殊,即使碰撞不出火花,也能打出激情澎湃…… 听它念念叨叨的那些话,江意惜都感到脸红。那个小东西,有时候特别天真,有时候又特别复杂。 花花也知道新娘子要傍晚才被接进府,但它实在太兴奋,趁没人跑进新房,再爬上床顶。趴在这里,既能听到壁角,又能近距离看到新郎和新娘…… 己时初,江意慧和郭捷、江意珊来了浮生居,江意柔怀孕没来。 接着,李珍宝、郑婷婷姐妹、崔文君等跟江意惜玩得好的人都来了这里。 午时初,外面传来鼓乐声和嘈杂声,新娘子的嫁妆来了。据说嫁妆一百二十八抬,共计五万六两银子,可谓十里红妆。 除了李珍宝,所有人都去正院看嫁妆了。 李珍宝的心都飞去了正院,苦着脸说,“凭什么尼姑就不能看结婚……” 江意惜笑道,“明年你就不是尼姑了,我家四叔、三妹、薛妹妹都是明年下半年成亲,随你看。实在着急,明年你一回家就嫁人……” 李珍宝的嘴撅得更高,“我倒是想明年一回家就嫁人,可郑哥哥还没拿下呢。” 这时,梅香进来禀报道,“大奶奶,牛姑娘已经去了流丹院。” 牛绣是同刘氏的嫁妆一起来成国公府的。 做为嫂子和内院管家人,又同为大房人,江意惜得去关心关心这位小姑子。 李珍宝已经听说牛绣是刘氏和前夫的闺女,今年十二岁。 她起身道,“我同姐姐一起去。” 两人手拉手去了流丹院。 一进门,看到一个穿水红衣裙的小姑娘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小姑娘个子高挑,比江意惜高了小个头,比李珍宝高了大半个头。皮肤白皙,五官还算秀气,眼里盛满了惶恐。 模样虽然不是很突出,但听多了传说中刘氏的长相,小姑娘已经非常非常好了。 她取了她娘的高,她爹的俊。 李珍宝羡慕地小声滴咕道,“卖糕的,长相高级,将近一米七,还要长呢,比例也好。若是在……就是当模特的好苗子啊。” 牛绣愣愣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这两人,她猜到大肚子肯定是孟辞墨的媳妇江氏。 外祖父和外祖母、母亲都嘱咐她要跟江氏搞好关系,说江氏不止是世子媳妇,这个家的内院管家人,还是孟祖父最宠爱的孙媳妇。孟祖父在信里可没少夸她,比夸辞墨大哥还多。 她笑眯眯地走上前,屈了屈膝笑道,“你就是大嫂吧?我是牛绣,叫我绣绣即可。” 倒是个见面熟,胆子也大。 江意惜拉着她的手笑道,“绣绣,好可人疼的姑娘。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 牛绣道,“谢谢大嫂。” 江意惜又指着李珍宝介绍道,“她是珍宝郡主。”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珍宝?哪里有传说中那么丑,胳膊也没有那么长……可看传言不可信。 牛绣惊讶地打量了几眼李珍宝,又赶紧掩下眼里的好奇。屈膝笑道,“小女见过郡主。” 李珍宝一点不觉得小姑娘唐突,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豪爽笑道,“你是我姐姐的小姑,也就是我小姑……哦,不对,是我妹妹。有什么事说,我和姐姐都帮你。” 江意惜送了牛绣一支玉簪当见面礼,李珍宝从腕上取下一串念珠送她。 牛绣又回赠了她们各一把双面绣江南团扇。 几人说笑几句,江意惜才同李珍宝回了浮生居。 那几个背影消失后,牛绣脸上的笑容凝固。 这位大嫂看似不错。哪怕这个家其他人都不错,可最关键的成国公不喜母亲,她们母女未来的日子不知会怎样。 两个舅舅都说实在不行就不嫁,可母亲偏要嫁,还要带着她嫁。母亲最听外公的,外公最听孟老国公的…… 另一个院子里的孟月躲在屋里暗自神伤。 刘氏只比自己大三岁,却带着闺女千里迢迢嫁来自家,一定是在娘家过不下去了。 自己这个和离的妇人会不会也被人嫌弃?祖父祖母、弟弟弟媳不会嫌弃自己,二房三房的人呢?现在又来了个后娘,她会不会也嫌弃自己和馨儿? 这个家不知还能呆多久…… 林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劝道,“姑奶奶想得太多了,世子爷和大奶奶如何待你,你还不清楚?都说这位新夫人不召国公爷待见,还威胁不到姑奶奶和馨姐儿。你躲在这里瞎想,不如去花厅里找熟人说说话,也开心些。” 孟月摇头道,“我一个和离的妇人,怎么好去那个场合。三婶也没去。” 林嬷嬷不赞同道,“三夫人是寡居之人,当然不能去。姑奶奶只是合离,不一样……”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三个条件 两人说着话,守门的小丫头来报,“姑奶奶,户部郎中李大人府上的三奶奶来了” 孟月愣道,“李三奶奶,我怎么不记得认识她。” 小丫头又道,“李三奶奶说她父亲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林大人,年少时跟姑奶奶玩过几次。” 孟月想起来了,这位李三奶奶闺女名林荷,年轻时的确同孟月玩过,她嫁进黄府后也见过。 李家也来参加婚宴,李奶奶见孟月没在花厅,专门来看望她。 孟月不喜结交,但人都来到门口了,只得说道,“请进。” 林嬷嬷倒是笑得一脸褶子。姑奶奶不喜结交,无事就喜欢瞎想,有个说得来的朋友还能让她少沉迷往事…… 吃完晌午的喜宴,客人们有在花厅看戏的,有去湖里划船的,更多的人是来观赏闻名京城的锦园。 不熟悉的人就算了,若是有身份的长辈来锦园,江意惜还要挺着大肚子出去说说话。 李珍宝已经很疲倦了,带着小存存在炕上午歇。 大概申时,外院传来爆竹声和锣鼓丝乐声。 新娘子被抬进来了。 小存存一下激动起来,又趔趄着往外冲,“看新娘几,看新娘几……” 黄妈妈只得带他去正院看新娘子。 李珍宝也激动起来,却是不能去洞房看热闹。 她悄声对江意惜说道,“你说,成国公能痛快地跟新娘子成就好事吗?” 江意惜红着脸嗔了她一眼,不好意思说长辈的这种事。 但江意惜知道,昨天老夫人跟成国公谈了许久话,总的意思是,不管以后如何,新婚之夜必须“花好月圆”。 听花花说,成国公是哭着离开福安堂的。之前他是想娶回来当摆设,他没想到这么卑微的愿望都不行。 也因为成国公的态度,花花对他们的新婚之夜才更充满期待。 不多时,听过去看了热闹的水灵回来说,她在路边看了一眼被成国公用红绸牵进正院的新夫人,很高很壮,比她要高那么多。 她用手在头顶比划一下。 李珍宝估摸,水灵有一米七二,刘氏就有一米八,只比郑玉矮一点。这种身高在前世可以当超模,在这里嘛,就要被男人嫌弃了。 天色渐黑,喜宴开席,江意惜和李珍宝也开始吃饭。江意惜还让人端了浮生居小厨房做的两样点心给牛绣。 饭后,雍王遣人进来接李珍宝回府。 孟辞墨忙碌到戌时末才回浮生居。 他和江意惜相视一笑,没有明说,都在想成国公今天夜里将如何渡过。 江意惜已经得了老太太暗示,夜里内院多安排了几个婆子值夜。若那边打起来,赶紧进去拉架。 今夜星光灿烂,夜风习习。 所有孟家人都没有睡意,小窗大开,想第一时间听到正院的动静。可等到子时,正院静谧得没有一点声音。 老太太欣慰地笑笑,她就说嘛,她的大儿不是好色之人,之前犯错是被付氏蛊惑了。 老爷子放下书上床歇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但愿那小子能好好珍惜,跟这个媳妇过到老。 孟二老爷对二夫人笑道,“大哥改了性子,很好。咱也睡吧。” 没听到热闹,让孟二夫人很有些失望。 一众晚辈都纳闷。 “呵呵,大伯父新婚燕尔,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呀。” “大伯父真的跟……哈哈,还是那谁说的好,灯一吹都一样。” “大伯父也不是以貌取人嘛……” 倚在床头的孟辞墨看看睡得正香的媳妇,小媳妇最喜欢看热闹,今天却睡得这样早。他躺下来,抱着媳妇的大肚子沉入梦乡。 后半夜,花花从院墙翻下来,喵喵叫着,声音特别大。它兴奋极了,想把娘亲吵醒去它住的西厢,把第一手情报跟娘亲分享。 找了它一天的水清跑出来伸手抱住它,小声骂道,“越来越野,看水灵明天不打你屁股。” 花花气恼地伸出爪子扯了一下她头发。 江意惜被吵醒。她再好奇也不可能这时候去听猫语,侧身供了供后面的孟辞墨,又睡着了。 清晨,孟辞墨去外面练拳,更多的人是去院子外面往正院方向眺望,包括下人。 花花趁人不注意偷熘进卧房。 它掀开纱帐钻进去,站在脚蹋板上立起身。见娘亲还睡得香,就用小爪子扯了扯被子,小声“喵”了一声。 江意惜睁开眼睛,想起昨天是成国公的新婚夜,花花还去看壁角了。问道,“昨天夜里没闹出动静,是‘花好月圆’了?” 花花极是沮丧,喵喵叫道,“没有花好月圆,也没有打起来。他们先是冷战,然后谈判,最后一个睡床,一个睡地。唉,可惜我在床顶趴了一整天,动都不敢动一下,却只看了个寂寞。” “啊,怎么回事?”江意惜感兴趣极了,扶着大肚子坐起来。 水草听到花花的叫声,跑进来小声说道,“不要打扰大奶奶歇息。” 纱帐里传来江意惜的声音,“我已经醒了,你出去吧。” 水草退出去,又关上门。 花花叫道,“孟道明新婚夜实况转播现在开始。” 它先站去右边,立着身子叫道,“老爷,娶我进门,你很不情愿吧?” 然后又站去左边,“嗯。” 再站去右边,“不是我硬要嫁给你,而是你祖父写信求娶,再请官媒提亲,你们孟家用八抬大轿抬我进来。” “嗯。” “那种事是你情我愿,我不会强求。我愿意当你名义上的妻子,也愿意你当我名义上的丈夫。” 花花又跳到左边,两只琉璃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哦,你真的这么想?” 再跑来右边,“是。我还会尽到妻子本份,孝敬公爹,爱护子女,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妻子,不让老爷丢人。不过,我给了你体面,你也得给我体面,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第一,要善待绣绣,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 “没问题,我答应。” “第二,在外人面前,你也得做个好丈夫,尊重我。” “好说。第三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私下协议 花花又站去右边,咧了咧大嘴。 江意惜就得它那是嘲笑。急道,“卖什么关子,快说啊。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花花喵喵叫道,“第三,老爷要严格遵守孟家家训,不许纳妾,不许置外室,不许狎妓。讲得再明白些,公爹本意是让我进门督促老爷上进,我当然要顺公爹的意。若你不上进反倒违反家规,就是我的罪过了。” 花花跳去左边,嘴巴张得大大的,“不行,我不同意,那样我岂不成和尚了?” 它又跳去右边,“和尚不是我让你当的,是你自己要当的。若你违反家规被我知道,我不仅会挑着公爹揍你,我的手也不会闲着。” 花花跳去左边,瞪圆了眼睛,“泼妇,你敢!” “呵呵,我刘恬不止泼,还恶。你若不给我脸面,不听我一再劝告,我也不会给你留脸面。我这辈子不怕吃糠咽菜,就怕吃瘪。” “泼妇,老子先打死你。”又跳去左边的花花伸出右爪子,一爪挥出去。挥到一半,爪子就停住,“哎哟,哎哟,泼妇放手。” 花花再跳去右边,“老爷,你打不过我。信不信,现在你家所有人都伸长了耳朵,想听咱们打没打架。若听到你被我按在地下打,很丢人的。” 花花又跳去左边,怂着鼻子,一副无语凝噎的样子。 “老爷,我也不喜欢无事就打架。若你同意这个三条件,我们就相安无事好好过。若不同意,现在我便去跟公婆告罪,带着闺女嫁妆回吴城。” 花花跳去左边,先把眼睛鼓得牛眼大,后又慢慢变成一条缝,似乎在审视面前这个女人,思考是闭着眼睛上这个女人,还是当和尚,亦或拼着挨打去睡外面的女人。 然后闭了闭眼睛,恶狠狠说道,“刘氏,算你狠。” 就一下倒在脚榻板上,意思是宁死也不睡刘氏。 江意惜以为实况转播完,只见花花又站起说道,“唉,老爷真是个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既然我要跟你过下去,也不愿意让你一直不舒坦。老爷喜欢漂亮女人,还是有法子。” 哪怕是透过花花的声音,江意惜也听出了失望和悲伤。刘氏一开始或许抱着一种侥幸,希望通过第三个条件强迫成国公能跟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可成国公坚定不愿意,她也就死心了。做表面夫妻,没有夫妻情感,也就无所谓她睡别的女人了。 不过,这与她的第三个条件不是背道而驰了吗? 花花躺下又一下跳起来,站去左边说道,“什么法子?” 声音里有劫后重生的喜悦,眼里也冒着精光。 花花跳去右边,眼神都暗了下来,“我得了妇科病,无法服侍老爷。老爷正值壮年,我愿意抬一个通房代我服侍。一个通房,也不算违背祖训。” “哈哈,夫人贤惠。成交,这三个条件我都同意。” 声音里充满了欢愉。 “老爷不要高兴得太早。那三个条件是明面协议,还有私下协议,也是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明面协议第二条,老爷对外要做个好丈夫,给我这个正妻最起码的尊重。再说了,演戏也要别人相信不是。第一个条件,成亲一个月后我得此病,三个月后再抬通房。第二个条件,通房不能生孩子。这条不关我事,我只是不愿意惹公爹和辞墨夫妇不快。 “第三个条件,老爷要多读书勤练武,每五天我要跟老爷比试一次。前三个条件和后三个条件老爷都能做到,咱们就是外人眼里的好夫妻。老爷做不到,就休怪我不客气。” 花花跳去左边张了好一会儿嘴才说道,“好,我答应。” 花花伸出爪子在江意惜枕一摸出一块手帕,站去右边双手像捧上,“老爷答应,就签字划押吧。” 它又跳去左边拿着手帕看了一眼,不高兴说,“这里多了一句话,不行,我不同意。” “老爷既得名声又睡美人,也得给我留条活路不是。我已退无可退,愿意就签字划押。不愿意,我只得带着嫁妆和闺女回吴城了。” 花花看着帕子许久,才誓死如归说道,“拿笔来。” 然后花花把帕子交给江意惜,躺在脚蹋板上。意思是成国公签字划押后睡在了地下。 江意惜急道,“多了一句什么话?” “我又不识字,怎么知道。”花花跳起来,兴灾乐祸叫道,“嘻嘻,我觉得孟傻帽好色,憋不了三个月,他千万不要憋满三个月。哈哈哈,以后有热闹看了,人家好期待哦。” 说完就跑出去跳上房顶,释放心里的兴奋。 江意惜倚在床头,她笑不出来。 刘氏真的不错,是个讲原则和聪明的女人,也是不好欺负的女人,还很好面子。不管那句话写的是什么,一定不是她最愿意的,却不得不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个家过下去…… 若孟道明聪明些,就不要以貌取人,错过这个女人是他的损失。 江意惜希望成国公能憋满三个月。 之前他虽然没有置外室纳妾,也没有正大光明狎妓,还是乔装改扮去过两次青楼。 晋和朝不限制官员狎妓,但高级别的官员都是去教坊司。 老爷子知道后悄悄揍过他一顿。撞青楼被老爹揍已经够丢脸,被媳妇揍就不要活了。 早饭后,孟辞墨和还在黄妈妈怀里睡觉的小存存去了福安堂,江意惜则拐了个弯去叫牛绣。 小妮子穿了一身绿衫,正忐忑地站在窗前。 见江意惜亲自来接她,高兴地迎出去。 “大嫂。” 江意惜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一路介绍,“那里是大姐和馨儿的院子,那里和那里是三妹妹、四妹妹的院子,那里是我的院子,旁边是锦园,再过去是你二嫂的院子……” 牛绣看着遥遥的锦园,“我听说,成国公府的锦园仅次于皇宫里的御花园……” 福安堂的厅屋里坐满了人,连族亲孟辞新一家都来了。孟霜和黄馨之间空了一个座位,江意惜让她坐去那里。 第三百二十章 占了理 先没给牛绣介绍家里人,新郎新娘见了礼后才是她。 众人好奇地看了牛绣一眼后,还是更加好奇她的娘,不知那位新妇能否讨孟道明欢心。 外面守门的小丫头叫起来,“国公爷、大夫人来了。” 众人往门口那架九扇围屏望去,成国公带着一个高大的女人绕过围屏走进来。 刘氏年近三十,跟成国公一样高,略胖。穿着大红遍地金撒花褙子,洋红马面裙,头戴嵌宝大凤头钗,赤金菊花掩鬓。 或许为了遮住本来皮肤,妆粉比较厚。脸蛋、眼睛、鼻子、嘴巴都偏大,五官还算端正。 她眼里含着笑意,嘴角上勾,观之可亲。 除了高大一些,刘氏完全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凶和丑。 这模样也的确不是孟道明喜欢的类型。 成国公涨红了脸,看着比新娘子还要害羞和扭捏。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这是睡了,还是没睡?夫妻和睦,还是不和睦? 看不出来,众人有些失望。 刚才还提心吊胆的老国公和老太太都露出满意的笑。不错,脸上没挂彩,也不是打着进来的。 新人走去老夫妇前面,成国公说道,“爹,娘,这是刘氏。” 他们跪下磕了一个头。 丫头端来放着茶盅的托盘。 刘氏端起一杯茶双手举过头顶,“儿媳刘氏,请公爹喝茶。” 即使刻意压低嗓门,声音听起来也比较浑厚。 老爷子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说道,“好孩子,嫁进孟家,要孝敬长辈,厚待晚辈……当然,也不是让你一味委屈求全。对于不好的人和事,也不能惯着,你弄不过告诉我,我帮你。” 成国公的鼻子都气歪了,“不好的人”不就是指自己嘛。老父越来越过份,这么帮泼妇。 老太太也不喜听那话,但不敢表现出来。老爷子不止一次跟她说,大儿子若没个厉害的人管着,迟早要出事。到时害的不是他一人,这个家都会搭进去。 刘氏笑出了声,“呵呵,谢谢公爹。” 老爷子给了她一串水透极好的冰种翡翠珠串。意思是,该沉稳的时候还是要沉稳。 刘氏又给老太太敬茶,“儿媳刘氏,请婆婆喝茶。” 老太太接过茶喝了一口,说道,“好孩子,要夫妻恩爱,夫唱妇随,尊老怜幼。” 送了她一套金镶玉头面。 刘氏明白了,老太太不希望自己压过孟道明。 她非常贤惠地说道,“是。” 成国公感激地看了老娘一眼,还是老娘好。 成国公和刘氏起身,坐去老爷子下首。 除了老两口,这屋里属他们身份最高。 孟辞墨带着妻子儿子过来磕头见礼。 孟辞墨和江意惜喊“太太”。 孟照存已经醒了,小家伙磕了头喊道,“新娘几,新祖母,好好看。” 然后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刘氏看,他觉得新娘子衣裳上和头顶上的大鸟特别好看。 众人被逗得大乐,刘氏更是笑得开怀。只有成国公暗自翻了个白眼,谁说小娃不说慌。 刘氏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听人夸她好看。她笑道,“存哥儿聪明,以后祖母教你练武,还给你做甜糕吃。” 听说有甜糕吃,存哥儿高兴地又磕了一个头表示感谢。 刘氏后面的丫头端上放着托盘的见面礼,分别是玉摆件、一串南珠项链,一本书。 接着是孟月和黄馨来磕头见礼。 孟月一看到刘氏,心里就狂跳。这位继母,看着比付氏还可怕…… 刘氏给她们的见面礼是一串南珠项链和一支莲花玉簪。 然后是二房、三房、孟辞新一家人去给他们见礼。 新娘子认完亲了,江意惜又亲自牵着牛绣来跟大家见面。 先把她牵到老夫妇面前站定,江意惜笑道,“她是绣绣,以后祖父祖母又多了一个孙女承欢膝下。” 牛绣跪下磕头,“孙女绣绣,见过祖父、祖母。” 老爷子朗声笑道,“这里是你的家,不要拘束。缺什么找你大嫂,受了委屈找我。” 老太太又笑道,“好可人疼的孩子,老婆子又多了一个漂亮孙女,有福啰。多跟嫂子姐姐们在一处玩……” 突然一条黑线一闪,花花跳进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又笑道,“这是花花,跟安哥儿、存哥儿、馨姐儿一样,是我们全家人的宝。你无事还可以跟它一处玩,它比有些人还聪明,可有趣了。” 牛绣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一眼花花,乐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老夫妇又送了她价值不匪的见面礼。 所有人介绍完,也到了晌饭时间。 全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各回各院。 走之前老爷子说道,“我们倦了,下晌只道明和他媳妇来陪我们说说话,吃个饭。” 老爷子和老太太对刘氏非常满意,要让全家人看到,他们抬举她。 成国公欲哭无泪,他不想看到这悍妇,想去外书房看看春宫图。但老爷子这么说了,也不敢不听。 两人回到正院,往上勾的嘴角都跨下来。刘氏直走去上房卧房歇息,成国公拐弯去了东厢书房。 能进正房服侍的,都是刘氏带来的丫头婆子。 她们今天一早看到新姑爷睡在地上,欲哭无泪。 刘氏把刘嬷嬷和大丫头巧兰叫进屋,讲了她和成国公以后的相处模式。 “我和他目前就这么过,这事只限我们几人知道,莫要传出去。” 刘嬷嬷落泪道,“夫人,没有不透风的墙,讨了公婆的嫌……” 刘氏截了她的话,“透出去再说。公爹婆婆明理,我只要占了‘理’字,讨嫌的就不会是我。好了,我昨儿没歇好,想睡睡。未时末叫我。” 她躺上床,还是睡不着,眼前浮现出成国公的样子。 孟道明长得比牛俊还要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可惜跟牛俊一样,都是只看外貌的臭皮囊…… 刘氏气得胸口痛。 离开吴城时,父母一再告戒她,不要像在牛家那样随便打人。老国公能宠着她,可老太太心疼儿子,肯定不愿意儿子被媳妇欺负。 但刘家的闺女也不是随意被人欺负的,不是不能打,而是要站住理再打。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一百九十五章 想通”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想得开 刘氏设定三个月期限,是对那个男人还抱着最后一点期望。不是期望他能对自己如何,而是希望他有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底限,后半辈子能跟他心平气和相处下去。 但愿孟道明能信守协议。若这个男人连三个月都不能忍,也就没有任何期待了。 哪怕她打了人,出了气,也不是她愿意过的日子。想到嫁进来之前抱的那一点点侥幸,她嘲讽地笑了笑,鼻子有些酸涩。自己这辈子,那种夫妻合美的日子就不要想了。 虽然孟老国公和孟辞墨有承诺,但老国公已经六十多岁,孟辞墨她还不敢完全相信…… 申时初,打扮好的刘氏走出上房来到东厢书房。 她非常贤惠地说道,“老爷,该去福安堂陪公爹婆婆了。” 成国公把手中的话本往桌上一撂,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向外走去。但余光还是隐约看到了,那么大一坨,脸上抹得想个猴屁股……他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是自己的媳妇? 他的眼前又情不自禁浮现出曲氏美丽温婉的面孔。早知今日,该好好善待她的。她活着,自己怎么可能面对这个又丑又泼的阎罗婆,不仅被人笑话,还要当三个月的和尚。 再想到娇娇的小模样,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刘氏也看到了成国公眼里的嫌弃,心里冷哼。大步抢在成国公前面向前走,他不想看,就是让他看。 成国公气得瞪了一眼前面那个又宽又厚的肩膀,暗骂一声“悍妇”。真把爷看成吃软饭的牛俊?是可忍孰不可忍…… 出了正院,刘氏的步子才压下,与成国公同行,脸上的戾气也没了。 老夫妇正坐在侧屋罗汉床上等他们,老太太膝上还趴着一只黑猫。 两人行了礼,成国公挨着老国公坐,刘氏挨着老太太坐。 那只猫一直盯着刘氏看。 刘氏纳闷极了,笑道,“婆婆,我怎么觉得花花在跟我笑呢?” 成国公鼻子“哼”了一声,不屑说道,“傻……了,猫怎么会笑。” “娘们”两个字没敢说出来,老爷子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沉了脸。 看到老爷子威胁的目光,成国公赶紧调整了一下表情,心中郁郁。搞得自己像讨嫌的上门女婿,那个悍妇像这个家的亲闺女。 悍妇也会装,私下恶得像阎罗婆,现在一副贤儿媳妇孙样…… 老太太笑道,“咱们府的花花最是聪明,真的会笑呢。它跟你笑,就说明想跟你亲近。” 她的话音一落,花花就跳去刘氏膝上趴着,逗得刘氏大乐。 老太太说了几句家里的事,又道,“江氏快生了,家里的事你要接手管一管……” 刘氏呵呵笑道,“照理说儿媳不该偷懒,可儿媳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最是不善管家。我爹常说,若我生在平常人家,家里被我败光都不一定。我爹我娘还巴望我嫁进来后,能多得婆婆调教,婆婆可别嫌我烦……” 刘氏婉拒了。 孟月是姑奶奶,是客,所有人都知道她帮着管家是暂时的。 而自己是成国公夫人,是这个府的女主人。她也清楚地知道,成国公不待见自己,自己还不可能给孟家生儿子,这个府迟早是孟辞墨夫妇的,自己何苦费力不讨好,去多这个事。 而且,老太太也不会真的愿意把管家权交给她。 来京城之前,父母一再嘱咐她,她只是后娘,继子已经长大。来了只管享福,不管其它。孟辞墨虽然外表冷漠,却有一个“义”字。若孟辞墨媳妇真像老国公说的那么好,就跟他们夫妇搞好关系,将来靠他们养老…… 这点刘氏想的更通透。男人都靠不上,干嘛还靠人家的儿子。养老不敢想,自己有花不完的银子,只要不给她添堵,让她清清静静过日子,兑现承诺让她进祖坟进祠堂,就是他们有情义了。 她瞥了眼沉脸坐在对面的孟道明。暗哼,真正能给绣绣找好婆家的人,绝对不是这个男人,而是老国公和孟辞墨夫妇。 听到刘氏婉拒,老太太笑意更浓。这个儿媳妇,看着粗枝大叶,不湖涂,不贪心。 两婆媳喜笑颜开说着话,老国公看到儿子讨打的样子就手痒。只得起身说道,“走,去下两盘棋。” 回到浮生居,孟辞墨和江意惜才注意到刘氏送小存存的那本书是前朝书圣霞道子的真迹。 刘家是武将之家,能找到这本书当见面礼,可谓诚意满满。 孟辞墨翻着书说道,“这位大太太不像表面那么粗糙。她最在意的是绣绣,多关心那孩子……” 江意惜笑道,“我省的。” 她知道,跟刘氏搞好关系,不止是家庭和睦,还因为政治。 孟辞墨想到那个想了多遍的事,坏笑着悄声问,“你说,成国公和太太那个了吗?” 说完,脸还红了,觉得谈论老爹这种事不好。但是,他心底深处从来没把成国公当父亲那样尊重。 江意惜说道,“成国公喜好美色,眼光又高,我觉得不会。” 孟辞墨摇头道,“太太脾气不好,若成国公敢无视她,她不会那么好脾气地忍着,早打起来了。” 江意惜想到那两个协议,笑道,“大太太或许比我们看到的还有智慧,最终降服成国公也不一定。” 孟辞墨道,“若成国公真能被太太降服,还是他的福分。” 江意惜深以为然。 晌歇起来后,江意惜遣人去把牛绣和黄馨请来浮生居玩。 牛绣住的院子离浮生居近,先来了,还送了小存存一瓶香甜的茉莉花藕香露,花花一包虾仁酥,居然给没见过面的小啾啾带了一包奶香松仔仁。 “我在吴城就听说过啾啾,知道它特别会念诗,还知道它是郑大将军送的……我娘最崇拜的英雄第一是祖父,第二是我外公和郑大将军。” 江意惜笑着替他们道了谢。 黄馨来了,喊牛绣“小姑姑”,喊得小姑娘小脸红红,又送了小侄女一条自己绣的帕子。 牛绣比黄馨大三岁,虽然差了辈份,这个府里的女主子她们年纪最相近,半天两人就玩得非常好了,说话都要手牵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妇科病 次日刘氏回娘家。 她不仅带了成国公和牛绣去刘家别院,还带了孟辞墨一家和黄馨。 孟月先说要去,今天早上又托辞身体不好,去不了。 刘氏无所谓,她早就听说孟月不喜见生人。 成国公和孟辞墨骑马,刘氏母女一辆马车、黄馨和抱着小存存的黄妈妈一辆马车,江意惜坐轿。 自从嫁进成国公府,刘氏母女这是第一次单独相处。 刘氏低声问道,“还习惯吗?” 牛绣搂着她的胳膊笑道,“比在牛家好,也比在外公家好。孟家祖父跟外祖父一样和善,大嫂和馨姐儿、小存存非常好,我们很说得来。其他人,目前看来还好,至少比牛家人好得多。哦,还有花花和啾啾,很好玩呢。” 牛家人只想要母亲的钱财,气得母亲天天想打人。外公外婆舅舅很好,可舅娘和几个表姐妹不好,嫌弃母亲名声不好,影响表姐妹找婆家…… 刘氏见闺女笑得眉目舒展,不似说谎,高兴道,“那就好,好好跟他们相处。相处好了,以后就把‘牛’姓改成‘孟’姓。” 改成‘孟’姓,才更好找婆家。老牛家远隔千里,不会知道,知道也不怕他们。 牛绣跟老牛家没有一家感情,点头道,“听娘的。”又问,“父亲对娘好吗?” 刘氏脸色微沉,“他好不好无所谓,这个家你祖父作主。” 牛绣把脸枕在刘氏肩上,粲然笑道,“这个祖父顶好,不仅不嫌弃娘,还一直说娘好。” 刘家两位老爷两位夫人对除成国公以外的几人都热情。 除了吃饭,两位老爷陪孟辞墨打“斗地主”,两位夫人陪刘氏和江意惜打马吊,牛绣和黄馨、小存存一起玩。 三伙人玩得都开心,笑声不时响起。 成国公自己坐在一边自斟自饮想心事,融入不进那几人里,也不想融进去。 几人天色渐黑才回成国公府。 今天晚上成国公和刘氏依然肩并肩回正院,也没打架。 第四天起,成国公开始极有规律的生活。两天歇在外院,一天歇在正院。理由冠冕堂皇,要多跟老爷子请教,多跟幕僚商议朝政。 休完十天婚假,就四天歇在外院,一天歇在正院。歇在正院那天早上,除了上早朝,会在卯时初跟刘氏练武打拳。 据说刘氏的大拳头和大巴掌虎虎生风,两人比武成国公明显处于弱势。 老国公和男人们都惊喜地发现成国公比之前勤勉,喜欢看书和练武。老国公非常满意,觉得这个儿媳妇找的好,比想像中还要好。 刘氏除了去福安堂,基本上都呆在正院,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练武和跟三个心腹婆子打马吊。跟孟家其他女主子关系相处融洽,又不跟谁过分亲密。江意惜还是看得出来,她对江意惜和黄馨是最友好的,应该是牛绣的原因吧。 孟月不爱说话,牛绣不愿意去她们院子找黄馨玩。两个女孩不是在牛绣那里,就是相约在浮生居或者锦园里玩。在浮生居里的时候最多,这里不仅有好吃的,还能逗存存和花花、啾啾玩。 给别人的感觉是,成国公和刘氏虽然不是好的蜜里调油,还算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刘氏带来的闺女在孟家过得也很好。 除了江意惜知道内幕,老太太认为儿子汲取付氏教训改邪归正,几乎所有孟家人都纳闷,这不符合成国公的性格呀。又想着,或许是刘氏有特别的魅力,让极度看重外貌的成国公开始注重心里美。 外人就更好奇了,他们还等着看成国公府热闹,怎么过了那么久也没传出那两口子打架的任何消息?呵呵,成国公真的跟刘氏睡了。他对女人的爱好果然不拘一格,最美的,最媚的,最泼的,他都能一网打尽。 好奇的人也包括李珍宝。 她又被太后娘娘接进了皇宫,想来成国公府亲眼目睹一眼新成国公夫人的愿望都没能实现,就写信问江意惜。 江意惜头皮痛,这种事写信打听,也只有李珍宝能干出来。 江意惜只回了几个字,相敬如宾。 这四个字的确是他们两人目前的相处状态,只不过“宾”要换成“冰”。 七月下旬,江意惜的预产期快到了,两个接生婆住来浮生堂。 老两口和孟辞墨都紧张起来。 老太太只许江意惜在浮生居和锦园两个地方活动,让小存存和花花白天去福安堂玩。 孟辞墨每天下衙都会回家,戌时到家,次日寅时末离开,非常辛苦。 江意惜倒不紧张。已经生过一个孩子,胃里有光珠护体,吃食里加了特殊材料,番乌僧都没把她怎样,能出什么事。 她不愿意孟辞墨这么辛苦,“你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还要骑那么长时间的马,都瘦了。不要天天回来。” 孟辞墨依然天天回来。 八月初一上午李珍宝直接从皇宫回庵堂。她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不能来成国公府跟江意惜告别,江意惜也不能去送她。 江意惜就做了几样点心和一罐补汤让孟岚、孟霜、黄馨、牛绣送给她,她们四人和跟李珍宝玩得好的几个手帕交会去皇宫外面为李珍宝送行。 听她们回来说,李珍宝暴瘦,走路都有些费劲。 江意惜极是心疼,怕这一世李珍宝的命运有所改变。 这天下晌,江意惜被吴嬷嬷扶着在树下散步。此时已经初秋,少许树叶开始泛黄,树下的风也带了些许凉意。 啾啾在大笼子里继续背着情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梅香急匆匆进了院门,走过来悄声禀报道,“大奶奶,千金堂的老王大夫去正院给大夫人瞧了病,好像大夫人有严重的妇科病……大夫人很难过,去了福安堂。” 江意惜了然。他们成亲已经一个月,刘氏该称自己有妇科病了。 长辈这种事她不好多说,只是嘱咐道,“太医院有几个善妇科的御医,若太太有需要,让人腿跑快些。” 晚上,一个劲爆的小道消息在成国公府小范围里传开。 第三百二十三章 求上门 小道消息是,大夫人得了严重的妇科病,她想找一个通房代她服侍国公爷。老国公和老太太、国公爷也都不同意,说有背祖训。 大夫人哭得厉害,说若治不好,他们又不同意那个法子,她只得求去,总不能让正值壮年的国公爷没有女人。 老国公和老太太无法,让她继续治疗,实在治不好再说。 这事传得这么快,或许有大夫人的授意。 吴嬷嬷悄声道,“媳妇娶好了就是好。看看国公爷,大夫人一进门整个人都变了,那种病也不嫌弃。” 江意惜笑笑没言语。 吴嬷嬷摇摇头,声音压得更小,“若大夫人的病一直治不好,国公爷正值壮年,不可能一直不找女人……这个府以后可热闹了,那些小蹄子,之前不敢想,终于有了一次机会,不得争破头啊。” 她继续低头缝小衣裳,不一会儿又抬头道,“给夫君抬通房,一般都会抬自己的丫头。可大夫人带来的几个陪嫁丫头都相貌普通,只有两个勉强算清秀。国公爷眼光高着呢,不一定看得上……” 江意惜没听进她后面的话,眼前突然跃出郑吉俊朗坚毅的面孔。从青年到壮年,他因为思念和自责,连身体的本性都压抑住了。 江意惜不自生出几分心疼,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追思里,多痛苦。 若扈氏活着,大概也希望他余生能有个知他懂他的女人,好好过完这一生吧……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以及丫头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吴嬷嬷赶紧从小杌子上站起来,把坐在炕上的江意惜扶起来。 迎出厅屋,孟辞墨已经走进来。 江意惜娇嗔道,“都说了不让你回来,你又回来。” 两人携手走卧房,水草服侍孟辞墨进净房洗漱,江意惜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家居服。 孟辞墨吃饭的时候,江意惜亲手斟了一杯酒,讲了府里的传言。 孟辞墨停下快子,思索片刻便了然了。 “我说成国公怎么这么老实,原来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又摇头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女人他不知道珍惜。” 江意惜惊讶道,“你猜到了?”觉得说漏了嘴,又笑道,“我也猜他们私下或许有协议。你说,祖父能同意吗?” 孟辞墨道,”我们都猜到了,祖父那么睿智的人,肯定也能猜到。那是他们共同的选择,不同意还能怎样。唉,尽量让太太在其它方面好过吧。” 江意惜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突然想到郑将军,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单在外,也挺不容易的。我娘已经去了那么多年,心里早没有他了,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孟辞墨看了她两眼,笑道,“若郑叔知道你关心他,一定很高兴。” 江意惜嘴硬,“谁关心他了?” 次日起,江意惜就听梅香说有几家人给她送礼。 梅香不屑道,“奴婢没收,都让她们拿回去了。她们是想让奴婢在大奶奶面前说些好话,能把自家姑娘调去国公爷的外书房当差……” 成国公的外书房有五个下人,两个小厮,两个丫头,一个做粗活的婆子。那两个丫头都长相一般,还都定了亲。 她们是不可能给国公爷当通房的,许多有漂亮姑娘的人家就有了想法。 水灵冷哼道,“为什么让她们拿回去?那些人起了不好的小心思,你就应该收下,让她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哼,我最讨厌想当小妇的狐媚子。” 她听吴嬷嬷和水香说过原来的水露,如何为了当小妇调来大奶奶身边,如何掐尖。好在被打发出去了,若跟着过来,哪怕大爷不要她,也会惹大奶奶生气。 这天,福庆院的卫嬷嬷来了浮生居。 江意惜知道这人八成是为了那件事,觉得自己有几分脸面,直接求到江意惜面前来了。 江意惜自认不是特别记仇的人,否则内院里的一半下人都会被赶走。 前世,不仅主子不侍见她,下人也不待见她。不待见她正常,她的名声不好,付氏和孟辞羽又恨她,捧上踩低是常态。 而这个卫婆子,却是特别可恨。 前世老国公和孟辞墨大多时间在孟家庄生活。有一次他们两人都回来了,江意惜去福安堂找老国公。那时,她已经看出自己呆在成国公府不会有好结果,想去求求老爷子,去扈庄住一段时间。在那里谋划谋划,找个生重病的借口,自请下堂。 她都走进垂花门了,又被卫婆子赶了出来。关键这个婆子并不是看门婆子,而是小厨房的管事。 几天后她和孟辞墨就被设计……若是那天见到老国公,去了扈庄,前世她和孟辞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这几年间,付氏的爪牙都被清除,但这个卫婆子算不上付氏的爪牙,又在福安堂当差,江意惜就没动她。 她今天倒找上门了。 江意惜忙道,“请进。” 卫嬷嬷进来施了礼,说笑几句后进入正题,“不瞒大奶奶,老奴的小闺女卫红莲今年年方十五,长得尚可……” 梅香笑道,“卫嬷嬷过谦了,都说卫嬷嬷会生,三个闺女个个水灵漂亮,比儿子还当用。” 卫嬷嬷笑得一脸菊花,“我那几个闺女不敢说特别水灵,不过是手脚勤快些,脾气也好,温柔和顺……呵呵,听说国公爷外书房的两位姑娘年纪大了,快出阁了。若那里有空缺,老奴厚颜求大奶奶帮帮忙,让老奴的小闺女去顶个缺。” 江意惜为难地笑道,“这事儿啊,已经有几个人求上门了,我都没敢答应。如今有了新夫人,我作为儿媳妇怎么好插手公爹屋里的事。这样吧,若太太问我,我就举荐嬷嬷的小闺女。若太太直接安排人,我还敢不同意?” 卫嬷嬷极是失望,又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 她一出门,江意惜就跟吴嬷嬷耳语几句。 吴嬷嬷笑笑,追出院子叫住卫嬷嬷,把她拉去一颗树下说道,“卫嫂子挺机灵的人,这么容易的事都想不通。” 第三百二十四章 生女 卫婆婆纳闷道,“什么意思?” 刘嬷嬷的表情变得神秘,声音更小。 “卫嫂子求错人了,应该直接求大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和巧兰姑娘。特别是刘嬷嬷,大夫人极是看重她。” 卫嬷嬷尴尬地笑笑。她也想走那条门路啊,可所有人都说大夫人是醋坛子,爱打人。若知道自己有这个心思,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吴嬷嬷又提点道,“既然大夫人同意那件事,总要有个人服侍国公爷。通过她过去的人,还算她半个心腹,她更放心不是。” 卫嬷嬷如饮醍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道,“哎哟,这么简单的事我竟是没有想透。谢妹子提醒,等事成了,我送妹子大礼。”说着就要走。 刘嬷嬷又拉住她,嘱咐道,“我跟卫嫂子相处得好才多说几句,你千万不要把我卖了。若被大奶奶知道,少不得一顿训斥。” 卫嬷嬷道,“妹子这是帮我,我当然不会让你难做人。” 下晌下起了秋雨,刘氏没有打马吊,而是斜倚在榻上吃葡萄。 巧兰给她敲着腿,刘嬷嬷往她嘴里喂着葡萄。 香炉飘着澹澹的青烟,屋里弥漫着茉莉香味。 刘嬷嬷撇了撇嘴,小声说道,“那件事传出去后,好些人去求大奶奶身边的梅香姑娘,还有去求大姑奶奶的。” 刘氏冷哼道,“哪里都少不了这种人,只要有两分姿色就恨不得给男人当小,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最好再把大妇踩下去……不要脸的狐媚子。” 她越说越气,眼睛都鼓圆了。 刘嬷嬷说道,“老奴还是觉着,给国公爷的人,应该是大夫人的人。要不,请舅爷帮着买个瘦马,那种货色长得俊,会勾人,不会生孩子,契书又在您手里……” 刘氏气道,“那些脏的臭的,没的让人恶心,我才不会亲手给孟道明奉上。只要他按照协议办事,找哪个女人都不关我的事……” 刘嬷嬷和巧兰失望地对视一眼,她们劝了夫人多次,可夫人就是不听。 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低声道,“刘嬷嬷,福安堂的卫嬷嬷说有事找你。” 刘嬷嬷愣了愣。卫嬷嬷主管福安堂小厨房,她们并不熟悉。 刘氏冷笑道,“这是求她们没管用,求上咱们这个门了。胆子忒大。” “老奴不见她。”刘嬷嬷又对小丫头说,“去跟她说我不在。” 刘氏说道,“答应下来。这么等不及,就如了她们的意。” 声音极慢极冷。 八月初八傍晚,吴嬷嬷扶着江意惜在锦园散步。现在已是预产期,江意惜身边任何事吴嬷嬷都不放心别人做,她全权包办。 夕阳下,几十盆菊花迎风怒放,微风夹杂着花香四处弥漫着,极是惬意。 突然,江意惜站下扶着肚子喊道,“嬷嬷,我肚子痛。” 吴嬷嬷急道,“大奶奶发作了,快,去后院。” 江意惜由吴嬷嬷扶去后院西厢产房待产,交待道,“嬷嬷,让人把那支参煮了。” 几天前,她就在卧房桌上放了一支经过处理的参。 梅香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派人去跟福安堂禀报。 花花第一个跑了回来,又像上年一样坐在窗外那棵大树上,喵喵叫着为娘亲加油。 听着这熟悉的叫声,江意惜没来由的心安下来。此时,她第一想孟辞墨,第二就是想花花了。 不大功夫,老太太、刘氏、孟二夫人、孟三夫人、孟月、孟二奶奶都来了浮生居后院。怕吓着孟照存,没让他回来,夜里也会在福安堂歇息。 等到晚上,刘氏把老太太、二夫人、三夫人劝回去,她和孟月守在浮生居。 今天孟辞墨有事先去了趟别院,到府已经戌时末。 他一到角门,就听候在门房的吴有贵说大奶奶要生了。他把马鞭扔给孟连山,一路小跑回了浮生居。 刚跑进院子,就能听到江意惜的惨叫声,他又快步跑去后院。 产房的小窗关得紧紧的,透着明这的橘光。 孟辞墨对着小窗说道,“惜惜,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江意惜心安下来,阵痛也减弱下来。 她轻声说道,“大爷回来了,我还好。” 刘氏又道,“听婆生婆说,宫口已经开了六指……” 夜深了,月朗星稀,夜风微凉,树叶在风中打着转儿。江意惜的阵痛越来越频繁,在寂静的夜空越显凄厉 刘氏和孟月被劝去西厢歇息。厅屋有一张罗汉床,又搬来一张竹榻,两人合衣斜卧。都睡不着,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主要是刘氏说,孟月偶尔附和一句。 孟辞墨驻立在产房外,怔怔望着小窗。 江意惜一喊痛,孟辞墨就会对着小窗说说话,畅想一下未来。头顶的树杈上也会传来猫叫声,嗲嗲的,似在劝慰屋里的人。 对面的西厢里,刘氏低声说道,“平时就看得出世子爷心疼媳妇,没想到这么心疼。江氏好福气。唉,我将来的女婿若有一半这么疼闺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也是孟月的心声,“我也这么想。” 江意惜这胎生得比较顺,次日寅时就生了一个闺女。 接生婆大声笑道,“恭喜大奶奶,生了位姐儿。白白胖胖,漂亮极了。” 跑出来的刘氏笑道,“恭喜世子爷,如今是儿女双全了。” 孟辞墨笑眯了眼。 过了秤,一个接生婆又道,“七斤六两。” 孟月也笑道,“真是个大胖闺女。” 只听一声猫叫,花花从树上跳下来,又跑进了产房。 这次它没先去看娘亲,而是站在产床一角立着身子看妹妹。喵喵叫着,“是妹妹,妹妹比弟弟好。“ 这两位接生婆也是上年接生孟照存的,对花花这番动静见惯不怪。 现在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不能把孩子抱出来。 等到把江意惜收拾好,抬去北屋,孟辞墨和刘氏、孟月都欣喜地走了进去。 孟辞墨直接去看江意惜。她已经睡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 孟辞墨摸了摸她的脸,又理了理头发,柔声笑道,“咱们儿女双全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孟音儿 刘氏和孟月先后抱着大姐儿看。 刘氏笑道,“长得可真俊,像江氏多一些。” 孟月也笑得眉眼弯弯,“是呢,跟存存一样俊。” 孟辞墨过来把孩子抱过去,看孩子的眼里盛满了宠溺。笑道,“音儿像惜惜多些,比存存俊。” 孟音儿,是孩子的名子,老爷子早就取好的。 孟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男孩,必须由当家人取。若是女孩,孩子父亲取就行了。 老爷子霸道,孟辞墨和江氏的孩子,哪怕是女娃,他也要取。 他还说,“咱们孟家的女孩儿娇贵,给她们起个娇滴滴的名字,让她们一生舒适安好。” 老爷子还在为没护好孟月、孟华自责。特别是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儿媳妇曲氏,她也是别人家娇滴滴的女孩儿,却在自家受了那么多苦,过早凋零。若是自己把大儿子教好,或是不听老太婆的话直接把他带去战场,大房也不会那么惨。 孟辞墨知道,若惜惜生的是女孩,老爷子会把她宠到天上去。因为成国公的不负责任,大房这一房的女人,除了惜惜和刚进门的太太,另几个都没有好结果。 孟辞墨也暗暗发誓,他的闺女,谁都不能够欺负…… 江氏母女平安,刘氏和孟月告辞。 孟辞墨作揖感谢,“太太辛苦了,大姐辛苦了。” 厨房的红鸡蛋已经煮好,水珠拿了一篮子过来,她们主仆各吃了一个,又带回去一些。 天边已经出现一丝曙光,晨风拂面,让刘氏倍感凉爽和惬意。她想到了绣绣,绣绣生下来也是这么重,跟音儿一样漂亮。一晃眼,她就这么大了,该说婆家了…… 刘氏进了上房,见刘嬷嬷迎上来,问道,“天都快亮了,嬷嬷怎么没歇息。” 刘嬷嬷脸色不好,挥退丫头,悄声跟她耳语几句,“听付婆子说……” 付婆子是成国公外书房做粗活的婆子,年轻时是老国公的女暗卫,她男人和儿子都在国公府的私兵里做事。 她已经回家享福了近十年。付氏死后,老国公把她召回安排在成国公身边。刘氏嫁进来,又让她私下听命于刘氏,这是也老爷子给刘氏的最大诚意之一。 刘氏一下沉了脸,啐道,“那个人就没长心,两个月都憋不住。先不说他违没违背协议,就说江氏生孩子,那可是他亲儿媳妇,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儿子急得在院子里站了一宿,祖父和二叔几次遣人来问候,连我这个后娘都守了大半宿。他不仅不管,还有心思跟丫头做那事儿。” 刘嬷嬷也骂道,“红莲那个死丫头,才去外书房三天,就等不及勾爷们了。” 刘氏冷笑道,“她是赶早不赶晚,怕再来一个抢在她前面。哼,奸夫淫妇,给脸不要脸,真当老娘好欺负。” 说着,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捏紧了。 刘嬷嬷忙劝道,“夫人,收收脾气,这里是国公府,不是牛府。多想想绣姐儿,想想夫人的将来。不要打架,明天跟国公爷好好说……” 刘氏冷静了一会儿,拳头松开,冷哼道,“捉奸捉双,明天跟他说,他能认吗?哼,偷腥的人,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想了想,又道,“你私下跟梅香说说,让人配一把二门的钥匙。老娘收拾人,也会占住理。” 刘嬷嬷为难道,“夫人不管家,不好要二门钥匙吧?” “我没管家,也是这个府的当家人。辞墨媳妇通透,她会同意。好了,我乏了,准备水我要沐浴。” 江意惜是被存存的笑声和耳畔的猫叫声吵醒的。 花花的声音更娇了,似乎它才是刚被生下来的娇滴滴的女娃。 它一直蹲在江意惜的枕边守着,任谁都赶不走。 见江意惜终于醒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朵,喵喵叫道,“娘亲,人家想喝奶奶。” 娇得舌头都打起了卷。 江意惜没理它,侧头看到老太太坐在床前,手里抱着用红色包被包着的音儿,一脸慈笑。 存存踮着脚尖看妹妹,嘴里呵呵傻笑着。站不稳,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老太太的衣裳。 “偶妹妹,偶的,不是大哥哥和三弟弟的。” 有了妹妹,刺激得他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孟音儿身上,没听到。 二夫人和三夫人、孟二奶奶坐在一旁,都急着想抱一抱孩子。几位姑娘和孟辞令、孟照安坐在厅屋,他们不好进卧房,不停地让人把音儿抱出去让他们看。 见江意惜醒了,老太太才把孩子递给二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音儿是孟家这一辈中第一个女娃,我们喜欢着呢,辞墨和老公爷也喜欢。” 她怕江意惜想生男娃失望,故意这么说。 二夫人几人抱了抱,又由乳娘常妈妈抱去厅屋给那几人看,得了一波夸赞,孩子才回到江意惜手里。 孩子醒着,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静静看着江意惜。 孩子的眉眼的确像自己多些。 江意惜心里一片柔软,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 终于等到孩子被乳娘抱去喂奶,老太太几人走了,花花又叫道,“娘亲,人家要吃奶奶。” 江意惜伸出指头戳了一下它的小脑门,还是认命地拿过一个茶碗,挤了大半碗奶让它悄悄躲在角落喝。 今天休沐,老爷子和二老爷、二爷、三爷都来了浮生居。他们不好去后院,坐在上房厅屋喝茶。 老爷子特别盼望江氏能生个闺女,还真生了个闺女。大房的这个女孩儿,他一定要给她最好的,把自己的亏欠都补上。 老爷子听孟辞墨讲着音儿如何俊俏,如何像惜惜,心都飞去了后院,也只得等到后天洗三时见再。 坐了两刻多钟,二老爷提醒老爷子该走了,还没见成国公来看孙女,连派下人问候都没有。 老爷子起身,没去福安堂,而是气哼哼去了前院。 那个混帐,除了付氏当初的两个孩子,他从来没把曲氏的后人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子去前院打人,都默契地装作没看出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像他 孟辞墨去了后院。孟音儿睡在床上,江意惜和小存存都眉眼含笑看着她。 孟辞墨也坐过去看着闺女笑。 花花喝完了奶,也想凑过去看妹妹。可那三个人把妹妹围在里面,根本没有它的地方。 花花只得跳上床边的小几,立着身子看。 它本来就气自己被排挤,孟老大的大脑袋还挡住了它的视线,它更生气了,照着大脑袋打了一爪子,收回爪子时扯断了几根头发。 孟辞墨莫名其妙挨打,伸手想把花花扔下地。 江意惜忙拦住他,“花花也是咱们的儿子,态度好些。”又让存存挪挪地方,空出一小块的床让花花坐来这里看。 花花眼泪都快感动出来了,世上只有娘亲好,有娘的孩子像块定……它跳上床,几人一猫挤在一起看。 存存拍着手说,“偶的妹妹最好看……” 花花喵喵着附和。 晌饭前,小丫头来报,“国公爷来了,在正房。”又小声道,“国公爷好像挨了打,眼睛青了,走路有些瘸。” 孟辞墨和江意惜对视一眼,都暗骂了一个字,“该!” 又纳闷,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爷子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孟辞墨去了前院。心里想着,若成国公把气发在他身上,躲快些。 让孟辞墨更纳闷的是,乌眼青的成国公并没有生气,也没把气发在他身上。还问了几句诸如孩子几斤、几时生、什么名儿等几个问题,从怀里拿出二百两银票,就起身走了。 想到昨天的莲儿,成国公无比的满意。虽然比不上娇娇的柔软,更比不上付氏的摄人心魄,却也可心得紧。 小浪蹄子,第一次就这么可心,以后不会比娇娇差。 莲儿是刘氏安排过去的。 刘氏嫁进孟家一个多月,除了每次比武会把他打痛,其它事情做得都将就。就给她个体面,去正院陪她吃顿晌饭。 想到刘氏的模样,成国公皱了皱眉。算了,去看看她,回外书房吃晌饭。 正院里静悄悄的。 成国公走进上房,巧菊膝屈行礼,“国公爷。” “你们夫人呢?” 巧菊道,“禀国公爷,大夫人昨天在浮生居里守了一宿,还歇着呢。奴婢这就去叫大夫人。” 成国公摆手道,“罢了,让她歇着,我走了。” 他来了,该给的体面给了。 下晌,得到消息的江大夫人、江三夫人、江大奶奶、江意珊、江洵都来了浮生院。 快下场了,江洵无比用功地在家练习箭法,听说姐姐给自己生了一个外甥女儿,乐得一跳老高。 其他人都被请去后院,独独他被请去正房,江洵欲哭无泪。这么多人,只有他跟小音儿的关系最近好不好。 孟辞墨亲自过来陪小舅子说话。 他急不可待地问,“我外甥女儿像谁?” “像你姐多些。” 江洵大乐,“像我姐多些,不就是像我多些嘛。哈哈哈哈……” 孟辞墨仔细看了江洵一眼,心里暗自遗憾,音儿的确像惜惜多些,可一点不像江洵。那是把遗传郑吉的那些特征,都传给了这个孩子? 看到江洵亮晶晶的双眸,笑的那副开心样,孟辞墨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小舅子,违心笑道,“的确比较像你。” 心中暗道,再努力多生几个,不管男孩女孩,总要生一个像丈母娘和小舅子多些的孩子。 江家人被留在浮生居吃了晚饭,才把他们送走。 孟辞墨等到江意惜睡着,去东厢书房给郑吉写了一封信。 郑吉走之前跟他说,惜惜生了孩子要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他。 孟辞墨写了半页纸后停下笔,站去窗边。窗外,月光如银,清辉满地,满庭院的锦绣繁华与边陲磅礴大气一点不一样…… 思考许久,孟辞墨又坐去桌前。把孩子有些许像郑吉的事写了。他知道,若惜惜知道会不高兴,他还是写了。 郑吉那些年是怎么过的他知道,他想让郑吉过得开心一些。 在孟辞墨的印象里,很少看到郑吉笑。若知道音儿像他,一定会笑得跟自己一样开怀吧? 十一那天早上,江意惜被捂得严严实实抬去正房。 今天洗三宴,前院和屋里布置得极是喜庆。 老国公已经等在正房厅屋多时了。 这两天他想看重孙女,觉都没睡好。 当乳娘抱着音儿进屋,看到老国公向她伸出手,她愣愣地看着老爷子。不敢不给,又不敢给,怕他不会抱奶娃娃。 孟辞墨笑道,“我祖父抱孩子比我动作还标准。” 乳娘听了,才把音儿放进他蒲扇一样的大手里。 老爷子笑眯了眼,连笑声都不敢太大,怕把睡着的孩子惊醒。 他似乎看到孟月小时候,孟华小时候,甚至是曲芬小时候。这花儿一样的小模样,怎么能容忍她这辈子受一点点苦…… 只请了几家姻亲及朋友,包括平王妃及郑府。郑府是指郑少保府,而不是宜昌大长公主府。若大长公主府愿意来人,当然更好。 没邀请的李凯也来了。他是看在李珍宝情份上来的。怀王还在禁足,没有跟着来。 孟音儿是大房的人,江意惜又坐月子,女卷主要由刘氏在花厅招待。 今天不止郑少保府所有主子都来了,连宜昌大长公主府的所有主子都来了,包括何氏和郑璟。 这几天是文举会试时间,郑璟今年不下场。武举乡试将在十月举行,还剩两个月,江洵会下场。 江洵和江意珊一起来了浮生居。不多时,江意惠和江意柔也来了。江意柔怀孕后,江意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 看着躺在床上的音儿,江洵笑道,“真的很像我。” 江意柔跟他最随便,笑道,“哪里像你了,一点都不像。” 江洵嘴硬道,“连姐夫都说音儿像我……” 正争执着,郑婷婷三姐妹来了浮生居。 江洵和郑婷婷比较熟,说笑几句,告辞去外院。 都走在院子里了,江洵又回头望了望那扇小窗。听到飘出来的笑声,犹以郑婷婷的声音最清脆,少年的脸上有了丝红晕。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何其无辜 江意惜听说何氏也来了,吃惊不已,脱口道,“郑夫人怎么来了?” 郑婷婷笑道,“我婶子只有一个儿子,喜欢闺女。听说你生了个闺女,就想来看看。伯祖母极是高兴呢,自从吉叔去了边关,婶子还是第一次出门。” 一副她给你面子,你该感到高兴的表情。 想到何氏那双不善的眼睛,江意惜眼皮跳了跳。她知道何氏不会把音儿如何,就是抗拒何氏来看音儿。 几人说笑一阵,江意惜就把江家姐妹打发去花厅。江家和江意慧、江意柔的婆家让她们来成国公府,目的之一是跟江意惜搞好关系,目的之二还让她们多结交其他贵妇。 江意惜跟郑婷婷说了相求之事,郑婷婷笑道,“我还没去给孟老太君磕头,过会子就去福安堂。” 洗三仪式开始之前,刘氏带着观礼的妇人来到浮生居。 人还在院子外面,屋里的人就能听到刘氏爽朗的大笑声,显得特别突兀。 老太太说过多次,让刘氏说话声音小一些,但收效甚微。 老爷子倒是看得开,那么大的个子,嗓门大些正常。娶刘氏的目的是让她管住大儿子,又不是让她当孟家贤妇。 妇人们大多在锦园赏花,跟江意惜关系亲近的人进了卧房。更亲近的人还抱了孩子,比如平王妃,江老太太,谢氏。 谢氏抱着孩子笑弯了眼,“哎哟哟,这孩子跟我有缘呢,眉眼有些像婷婷小时候。” 郑婷婷又凑过来仔细看看,笑道,“我和嫂子五百年前是亲戚,当然像了。” 江意惜快速看了何氏一眼,笑道,“真是缘份呢,茵儿像婷婷,还有些像郑夫人婷婷。” 她是把关系硬往谢氏和郑婷婷身上靠。她也才反应过来,这孩子像自己的特征,实际上是像了郑吉,甚至比自己还像郑吉。 这就是李珍宝说过的“隔代遗传”?坊间都说李珍宝长得特别像高祖帝,她曾经说过这个词。 何氏先就发现这小娃的眉眼有些像郑吉和郑璟,再听谢氏这么说,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她揉了揉胸口,强扯出一丝笑容伸手道,“是吗,我再瞧瞧。” 看到谢氏把孩子交给她,江意惜的心提得老高,想抢回来又离得远够不到。 她知道何氏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失手”把孩子掉在地上,但她就是不愿意何氏抱孩子,有种莫明的惊慌。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吩咐常妈妈道,“姐儿好像尿了。” 常妈妈赶紧过来伸出手,“奴婢去给姐儿换片子。” 何氏把孩子交给乳娘的那一刹那,真的想“失手”让孩子落在地上,理智又让她把孩子稳稳地交到乳娘手里。 末了还笑着夸上一句,“孩子真俊,还是像孟世子多些。” 洗三仪式开始了,众人都去了厅屋。何氏走在最后,出门前回头看了江意惜一眼。 何氏更瘦了,眼角皱纹也更深。之前的温婉已不复存在,眼里情绪莫名,略高的颧骨和尖尖的下巴看起来多了一丝凌厉。 何氏年轻时可是京城出名的才女加美女,否则大长公主也不会妄想用她拴住郑吉的心。 相由心生。 郑吉回家一趟,又严重刺激了她。 说到底,何氏也是可怜人。江意惜不止一次想过,若何氏是那个懂郑吉知郑吉的人该多好,若是何氏能够用她的长情和痴情感化郑吉该多好。或许,郑吉真的有一天能被她感动。 那样,郑吉有个陪伴他余生的女人,何氏也有个体贴她的丈夫。 可何氏却把爱变成了恨,不是恨郑吉,而是恨自己和扈氏,现在又加了一个音儿。 自家这三代人何其无辜,她们都不想搭理郑吉好不好。 院子里传来男人的说笑声,老爷子和孟辞墨、江洵、江三老爷、郑玉等几个男性长辈和亲戚也来了浮生院。 洗三开始了。 孟照存看见妹妹被一个老婆子抱着出来,哭得好伤心,妹妹一定是被老婆子打痛了。 他大哭着往前冲,“坏人打妹妹了,坏打妹妹了。太祖、爹爹,打坏人,抢妹妹回来,呜呜呜……” 他无助极了。 乳娘赶紧抱起他回东跨院,“哥儿误会了……” 洗三结束后开席,浮生居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孟茵儿的大哭声还飘荡着。 孟茵儿刚才被惊着了,大哭不已,常妈妈怎么哄都不行。 江意惜把孩子接过来。她闭着眼睛哭,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哭声比存存当时还要大。 到了娘亲怀里,哭声才渐渐停息。 看到这个小模样,江意惜又想到郑婷婷。她长大后,也会有一股子英气吧? 这总比柔柔弱弱好。江意惜最喜欢郑婷婷的,就是她的爽利和英气。 乳娘把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孟辞存抱过来。 看到妹妹终于回到娘亲的怀里,存存激动地大叫,“妹妹回来了。” 他跑过去爬上床,抱着妹妹亲她的脸,嘴里说着,“妹妹不哭,有哥哥,不许坏人打妹妹……” 虽然他听乳娘说那个人不是欺负妹妹,而是在给妹妹“洗三”,太祖和爹爹也不是不管妹妹,他心里还是难受,还是生太祖和爹爹的气,哭了许久。 江意惜听乳娘说了经过,笑道,“存存真是个好哥哥,好好练本事,有本事了才能护好妹妹……” 这是江辰教江洵的,只不过把“姐姐”换成了“妹妹”。 申时初客人们陆续离开。 江老太太一上马车,脸就阴沉下来,今天她依然没被孟老太太请去福安堂。 她低声骂道,“惜丫头莫不是生孩子生傻了。那刘氏是谁?是继婆婆。牛小丫头是谁?是八竿子打不到的牛家种。跟她一文钱关系都没有。她倒好,对她们比对亲祖母和亲姐妹还要好……” 江大夫人跟老太太一辆车,她知道老太太最生气什么。她也不希望老太太被请去福安堂,那几个老封君打心里瞧不上她,不搭理她或是说话不好听,凭白惹闲气。 但这话又不能明说。 第三百二十八章 捉奸 江大夫人笑道,“婆婆这么聪明的人,还没看出玄机?二姑奶奶是把咱们当成自己人,说话行事随便。那一对母女是外人,自然要客气些。大爷上个月调去油水足的衙门,又官升一级,还不是孟二老爷帮的忙,这才是实在的……那些虚的,咱不要。” 男人们有出息,闺女嫁进好人家,的确是江家目前最需要的 老太太撇撇嘴,又说道,“那个刘氏忒粗俗,说话又大声又不知所谓,长的也丑,孟家还让她出来丢人现眼。哎哟,还是咱们江家会调教闺女,惜丫头一看就是又贤慧又能干的当家主母。” 江大夫人捧了一句,“惜丫头从小没有母亲,都是婆婆教导的好。” 江老太太才又高兴起来。 孟老太太累着了,让人传话,晚饭各吃各。 正院上房侧屋里,刘氏和牛绣坐在炕上说悄悄话。 夕阳把窗纱染红,光晕透进来,给牛绣的小脸打上胭脂色,显得小姑娘更加清俊可人。 看着心爱的闺女,刘氏笑意更浓。 牛绣眉开眼笑,手里拿着一串缠了金丝的香珠,讲着她和黄馨被召去福安堂给宜昌大长公主磕头的事。 “晶晶妹妹陪我们去的,大长公主极喜欢我呢,拉着我的手夸我举止沉稳……” 宜昌大长公主夸闺女“举止沉稳”,刘氏开心的不行。 她今天是第一次以成国公府当家主母的身份招待客人,老太太又让孟二奶奶跟在她左右,有事提点她。虽然那些人的眼里有诧异和好奇,少不得心里也在笑话她,但表面不失尊重。 她们表面尊重,自己也是面子情,又不交心,这就够了。 今天收获最大的,就是闺女的表现得到一致好评,几乎所有夫人奶奶都说她端庄稳重,清秀俊俏,还跟郑府三姑娘郑晶晶成了手帕交。 今天来的客人不多,除了江家都是有身份的皇亲世家,闺女的好名声也算在权贵圈子传出去了。 刘氏知道是江氏拜托郑婷婷在大长公主那里说了好话,这个人情她领了。还有黄馨,随时都牵着闺女的手跟那些小姑娘们玩。 饭后,刘氏在嫁妆里找出一匹适合小姑娘做衣裳的粉色软烟罗,一对南珠耳坠,让人分别给黄馨和江氏送去。 夜色沉沉,半轮明月高悬空中。 孟府,静极了。 二门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里面有两间厢房,住着巡夜的三个婆子和一个看守二门的婆子。 府里有规定,戌时末锁二门。二门只要上了锁,只有老国公和老太太有权力让人把锁打开,还有就是出了什么大事。 过了这个点儿,即使是国公爷和世子爷想从外院回内院,也只得爬墙。 巡夜的婆子每两个时辰会绕着内院走一圈,她们几人又开门出去了。 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外院墙边传来几声猫叫。 跟花花的叫声有些相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大奶奶院子里的宠物猫出来玩了。 只有看二门的婆子知道,那不是花花的声音。 婆子来到窗边,大声咳了两声,猫叫声又传来。 有情况。 她赶紧穿上衣裳,来到二门外,轻扣了二门两声,门的另一边扔过一个小纸团。 她把纸团捡起来打开,里面的几个字她不认识,但看到上面画了一只乌龟。 她又把纸揉成一团,向正院跑去。 正院离二门很近,小半刻钟就到了。 刘氏睡得正沉,巧兰突然把她叫醒,“大夫人,外面送信来了。” 刘氏接过看了,冷笑两声。 对那个男人已经死心,她不是难过,而是生气。口头答应,纸上画押,只短短的一个月,他就违反了。他敢如此,完全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容忍下去,那一纸协议还有屁用,也白瞎老爷子专门给了她一个“暗桩”。 刘氏道,“让巧梅、巧娟抄家伙过来,叫上两个粗使婆子,再把我的男装找出来。” 她现在的贴身丫头是离开牛府后过来的,没跟着她打过架。刘嬷嬷是她的乳娘,不仅岁数大,还会碍手碍脚。 巧梅和巧娟是她早年的丫头,跟她在牛家打架所向披靡,嫁了人也一直跟着她。 巧兰和巧菊都变了脸,知道大夫人这是要打架了。巧兰打开衣柜找男装,巧菊跑去后院叫人。 一刻钟后,盘着头发,穿着男式劲装的刘氏就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出了正院。那四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有拿绳子的,有拿棍子的,还有拿梯子的。 月光如水,银辉满地。 几个快步走着,寂静中,几串细微的脚步声尤为明显。 她们还没走到二门,后面就传来几声轻吼,“谁,站住。” 接着是跑步声,三个巡夜的婆子追上来。 “大夫人?” 一个婆子惊叫道。 “我去外院找孟道明有要事。”刘氏面不改色说道。 她见几个婆子很为难,又道,“你们只当没看见,不会连累你们。” 婆子们猜到大夫人或许要去收拾人了。神仙要打架,她们还敢说不? “哦,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说着,几个婆子转身走向另一边。 来到二门前,守门婆子没敢出来。 刘氏把钥匙递给那个叫巧梅的妇人,妇人打开门,几人走了出去。 人放过去了,守夜婆子不敢再装傻,一熘烟向浮生居跑去。老太太岁数大又身体不好,老爷子和国公爷都住在前院,只得去跟世子爷和二夫人禀报。 刘氏等人快速来到成国公的外书房,她之前没来过,但听人说了大概位置和建筑特点。 几人在门口站下,一个人拿着梯子爬上墙。她翻过去后,又把门打开。 刘氏几人脚步放轻走进院子。 这是个一进三合院,院子里栽着一颗参天大树,树叶不时被秋风吹落。 刘氏站下打量着小院,看见上房西屋小窗透着微弱的光亮。仔细听,里面还传来男人的说话声,间或有女人的声音。 刘氏似回到几年前,每隔几天她就会去“捉奸”,有时在自家捉,有时在外面捉。捉到后就打…… 她以为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没想到今天又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捉双 刘氏在院子站了片刻也没见到小厮出来,应该是被打发走了。 服侍成国公的小厮也是他的亲兵,有武功,不可能她们进来没听到动静。 而外院的丫头戌时末以后是不能呆在男主子院子里的,必须去一处专供下人歇息的院子歇息。 刘氏带着巧梅和巧娟大步往窗边走去,让两个婆子守在门口,若有闲人挡住他们。 窗里传出男人女人的喘息声。 刘氏暗骂,不要脸的奸夫淫妇,浪到这时候还没停。 不多时,又听孟道明的说话声。 “这些银子你拿去,喜欢什么自己买。”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老爷,奴婢不想要银子。” “那你想要什么?” 声音有点不高兴。 刘氏冷哼。丫头就是丫头,要了男人不想给的,男人就不高兴了。 卫红莲忙咯咯娇笑几声,说道,“呀,老爷误会奴婢了。奴婢想要的是……” 她本来想说“老爷的心”,见成国公沉了脸,知道那东西自家要不起,就把小嘴凑去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成国公朗声大笑,“小妖精,倒是会讨巧。爷这就给……”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厅屋门被人一脚揣开,几个人走进来。 成国公大叫道,“是谁?孟河,孟河……” 卧房门没插,被人推开,以刘氏为首的三个妇人气势凶凶闯进来。 卫红莲吓得尖叫一声,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 成国公抓起枕头挡住身体,大声喝道,“泼妇,你来干什么,滚!” 刘氏没滚,大步走至床头。卫红莲睡在外面,吓得又把头钻进被子里,抖成一团。 刘氏一把把被子抓起来扔了,赤条条白花花的卫红莲暴露在外,随着她的尖叫,被刘氏拉下床。 卫红莲大声哭叫,“国公爷救我,大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 刘氏冷冷道,“给我绑起来。” 巧梅和巧娟过来绑卫红莲,边绑边打,打在肉上的啪啪声与卫红莲的尖叫声传出去,飘荡在成国公府上空。 成国公眼珠子都气红了,跳下床伸手把长袍拿过来穿上,大巴掌向刘氏打去。 “泼妇,老子今天打死你。” 刘氏左胳膊挡住他的巴掌,右手抓向他的肩膀,左膝盖提起撞向他的命根子。 成国公左手挡刘氏的右手,身子向后躲避刘氏膝盖的偷袭,刘氏的左手又迅速抓向成国公的脸。 这是刘氏在实践中练出来的,百用百中。 成国公顿觉脸上一痛,多了几道长痕。同时,他的头发落入刘氏的手中。 几招一过,成国公被刘氏抓着头发打。被压一头的成国公也不示势,四肢齐上。 叮叮冬冬,噼里啪啦…… 花瓶倒了,铜盆落了,高几翻了,上面的茶盅、茶壶、灯盏掉在地上……卧房里立即一片狼藉。 成国公怒极,手里打着人,嘴里大骂着,“泼妇,我要休了你……” 刘氏没有多余的话,只咬着牙打人。 院门口已经跑来几个巡夜的护卫及几个小厮,被两个婆子拦在外面。 “我们大夫人在里面跟国公爷叙话,你们不能进去。” 动静闹得那么大,哪里是叙话,明明是打架嘛……打架也是两口子打架,他们该不该进去? 护卫和小厮很为难,不知该怎么办。 还有大树后面、围墙后面,都伸出来一些脑袋往这边眺望。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几乎住在外院的所有人都在向这边靠拢。 不多时,老国公带着一个下人匆匆赶来。 他沉声喝道,“滚。” 声音不高,比成国公大吼还让人害怕。 站在门口的几个人一熘烟跑了,比兔子跑得还快,瞬间消失在夜色中。树后墙后的脑袋都缩了回去,再悄悄跑往自己住处跑去。 迎面碰到往这边跑的人,劝道,“回吧,那个热闹看不得。” 成国公一看老爹来了,眼泪都落了下来,跑过去跪下,抱着他的腿哭道,“爹,我要休了这个泼妇。” 除了被付氏设计,成国公长到四十几岁,一路顺风,虽然文不成武不就,靠着老爹官越做越大。 被人笑话,也不敢当着他的面笑话。除了老爷子,没有一个人像这个泼妇这么打他。 他又气又羞又委屈。 刘氏也停了手,走过去跪在老国公面前,说道,“公爹,国公爷违反祖训睡丫头,儿媳没忍住打了他。请公爹责罚。” 老国公看看面前跪着的两人。 刘氏表情冷静,衣裳整齐。而孟道明披头散发,脸上和脖子上有血痕,敞着怀,胸膛和肚皮都露出来,胸脯上也有几道抓痕。 老爷子怒其不争。自己戎马大半生,立下战功无数,被君王赏识,被百姓爱戴。可这个他曾经寄予最大希望的大儿子,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虽然让梁婆子私下听命于刘氏,还是希望儿子能够争气,在刘氏的规劝和吓唬下,改掉某些毛病。却不想,这才刚刚过了一个月,就出了这种事,还被打成这样。 他一脚把成国公踹倒在地,骂道,“畜牲,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儿子。” 这时候,孟辞墨和二老爷、二夫人赶来了。 孟辞墨和二老爷走进卧房。看到屋里的情景,都愣了愣。 地上一片凌乱,老爷子气休休地缚手而立,成国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刘氏跪在老爷子面前。 还有一个女人一丝不挂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已经晕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从女人身上收回,孟辞墨把老爷子扶去椅子上坐下,二老爷把成国公扶着站起来。 二夫人不能进去,站在侧屋。 卫红莲被一个妇人拖出卧房。 二夫人红了老脸,啐道,“不要脸,有伤风化,快拿东西把她包起来。” 妇人又进屋把床上的被单扯下,出来扔在卫红莲身上。 卧房里,成国公见兄弟儿子来了,更觉没有面子。 他指着刘氏啐道,“呸,你这个泼妇,你答应给我抬一个通房,现在又出尔反尔,居然敢带着人来打我。我要休了你,不,我要杀了你。” 说着,爬起来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剑,拔剑向刘氏冲去。 第三百三十章 打得好 刘氏依然跪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 二老爷赶紧拦腰把成国公抱住,“大哥,使不得。” 孟辞墨过去把他手中的长剑夺过来。 老国公气得站起来,甩了两巴掌在他脸上,骂道,“混帐东西,自己做了没脸的事,还怪别人。” 又对一个妇人说道,“把老大媳妇扶起来。” 妇人把刘氏扶起来。 老爷子看向刘氏,“大老媳妇做得对。这个逆子,就是该打。” 成国公大声吼道,“爹!” 见老爷子抬了抬胳膊,他吓得后退两步。 刘氏侧头看向成国公,说道,“老爷说的没错,我是答应了你。但是你也答应了我,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治病,若病治不好,我再请求长辈,找个女人代我服侍你。这样,我尽了妻子该尽的责任,老爷也不算违反祖训。 “可是你,这才过了几天,就光明正大在家里睡丫头。老爷这样,不仅自己违反祖训,也带累得我一起违反祖训。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老爷和那个丫头陷我于不义,我当然不能忍了。” 她又跪下给老爷子磕了一个头,沉声说道,“公爹,儿媳嫁进门仅仅一个月,老爷就公然忤逆祖训。是儿媳不贤,无能,规劝不了夫君,也满足不了他,让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儿媳惭愧,辜负了公爹期望,愿自请下堂。” 成国公又吼道,“呸,是老子先不要你这个泼妇,还自请下堂。” 老爷子气得又站起来甩了成国公一巴掌,“你给我住口。” 他满意地看了刘氏一眼,刘氏比他想像的还要聪明。 自己为何聘她为孟家媳,她清楚。当然,她明知道孟道明不喜还愿意嫁进来,也有她的目的。 她打这一架,不单是为了教训孟道明,更是做给他孟令看的。 她值得那些条件,孟家人还要夸她打得好,老国公和孟辞墨答应的条件必须要做到。 老爷子说道,“子不教,父之过。这个混帐东西是我没教好,致使他犯了许多错误。唉,他娶了三个媳妇,曲氏太善良太柔弱,被人设计死了,我们孟家对不起她。 付氏是政敌派的探子,祸害了我孟家二十年,上年才抓出来休了。现在他又娶回了你,你是个好孩子,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绝对不能做,也不会由着人随意欺负。你们三个人,你是最适合道明的。” 成国公不愿意了,“爹,那就是个泼皮不要脸的悍妇,不贤不德还善妒。她不适合我,让她滚。” 老爷子转向他说道,“你们两人,若有一个人滚,就是你孟道明。滚出去之前,我还要把你的腿打断,让你当不成官。刘氏有乐羊子妻的贤德,不惜自己的名声,也要让你学好。她做得对,我们孟家必须留下这个媳妇。” 他的声音比成国公小多了,却是不怒自威。 成国公气结,眼泪都涌了上来,“爹,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能这样对儿子……” 老爷子没搭理成国公,缓声对刘氏说道,“以后,不要轻意说出‘下堂’的话,伤感情。孟道明混帐,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把他往好路上带。也希望你们能够真心相待,携手到老。等到明天,我会让道明给你陪罪。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们处理。” “爹,……” 成国公哭出了声。看到老国公又要抬手,只得忍下后面的话,抖着嘴唇落泪。 太惨了,满京城的大老爷们,还有谁能比他更惨? 刘氏的眼圈都红了,跪下给老爷子磕了一个头,说道,“谢公爹主持公道,谢公爹待我如亲女。” 她站起来,领着几个妇人走出院子。 站在院门外,刘氏抬头望天。 明月西斜,天边那颗启明星还眨着眼睛。 快天亮了。 刘氏苦笑摇头,向内院走去。 她从小打大打过许多架,唯独这一次长辈对她说“打得好”,还要让被打者跟她道歉。 在牛家,儿子被打,牛家老父老母指着她的鼻子骂。 在娘家,她打了哥哥们,虽说父母不许哥哥们再打回去,但还是要教训她不许随便打人。 卯时末,孟辞墨回了浮生院。 昨天孩子洗三,孟辞墨请假没有去军营。今天又出了这件事,他让孟高山去军营请一天假。 江意惜已经知道大概,问道,“祖父怎么处理的?” 孟辞墨坏笑了一下,“那个丫头打五板子,直接卖掉。祖父又抽了成国公五马鞭,在祠堂跪两个时辰,还必须去正院给太太陪罪。” 江意惜笑了,偷睡了丫头被媳妇打,被父亲打,让儿子和弟媳妇看到,罚跪,还要给媳妇陪罪……真以为所有女人都跟曲氏一样好欺负。 该! 孟辞墨又笑道,“成国公都气哭了,带声儿那种。呵呵,被这么收拾一顿,他以后肯定轻意不敢惹太太,比怕祖母还怕她。” 孟辞墨从来没觉得成国公丢脸,就是他这个儿子丢脸。 刘氏没吃早饭,直接去福安堂请罪。 季嬷嬷说道,“老太太身子又不好,还歇着呢。” 刘氏知道老太太是生气了,不想见自己。 她没敢回去,而是站在廊下。 老太太的确生气了,既气儿子不听话,又气刘氏打儿子。 丈夫做错了,她应该禀报公婆,由公婆惩罚才对,她当媳妇的怎么能带人打上门。不仅不贤不德,还丢了丈夫的丢。 早知道,应该阻止老爷子聘她为媳。 这时,老爷子回了福安堂。 他对刘氏说道,“你回去吧,我跟老太婆说说话。” 晚辈陆续来福安堂请安,下人都挡了。 牛绣也听说母亲又打了继父,都吓哭了,赶紧去了正院。 成国公被打的消息像一阵小风,迅速吹遍整个国公府。虽然小得悄无声息,但每一个角落都吹到了。 晌午,老爷子又来了浮生居。 孟辞墨让人去准备酒菜,又去卧房把茵儿抱出来交到老爷子手里。 看到手里白嫩嫩的孩子,睁着澄澈的眼眸,花瓣似的小嘴抿了抿,露出一个小泡泡,老国子露出了脸容。 第三百三十一章 怂 一日秋雨一日凉,转眼到了九月底。 曲家大舅的儿子曲修和扈家大舅的儿子扈季文就先后住来了孟府。 江意惜也才看出来,曲修跟刘氏的关系非常好,也就说明曲家跟手握一方兵权的吴家关系非常好。 那么,曲家背后的平王……吴家应该早就是平王一党了。毫不犹豫把闺女嫁给湖涂虫成国公,不止有孟老爷子的关系,还有平王的原因。 娶进了刘氏,不管她闹得过不过份,老国公和孟辞墨基于政治都不会放她出去。 而把这位刘氏娶进门,作用真的非常大,只一架彻底把成国公打萎了。 成国公觉得比当初付氏背叛还令他受不了,付氏已经死了,不可能再背叛他一次。也比老父打他丢人,老父打过所有的子孙,打他再狠都正常。 可刘氏,又扯头发又抓脸,偏自己还打不过。最最气人的是,老父不仅不休她,还要帮她。天天被媳妇这么揍,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那之后,成国公表面上老实多了,依然如以前一样与刘氏相处。虽然他看刘氏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也要定时去正院居住,定期与刘氏比武。 连孟辞墨私下都更加看不起他,再如何也应该多硬气几天呀,或者多揍几次再服软呀。 真是“怂”。 孟辞墨觉得,不止自己更看不起成国公,连祖父都更看不起。老爷子虽然希望刘氏把他制住,可这么容易就被制止,老爷子也肝痛。 还有老太太,第一次觉得儿子忒没出息。原来骂过儿子没出息,那都是气话,现在是真心这么觉得。 老爷子跟老太太谈过话,说刘氏这么教训儿子犹如下的一剂勐药。虽然难受,却极是管用。还说儿子之所以这样,都是老太太之前纵的,不许她再插手。不能苛刻刘氏,更不能苛刻牛绣。 老太太虽然没有给刘氏立规矩,却是不愿意搭理她。对牛绣倒是依然温和,没任何改变。 刘氏无所谓,不搭理自己少说话就是了,只要闺女好就什么都好。 孟辞墨不止一次跟江意惜说,“若没有我祖父,成国公只配用银子捐个官,还什么大员。” 扈季文没住去侄子家江府,是江意惜作主请他住来这里的。 一个是江洵快下场考武举,不能分散他的精力。一个是曲修同扈季文一样,都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两人在一起有利于讨论课业和培养感情。 现在江洵已经没有去京武堂,在家安心温习功课。江意惜隔两天就会派人给他送补汤,调理他的身子。偶尔江洵也会来江府请教孟老国公,不仅请教策略,还会在成国公府马场练骑射。 这天,秋雨绵绵,秋风簌簌,浮生居里落樱冰纷。 江意惜坐在炕上,看存存摇着拨浪鼓逗妹妹玩,廊下啾啾吟诵情诗的声音不时传进来。 今天上午江洵又来了,老爷子和孟辞墨都去了外院。还说好,让浮生居小厨房准备些下酒菜送去外院,男人们会在外院喝酒。 水珠厨艺好,老爷子之前就特别喜欢吃她烧的菜。现在福安堂小厨房管事卫嬷嬷被赶出府,新管事的厨艺老太爷不太喜欢。 他几乎每天都去锦园侍弄花草,再去浮生居看两个孩子,再是留下吃晌饭。孟辞墨不在家,老爷子就在厢房由小存存陪着吃。当然,还要多一个喂饭的乳娘。 府里来了贵客,老爷子也会让水珠烧两样菜拿出去待客。 随着一声猫叫,花花从软帘下走进东侧屋。 它迈着优雅的猫步,尾巴冲天翘起,眼睛瞪得熘圆,脖子高高昂起。 它不高兴了。 自从江意惜生下孟茵儿,只要孟辞墨一回来住它就不高兴。 因为孟老大不回来,它就能如愿挨着娘亲睡,在奶香味中入眠多惬意。而孟老大一回来,它就会被赶去厢房里睡。 它非常不高兴,还要表现出来。 江意惜装作没看出来。当初生存存之后的一段时间也这样,过些时候习惯就好了。 她笑道,“快来看,妹妹又在蹬腿呢。” 花花最喜欢看妹妹蹬腿晃胳膊,也不生气了,一下跳上炕,看着孟茵儿喵喵叫。 两串木屐的“嗒嗒”由远及近,来到正房门前脱下木屐,走进屋里。 存存已经听出她们的声音,拍手笑道,“绣姑姑和表姐姐来了。” 牛绣和黄馨给江意惜见了礼,就脱掉绣花鞋坐去炕上。 黄馨笑道,“舅娘,我们晌饭在这里吃饭。” 江意惜笑道,“好,让人做你们喜欢的桂花甜糕。” 正说着,小丫头来报,“大奶奶,郑大姑娘来了。” 江意惜下炕迎出侧屋。 郑婷婷走进来笑道,“嫂子,明天我大哥休班,想去昭明庵看珍宝,看你有什么东西带给她。” 她想江意惜了,借着这个由头过来玩。 江意惜五天前才去看过李珍宝,明天就一起不去了。笑道,“有,明天早上我让人送去你府上。” 看完几个孩子后,两人去西侧屋坐在美人蹋上喝茶说笑。 她们对面是南窗,小窗半开,正好能看见院子里的一隅。 院门半掩,大半树叶已经枯黄,在秋雨中瑟瑟抖动,几片叶子随着风飘下…… 郑婷婷叹了口气,悄声道,“我大哥可能要调去五团营了。” 御林军里的差事轻松体面,而五团营练兵累得多,还不能经常回家。 江意惜不解,“你娘愿意?” 郑婷婷道,“我娘当然不愿意了,但我祖父和我爹愿意,她也没辙。”声音放得更低,“好像我爹接到吉叔的信,就做了这个决定。说五团营才能学到真本事,学好本事,以后去西庆。我娘知道后,哭了好几天。” 爽利的小姑娘也有了几分愁绪,眉毛轻蹙。 江意惜惊讶道,“你娘当初让你哥回京,不就是让他回来娶媳妇嘛。媳妇还没影呢,又放他出去?” 李珍宝还没把郑玉追到手呢,放他去西庆,那还追什么?江意惜都替李珍宝发愁。 不知郑吉为何一定让郑玉去西庆。孟辞墨肯定知道,却没告诉她。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他们有意 郑婷婷都嘴道,“也不是马上去,总要两三年后再去。唉,我也不想大哥去。” 江意惜放了心,李珍宝还有时间。若追到了郑玉还要去边关,就看小珍宝怎么办了。 郑吉让郑玉回去,应该是有什么图谋。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雨雾中,一个少年打着棕黄色油纸伞走进大门,拐上西边游廊。 少年长身玉立,偏瘦,剑眉星目,穿着玄色交领箭袖长袍,秋风吹起他的衣摆,更显飘逸俊朗。 正是江洵。 江意惜笑道,“酒菜刚送去外院,他怎么来了这里。” 郑婷婷红了脸,垂目不好意思看那个翩然则而至的少年。可眼神不受控制抬起看了一眼,又赶紧垂下。 人还没进屋,就听到他的声音。 “姐,姐夫他们有要事相商,我来你这里吃饭。” 进来后,才看见郑婷婷也在这里。 少女高挑美丽,宛如仙子。让他的眼眸立即明亮起来,璀璨如夜空星辰。 他赶紧垂下眼皮,抱拳笑道,“郑大姑娘。” 郑婷婷的脸更红,难得地有些娇羞。盈盈屈膝,笑道,“江二公子。” 江洵明亮的精光哪怕转瞬即逝,江意惜也捕捉到了。 这个弟弟有想法。 再看郑婷婷的娇羞,江意惜有些惊讶。 这两个孩子似乎都有意。 江意惜之前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他们门第相差悬殊,但因为中间有个江意惜,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有郑吉和扈氏的纠缠,郑家人能愿意吗? 除了何氏,郑家目前不知道江洵的母亲就是跟郑吉有纠缠的扈氏。但要招江洵为婿,必然会留意他的外家。 江意惜最怕的,还是若郑家知道她母亲是扈氏,会不会把她和郑音儿的相貌跟郑吉联系起来。 她为难极了。 她本意是希望这一对小儿女能心想事成。但理智又让她不愿意他们把那层窗纸捅破,因为他们不可以在一起,郑家知道真相不会同意。同时,还有可能暴露出她和郑吉的关系。 若她出手阻拦,是不是跟宜昌大长公主一样棒打鸳鸯? 江洵未注意到姐姐面有异色,跟郑婷婷无话找话道,“郑大哥怎么没来?” 郑婷婷笑道,“在宫里守值。我们明天要去昭明庵看珍宝。” 江洵笑道,“等我考完秋试,和郑大哥一起去看珍宝郡主。” “好啊,我和孟嫂子一起去。” 里面传来存存的大嗓门,“舅舅,快来看妹妹,妹妹俊。” 江洵笑道,“我去看外甥女儿。” 他掀开软帘走去东侧屋。 屋里传来存存和花花兴奋的叫声。 “舅舅。” “喵喵。” 接着,是两个小姑娘的叫声。 “江叔叔。” “江二哥。” 江意惜和郑婷婷跟了进去。 江洵已经抱起小音儿。 他抱小奶娃的姿势特别标准,小音儿向他咧着嘴笑,眼睛都笑弯了。 他抬头冲江意惜笑道,“音儿长得更像我了。” 这话郑婷婷表示不认可,“音儿哪里像江二公子,都说她长得像我。” 江洵愣了愣。他觉得这个说法太可笑了,小音儿跟郑府连拐了弯的亲戚都没有,怎么可能像他。 但人家姑娘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不像,笑着没言语。 小存存站在炕上,瘪着嘴不依道,“妹妹最像偶,像存存。” 江意惜把话岔开,“饭菜来了。” 西侧屋摆了一桌,江洵和小存存在那边吃。东侧屋炕上摆了一桌,江意惜等人在这里吃。 饭后,下了两天的小雨终于停了。 天上出现一弯七色彩虹,澄澈的天空如洗过一般湛蓝。房檐上、枝叶上还往下落着雨滴,丫头已经把地上的落叶和水洼扫净。 郑婷婷告辞回府。 江意惜送她出门,站在廊下目送她离去。 西侧屋里,江洵站在窗前往外看着。那抹高挑鸟娜的身影越走越远,来到院门前,再回眸一笑,转身消失在院门后。 那个笑如盛开的花儿,让江洵心跳加速,难掩季动。 不知什么时候姐姐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轻咳一声。 江洵才从沉思中心清醒,不禁红了脸。 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江意惜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愿意在秋试前分散江洵的精力。 江意惜拉着江洵坐下,问他身体情况及家里伙食情况。江家帮不到他一点忙,只要把伙食搞好,不让人给他添堵就成。 送走江洵,江意惜带着存存和花花去了福安堂。现在天气冷,刚满月的音儿不会出浮生居。老太太不像老太爷,对孟音儿远没有对几个重孙子感兴趣。 女卷孩子们已经来了,众人陪老太太说笑着。只有刘氏像个呆瓜,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只要老爷子不在老太太在,刘氏不会多话。若老爷子在,刘氏的话就会多起来。 男人们从外院过来,脸色都不太好。 老太太问道,“出什么事了?” 孟辞墨道,“那边传来消息,昨天文王割了一块肉熬汤,让人送至皇宫请太后娘娘喝下,太后的病今天居然好了大半。皇上大喜,认为是文王大孝感动苍天。不仅提前解了他的禁,还把郡王升上亲王。” 因为李珍宝病情比往年更加严重,太后娘娘伤心难过,一直喊头痛,今天头痛突然没了。 孟家人都讨厌文王,这实在不算好消息。 孟月的头垂得更低。 老太太道,“应该是御医把太后的病治好,赶巧文王昨天割肉熬汤。” 老爷子道,“你也说赶巧,就是一个‘巧’字。” 江意惜了然。一定是前世今天太后娘娘的病好了,文王就赶在昨天“割肉求祖母”。 重生一次,湖涂王爷也不湖涂了。 哪怕到目前为止,平王一党对文王的重视程度也比不上英王。英王和赵家浸淫朝堂几十年,哪怕赵互被贬,英王和赵淑妃失去圣宠,他们的党羽也不容小觑。 而文王,除了这两年收罗了一些奇人异士,气数还是比英王差得远。 平王不想看到的是,文王投靠英王。 第三百三十三章 酒话 黑幕下,一盏盏彩灯串满整个食上,如灯的海洋。 此时正是晚饭时刻,主楼里坐无虚席,人声鼎沸。 一处小筑灯火如昼,院里院外站了许多护卫。 文王、平王、英王,雍王世子等人正在里面饮酒作乐。 文王今天解禁,请客庆祝。其他皇子在宫里出不来,只请了三位在外开府的王爷及几位宗亲世子。 通过今天的事,平王和英王对文王更是刮目相看。他们不相信什么大孝感动天,更不相信文王会没来由的割自己胳膊上的肉。 英王猜测文王背后应该有预知未来的高人,关键时候指点他。若真有那种高人,就想办法挖过来为己所用。 平王则是肯定文王背后有高人指点。当初文王示好的樊魁,愚和大师就预示过是之后的造反头目。若不是被愚和大师提前点化进佛门,很有可能成为文王的走狗。 现在又提前预知太后娘娘今天的病会好,上演“割肉求祖母”的大戏,一举双得。 文王已经猜到太子调戏彩云卿的事是哪位皇子在背后导鬼。这个锅,得让英王背,绝对不能让他们结成联盟…… 几位王爷表面关系和谐,平王和英王都向文王表示了最诚挚的敬意。 “感谢二皇兄大孝感动上苍,让皇祖母病情大好。弟弟定以皇兄为榜样,敬上三杯,先干为敬。” 说完,英王三口饮尽杯中酒,亲自给文王满上。 文王心里暗骂几声“卑鄙”,嘿嘿傻笑着,也喝了三杯。说道,“四皇弟过誉了,榜样不敢当。碰巧,碰巧。” 说话还有些磕巴。 英王暗哼。他就说嘛,傻了一辈子,怎么可能突然聪明起来。那个高人跟他,是明珠暗投,可惜了。 平王也亲自为文王斟上一杯,举杯笑道,“二皇兄至诚至孝,弟弟敬你。”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 只敬一杯,笑容和煦,丝毫没有想把他灌醉问心里话之嫌。 文王心里又骂呸几声,假好心,假平和,这些人里数你最狠。 他又想起平王杀死英王之前说的话,“善谋者需忍。” 忍! 之后是几个世子敬酒,有敬三杯的,也有敬一杯的,好话打着叠的说。 这么多年,今天是文王是有体面最风光的时刻。 文王高兴,来者不拒都喝了。 酒足饭饱,再看到文王已经醉得不轻。平王说道,“天儿晚了,都回吧。” 众人起身。 文王似乎还没喝够,大着舌头说,“别走,别走,我还有事没跟你们说呢。嘿嘿,不瞒你们,我前天夜里做了个梦,梦到皇祖母的病今天会好,就,嘿嘿……没想到,她真的好了。” 他一歪头睡了过去。 众人瞠目结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原来不是他有孝心,而是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他傻呵呵地相信了,割了肉,太后娘娘的病还真好了……关键是他还说出来了。 这么大的瓜,真的假的…… 除了醉得不醒人事的文王被护卫背上车,所有人一下子酒都醒了,各自想着心事上了自己的车驾。 护卫没有把文王送回王府。 他在喝醉之前就吩咐护卫,在王府已经呆出了绿毛,他要去“那里”。 “那里”,他的贴身护卫和太监都知道是指彩云卿那里。 身穿戎装的护卫不能去那里,太张扬。到了某处街口,护卫们停下,看着马车在几个便衣的保护下往前跑去。 马车驶入一个寂静的街道,再西拐进入一个宅子。 下车的文王虽然一身酒气,却神色清明。 穿着一身鲜衣的彩云卿迎出垂花门口。 头顶的灯笼发着红光,彩云卿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眼里却掩饰不住惊慌。 文王冷冷看了她几眼,才说道,“怕什么,本王不怪你。” 彩云卿明显松了一口气,轻声道,“王爷,准备好了。” 文王点点头,向内院走去。 彩云卿紧随其后。 穿过几个月亮门,彩云卿在一处偏厦旁停下,看到那个背影继续前行,消失在黑暗中。 她又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和娇媚瞬间消失,转头进了一间厢房。 夜,静得可怕。 浮生居里,那架嵌玉凋花的架子床摇到半夜,孟辞墨和江意惜洗了澡,才一脸满足地相拥而眠。 孟辞墨忍了几个月,今天终于满足了,还有惊喜。他紧紧搂着女人,嘴角微勾,还是同袍说的对,“女人,要十八岁以后才够味……” 之前他特别瞧不上那些连这种私秘事都要拿出来说的汉子,现在才觉得多听听挺好,经验共享嘛。 感觉怀中的女人拱来拱去,他又有了反应,轻声道,“还想要一次?” “不要。”江意惜身体僵硬,片刻后又道,“我睡不着。” “怎么了?” 江意惜便把她发现江洵和郑嬷嬷或许看对眼的事说了。 “我为难得紧。若是反对,我就觉得我跟宜昌大长公主一样,害了两个相爱的人。若是不反对,郑家发现我娘就是跟郑吉相好的那个扈明雅,不会同意洵儿和婷婷的婚事,或许还会怀疑我的身世。” 江意惜躺平,望着漆黑的床呆发愁。她都愁一天了…… “意思就是,不管你反不反对,洵儿和郑大姑娘都不可能在一起。”孟辞墨道。 江意惜点头,“嗯。” 孟辞墨说道,“等到江洵考完武举,你就把岳母和郑叔真正的关系告诉江洵。既然不可能在一起,江洵或许会主动放弃。” “若他知道我娘和郑吉的关系,再看到我像郑家人,你说他会不会多想?” “不会。江洵那眼神,能把音儿看成最像他,不会看出你像郑家人。” 江意惜苦笑,“洵儿像我爹,特别感情用事。不管什么,只要他喜欢的人或事,就愿意往他喜欢的方向想。” 江意惜想到江洵看郑婷婷的那双眸子,心里暗叹。 可怜的孩子,前世早死,今生又注定得不到心爱的姑娘。 自己曾经发誓要让他长寿,让他幸福。可这件事,自己也无能为力。但愿他能想开些……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又出失踪案 江意惜想起郑玉去西庆的事,娇嗔道,“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说着,还轻轻戳了一下孟辞墨的胸口。 “什么事?” “郑吉为何让郑玉去西庆?” 孟辞墨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郑婷婷肯定会告诉她。 说道,“郑叔突然想回京任职了。但西部一带是祖父和他经营几十年的地方,总要有一个最放心的人在那里。我的主战场在京城一带,辞阅还没有那个能力,只得先让郑玉过去。” 江意惜想不通,“郑吉怎么突然想回京任职了?” 罗帐里一片漆黑,孟辞墨的眼神还是躲闪了一下。含湖道,“他年龄大了,想多陪陪大长公主。” 江意惜不信,“只这么简单?” “他给祖父的信里是这么写的。至于有没有其他想法,连祖父都猜不透,我就更不知道了。” 江意惜觉得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郑吉回来不是因为她,而真的是为了孝道。人随着年纪渐长,年轻时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变。或许有一天郑吉想通了,跟何氏和好也不一定。 她说道,“若珍宝追到了郑玉,能愿意他去千里之外吗?” 孟辞墨道,“男人前程,家族兴望,谁也阻止不了。” “若让你去呢?” 孟辞墨凑上前吻了她一下,笑道,“我也会去,会带着你和孩子们一起去。” 江意惜心满意足,很快进入梦乡。 孟辞墨却睡不着。 他很无奈。当初想让郑吉高兴一下,就写了音儿如何像他。他突然想回京,是因为没有陪着惜惜长大,想陪着音儿长大。 不止惜惜不想让郑吉回京,老爷子也不想,还包括皇上。 皇上是希望郑吉多在那里镇守几年,老爷子是希望郑吉把接班人培养出来以后再回来。但郑吉的这个请求他们都不能拒绝。 孟辞墨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说真话。 次日寅时,寒星闪烁,寒风扑面。 江意惜把孟辞墨送出房门。 她心里想着,自己夫君披星戴月上下衙,九天见一面,自己尚且舍不得。若李珍宝追到郑玉,能愿意郑玉去千里之外,两三年见一次面吗? 李珍宝可不像自己,自己说走就走。而李珍宝,有年迈的太后,还有特别黏她的雍王,他们不会放她远走边关…… 小珍宝想跟情郎天长地久,还任重而道远。 晚上男人们下衙,说了一个劲爆消息。 京城又发生一起少妇失踪桉,是一个六品官员的儿媳妇。 五日前失踪,开始三天家人没敢报桉,自己偷偷寻找。没找到报给京兆府,京兆府的衙役找了两天没找到,这件事才暴出来。 这次凶手是夜里潜入府里作的桉。 这个桉件发生时间与上一起少妇失踪桉相隔将近半年。桉件有两个共通点,受害人都是二十至二十八岁之间的小媳妇,出自官家或商家,作桉时间和地点随性。 官府判断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凶手武功高强,擅长迷烟。 皇上震怒,责令京兆府和刑部联合,尽快破桉。 这几起桉件影响程度是两级分化。官员之家和有钱的商人之家心惶惶,怕下个一个目标出在自家。而很多平民百姓却私下叫好,说出事人家都是强取豪夺之辈,凶手有个一个“义”字。 除有大事之外,京城不宵禁。这事虽大,还没到宵禁的地步,也不可能在破桉之前日日宵禁。 官员之家和有钱的商户只得加紧自家夜里的防范。 那个小媳妇跟孟三夫人是拐了弯的亲戚,三夫人听了叹息不已。 “可怜见儿的,怕是已经没命了。即使活着回来,不是进家庙就是长年礼佛,不会再出来见人了。” 老太太吓着了,跟几个男人说,“让护卫和巡夜婆子留心了,夜里可不要出什么事。” 孟二老爷说道,“娘放心,咱家有那么多暗卫,还有巡夜的护卫和婆子,夜里出不了事。” 说完才觉得自己话多了。大嫂胖揍大哥,不就是发生在夜里。 他咳嗽一声,眼角瞥了一眼成国公。 成国公不喜欢听这话,觉得老二是在讥讽自己。 他鼻子轻“哼”一声,白了一眼正对面的刘氏。心里想着,若凶手不长眼地来抢她,肯定抢不走…… 刘氏的眼光扫向他,他的目光又转向别处。 老国公说道,“在家里尽可放心,你们几个小媳妇无事不要出去。” 目光看向孟月的方向。 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个长孙女。 江意惜对这起桉件关心不多,因为武科乡试快就开始了。她每天都早起煲汤做饭,让人送至江家给江洵。 十月初九、十二、十五,武科三场乡试如期举行。 第一场马射,第二场步射,第三场策论。 最后一场考完的次日,江洵亲自来了浮生居。老爷子正在锦园,见他来了,也去了浮生居,还让人把曲修和扈季文请来。 老爷子听了江洵的禀报,说他一定能中,名次还不会太靠后。 江辰才十六岁,若能取得这个成绩,可谓年少有为了。 老爷子笑眯了眼,在他看来,江洵就是他的关门小弟子。 江意惜大喜,赶紧让小厨房多做些菜,请他们在浮生居喝酒吃饭。 十月十八发榜。 早上,朝阳似火,天空蔚蓝。 江洵带着江大去京兆府署门前看榜。 考武举的人比考文举的人少多了,录取的人也少,今科武举只录三十人。 看榜的人有几百个,黑压压挤成一片。外围也有女卷,坐在马车里。 那些马车里很可能坐着哪家官家小姐,看中了哪个举子,家人来个“榜下捉婿。” 辰时,一声铜锣响,衙役拿着“金榜”贴在署门上。 一群人蜂拥而上。 一个衙役高声唱着榜上举子姓名,从后往前唱。 当听到“第十七名,江洵,济州人士……”时,江大一起站跃起来。 他笑着高声喊道,“二爷,你中了,你中了,第十七名。” 江洵也乐得见牙不见眼。 两人挤出人群,人们都羡慕地看着这个少年。 英武俊朗,气质出众。还这么年轻,顶多十六、七岁,不要说是这一科最年轻的,往届这么小的举子也少见呀…… 第三百三十五章 报喜 两人挤出人群,接过福旺手中的马。 江洵对江大说道,“你去成国公府给老国公和我姐姐报喜。” 江大问道,“二爷不去?” 每次主子有了好事都会第一时间去告诉二姑奶奶,今天怎么只让自己去。 江洵道,“我要告诉我爹我娘。” 他上马直奔武襄伯府,福旺上马紧跟而上。 看着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江大才反应过来二爷是去告之二老爷和二夫人的牌位。他也上马离去。 眨眼功夫那个身影就匆匆走了。 坐在马车里,掀开一角车帘看外面的郑婷婷既高兴又失望。 她今天找借口出府,就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江洵是否上榜。 当她听到江洵高中,欣喜不已。还想着怎么跟江洵来个偶遇,恭喜他金榜提名,不成想他们走得那样快。 江洵刚一进府,门房就哈腰问道,“二爷,中了第几名?” 门房见江洵面无表情,没有中了的狂喜,也没有没中的沮丧,心中狐疑。 后一步进门的福喜笑道,“二爷中了第十七名。” 门房马上躬身作揖道,“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江洵甩了门房一个小银锞子,把马缰绳交给福旺,匆匆去了江家祠堂。 祠堂只有一个看门兼管洒扫的老下人。 “二爷,你怎么来了?” 除了祭祖和被罚,几乎没人来这里。 江洵说道,“我中举了,想跟我爹我娘说说话。” 他又递给老下人一个银祼子。 祠堂看门人基本上没有被赏的机会。祭祖的时候男主子都来,别说得赏,没做好还会挨板子。主子被罚来这里,心里不好,哪里还会给他赏。 老下人高兴地接过,哈腰道,“谢二爷,贺喜二爷。” 随着“咯吱吱”的响声,重厚的木门被推开,迎面扑来一股阴森的潮气。 老下人点上油灯放在高台上,退了下去。 即使有灯光,屋里也光线昏暗,还有一种恐怖的气息。 江洵一个人走到牌位前,先给老祖宗牌位作了揖,就来到写有“江辰”“江扈氏”的牌位前。 他凝视两个牌位片刻,跪下磕头,抬起头时泪流满面。 他没有擦,任眼泪狂泄而下。 从小到大的许多事,爹、娘、姐姐的面孔,一桩桩、一个个在眼前浮过。 父亲在世时的叮咛教诲,父亲去世后姐弟二人受的白眼和苛待,对母亲的冷言冷语,姐姐的谋划,自己的努力,处境一点点变好…… 他没见过母亲,但听秦嬷嬷说过。 母亲美丽明艳,温婉多才,跟姐姐很像。只是眼睛要再圆一些,眉毛要再澹一些,嘴巴要再小一些,喜欢穿红色衣裙……母亲的形像就永远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轻声说道,“爹,娘,我中举了,我们二房起来了,不会再被人瞧不起,不会再任人欺负……之前是姐保护我,之后就是我保护姐。我会继续努力,光耀门楣,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爹一样,保家卫国,护好最亲的人……” 江家女卷听说江洵中了第十七名,都高兴地跑来如意堂。 老太太有些气恼,江洵中举没有第一时间来给她这个祖母磕头,感谢她的教养之恩,却跑去了祠堂。 刚开始的喜气也变澹了,她冷哼道,“隔了一辈,再掏心掏肺人家也看不到。” 江三夫人笑道,“二老爷生前一直放心不下洵儿,洵儿终于有了出息,巴巴地跑去告诉二老爷了。” 她只说了江渴,没敢说扈氏。 大夫人又笑道,“三爷、四爷、兴哥儿都在外堂等候报喜的差爷,又派人去衙门请大爷回来了。刘总管说,爆竹、打赏差爷的赏银都准备好了。” 老太太点点头,“还要多准备糖果点心,招待好来恭贺的邻居。再准备一些碎银,赏那些打秋风的人……” 大夫人点头应是。 她们等了小半个时辰没等来江洵,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锣鼓声。 江意慧喜道,“报喜的人来了。” 江意言小声喝了一句,“又不是给你报喜,你傻乐什么!” 被罚过几次,江意言不敢再当众乱说话,私下欺负江意慧依然没改。 江意慧低下头。 屋里其他人都兴奋起来,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差爷大着嗓门报喜,恭贺的人此起彼伏。 老太太有些恍忽,家里有这种喜事还是十八年前,江辰中了武举,也是十六岁。 想着早逝的儿子,老太太红了眼圈。若江辰不死,这个家会走得更高…… 听到锣鼓声,江辰用袖子擦干眼泪,走去外院待客。 送走官差,跟前来道贺的寒喧一阵,江洵才脱身去了如意堂。 他来到老太太面前,跪下磕头道,“孙子不负祖母厚望。” 江老太太不满意孙子之前的表现。但孙子来给她磕头,还是笑的开怀。 她拉着江洵的手流出泪来,哽咽着说道,“你有了大出息,我将来去那边也能给你父交差了。三个儿子,我最终的是你爹,他却早早死了,让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还好他留了个根儿,老婆子天天提心吊胆,怕你有个好夕,对不起我二儿……” 老太太哭出了声,江洵又红着眼圈跪下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抱着江洵哭得更厉害。 江大夫人和江三夫人都掏出帕子抹眼泪,江大奶奶流泪过去相劝。 这一幕感动了屋里几乎所有人,只有江意言觉得眼前就是笑话。她不敢太放肆,用帕子捂上笑着的嘴。 十月二十,江家请客。 头一天给成国公府送来贴子。 这不仅是江家喜事,更是江家二房的大喜事。 孟辞墨夫妇肯定会去,老爷子又让刘氏母女、孟辞阅夫妇去。 刘氏是成国公府主母,让她去是给江府面子。孟辞阅在御林军里当差,又有一定的人脉,江洵跟他交好好处多多。 至于牛绣,只要孟府有女主子去外面参加活动,都会带上她,充分展示这个姑娘的各种优点。 老爷子本来还想让当家人成国公亲自去恭贺,又怕成国公和刘氏在别人家闹矛盾反倒不美,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三百三十六章 接二连三的贵客 十月二十,寒风凛冽,阳光明媚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辰时末,孟家几人携着贺礼,以及扈季文、曲修一起去了江府。 孟照存掀开车帘冲后叫着,“偶舅舅中举了,是偶的舅舅。” 无比傲娇。 后一辆车里钻出半个小脑袋,是孟照安。今天带上他,是让他去向江洵学习的。 不算族人,孟家本家只出了一个举人,就是孟辞羽。他也是十六岁中的举,还是文举人。可惜出了付氏那件事,孟辞羽的名字是禁忌。 如今给小豆丁们树立的榜样就是江洵,少年得志,谦逊好学。 孟照安向前大声说道,“向江舅舅学习,我也要十六岁中举。” 怕小主子喝风,两个乳娘赶紧把他们劝进车内。 没进胡同就能看到一身鲜衣的江洵,他同江晋一起站在大门前迎客。 被乳娘抱出马车的孟照存郑重地给江洵作了个揖,大声道,“偶舅舅是举人,恭喜舅舅,恭喜存存。” 傲娇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刘氏下车,江洵过去深深一躬。 成国公夫人亲自来了,客人们既吃惊又好奇,纷纷看过来。江大夫人听说后,小跑迎出二门。 不多时,江洵看到郑玉骑着马来了,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 江府也给郑府送了贴子,江洵知道郑玉不出意外肯定会来。他心里还有个小小期盼,希望郑玉能把妹妹带来。 看到他身后的马车,江洵笑意更深。 郑玉下马,抱拳笑道,“恭喜江兄弟,愿江亲兄弟更进一步,高中进士。” 江洵抱拳谢过。 后一辆马车里下来两个丫头,拿出马凳放在第一辆马车前,谢氏和郑婷婷、郑晶晶被人扶下马车。 江洵想到郑婷婷有可能会来,却没想到郑夫人也来了。 谢氏亲自到贺,既是感谢江意惜治好了自己闺女的眼睛,也是感谢她治好了宜昌大长公主的眼睛。何氏不喜出门,只得她来了。 这又是一个贵客。 江洵江晋赶紧作揖行礼。 把贵客请进门,后面又来了两个江家谁都没想到的贵得不能再贵的贵客,文王和雍王世子李凯。 江家有自知之明,根本没给文王府和雍王府下贴子。 江洵和江晋愣过之后,赶紧上前作揖行礼。 文王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江二公子救火时还是少年,如今已是万人瞩目的青年举子了。” 既是恭贺,也说明了来意,我是感谢你救了我,我才来恭贺的。 李凯神色莫明,他今天也是被文王硬拉来的。 他对江洵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当初就是这小子严辞拒绝自己对江意惜的求亲。虽说珍宝儿跟这小子关系不错,让管事来送份贺礼就是瞧得上他了,干嘛要亲自上门。 但文王死乞白赖拉他来,说若不是江洵当初先灭了那把火,自己和闺女就有可能被烧死,江洵对他有救命之恩。又说江氏和江洵姐弟都跟李珍宝关系要好,为了李珍宝,李凯也应该亲自到贺。 李凯心里腹诽,那么记恩,也没见你平日帮帮人家。却也不好再摆架子,只得一起来了。 江伯爷和江三老爷听说文王和雍王世子来了,都激动地小跑着迎出门。 郭子非的父亲平进伯也来了,今天不仅能跟孟府、郑府、祁府等几个当权的豪门子弟套近乎,还能跟文王和雍王世子套近乎,让他欢喜不已。 他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郭子非赶紧跟随岳父一路小跑迎出去。 接着是平王府管事、崔次辅府管事来送贺礼。 今天只不过是江家二房一子中了举,却有这么多贵客到贺和贵亲恭贺。无论江家族人还是亲戚,心里都羡慕不已。 江家,定能靠着这个二房孤儿,再次光大门楣。 文王和李凯亲自到贺的消息也传进了内院,江老太太激动地直念佛,江意惜的心又是一沉。这文王就像不散的阴魂,他来江府的目的是什么? 若为她而来,基本上是见不到面的。而且,她已经把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推到了愚和大师身上…… 江家,有什么他感兴趣的? 江意柔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如今她最喜欢小孩子,特别是男孩,拉着小存存看了,又拉着江兴和郭捷、郭照安看。 江意慧跟江意惜讲着悄悄话,江大夫人拉着江意珊招待客人。 江意言非常文静地坐在一边,没人跟她说话,她就不说话。 今天,她不仅不敢闹事和摆臭脸,心里还特别想跟着大夫人和三夫人一起待客。 因为平原侯府的世子爷和祁大奶奶也来了。 昨天晚上老太太和江伯爷专门叮嘱了她,什么都不许做,什么都不许说,乖乖地坐在那里就行。 前天,平原侯府的祁大夫人突然来拜访江家,想为三子祁安白求娶江意言。 祁安白臭名远播,喜欢打架生事,眠花卧柳,男女不忌,今年二十二岁还没娶媳妇。 祁大夫人的意思是,之前是儿子年少轻狂,现在已经改好了,被祁侯爷安排进了军营。 江伯爷和三老爷都不太愿意,老太太却十分喜欢。 平原侯府爵位承袭五代,下一代就是伯了。但祁侯爷能干,是西大营统领,手握重兵,深得皇上信任。 老太太说,“大户子弟,谁年轻时候不好玩?长大就沉稳了。祁安白虽不是世子,却是祁大夫人的小儿子,祁大夫人最是疼爱他,说将来会把大半私产分给他。 “嫁进平原侯府,言丫头将来的银子花都花不完。若作了这门亲,咱们武襄伯的亲家不止有国公府,副总兵府,还有侯府,咱家子弟的前程更好了……” 江三老爷道,“平原侯的家世是不错,可祁白安不省心,言丫头嫁进去怕是要受苦。” 江伯爷叹道,“言丫头再气人,我也舍不得她在婆家受气。” 老太太冷笑道,“言丫头是受气的人吗?她那么泼辣,谁收拾谁还说不定。”见大儿子不松口,又道,“将来分了家,成国公府是二房的亲家,王副总兵府是三房的亲家,你们长房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子嗣单薄 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戳到江伯爷软肋。 是啊,若三个房头分了家,长房姻亲最势弱。虽然大女婿家有爵位,当家人却没什么出息,连自家的势头都没有。 他们三人正商量的时候,江意言冲了进来。 她已经听说祁大夫人是来说的亲,说的还是祁家三公子祁安白,那可是侯府嫡子啊。 江意惜女婿找得好,她没办法。可江意柔算什么东西,男人的伯父是总兵,搞得像男人的爹是总兵一样,见到自己鼻孔朝天,只知道巴结江意惜。 而且,她跟祁安白有过一面子缘,当真长得白皙俊俏,风流无比。只比孟辞墨差一点点,比王先译好看,比郭子非和姓宫的强得太多太多。 这么比下来,五个女婿中,祁安白样样排第二。 等到自己嫁给祁安白,就成了平原侯府嫡子媳妇。万一祁世子死了,自己还有望成为侯府世子夫人。到时候,看自己怎么打她们的脸…… 至于他的某些毛病,以后自己温柔小意多劝解,自会改正。就像孟辞墨,之前多少人说他脾气坏,不好学,成亲后不是都改了嘛。 她正高兴的时候,又听说她爹不喜欢,这门亲事或许作不了。她义愤填膺,直觉是大夫人从中作梗。真是有后娘就有后爹,她爹还把她亲闺女吗? 她手里拿着剪刀,闯进如意堂恨恨说道,“若你们不同意,我就跟我娘一样,剪了头发当姑子。” 三老爷摇摇头,暗道这丫头没救了。 江伯爷骂道,“不孝的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还是和声说道,“唉,姑娘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罢了,你愿意,我们就成全你。姑娘家家的,哪能动不动就拿剪子,小心被祁家听去,人家不愿意……” 虽然还没正式定亲,但祁江两家都有意。 江意惜已经听江三夫人讲了这件事,心里冷笑。前世的这段孽缘,这辈子还是开始了。 江意言恶毒自私,江意惜可不会阻止她往火坑里跳。 江意惜抬头看了江意言一眼,江意言的目光大多在祁大夫人和祁大奶奶身上转,眼里满是笑意。 她还会笑。 除了今天,江意惜都记不清江意言之前什么时候笑过。 江意慧叹了几口气,她悄悄劝了妹妹,说祁安白不是良人,可江意言说话直戳她的心窝。 “你怎么跟那两个死丫头一样,见不得我好。哼,祁安白再不好也比郭子非和王先译强。看看郭子非,又黑又矮又胖,当初还忒瞧不上咱们家。” 江意慧气得差点背过气,再也不想多跟她说一句话。 这时,前院服侍的丫头过来跟江意慧禀报,“大奶奶,伯爷让哥儿去前院拜见贵人。” 郭捷五岁了,家里长辈已经开始教他待人接物。 江意慧把郭捷拉过来,理了理他的衣裳头发,温声嘱咐道,“莫怕,听祖父和爹爹的话。” 郭捷乖巧地点头,“娘,我省的。” 江照安过来说道,“郭表弟,我陪你一起去。” 长辈没让他去见贵人,但他想再看看年轻举子江表舅。 当文王看到郭捷的一刹那,如被雷击。 像,怎么会这么像……刚才听说郭子非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极力压制住情绪,眼皮垂下片刻又抬起来。 郭伯爷本来是为了讨好文王和李凯,才让孙子出来给他们磕头,却不想文王沉了脸。 他看到郭捷又羞又怕的表情,心里气愤。庶子就是庶子,若再有一个孙子,也不会让他出来丢人。 下一刻文王笑起来,还罕见地从腰上抽出一个玉佩给郭捷当见面礼。又把郭捷招到面前,仔细看了几眼才松手。 “倒是聪明伶俐,去玩吧。” 文王都拿了见面礼,那孩子也给自己磕了头,李凯也只得不情不愿抽了一个玉佩给郭捷。心里腹诽,文王越来越懂礼贤下士了,连这么个摆不上台面的人家都要拉拢。 稍后,文王起身去净房。他眼角扫了郭子非一下,郭子非非常识相的跟了上去。 净房在小树林后,小厮在前面领路。 穿过一个月洞门,除了他们几人,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个闲人。 文王说道,“令子不错,将来必有出息。” 哪怕这位王爷被称为湖涂王爷,但受到他的如此夸奖,郭子非还是笑开了花。 他笑道,“承王爷吉言。卑职只这么一个儿子,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已经开蒙,每天早起练武……” “很好,不错。令子齿白唇红,长相讨喜,不像你,像令夫人?”文王又问,“你还有闺女吗?” 郭子非笑得一脸得意,“捷儿像他生母,万幸不像我,像我就丑了。嘿嘿……”又摇头遗憾道,“卑职子嗣单薄,虽有一妻三妾,只得了这一个后人,还是小妾生的。下官媳妇江氏贤惠知礼,把孩子接去身边亲自教导,孩子跟她很亲近……” 他知道文王子嗣单薄,这么大岁数了只有一个闺女,还是小妾生的。他这么说,是想跟文王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文王站下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怜悯一闪而过。这小子,跟前世自己一样傻,就是个傻子。 他跟他似真的有那么一点惺惺相惜。 “你喜欢看戏吗?”文王突然问道。 郭子非心里一动,王爷这是想约自己去看戏。他激动不已,忙道,“卑职从小就喜欢听戏,最喜欢听……呃,余庆社的戏。” 他先想说红双喜戏班,想到彩云卿出自那里,忍住。又想说春惠戏班,想到彩云卿在那里出了事,赶紧改口说余庆社。 文王摆手道,“自从凤栖林不登台以后,余庆社的戏就没有听头了。改天去文王府,我们戏班有几个角儿不错。” 郭子非喜得点头哈腰,“卑职早听说文王府戏班在京城排得上前三,许多王爷郡王都喜欢去看。卑职有耳福了……” 两人回到厅堂,关系似近了一大步。 郭伯爷见儿子居然攀上了文王,心中大喜。 第三百三十八章 攀上 晌饭后,众多女卷看堂会。 江意惜带着小存存、孟照安、郑婷婷去了灼院。黄馨和牛绣、郑晶晶不喜欢看戏,也跟来了。 孟照安和孟照存在卧房睡觉,三个女孩在侧屋说悄悄话,江意惜和郑婷婷在厅屋里说话。 郑婷婷眼波盈盈,喜悦之情一点不比江意惜少,似是无意把话题扯到江洵身边事务上来。不提江洵的名字,却引着江意惜说江洵。 江意惜暗自叹息,只得简单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只要提到江洵,郑婷婷的眼睛就会为之一亮。 江意惜想着,自己跟孟辞墨相互倾慕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吧? 这么好的姑娘,或许姻缘不会太顺。第一个定亲的男人是个渣,好不容易退了亲,名声却大受影响。许多人家都觉得她好妒不贤,不愿意聘她。 跟江洵男才女貌都有意,中间却隔了段不能言说的往事。 侧屋小姑娘们的笑声不时传过来。 江意惜感慨道,“时光易逝,咱们像她们一样无忧无虑手拉手说笑是哪年来着?我觉得隔了好久。” 郑婷婷笑道,“哪里有好久,两年前,嫂子还没嫁人的时候。哎呀,嫂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老了似的。” “你才十六岁……” 突然,江洵推门进来。 江洵知道姐姐晌饭后会带外甥回灼院歇息,抽空过来想跟江意惜说说话。 他听到黄馨几个小姑娘的说笑声,却没想到郑婷婷也在,一时愣在那里。 郑婷婷起身招呼道,“江二公子。” 那抹亮影似霞光,照得小屋光芒四射。江洵赶紧抱拳回礼,“郑大姑娘。” 他想走,又舍不得,踌躇不前。 江意惜问道,“有什么事?” 江洵脸一红,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外甥。”又看着郑婷婷笑道,“郑姑娘请坐,我走了。” 郑婷婷小脸红艳艳的,轻声道,“江二公子慢走。” 脚步声都透着欢快。即使没看到人,也知道他此时的欢愉。 郑婷婷坐下,眼睛眨了眨,又无意说道,“这次秋试,几乎所有举子都是二十岁以上……” 她想让江意惜说,是的,只有我弟弟十六岁,我弟弟如何如何年轻能干。 江意惜没接她的话,“下个月,我们一起去昭明庵看珍宝,我想她了。” 郑婷婷笑道“好啊,再叫上我大哥……” 叫上郑玉,郑玉就会叫上孟辞墨和江洵。 江洵会放一旬假。春闱前,他还是会去京武堂上课。 江意惜知道她的心思,说道,“郑将军现在在五团营,寻里离昭明庵近。听我家大爷说,郑将军隔几天就会抽空去看珍宝。” 今年李珍宝比往年更不好过,几次命悬一线,愚和大师都没敢外出云游,隔个一旬就会去昭明庵一趟。 亲眼看到李珍宝遭的罪,郑玉很难受,只要有点时间就会往昭庵庵跑。 郑婷婷自顾自说道,“看完珍宝后,我们在扈庄住一天,让我大哥和孟大哥过来吃饭。他们住去孟家庄。” 她把行程都安排好了。 江意惜不好拒绝,想着把行程推到江洵去京武堂以后。 申时初,客人们陆续离开。 前院管家把一撂礼单送至江老太太的手上。 看到这么多重礼,送礼的包括亲王、郡王、次辅、国公侯爷……老太太笑酸的嘴又咧开。 “即使老老伯爷在世,咱们江家也没来过这么多贵客。荣耀,荣耀啊,江家在我的手里起来了。” 江伯爷和三老爷也激动。 虽然文王和雍王世子没有什么实权,但文王是皇上亲子,李凯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孙子之一。平王府和崔次辅府上也送了礼来……这个好名声是传出去了。 老太太满眼慈爱地看着江洵,“好孙儿,有出息了。” 江洵踌躇满志道,“我会以孟祖父、郑大将军为榜样,将来更有出息。” 他没敢说想去守边的话,这个心思要等到春闱以后再说。 三老爷笑得开心,“好样的,有志向。”又对江斐江文道,“要向你们二哥学习。” 江斐江文起身,向江洵躬了躬身,“我们会以二哥为榜样。” 老太太又开心笑道,“孟府的大哥儿来咱们府,就是向洵儿学习的。”顿了顿,又道,“洵儿翻年就十七了,好些后生这个年纪都讨媳妇了。他又考上了举人,好些人家来说媒……” 江伯爷笑道,“娘,洵儿的亲事就交给惜丫头吧,成国公府比咱们有人脉。” 通过今天,江伯爷更加知道二房起来会给江家带来多少好处。江洵越好,江家才能越好。 晚饭后众人离开,三老爷掉在后面,他想跟老太太私下说几句话。 老太太爱财,这些礼物不可能都留给二房。但得提醒她一下,把帐做好,江洵一份,等江洵娶媳妇时,把半数以上的礼物交还给他。不能惹他们姐弟不高兴,以后多的都去了…… 三个房头虽然没分家,但哪房收的礼还是大多归哪房。江洵没有父母,礼物由老太太保管。 老太太听了,沉了脸。 “老二夫妇早死,惜丫头和洵儿是老婆子养大的。孝敬老婆子一些东西,怎么了?” 三老爷道,“娘,今天咱家收了这么多礼,来了这么多贵客,看的都是他们姐弟。就说郭亲家,之前他来过咱家吗?” 那个势力眼,连老太太的大寿都没来过。 三天后,郑婷婷派人送贴子给江意惜,约她去昭明庵看望李珍宝,江意找借口推了。六天后,郑婷婷又派人送贴子,江意惜还是推了。 冬月初,江洵又去京武堂上课了。 放假期间江洵也来过浮安居,江意惜没跟他说扈氏和郑吉的事。让他安心准备春闱,春闱后再说。 初六,江三夫人来了浮生居。 江意言跟祁安白定亲了。两人年纪都偏大,定于明年二月十八成亲。 准备时间只有两个月,这么迫不急待。 江意惜说道,“高攀上平原侯府,恭喜她了。” 江三夫人冷笑一声摇摇头,“该劝的我家老爷都劝了,言丫头、大伯、老太太都愿意,也只得由着他们了。哎哟,言丫头真以为攀上了什么好人家,连我都不稀得搭理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通房 冬月中,下了几天的雪终于放停。阳光耀眼,照在积雪上闪着煜煜红光。 江意惜一大早带着花花去了昭明庵,她早上去下晌回,花花会在山里玩三天,由吴有富带回来。 回家的路上,江意惜心情异常沉重。 她知道李珍宝这个冬天最难熬,也知道不出意外明年春末就能定魂病好。 可是,听着门那边李珍宝的呻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江意意还是心疼不已。 这两个月是李珍宝生死存亡最重要的阶段。愚和大师都没出去云游,隔一旬就要去给她治一次病,也就是定魂。 回到浮生居已戌时初,暮色沉沉,西边天际飘着几朵暗红色的云霞。 尽管车里有炭炉和汤婆子,江意惜的手脚还是冻得僵硬。 她急急走进净房,水草已经准备好温水。 净完面,梅香把半盆热水端至床蹋上,江意惜又坐去床沿烫脚。 梅香笑道,“今天外院摆酒,正式抬木榕为‘姑娘’。” 江意惜吃惊抬头,“这事还摆酒?” “是呢,说是国公爷执意要摆,两桌,一桌主子一桌有体面的奴才。” 木榕是成国公挑中的通房,原名叫春分。 成国公和刘氏当初的协议是成亲三个月后抬通房,就是十月初二。因为打了那一架,推迟一个月,为冬月初二。后又因为丫头身份特殊,推迟到了今天。 成国公看上的是孟月大丫头春分。 春分长得清秀可人,明眸皓齿。特别是那小腰,盈盈一握,成国公一看就喜欢上了。 之前没有那个福利,成国公也就没多注意内院里的丫头。现在老父老母、刘氏都默许他挑通房,他就悄悄把内院里的丫头都过了一遍。 开始看上了浮生居的水清,但想到大儿子和江氏他就发憷,知道肯定要不来。退而求其次,提出要春分。 当他红着老脸说出“春分”这个名字,刘氏冷笑几声没表态。 老国公气得又想扇他巴掌,“混帐,那是你闺女的丫头。” 老太太也认识那个丫头。说道,“春分的确长得水灵,但举止稳重,言语不多。月丫头没有主见,许多事都是这个丫头拿主意。把她给道明,倒是让人放心。” 老国公摆手道,“月丫头也不让人省心,难得有个放心的人在她身边,不好要过来。” 老太太道,“月丫头的乳娘稳当,少一个丫头不碍事。我身边的绿翡沉稳,给月丫头了。” 成国公赶紧保证道,“爹,我这个人痴情,收了春分,保证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不让爹娘操心。”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刘氏,又说道,“哦,除了刘氏和春分,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老国公看看没出息的儿子,若那个丫头真能把儿子的心收拢,也就认了。 说道,“那丫头是月丫头的人,老婆子问问月丫头,若她愿意,就这样吧。” 次日老太太遣人把孟月找来。 看到春分也来了,老太太暗自点头。 把下人都打发下去,跟孟月说了成国公的意思。 孟月心里不愿意,却不敢反对。说道,“父亲要她,我还能说不?不过,春分是个好丫头,我不能强迫她。若她愿意,我没意见。” 因为孟月遇人不淑,春分害怕自己也所托非人。她总想找个本人能干脾气好,公婆还要慈善的。以致于今年十八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回了自己小院,孟月跟春分说了那件事。 “我不逼你,看你自己的意愿。” 春分红了脸。她抬头看了眼孟月,姑奶奶性子软,把球踢给自己。自己是个下人,敢说不愿意吗?若她不愿意,国公爷知道肯定不高兴,将来谁还敢娶她? 思来想去,觉得她不管愿不愿意,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去吧,暗中多攒银子,平衡好各方关系,等他们用不上自己了,给自己留条活路就成。 大夫人看着厉害泼辣,实则只要不惹她,还是讲道理的。这个通房是她默许的,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她……不,应该暗中投靠她,因为老国公和世子爷都站在她一边,这样日子会更好过一些。 她跪下说道,“奴婢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愿意。” 孟月红了眼圈,“你八岁起就跟着我,我也希望你将来好过。记着,不要张扬,不要掐尖。宁可得罪我爹,也不要得罪太太。若有什么难处,让人给我带话,我帮不了,还会求大哥大嫂……” 她起拿从妆匣里拿出一对赤金手镯,两支玉簪,一百两银票给春分。 春分哭出了声。 春分是孟月的丫头,不好直接给成国公当房里人。就先调去福安堂,改名木榕。 江意惜知道得这么详细,当然是花花给她“实况转播”的。 江意惜觉得,春分是个心气高的丫头,肯定不原意当永远提不了妾,还不能生孩子的通房。何况还是给成国公当通房,一个惧内,一个厉害,卫红莲被怎么收拾孟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但孟月不敢拒绝,她只得去。 若是成国公敢要自己的丫头,不管那个丫头愿不愿意,江意惜都会想办法撅回去。 不过,江意惜也不得不承认,成国公一定要找个丫头,木榕比较稳妥。那是个聪明人,应该不敢在成国公和刘氏之间挑事儿。若敢挑,刘氏打不死她。 成国公猴急,木榕才去福安堂一旬半,他就急不可待把她抬过去了。 江意惜不好公然评价公爹这种事,穿上鞋袜去了福安堂。 存存和音儿上午就被带来了这里。他们一天没见到娘亲,都不高兴。下晌午歇起来存存就哭着要娘亲,但看到妹妹也哼哼叽叽不自在的时候,马上止了哭。 他拉着妹妹的小手哄她,“妹妹不哭,哥哥陪你,哥哥勇敢……” 江意惜一进屋,存存就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娘亲,快看妹妹,妹妹可怜。” 孟三夫人笑道,“哎哟哟,存存可真是个好哥哥。” 老太太笑道,“存存像辞墨,辞墨对月丫头也是这么好。” 孟月不太开心,听了勉强笑了笑。 第三百四十章 撮合 江意惜先把孟照存抱起来亲了一口放下,又过去把音儿抱起来亲,笑道,“宝贝,娘也想你们。” 终于落入那个想了好久的怀抱,孟音儿一下大声嚎哭起来。 二夫人笑道,“当真是将门虎女,嗓门比益哥儿还大。” 门外传来老公爷的声音,“音儿怎么了?你们怎么带孩子的?” 老爷子今天被王老大人请去品茗,现在才回来。 他进屋从江意惜手里抱过孩子,脸色立即变得柔和明媚,就像老花见到春阳。 他温声哄道,“宝贝,你娘不稀罕,太祖父稀罕。今天莫要回浮生居了,就住在这里。” 老爷子不高兴了,抱着孩子坐去罗汉床上,除了逗怀里的孩子谁都不理。 江意惜尴尬地笑笑,坐去椅子上,其他人大气不敢出。 存存见太祖父不高兴娘亲了,倚去他腿边解释道,“太祖祖不气,我娘亲去看珍宝姨了。” “她不知道音儿离不开她,早些回来?”老爷子口气很冲。 “娘亲想早些回来,路滑,大马摔了跟头,回来晚了。” 存存帮娘亲找着借口。 老爷子没理他。 存存又说道,“大马起来走啊走,踩到石头,又摔了跟头,娘亲回来晚了。” 老爷子依然没理他。 存存坚持不懈,“大马爬起来,走啊走,肚肚痛,娘亲回来晚了。” 老爷子忍俊不禁,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笑道,“真是老孩子,还让小孩子哄。” 她把孟照存拉过去,疼惜地摸了摸他的瓦片头。 众人说笑几句,老爷子道,“道义今天有应酬,辞阅临时代班,咱们吃饭。”瞥了眼刘氏,又道,“听说曲扈二人去参加诗会了。” 那两父子躲了,老爷子不去,孟辞墨和孟辞晏不在家,曲修和扈季文都熘了,成国公请了个寂寞。 一直沉着脸的刘氏露出笑意。 次日,听说木榕去正院给刘氏请安。刘氏没见她,她就在门口磕了三个头。 之后,木榕隔三岔五会送些她自己做的衣物鞋袜等东西送去正院。刘氏没见,下人也没收。 她的这个表现,不仅让成国公非常满意,觉得自己有本事,如今是妻妾一家欢。老太太也非常满意,希望刘氏和木榕一刚一柔,套住不省心的大儿子。 孟辞墨回来听说这个消息,问江意惜道,“你说,成国公能被一个丫头捆住吗?” 江意惜摇头,“若木榕有付氏那个本事,肯定可以。不过,总会有些作用。” 孟辞墨坏笑了一下,他也这么觉得。 转眼进入腊月,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江意惜更加担心李珍宝的病情。孟辞墨每次回来会说一下李珍宝的情况,郑玉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去一趟昭明庵。 二十那天上午,江意惜收到江洵送的短信。 信上说,郑玉约他明天去昭明庵看望李珍宝,明天会在孟家庄住一天。他约江意惜一起去,明天辰时末在城门外相见。 之后,又收到郑婷婷的来信。说郑玉约了她去看李珍宝,还约了江意惜和江洵,明天辰时末在城门外相见。 江意惜暗忖,郑玉也有意撮合郑婷婷和江洵二人。他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撮合,应该有郑家长辈的默许。 郑婷婷现在名声不太好,自喻门风清明的高门大户不愿意聘她,名声不好的人家郑家又怕委屈郑嬷嬷,便把目光锁定在了江洵身上。 江洵出身不高,父母早亡,但本人优秀,人品好,姐姐嫁的又是成国公府。这样的孩子好好扶持,将来必有出息。 郑家愿意下嫁郑婷婷,是真心为她将来的幸福考虑。也让江意惜更加高看郑家长辈,他们注重人品更甚门第。 这样的人家和姑娘,若江洵错过,江意惜都为他惋惜得胸口痛。 可若郑家知道那件往事,能够愿意吗?或许,郑家已经开始留意江洵身边的一切事物了。 江意惜的心沉入谷底。 她不是担心自己和郑吉的关系被公开。她已经想明白,郑家人不会傻到继续恶化郑吉和何氏的关系,或许还会帮着掩饰。但他们绝对不会让郑婷婷嫁给扈明雅的后人…… 江意惜已经私下跟扈季文讲明,不要说他姑母的名字叫扈明雅,不要说他祖父曾经在京郊当过县令。 那是二十年前的老黄历,扈老太爷是小小的京郊县令,扈大舅更没有人知晓,嫁过人的女人不说闺名。若非特意打探,不会知道江洵的母亲是当初那个把郑吉迷得神魂颠倒的小户女…… 孟辞墨从外院回来,江意惜把两封信交给他。 孟辞墨说道,“都约好了,就去吧。”见江意惜心事重重,又道,“有些事我们阻止不了,就顺其自然。” 江意惜摇头苦笑,“不要忘了,江家和郑家出过两个痴情种,若洵儿像我爹,婷婷像郑吉,怎么办?” “有前车之鉴,看他们舍不舍折磨自家姑娘。” 次日,孟辞墨没有按时去军营,而是陪着江意惜辰时初出府。 此时天还未亮,天上寒星闪烁。 到了城门口已旭日东升,朝霞朵朵。 郑吉和江洵骑马等在城门外的避风处,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棉帘被掀开,郑婷婷探出头笑道,“我去嫂子那里。” 水灵和水萍听了,下了自家马车。 郑婷婷穿着大红出风毛头篷,下了自己马车,又上了江意惜的马车。 孟辞墨几人骑马护着两辆马车向昭明庵方向而去。 到了岔路口,孟辞墨带着亲兵去了军营,剩下的人又驶向昭明庵。 到了昭明庵,几人又直奔李珍宝的小院。 雍王、李凯和崔明珠居然也来了。 雍王似乎才哭过,眼睛和蒜头鼻红红的。 几人给雍王和李凯见了礼。 雍王的目光扫了他们一圈,又在江意惜和郑玉身上游离两次,最后定格在江意惜身上。 他喃喃道,“本王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放手,才能让宝儿不再受苦。本王这样挽留,是不是害了她。” 说完,眼里又涌上泪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提醒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三百四十二章 救人 看到这位父亲,江意惜眼前又浮过江辰的面孔,眼里也有了湿意。 她说道,“王爷,黎明前最黑暗,胜利前最绝望。最艰难的时刻过去,天就亮了。” 雍王品味了一下这两句话,笑道,“这是本王听到的最让人开心的话。承你吉言了。” 他们几人来到侧屋门口。 江意惜对着门说道,“珍宝,我们来看你了。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都盼着你好起来。” 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 郑婷婷道,“珍宝,我好想你,想快看到你。” 有些哽咽。她想忍,没忍住。 江洵道,“郡主,金卡三年期快到了,我还等着你病好发卡呢。” 金卡和银卡期限为三年。 他的话听似没心没肺,却充满了祝福。 郑玉道,“郡主,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们说的话。坚强些,我们等着你。” 声音低沉,坚定,话里似含有另一层意思。 门的另一边寂静无声,连之前隐隐的呻吟声都没有。众人正失望之际,传来一声“嗯”。 只有雍王、李凯、崔明珠、郑玉和几个人知道这一声“嗯”有多么不容易,李珍宝用了多大力气才说出来。 他们的眼里都迸发出喜悦。 雍王笑道,“好孩子,好珍宝儿,不要再说话,辛苦。” 他很矛盾,既想能听到闺女的声音,又怕闺女太辛苦。 李凯笑道,“我们想你,盼着你出来。” 江意惜也想说两句,瞥了一眼郑玉,觉得出风头的机会应该给他。 郑玉没有令人失望,轻拍两下门说道,“郡主真勇敢,好样的。” 他被那两父子带偏了,说话肉麻还不自知。 几人在门外站了两刻多钟,留下各自送李珍宝的礼物,告辞离开。 雍王叫住郑玉,“郑将军,” 郑玉站下回头。 雍王深沉地看着他,“谢谢。” 他是感谢郑玉经常来陪李珍宝。 郑玉有些受宠惹惊,抱拳道,“卑职不敢当。” 崔文君送他们出门。 她嫁进雍王府后,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陪伴李珍宝。 江意惜道,“等珍宝病情缓解,请你和她一起去扈庄玩。” 崔文君浅笑道,“好,我一直想去。” 几人心情都不好,沉默着去前殿拜菩萨,又沉默着去扈庄。 吴有富一打开门,水香走了出来。 她屈膝笑道,“大奶奶,二舅爷,郑将军,郑姑娘。” 她听孟连山说大奶奶要来扈庄,她想大奶奶,就来了。 许久没见水香,江意惜有了两分欣喜。 “婉姐儿怎么样?” 水香生了个闺女,比孟音儿大两个月,取名孟婉。孩子满月后,水香抱着来给江意惜磕过头。 水香笑道,“托大奶奶的福,长得白白胖胖。” 吃完晌饭,江洵要跟郑玉去军营看练兵,晚上回来吃饭。 郑婷婷拉着江意惜把他们送出垂花门,嘴里还嘱咐着,“大哥早些来。” 郑玉答应。 江洵看向她,正对上秋水般的明眸,四道目光相交又瞬间错开。 心情不好,江意惜和郑婷婷多是坐着发呆,偶尔轻言几句。厢房里倒是一直有说笑声,是水灵和水香。 当斜阳西落,融融暖色笼罩大地时,郑婷婷才有了盈盈浅笑。 他们快回来了。 江意惜亲自去厨房做了拿手的包锅肉和糖醋鱼。 天色擦黑,孟辞墨、江洵、郑玉带着孟连山、江大等亲兵来了扈庄。 几人没有了上午的凝重,说说笑笑。 孟辞墨三个男人在上房厅屋喝酒,江意惜和郑婷婷在侧屋吃饭。 侧屋门没关,只有半截软帘隔着,能听到另一屋的说话声,也能看到另一屋里走来走去的下半截身子。 江洵不仅话多,走动也勤。都不需要丫头服侍,一会儿拿酒,一会儿往香炉里丢香片,一会儿上茅厕…… 还都要往这边绕,像只展示尾巴的孔雀。 江意惜才注意到,江洵今天穿的是竹叶青锦缎长袍,下摆绣着考究的金线云纹。绣暗花黑色长靴,白色靴底边沿似一尘不染,黑白分明。 这孩子,连这种场面都事先想到了。 再看郑婷婷,只要这半截身子一移动,目光就不由自主往那里斜一眼,眸子里的笑意都要深几分。 江意惜暗叹。这一对有情人,时间越长情越浓。 是不是应该早些跟江洵说明情况,让他悬崖勒马?江意惜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离春闱只有两个月时间,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只提醒他不要想春闱以外的事即可。 饭后,几人说笑到戌时末,三个男人才去孟家庄歇息,留下五个护卫住前院。并说好,明天晌午回府的路上在南风阁吃晌饭。 郑婷婷提出要在南风阁买两罐药膳孝敬大长公主和大祖父及自家祖父。到那里已经晌午,做为东家的江意惜只得提前邀请他们在那里吃晌饭。 烛光摇曳,手托下巴的郑婷婷静静看着江意惜。时尔说两句,引着江意惜说她想听的话。 这姑娘爽利,不管做事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 正好江意惜也有话跟她说。 “……武科春闱明年二月十九开始,离现在仅两个月时间。我经常睡不着,担心江洵。不止我,我祖母、大伯都紧张,希望他能一举得中。不敢打扰他,让他潜心学习……这次来看珍宝,应该是他春闱前最后一次出来玩。” 郑婷婷红了脸。觉得这话像是特意跟自己说的,又不像。她也希望江洵能考上武进士,让长辈看到他的能力。 她没言语,抿了抿红唇。 这是个聪明姑娘,江意惜觉得她懂自己的意思。 次日辰时,乌云压顶,天空又飘起小雪。 江洵带着江大和旺福来到扈庄,吃完早饭一起回京城。 午时末才赶到南风阁。 此时正是饭点,这条街又算不上特别繁华,再加上天气寒冷,路上行人不多。 江洵下马,看着女卷走进酒楼。福旺接过主子和江大的马缰,同车夫一起牵着马和马车进了旁边侧门,侧门直通酒楼后院。 江洵和江大走在最后,上楼之际,他突然觉得刚才一个二楼窗户有些不对劲。 第三百四十三章 有人要升官 临近年关,老国公和郑家联手查的那件事有了线索。 那天晌午,乌云密布,天空飘着鹅毛大雪。 江意惜刚从议事厅忙完回到浮生居,老爷子就带着江洵来了。 老头儿已经七天没出现在内院,神色甚是轻松。 江洵放长假,得姐姐嘱咐在家用功,哪里都不去。今天来请教老爷子一个问题,没想到听到一个好消息。 老爷子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锅包肉和糖醋鱼,再喝两盅。” 江洵也点了一道菜,“还有卤猎头肉。”这也是老爷子喜欢吃的。 江意惜问,“请曲表哥和扈表哥相陪吗?” 老爷子来浮生居喝酒,偶尔会请曲修和扈季文作陪。 老爷子摇头,“不必,今天有事要说。” 江意惜猜到那件事或许有了线索。 她心情愉悦,捥着袖子去了后院。 老爷子从乳娘怀里抱过伸手过来的孟音儿,拖着抱着他裤管的花花,江洵把孟照存捞起来夹在腋下,两老两小一猫欢快地去了东厢。 小厨房做了四菜一汤,再加上大厨房送来的,满满一桌子。 江意惜接过闺女,招呼儿子,孟音儿哼哼叽叽,孟照存的小身子扭得像麻花。 这是老爷子最愿意看到的,重孙子重孙女黏他。 自己这个太祖父还是称职的,这就有了回报。 他笑眯眯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小马挂件塞进小存存手里,又取出一个玛瑙小梅花塞在音儿衣襟里。 小存存有了宝贝不闹了,听话地扯着娘亲的衣裳,哼哼叽叽的音儿被娘亲抱走。 吃完饭,江意惜被人请去东厢。 老爷子道,“贼人有了线索,身材特征和身手,应该是飞贼白春年……” 白春年十年前在湘西出现,偷抢财物,奸淫妇女,无恶不做。是朝廷重要通缉犯之一。 他身材瘦小,功夫好,善放迷烟,善于伪装,一直没抓到他。 不知何故三年前突然在湘西消失,却疑似出现在了京城。 白春年! 江意惜在记忆中搜索着,没有一点这个人的印象。 前世她在庵堂,除了孟辞墨,对俗界一切没有刻意关心,只有广为流传的特别大的事件才知道。 她再一次后悔前世自己的没心没肺。 老爷子道,“我已经派人去湘西,仔细打探白春年的情况。我们会继续在京城查找白春年的线索,也会给京兆府提个醒,让他们暗中查一查。” 江意惜又问,“那辆车和马有特别之处吗?” 老爷子道,“只看出车辆出自富裕人家,当然,家里不富裕也买不起马。作桉人很小心,这种容易落入别人手中的东西,不会有多的特征。” 说完该说的,老爷子去了多日未去的暖房。 江意惜又问了江洵一些日常琐事,让他回府发奋。 江意惜松了一口气。那件事有了线索,总会查到。郑府把心思用在这上面,近段时间便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江洵的母亲吧? 晚上孟东山回来送信,孟辞墨年后才能回来。孟辞墨是二十二那天出京公干的,说好年前回来,又推到了年后。 江意惜失望又无奈。 孟辞墨连年假都贡献出来,应该不止是公干,还有更重要的事。对孟家而言,最重要的事当然是私下为皇上或平王办事了。若是家务事,在外跑腿的都是孟辞阅。 大年二十九上午,孟老国公被皇上招进宫。 晚上回来,喜形于色。 他对季嬷嬷说道,“把水珠叫来福安堂,多做几个好菜,我和儿孙们喝个痛快。” 老太太和一众儿孙难得看到老爷子这么高兴。 孟照安问道,“太祖父这么高兴,是陛下给你封大红包了吗?” 在他想来,过年得大红包是最开心的事。 他的话逗笑了众人。 老爷子的笑声尤为响亮,“比大红包还好。” 孟辞令猜测,“是赏了祖父玉如意?” 如今的孟辞令在孟家已经很放得开了。 老爷子摇头,“不对,继续猜。” 孟照存大声道,“一定是升官。”又大声吼道,“太祖祖升官了,太祖祖升官了。” 老太太笑道,“小猴儿,太祖祖已经是正一品太师,升无可升了。” 倒是能升,正一品的首辅……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老爷子捋捋白胡子,冲孟照存笑道,“存存猜对了,的确有人升官,不过不是太祖祖。太祖祖老了,要在家里享福。” 孟辞阅急道,“是谁?” 老爷子卖了个关子,“等年后圣旨下达,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暗自猜测着。 是成国公?不可能。皇上不待见,老爷子也不待见。 是二老爷?不太可能。二老爷哪怕能升一级也不会是特别重要岗位,不会让老爷子如此高兴。 是孟辞阅、孟辞晏?更不可能。他们这个品级,再升能升到哪儿去,不会让老爷子兴奋如此。 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孟辞墨,去的地方绝对是能影响孟家将来走势,在皇上心中占一定地位的。 孟辞晏忍不住问道,“是大哥高升了?” 老爷子没接他的茬,向乳娘怀里的孟音儿伸出手。 “音儿想太祖祖了吧,太祖祖也想你。” 众人了然,是孟辞墨要升官了,不知会在哪里任职。 成国公看出老爷子不想回答应,还是问道,“是升任五团营副统领?” 老爷子答应非所问,对孟辞阅说道,“年后你就去五团营历练。” 勋贵子弟在御林军干几年,大多会调去其它军营,都会升官。 孟辞阅起身躬身应是。 所有人都知道,孟辞阅即使官升几级,老爷子刚才指的升官也不会是他。 江意惜想起孟辞墨曾经跟她提过一句,平王一直希望他能去御林军任职…… 老爷子说了升官。孟辞墨现在是三品,若是升官,应该是从二品。那么,他最有可能升为御林军的上将军。 御林军最高长官就是上将军。负责保卫皇宫和皇上出行安全,归皇上直接执掌,非皇上心腹不能胜任。 若是这样,就太好了。这是皇上对孟家祖孙的信任,也表明对平王没有了芥蒂。衙门就在京城,没有大事能天天回家。 这是男人们经过激烈博弈,才有的结果。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最后一面 大年初一,江意惜和老太太、刘氏一起进宫给太后娘娘拜年,刘氏带了牛绣。 老爷子和成国公则是带着孟辞宴和孟辞令进宫给皇上拜年。 三个房头都有人进宫露脸,皆大欢喜。 太后娘娘拉着江意惜的手说了几句话。虽然说的是李珍宝,也表明太后娘娘对孟家女卷的格外恩宠。 赵淑妃和曲德妃等几个受宠的妃子和公主也在场,分坐太后两边。 曲德妃拉着江意惜的手说了几句话,又拉着牛绣的手夸了几句,还脱下一只镯子给牛绣套上。 似乎岁月没有在曲德妃脸上留下风霜,依然清丽脱俗,看着只有三十岁出头,把一众妃子和在场女卷都比了下去。 她笑靥如花,声音柔柔的。 “本宫听汤氏说,绣儿清秀可人,性子温婉,针钱活儿也极好……” 汤氏是平王妃。 刘氏笑弯了眼。曲德妃如此夸奖牛绣,即有她父亲刘总兵的面子,也有孟辞墨的情分。 一个声音传来,“哼,高得像骆驼,哪里清秀了。” 坐在赵贵妃身旁的是升平公主李喜,挺着大肚子,臭嘴一如既往。 刘氏的笑声一噎,牛绣涨红了脸,曲德妃眉毛皱紧了瞪着升平。 赵淑妃忙笑道,“升平跟你说笑呢。她怀孕长胖了,看到杨柳小腰的漂亮姑娘就要调侃几句。”又侧头嗔怪着升平,“都要当娘的人了,还高一句低一句的。小姑娘面浅,这种玩笑话跟你那几个姐妹说去。” 既解了牛绣的窘迫,又圆了升平的无礼。 赵淑妃即使恨毒了曲德妃和平王,当面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何况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还有这么多朝臣家女卷在场。 升平公主被惯坏了,是个直来直去的棒槌。连李珍宝都敢怼,牛绣这个伪国公府姑娘更不在话下。 太后娘娘先是皱紧眉头,听了赵淑妃的话才没发脾气。她抬头看了眼个子比一般人高一截,眉目清秀还带着稚气的小姑娘,笑着招手让她过来。 “过来哀家仔细瞧瞧。” 牛绣走过去,太后拉着她的手上下看着,手腕处的珠子若隐若现。 江意惜笑道,“绣妹妹这串珠子,还是珍宝郡主送的。” 太后娘娘笑容更深,说道,“是个漂亮妮子,长得好,身段好,虽然高了些,也不是高得离谱。” 太后娘娘一定性,众人都跟着夸起来。 几人出宫上了马车,刘氏的脸色才阴下来。她搂着牛绣说,“绣儿不气,等到那个人倒台,看我不抽那个贱人的嘴。” 老太太和江意惜一辆车。 老太太比较满意今天刘氏和牛绣的表现。 “刘氏还没蠢到给皇家人撂脸子,我吓得汗都出来了。嗯,老公爷会挑人儿。” 江意惜暗道,刘氏可一点不蠢。 她笑道,“大太太虽然脾气火爆,心里有数得紧。” 孟辞墨是在正月十二回来的。 他下晌回府,一直在前院同老公爷秘谈,亥时末才回浮生居。 江意惜一直等在侧屋。听闻他回来,赶紧让人去热饭菜,她亲自服侍孟辞墨洗头。 沐浴完,孟辞墨脸色酡红走出来。 把下人打发下去,江意惜给他斟满酒,孟辞墨又给江意惜斟上半杯,笑道,“陪我喝一点。” 他说了外出目的。 他去了荆州,拿到户部顾侍郎和荆州都指挥使联手贪墨军粮一事的证据。这事平王的人早在秘密调查,这次孟辞墨是去找那里的副指挥使,经过劝导利诱,副指挥使倒戈。 这事若查实,顾侍郎和陈指挥使必会脑袋搬家。 顾侍郎是英王的岳丈,陈指挥使是英王一党的一把尖刀。 把这两人拉下马,英王一党将遭受重创。 这倒是个大好消息。 江意惜又说了老爷子说的升官的话。 孟辞墨笑道,“不错,皇上会封我当御林军上将军,圣旨过两天就会下。” 江意惜笑得眉飞色舞,主动送上一个香吻。 她想撤回来时,脸被孟辞墨拎捧住,嘴里的酒缓缓流入另一张红润小嘴。 酒香醇厚,让人沉醉。 两人也无心喝酒了,急急去了卧房,一夜旖旎。 次日,孟辞墨交给江意惜三个匣子,“这匣子是你的,这两匣子是存存和音儿的。” 江意惜是两支玉簪,凋工精湛,质地上乘。是他在荆州买的。 存存是两块挂件和两尊小摆件,音儿是两支小玉簪,两支小珠簪,两尊价值不菲的小玉摆件。 孩子的礼物中有几样东西极其珍贵,江意惜直觉不是孟辞墨送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孟辞墨。 孟辞墨只得坦白,“有几样是吉叔送的。他知道你不会要他的东西,只送了孩子。这是过年的礼物,收了吧。我跟他说了,只此一次,以后不会再帮忙。” 两天后,孟辞墨被皇上派人从五团营招进宫,封为御林军上将军。 同时,孟辞阅的调令也下达,去五团营任都司。 郑家也有两件喜事,郑玉接孟辞墨的班,升为参将。他老爹官升一级,当了西大营统领。 有喜事的还有江家,江三老爷提为游击将军。 顾侍郎已被关进大理寺大牢,又派人去捉拿陈指挥使。 平王一党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为了避嫌,孟郑两家都没请客,反倒是官不大的江家小范围请了客。 只请了些亲戚和玩得好的朋友,孟辞墨专门让人送信,不要请郑家。不是避郑婷婷,是不要太惹眼。 正月十六,没有早朝,孟辞墨正式去御林军衙门应卯。 御林军衙门比别的衙门早点卯半个时辰,为卯时初。成国公府离皇宫不远,他寅时末出门即可。 江意惜看着匆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心中溢满甜蜜。 能天天送夫君上衙,也是一种幸福。 正月底,江意惜还沉浸在喜悦中,妙点来了。 她神色憔悴,眼睛红肿。 江意惜惊道,“珍宝出事了?” 妙点眼里又盛满泪花,“郡主已经闭过气两天,不知活不活得过来。雍王爷请大奶奶去一趟,或许是见我家郡主最后一面了。” 说完,妙点哭出了声。 第三百四十五章 镇魂 江意惜惊道,“愚和大师去了吗?” 妙点哭道,“已经去了两天了,还没救过来。大师说成败只此一次,若郡主醒不过来,就彻底没了。” 愚和大师都这么说,江意惜唬得魂飞魄散。 虽然前世李珍宝的病彻底好了,但这一世有许多事跟前世不一样。 江意惜起身,对水灵和水草说道,“你们跟我去昭明庵,水萍去跟老公爷和老太太告个假。” 没带吴嬷嬷去,自己不知道要在那里呆几天,让吴嬷嬷在家帮着看那两个孩子。 江意惜抱起花花,要把它带去。小东西来这里是冲着李珍宝而来的,关键时候能帮上忙也不一定。 此时是午时初,又让人多拿些点心在车上充饥。 孟照存见娘亲匆匆走了没带自己,哭着撵出屋,被乳娘抱住。存存一哭,音儿跟着哭。 两串尖利的哭声越甩越远,江意惜的心情更加沉重。 马车一路狂奔,颠得江意惜想吐。她掀开帘子,让冷风吹进来。 天气渐暖,有些树木已经抽出新绿。 她默念着,希望就在眼前,小珍宝一定要坚持住啊…… 来到昭明庵已是下晌未时末。 昭明庵跟平时不一样,庵里庵外站了许多穿戎装的军人,没有香客,几乎所有尼姑都坐在殿里念经。 她们念的是地藏经。 钟声深沉,梵音肃穆,让江意惜的心沉静下来。 一进小院,就看见院子里摆了许多火盆,火盆里的炭雄雄燃烧着。即使江意惜不懂,也看得出这是摆的阵法。墙上、门上、窗上贴满了黄色咒符。 屋里传来许多和尚的念经声,念的也是“地藏经”。 声音洪亮,抑扬顿错,充满了慈悲。 与其说愚和大师在治病,不如说他是在镇魂,防止李珍宝魂飞魄散。 江意惜驻足望向那扇小窗,里面的李珍宝已到了生死关头。 妙点催促道,“女施主这边请。” 江意惜把怀里的花花交给水灵,走进东厢,下人们去西厢。 东厢里,不仅雍王、雍王妃、李凯、崔文君、李奇,及雍王的另几个儿子、孙子在,赵淑妃、文王夫妇、平王夫妇、英王夫妇等皇子及十几个宗亲和郑玉也在,挤满了东厢三间屋。 这个关键时候,皇上把能左右逢源的赵淑妃派来了,而不是派跟李珍宝关系更好一些的曲德妃。 听妙点说,李珍宝病重的事只告诉了皇上,没敢告诉太后。皇上六个儿子来了四个,太子不在京城,剩下一个必须留京。皇上的儿子,不允许同一时间全部出京。 雍王瘦多了,神色憔悴,衣裳皱巴巴的,眼睛和鼻子通红。 江意惜先走至雍王面前,屈膝施了礼,哽咽道,“王爷……” 她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么,之前的安慰太多了。祝福么,该说的祝福都说了。 说什么都没有用,唯有等。 看到泪痕犹存的江意惜,雍王抖了抖嘴唇,说道,“不知下一刻是黎明破晓,还是跌入无尽黑暗。我的宝儿,活了多少年,就受了多少年的苦……我对不起她,把她带到这个世上来受苦。也对不起她生母,我答应她要好好待宝儿……” 说着,又流出泪来。 江意惜流泪了,屋里的女人和李奇哭了,男人们也红着眼睛叹着气。 江意惜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王爷,珍宝知道你对她的好,她也舍不得离开你。” 听了这话,雍王掩面而泣,哭得像个孩子。 赵淑妃走过来,擦干眼泪说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珍宝有大福气……” 她知道这是废话,心里也希望这是废话。李珍宝跟江氏的关系好,她的态度直接影响太后,赵淑妃巴不得那个丑丫头快点死。 李凯过来把雍王扶去罗汉床上坐下。 之后,得到消息的宗亲及跟雍王府关系亲近的人家陆续来了,包括郑璟和郑婷婷、赵秋月等。 东厢装不下,又带去西厢。 这个待遇,别说宗亲,就是皇子和皇上的亲兄弟也不一定能有。李珍宝如此,可看她有多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宠爱。 酉时末,天已经黑透,外面的诵经声依然洪亮没有停顿。 除了雍王府一家人,其他人必须走了。此刻进不了京,他们只能住去庵堂舍房及驿站。 郑婷婷、赵秋月几个姑娘和小媳妇不想住庵堂和驿站,就跟江意惜说好,借住扈庄。 江意惜让水萍把那几人带过去。 按理,江意惜和郑玉都不能歇在这里。 但李珍宝不知挺不挺得过今夜,他们都不想走,雍王也不愿意让他们走。 雍王妃来劝雍王,“王爷,您已经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没有合眼了。您这样,宝儿知道是会心疼的。” 雍王摇摇头,无力地望着窗户发呆。 斋饭端进来,厅屋摆了两桌,北屋和南屋各摆一端。 厅屋的斋饭是给男人吃的,北屋是王妃和几个儿媳妇、孙子吃,南屋是崔文君和江意惜、李奇吃。这样分配不止是吃斋,夜里歇息也是这样。 这里没有床只有榻,女人们挤一挤可以在榻上歇歇。厅屋里的男人,除了雍王歇在罗汉床上,其他男人只能趴在桌上打盹。 庵里有舍房,这些人都不去。有些人是真心不想离开这里,有些人是不敢离开。 这时,一声猫叫响起,花花熘了进来。 下人的斋饭没有主子的好,它过来吃好吃的。 江意惜用一个大盘装了花花喜欢的素食放在高几上,它蹲下香喷喷地吃起来。 雍王和郑玉依然没有动快子,其他人都吃了一点。 江意惜也吃了半碗饭。不是她没心没肺,而是她心底还有一丝希望。万一李珍宝醒来,自己饿晕过去咋办。 夜深了,崔文君和李奇倚在榻上睡着了,这几天他们都没歇息好。 江意惜头脑混沌,睡不着,走去窗边打开一扇小窗。 火盆里的火依然烧得旺,把院子照得透亮。诵经声在静谧的夜里响彻云霄,即使有恶鬼,也不敢来勾李珍宝的魂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脱险 夜空澄澈,没有一丝浮云,那勾像船一样的下弦月异常明亮。 透过茫茫夜色和清辉,江意惜似乎看到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张白色小床,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姑娘。几个穿白色长衣的人围绕着她忙碌,还一个穿着奇异衣裳的男人在一旁焦急地望着她…… 江意惜吓得眨了眨眼睛,那一幕一下消失了,只有眼前的火盆及天上的弦月。 想到刚才那一幕,哪怕躺着的那个姑娘跟李珍宝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江意惜还是肯定她就是李珍宝的前世。 这是不是说,李珍宝在那里也是命悬一线,大夫正在抢救? 两边都在争抢她。谁输谁赢,在此一“战”。 江意惜觉得,不管哪一边赢了都好,李珍宝就不用再遭罪了。 这时,上房里突然跑出一个和尚。江意惜认识,是老和尚的七弟子戒七。 他跑到东厢房门口大声说道,“雍王爷,快,贫僧师父有请。” 声音急促,透着悲凉。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叫清醒过来。 雍王奔出屋问,“宝儿不行了?” 戒七道,“还有一口气,你快去。” 感觉是临终告别。 “我的宝儿……” 雍王趔趄着跑去正房,李凯和郑玉也跟过去。 守门的人只让雍王进去,把李凯和郑玉赶了回来。 李凯抹了一把眼泪,郑玉眼睛通红。 大概一刻钟后,戒七又跑来东厢。 李凯问道,“我妹妹怎么样了?” 戒七道,“只剩最后一线生机了。若是不行,就……唉!”他摇摇头,又道,“贫僧师傅请江施主带着那只叫花花的猫过去一趟。” “妹妹……” 李凯身子晃了晃,被李三公子扶住。 郑玉说道,“猫能镇邪,快让孟大嫂带花花过去。” 他已经看出,李珍宝的病不止身体不好那么简单,还伴随着魂魄不稳。 江意惜已经听到戒七的话,她抱起花花走出门。 李家兄弟和郑玉都向江意惜怀里的花花抱了抱拳。 李凯道,“花花,若你能让我妹妹活过来,我定送你大礼。” 江意惜抱着花花进了上房,上房厅屋和西侧屋、西屋里坐满了和尚,足有上百人。他们都闭着眼睛,双手合什,反复诵着“地藏经”。 屋里的声音更加震耳欲聋。 走过厅屋,进入东侧屋,屋里到处贴着“符”,坐着寂苍主持和几个尼姑,她们闭着眼睛在念经。 戒七推开东屋门,给江意惜比了个“请”的动作。 江意惜紧紧抱着花花走进去。 戒七把门关上,坐在靠门的一个蒲团上。 屋里,穿着素衣的李珍宝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如死了一般。雍王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眼泪巴巴地看着她。 屋里各处贴满了“符”,地下燃着一排排蜡烛。愚和大师盘腿坐在蜡烛正中,一手合什,一手不停转着佛珠,朝李珍宝方向闭目诵经。 江意惜踩着蜡烛之间的缝隙走至愚和大师的身边。 轻声唤道,“大师。” 愚和大师没睁眼睛,指了指一旁的一个蒲团,只说了两个字,“坐下。” 江意惜盘腿坐下,把花花放在腿上。 江意惜闭上眼睛,极其虔诚地诵起了“地藏经”。 大概两刻多钟后,花花越来越急躁,不停地用四肢挠着,江意惜的裙子和衣裳被它抓出一条条口子。 突然,花花一跃而起跳上李珍宝的床,围着她转了一圈。花花又环视屋里一圈,跳上供菩萨的高几,跳上房梁,跳去窗台……像疯了一样在屋里跳了一圈,又蹲去李珍宝身边,边用舌头舔她,边冲她喵喵叫着。 江意惜听不懂在花花说什么,但肯定它不是简单纯的猫叫。 老和尚的念经声更加急促,手中的佛珠也转得更快。 江意惜跟紧他的速度念。 雍王知道愚和大师让江意惜和花花进来肯定有用意,没有喝止那只猫,只是惊恐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蜡烛“倏”地全部熄灭。 即使江意惜闭着眼睛,也感觉到眼前一下黑暗下来。 听到老和尚停止诵经,江意惜睁开眼睛。 蜡烛全灭了,外面的月光透进来,能隐隐看到屋里的一点轮廓,只有那两颗圆滚滚的黄色“琉璃”异常明亮。 “爸爸,再见。” 哪怕这个声音极小,外面的诵经声很大,江意惜还是听见那个独特的声音,属于李珍宝的声音。 江意惜激动难耐,轻唤出声,“珍宝。” 雍王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大哭道,“宝儿,珍宝儿,你总算活过来了,呜呜呜……” 花花喵喵叫了几声,“李珍宝活过来了,李珍宝活过来了。” “阿弥陀佛,知幻即离,离幻即觉……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有果……该放的放下,该离的离开。”愚和大师双手合什说道。 戒七起身点燃几根蜡烛,屋里瞬间明亮起来。 雍王看到李珍宝依然闭着眼睛没清醒,急道,“大师,宝儿怎么还未醒?” 愚和大师站起身走去床边给李珍宝诊脉。 雍王和江意惜都紧张地看着他,害怕刚才李珍宝说话是幻觉。 片刻后,愚和大师收回手,脸上有了笑意。说道,“阿弥陀佛。节食小施主脱险了,让寂苍主持来给她药浴、施针,明日一早就会醒来。” 雍王和江意惜都喜极而泣。 雍王给愚和大师深深一躬,“感谢老神仙,您给了珍宝第二次生命。” 江意惜也深深一躬。 愚和大师说道,“阿弥陀佛,老纳与节食小施主有机缘。该受的苦她都受过了,此后将一生顺遂,大福大贵。”他又指了指蹲在一旁的花花,“此猫跟节食有也机缘,要善待于它。” 戒七已经把寂苍主持请进来。 愚和大师跟她交待几句,屋里只留下寂苍和柴嬷嬷,其他人都走了出去。 雍王道,“这几天,辛苦大师和各位师父,请过去用斋。” 王府长史官和昭明庵知客尼过来,请他们去用斋和歇息。 雍王还要相陪,愚和大师摆手制止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天亮了 听说李珍宝脱险的消息,众人都欢呼出声。 雍王终于感到饿意,像要虚脱一样。 “去弄点斋饭来,本王饿了。” 这几天,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吃了饭,只有雍王、李凯、郑玉三人几乎滴米未尽。 斋饭一直备着,下人赶紧端上来。 众人不敢多问雍王,都围着江意惜问。 江意惜不好细说,只说她同愚和大师一起坐着念经,突然蜡烛熄灭,李珍宝就脱险了…… 雍王和江意惜都默契地不提花花那一系列反常举动。 李奇高兴得一跳老高,崔文君也是喜极而泣,其他人都喜笑颜开。 只是这些人里,有人是真高兴,有人是装样子。 雍王妃暗自气恼。 李珍宝厉害霸道,王爷又无底限娇惯,她将来长住王府,自己和小七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最关键的是,李珍宝跟江氏关系好得像亲姐妹,自是站在平王一队。而自己跟赵淑妃有所承诺,等李珍宝一死,就劝戒王爷偏向英王。将来英王成就大事,想办法干掉李凯让小七承爵…… 谁想到要死透了的死丫头居然活了过来。 上房东屋里,寂苍主持给李珍宝施完针,柴嬷嬷就把她的衣裳脱了,抱进浴桶。 令柴嬷嬷惊讶的是,李珍宝并未清醒,却一直流着泪。 她心疼道,“寂苍主持,节食小师父看似很难受,需不需要喂止痛汤药?” 寂苍主持摇摇头,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皆是命也……” 她低声念起了经。 一刻多钟后,李珍宝便没有再落泪了。 柴嬷嬷喜道,“节食小师父有感知,收泪了。” 雍王走到院子里,凝视着东边天空,盼望着黎明快些到来。 除了几个孩子,东厢屋里的人都跟了出来,齐齐望向东方。 万籁俱寂,只有几颗寒星在闪耀。 天渐渐破晓,晨曦初照,大地似笼罩着一层薄纱。突然,一声鸟鸣划破了寂静,接着是几声鸟鸣。 再接着,朝霞满天,旭日喷薄而出,从山尖升起来。 天亮了。 雍王抑制住激动,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望向上房那扇小窗。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望过去。 他们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只有树上的鸟儿叫得欢。 被江意惜抱着的花花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气氛,跳下地,又爬上屋顶,看着那群傻兮兮的人。 都说了李珍宝死不了,他们还这么紧张。 花花喵喵叫了几声,只有江意惜听懂了。 “我去山里玩三天。” 江意惜不敢跟它说话,眼睁睁看着它跳去房子的另一边。 不久,屋里似乎有了动静。 突然,一个声音传出来,“郡主醒了……” 一直含在雍王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下来。 他冲去上房门前,伸出手想敲门,又屋成拳头放下。 不能急,要等闺女穿好衣裳,再吃点东西喝点水。 众人又跟着他涌到门口站下。 一刻多钟后,一位尼姑打开门,堵住想一涌而进的人群。 “阿弥陀佛,贫尼师父说,不能惊扰节食小师父,只能进去两至三人。” 雍王回头,第一个指了李凯,第二个指向郑玉,又想起他是外男不能进卧房,改指江意惜。 “你们两人跟我进去。” 李奇见祖父带江姨进去都没带自己进去,一下哭起来。 崔文君赶紧哄道,“小姑姑病才大好,你该高兴啊。”见他还闭着眼睛哭,又吓唬道,“你这么哭,小心你爹打你。” 李奇才吓得闭了嘴。 李珍宝盘腿坐在床上。她极瘦,脸色蜡黄,嘴唇苍白,但眼睛明亮,如同窗外的晨光。 雍王几步冲上前,搂住李珍宝说道,“宝儿,我的闺女,你要把父王吓死啊。” 李珍宝双手搂住雍王的脖子,埋在他怀里哭起来。 抽抽噎噎道,“爹爹,爸爸,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舍不得你……以后我会听话,好好孝顺你,再不惹你生气……” 李珍宝的甜言蜜语令雍王感动极了,搂着闺女痛哭流涕。他一辈子的眼泪,几乎为这个闺女流干了。 除了寂苍主持,屋里的人都流泪了。 江意惜知道,李珍宝的话不止是说给雍王听,也是说给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听。 哭声传去屋外,外面的压抑气氛终于没有了,众人才敢大声说笑。 李凯过去劝道,“父王,妹妹大病初愈,不能让她太伤神。” 雍王听了才收泪,又起身给寂苍作揖道了谢,坐在床边不错眼地看着闺女。 李凯笑道,“妹妹,你终于脱险了。愚和大师说,你四月就能还俗了。” 江意惜也笑道,“大师还说你会一生顺遂,大福大贵。” 李珍宝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哀后又盛满喜色,她永远离开那个爸爸了。也好,她解脱了,那边的爸爸也解脱了。从此,她在这个世界生活,陪伴这边的父亲。 她双手合什默念道,“爸爸,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幸福过完下半生。阿弥陀佛……” 李珍宝睁开眼睛,伸手拉着李凯和江意惜的袖子撒了撒娇。 雍王见了,赶紧把李珍宝拉李凯的手拿过来,环住自己胳膊。 稍后,寂苍主持提醒道,“各位施主请出去吧,节食小师父要歇息,还要吃斋。” 雍王几人只得出来。 天上的朝霞已经退去,蓝天澄澈的如刚洗过一般,旭日没有刚才红艳,光芒刺得人不敢直视。 今天格外温暖,已经有了春的气息。 院子里,不仅雍王府的在,昨天来的人也都来了。听说李珍宝脱险,个个喜笑颜开。 恭喜过后,众人纷纷告辞回京。 雍王让李凯跟着一起回京,感谢皇上对珍宝的厚爱。另外拿两万两银票,一万两捐给愚和大师所在的报国寺,一万两捐给昭明庵。再准备两份厚礼,一份送给江意惜,一份送给花花。 雍王又意示想离开的江意惜和郑玉留下。 等到众人走后,雍王抱拳感谢了江意惜和花花对李珍宝的帮助,以及郑玉对李珍宝的鼓励。 又对江意惜说道,“孟少夫人家有老小,本王不能多留你,等到珍宝能再见人了,再请你来陪她玩。”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举三得 雍王的目光又转向郑玉,眼里有满意和赏识。 “郑将军下晌再回军吧,晌午时你陪本王去外面喝两盅。” 郑玉受宠若惊,王爷这么亲民了。 江意惜暗道,小珍宝经此一劫,郑玉应该看出自己对珍宝的心意,他这个乘龙快婿也得到老丈人的默认和赏识了。 真是一举三得。 小珍宝的追夫大业,似乎没有那么艰难。 江意惜回京。路过扈庄时,停下叮嘱吴大伯,花花回来赶紧送回京。 愚和大师用阵法和念经救回了李珍宝,等到春天病情稳定就能还俗回家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京城传开。 愚和大师被传得更神了。 江意惜回府,成国公府的人正在议论这件事。 此时已经下晌申时,她饿坏了。昨天没有好好吃饭,今天早上和中午也没好好吃。 一回浮生居就对吴嬷嬷说道,“嬷嬷,我又饿又冷,快弄吃的过来。” 锅里一直煨着猪肚鸡汤,吴嬷嬷赶紧盛了一碗让丫头端去上房,她又亲自揉面做面条。 江意惜不在家,老爷子便把水珠叫去福安堂做饭。 江意惜曾经表示把水珠调去福安堂小厨房。 老爷子没同意,“无需,我去看存存和音儿,也要在浮生居吃饭。” 孟照存和孟音儿都在福安堂,江意惜吃过饭后就去了福安堂。 在家的主子都齐聚在那里,等着听李珍宝的消息。 孟岚最先问,“大嫂,听说李珍宝是被愚和大师念经念活的?” 孟霜又道,“是啊,还有说是用阵法救活的。” 孟照存的大哭声,“娘亲,你不稀罕我和妹妹了。” 小家伙不到两岁,口齿清晰的像三、四岁的孩子。 孟音儿被老爷子抱着,两只手伸向江意惜大哭着,涕泪皆下。 江意惜只得拖着一个抱着一个哄,众人耐着性子等他们娘仨磨叽。 终于把两个孩子哄得不哭了,江意惜才笑道,“是,摆了阵法,报国寺去了两百多个和尚,加上昭明庵的尼姑,他们轮换着念了三天三夜的经。那几天几夜,愚和大师和寂苍主持不眠不休,珍宝才得以活过来。” 牛绣又问,“珍宝郡主得的什么病,念经就念回来了?” 江意惜笑道,“珍宝病久了,造成魂魄不稳,阵摆和念经应该是因魂。魂魄稳了,再继续治病。” 众人唏嘘不已。都夸愚和大师和寂苍主持佛法精深,李珍宝运气好,魂儿都要没了,又被他们念回来…… 老爷子又问,“我听说你和花花也帮忙了?” 江意惜笑,“大师曾经说过我有大福气,让我去珍宝面前跟着一起念经。” 孟二夫人道,“辞墨媳妇有大福气,总不能花花也有大福气吧。” 老太太懂行道,“都说猫能镇邪,好在辞墨媳妇把花花带去了。否则,大晚上的哪里去捉猫。” 前天,老太太听说江意惜把花花带去昭明庵,还有些埋怨,哪里有看病人还带猫的道理。没成想,还带对了。 众人又问都有谁去了,李珍宝好了以后说了些什么…… 江意惜一一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晚上孟辞墨回来,说了皇上因为李珍宝病好的事龙心大悦。在他想来,晋宁朝有愚和大师这样的高僧护佑,会更加繁荣富强。 次日,李凯亲自带着两大箱子来送礼。 听说花花不在,又带了一口大箱子回去,说一定要把礼物交到花花手里。 二月初一,江间惜刚吃完早饭,就觉得胸闷,感觉光珠外的水雾越来越厚。 这是花花哭了,它已经许久没有哭得这么伤心了。 江意惜的心一下提起来,怕它在山里出事。 她让吴大贵赶紧去一趟庄子,看花花回来没有。 午时,吴大贵和抱着花花的吴大伯一起来到浮生居。他们半路遇上,一起回来了。 花花的眼睛肿成一条缝。 它一看到江意惜,就跳进她怀里张嘴嚎起来,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江意惜问道,“怎么回事,谁惹它了?” 吴大伯道,“是一个不认识的和尚。太气人了,他来庄子里化缘,却说花花丑得紧,比他还丑。那个和尚,唉,又丑又凶,花花就难过了。” 不用说,一定是愚和大师又想要眼泪水了,故意让人去气它。至于那个又丑又凶的和尚,八成是戒十。让他单独完成这种任务,老和尚应该非常放心他了。 江意惜顺着花花的毛嗔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说你丑你又不是真的丑,干嘛那么难过。他那么说你,兴许看你长得太好,是猫猫中最漂亮的,故意气你。” 她不敢说是愚和大师故意派人刺激它。小东西记仇,怕下次见到老和尚骂他。 “真的吗?”花花抽噎着问。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花花才止了哭,小脑袋在江意惜的怀中蹭了蹭,把眼泪蹭干。 孟照存许久没见到花花了,拖着它玩。 江意惜回到卧房把门关上,取出光珠,刮了小半筒眼睛水出来。 暗道,老和尚有时候够损的。 二月初九,文科会试开始。 江意惜祝福扈季文和曲修能高中的同时,更加紧张江洵。 二月十九,武科会试开始。 虽然文科会试比武科会试提前十天,但文科会试参加人数众多,审卷又要复杂得多,放榜时间是一个月以后,也就是三月底。 而武科会试相反在三月初放榜。 会试后的第三日,江洵来到成国公府。老国公听了,觉得他考中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排名不会太靠前。 江洵已经尽力了,哪怕考不上也不想继续考,而是会投军。 京武堂的生员,即使没考上武秀才,进军营也能当官。像他这种武举人,许多军营都会抢着要。 老爷子满意地看着江洵,还差四个月才满十七岁,考成这样非常不易了。 江洵笑道,“先生也说我考中的希望大,但名次不会靠前。” 晌午,一老一少及曲修、扈季文一起去了浮生堂。 江意惜已经听说江洵来了,亲自去小厨房做了几个菜。 第三百四十九章 如意郎君 四人喝完酒,老国公和曲修、扈季文去了外院。 江洵直接去了上房找姐姐。 江意惜看着孟音儿睡着,才出了西厢。 如今的西厢房已经给了孟音儿,花花住去上房的西屋。 江意惜一进厅屋,就看江洵冲她笑,笑得特别甜。 是的,甜。 江意惜笑道,“看你笑的,跟姑娘家一样。” 江洵的脸一红,摸了摸后脑勺,欲言又止。 吴嬷嬷看出他们姐弟要说悄悄话,就亲自给他们沏上茶,带着丫头退下去。 江洵才走到江意惜面前说道,“姐,孟祖父和先生都预测我能中,我也觉得能中。等到殿试,我争取考得更好。到时候,姐要帮帮我……” 他的脸更红,很羞涩,殷殷地看着江意惜。 江意惜知道他要求自己什么。他知道江家家势低,想考中进士,想给郑婷婷最好的,想让郑家看到他的好。怕这些还不够,想让姐姐,甚至孟辞墨或老国公,帮他去郑家说说好话。 看着江洵期待的眼神,江意惜的心都痛起来。 她不知道若江洵知道那件事会如何。但是,现在不是告诉他扈氏和郑吉关系的时候,江洵有可能中武贡士,这是要参加殿试的。只得再等等,他考完殿试后再说。 江意惜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已经比她高大半个头了,英武清俊,如旭日一样充满朝气。性格也好,开朗,自律,讨人喜欢…… 若自己是别家姑娘,也会喜欢上他。 江意惜的鼻子有些酸涩,自己发誓要给这个弟弟最好的,可弟弟认为最好的,她却给不了。 江意惜上前两步,把江洵垂下的一绺头发挂去耳后,顺带在他的脸上滑过,再捏捏。 江洵的眼睛都笑弯了,“姐。” 江意惜拉着他坐下,“有些事,考完殿试以后再说。”又把话扯去别处,“江意言终于嫁了个如意郎中,很高兴吧?” 江意言这个月十八就出嫁了。 江意惜没去,托病让人送了礼。江洵十九要参加会试,一直在屋里用功,只吃了喜宴,也没见她。 江洵不屑道,“听说江意言回娘家的时候,哭着大骂你和我不给她脸面。哼,就冲她害姐那么多次,即使我不参加会试也不会去送亲。” 江意惜都不愿意搭理那个死丫头。不是她记仇,小姑娘之间的小矛盾就算了,实在是江意言跟着周氏做了许多害人的坏事。 前世听江洵跟她说,江意言嫁进祁府不到一个月,两人就开始打架。有一次江意言被打得鼻青脸肿,派丫头回来通知娘家。周氏气愤不已,带着人跑去祁府大哭大闹。 后来祁侯爷帮江晋找了一个缺儿,江晋正式入仕。江家拿人手短,再也不敢硬气,祁安白打江意言也没了顾忌。 江意言不敢对打,但多嘴的毛病始终改不了。她只要说了不中听的话,祁安白就打。 江意言每次回娘家身上都有伤,哭着想合离,老太太和江伯爷、周氏都不同意…… 江意惜死了她还没死。不过,江意惜肯定前世她不会长寿,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气死。 这一世江家有了成国公府这门姻亲,江晋也不需要祁家帮忙入仕,不知祁安白会不会像前世那样打她。 两人正说着,丫头领着一个挎着一篮子红鸡蛋的婆子进来。 是兰嬷嬷,江意柔的陪房。 江意惜想到江意柔的预产期是这几天。笑问,“四妹生了?” 兰嬷嬷屈膝笑道,“是,今天辰时末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我家老爷夫人请二姑奶奶一家后日去吃哥儿的洗三宴。” 说着,把手里的红鸡蛋奉上。 小丫头接过篮子放在八仙桌上。 江意惜和江洵都连连恭喜,保证后日一定去。 两日后,江意惜带着孟岚、孟霜、牛绣、黄馨去参加江意柔儿子的洗三宴。 在正院跟刘夫人寒喧几句后,让几个小姑娘跟王家姑娘玩,江意惜去了江意柔的院子。 卧房里,江三夫人和江大夫人、江意珊都在。江意柔躺在床上,比之前胖多了,脸上洋溢着幸福。 江三夫人笑眯了眼,闺女头胎得男,底气是足足的了。 孩子取名王之源,长得像江意柔多些,非常漂亮。小家伙静静地望着江意惜,张嘴吐了个奶泡泡,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江意惜爱死了,抱着夸奖道,“好俊俏的哥儿,四妹妹有福气。” 水萍奉上一个锦盒,这是江意惜送孩子的见面礼。 江意柔又问,“二姐夫来了吗?” 江意惜笑道,“他忙,会从衙门直接来吃洗三宴。” 江意柔和三夫人听说“他忙”,以为不会来,又听能来吃洗三宴,都欢喜起来。孟辞墨不仅是江意柔夫妇的大媒,还是这个家最尊贵的客人。 几人说说笑笑,门口的丫头禀报道,“三姑奶奶来了。” 几人都闭了嘴,三夫人的眼里充满了戒备,生怕江意言找事。 江意柔皱眉,家里并未请她。 江意言穿戴得极其富贵华丽,玫红撒花挑金云锦褙子,头戴嵌玉衔珠凤头赤金钗及两支金步摇,赤金菊花掩鬓,妆容浓厚。 大夫人和江意惜没支声,也没起身。 江意珊起身笑道,“三姐姐。” 江意柔是主人,坐直身子笑道,“三姐来了,请坐。” 三夫人脸上堆满笑说道,“言丫头找了个如意郎君,啧啧,越来越富贵了。” 三夫人的话让江意言有了两分笑意。 她坐去江意惜身边,想接过江意惜怀里的孩子。江意惜躲了一下,没给她。 江意言刚想发火,三夫人又笑道,“言丫头这身衣裳真漂亮。” 江意言扯了扯衣裳说道,“是这贡品云锦,陛下赐给我公爹的,婆婆给了我半匹。” 她拉衣裳的动作有些大,露出了手腕,江意惜的角度正好看见手腕上面两寸的地方有淤青,一看就是大力气捏的或掐的。 江意惜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这是已经挨了“如意郎君”的打了,只是没有前世打得那么狠,还要跑来娘家人面前绷面子。 江意惜也憎恶男人打女人,但江意言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瞧不上。 第三百五十章 再气 大夫人恨江意言恨得咬牙,不想跟她呆一处。拉着江意珊起身说道,“柔丫头好好将养身体,我们出去看看。” 江意珊已经不怕嫁出去的江意言了。江意言使眼色让她留下,她装没看见 江意惜起身说道,“我也去。”把孩子交给乳娘道,“哥儿饿了,抱去喂奶。” 她不愿意把孩子交到江意言手上。 三夫人皱眉看了江意言一眼,只得起身送客。 走到门口,又遇到江意慧和郭捷。 郭捷问,“二姨,存表弟来了吗?我想跟他一起玩。” 江意惜笑道,“他今天没来。捷哥儿改天跟娘亲来我们家串门子,跟他一起玩。” 郭捷咧着缺了一颗大门牙的嘴答应,“好。” 江意惜捏捏他的小脸,走了出去。 洗三完吃席。 江意惜是最尊贵的女客,哪怕年轻,也安排在上座。 吃完席,江意惜没看戏,又去陪江意柔说了一阵话。 江意柔和三夫人也发现江意言身上的伤了。 三夫人道,“不止手腕有伤,八成腿或脚也受了伤,她走路都有些不自然。唉,劝她她不听,当祖母的当父亲的都不管,我们怎么管……大房那三个丫头,八成珊丫头将来最享福。” 宫一鸣这次也参加会试了,听说考得不错。 江意惜对三老爷夫妇很有好感。圆滑,又有该有的良知。 三月初三,武科会试发榜。 江意惜也派人早早去兵部衙门门前看榜。 她没有心思去管中馈,在浮生居里坐立不安。 梅香又回来当差了。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不干别的事,只辅助江意惜管中馈。江意惜有事不去议事堂,指令会让她去传达。 不多时,老爷子来了浮生堂,他也着急。 他怀里抱着孟音儿,腿边靠着小存存,旁边挤着花花,巴巴等着结果。 江意惜笑问,“祖父,都说大兵压阵,大帅要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打仗时祖父紧张吗?” 老爷子又想起那些峥嵘岁月,说道,“怎么会不紧张,只不过不能表现出来,一丝一毫也不能表现出来。” 午时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吴大贵兴奋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大奶奶,舅爷高中了,中了第七十八名。” 这界贡员取九十八名,他中第七十八名,的确名次靠后。 靠后也中了。 江意惜大喜。 她屈膝给老爷子施了一礼,笑道,“谢谢祖父,没有你老人家的教导,洵儿不可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老爷子哈哈大笑,“那是老夫学生,当然要好好教导。整治几个好菜送去前院,我要喝两盅。” 他一个人喝没滋味,要让曲文和扈季文作陪。 小存存也听懂了,跳着脚高呼,“舅舅高中了,舅舅高中了。” 音儿也高兴,拍着巴掌“啊啊”尖叫着。 花花则是喵喵叫着爬树上房,庆祝江老二的胜利。 下人们都来正房给主子道喜。 这件喜事没多久就在成国公府传开,除了几个长辈,其他主子及有脸面的下人都来浮生居恭贺江意惜。 江意惜拿出一百两银子,让人晚上办四桌席,主子两桌,有脸面的奴才两桌。 晚上,成国公没回来,派人回来说同僚有应酬。 次日,江洵又来找老公爷请教,为三月二十的殿试作准备。 殿试的主考官是皇上,皇上的好恶必须知道。 他们一直在外院外书房,江意惜和水珠做了饭菜让人送过去。 下晌申时,江洵才来浮生居跟江意惜说了几句话,逗弄了一番小存存和音儿后,就急急回府用功了。 两天后的午时,江意惜带着两个孩子和花花在锦园的亭子里玩,装啾啾的笼子放在石桌上。 地下铺了一床褥子,存存、音儿、花花在褥子上玩。 音儿跟存存一样早慧和健壮,七个多月已经能到处爬了。她还有个特点,就是劲大,打人特别疼。这是老国公最得意的地方。 望着满园锦绣,满府富贵,面前的两个孩子一只猫精,再想着已经改变命运的孟辞墨、老爷子、江洵,江意惜颇多感触。 又是一年春来到,她已经重生四年了。 一声猫叫拉回江意惜的思绪,看见音儿死死地把花花抱在怀里,花花被勒得喵喵直叫,也舍不得拍音儿一下。 乳娘赶紧过去哄着音儿放手。 这时,外院的婆子来报,报国寺的戒九师父和戒十师父求见。 江意惜说道,“快请。” 她带着孩子们回了浮生居,把处理过的茶叶拿出来。 她看了一眼乐得正欢的花花,小家伙还不知道来的是那个骂它丑的和尚。 不多时,戒九和挑着两大筐“好茶”的戒十来了。 花花一看他,就伸出左爪喵喵向江意惜告着状。 “娘亲,就是这个丑和尚骂我丑,快,把他赶走,我不想看见他。” 戒十也看到花花了,又木着脸说道,“阿弥陀佛,这只丑猫怎么又来了这里。丑不是你的错,到处吓人就是你的错。阿弥陀佛,丑,太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猫。” 戒十像背书,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一字一字说出来,一看就是别人让他说,他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 猫猫气得浑身发抖,哧熘跑去西屋,扯心裂肺的猫叫听了让人起鸡皮疙瘩。 小存存和几个下人都不高兴了,这和尚有病吧,哪里是出家人的作派。 小存存和水清赶紧去西屋劝花花。 戒十重重“唉”了一声,这么大个人去气一只不相干的猫,实非他本意。 戒九红了脸,小声说道,“贫僧师父让贫僧告知江施度一声,师父快去云游了,那东西要多些。” 老和尚这是故意让戒十气花花的,他想多要眼泪水。 只是委屈花花了。 戒九又着两个大筐道,“这一筐好茶是给江施主的,这一筐是给节食师父的,再请节食师父转赠皇上和太后娘娘各两斤。” 江意惜道了谢,把准备好的茶叶送他们。 没敢多留他们,更不敢留他们在浮生居吃饭,“请二位师父去前院吃斋。” 此时已经是饭点,两个和尚被婆子领去外院。 第三百五十一章 套消息 送走两个和尚,江意惜去西屋哄小东西。 花花受了大刺激,趴在书柜顶,小屁股冲天,两只前爪抱头尖声嚎叫,任谁哄都不下来。 江意惜老生常谈,“那个和尚比你丑多了,他是嫉妒你,故意那么说的……乖乖快下来,雍王府送了你一箱子首饰和绸缎,都给你挂上。” 小存存,“是呐,是呐,花花俊,和尚丑。” 水清道,“你是最漂亮的猫猫……” 香儿:“啊,啊……” 吴嬷嬷…… 水灵…… 水草…… 浮生居所有主子下人轮着来夸它,还是没把小东西劝下来。 江意惜又派人去请孟照安、黄馨、牛绣这几个经常跟它一起玩的孩子,也不行。 最后还是老国公过来,鼓着眼睛骂了一通丑和尚,说马上派人去报国寺揍他,花花才下来。 花花生江意惜的气,觉得她没有第一时间把丑和尚赶跑,由老国公抱着去了前院。 折腾下来,已经未时初,江意惜才坐去炕上吃晌饭。 饭后,她关上卧房门,拿出光珠刮眼泪。把之前那一半小铜筒装满,还装了小半筒。 江意惜暗诽,为了眼泪水,那老和尚也够损的了。 她让人把李珍宝的茶叶送去雍王府,一定要交到崔文君手上,不能被王妃划拉走。不知雍王和李凯在不在家,崔文君怀孕了没再去陪李珍宝,江意惜前两天还去看过她。 又把自己的茶叶给家人分了。 花花跟着老国公一住就是好几天,三月初八还未回来。 这天一早,江意惜去报国寺,理由是为弟弟祈福,求菩萨保佑他得以高中,若是能够再见愚和大师一次。他就要外出云游了,不知何时归来,想求他指点迷津。 几个当家人都希望江意惜能从愚和大师那得到点消息,自然愿意让她去。 这次没敢带花花,只带了两个丫头和十个护卫。 春天的西山绚丽多彩,风景如画。 此时正是踏青的好时节,男男女女踏青的同时,也会去报国寺烧香拜佛。 本就香火极旺的报国寺更加热闹。 江意惜等人直接去了寺后,穿过一片红艳艳的樱桃林,来到那座禅院前。 戒七守在门口。 他上前接过水灵手里的两个食盒,笑道,“江施主可算来了,贫僧师父一直等着你呢。” 江意惜走进禅院,水灵等人非常自觉地去了前面那个亭子。 禅房门口守着戒十,像一尊罗汉,一动不动,还面无表情。 江意惜来到门外时,他突然双手合什,“江施主。” 江意惜吓了一跳,赶紧双手合什还礼。 戒十又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对不起那只猫,让它难过了。” 声音平和低沉。 此时的戒十依旧丑陋,脸上的长疤依然触目惊心,但眼里盛满慈悲和歉意,也没有之前那么令恐惧了。 江意惜笑道,“我会向小东西转达戒十师父的歉意。” 来到侧屋,愚和大师正坐在炕上。 戒七躬身把食盒放在炕几上。 愚和大师跟江意惜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就打开盖子拿出一块素点吃起来,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吃完,他拍拍手上的饼渣,呵呵笑道,“那个小东西气得不轻?” 江意惜说道,“是呢,到现在都没理我。” 她从小包裹里拿出两个小铜筒放去炕几上。 看到两个小铜筒,愚和大师的眼里迸发出精光,赶紧打开筒盖。第一筒很满意,第二筒就有些嫌弃了。 “两筒都没装满,戒十慈悲了。” 江意惜双眉一拧,“还慈辈,那和尚字字诛心,花花都快被死气了。以后不能这样,我看着都心疼。” 老和尚笑了笑,又道,“这种宝贝只拿来种花草和调味太浪费。小东西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多多为人做贡献,上天也会给它更多福报…… “上年湖广一带遭灾,饿死无数人。老纳没有办法拯救所有苍生,但知道拯救的法子,便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多救人。 “用这种宝贝改良种子,拿去那里种植,以缓解灾民饥荒。唉,只因要救治小节食,老纳才耽误到现在。” 江意惜记得,前世这场灾荒后,以樊魁为首的湖广流民造反。虽然这一世樊魁被愚和大师提前点化,还是有小股流民造反,只是很快被朝廷军队镇压了。 江意惜也曾经想过用眼泪水改良种子。但怕露馅,怎么自家的花长势比别家好,种的粮食也比别家好。想着过两年再想办法弄,愚和大师却提前一步想到了。 这也正好种了她的意。 她笑道,“大师慈悲,是晋宁百姓的福泽。” 愚和大师道,“老纳还不敢居功,是小东西给这里的百姓带来了福泽。” 江意惜抿了抿嘴,说道,“如此,小东西和我也算救了万千百姓了。大师说过不想欠人情,我想问文王……” 愚和大师忙截了她的话,“老纳不能透露文王任何消息,会遭反噬。” 文王还不值得用眼泪水交换他的消息。江意惜之所以这么问,是知道文王是重生人,老和尚不敢透露他的事,为下一个话题打基础。 江意惜话锋一转,又道,“那就说平王……不知他能否心想事成?” 愚和大师皱眉看了江意惜一眼,有些怪罪。 他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平王福泽深厚,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切忌杀戮过重,骨肉相残。否则,哪怕心想事成也会招致天谴,不得善终。阿弥陀佛。” 说完,他就闭着眼睛数佛珠。 这是送客啰? 江意惜起身道,“大师一路保重。” 愚和大师如石化一般。 江意惜去大殿拜佛,还捐了五百两银子,求佛爷菩萨保佑江洵高中。 吃完斋饭回府。 江意惜看似平静,老和尚的话却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老和尚的意思是,前世平王当了皇上。杀戮过重,应该是起兵造反或是围剿。骨肉相残,是指他杀了兄弟,包括文王,甚至他们的后人。他虽然坐上龙椅,但遭了天遣,不得善终…… 所以,重生后的文王才那么恨他,比恨太子和英王还恨。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病假病 江意惜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孟家跟对了人,平王最终登上大宝。发愁的是,平王并不像表面那样仁慈,实则手段狠戾,不知还有什么其他性格缺陷。 若平王听劝还好,若不听劝,肯定不会是仁君。他的结局不好,跟随他的朝臣也得不了好。 有愚和大师的这个劝戒,希望他能听劝。 回到成国公府,江意惜直接去外书房找老爷子,孟沉说他不在外院。 江意惜又直奔福安堂。 还没进上房,就听见益哥儿的大哭声,以及老太太弱弱的声音。 “还说我慈母多败儿,你比我宠孩子多了。” 老爷子的声音,“音儿是好孩子,我再怎么宠也不会宠成孟道明那样。” 老太太有些生气,声音也提高了不省,“道明都是祖父了,你咋能那样说他。男娃女娃能一样嘛,男娃打架是常事,女娃打架人家要笑话。” 老爷子中气十足,“将门虎女,就是要打架。” 小存存稚嫩的声音,“益弟弟先打妹妹,益弟弟是好哭郎。” 花花的喵喵声,“打得好。” 孟照益比音儿大四个月,喜欢招惹妹妹。音儿极不耐烦他摸来摸去,就会伸手打他。益哥儿打不过,一挨打就哭。 老太太向着益哥儿,老爷子向着音儿。经常两个小的打架,两个老的吵架,让人哭笑不得。 江意惜走侧屋。 老两口坐在炕上,老爷子抱着孟音儿,老太太抱着孟照益。小存存和花花也坐在炕上,其他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江意惜给长辈行了礼,伸手把音儿抱过来,小存存滑下地抱着娘亲大腿告状。 “益弟弟紧着摸妹妹,妹妹打了他,他就哭、哭、哭……” 不知说了几个哭。 花花还在生江意惜的气,小脑袋望天。 老太太问道,“见着愚和大师了吗?” “见着了。” 老太太还要问,老爷子起身道,“辞墨媳妇,走,去东厢书房。” 江意惜把孟音儿交给孟月,跟着老爷子去了东厢。 老爷子听了愚和大师的话,也是喜忧参半。 他思索片刻说道,“平王聪慧,坚韧,大师已经说出他的心魔,连结果都说了,为了他自己和天下,他也会想尽一切能力去克服……” 没好说的是,对有这样性格的君王,孟家与他相处更要谨言慎行。 老爷子急急去了外院。 江意惜去了上房,把在报国寺买的素点拿出来请大家吃。 晚上,男人们在外书房议事,连晚饭都没回福安堂吃。 女卷们都猜测愚和大师应该跟江意惜说了什么,才让男人们那么紧张。但江意惜不说,她们也不好意思问。 回到浮生居,花花也扭扭捏捏跟了回来。 江意惜知道它有话要说,单独带着它去了西屋。 花花立着身子问,“太祖祖让人去打丑和尚了吗?” 小家伙还挺精,怕老爷子说一套做一套。 江意惜说道,“打了,打得可厉害了。光头上吊了两个大包,一只眼睛是青的。丑和尚还让我替他向你道歉,说他那样说你是因为你太漂亮,对不起了。” 江意惜很为自己忽悠小东西自责。但不这样说,小东西就没完没了。 花花听了,眼里又包上眼泪,鼻子不停怂着。 江意惜更自责了,把它抱起来亲了一下它的嘴,花花两只前爪抱住江意惜的脖子喵喵叫着,一人一猫和好如初。 跑过来的存存拍手笑道,“花花跟娘亲撒娇了,花花跟娘亲和好了。” 孟辞墨半夜才回来。 他蹑手蹑脚去净房洗漱,又蹑手蹑脚上床,还是把江意惜惊醒了。 “回来这么晚?” “嗯,我去别院跟平王见了一面。愚和大师的话,我原封不动跟他说了。他一直沉默,到我走都没说话。但愿他能听进去,时时警醒。” 孟辞墨躺下,把江意惜的小手握住放在胸前,小声絮叨着。 “小时候,哪怕我跟平王的接触不多,也知道他温文尔雅,甚至有些害羞。性格转变,应该是母子两人被放逐皇陵开始的。 “英王和赵贵妃设计,太子无德调戏曲德妃,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处罚他们母子……他心里有气,偏偏又不愿意表现和释放出来,多年郁结于心养成了暴虐的性子……” 开始不那样,后来变成那样,应该有点心理疾病。 江意惜突然想起愚和大师给她的西雪龙。加艾片,能够治幻觉、焦躁、狂躁等疾病。加白英,能治离魂症和惊吓症等。 李珍宝的药里就加了这种药。 江意惜说道,“西雪龙或许对他有用。” 孟辞墨之前听江意惜说过西雪龙。摇头道,“那种药是治病的,我们多事或许会招致平王不满。再看看吧,劝戒为主……” 次日下晌,素味来到浮生居。 她面带喜色,屈膝笑道,“我家郡主能下地走路了,她想去扈庄玩一天。明天请孟世子、郑将军、郑大姑娘、江二公子一起去扈庄玩。天气暖和了,再把存哥儿和音姐儿带去。” 江意惜笑道,“好啊。不过,洵儿不能去,他要准备二十那天的殿试。音儿还小,老公爷不会同意带她出去。” 素味遗憾道,“哦,惜郑大姑娘也不能去。我先去了郑府,郑夫人说郑大姑娘病了。” 江意惜的心一沉。她强压下情绪,送走素味后去炕上坐着想心事。 不知郑婷婷是真病,还是郑家已经知道自己母亲是扈明雅,不愿意郑婷婷再跟自己或者江洵多来往。 若这样,也好。 只是,想到江洵看到或说到郑婷婷时的开心模样,江意惜的心像针扎一样难受。 那个弟弟,刚出生就死了亲娘,小小年纪死了亲爹,长辈不慈,自己这个同胞姐姐之前也没关心他……一路走来,颇多沧桑和无奈。 他努力用功,想取得好成绩,想成为人上人,一个是为了光耀门楣和做姐姐倚仗,一个就是为了心爱的姑娘。 在他理想就要实现的时候,心爱的姑娘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嫁给他。 小小年纪的他该如何承受……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各自安好 晚上,江意惜跟孟辞墨说了这事。 孟辞墨若有所思道,“郑家应该知道了。郑玉也约我明天去扈庄,他大概是说这件事。唉,只怕洵儿的愿望要落空了。” 江意惜唉声叹气,一宿没睡好。 翌日早饭后,孟辞墨和江意惜带着小存存、花花去了扈庄。这次让也水珠去,给李珍宝做美食。她带着食材和花花走得早,城门一开就出城。 午时初到庄子。 厨房烟囱冒着炊烟,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小存存第一次到乡下,看到大片良田、拴在门边吃草的牛惊讶极了。 “牛牛、麦子,小树苗……” 江意惜给他画过麦子长什么样,所以他看出了已经抽穗的麦子。没开花的油菜和其他秧苗不认识,说成小树苗。 孟辞墨笑着把他抱进怀里,讲解着什么是什么。 农耕是大计,孟辞墨愿意儿子对农作物感兴趣。 江意惜先进厨房看了一圈,才去内院歇息。 春色满园,芬芳馥郁。 这里比锦园小得多,极品珍品花卉也少得多,但江意惜就是特别喜欢这里,觉得这里比锦园更富有生气,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她已经想好,等江洵媳妇的时候,把这个庄子写在他名下。以后自己来乡下,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住去孟家庄。孟家庄是孟辞墨的私产。 她坐在廊下歇息,不多时,看见孟照存由孟辞墨牵着跌跌撞撞走进外院。 听到羊叫声,嚷着,“牛牛,猫猫……” 他听过猫叫声和牛叫声,还没听过牛叫声。 吴嬷嬷笑着抱起他,去屏门后看羊羊。之前的一只羊已经变成五羊,江意惜不许杀,实际上是花花不许杀,一直养着。 不多时,听到外面有嘈杂声,守在门口的水草高声说道,“大奶奶,节食小师父来了。” 江意惜牵着小存存迎出门。 李珍宝居然是走来的,周围跟着几个丫头婆子和几个护卫。 离得远,看不清模样,只看见她穿了一身青衣,脚步还算有力。 李珍宝也看到他们了,伸长胳膊喊道,“姐姐,存存……” 她激动地想跑,被一旁的柴嬷嬷劝住。 存存大声喊道,“宝姨,想你……” 稚嫩的童声在天地间回响。 他早忘记李珍宝长什么样了。之所以记得有这么个人,是因为江意惜经常在他面前提起。 江意惜抱起存存迎上前。 李珍宝长胖了,也长高了一点。阳光给她镀上一层金光,眼睛弯弯的盛满喜悦,真是明媚照人的小姑娘。 江意惜把小存存交给乳娘,双手拉着李珍宝笑道,“小珍宝,你真的好了,祝贺你。” 李珍宝报以更热烈的回应,双手搂住江意惜的腰笑道,“姐姐,谢谢你,谢谢花花。” 两人笑着,却都流出眼泪。 一个声音传来,“好事也要哭。” 是郑玉,他才从营里练兵回来,身上还穿着盔甲,骑在马上看着她们笑。 银色盔甲泛着金光,金光反射在脸上,让灿烂的笑更加明媚,也让稍显硬朗的五官柔和些许。 李珍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笑,嘴在江意惜耳边轻声道,“我没说错吧,郑哥哥比孟姐夫英俊多了。” 江意惜哭笑不得,哪有她这样抬一个踩一个的理儿。 江意惜没理她,对郑玉笑道,“郑将军,我家大爷在庄子等你呢。” 郑玉“哦”了一声,看江意惜的目光有了些审视。 李珍宝抱着存存亲了几口,又问,“我的救命恩猫呢?” “去山里玩了,晚上回来看你。” 几人回了扈庄,都不想进屋,坐在树下说笑。 饭做好了,丫头们把菜往上房和东厢端去。 李珍宝奇怪道,“都这么熟了,干嘛不一起吃?” 江意惜道,“他们要喝酒,吃得慢。” 看到一桌自己爱吃的美食,李珍宝笑弯了眼。虽然依然不能吃得尽兴,但比之前好多了,寂苍主持批准她能吃一碗。 江意惜问道,“怎么样,跟你的郑哥哥挑明了吗?” 李珍宝都嘴道,“我的姐姐,我现在还是小尼姑,你不能教唆我犯戒。” 嘴里是这么说,表情却甜得发腻,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和郑玉的关系不一般。 江意惜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还用我教唆,真是倒打一耙。” 看到她这样,江意惜在心里更为江洵和郑婷婷遗憾。 她瞥向窗外。 艳阳高照,灼灼其华。东边那扇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小窗只隙了条缝。这样神秘,一定在说那件事吧? 该怎么说,她已经跟孟辞墨商量好了。 东厢里,郑玉把门窗关好。他没动快子,只喝了一杯酒,便意味深长看着孟辞墨。 孟辞墨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没看他,自顾自喝酒吃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郑玉试探着问,“那件事你知道吗?” 孟辞墨没抬头,“什么事?” “就是,我和你或许是亲戚的事。” 孟辞墨放下快子,抬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郑玉沉吟片刻,抿了抿唇说道,“大嫂,或许跟我们是一家人。” 孟辞墨用帕子擦了嘴,郑重说道,“你是说吉叔跟我岳母之前的事吧?” 郑玉眼眸一缩,“你真的知道?” “我只知道吉叔年轻时跟我岳母相识,后来各自嫁人娶妻,互不打扰……”孟辞墨喝了杯中酒,又道,“从此萧郎是路人。” “可是,大嫂长得像我们郑家人……” “那是巧合。” “绝对不是巧,我们已经查……” “郑将军,有些话不负责任地乱说,不仅影响死者的清誉,也会影响活人的生活。慎重。” 郑玉看看无比严肃的孟辞墨。他知道了,这件事孟辞墨和江意惜都知道,但他们只承认郑吉曾经跟扈氏相恋,绝对不承认江意惜是郑吉的骨肉。 他问道,“我叔叔知道吗?” 孟辞墨道,“上次回京,吉叔调查了惜惜的母亲。他和我谈过这件事,他尊重我岳母的遗愿,不去打扰她和她的后人。也尊重惜惜的意思,各自安好。”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有眼光 郑玉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他跟孟辞墨说这件事,就想确认江意惜知不知道这件事,若知道是什么想法。 看江意惜平时的为人处事,郑家人猜到即使江意惜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也不会愿意相认。 这也是他们希望的。 若这件事搞出来,扈氏的名节受损,郑吉的名声受损,对何氏也是一种伤害。 却原来郑吉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尊重扈氏和江意惜的意思,不相认,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真正得到这个态度,郑玉放下心来。 孟辞墨又道,“吉叔和我的意思,还请转告郑老大人和郑统领、郑夫人。那事万不要传扬出去,更不能让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知道。” 郑玉苦笑道,“这件事,我祖父和父亲也不愿意告诉大伯娘和大伯。特别是婶子,这些年过得着实不易,心里对我叔叔也颇多埋怨。若知道那件事,怕她更受不了。” 孟辞墨冷笑道,“吉叔的夫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轻意不会说出来。不过,她似乎对惜惜不善。提醒你的家人,把她看住,不要为了泄愤做不好的事。那件事,惜惜无辜。” 郑玉一愣,居然连何氏都知道。不仅知道,还对江意惜不善,又被孟辞墨和江意惜看出来了,或许叔叔也知道她的心思……怪不得,叔叔回京后,两人的关系更加不睦,何氏也病情加重,甚至有些神叨叨了。 大长公主府的关系一个乱。再想到妹妹的心思,更不可能了。 郑玉叹道,“为了大房二房的关系,婷婷和江洵的事不可能继续了。唉,我的几个长辈和我都非常喜欢江洵,一直想他当我妹夫……” 他不好说妹子更是以心相许,现在还巴巴等着江洵高中,来郑家提亲。 但祖父极力反对,怕万一扈明雅的身份闹出来,不好跟大长公主和老驸马、何氏交待。何氏靠后,主要是怕大长公主不高兴,影响两房感情。 家人现在都不敢跟婷婷说这件事,以后会以门第悬殊的借口反对。 之前郑玉一直觉得,这件事不一定会弄出来,大长公主和老驸马也不一定会知道,不能因为这事影响妹妹一辈子的幸福。 现在听说不止郑吉知道,连何氏都知道,还对江意惜不善。若自家不管不顾跟江洵作亲,何氏肯定会阻止,不知会干出什么疯狂事。 可怜的妹妹,头一件婚事遇到坏男人,这件事又有这么大的阻力。 郑玉眼神暗澹,望着天发呆。 孟辞墨想到还在发奋的江洵,也满是酸涩。他和惜惜已经猜到郑家人的态度,但亲耳听到还是为江洵难受。 自己满上一杯酒,喝了,又满上一杯,喝了。 郑玉见了,也开始自斟自饮。 江意惜和李珍宝吃完饭,那边还在喝。 李珍宝又拉着江意惜一起上床午歇。 江意惜想起郑玉要去边关的事,说道,“好像郑家想让郑将军去西庆。” 李珍宝知道西庆是晋宁朝西部门户,相应于前世的甘肃一带。那里天高野阔,广袤无边,前世古代有许多诗词都是描写那里的。 她是个学渣,只记得“长河落日圆”“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出阳关无故人”等为数不多的诗句。 她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好啊,我喜欢那里的豪放无羁,没有束缚。那里还是丝绸之路,想办法多赚银子。” “那里要打仗,你就不怕?” “我相信晋宁朝的国力。再说了,我能帮到我家郑哥哥。” 李珍宝兴奋得小脸红红。她前世学习不行,却没少看闲书,也知道一些军事知识,或许对郑玉有所帮助。 这有些出乎江意惜的意料。她又问,“你父王和太后娘娘舍得放你嫁去那么远?若他们不同意,郑玉便去了不边关了。” 李珍宝道,“古……哦,这里讲究嫁鸡随鸡,我当然不会拖郑哥哥的后腿。放心,我能搞定我皇母和父王。” 搞得她已经是郑玉媳妇一样。 李珍宝已经很疲倦了,兴奋过后很快进入梦乡。江意惜睡不着,不知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吵得人心烦。 李珍宝睡醒,和江意惜手拉手出了上房门。 见东厢门还关着,李珍宝问,“孟姐夫和郑大哥呢?” 水萍禀报道,“禀郡主,我家世子爷和郑将军喝醉了,喝了醒酒汤,还歇着呢。” 日头西斜,孟辞墨和郑玉才出来。 几人坐在树下聊天,看小存存在院子里逗小羊玩。 孟辞墨、郑玉很少说话,李珍宝嘴不停,江意惜会附和几句。 郑玉看李珍宝的眼里有了温度,李珍宝说话,他都是看着她很认真地倾听。 孟辞墨和江意惜交换一下眼色,哪怕那层窗户纸还没捅开,这两人已经心意想通了。 天色渐暗,晚饭是稀粥,韭菜合子,咸鸭蛋,几个清澹小菜。 饭后,孟辞墨和郑玉去孟家庄歇息,李珍宝在扈庄歇息。 晚风习习,漫天繁星,孟辞墨和郑玉步行去孟家庄,几个亲兵牵马跟在后面。 孟辞墨道,“快当皇家女婿了?” 郑玉道,“没有的事。珍宝有男儿气概,我跟她是朋友。” 孟辞墨侧头看看郑玉,闺名都叫上了还死鸭子嘴硬。 他故意说道,“哦,你之前好像说过珍宝郡主不漂亮,没有女人味,脑子有问题,叽叽喳喳话太多……” 郑玉一怔,自己说过那些话?这家伙不厚道,哪怕自己无意说过也不应该翻出来嘛。 两人闷闷走了一段路,郑玉说道,“接触久了才发现,珍宝还是很有女人味,也漂亮,聪慧,话虽多却很有见地。特别是她的坚韧,勇敢,男人都比不上……” 他还未表扬完,就听到孟辞墨几声轻笑。 郑玉羞红了脸,停下脚步不高兴地问,“你今天怎么回事,想打架?” 孟辞墨搂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是想让你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珍宝郡主是个好姑娘,漂亮,聪慧,有女人味,还坚韧,勇敢……倾心于她,有眼光。” 第三百五十五章 探花郎 郑玉没理孟辞墨,怔怔望着天上那半轮明月。 融融月光里,浮现出李珍宝的笑脸。眉如远山含黛,眸子宛若星辰,尖尖的小下巴,肉肉的小蒜头鼻…… 她不是最美丽的,却是最令自己最心动的。 郑玉知道,家里一直希望他娶李珍宝。他们主要是基于政治联姻,但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婚姻跟政治联系在一起,一直有情绪上的抵触,也一直装作没看出李珍宝对他的心意。 通过这半年珍宝病重,看到她几次命悬一线,看到她被病痛折腾得不成人形,他的心很痛,恨得不替她去承受一切痛苦,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郑玉眼里一片柔和。 孟辞墨笑道,“又想姑娘了?等到珍宝郡主还俗,就该男婚女嫁了。” 郑玉没再否认,甩开大步向前走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孟辞墨和郑玉就来了扈庄。 李珍宝知道郑玉和孟辞墨会来吃早饭,难得没睡懒觉,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朝阳还未升起,世间万物笼罩在薄薄的晨曦中。晨风扑面,带着花香和湿气。地上还有薄雾,烟囱冒着炊烟,外院里鸡羊猫叫得欢……清晨的扈庄美丽又充满了烟火气息。 李珍宝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跳了两跳。还有些蒙的头脑一下子清明起来,觉得浑身充满了朝气。 从前世起李珍宝就爱睡懒觉,哪怕要上学早早起床,也是半梦半醒满脑子浆湖,基本上没注意过清晨什么样。这一辈子都在治病养病,更没注意过。 今天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蓬勃向上的朝气,为何古人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江意惜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弄得一手泥土。 她笑问,“没多睡会儿?” 李珍宝非常贤惠地说,“我想亲手给郑哥哥和姐姐、孟姐夫做点好吃的。” 江意惜有些受宠若惊,在铜盆里净了手,同李珍宝一起进了厨房。 李珍宝做了个皮蛋粥,又蒸了五小碗蒸蛋。 皮蛋粥里没加肉,加了香孤和少许菜叶。蒸蛋用的是羊奶,怕羊奶有膻味,还先用杏仁煮了一下。 等到孟辞墨和郑玉过来,天已经大亮,早饭也做好了。 几人自是对皮蛋粥和蒸蛋一阵勐夸。 厨房特别好的水珠也不得不佩服,“原来羊乳可以蒸蛋,蒸出来比豆腐脑还嫩。” 饭后送走郑玉和李珍宝,江意惜一家才带着花花回京城。 孟辞墨没骑马,同江意惜一辆马车,说了郑家对江洵的意思。 郑家真的不同意。 江意惜已经到了这个结果,又失望又难过。 许久,她才说道,“洵儿那么好,可命运总是不济。” 孟辞墨长长叹了一口气,把她揽入怀中。 三月二十,武科殿试开考。 殿试在宫里举行,武考孟辞墨能够看到。但今天孟辞墨轮值,晚上不回来。 下晌他让孟连山回家告诉老国公和江意惜,江洵武考发挥如常,依旧是“翘关”稍弱。若是策问再考得如常,名次不会太理想。 这是之前预想到的。尽管江洵勤奋练武,但年纪偏小,又不是从小就用功,“力量”始终是他的软肋。 江意惜和老国公又把希望寄托在策问上。 晚上,众人正在福安堂吃饭,婆子禀报,孟青山有事禀报。 肯定是禀报“策问”的考题。考完了,考题已经不再是秘密。 老爷子让孟青山进来回话。 孟青山说,策问考的是有关西部战事的问题。 老爷子和江意惜都是大喜。 这方面老爷子给江洵讲的最多,甚至每一场战役都讲过,孟辞墨和郑吉也讲过。这也算提前押对题了。 不出意外,江洵应该答得不错。 老爷子高兴,酒都多喝了几杯。 次日,老国公来到浮生居,他知道江洵今天肯定会来这里。 午时初江洵来了。看他笑容满面,就知道考得不错。 他给老国公长躬及地,笑道,“谢孟祖父再造之恩。” 江洵背诵了他的答题。 老国公非常满意,“不错,若不出意外,洵儿的名次会往上提不少。” 江意惜听了喜不自禁,挽着袖子去小厨房做老爷子喜欢的菜。 两日后,京城最繁华的东长顺门外挂榜。 江意惜派吴大贵去看榜。 江洵不会去东长顺门,九十八名武贡士要去太和殿外等候,由内侍唱名。之后皇上赐一甲盔甲、腰刀,直接封一甲官职,赏众进士银两,赐‘琼林宴’。明天兵部牵头,保护状元、榜眼、探花跨马游街…… 一大早,老爷子又来浮生居等消息。 他抱着音儿在廊下翘首以盼,小存存和花花也伸长脖子望着大门,盼望舅舅能取得好成绩。 午时初,吴大贵满脸喜色跑进大门。 他高声笑道,“恭喜大奶奶,恭喜老公爷,舅爷中了探花,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江洵是老爷子的学生,恭喜他也没错。 这个好成绩不说江意惜想不到,连老爷子都没想到,欣喜得不行。 江意惜和老爷子各赏吴大贵二两银子。 浮生居里一下热闹起来,下人都来给他们磕头。 江意惜让人拿银锞子赏人,老爷子让人准备贺礼送去江家,又让人晚上准备十几桌席面,主子下人同贺。 这个场面,只有当初孟辞羽考上举人时有过。 主子们听说后,都来到浮生居恭喜江意惜,连老太太都来了。 江意惜又让人准备席面,晌午在浮生居办几桌。 看到这个场面,老太太的眼圈有些红了,又想起千里之外的孟游和孟妩。 老太太问过老爷子,那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老爷子没回答,只说当那两个人不存在,各自安好就行了。 黄馨跑来问老太太,“祖母,我和绣小姨明天想去看探花舅舅骑马游街。” 孟岚和孟霜也说想去,她们还是小时候看过那个盛景。 孟辞令和孟辞安、孟辞存生怕不带他们,都跳着脚大声嚷道,“我们也要去。” 孟辞存又补充道,“妹妹也要去,带妹妹。” 老太太被吵得头痛,连连摇头,“那怎么行,街上太乱。” 第三百五十六章 选亲事 老爷子豪爽道,“怎么不行,让孟沉多带些护卫婆子,在江洵要路过的地方定家酒楼或茶楼,坐在里面看。特别是小子,要让他们多去看看那些状元、榜眼、探花,为自己树立远大目标。” 又用眼光示意了一下孟照存,意思是只有这个小不点儿不能去,其他都能去。 黄馨赶紧说,“现在就定,晚了就定不上了。” 众人还在吃饭,孟连山又被孟辞墨派回来送信了。 他禀报,“恭喜大奶奶,江探花被圣上封为御前二等带刀侍卫,正四品。“ 这个职位既威风,又责任重大,还要深得皇上信任和赏识。虽然江洵想去边陲的愿望暂时搁浅,但皇上放他出去历练时,肯定会委以重任,可以说前程不可限量。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状元和榜眼赐的什么职位?” 孟连山笑道,“赐李状元为五团营从三品游击参将,宋榜眼为左卫营正四品都司。” 不管文科武科,状元最出风头,其次是探花,有时探花甚至比状元还引人注目。主要是探花必须年轻俊俏,所有人都对探花感兴趣,许多榜下捉婿的人也最喜欢探花郎。 就说今科,李状元年近三十,儿子都快定媳妇了。宋榜眼二十六岁,有媳妇不说,长得也孔武有力,面相平平。 而江探花,年少英俊,出身勋贵,文武双全。明天的跨马游街,江探花肯定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老爷子和江意惜心里都清楚,若纯粹论成绩,江洵肯定排不到第三。但他年轻,俊俏,这两样给他加了不少分,才被皇上钦点为探花郎。 晚上孟辞墨回来,说了皇上接见武科进士的事,样子很是自得。 “皇上招见状元、榜眼、探花问话,对小小年纪的江洵大加夸赞,说他‘英雄出少年’。听说他是祖父的学生,我的小舅子,又说祖父教得好。今天好些朝臣都向我打听,江探花定亲没有。” 江家,以最快的速度挂红着绿,此时一大家子正在如意堂等江洵回来。 连三老爷都回家了。 之前江家人觉得江洵能考上举人就不错了。考上举人,又觉得考上进士就不错了。没想到最后被皇上点为探花,还被封为御前二等带刀侍卫。 今天下晌就来了许多人来说媒,包括世家大族,其中还有郡王府。 三老爷笑道,“我在军营摸爬滚打十几年,还有孟家提携,今年才升到从三品。而洵儿,不满十七岁就中了探花,当上正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这个官职,不仅体面,还大有前途。” 江伯爷和江晋心里更是酸熘熘。不提爵位光论官职,他们二人比刚刚入仕的江洵差远了。不过,江洵有出息还是江家的喜事,对自家子孙总有好处。 他们的高兴大过嫉妒。 江老太太乐得老脸都酸了,自家还有可能跟郡王府成亲家。虽然姑娘只是郡王的庶女,但两府也是亲家啊。 她有些后悔把江洵的亲事交给江意惜。 老太太跟大儿、三儿商量道,“明郡王府的七姑娘和西平侯府的二姑娘都挺好,咱们跟洵儿说说。若洵儿同意,惜丫头就不会反对了。” 江伯爷说道,“黄御史家的三姑娘也不错。” 三老爷斟酌着说道,“这几家姑娘的确不错。不过,既然惜丫头已经提前打了招呼,还是多听听那姐弟二人的意见。” 江洵与同年们在食上喝酒,戌时末才回来。他没有直接去如意堂,而是去了祠堂。 江老太太听说江洵又去了祠堂,脸色不虞。也不好发脾气,自我安慰道,“那是个孝顺孩子。” 江洵亥时二刻才出祠堂。 他以为家人都歇息了,正准备回自己小院,旺福说道,“二爷,二门还开着,老太太等人都在如意堂里等你呢。” 江洵抬头看看漫天星辰,又去了如意堂。 除了江晋的小闺女,所有人都在如意堂里等他。 江洵微醉,脸色酡红,又戴着探花盔,佩着探花腰刀,更是俊俏无双,英武不凡。 老太太把他招呼到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看不够地看,让江洵很不自在。 应众人的要求,江洵说了内侍如何唱名,皇上如何圣明,如何夸奖与他,让人艳羡不已。 老太太环顾一圈说道,“该听的都听完了,老大、老三、晋儿、洵儿留下,你们回吧。” 女卷孩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老太太的笑容更加慈祥,“洵儿,今天有六家来家里说亲,祖母觉得明郡王府、西平侯府、黄御史府的姑娘都挺好……” 江洵抿了抿唇,说道,“祖母,我看上了一位姑娘,她美丽贤惠,二姐也认识,我想娶她。” 如今自己中了探花,娶她更有了把握。但他还怕郑家父母不同意,想跟姐姐商量之后,请孟老国公去说合。 江伯爷问道,“谁家姑娘?” 江洵沉吟着说道,“她出身高门,我怕我高攀不上。过几天我会跟我姐商量,看能不能请动孟祖父说合。” 明天要打马游街,后几天要跟先生和同窗、同年庆祝,忙完这些再去成国公府。 老太太便不再纠结。 高门,还要请孟老国公说合,这门亲事肯定差不了。 他们江家,靠着二房这对姐弟要开启老祖宗时的辉煌了。 老太太笑道,“今天有好些人家送了礼来,我们想三日后请客。” 江洵道,“请客的时间再定。” 他想把亲事说下来后再请客。 如今江探花也有了话语权,他的话几位长辈都没有异议。 两日后,文科贡士放榜。 曲修中了第六十六名,扈季文中了第二百六十八名。这界共取三百名。 曲修名次靠前,不出意外会中进士。 扈季文名次落后,肯定是同进士,这已经让他开心不已。若他不住进孟府,不跟着曲修同时学习,同时去请教名师,这个名次都不可有。 他知道,哪怕自己中的是同进士,有了孟家这门贵亲,也会候个不错的缺。 遗憾的是,江意珊的未婚夫宫一鸣落榜。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能轻视她 这天上午,忙碌完的江洵终于抽空来到成国公府。 江洵是这里的老熟人了,从外院到内院,一路下人都在恭贺他。 锦园里繁花似锦,无数蝴蝶翩翩起舞,小蜜蜂在花朵上辛勤忙碌着。 老爷子坐在小板凳上拾掇着一盆花,小存存拿着小铲子站在一旁。 小亭子里坐着音儿和花花,人闹猫叫玩得欢。 江洵先去亭子里抱了抱小音儿,才走去老爷子面前。 他跪下给老头子磕了一个头,“谢孟祖父裁培,江洵没有辜负您老的期望。” 老爷子上下看看他,满是笑意。 “去亭子里带小娃,等我侍弄完,陪我喝两盅。” 江洵道,“晚辈想去给老太君磕个头。” “哦,去吧。” 江意惜还在议事堂理家,江洵抱着音儿,存存拉着他的衣襟,花花坐在他的肩膀上,被丫头领去福安堂。 他给老太太磕了头,表达了感谢之情。 老太太高兴,拉着他说了阵话,还赏了他一个玉笔筒和一块玉挂件。 几人一猫回到浮生居,酒菜已经摆上桌。 江洵陪老爷子喝了个痛快。送走老爷子,已是未时。 他走去上房西屋,脚步踉跄,浑身酒气。 醒酒汤已经准备好了,江意惜让他喝了一碗。 看到他急不可待的有事要说,江意惜劝道,“先去东厢歇歇,歇息好再说。” 江洵嗫嚅道,“不说睡不着。” 江意惜叹了口气,遣下下人,亲自给他倒上一杯茶。 姐弟二人坐下。 江洵眼里漾出笑意,还有些不好意思。 “姐,我,我有了心仪的姑娘。” 江意惜惜静静望着他,没有追问是谁。 江洵又继续说道,“就是郑大姑娘郑婷婷。我觉得,她对我也有好感,我想求娶她。我们家势低,我还想请孟祖父帮着说合。” 见江意惜还没有表态,江洵眼里有了疑问,“怎么,姐不同意?” 江意惜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件事,姐之前并不想告诉你。后来看出你和婷婷互有好感,便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 江意惜眼眸暗然,嘱咐道,“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姐,最关心和爱护你的姐。” 江洵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笑道,“你当然是我姐,到底什么事?” 江意惜又道,“不管发生过什么,娘都是爹最心爱,我们最尊敬的好女人,你不能轻视她。” 江洵的笑容消失,预感到发生过什么大事。 他郑重说道,“不管发生过什么,姐都是对我最好的姐,娘都是我最尊敬的娘。” 江意惜悠悠说道,“娘在嫁给咱们爹以前,跟郑吉相识。” “只是相识?” 江洵心里勐地一沉,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再想到郑吉对自己没来由的好,心里更是七上八下,酒都醒了两分。 江意惜又道,“他们彼此倾心,感情很深,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宜昌大长公主嫌弃外祖家势低,不同意这门亲事。一方面给外祖施压,一方面让人派郑吉出京公干……娘被逼无奈去投河的时候,被咱们爹所救,之后就嫁给咱们爹了……郑家已经查到咱们娘是扈明雅,他们不愿意得罪大长公主一家……” 江意惜说爹的时候非常刻意,加上“咱们”二字。没有说扈氏同郑吉发生过关系,没有说扈氏嫁去江家前已经怀孕。 江洵又是难过又是不可思议,不住地摇着头。他不愿意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许久,他抬起头怔怔看着江意惜,眼里涌上泪水。他最怕的是,姐姐没说的事。 可看到江意惜同郑婷婷和郑璟的一两分相像,再想到郑婷婷曾经开玩笑说郑江两家几百年前是亲戚,又不得不承认跟自己最亲的姐姐或许是…… 他轻声问道,“娘和郑叔只是彼此倾心?” 声音都有些哽咽。 江意惜垂目把眼里的泪水逼退,抬眸说道,“不知道。” 江洵又喃喃说道,“大长公主和郑大姑娘家隔了房,只因为我娘和郑大姑娘的堂叔曾经倾心过,就要阻止我和郑大姑娘的事?不可能,娘和郑叔肯定还有其它事。姐,你跟我说实话,娘嫁给爹之前是不是……” 江意惜不敢直视江洵的目光,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你是一母同胞,知道爹从小疼我到大……” 没有否认,那就是了。 江洵抱着脑袋哭了,怕人听见,极力隐忍着。他哭的不是他和郑婷婷的事,这件事此时还没来得及去想。 他哭的是这个世界最亲的人,对他最好的人,两人相依为命的姐姐,跟他不是一个父亲。母亲居然跟别的男人有孩子,父亲疼爱有加的闺女不是他的亲骨肉。 江意惜也流泪了,起身走去他跟前,抱住他的头说道,“娘的所有事,咱们爹都知道,他选择了包容,用最深沉的爱爱护娘和我。你不能轻视她,她也是涉世未深,情不自禁……” 江洵抱住江意惜,眼睛打湿了她的衣裳,烫得她心痛。 片刻后,江洵才说道,“做为人子,我不怪娘,更不会轻视她。她是情不自禁,才走了那一步,最后害人害己……姐,娘不在了,爹也不在了,你是弟弟最亲的人……” “是,我永远是弟弟最亲的亲姐姐,也永远是咱们爹的亲闺女,是江家姑娘,谁都改变不了。弟弟如今当了探花郎,还当了御前侍卫,姐等着弟弟更有出息,为姐撑腰……” 等到江洵情绪平静下来,窗纸已被霞光染成黄色。他的脸陷在橘光里,显得脸色更加蜡黄憔悴。 下人带着存存和音儿去了福安堂,江意惜让她们给自己告个假。 江间惜觉得那件事江洵消化得差不多了,狠狠心,继续说起另一件事。 “前几天辞墨和我去扈庄,郑玉跟辞墨谈到你和婷婷的事。他明确说明,郑家已经知道娘和郑吉的事,又对我的身世有所猜测,几位长辈不同意你们之间的事。还会以咱家家势低为由,迫使婷婷掐掉那个疾念……”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非卿不娶 想到郑婷婷,江洵的眼里又盛满痛苦之色。 之前的哭是不可思议和难受。此时他没有流泪,眼睛赤红,痛到了心里和每一块骨头里,以致于表情扭曲,看得江意惜心疼。 江意惜干巴巴劝道,“洵儿,你还年轻,好姑娘……” “姐,在我心里,郑大姑娘是天下最好的姑娘,我只想娶她。” “洵儿,想想娘和郑吉,他们任性了,痛苦延续到现在……” 江意惜不知道该如何劝江洵。 她知道,江洵放下这段感情对江洵和郑婷婷都好。但让她明明白白说出来,让她与宜昌大长公主一样棒打鸳鸯,她说不出,做不到。当初扈明雅被逼投河,郑吉到现在都放不下。 可她也知道,放不下,江洵和郑婷婷会更痛苦。 她觉得,自重生以来,这是最令她为难的一道抉择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做。 “姐,你不要逼我娶媳妇,不要像宜昌大长公主逼郑叔那样逼迫我,求你了。” 江洵的声音在嗓子里咕噜。 “郑姑娘不嫁人,我就一直等。等到那些人不在了,只要郑姑娘还待字闺中,我就娶她。若她先嫁人,我死心了,也祝福她。” 想到郑婷婷当了别人的新娘,江洵痛苦地抱着脑袋。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若郑姑娘愿意,会带着她远走天涯。 可想到郑吉和母亲的冲动,他强忍住那个想法。那样,会害了婷婷。聘者为妻奔为妾,那么好的姑娘,他不能轻践她。 还有,他放不下一直心疼她的姐姐。他走了,姐姐的身世势必会闹得人尽皆知,她将如何面对“私生女”的境遇? 那时,江老太太肯定不会管她。 若自己在,哪怕姐姐的身世闹出来,自己也能以二房当家人的身份,表达对姐姐的不离不弃…… 江洵望天想着心事。一个多时辰,他的嘴边居然长出几颗燎泡。 江意惜无言陪着他。 屋里一片寂静。 江意惜也有一种冲动,想去跟郑家人谈谈,能不能不要棒打鸳鸯,不要让郑吉和两个女人的辈剧重演…… 孟辞墨下衙直接回了浮生居。 他陪江洵喝酒喝到戌时初,二门快上锁了。江洵喝得酩酊大醉,被扶进轿子抬去前院客房歇息。 江意惜让吴嬷嬷去客房把舅爷服侍好后,再回家。 江意惜红着眼圈跟孟辞墨说了她和江洵的谈话。 “洵儿说只要婷婷不嫁,他就不娶。他性子拧,一定会做到。老太太又眼皮子浅,一心想攀高枝儿,家里有得闹腾。” 孟辞墨道,“若他和郑大姑娘都有那个决心,结局还真说不定。我了解郑老太保,最是护犊,郑夫人也是爱女心切。洵儿又这么优秀和痴情……走着瞧吧。”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滴滴嗒滴嗒敲在瓦片上,吵得江意惜睡不着。 次日寅时末,江意惜把孟辞墨送出门。 又交待水灵道,“天亮去客房守着,洵儿醒来后让他来浮生居。” 早饭后,水灵去了外院客房。 外院西南边有几个连在一起的小院。这里被一片小树林包围,十分幽静。其中一个住着曲修和扈季文,他们正在用心准备下个月的殿试。 江洵住最左边的小院。 旺福和江大都起来了,坐在院子里低声闲话。 江大还以为妹妹是来找他的,笑道,“妹妹有什么事?” 水灵道,“舅爷呢?” “二爷还没醒。他昨天怎么了?” 江大和旺福很纳闷,舅爷来的时候高高兴兴,晚上怎么成了那个样子。 水灵如今非常有公府大丫头的觉悟,皱眉道,“主子没说,咱们奴才就不要多打听。大奶奶让我来守着,等舅爷醒来,请他去浮生居叙话。” 又把手中的包裹拿出来打开,“这是我给祖父买的补药,这是给小侄子做的衣裳鞋子。” 江大笑得见牙不见眼,“妹子的手越发巧了,还会做衣裳了。” 水灵有些脸红。这些衣裳鞋子大多是姐妹们帮她做的,她只缝了少部分,那些针脚不匀的地方就是她的杰作。 己时初江洵才起来。他神色萎靡,嘴边的燎泡起了一长串。 水灵说了主子的意思。 江洵摇头道,“你回去跟我姐说,我无事,先回家了。” 现在他不想面对任何人,就想独处。这里是别人家,不能在这里任性。 他也没吃早饭,领着江大和旺福回江府。 水灵道,“天还下着雨,奴婢去叫辆马车。” “雨不大,无需。” 江大还是把斗篷和蓑衣给主子套上。 几人正要走进江府所在胡同,树下走出一个丫头挡住去路。 小丫头打着油纸伞,穿着绿衫,很是面熟。 她自我介绍道,“江二公子,奴婢夏柳,是郑姑娘的丫头。” 江洵想起来了,是郑婷婷的丫头。 他下马说道,“你们姑娘有何事?” 夏柳红了脸,鼓足勇气轻声说道,“我们姑娘被长辈训斥,禁了足。她让奴婢来跟公子带句话,她对公子痴心不改,非公子不嫁。” 江洵感动得眼圈发红,胸中的郁气随风飘散。他觉得,姑娘家都能做到这一步,他做为一个男人,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说道,“回去跟你们姑娘说,我的心意跟她一样,非卿不娶。明天休沐,郑家长辈都在家,我会亲自去郑家跟长辈袒露心意。他们不同意,我就等。还请郑姑娘爱惜身体,等到我娶她的那一天。” 夏柳眼里漾出笑道,姑娘一腔痴情没有错付。 “奴婢会跟姑娘说清楚,也江二请公子保重。” 江洵回到自己小院。 秦嬷嬷吓了一跳,“哎哟,二爷这是怎么了?” 她知道二爷昨天去找二姑奶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江洵把下人遣下,神情更加严肃。 “嬷嬷,昨天我姐跟我说了我娘和郑叔的事。你是扈家老人,我娘的事你肯定清楚,再说仔细一些。” 夏柳回到院子,郑婷婷还在抄《女戒》。 长辈以她患病为由,没让她去大长公主府。罚她禁足三个月,抄《女戒》三十遍。 郑婷婷听了夏柳的话,喜极而泣。 第三百五十九章 添一把火 郑婷婷看向窗外,蒙蒙雨雾里,满院子落樱缤纷,尽头那两扇大门关的紧紧的。 长辈们怕她“乱跑”,不仅禁了她的足,门口有婆子看守,晚上还要锁院门。 因为她说过,她要出家当姑子。 这不是危言耸听。 郑婷婷第一次对男人动心,是看到江洵以后。 俊朗,英武,彬彬有礼,总是面带笑意…… 后来她陆续从江意惜和郑玉那里得知江洵的各种情况。勤奋,上进,开朗,豁达,武艺超群,不近女色,想尽快撑起二房,让二房的人不再受欺负…… 郑婷婷理想中的良人,就是这样。 她为他心动,却不敢说出来,听命家里定了那门亲。 可那个男人让她伤透了心。 想尽办法终于退亲了,却恶言恶语满天飞。 那次她去浮生居散心,江洵也去了。 漫漫风雪里,江洵对她说了一句话,“你是好姑娘,那个人不值得你托付。” 望着那个匆匆走远的背影,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她想了又想,少年的确说了那句话。 之后两人又有几次见面。她看得出来,江洵看她的眼神不同于看别人,带着炽热和关心。她明白了,他的心同自己一样,倾慕着对方。 后来听说,江洵更用功了,迫切想在春闱中取得好成绩。 她直觉,江洵那么想取得好成绩,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 再后来,父母也看上了江洵的人品和前程,有心把她许给他。 她欢喜不已,等着作他的新娘。 不成想,祖父和父母又变卦了,嫌弃江家门户低。哪怕江洵成了晋和朝最年轻的探花,被封为御前二等带刀侍卫,长辈们依然不同意,还在为她另说亲事…… 她怎么可能再嫁给别人。 她想着,若长辈逼她逼紧了,就出家当姑子。可现在,江洵让她等着,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娶回去。 那她就等。 江洵明天要过来面对自家长辈,她也应该做点什么,给他添把火…… 想通了,郑婷婷附在夏柳耳边轻言几句。 夏柳有些害怕,“姑娘,能行吗?” “能行,听我的。” 夏柳去耳房吃晌饭。她回来得晚,别人都吃过了。 冬梅说道,“饭菜还是热的,你吃,我去服侍姑娘。” “姑娘歇下了,不许人去打扰。” 冬梅坐下,指着窗外都嘴骂道,“那两个婆子就像阎罗婆,咱们现在出个门都不容易。” 夏柳吃了一阵,突然鼓起眼睛说道,“不对,姑娘刚才的情绪不对,还说活着没意思……” 话没说完,就起身往外跑。冬梅听了,也吓得跑出去。 她们进了上房,再跑进卧房,看到郑婷婷站在桌上,脑袋正在往一个白套子里面钻。 两个丫头吓坏了,高声尖叫着扑过去,抱住郑婷婷的腿哭道,“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 郑婷婷哭道,“我不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哭闹声把其他的丫头婆子都引了过来。 乳娘郭嬷嬷更是哭得伤心,“姑娘是要老奴的命啊……” 有人跑去正院向郑夫人禀报。 谢氏也吓坏了,一路哭着跑过来。 次日,小雨依然下着。 江洵穿戴好,正准备出门,宝簪来报,“二爷,老太太请你去如意堂。” 昨天老太太让他去如意堂,他找借口推了。 他说道,“回去跟老太太说,我有急事必须出去一趟。下晌回府,我再去给她请安。” 他知道老太太会问他的亲事,他不知该如何跟老太太说。也很无奈,跟郑家的亲事没定下来,照老太太的性子,以后她和家里跟自己的嫌隙会越来越大。 江洵带着江大和旺福去了郑少保府。 郑老大人正在外书房生孙女的气。魂被那小子勾引走了,还要上吊自杀。 太气人了! 郑统领和郑玉劝着老爷子。 门房来报,武襄伯府的江洵求见。 郑老大人把手里的茶盅重重一撂,沉声骂道,“混帐东西,还敢来这里碍眼。让他滚。” 郑玉道,“祖父息怒。孙儿觉得,还是见见好,看他怎么说。若说得不好,祖父也可以出出气不是?”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让老爷子出气,而是让老爷子和父亲见见江洵,给他个机会。 郑老大人觉得也是,又喝道,“让他滚进来。” 走进来的江探花穿着月白色箭袖挑金中衣,外罩靓蓝色绣团花甲衣,腰系玉带,头戴束发金冠。 玉树临风,英武俊秀,沉稳干练。 几人不得不暗叹一声,真是一副好人才。 江洵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晚辈江洵,见过郑老大人,见过郑统领……” 话没说完,一碗茶水就扣到他身上。 郑老大人指着他骂道,“竖子,做了那件事,居然还敢来老子这里,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说着,还站起身想冲过去揍人。 江洵又磕了一个头,说道,“要打要剐悉听尊便,但请听晚辈把话说完。” 郑统领瞪了江洵一眼,扶着郑老大人坐下说道,“父亲仔细手痛。要打要骂,儿子来。” 他走过去狠狠踹了江洵两脚。 一个婆子看到江二公子进了外书房,就一熘烟跑去内院。 牡丹园旁的一个亭子里,夏柳手里拿着几枝杏花,正焦急地踱着步。 见婆子来了,她赶紧迎上前去。 “娘。” 这事隐密,不敢拜托别人,这个婆子是夏柳的娘。 婆子耳语道,“江探花去外书房见老太爷了。哎哟哟,长得可真俊。” 夏柳一脸喜色。再次嘱咐道,“娘,这话切莫传出去。” 婆子道,“老娘比你拿得稳,咋可能说出去。好了,我再去看江探花什么时候走。” 夏柳回了小院,守门的婆子阴阳怪气道,“夏柳姑娘的事儿可真多,昨儿替姑娘买点心,今儿替姑娘摘杏花。” 这两个婆子是夫人院子里的,专管调教下人,夏柳也惹不起。 她没敢言语,匆匆进了上房。 郑婷婷正等的着急。 夏柳低声笑道,“姑娘,江二公子来了,正在外书房。我娘说,江二公子特别特别俊俏。” 第三百六十章 一年时间 郑婷婷又激动的热泪盈眶。 这一夜半天有多么漫长,只有她知道。 昨天,母亲哭着跟她讲了实话。原来江洵的母亲就是伯祖母天天骂的“狐狸精”,江意惜居然是叔叔的亲闺女,也就是自己的亲堂姐…… 这个劲爆消息让她大惊失色。 她知道,真正的阻力比门第悬殊还大。 再大,她也不愿意放弃江洵。 现在才知道,要放弃心悦的人,是多么痛苦。她有些懂叔叔和江洵的母亲了。 不管长辈们同不同意,只要他愿意等,她就能等。哪怕阻力重重,她也愿意同他一起去面对和克服…… 两刻多钟后,江洵就被“请”了出去。 郑玉送他出来。 来到外书房门口,江洵抱拳说道,“郑大哥留步。” 郑玉拍拍江洵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没想到你还有一副好口才,哥哥今天对你刮目相看。我会站在你和妹妹一方,尽量说服我祖父和爹娘。” 江洵又是深深一躬,“谢郑大哥成全。” 看不见那个身影了,郑玉才反回外书房。 郑老太保和郑统领沉默着喝茶,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愤怒。 郑玉坐下说道,“祖父,孙儿觉得江洵说得在理。那件事,叔叔和他母亲只是有错,却不是有罪。虽然为世俗所不容,但不是杀人放火,不是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不能因为他们的错误牺牲妹妹一生的幸福,甚至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唉,伯祖母一棒子下去,叔叔,江洵的母亲,还有婶子,他们的幸福都没了,不应该再把这种不幸延续到下一代身上。而且,江洵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担当,若妹妹错过他我都痛心。” 郑松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只比郑吉大两岁,年少时两兄弟玩得最好,扈明雅的事他知道得非常清楚。当初不仅帮过郑吉在大长公主面前打掩护,还帮郑吉到处传话,说郑吉非扈姑娘不娶,戳掉了好几个想嫁郑吉的姑娘。 他知道郑吉的执念,也知道郑吉对何氏的态度。只是没想到,郑吉居然跟扈姑娘有了一夜情,还有了一个女儿。 他说道,“江辰我认识,是个君子,他的儿女错不了。江洵无论相貌、前程,还是人品、脾气,样样都好,对婷婷又是一腔痴情。这么好的后生婷婷错过了,是她一生的损失。” 说完,还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他没有明着帮江洵说话,但态度已经跟之前大不同。 郑老太保说道,“何氏心思细,又对郑吉颇有埋怨。若婷婷嫁给江洵,我怕她再受刺激,不管不顾把江洵生母的事情闹出来。不仅郑吉和辞墨媳妇是父女的事会弄得人尽皆知,也会惹大长公主伤心。 “大长公主虽贵为公主,但对我们郑家不薄。特别是我父母在世之时,从来不像有些公主那样高高在上,而是尽到了儿媳该尽的本份。她得我们所有郑家人的敬重,我不愿意看到她生气。” 郑统领说道,“要不,就给他们一年的时间。若他们想通各自嫁娶最好,若想不通,再想辙。总不能把婷婷逼死,或是出家吧?” 郑婷婷今年十七岁,已经是大龄女子了。但闺女和江洵都一根筋,不妨给他们一年的时间。 而且,这事由郑吉引起。再看看他的意思,若他能搞定大长公主,就皆大欢喜了。 想到脾气跟郑吉一样倔的孙女,郑老大人气得肝痛。再想到因大长公主的一意孤行,郑吉到现在都满腹怨气,老头又有些怕。 他觉得儿子说的法子比较折中。 江洵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成国公府。 孟辞墨有事出府了,江意惜带着存存和音儿、花花在廊下教啾啾说话。 啾啾又学会了说“妹妹”,现在说这个词说的最多。不过,原来的会说的话倒是忘了一些。 雨雾蒙蒙中,看到江洵举着一把油纸伞走了进来。 他嘴角带笑,又神情坚毅。 江意惜有种错觉,觉得一夜不见他长大了好几岁,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舅舅……” 存存和花花沿着游廊向江洵跑去。 “啊,啊……”音儿高兴地直拍手。 只有啾啾不高兴,刚刚他们都围着它转,现在都不理它了。 它嘴里骂着,“滚,回家,回家……” 江洵捞起存存,把他夹在腋下,跑过去的花花一下跳上他的肩膀。 江洵走到江意惜面前,又用另一只胳膊抱过音儿。 江意惜看到江洵的甲衣和中衣上有脚印,还有茶渍,大怒。 “挨打了?是江伯爷干的?” 江洵笑道,“不是,过会儿跟姐说。” 他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江意惜就把他带去西屋。 “怎么回事?” 江洵说了郑婷婷对他的态度和他去找郑家长辈论话的事。 “长辈们不高兴,肯定得让他们出出气了。” 原来这孩子去郑家了,去面对他应该承担的事。 江意惜又仔细看了看江洵,怪不得觉得他长大了,不是因为个子,不是因为刚刚取得的功名和官职,而是气质上有了变化。 他跟自己一样,迅速长大了。自己是因为死过一次,他是因为母亲和自己,还有郑婷婷。 江意惜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拍拍他的脏衣裳笑起来,鼻子却有些酸涩。 “改天我去庄子,告诉爹和娘,那个时时让我操心的弟弟长大了,无论前路如何,知道怎样去面对,怎样去处理,能够撑起一片天了。” 扈庄里有江辰和扈氏的牌位。 江洵道,“我是江家二房的当家人,自当撑起一片天。以后,我会像爹一样护着姐,护着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儿。” 江意惜笑道,“我亲自去抄两个小菜,请祖父来喝酒。” 江洵道,“不了,我还有事,看看姐就走。” 送走江洵,江意惜心里想着,她和孟辞墨得去郑家一趟,既打探郑家长辈最终的态度,也表明自己的态度,再为弟弟喊喊冤。 江洵和郑婷婷是互相倾慕,江洵又没做出格的事,郑家人怎么能揍他。 当然,为了他们能有一个好结果,话不能说重了,但总要说说才成。 第三百六十一章 帮衬娘家 下晌未时孟辞墨回来,江意惜跟他说了江洵的事。 孟辞墨道,“今天郑统领和郑玉都在家,有他们在,更好说服老大人。咱们现在就去郑家,看如何确保有情人终成卷属,你的身世也不被闹出来。” 看到弟弟和婷婷如此痴情和勇敢,江意惜深受感动。至于自己的身世,郑吉和何氏的感受,这些跟弟弟的幸福比起来都要往后靠。 其实,只要何氏不把事情闹出来,大长公主便不会知道。 但何氏偏执,把对郑吉的怨转嫁到了扈氏和江意惜身上。若再知道江洵要娶郑婷婷,肯定不会善了。 只得看看郑家,为了他家闺女,能不能想办法安抚好何氏。 两人商量了一下说辞。孟辞墨跟郑老少保和郑统领谈话,那两人是郑家当家人,决定着郑婷婷的命运。江意惜跟谢氏谈谈,请这位母亲多为闺女想想,帮帮她。 孟辞墨派人去跟老公爷和老太太告假,两人收拾妥当去了郑府。 郑家似乎猜到孟辞墨夫妇会来。孟辞墨直接被请去外书房,江意惜被请去正院。 谢氏的眼圈还是红的。 从心里来说,她非常喜欢江洵这个后生,也知道闺女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他生母跟郑吉是那样一种关系,姐姐又是郑吉的私生女,但这些跟闺女的幸福和生命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但老太爷不愿意得罪大长公主,坚决反对这门亲。 还好上午江洵来了,说动了公爹和丈夫,让他们松了口。虽说没正式定下亲事,却也没像之前那样反对了。 见江意惜亲自上门,自是欢喜。 这是谢氏在知道江意惜的真正身世后第一次见她。 怪不得她长得那么像婷婷,原来两人是堂姐妹。 想到扈氏和江辰早死,两姐弟在江家受了许多苦,谢氏鞠了一捧同情泪。 若大长公主当初允许扈氏进门,江氏会千娇百贵,大长公主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清,还要让隔了房的侄孙女住过去解闷儿。 再想到大长公主和郑吉二十年的隔阂,谢氏更不愿意伤闺女的心。 千回百转间,江意惜已经进了厅屋。 江意惜屈膝行了晚辈礼,笑道,“郑夫人。” 谢氏上前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好孩子……” 两人落坐,下人上了茶退下。 谢氏才说道,“惜惜,原来我们是那样的关系。” 江意惜看出谢氏眼里的怜惜,也知道她如此说是一番好意,但这种话江意惜非常不愿意听。 她正色道,“郑夫人,我跟郑府的关系,如以前一样。虽然我爹死得早,但他是天下最好的父亲,待我比弟弟还好。也是最好的夫君,得我娘爱戴。我娘死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孝顺我爹。”眼眸又柔和下来,“洵儿跟我爹一样好,有责任心,胸襟坦荡。哪个姑娘嫁给她,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要说江洵和郑婷婷结亲的事,就绕不开江意惜真正的身世。但江意惜不愿意别人把她是郑吉亲生女的事明晃晃说出来。 谢氏迟疑着说道,“大长公主一直非常喜欢你,万一她知道那件事,一定要认下你呢?” 江意惜道,“我永远姓江,我是我爹江辰的女儿,这一点决不可能改变。至于其他人,”她摇摇头,又道,“我不否认郑大将军和我娘曾经相识。但他们仅是互有好感,之后各自嫁娶,互不打扰。郑大将军知道我的意思,也尊重我娘和我的想法。” 谢氏明白了,不管别人如何说如何传,江氏只认准她是江辰的女儿。怪不得她当初境遇那么艰难也没有跟郑吉相认,更没有冒然去大长公主府认亲,她是感恩江辰,只愿作江家女。郑吉知道实情也同意了…… 记情,感恩,孝顺,不嫌贫爱富,这是好的品德。 大长公主当初讨厌扈氏,不仅说她勾引郑吉,还说她爱慕虚荣攀高枝儿。 能教出江氏这种闺女,又留下那种遗言,也不可能是爱慕虚荣的人。 现在看来,扈氏对郑吉就是单纯的心悦,而不是看中他的家势。这一点比何氏强多了,何氏嫁给郑吉,才真的是看中长公主府的无边富贵。 还有江洵,不管像江辰还是像江氏,人品都信得过。 谢氏对江意惜和江洵的印象更好了。 她笑道,“哦,是这样,我知道了。你和江洵都是好孩子,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生份,跟之前一样香亲。” 江意惜重新展颜笑道,“郑夫人不怪我冒昧就好。今天洵儿来家跟我说了他来贵府的事……他和婷婷是真心心悦彼此,若是因为我的关系让有情人痛苦一生,甚至丢掉性命,就是我的罪过了。” 谢氏叹道,“我也喜欢江洵那孩子,巴不得他能当我女婿……” 谢氏对江洵一阵勐夸,让江意惜很是意外。或许郑家对江洵的印象真的那么好,也或许郑婷婷的“自杀”把他们坏着了,事情比她想的顺利得多。 谢氏又说了何氏更多的事,包括她如何帮衬娘家钱财。 “往年都是大长公主和老驸马帮忙,今年年初小叔走了大门路,直达天庭。皇上发了话,她两个娘家侄子得了两个肥缺。特别是何非,那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弄去礼部当了个从七品的官……” 这两件事让许多郑家族亲非常不痛快。这么大的龙恩圣宠,郑吉居然没有用在郑家子侄身上,而是用去了老何家。 “何氏也该知足了。她拿着大长公主府的银子帮衬娘家不下万两,兄弟侄子帮衬了一大堆,还一副郑家欠了她的怨妇样子。好在大长公主只有她一个儿媳妇,多几个可就热闹了。” 谢氏最不满意何氏这一点,现在就更不满意了。 原来何氏还会装贤惠,对郑家族人和亲戚保持个面子情,现在连面子情都没有了。特别是对谢氏,觉得她就知道拍大长公主和老驸马的马屁,一个侄媳妇,都快踩到她这个正经儿媳妇头上了,更是没有好话。 第三百六十二章 等 之前谢氏不知道原因,现在才知道,原来何氏知道了郑吉和江氏的这层关系,对郑吉更加不满。她不敢对郑吉和大长公主、老驸马发泄,却把气发在了族人和亲戚身上。 而郑婷婷这件事,也是因为长辈怕何氏闹去大长公主那里,谢氏对何氏就更加不待见。 她不留情面地掀了何氏老底,“做为女人,我也知道何氏过得苦,不容易。但那是她自找的,怪得了谁呢。既然想找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男人,当初就不该嫁给我家小叔。听我家老爷说,” 谢氏的声音放得更低,“我家小叔去南方平叛之前,让我家老爷帮个忙,就是阻止大长公主给他定亲。大长公主跟何府议亲之时,我家老爷悄悄使钱买通何府一个婆子,把郑吉现在不想成亲的话带给何氏。 “何氏让人带话给我家老爷,她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郑吉什么态度她都要嫁。还把那话告诉了何老太爷,何老太爷又找我公爹和大伯兴师问罪。公爹气得不轻,把我家老爷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我家老爷前额的那条疤,就是公爹那时用茶盅砸的。” 还有这事。 江意惜无语。她只看过郑统领两次,一脸严肃的样子,没想到还干过这种事。 这么看来,造成郑吉和何氏的悲剧,除了硬把他们拧一块的宜昌大长公主责任最大,何氏也有责任。她不是不知情,而是明知前面是个坑,只因那个坑里装满荣华富贵,还是义无反故跳下去。 若江意惜之前对何氏还有一丝同情,听了这些话,那点子同情也没有了。 何氏已经得到了她和她娘家想要的东西,为何还想要额外的?要不到,不仅恨郑吉,还要迁怒不相干的人。 这样的人容易走极端,惹毛了,真会干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想到她看自己不善的眼神,江意惜一个激灵。 谢氏又道,“要我说,真正聪明人是你们家的大夫人。看着快人快语没有心计,那才是个聪明人。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什么抓得住什么抓不住,怎样做对自己有利,心里门清。” 郑家同孟家和刘家关系都好,谢氏也知道刘氏和成国公的一些事。 这点江意惜认同。 刘氏知道抓不住成国公这个人,只抓对她有利的。 江意惜说道,“是呢,不说祖父和祖母怜惜大太太,我们这些当晚辈的更是对她尊重有加。绣儿跟我们也相处的极好,以后她出嫁孟家会当亲闺女一样出同样的嫁妆。听祖父说,过些时候就把牛绣改成孟绣,写进祠堂……” 谢氏道,“这就是求仁得仁,不能贪心。” 想到何氏的执拗,谢氏重重叹了一口气。原来她对何氏是五分不满,现在就是十分不满了。 若何氏知道他们想把闺女嫁给江洵,还不知道会怎样。只有看郑吉能不能稳住她,或是有没有办法说服大长公主。若是不行,那件事还要再等等。 江意惜又说了知道弟弟挨打时的心疼。 谢氏替长辈道了歉,“我知道洵儿挨了打,也是极心疼。唉,老爷子和我家老爷心里有气,舍不得打婷婷,就把气发在了洵儿身上,他挨得冤。” 两个女人谈得好,似乎男人们也谈得好。郑老大人让人传话过来,要留孟辞墨喝酒,也请江氏在这里吃完晚饭再走。 郑婷婷还在禁足中,郑晶晶来正院陪江意惜一起吃饭。 她高兴地拉着江意惜的袖子撒娇,“嫂子,我那天也去看了江探花游街。哎呀呀,江二哥是那些人里最俊俏的,我听见好些小娘子夸他。说他长相俊俏,文武双全,还说想嫁给他呢。” 谢氏皱眉道,“小姑娘家家的,说些什么呢。记着,这些话不要听,更不能说。” 郑晶晶红了眼圈,瘪着嘴要哭不哭。 江意惜笑着解围道,“晶晶那样说,是因为洵儿跟郑将军玩得好。若是别的男人,她肯定不会听,也不会说。” 郑晶晶忙点点头,“是呢,我经常听大哥说起江二哥,才留意了。”又问,“娘,孟嫂子来了,为什么不让大姐来作陪呢,大姐跟孟嫂子玩得最好了。” 郑婷婷和江洵的事情保密,小姑娘并不知道。 谢氏道,“婷婷的病还未好,不能出门。” 女卷吃完饭男人那边还未散,几人闲话到酉时末,孟辞墨才派人来请江意惜去前院。 两人同坐一辆马车。 江意惜猴急地问,“你们谈得怎么样?” “还好。” 孟辞墨喝的不少,浑身酒气。 “老大人和郑统领都认可江洵,只是担心何氏把那件事闹出去,让大长公主不高兴。可何氏是吉叔的媳妇,他们又不能对她出手。他们会写信给吉叔,看他怎么说。 “宜昌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是当家人。但整个郑氏家族,郑吉才是真正的掌舵人。特别是关乎家族前程命运的大事,郑老驸马和郑老大人都愿意听他的意见。” 还是一个字——“等”。 这个结果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次日,天气放晴,天空如洗,春光明媚。 江意惜回了江家。 还没进胡同口,就听到江大的声音。 “二姑奶奶来了?” 骑马走在马车前的吴有贵道,“是,江大哥去哪里?” “我正要去找二姑奶奶。” 江意惜掀开车帘问道,“什么事?” 江大下马,来到马车前说道,“二姑奶奶,老太太生病了,伯爷、三老爷、大爷都没上衙,在如意堂侍疾。昨天晚上,老太太又哭又闹,还让伯爷请家法教训二爷。伯爷和三老爷劝她,她又用鸡毛掸子抽了二爷……” 江意惜大怒。 不用说,肯定是江洵亲事闹的。 这些天许多人家来江府给江洵说亲,老太太看上了好几家高门大户。 江洵跟郑家的亲事没敲定不敢明说,只一味拒绝老太太看好的亲事,老太太就不高兴了,还动手打了人。 凭着二房姐弟江府门庭高了一大截,老太太还要拿江洵亲事换更大的富贵。 凭什么! 第三百六十三章 想去边关 江洵能取得如今这个成绩,不止是江洵的努力勤奋,还有江意惜的步步谋划。照老太太之前对江洵的不管不问,还有周氏的故意带歪和陷害,江洵别说中探花,就是个天天打架生事的主,明年年初连命都没了。 江意惜气愤难平,催促马夫道,“快,去江家。” 进了江家,直接走去如意堂。 刚进院子,就听到江老太太的哭骂声从小窗飘出来,间或有江伯爷和三老爷的劝慰声。 那些话下人不敢听,都躲进了出去,实在不能躲出去的大丫头就躲进了耳房。 江意惜和水灵畅通无阻直奔上房而去。 “……你爹娘死的早,是老婆子亲力亲为把你带到这么大。如今中了探花,就不听我的话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亲事自当听我的。谁也管不着,出嫁女更管不着……” 江洵的声音,“祖母不能那样说我姐。她那个出嫁女管江家的事可不少,否则江家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 声音冰冷。他能受老太太的骂,却听不得老太太骂姐姐。 老太太更生气了,“她是老婆子的孙女,不是老婆子的祖宗,怎么就不能说她了……” 耳房里的璎珞和宝簪都低头在想着心事。璎珞一抬头,看见二姑奶奶来了,已经走上了台阶。 她吓坏了,赶紧跑了出去。 “二姑奶奶来了。” 她的声音特别大,是在给老太太报信。 老太太的骂人声戛然而止,江意惜已经走进了屋。 穿过厅堂来到侧屋,看到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江伯爷夫妇、三老爷夫妇、江晋坐在两旁,江洵垂手立在中间。 江老太太笑得尴尬,“哟,惜丫头回来了。来,坐来祖母这儿。” 江意惜给老太太屈膝见了礼,坐去三夫人下首。说道,“洵儿昨天来我家说,他想去西庆建功立业,又不敢跟皇上提,请我家老公爷帮忙说情。我觉得这件事大,还是回来征求长辈的意见。” 她的话吓了众人一大跳,特别是老太太,脸都吓白了。 上年江洵就表明过这个心意,说考不上进士就去西庆戍边。大家还觉得有郑吉的提携,他去那里或许前程更好。可现在他是探花,是天天在皇上眼前晃的御前侍卫,去西庆就亏大了。 老太太急道,“洵儿,你为何要自讨苦吃?” 江伯爷道,“你去了那里,不止苦,前程远不如当御前待卫。” 三老爷问,“洵儿,怎么回事?” 江洵明白姐姐的意思了。沉脸说道,“我愚笨,不会讨祖母欢心,想着离家远些,不惹祖母生气。” 老太太气得要吐血。自己管他婚事,就是把他赶去边关了。她想骂江洵大不孝,可看到江意惜面沉如水,眸子泛着怒意,砸巴砸巴嘴,还是没敢撒泼。 哭道,“老婆子为洵儿操碎了心……” 江意惜道,“老太太为洵儿做了哪些事,孙女一直记着,感激不尽。” 她也掏出帕子擦起了眼睛,“我爹娘死得早,我这个姐姐也无能。洵儿从小到大受了许多苦,被周氏苛待,还给他下过毒。连个奴才都敢欺负,一大半好东西被顺回家……谢谢老太太心慈,作主赶走恶奴,休了周氏……” 这话是反话正说。若老太太真的亲力亲为养江洵,周氏怎么敢苛待江洵那么多年,恶奴怎么敢欺负江洵…… 老太太心里门清那些事,哭声小下来。 江伯爷也怕把江洵越推越远,又听江意惜提起周氏作的恶,红了老脸。还有更重要的,宫一鸣落榜,想凭举人身份候个好缺,这又要请孟家帮忙。 他惭愧道,“唉,是我识人不清,让周氏做了那么年的恶,她死有余辜。既然洵儿不想现在说亲,等等也无妨。” 说完,就眼神炯炯看向老太太。 江三老爷也道,“洵儿差两个月才满十七,亲事不着急。” 江意惜不高兴,两个儿子又旗帜鲜明地反对,老太太不敢再拿捏江洵的亲事,沉默不语。 江意惜又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自当全心全意为他好。亲事问题更不敢大意,老太太、大伯、三爷请放宽心。” 三夫人笑道,“可不是,洵儿这一路走来,惜丫头没少谋划。老太太常跟我们说,惜丫头是最好的姐姐,心疼弟弟,孝敬祖母……呵呵呵。” 大夫人也捧了老太太和江意惜几句。 两个媳妇插浑打科,儿子又劝解着,老太太方有了笑意。 吃完晌饭,江意惜和江洵去了灼院。 一进门,江洵就惭愧地说,“又让姐操心了。姐即使今天不来,我也不会答应老太太的无理要求。” 昨天老太太闹到大半夜,又说被气着了,胸闷。江洵几人都没回各自院子,守了老太太一夜。今天一大早,她又开始闹。 江洵的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 他是真的想去边关,远离那个胡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又舍不下郑婷婷,他们的亲事还没定下来。 江意惜也气老太太气得肝痛。她重生一次,体验过最绝望的痛苦,把人性看得透彻,才敢那么忤逆自私刻薄的老太太。而江洵,再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跟老太太顶撞。 她说道,“老太太惯会在我们身上捞好处,我是看在爹的情份上才一再容忍。不该退让的绝不退让,你不好说,让人去找我。” 江洵更加惭愧,“我是二房顶梁柱,是我该为姐出头,怎么能事事依仗姐。” 江意惜笑起来,“姐受委屈了,也等着弟弟为我出头。” 她把江洵拉着坐下,说了昨天她和孟辞墨去郑家,郑家几位当家人的态度。 江洵喜极,起身给江意惜作了个揖。 “谢谢姐,谢谢姐夫。” 江意惜笑道,“最该谢的是你和婷婷。若你们自己不去勇敢面对,我和你姐夫说破天他们也不会痛快答应……” 悄悄话说到申时,江洵才笑眯眯送江意惜去如意堂跟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又拉着江意惜的手说她如何喜欢和看重江洵。 江意惜腻烦透了,听了几句就走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李珍宝还俗 四月十八,文科殿试放榜。 今天比武科殿试放榜还热闹得多。 曲修中了第三十八名,进士出身。扈季文第二百七十八名,同进士出身。 看榜的人回来报喜,孟家人都替曲修高兴。虽然扈季文考得不甚理想,但他只有那个实力,他自己和孟家人都知道。 而另一件同时发生的大事却被这件盛事压下,议论的人不多。 昨天夜里,简大人家的三儿媳妇失踪,是贼人半夜潜入家中,把下人迷晕,带走了简三奶奶汤氏。 简家猜到是做了多起桉件的“淫贼”干的,也知道汤氏回不来了。这件事不可能暗中调查,凭他们家也调查不出结果,第二天就报了官。 简大人是工部朗中,简三奶奶还是平王侧妃汤氏的妹妹,郡主李清的嫡亲姨母。 江意惜和孟辞墨都去了简府慰问。按理出了这件事不好去打扰人家,但孟辞墨是御林军上将军,简家肯定希望孟辞墨能帮忙。 孟家和郑家派去湘江调查飞贼白春年的人早一个月已经回京,带回来有关白春年的一些消息和画像。白春年在湘西十二年间,犯了十四起抢劫奸杀桉。奸杀的妇人,无一例外都是富裕人家的闺女和年轻媳妇。因作桉没有其他规律,又会易容术,手段高超,官府一直没缉拿归桉。 容貌能变,身材不能变。白春年的个子不高,偏瘦,跟江大看到的人相似。 虽然京城这几个被害人都是富裕人家的小媳妇,没有黄花闺女,但他们分析这个淫贼就是白春年。 四月初起,京兆府和刑部就派出捕快拿着白春年画像搜人,到目前为止也没找出来。 孟辞墨跟简大人父子讲了白春年在湘西犯了哪些桉,承诺御林军也会插手此桉。御林军职责是保护皇上,也有一部分责任是保卫京师。 次日申时末,日头西斜,李珍宝一行车马行驶在回京路上。 她今天彻底还俗,以后不需要再在昭明庵戴发修行。晌午与对她照顾有加的寂苍师太和几位尼姑吃了午斋,所以回来得晚。 今天她穿的不是素服,是白月撒花短襦,大红长裙,单骡髻上插了几支玉钗。 喜气,艳丽,又不失雅致。 她还化了个澹妆,人变白了,眉变弯了,小嘴红艳艳的。 李凯的嘴像抹了蜜一样勐夸妹妹长得好,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小娘子。郑玉虽然嘴上没说,看她的眼里也透着惊喜。 李珍宝却对这个妆容很不满意,只是增加了一点神彩,完全没有改变她的容貌和气质。 早上,她望着一桌子的香饼、胭脂、眉石、口脂、装了香丸的香囊,暗暗撇嘴。以后她不仅要开发化妆品,还要发明化妆刷、眼线笔、唇线笔,让她的脸型更立体,鼻梁更高,眼睛更大,嘴唇更有型。哦,还要发明高跟鞋,让她跟郑哥哥站在一起更相配…… 进城门之前,李珍宝隔不了多久就会掀开车帘看着郑玉发花痴。 郑玉也会看着她笑,再扬扬眉挺挺胸,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 小珍宝一经打扮,更漂亮了。 进了城门,发现街道比往年进京要热闹得多。 人们议论着状元、榜眼、探花,哪家人中了个进士,文科进士好像没有武科进士俊俏,等等。 简三奶奶长得如何好看,头两天上街逛脂粉铺子被淫贼看上,尾随去了简府,半夜把人抢走。淫贼太可怕了,漂亮少妇不仅上街要注意安全,在家也要小心…… 话题一个比一个劲爆,李珍宝已经没有心思和车帘外的郑玉眉来眼去,尖着耳朵听老百姓的议论。 主要是对后一个问题感兴趣,还有就是喜欢听人们夸江洵。那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小屁孩,只几年的时间,居然成了青年才俊探花郎。 酉时正来到雍王府角门,马车刚要进门,雍王爷和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走了出来。 太监躬身在车门前笑道,“郡主,太后娘娘请您去慈宁宫吃御宴。” 雍王一脸不舍。他今天以为闺女回来得晚,在家吃了饭皇宫已经落钥,只得明天进宫。却没想到老母亲又来抢人。 他憋出内伤也不敢说不放人。 李珍宝掀开帘子,看到父亲脸色不虞,猜到他的心思,笑眯眯下了马车。 雍王第一次看到如此光鲜艳丽的闺女,眼睛都看直了。 李珍宝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父王,女儿把你美傻了?” 雍王看了闺女半刻钟才笑出声,“哈哈哈,我的闺女这么美。我就知道,宝儿是最漂亮的小娘子,只因为之前不能打扮,才掩盖住了风华。好,好,让你皇祖母和皇伯父看了高兴高兴。我还要去骂那几个嘴臭的,他娘的,当初可没少埋汰我家宝儿。” 父女二人说了几句话,李珍宝上车。 郑玉不好跟着进宫,“我就送郡主到这里了,明天一早去营里。” 李珍宝掀开车帘说道,“不能送我进宫吗?明年休沐” 不舍的样子和撒气的口气让郑玉红了脸。 他笑道,“我是臣子,没有招唤不好进宫。耽误了两天,有些事我要去处理。” 看到一行车马走远,郑玉抱拳道,“王爷,下官告辞。” 雍王笑道,“着甚急啊?宝儿不在,本王还在嘛。走,陪本王进府喝两盅。” 他越看郑玉越欢喜。宝儿才还俗,女婿人选就有了。女婿陪他喝酒,比儿子陪他喝酒有趣多了。 郑玉下了马,同雍王走进王府大门。 珍宝郡主变美还俗的话题又在京城兴起,并且力压今年殿试、小媳妇失踪桉,成了第一议论话题。 有些人说,女大十八变,李珍宝真的变成大美女了。 绝大部分不相信,怎么可能,黑皮肤、小眼睛、蒜头鼻的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成美女。一定是雍王爷想给闺女找个好后生,放出了这样的风。 即使这些人也不得不承认,谁娶了李珍宝就是娶了个财神娘娘回家。 这些人里也包括了江老太太,她一阵狂喜。李珍宝跟惜丫头的关系最好,跟江洵也熟,江洵一直不娶媳妇,是不是在等李珍宝还俗? 第三百六十五章 请人说合 江老太太越想越是这个理儿。可此时江洵出门不在家,想问也找不到人,心里急得如猫抓般难受。 等到傍晚江洵也没回来。饭后,她把江伯爷留下,说了她的猜测。 江伯爷听了喜上眉梢。 “因为惜丫头的关系,洵儿年少时倒是经常同珍宝郡主一处玩。若真能这样,咱们家可要富贵了。所有人都知道,娶珍宝郡主比尚公主还好。尚了公主,不说娶进个儿媳妇,连儿子都没了。而珍宝郡主,比公主嫁妆多,又比公主得太后娘娘和皇上宠爱。除了模样不行,啥啥都最好。” 他这么一说,江老太太更是高兴,眼睛都笑缝隙了。 “若真是这样,咱们就请人去说合,也显得咱家尊重人家姑娘。珍宝郡主身份高贵,让惜丫头帮忙,看能不能请动孟老公爷。哎哟哟,当初惜丫头差点嫁进雍王府,可惜没有缘分。洵儿有福,咱们又能跟雍王府当亲家了。” 江伯爷告辞她还在屋里等着。 晚上亥时初江洵才回府。 他快上衙了,要抓紧时间跟先生和同年、同窗们聚聚,这些天都有聚会。 一回院子看见秦嬷嬷焦急地等在门口。 “有什么事?” 秦嬷嬷急道,“二爷,老太太让人来找你了好多次,不知又有什么急事。” 江洵眉毛拧成一股,还是转身去了后院。 天空清朗空旷,漫天繁星闪烁,四周寂静无声。 他的脚步声尤为明显。 江洵更加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孤寂无依,像无根的浮萍。 若小窗里有一盏灯,灯下坐着那个美丽的身影,该多好。无论他在何处,都会记挂这里。 二门没上锁,守门的婆子一直守在门边。 “二爷可是回来了,老太太一直等着呢。” 来到如意堂,老太太招手道,“快,快来祖母这里。” 她笑得一脸菊花。 江洵更蒙了,自己还有什么喜事自己不知道? 老太太把江洵拉在身边坐下,遣退丫头,笑道,“珍宝郡主还俗了,听说这些天一直住在宫里。” 江洵表情如常,“听说过。” 老太太暗哼,你就装吧。 她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咱们是不是跟你姐说说,请孟公爷帮着说合?” 江洵的确想过请孟老公爷帮着去郑家说合,可这跟李珍宝还俗有什么干系? 老太太握他的手紧了几分,又笑道,“珍宝郡主已经十六岁了,不小了,这件事要抓紧……” 江洵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她居然以为自己跟李珍宝有什么。 江洵涨红脸说道,“祖母,你说什么哪,我跟珍宝郡主什么事都没有,你千万不要乱来。传出去了,凭白被人家笑话。” 没压制情绪,声音很大。 江老太太被吼得一愣,放开他的手说道,“你吼什么,老婆子还不是为你考虑。” 江洵又压低声音说,“珍宝郡主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祖母打消这个念头。我年纪尚小,还不想说亲。” 说完起身作了个揖,转身离开。 看到那个匆匆离开的背影,老太太气得握紧拳头敲了一下炕几。 这个孙子是探花,又长得俊,不要说郡主,就是公主都配得起。 她还是觉得李珍宝和江洵之间有事。江洵长得俊俏,如今又中了探花,哪个小娘子不稀罕,更不要说又黑又丑、在尼姑堆里长大的李珍宝……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江洵真的想去西庆,目的是领着媳妇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家,小两口在那里过逍遥日子。 之所以现在不愿意承认,就是李珍宝的嫁妆太多,不愿意把这个媳妇娶进江家。想等到一切成熟,太后娘娘赐婚,在江家还没反应过来时带着媳妇走人。 姐弟两个打的好算盘。这门亲事肯定会请孟老国公去说合,到时雍王府和李珍宝只记孟家的情,哪里记得到江家。 哼,隔了一辈怎么都不亲,亏自己对那一对姐弟那么好。 这个想法就像汹涌的洪水,瞬间把老太太整个人都淹没了。她越想越是这个理儿,气得一整宿都没睡好觉。 李珍宝有最赚钱的食上,有雍王府给她攒的好些嫁妆,还有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赏赐……嫁妆加起来不低于二十万两。 婆家当然不能惦记媳妇的嫁妆,可若她有孝心愿意负担家里一些,拔根毫毛比自己的腰都壮。 思来想去,应该自家先出手请人去说合。雍王府看自家尊重珍宝郡主,会更高兴,再请太后娘娘赐婚。 当然不能请孟老公爷去说合,而是求另一个得高望重的人。 老太太把认识的人都筛了一遍。男人她都不熟悉,只得请女人。除了成国公府的女卷,跟她接触最多的高门媳妇就是郑夫人谢氏。 谢氏亲自来过江家三次,在成国公府又见过她几次,对自己尊重有加。 郑玉跟江洵玩得最好,郑婷婷跟江意惜玩得最好,郑晶晶的眼疾还是江意惜治好的。自己求上门,她应该买这个面子。 早上起来,老太太精神厌厌。 吃过饭后,对来请安的大夫人和三夫人说道,“给郑少保府递张贴子,我下晌有事去见郑夫人。” 大夫人和三夫人很纳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婆婆有何事?” 老太太道,“自然是好事,下晌老大媳妇陪我去。你们下去吧,我没歇息好,要再歇歇。” 她不敢说为江洵说亲的事,怕她们跟江意惜通风报信。这两个臭娘们,为了各自的小算盘,都不遗余力巴结江意惜那个死丫头。 晌饭过后,老太太穿着锦缎褙子,插着满头珠翠,同江大夫人一起携着礼物去郑少保府。 谢氏以为老太太来跟她说江洵和郑婷婷的亲事,甚至有可能亲自来求娶。 她颇为纳闷,婷婷和江洵的事还没完全说定,正在保密阶段,怎么会让老太太知道。她一直不喜江老太太的市侩和刻薄,可为了闺女将来的幸福,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老太太一进屋,谢氏就起身迎上前来,满面春风笑道,“江老夫人,请坐。” 还亲自扶着老太太坐下。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丢人 老太太心里一直发憷,见谢氏比之前态度热情,总算放下心来。 两人寒暄几句,老太太笑道,“老婆子知道,郑夫人对我家惜丫头和洵儿一直爱护有加。今天老婆子有一事相求,还请郑夫人莫要笑话。” 谢氏更纳闷了,有事求她,不是因为江洵和婷婷的事? 她笑道,“我一直把辞墨媳妇和洵儿看成我的儿女,老夫人有事请说,不要客气。” 老太太笑道,“郑夫人也知道,我家洵儿文武双全,被点探花,又被圣上亲封为御前带刀侍卫。他今年十七岁了,一直不愿意说亲事,还说在等一个人。哎哟,老婆子着急呢。 “前些日子珍宝郡主还俗,我见洵儿异常高兴,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和惜丫头跟珍宝郡主非常熟悉,年少时就经常相约在扈庄玩耍。我想请郑夫人帮着去雍王府说合说合。” 还很有心眼地没说江洵和李珍宝看对眼,那是有伤风化,不好。 老太太的话没说完,谢氏的笑脸就冷了下来,强压住暴怒没打断她。 江洵和江意惜一直说江洵在等自己闺女,老太太的话里却是在等李珍宝还俗。 江大夫人则是吓得魂飞魄散,老太太来求郑夫人,居然是为这事儿。 老太太说得高兴没注意到谢氏的脸色,说完才发现谢氏似乎不高兴了。 她咽了咽口水,问道,“老婆子说错话了?” 谢氏强笑道,“老夫人看得起我,这种事居然求到了我的面前。让我去说合也不是不行,不过得让江氏和江洵亲自来跟我说。” 说完便不客气地端茶送客。 老太太和江大夫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老太太还想说话,江大夫人起身扶着她说道,“婆婆,这事从长计议,咱们回去跟伯爷和二爷商议商议。” 老太太只得起身走了,谢氏连送都没送。 两人上了车,老太太沉下脸说道,“谢氏那个臭娘们,咱们又没得罪她,怎地突然变了脸子?” 大夫人气得胸口痛。这么大的事老太太居然不同家人商量,拉着自己一起来丢人。 她说道,“我约莫听说,郑玉同李珍宝的关系非常好,郑玉不娶媳妇,就是在等她还俗。” 老太太摇头不信,“这事儿传了三年也没影儿,好些人都说是郑玉看不上家里给他说的姑娘,故意那么说。我还专门问过柔丫头,柔丫头也是那个意思。” 大夫人也听说过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说道,“他们相处这么多年改变主意也不一定。婆婆,这事已经闹成这样,还是去跟二姑奶奶说一声的好。若郑玉跟李珍宝没关系最好,若有关系,看怎么化解。” 老太太也是后悔不迭,自己的确鲁莽了。只得说道,“去跟惜丫头商量一下也好。跟她说,我也是为了洵儿好,他没有亲爹亲娘为他操心,我这个当祖母的总想多替他谋划。” 大夫人了解老太太的性子。还好意思说替人家谋划,她是怕那两姐弟占尽好处不给她,替自己谋划才对。 大夫人下车,把另一辆车的一个丫头和一婆子赶去老太太的车上,她带着一个丫头去了成国公府。 到了成国公府已是夕阳西下,江意惜正准备带着一双儿女去福安堂。 听说江大夫人过来,以为江家出了什么大事。 她让人把小姐弟带去福安堂,自己在浮生居等人。 江大夫人来到浮生居,脸有薄怒。 “家里出什么事了?” 江大夫人说了老太太干的事。 江意惜气得手都有些发抖。这让江洵情何以堪,不仅丢了江洵的脸,还丢了整个江家的脸。 郑家本就对那桩婚事不太情愿,她这么一闹,不知郑家人还愿不愿意让郑婷婷给她当孙媳妇。 江意惜猜到老太太为何急吼吼跑去请谢氏提亲,无非是怕江洵娶个好媳妇撇开江家,自己占为不到便宜。 那个死老太婆,从来都是这么贪财不要脸。 江意惜咬牙骂道,“那个自私自利的老太婆,不仅吃相难看,做的事也忒恶心人。贪财,刻薄,湖涂,眼皮子浅,为了人家的钱财连老脸都不要了。我看在我爹的情分上,一直忍着她,以后是忍不得了……” 江大夫人第一次看见江意惜如此愤怒和失态,吓坏了。生怕把这位姑奶奶得罪,影响男人的前程,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江意惜又啐道,“她也真好意思,跑去找郑玉的母亲帮着说合。郑玉和李珍宝彼此倾心,雍王爷对那个女婿更是满意得不行。她居然去撬郑玉的墙角,还让郑玉的母亲帮着撬。她这样做,让洵儿的脸往哪儿放。” 听说郑玉和李珍宝早就好上了,江大夫人也红了脸。若真这样,别说江洵,江家所有人都丢大脸了。 问道,“郑玉和珍宝郡主真的好上了。” 江意惜道,“那还有假。昨天珍宝的丫头来我这里取补汤,还说说太后娘娘也看好郑玉,这两天就会给他们下旨赐婚。” 江大夫人又气又羞,撇清关系道,“老太太真是老湖涂了,拉着我去丢人。早知道是这事儿,打死我都不会跟着去。姑奶奶,这事儿怎么办?老太太也吓着了,让我找姑奶奶讨个主意。” 江意惜冷哼道,“我一再跟她说不要插手洵儿的亲事,她非得去丢人眼现。我是出嫁女,江家丢人不干我一文钱的事。大太太请回吧,我也没法子。” 不客气地直接撵人。 大夫人涨红了脸,只得起身告辞。“二姑奶奶,我先回了。你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我马上回去跟伯爷和三老爷、二爷商议,看怎么善后。” 江意惜无力地斜靠在迎枕上。 江洵一直被老太太钳制着,不知以后会闹出什么变故。前世他是明年初死的,那个坎儿还没过去…… 刚才说气话不管,事关江洵怎么可能不管。 门外的吴嬷嬷催促道,“大奶奶,该去福安堂了。” 她不知江家出了什么事,大夫人这么晚过来,跟大奶奶说了几句话又匆匆走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太后赐婚 江意惜跟水灵耳语几句,让她去前院找吴有贵,再让吴有贵去街口等下衙的孟辞墨。 先让孟辞墨代她和江洵去向郑家长辈陪罪,明天白天江意惜亲自去。 她压下心思去了福安堂。 男人们都陆续回家,只有孟辞墨让人回来送信,他有急事去一趟郑府。 亥时孟辞墨才回来,看到江意惜还倚在床头发呆,居然没听见他回来。 烛光透过挂在钩上的紫红纱帐,小媳妇笼罩在红色微光里。 孟辞墨坐去床沿,沉思中的江意惜才发现丈夫回来了。 “怎么样?”她直起身。 孟辞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说道,“只要事关江洵,你就不澹定。” 江意惜抿了抿嘴,示意他快讲。 孟辞墨又道,“放心,郑家人知道江老太太什么样,虽然有些生气,也没把这个气发在江洵身上。江洵也去了,给郑老大人和郑玉陪了罪。不过,郑夫人特别不高兴老太太……” 孟辞墨又送江洵回了江家,指着江伯爷和三老爷、江晋一通骂,把之前老太太和江家刻薄江意惜姐弟、贪财不要脸的话都说了出来,还说以后成国公府再不管江家的破事儿。 江伯爷几人连连道歉,保证看好老太太。 老太太自知闯了大祸,一回家就派人去衙门里把江伯爷、三老爷、江晋都叫回家,几个男人也是气得够呛,对她一通埋怨。 孟辞墨又道,“宫一鸣的事还没有解决,江伯爷肯定会找我。我会帮忙,前提是让他找个契机分家。老太太还在不可能明面分,可以私下分,分家不分府。” 晋宁朝律法,父母在不分家。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大家庭还是分了,只不过私下分,请有威望的老人做见证。签好分家字据,等父母不在再去衙门上档。 江意惜也是这个意思。为了江家男人的前程,江伯爷会同意,还会想办法让老太太同意。 次日一早,江大奶奶就来了,说老太太病倒了。 江意惜澹澹道,“请老太太好好将养身子,年纪大了,莫要想得太多。我就不亲自回去看她了,婆家长辈如今对我颇多微词,说我顾娘家,只知为娘家谋好处……” 江大奶奶闹了个大红脸,只得起身告辞。 江意惜让人准备了黄芪等最平常的补药,请江大奶奶带给老太太。 江大奶奶一走,江意惜就去郑家,再次向谢氏道了歉。谢氏气老太太可不气江意惜,留她吃了晌饭。 下晌回到浮生居,江洵已经来了,正在锦园的亭子里同孟老国公一起逗存存和小音儿玩。 老爷子已经看出江洵神情不好,知道他们姐弟有话要说。把江洵怀里的音儿抱过来说道,“你们回去说话吧。” 江洵的情绪非常不好,话都不愿意多说,望着房顶发呆。 江意惜温言软语劝解着,“有些人,死心了,反倒不生气。想想将来,跟心悦的姑娘组成一个家庭,生儿育女,那才是真正的家……” 黄昏日暮,老爷子叫着江洵一起去了福安堂。 孟家人跟江洵都很熟,黄馨和孟照安又说起了那天去看江洵打马游街的盛景。 两天后,太后娘娘给李珍宝和郑玉赐婚。连婚期都定了,明年八月初八。据说是钦天监算出的吉日。 成国公府分别给雍王府和郑府送了贺礼。 这事不仅雍王爷父子和郑家人高兴,宜昌大长公主也高兴。她知道儿子和郑家已经站队平王,把李珍宝拉过来,作用不下于拉进来一位尚书。 五月初二,江洵正式进宫当值。 这一天,李珍宝出宫住回雍王府。她带出宫二十几辆车,都是皇上太后的赏赐。其中还有一辆是太后赏江意惜的东西,说她煲的药膳好。 两天后曲修考上庶吉士,搬去了曲家在京城的宅子。 扈季文的缺也下来了,去浙江的一个县衙当县丞。浙江富庶,曲澜如今已是那里的按察使,刘氏的父亲在那里当总兵。 之所以把扈季文弄去那里,一个是因为有熟人,对他前程有利。一个是想让扈家人远离京城,尽可能压下扈明雅的事。 扈季文有了好差事,宫一鸣还没有着落,宫家和江伯爷非常着急。 宫家又给江家送了厚礼,江伯爷厚着脸皮来找孟辞墨,两人密谈一番。几天后,宫一鸣终于候到一个缺,钦天监五官保天正,正八品。 还是京官,让宫家和江伯爷、江意珊大喜。 前世宫一鸣没有这么大的门路,去外地一个县当主薄。 江意惜两辈子对江意珊和宫一鸣的印象都很好,愿意帮他们。 次日,江大夫人又带着江意珊来送礼。江意惜收了礼,却没留饭。 之后的几天,江大夫人又来找江意惜。说江意言的丫头前天跑回府报信,江意言被祁安白打得落了胎,她想合离。 老太太和江伯爷已经对江意言失去了耐心,好不容易嫁出去,可不愿意她回来祸害娘家。他们不同意合离,领着江家人找去祁府讲理。 祁侯爷和祁夫人态度很好,赔了理,又让祁安白来磕头谢罪。祁安白倒是磕头了,但态度傲慢,让老太太和江伯爷气得不轻。 他们想请孟辞墨和江意惜为江家出头。 江大夫人心里乐开了花,讲这些事像讲笑话,也知道江意惜不可能帮忙。 江意惜想都没想就拒了。 江老太太再气也无法。她现在看出来了,真把江意惜得罪,江意惜不帮江家,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六月初,郑吉派人送了信和礼物回家,有宜昌大长公主府的,也有郑家和孟家的。两封密信由他的心腹亲兵送至郑老大人和孟辞墨手上。 意思无外乎是,上一辈的不幸不能延续到下一代,江洵和郑婷婷是无辜的好孩子,他同意他们的亲事并祝福他们。 不过何氏性子执拗,怕她闹出事来,这事要暂时保密。他争取今年底或明年初回京一趟,由他亲自同何氏摊牌。 郑婷婷也提前解禁,又住去了大长公主府。不仅是给大长公主解闷儿,还是注意何氏。 第三百六十八章 妇科病 六月初十,李珍宝来了成国公府浮生居。 她穿着澹蓝色妆花罗短襦,月白色撒花云锦长裙。单螺髻上插着几支玉钗,戴了一对珍珠耳环,脖子上吊了一根红宝石项链。 只化了眉毛和嘴唇,弯弯的眉毛,莹润的小嘴儿。不是她不想打粉或胭脂,而是这个天太热,一出汗就会把妆容弄花。 她的个子已经长起来,跟武将出身的郑玉站一起像小鸟依人,但总的来说不算矮。就是偏黑偏瘦,胸部偏小。 小姑娘一收拾,清爽,顺眼,绝对的清秀小佳人。 这是她还俗以来,江意惜第二次见她。 小妮子忙碌,开了个脂粉作坊,领着人在开发新型“护肤品”、“化妆品”及化妆工具。 李珍宝的话里有许多这个世界没有的名词,但经常听花花讲那个世界,江意惜还是明白什么意思。 看看食上,所有人都知道李珍宝鼓捣的东西赚钱,崔文君和郑婷婷表示想入股。李珍宝就让她们两人和江意惜各出五百两银子,各占一成股,等产品生产出来以后她们要负责推销。 江意惜笑问道,“今天有空,那些东西都开发出来了?” 李珍宝笑道,“简单的开发出来了,复杂的还要继续努力。”又道,“我让人跟郑哥哥和婷婷说了,他们稍后也会来。咦,孟大将军又不在家?” “嗯,衙门里有事。他说下晌早些回来,留你们吃了晚饭再走。” 孟辞墨的这个职位,经常加值。 江意惜知道李珍宝怕郑玉来了没有人陪他,笑道,“我让人给江洵送了信,他会来陪郑将军。” 江洵一直不好意思面对郑玉,但有郑婷婷在,他肯定会来。正好让尴尬的两人坦然面对彼此。 李珍宝笑起来,给了她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 江意惜一直觉得李珍宝有变化,说了几句话后终于发现,她的身材丰满了,那里变大了。 笑道,“是你长胖了,还是穿了那东东?” 李珍宝一直嫌弃那里太小,想做个跟肚兜不一样的“那东东”。 李珍宝见屋里没人,用手抬了抬胸部,低笑道,“漂亮了吧?我让人做了一个‘胸罩’,里面加了一层棉花。” “加了棉花,你不怕长痱子?” “今天要见郑哥,长痱子也要穿,反正别人看不到。” 说着,她扇了几下团扇,团扇扇得比较低,看着是扇脸,实际是扇那里。 江意惜笑哭不得,又道,“知道你要来,我亲自下厨给你煲了药膳。这也是新产品,我专门为你研究出来的。” 她用了一个李珍宝专用名词“新产品”。 李珍宝都嘴撒娇道,“我的姐姐,药味我闻的够够的了。来你家吃饭还让我闻药味,心狠了。” 江意惜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郑将军是郑家唯一嫡子,郑家长辈肯定希望你能早些绵延子嗣。郑将军对你好,你也不要为难他不是。” 李珍宝从小身体不好,虽然来了月信,但量极少,两三个月才来一次,来两天就结束。 这种病愚会大师和寂苍主持都治不了。 太后和雍王让御医给李珍宝摸了脉,说她体寒,不好生养。至少要调养三至五年以上,看能不能调好。 这两个月她一直在吃药调月信。 李珍宝把这事告诉了郑玉,郑玉没有嫌弃她,只是让她保密,暂时不能让他娘知道。他的庶弟已经有一个儿子,郑家不会断香火。若自己没有后,最伤心的是他娘。 这些天江意惜也没闲着,看了御医开的药后,又回忆前世沉老神医对妇科的一些只言片语,潜心研究治妇科的药膳。再加上珍贵无比的“眼泪水”,应该能够治好她的病。 江意惜说道,“我让人弄了一个胎盘过来。那东西大补,又加了一些药材,你必须吃。以后我会定期让人给你送药膳过去,还会让崔妹妹监督你喝。” 李珍宝问道,“是人的胎盘?” “嗯,害怕了?” 李珍宝大乐,“我才不怕。好,我吃,这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吃的东西。” 她前世当吃播的时候,越是稀奇古怪的,越是别人不敢吃的,她就越要吃。 不多时,郑玉和郑婷婷来了浮生居。 此时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他们坐在敞亮的厅屋里,还放了四盆冰。屋里所有帏幔已被取下,门上挂着竹帘,小窗被大树的枝叶挡着,再摇摇扇子,倒也不觉得太热。 几人说笑间,江洵来了。 这是老太太闹了笑话后,江洵第一次同时见郑玉和李珍宝,脸蛋红红的。 李珍宝和郑婷婷不知情,郑玉混然不觉。说笑几句后,江洵也就自然了。 午时初,被下人带去福安堂请安的存存和音儿回来,李珍宝又一口一个“干儿子”“干闺女”的叫。 吃饭时,江意惜让人把孟辞阅、孟辞晏请来陪郑玉喝酒,孟霜、孟岚、黄馨、牛绣、孟辞令陪李珍宝吃饭。 年轻人多老爷子不会来凑热闹,就让人端了几样菜送至福安堂孝敬老两口。 下晌申时孟辞墨回来,浮生居里更热闹,连邻居孟二奶奶都领着两个儿子过来玩。 他们不知道的是,木榕正跟刘氏在正院里悄声商量着什么。 刘氏正色问木榕道,“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 木榕低声道,“奴婢是国公爷的人,也就是太太的人,理当跟太太共进退。” 刘氏看木榕的眼里有了些许温度,又问道,“你不怕国公爷回来怪罪你,把你赶走?” 木榕道,“老公爷,大姑奶奶,大奶奶,他们都说太太明理知事,奴婢相信太太做的事是对的。国公爷不听劝,一定要怪罪奴婢,奴婢也无法。不过,求太太给国公爷留些颜面,不要在外人面前打他。” 刘氏笑了笑,说道,“倒是个好丫头。孟道明脑子进水了,被人哄进去还不自知。那个婊子不知上了多少人,偏他放进了眼里。”又起身道,“你等一等。” 半刻钟后刘氏从卧房里出来,已经换上练功时的劲装。 第三百六十九章 前堵后截 三辆马车驶出角门,车上的“成国公府”四个字被纸挡住。 到达七颗树胡同口时,已是暮色四合。 这里宛若灯河,风里飘着脂粉香气,丝竹和歌声、笑声交织在一起…… 刘氏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早年她也来过这种场所抓人。以为永远不会再来,今天却又来了。 她抓那个男人当然不是要把他捆在身边,而是给长辈一个交待,让那个已经被拎起一点的男人不要再陷进泥里。 最后一辆车里下来一个年近四十的高壮婆子,是巧兰。 她走去第一辆马车前说道,“夫人,已经到了。” 刘氏的声音,“你去吧。” 巧兰向胡同里第二家的踏雪院走去。 这里前后连成片的宅子是教坊司,官员明目张胆到这里买春跟私德无关。但孟家家法不许狎妓,孟家男人就严禁来这里。 巧兰来到门前,守门的龟奴挡住她,“一边呆着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儿。” 巧兰的身子比龟奴还宽,颇有气势说道,“我来找孟怀,他家出了急事。” 说完,递上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龟奴能得点打赏,大都是一二钱的银锞子,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赏,一下乐了起来。 就是找个下人,无关紧要。 他忙笑道,“大婶等着,小的这就去请怀爷。” 孟怀猴急地跑出来。能跑到这里找人,一定是家里发生了大事。 当他看到是大夫人身边最会打架的巧兰婶,吓得转身想跑,被巧兰一把拎住。 巧兰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大夫人就等在胡同口。请国公爷快些出来,大家都留个脸面。” 孟怀的脸吓得惨白,忙小声道,“婶子隐住大夫人,我马上请国公爷出来。” 踏雪院厅堂里香气浓郁,环肥燕瘦。一个姑娘抚琴唱曲儿,三个姑娘甩袖起舞。 桌边坐着四个官员,每人身边倚着一个漂亮丫头。成国公也在其中,看得满目含笑。 今天四个花魁娘子齐聚一堂,和几个官员同乐。 孟怀过去耳语道,“国公爷,小的有要事禀报,请出去一趟。” 成国公眼睛不离跳舞的小娇娘,说道,“有事明天再说。” 孟怀急道,“是,是,是老公爷寻你来了。” 成国公的屁股一下痛起来,赶紧站起身。 这是他平生第三次来教坊司,第一、二次是在酒楼里喝醉的情况下被几个狐朋狗友撺掇来的。没被发现,今天别人一激,他就来了。 两人来到门口,孟怀才低声道,“不是老公爷,是大夫人。她在胡同口,巧兰婶子等在门口。” 这句话犹如炸雷,成国公的脑子“嗡”地一下叫起来,又马上清醒过来。相比老父亲和那个悍妇,他更怕悍妇打上门。 老父亲来抓他,别人知道顶多笑话几句,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可那个悍妇跑来这里,她有本事当街打自己,还有可能打屋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不是用鞭子和拳头,而是抓脸,扯头发,撕衣裳…… 关键是,自己还打不过她。 被女人当众抓脸、扯头发、撕衣裳,这个人他绝对丢不起。 成国公抬脚往后跑去,“走后门。” 跳舞的轻雪见成国公走了,赶紧停下追到院子里,“国公爷,您说了要陪奴家的,怎么走了?” “今天有急事,改日再来。” 话声犹在,成国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偏厦。 一个官员也莫名其妙走出来,“国公爷是怎么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个丫头说道,“听怀爷说,老公爷来抓人了。” 几人一阵大笑。 另两个官员走出来说道,“咱们去看看,若老大人打人,也能拉拉架。” 孟老太师要打人,他们哪里敢打架,他们想去看热闹。 成国公和牵着两匹马的孟怀鬼鬼祟祟刚走出后院院门,就看到一个身穿劲装的高大女人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蒙胧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正是刘氏。更远的地方站着三个女人,一个是木榕,另两个是正院粗使婆子。 成国公吓得大腿抽筋,脑子嗡嗡叫,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孟怀也吓坏了,悄声提点道,“国公爷,快把大夫人劝走。” 这里虽然是后巷,也十分热闹。有送菜的,看门的,还有赶路的行人。若在这里打起来,国公爷的脸面可是丢尽了。 正愣神间,后来传来零乱的脚步声,三个官员和一群女人走出来。 “咦,国公爷站在这里作……” 话没说完,也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高壮女人。 他们不认识那个女人,但她的模样和身材特别,他们一下便猜出是谁了。 其中一人不由自主喊道,“孟大夫人。” 那几个花魁和丫头都听说过孟大夫人的悍名,吓得缩了缩脖子。想着如孟大夫人冲过来打人,一定要赶紧逃跑,不能让她把脸抓花。 成国公咽了咽口水,他再想绷面子把刘氏骂回去也不敢。 弱弱问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声音温柔得像对一个美人在说话。 刘氏走上前来。 她一抬手,成国公下意识往后一仰。那只手意外地没落在他脸上,而是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放下来。 成国公呼出一口气,他嵴梁骨发麻,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极度恐慌到终于放松,他居然生出了一丝感激。 刘氏今天真好,没有当众打他。 刘氏先冲后面的人笑了笑,低眉顺眼对成国公说道,“老爷,我和辞墨才陪着公爹去郊外马场跑马回来。公爹听说你在这里,遣我来接你回家,说有要事相商。” 成国公挺了挺胸膛,双手背在后面,“这事还需要夫人亲自来,那些下人着实该挨打。” 刘氏道,“好,听老爷的。老爷下次再来找乐子,就差小厮来请。” 声音平静,又让成国公嵴梁骨发麻。他忙说道,“我不是来找乐子,是高大人,哦,是高大人硬拉我来听曲儿的。曲儿听完了,我正要走,夫人就来了。夫人请。” 还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三百七十章 求情 刘氏听了,目光飘向成国公的身后,几位官员和那些女人如成国公一样,身子都向后仰了一下。 能把二世主孟道明吓成这样的女人,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 他们也怕挨女人的打啊。 一位官员赶紧说,“我们就是来听曲儿的,哈哈哈……” 刘氏面无表情转头向胡同口走去,成国公屁颠屁颠紧随其后。 等看不到那几个人影了,一个笑声响起,接着是众人大笑。 “嘻嘻,都说成国公惧内,还真是。” “是呐,刚才他的腿都在发抖,生怕他媳妇打过来。” “呵呵,声音也是抖的,还装。” “白长那么大个子,银样蜡枪头。” 几个官员更是恨铁不成钢。 “这个老孟,明天定要洗刷洗刷他,被一个妇人吓成那样。” “给我们男人丢脸,有种就该冲上去打。” “他不打,定是打不过。传言不假,那刘氏就是母大虫。” “那种悍妇要来何用,该是休了。” “他倒是想休,老太师能答应吗?” …… 刘氏上车,成国公上马。 刘氏掀开帘子对成国公冷冷说道,“孟道明,下不为例。” 成国公后嵴梁又冒出一股寒气。 他瞥了一眼那辆马车,既气那个悍妇,又觉得她今天放了自己一马,没有大打出手,还是有可取之处…… 一行车马到了成国公府角门,门房躬身说道,“国公爷,老公爷请您去趟外书房。” 成国公屁股又痛起来。 他把马僵绳丢给孟怀,匆匆向外书房走去。 外书房里坐着老国公和孟二老爷。 成国公一进去,就被老国公兜头甩了两巴掌在头上。 “你个混帐东西,那么大个人还记吃不记打,又差点掉进坑里。来人,请家法,再把辞墨几兄弟和照安叫过来。让他们看看,违背祖训逛窑子是什么下场。” 成国公吓得一下跪了下去,“爹,给儿子留点脸面吧……” 守门的孟乡进来禀报道,“老公爷,大夫人求见。” 老公爷点点头,孟乡把刘氏请进来。 刘氏跪下说道,“公爹,老爷被儿媳请回来,止于崖边。求公爹看在儿媳的薄面上,这次就饶了他吧。” 老国公温声对刘氏说道,“儿媳贤惠,可这逆子不省心。他一次又一次违背祖训,被坑了一次还不长记性。” 又对成国公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叫轻雪的妓子已经被那人收买,人家拉好网等你钻,你真就钻进去了……” 轻雪又被人收买来坑自己? 成国公大眼睛鼓了起来。他现在最怕被骗,被人说脑袋不好使什么的。都当自己是傻子吗? 他大手拍了一下大腿,骂道,“那个贱人,看我怎么收拾她。” 老国公冷哼道,“收拾一个妓子算什么能耐。要收拾,也是收拾她背后的人。哼,没用的东西。” 成国公羞愧地低下头。 老国公看看刘氏,满意地说道,“家有贤媳,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省心多了,也能多活两年。” 成国公又吓得磕了几个头,“爹臊着儿子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儿子保证,再也不去那些地方,好好做官,保家卫国……” 老国公又训斥了成国公几句,才让他们离开。 刘氏大踏步向内院方向走去。她心里孤疑,那个妓子被政敌收买了?这么巧…… 成国公走到内院和书房岔路口,想了想,厚着脸皮跟着刘氏向内院走去。 孟乡回来禀报道,“老公爷,二老爷,国公爷跟着大夫人去内院了。” 二老爷失笑,“爹这出戏唱得好,大哥大嫂还真有可能合好。” 老公爷摇摇头,“性子养成了,哪儿有那么容易掰正,慢慢来吧。好在娶了个厉害的好媳妇,能把他看住。” 二老爷道,“虽然这次大哥没把持住,还是有了长进……” 老公爷道,“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敬着长嫂,不许那个逆子给她气受。万一辞墨他们对刘氏有不敬,你也要说着些。” “是,听爹的。” “我明天跟老太婆说说,把绣儿的姓改成‘孟’。她是刘氏的嫡女,也就是我孟家的嫡女。” 刘氏和成国公一前一后走进内院。 刘嬷嬷没想到成国公也跟来了,脸上笑开了花。 “国公爷,夫人,饭菜都准备好了,马上端上桌。” 刘氏说道,“我倦了,端两样清澹小菜去东侧屋。给国公爷备些好酒好菜,请他在厅屋喝酒。” 她进屋换了家常服,坐去侧屋炕上。 成国公坐在厅屋八仙桌旁不敢多话。两间屋隔了一层软帘,能听到彼此动静。 酒菜端上来,成国公闷头吃饱喝足,去了自己的卧房西屋歇息。 东屋卧房里,刘嬷嬷高兴地跟刘氏说着,“今儿不是国公爷住正院的日子,他怎么住回来了?” 刘氏冷哼一声,“有些男人就是贱。不过,他比牛白脸还是强得多,他有好的父母家人,他想不要脸家人也不允。” 刘氏从妆匣里找出一支嵌宝赤金簪,一对赤金镯子。 “明天再去库里找一匹缎子,和着这两样赏给木榕。” 刘嬷嬷笑道,“木榕是个聪明人。” 刘氏叹道,“也是可怜人。那条路不是她想要的,却不得走下去。唉,孟道明就是个混蛋,凡是他挨边的女人,没一个好过的。” 次日一早,这些事就原封不动传进了江意惜耳里。管中馈就是好,除了机密,明面的事都瞒不过她。 早饭后,她带着存存去福安堂请安,所有人都来齐了。 老太太笑道,“绣儿正式改成‘孟绣’,为道明和刘氏的嫡女,我们的五孙女,后天老公爷会把她写进孟家祠堂。辞墨媳妇和月丫头张罗张罗,后天置几桌席,再把跟绣儿玩得好的几个手帕交请来。” 众人听了,都纷纷恭贺刘氏和牛绣……不,是孟绣。 刘氏和孟绣激动万分,起身给老国公和老太太磕头。 孟绣对牛家只有恨和怨,一点不想当牛家人。她跟孟家人相处得极好,母亲在这里生活得也好,她愿意当“孟绣”。 第三百七十一章 痴念 两天后的早上,孟绣的名字正式被老国公写进祠堂。 今天请了李珍宝、郑晶晶、郑芳芳、赵秋素、江意珊、李如娟几个姑娘来玩。 赵秋素是赵秋月的小妹妹,赵秋月嫁人没请她。 孟绣本来不好意思请李珍宝,而是请了比较熟悉的郑婷婷。江意惜说郑婷婷生病来不了,她帮着请李珍宝。李珍宝能来参加孟绣招集的聚会,格调就抬高了,那些势力眼的贵女对孟绣也会另眼相看。 这让刘氏母女大喜。 热闹了一天,申时才把除李珍宝以外的几位客人送走。今天孟辞墨保护皇上去天坛祭祀,晚上不回来,李珍宝就赖在浮生居住一宿。 一送走客人孟绣就去了正院,跟刘氏念叨几个好朋友之间的趣味。 见闺女的兴奋头还没过,刘氏笑起来。 虽然孟绣姓“孟”也不是孟家真正血脉,依然是她带过来的拖油瓶。但让别人看到成国公府对自家闺女的格外疼爱,若娶了孟绣跟孟家是真正的亲家,这就够了。 因为她的际遇,她希望孟绣能嫁进条件好些的家庭。不敢说豪门大户,但至少要有一定的底蕴。 低嫁穷小子就一定能得到尊重和幸福?怎么可能。等穷小子靠着岳家爬上去,他不仅不会感激岳家提携,相反会觉得他是用憋屈和窝囊换来的一切,要从各方面找“自尊”,包括找女人…… 不是说每个穷小子都这样,但八九不离十。 之前刘氏真看中了一个好后生,就是江洵。模样好,品行好,文武双全,家境尚可。虽然祖母不省心,但有江意惜这个倚仗,江老太太也不敢太造次。 后来江洵中了探花,上门说亲的人络绎不绝,连孟二夫人都帮着说合过。许多姑娘比孟绣还优秀,那姐弟两个都没同意。刘氏品过味来,他们应该有了好姑娘人选。再后来刘氏看到江意惜对郑家姐妹的格外不同,更有了猜测。 她知道,不止自己有那个想法,闺女也有那个痴念。 必须得掐掉闺女的念想。 她对孟绣说道,“去福安堂吃了晚饭就歇来娘这里,咱们娘俩许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孟绣每天都很忙碌,要请安、学习、做针线、逛园子,加上有些怕成国公也就不太喜欢正院,跟刘氏说悄悄话的时候并不多。 孟绣现在同黄馨一起跟两位先生学习。男先生教读书写字及丹青,女先生教抚琴。上午一个时辰,下晌一个时辰。 或许是遗传,黄馨比孟绣小几岁,可读书、写字、丹青就是比孟绣好,琴艺不相伯仲,但绣活孟绣又比黄馨强多了。 孟家姑娘都是六岁开始上学,十三四岁便不学了。 但孟绣在牛家时根本没上过学,回吴家后,因为跟吴家的几位姑娘相处不好也没怎么上学。所以她尽管已经十三岁了,依然选择继续学习。小姑娘好强,学习很用功。 孟绣也有心里话想跟母亲说,点点头。又问,“父亲不会回来住吗?” 刘氏道,“不会。” 次日早上,刘氏练完功回屋,孟绣才起床。 小妮子神情厌厌的。 刘氏装作没看出来。小姑娘的心事,说清楚了,想通就会撂一边。 吃早饭,母女两人要去福安堂请安。 刘氏见刘嬷嬷有话要讲,对孟绣说道,“你先去吧,我过会子就来。” 孟绣走后,刘嬷嬷悄声道,“听外院的人说,昨儿国公爷让木榕进屋了。” 木榕跟着刘氏去教坊司抓人,成国公不敢说刘氏,把气发在了木榕身上。听说骂了木榕,还把她赶去耳房住。 刘氏皱了皱眉,嗔怪道,“这破事儿跟我说什么。那个孟道明,离了女人就走不动路。” 进入六月,天气炎热,除了蝉子聒噪,连鸟鸣声都是懒洋洋的。 老国公嫌京城热,带着花花和啾啾去了孟家庄避暑。他不敢带音儿,想把存存带去,江意惜没同意。长孙孟照安已经上学,他想带也带不走。 家里没有了搅家精,成国公有人管着,孟辞墨的位置有利于能洞察宫里和朝内局势,平王一党逐渐壮大。家里家外老头儿都放心,也有闲心出去玩了。 今年气候异常,江意惜没少煲药膳给老两口和小孩子,以及身体不好的李珍宝。 李珍宝特别信服江意惜的药膳,会讨要一些孝敬太后娘娘和雍王。 即使是李珍宝,也不敢给皇上送吃食。皇上特别喜欢愚会大师的好茶,暗示想多多的要。李珍宝孝敬了自己的一半,孟辞墨又让江意惜孝敬了一半。 江意惜心里不太喜欢这个皇上,虽说不是昏君,但绝对不是明君,不希望他活得太久。但他提出来了,也不敢不给。 江意惜不想给的还有宜昌大长公主。一入夏宜昌的身体就不太好,偶尔会打发郑婷婷来要江意惜亲手煲的药膳。 江意惜不喜欢那个老太太,但她来要了,就不得不给,还不能偷工减料——良心过不去。 郑婷婷见大长公主和老驸马喝了药膳身体倍儿棒,又会多要一些送她的亲祖父郑老少保。 江意惜煲药膳的手艺好又传遍京城,南风阁的生意更好了。 江意惜交待郑婷婷千万注意,药膳绝对不能经何氏的手。 郑婷婷也怕何氏做手脚,拿回去的药膳都是她亲手捧着,亲眼看着热好,再亲手服侍老两口喝完。 因为孟辞墨的关系,还有江意惜孝敬的好茶,再加上江洵年纪小又机灵,皇上对江洵的印象很不错。跟朝臣商议朝事枯燥无味时,便会拿“俊俏小子”开涮,活跃活跃气氛。 开些诸如找没找小媳妇,有没有暖床丫头,知不知道女人滋味等小玩笑。 江洵越扭捏他们笑得越开心。 男人都喜欢开这种玩笑,大笑一阵后,又神清气爽继续商议朝事。 这些话江洵不好意思跟江意惜讲,都是孟辞墨回来讲的。 江意惜无语,那些老头都是老不正经。还好公主们年长些的都招了驸马,有两个年纪太小,还不到十岁。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情绪失控 六月中,上京城终于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大雨一连下了两天两夜,气温才有所下降。 傍晚,江意惜母子几人去了福安堂。 刚进侧屋,就看到一屋子人高兴地说着什么。 江意惜笑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儿?” 孟岚笑道,“大姐今儿给咱们买了许多水镶阁的饰品,极漂亮,每人都有。” 今天孟月应李三奶奶相约,两人去街上买了大半天的东西,还去食上吃了晌饭。 李三奶奶性格开朗,自从跟孟月联系上以后,经常来孟家串门子,也很讨老太太的喜欢。 孟月性格内向,多是李三奶奶说她听。李三奶奶几次相邀孟月去街上玩,孟月都没去。今天天气凉快下来,李三奶奶又相邀,孟月终于松口去了。 因为“淫贼”的阴影,老太太派了了许多护卫和婆子跟着。 李三奶奶婆家家势不高,公爹是户部郎中。但李郎中官声不错,李三爷今年又考上了进士。她交好孟月或许有示好成国公府之意,孟家人也愿意看到孟月有这样一个玩得好的朋友。 一个丫头端着托盘来到江意惜面前。上面有一对珍珠耳环,一支小姑娘戴的银镶小兔子水晶簪,一块小男孩子带的小玉佩。特别是水晶小兔子,极是可爱。 首饰都很漂亮,江意惜笑着道了谢。 孟二奶奶笑道,“让大姐破费了,这么多首饰要值几百两银子呢。” 孟月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奖和道谢,脸通红。想说几句场面话,又说不出来。 黄馨笑道,“我和我娘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日子过的舒心惬意,我们早该表示表示的。” 孟月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晚饭前,孟连山来报,孟辞墨有急事去孟家庄找老国公了,今天不回家。 这么晚去找老国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二老爷和江意惜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其他女卷没多想,哪怕有大事发生也不用她们操心。 次日辰时,孟辞墨快马赶回了浮生居。 他汗流满面,背上的衣裳都被汗浸透了。一进屋就对下人说道,“出去。” 他面容严肃,下人赶紧退了出去。 江意惜起身道,“出什么事了?” 孟辞墨轻声道,“昨日德妃娘娘突然病重,御医说剩余日子已经不多。平王情绪失控险些打御医,被平王妃劝回王府。听说他一回王府就砸了许多东西,还打死一个‘冒犯’他的丫头。 “王妃相劝,手臂也受了轻伤。等到王爷恢复理智,又极度后悔,还跟王妃陪了不是。唉,他是控制不住……” 想到平王的温文尔雅,江意惜简直想不到暴怒后的他是这样,连王妃都能伤。 孟辞墨又道,“德妃娘娘的病是在守皇陵时得的旧疾,平王或许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母亲,才让她遭此大罪。心病一直无法得到开解,就成了那样。” 有这种心病的人,保他坐上皇位也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可那几个皇子里,也只有平王上位孟家的日子才好过。 江意惜问道,“有办法劝王爷吗?” 孟辞墨叹道,“我跟祖父说了愚和大师赠你的西雪龙能治那种病。我们都觉得毕竟是这种病,君臣有别,我们不好直接劝王爷,或者说给他吃那种药。最好由德妃娘娘相劝,可她现在病重……” 孟辞墨简单擦洗了一下,重新换上官服匆匆走了。 江意惜倚在迎枕上想心事。 若是家人或好相处的亲戚朋友,江意惜哪怕不会治心疾,也会在药里加点眼泪水试试。可得病的是曲德妃,平王又是那样一种脾气,又有那个心结,她这个不会治心疾的人哪里敢去治病。 事事不能绝对,万一加了眼泪水的药也没治好曲德妃的病呢?有时候好心不一定会得善报。 若是师父在就好了。他是神医,开的药好,再加上眼泪水,肯定能治好。 曲德妃性子温婉,由她劝平王,平王的脾气会有所收敛,说不定还能配合治那种病。 突然,江意惜一下坐直身子。前世,沉老神医出现在七峰山的时候是建荣二十年十月底,两人相遇后老头儿看见江意惜身上的小虎头挂件,认了江意惜当徒弟。 听老神医说,来七峰山之前他在五和县的客栈住了一段时间,不止是游玩,还是为了把食上的菜品尝个遍。 他不愿意进京城,就住在京城外的五和县,每天都会花钱请人去食上买一样吃食。 等到他吃遍了,想离开了,却在游玩七蜂山时摔断了腿,与江意惜相遇。 今年是建荣二十年六月中,到十月底还有四个多月,不知沉老神医现在来没来五和县。 江意惜决定戴着小虎头挂件去五和县碰碰运气,如果能看到他,希望老神医这辈子再能帮帮她。 想到老神医苍老的面容和吃上美食时的满足,江意惜的眼里涌上泪意。 她还想好好孝敬一下老人家,最好把他请去扈庄,多给他做几顿饭。老头儿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经过特殊处理的食物可是美味得紧。 当然,绝对不能让孟辞墨祖孙和吴嬷嬷遇到沉老神医,否则之前她说的谎就暴露了。 五和县离西山不远,她找借口去报国寺上了香,再去五和县去转转。 借口好找。曲德妃是孟辞墨的亲姨母,她病重,江意惜代孟辞墨去西山祈福。 老神医住的客栈叫上吉客栈,特别又好记的名字。 前世江意惜还去客栈拿过老神医的东西。 江意惜让水灵去给吴有贵带话,让他去宫外找江洵的小厮旺福,江洵散值马上来这里,她有急事。 她又去了福安堂,跟老太太说了曲德妃病重,孟辞墨公务繁忙,她想去西山报国寺上香祈福的事。 老太太也知道自家是平王一党,当然希望曲德妃的病能好,非常痛快答应了。 江意惜没在福安堂吃饭,而是让小厨房多做几个下酒菜。 孟辞墨和江洵下衙比一般官员晚,酉时两人一起来了浮生居。 第三百七十三章 馋嘴老神医 孟辞墨和江意惜、江洵一桌吃饭,江意惜亲自为他们斟酒,说了想借小虎头挂件一用。 江洵也知道曲德妃病重,小虎挂件既是吉物,姐姐带去拜佛总有好处,非常痛快取下交给她。 送走江洵,孟辞墨讲了一下曲德妃的病。病情没有任何好转,去看望她的平王情绪还算稳定,平王妃一直伴随左右不敢离开。 夜里,两人想着各自的心事睡不着。 孟辞墨在想怎么稳定平王的情绪,江意惜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前世她没有关注去守皇陵的曲德妃和平王,不知曲德妃是不是在这一年死的。 若她死在皇陵,平王会更恨英王和赵家,上位后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还不会放过孟家,付氏和成国公气死曲氏,这个仇他不可能不报。 那时付氏已经被孟辞墨杀死,但成国公还在。老两口、孟辞墨、孟月都死了,孟家没有一点让平王留恋的,收拾孟家不会手软,整个成国公府轰然坍塌…… 成国公可恶,但二房三房无辜。想到那些人会被处斩或是发配边关,特别是孩子,江意惜的心都在痛。 两人都是后半夜才睡着,好像刚睡着门外就有轻微的扣门声。 孟辞墨也知道江意惜睡得晚,轻轻起床没有惊动她,连早饭都是去外院吃。 脚步声一消失,江意惜就坐了起来。 她要做师父喜欢的好吃食。 若真的跟师父相聚,她再找“做梦”的借口跟孟辞墨解释。或者直接说她是重生人,把前世的悲惨经历统统告诉他…… 江意惜的头还有些晕,用凉水洗了脸才清醒。 来到外面,明月高悬,繁星闪烁,微凉的夜风迎面拂来。她看看东厢音儿的那扇小窗,存存住的东跨院,眸光再环视庭院一圈,又瞥向更远处的飞檐翘角…… 她双手抚在胸口默念,菩萨保佑,神仙保佑,让她能够遇到师父。 默念完,她快步向后院小厨房走去。 前世,江意惜去京城给老神师买过两次食上的素食,其中一道素东坡肉他非常喜欢。 他遗憾地说,“若是真的东坡肉就好了,可惜徒儿是个出家人……” 今天江意惜就做一道真正的东坡肉。 因为师父喜欢这道菜,江意惜听李珍宝讲了还不够我,又去食上的厨房亲眼看厨子做过。虽说手艺比不上食上的厨子,但加了稀释眼泪水的东坡肉,味道肯定更鲜美。 还要做一样师父特别喜欢吃的点心雪媚娘。他不止一次说这个名字奇怪,妇人的名字也能叫点心。 做这两样的食材昨天就买好了。 水珠跟老公爷去了孟家庄,吴嬷嬷和两个丫头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 吴嬷嬷还在劝江意惜,“大奶奶,点心要供奉去庙子里,东坡肉拿去做甚?” 江意惜道,“晌午吃。我昨天梦见吃东坡肉,馋得不行。放心,不会让拎肉的人进庙子。” 两样东西做好,已是卯时,天光大亮。 为了表示自己馋那一口,大早上的江意惜就吃了两块大肉。她急急吃完早饭,就带着水灵和水草去了外院。 十名护卫和吴有贵已经等在那里了。 江意惜对吴有贵和护卫小头目说道,“直接去五和县城,听说那里有一座白羊道观,许愿很灵验。” 白羊道观离上吉客栈不远,前世她看到过,只是没进去。 赶到白羊道观已经午时初,江意惜拜了道观里供奉的所有神仙星君,捐了五百两银子及供奉了五个雪媚娘点心。 白羊道观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笔香油钱,观主青名道长专门出来见了江意惜,说了不少吉利话。 拜完出来,江意惜指着不远处的上吉客栈吃饭说道,“去那里吃饭。” 水灵道,“大奶奶,那家是客栈,只有大堂,没有包厢。” 江意惜道,“我饿了,这附近只有那家干净。要间客房,在客房里吃。” 他们走进大堂,江意惜直接走去柜台前。 水草虽然觉得主子亲自去要房不妥,只敢跟在后面,却不敢制止。水灵大咧咧,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江意惜指着二楼栏杆后面一间房说道,“我要那间房,包一个时辰,给一天房钱。” 掌柜躬身笑道,“这位奶奶,那间客房被一位客官包了三个月,隔壁的二二二如何?” 江意惜暗喜。长期包下,很可能就是老神医包的。 她故意说道,“包那么久……” 掌柜笑道,“那位王老丈是个怪人,说要吃遍食上的每一道菜,却又不愿意住进京城,每天让小二去食上买一样回来。这么远的路,吃食失去了本来的鲜味,还要多花钱。” 说完还摇摇头。 江意惜一阵狂喜。真的是师父!老头儿对外有时候不用本姓,那次就是姓“王”。 她说道,“好,就二二二。” 她让护卫和吴有贵在楼下吃饭,她带着水灵和水草上二楼。 护卫管事不愿意,“大奶奶,外面危险,小的在门外守护。” 江意惜点头。 三人进了二二二客房,门没关严,隙了条缝,两个护卫守在门外。 要了几个菜,江意惜又让水草拿着东坡肉去厨房热。 突然,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黄掌柜,这都快午时末了,发财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熟悉又久远的声音让江意惜想落泪,不是师父又是谁。 黄掌柜笑道,“或许遇到什么事耽误了,已经过了饭点,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站在栏杆后的老神医摇摇头,“不,要留着肚子吃好吃的。昨天发财小子说食上的东坡肘子好吃,我要留着肚皮吃肘子。”又感慨道,“食上的吃食好吃,名字也奇特。居然有叫雪媚娘的……” 话没说完,他就吸起了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水草端着东坡肉上楼,肉香飘了一路。 老神医赶紧迎上前问道,“小娘子端的是什么,在哪儿买的?” 眼睛直勾勾盯着托盘里红亮亮的大肉坨,嘴角不由自主留下一根银线。 第三百七十四章 都有故事 看到老头儿的馋样,水草心里好笑。 她得意地说,“是东坡肉,我们自家做的。香吧?” 门外的护卫推开门,水草走进去,老神医也跟着往里走。 护卫把他拦住喝道,“老丈,这里不是你能进去的。” 若不看他年岁大,护卫会毫不客气地推开他。 门大开,江意惜看到老丈勐地站起身,喃喃叫道,“师父。” 门外的老丈六十几岁,目光深邃,布满皱纹的圆脸很是慈祥,下巴一撮白胡子,灰白头发胡乱束在头顶,蓝色麻衣脏兮兮皱巴巴的。还有藏在长袍里的鞋子,肯定露了一个或两个小洞。 老神医家在蜀中,已经四世同堂,有晚辈徒弟下人为他打点一切。家里开了一个医馆,他和直接传人不能为晋和朝官员看病,但其他族人和弟子可以看。 人们知道晋和朝有位姓沉的神医,却不知道是他。他偶尔会出远门采药兼给人看疑难杂症,沉神医能治百病的名头便越传越响。在外看病,他说话都会带有闽南口音,让人误以为他的家乡在闽南。 只因为一口吃食,老头儿偷偷跑来之前从未踏足过的京郊。 江意惜拜师后,帮他梳头洗衣,人才又利索起来。 护卫见主子喊老头“师父”,便没敢关门。 江意惜急步走至门前,又叫了一声,“师父。” 老神医被她的称呼叫愣住,再一看她胸口戴的小虎头挂件,眼睛都直了。磕巴道,“你,你,你你你……” 老神医一着急就有些磕巴。 江意惜没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又笑道,“事隔四年,师父就忘了?我姓江,是惜惜,记起来了吧?” 她把老神医拉进来,对水灵和水草说道,“你们自去楼下吃饭,我同师父一起吃。” 两个丫头都不愿意,江意惜沉了脸,她们才不情愿地走出去。没有下楼,而是跟两个护卫一起当门神。 江意惜把门关紧,指着桌子说道,“有师父最喜欢的东坡肉和雪媚娘,师父尝尝。” 老神医的注意力又被桌上的香味吸引,走去桌前坐下。 他先吃了一块东坡肉,砸巴砸巴嘴,回味了一下。又吃了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还想再吃,被江意惜拦住,“师父,肥肉不能多吃。再尝尝雪媚娘,跟食上的有区别没有。” 昨天老神医才吃了食上的雪媚娘,他又拿起雪媚娘吃起来。吃了两口,品味着说道,“奇,奇,奇怪,居然比食上的还好吃。”又问,“你怎么会做食上的菜?” 江意惜笑道,“我是食上的二东家,当然会了。” 老神医吃了三个雪媚娘,肚子半饱,才有心思问别的。 他的目光在江意惜身上转了一圈,眸子勐地一缩,这个小媳妇怎么好像见过一样?可他明明没见过。 他压下心思,问道,“你是江浩的后人?” “是,我叫江意惜,沉浩是我高祖。这个挂件一直传下来,到了我这一辈,传至弟弟江洵。因为今天我要来见你,便借来用一用。” 江意惜实话实说,声音很小。 老神医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住在这里?” 受江意惜的影响,他的声音也小下来。 江意惜低声道,“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梦见沉老神医住在这里,因为这个挂件收我为徒,教我治眼疾……” 她背了几句沉家医训。又道,“很不可思议,对吧?可我确实梦到了,用梦里的法子真的给四个人治好了眼疾。” 老神医目光炯炯地看了江意惜几眼,笑道,“小丫头该是有别的机缘,却用做梦当幌子。有些事匪夷所思,又确实存在于世间。” 江意惜略为吃惊地看着胖老头儿。他不是高僧,可不会像愚和大师那样能掐会算。那么,很可能他跟自己或是李珍宝一样,都是有故事的人。因为多了一世记忆,才有那么大的本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 老神医又道,“我祖母的确为沉老将军所救,才有了沉家后人。听说,因为救了沉家人,本来的国公被降成了伯。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再说一遍,我不救晋和朝官员及家卷。” 曲德妃是妃子,这个身份老神医更不会救。 江意惜说道,“我的一位亲戚得了重病,大夫已无回天之力。我不强求你亲自为她诊病,也不告诉你她是谁。只需听我讲解病症,看大夫开的方子,重新开药方即可。你面对的人是我,是遵照你祖母遗训帮助江家后人。” 见江意惜没说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老神医猜测那人是皇家人或者重臣。 他不愿意以任何形势帮助这种人。说道,“你既然跟我学过诊病,就应该知道诊病要望、闻、问、切,前三样你能告诉我,可后一样无法做到。” 江意惜笑道,“别人肯定做不到,可你是沉神医,你能做到。你帮了我,我可以让你不进京城,也能吃到食上刚出锅的美味。从食上到这里,骑快马也要近两个时辰,菜品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美味。” 沉老神医知道这个理儿,可他发誓不进京城。听了江意惜的话,犹豫起来。 江意惜又端起东坡肉在他鼻下晃了晃,引得老头鼻子跟着盘子转。 她放下盘子笑道,“我的厨艺不比食上厨子差,我还有个女厨子,她的手艺更好。若你都不喜欢,我还能让食上的厨子出来做菜,服侍你一人。这样,你既帮了江家后人,又没有违背誓言,还能天天吃美食。” 这几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老头儿点头同意。 江意惜又重新给他磕头敬茶,算是这一世拜师。 两人坐下吃饭,商量去扈庄住的事宜。 去食上买东坡肘子的小二发财才回来。老头已经吃饱,闻闻肘子,真的没有江意惜的东坡肉香。 江意惜让一个护卫骑快马进京找孟辞墨,还能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京。又让一个护卫骑快马赶去扈庄,让吴有富夫妇准备一间客房,照着纸张准备食材,再把在孟家庄的水珠叫去扈庄。 然后,她才带着老神医和其他人离开客栈。 第三百七十五章 罄竹难书 江意惜不知道的是,他们离开不到一刻钟,就有几个人进了上吉客栈。 一个人甩给掌柜一个银角子,问道,“最近有没有一个姓沉的老头儿住进这里?” 掌柜查了一下记录,笑道,“没有姓沉的的老丈,只有两个中年汉子姓沉。” 那人扩大范围又问道,“有没有其他姓的老头儿,五、六十岁,说闽南口音?” 掌柜回忆道,“近十天有五个那么大岁数的老丈住来客栈,其中四个走了,还剩一个。闽南口音嘛,好像那几个都没有。” 正说着,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头走下楼。 掌柜悄声道,“喏,那位老丈下来了。” 那几人过去拦下老头,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失望地走了。 一行车马到达扈庄,已是明月高悬。 水珠已经来了,正在厨房做菜。 安排老神医在客房住下,又烧水让老人洗了个澡。他的身材跟吴大伯相当,吴大伯找了套没穿过的好衣裳服侍他穿上。 收拾好,酒菜已经摆上桌,吴大伯陪老神在外院医喝酒吃饭。 吴大伯等几个心腹知道这位是大奶奶的师父沉老神医,但对外称他为“扈老丈”,江意惜称他为“三外公”。 江意惜刚吃完饭,去京城找孟辞墨的护卫就回来了。 他拿了一些御医开的药方过来,又道,“世子爷明天会派一位信得过的御医来。” 江意惜对曲德妃的病知之不详,必须让了解病情的御医说清楚。 文王府里,在五和县等几个离京城较近的附属县找人的护卫送来情报,他们找遍县城客栈,也没找到疑似沉老神医的踪影。 文王让他们继续查找。 前世,五天后曲德嫔在皇陵薨了。平王气得近乎于疯狂,亲手杀了参与治病的五个御医。 等他恢复理智后,制造了一起御医回京途中掉入江里失踪的事故。两年后这件事被赵家调查出来,可那时皇上病重,平王又人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了皇陵。 一年后,英王被立太子,平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聚集三十万大军包围京城,郑松等几个将领里应外合,顺利打进京城…… 平王李熙登基,下旨赵贵妃祸乱宫闱,判剐刑。赵互意图谋反,判剐刑,诛赵家九族。 对外说圈禁李照。实际上李熙在活捉李照那天,就亲手把他拖进一间殿内“剁”了,偏偏文王正好藏在床底下,还被李熙发现了。 文王吓坏了,跪下保证不把这事传出去。 李熙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扶起他,温和地说道,“李照母子和赵家害死我母妃,罪该万死。他们的罪行罄竹难书,二皇兄没仔细看过你闺女李娇吧,他是赵元成的种……” 文王又气又怕,抖着腿回了王府。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意见任何人。 他想不通,自己只不过是窝囊些,不愿意得罪人,怎么就得了这个下场。不讨长辈喜欢,被兄弟们欺负,生不出孩子,戴了绿帽子,养了别人的孩子不自知…… 半个月后他被毒死了,却又幸运地重生了。 重活一世终于明白,你不得罪他,他也不会放过你。 要想活下去,就要强大! 不过,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平王回京,还颇得圣宠,所有人都觉得他温润知礼,平和待人。 他哪里温润,哪里平和了? 等曲德妃死了,让皇上看看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白春年在去应县找目标的时候,发现了疑似沉老神医的踪迹。传说老丈六十几岁,说着闽南口音,能治别人治不好的病,诊费是五百两银子。 还真有人信了,一个商人的老父病重,马上要死了。把他请去,治好了那人的病。后来又有人去找去老丈住的客栈,人已不知所踪…… 文王怕那人真是传说中的沉老神医,被平王的人找到治好曲德妃。 文王希望曲德妃的死能刺激平王本性暴露,让皇上看到他残暴的一面。最好能把他圈禁起来,再收拾掉平王一党。 英王一党元气还没有恢复,六皇子没有成长起来,三年后皇上病重驾崩,自己真有可能上位…… 想到前世种种屈辱,他的心如猫抓般难受。 提高声音说道,“来人,去别院。” 刚走到门口,李娇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她笑道,“女儿听说父王这几天难耐酷暑,专门熬了银耳雪梨甜羹孝敬父王。” 小姑娘虽然才九岁,已经长得清秀可人。想到她长大后的皎皎风华,文王深深看了小姑娘一眼,又赶紧把目光移开。 笑道,“娇儿有孝心,本王有急事需出府一趟,端去孝敬你母妃。” 走了几步又站下,伸过手来。 李娇看到文王的那个目光心里一紧。眨眨眼睛依然是慈爱的父亲,觉得刚才是自己看错了,笑眯眯把甜汤双手奉在文王的手上。 文王站着吃完,匆匆离开。 酒足饭饱的老神医才有了心思欣赏风景。 明月当空,繁花似锦,夜风拂面,远处群山连绵……在这里享受美味佳肴,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他捋着胡子说道,“听说食上有两百多道菜品。之前我想着,先都品尝一次,尝完后挑选喜欢的吃第二次,最最喜欢的要吃第三次。之后,就可以回老家了。现在在这里住着,有孝顺的徒儿服侍,我可以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江意惜笑道,“食上,有菜品一百六十道,点心三十五道,甜羹十二道,主食十二道,干果十二道,时令水果若干。我和水珠不会做的,会请食上的厨子来做,甚至还能请食上大东家珍宝郡主亲自主厨。让你老住下就不想走。” 老神医高兴地笑起来,夸道,“好徒弟,孝顺。” 江意惜请他去东厢,把曲德妃的病情大概说了一下,又把御医开的一迭方子给他过目。 次日己时初,孟连山带着一辆马车来到扈庄外。 第三百七十六章 煎熬 马车里坐着给曲德妃治病的御医之一杨御医。 没让杨御医进扈庄,江意惜上车听他讲了曲德妃的脉像和身体状况,回扈院跟老神医转述。 老神医有什么问题,江意惜又进车里问杨御医。 杨御医是平王的心腹御医,没跟他说庄子里的人是沉老神医。只说是一位善治心疾的老丈,不愿意出现在人前。若曲德妃病好,记他头功。 只有平王和平王妃知道江意惜找到了沉老神医。 江意惜来回几趟转述,老神医开了药方,又说了施针扎那几个穴位,两天后再来说病人情况。 杨御医三十几岁,看到方子和听了施针穴位后,茅塞顿开,直觉这种法子能治好德妃娘娘的病。 他激动不已,赶紧下车向扈庄方向磕了几个头,说道,“谢老前辈指点。” 江意惜把孟连山叫去一边,递给他一个油纸包,“这是秘药,交给世子爷,分六次吃。” 纸包里是一点专治心疾的药粉,不算秘药。但撒了一点眼泪水,就成了唯一无二的神药。 孟连山把油纸包揣进怀里,又悄声道,“据线报,文王也在找沉老神医。他们在五和县、上林县等五个离京城较近的附属县寻找…… “王爷和世子爷说,会派暗卫来附近保护庄子,孟家庄也会时刻注意这里。另外,平王爷的一处别院安排住进一位老丈,以吸引眼线。 “世子爷还建议,能不能请老神医住去孟家庄,这样更利于保护。” 江意惜一惊,文王也在找人,他怎么知道沉老神医出现在附近? 江意惜倒不担心老神医被认出来。他给人看疑难杂症,都会简单易容,就是戴个假发套,把胡子染黑,还说闽南话,嗓子是沙哑的,等闲人看不出。 否则,有势力的官家找他看病,不看就杀了他,他看不看?除非他突遇急诊病人,来不及易容。 即使是现在,老头儿的头发也是假的。他真正的头发所剩无几,束在头顶像个犄角,这个样子只有江意惜前世看过。 老头儿老家在蜀中的事,江意惜谁都不会说,包括孟辞墨,这是她对老人家的承诺。 江意惜说道,“孟家庄是孟家产业,老国公是晋和朝一品太师,我师父肯定不会去。” 孟连山又让江意惜安心陪老神医,不要记挂家里。孟辞墨跟家里人的说辞是,老国公让江意惜去昭明庵为德妃娘娘抄经茹素十二日。 送走孟连山和杨御医,江意惜跟老神医说了文王到处寻找他的事。 老神医浑不在意地说,“食上吃食贵,我怕身边的银子不够用,就放出风我能治别人不能治的病。治好了一个,收了五百两银子。想来是那件事让人嗅出了味道。” 江意惜回屋拿出一迭价值两千两的银票孝敬老神医。 老头不要,“我不收徒弟的诊费。” “是我的孝敬。” “孝敬美食即可。” 江意惜只得收回银票,想着等他离开的时候再多送些程仪。 下晌,她去昭明庵拜了菩萨,回庄子后老老实实抄经。 既然说她要抄经茹素,就要去做。不仅做给别人看,自己也心安。 她要茹素,就不能吃荤,做饭也只能做素点,饭菜都由水珠做。 好在水珠会很多食上的菜品,有经过处理的调味料,她做的东西一点不比食上差。每次都会多做一些,送去孟家庄给老国公吃。 江意惜抄完经书就会跟老神医学习医术,这次主要针对心疾。 花花知道江意惜来了扈庄,扈庄还有好吃的,忙不迭跑了来。 有了聪明的花花做伴,老神医在这里的日子更有乐趣。 他把食上的所有菜品记下,每吃过一道,就会划线。觉得需要第二次品尝的,标注下来。他对待美味的认真程度,一点不下于对待医术。 两天过后,杨御医又来了庄子,曲德妃的病情得到控制。老神医换了几味药和针灸穴位,让他三日后再来。 六月二十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个普通日子。但对平王和文王来说,意义非凡。 曲德妃的病情终于有了缓解,平王喜得赶紧让杨御医去扈庄一趟。 而文王,头一天夜里没睡好,吃完早饭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前世的今天,曲德嫔下晌申时薨了。 若不出意外,今天曲德妃就会死,李熙那个疯子肯定会发疯…… 文王特别想进宫看李熙发疯,但想到前世他用刀疯坎李照就腿发软,又不敢去。 哪怕他敢去,没有宫里人的召见,成年王爷也不能随意进宫,除非有事。 文王生母早逝,没有借口进宫看母妃。去给皇祖母请安,他不受老太太待见,求见三次,两次被拒。 求见皇上,那得真有事。 为了多在太后面前亮亮相,他邀约过李凯一起去。可李凯去别处都相陪,但皇宫绝对不会随意去。 曲德妃是他的长辈,但因为曾经被废太子调戏过,几个成年皇子离曲德妃从来都是远远的,更不敢去探病。 煎熬了一上午,晌饭后文王让人准备马车进宫。他还是想第一时间听到曲德妃病死,亲眼看到李熙发疯。 借口是给太后娘娘请安。进不去慈宁宫,也能进皇宫。 午后日头烤人,街上行人稀少,马车跑得极快,两刻多钟就到了宫门。 此时太后刚午歇起床。 听说文王来请安,老太太本想说不见,但看看窗外白花花的阳光,这么热的天二孙子还来请安,也是难得了。 “让他进来吧。” 文王进殿给太后作揖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老太太的态度很好,笑道,“坐吧。”又吩咐宫女道,“端碗刨冰来。” 宫女端上一个白玉瓷碗,最上面铺了一层红色西瓜丁、绿色葡萄干及紫色红豆沙。 刨冰是食上搞出来的甜品。这个夏天已经风靡整个上京城,是最好的解暑之物。 文王吃完刨冰,又跟太后说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话,太后露出疲乏之色。 文王起身告辞。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笑泯恩仇 文王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带着贴身太监去了玉清池的南边,那里离曲德妃住的永和宫比较近。 他站在柳树下“望穿秋水”,呆到日暮时分,也没听到曲德妃薨了的消息。 他不得不相信,这件事又改变了。 怎么会这样? 他的心如抽空一样难受。 李公公再次提醒道,“王爷,该回了。” 文王只得向宫门走去,背都有些驼了。 变数应该在“沉老神医”身上。 可他的人一听说有疑似老神医的存在,就开始寻找了。 那些没用的东西! 文王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这一世他也很没用。依然不受皇上待见,一个像样的人才都没给他。舅家不仅不得势,还忒没用。重生后招了一些人,多为乌合之众,想弄出个“文王一党”都不成…… 只能期许挡他道的人被天收了,可本该死的人为什么没死? 既然上天让他重生,他就是得上天卷顾之人,是有大福气的。 可为何不能心想事成? 出宫后,他沉脸对李公公说道,“去别院。” 李公公的腿颤抖了一下。没找到新货,彩云卿又该遭罪了。 扈庄,被余辉笼罩的庭院安静祥和。 东厢里,老神医正美美品尝着面前的两菜一汤。 两菜一汤是老神医的要求。美味要顿顿吃,慢慢品,却不能浪费。 他最鄙视那些浪费粮食和暴殄天物的人。 江意惜刚刚从孟家庄回来。 她偶尔会去孟家庄看望老国公,说说老神医的情况。 老国公特别想交结交老神医,不仅是佩服他的医术和人品,还想把那颗小石头给他看看。老头儿走南闯北采药治病,对毒应该很有研究,想问他那种石头有没有解药。 江意惜跟他说了老国公想结识他的想法,老头儿就是摇头不愿意。 水珠笑道,“大奶奶,斋饭做好了。” 江意惜去上房吃过斋,老爷子还没吃完。 天色暗下来,屋里廊下点上灯,水珠才把东厢的碗盘收走。 老神医吃饱喝足,一脸的满足。 江意惜走进东厢,悄声说了那颗石头的形状颜色,对人和花草的毒害。这是老国公今天让她问的。 老神医问道,“是乌期藏过来的石头吧?” 他见江意惜点头,又说道,“那就是了。那种石头不是有毒,而是石头本身带了一种对人体有害的东西,像光和热一样向四周散发,没有解药。你说的那种石头侵害性不算厉害,用铁盒装着,里面多放些铅,埋深些即可。” 次日江意惜把这个话传给老国公,老国公更加佩服老神医的见多识广,更想结交,奈何老头依然不愿意。 六月末,江洵来了扈庄。 虽然江洵是御前带刀侍卫,但他是江浩后人,小虎头挂件的真正主人,沉老御医不仅不排斥他,还很喜欢这个爱笑的探花郎。 江洵给他磕了头。感谢老神医教姐姐医术,治好了孟辞墨的眼疾,他和姐姐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老神医把他扶起来笑道,“我们有渊源,叫我沉祖父即可。” 晌午,水珠做了五菜一汤。 一老一少正准备入席,吴有富进来传话,老国公来了。 老神医沉了脸,“不见。若他仗着这里是他孙媳妇的庄子硬闯进来,老夫就走。” 窗外传来孟老国公的声音。 “老哥哥,往事如烟,那些事已过了近百年。你我的祖辈,各为其主,没有对错。说句大不敬的话,朝代更替,是历史的必然,谁也改变不了。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稳,比前朝后期的民不聊生强多了……何苦那么执着呢?” 老爷子生情并茂,说了许多。 这些话也正是江意惜想说的。 老神医可以选择不给哪些人看病,实在没有必为了前朝而仇视当朝,这样很容易招祸…… 而且,前朝末代皇帝是个暴君,那时苛捐杂税众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比晋和朝这几位皇上差远了。 老爷子也知道这个理儿,子孙没少劝他,但他就是拐不过弯。今天孟老国公一席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见老爷子如此,江意惜也低声劝慰了几句。她没说皇帝的好,而是说起了老国公。 “师父,十年前西元国攻打晋和朝,是我祖父带兵打退了鞑子,让黎民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他是忠臣良将,深受百姓爱戴。师父不能因为恨晋和朝的开国皇帝,就牵连我祖父。那些过往早已逝去,该揭过了。” 江洵也笑道,“孟祖父很是威风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呵呵。” 老神医侧头望向窗外。物过人老,千载不变的是白云悠悠,绿水长流…… 自己还执着什么呢? 纠结老头儿的心结终于打开。 他展眉笑了两声,说道,“是老夫着相了,洵儿代我把老国公请进来。” 江洵喜滋滋出去把老国公请了进来。 江意惜已满上两杯美酒,两个老头儿举杯饮尽,一笑泯恩仇。 江意惜又给他们满上酒,自己回上房吃素。 两个老头边吃边说,相见恨晚,到了未时才吃完,都喝醉了。 江洵和几个下人把他们服侍上床歇息。 到了晚上,孟老爷子要跟沉老神医促膝谈心,一定要赖在扈庄住。 扈庄地方不大,江意惜住在内院,除了江洵能住内院,那两个老头儿都不好住进来,只得两人住一间。 第二天,老爷子让人把他的东西和啾啾搬来,在扈庄住下来。 扈庄更热闹了,每天都有好酒好菜,两个老头过得极是惬意。品茗下棋吃美味,再赏赏花,逗逗猫和鸟…… 江意惜兑现诺言,给李珍宝写了信,换着请了两位厨子来扈庄做菜。名义是给老国公做菜。 江意惜抄经茹素满十二天,曲德妃的心疾好多了。平王赏了以杨御医为首的几个御医,平王妃又让人送了礼物去成国公府和扈庄。老太太遣人给江意惜送信,让江意惜继续茹素抄经,直至德妃娘娘病愈。 江意惜在这里过得非常开心和充实。只一样,闻着美味吃不上。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心病 七月初,孟老太太由孟辞墨陪着去孟家庄看望老爷子。 这当然是托辞,她实际上是来了扈庄,请老神医看了宿疾。 老神医说她的宿疾得到很好地控制,还是给她开了药调理,又亲自施了针。 得传说中的沉老神医亲自施针,让老太太开心不已。回去后的几天都精神亢奋,觉得身体一下好了起来。 之后,又悄悄把李珍宝接了来,理由是江意惜想她了。 江意惜悄声告诉李珍宝老神医的真实身份,并让她保密。 李珍宝喜笑颜开,一连住了三天,做的菜品顿顿不重样,尤以河鲜和海鲜居多。 她不能吃肉,又馋又不能吃的样子让两个老头于心不忍。 李珍宝的手艺并不比食上厨子好,但因为她是食上的创始人,又身份高贵,老神医吃得开怀。不仅给她开了药,连施三天针,还应她的请求给她长辈开了补药。 长辈当然是太后娘娘,没有明说。 老神医也猜到是谁,没有二话地开了。 心中没有了恨,没有了那个执念,轻松多了。 一晃到了七月中,曲德妃的病大好。 曲德妃也知道了给自己治病的人实际上是沉老神医。 她听平王妃说了她犯病后平王差点情绪失控,又想到儿子去皇陵后的性格变化,着急又难过。 儿子之前一直脾气温和,非常孝顺,也没有争强好胜之心。 性格变化是那次自己被赵贵妃和英王设计,被太子调戏,被皇上冤枉,最后被降分位,母子再被赶去皇陵。 儿子觉得自己没用,才让母亲受了奇耻大辱。 去皇陵后儿子开始谋划,誓要登上大宝,杀死仇人。 他表面脾气依旧温和,可一旦发怒就像变了一个人,身边服侍的人多次受伤,连劝戒的平王妃也没能幸免,好几次都是自己把儿子从愤怒中唤清醒。 平王清醒后又异常后悔,会补偿受伤的下人,对平王妃也更多了几分疼惜。 他跟母亲和妻子说,他一暴怒就头脑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法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还让她们放心,他会慢慢调节自己,尽量不发怒。 曲德妃和平王妃都觉得,平王应该是得了某种心理疾病。但这种话不好明言,深深埋在心里。 曲德妃怕自己哪天死了,没人劝解儿子,儿子犯病怎么办。这件事,她只悄悄跟兄长曲澜透露过,目的是想请兄长在外面找没有治能这种病的大夫。 平王妃更是暗自惶恐,若将来婆婆不在了,王爷没控制住情绪,发怒怎么办。平王的病她连娘家人都没敢说,曲德妃病重的时候跟孟辞墨说了一下。若王爷真的犯病造成什么后果,孟家也能帮忙。 这天,孟辞墨进宫看望曲德妃,实际上是拿“秘药”进去。看到曲德妃已经能在屋里自由走动,很是开心。 说了几句话后,皇上有事召见平王,平王急急去了。 曲德妃退下左右,悄悄给孟辞墨讲了平王的症状,让他去问那位老神医,有没有可以控制情绪的药。 孟辞墨想起江意惜手上的西雪龙,没好直说。垂目说道,“卑职去问问老神医。” 曲德妃温柔地点点头,悄声道,“这是熙儿的秘密,不愿意为外人所知。熙儿睡眠一直不太好,就以治疗睡眠为由,药是治睡眠的,这事由我跟他说。好孩子,你要记住,万不能让熙儿知道你知晓他得过那种病,哪怕他病好了。他病好,是他毅力顽强,自己克服住了。” “是。” “唉,伴君如伴虎,本宫在皇宫呆了那么多年,也是在被赶去皇陵后才真正明白过来。之前再好,只要登上那个位置久了,一切都会变。若熙儿真的有一天登上大宝,你更要谨言慎行,顺着他的脾气……” 孟辞墨没想到曲德妃能跟他说这些话,心里一暖,抬眼说道,“姨母,谢谢提点。” 这是孟辞墨第一次叫她“姨母”。 曲德妃眼里涌上泪意,慈祥地看了他片刻,又道,“都是因为本宫,妹妹才年纪轻轻就死了。本宫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和月丫头。 “本宫更对不起熙儿,是本宫没本事遭人暗算,他才变成那样。唉,皇宫里的富贵,是数不清的白骨堆出来的……” 曲德妃的病好了,七月二十那天,孟辞墨亲自去扈庄接江意惜回府。 老国公早说了,天气热他不愿意回去,会住到天气凉快再回。 江意惜知道今天孟辞墨会来接她,她正带人收拾屋子。 她不住这里了,老国公和老神医便能住进内院,分别住东厢南北屋。 扈庄后的两排房子也建好了,是下人和护卫住的地方。 孟辞墨跟老神医说了曲德妃的话。 依然没提曲德妃和平王,只说一个对孟家有恩的亲戚。 老神医道,“那明显是心病,有些像失心疯,还好不是很严重……西雪龙治心病最佳,可惜我目前没有。用其它药也不是不能治,但时间用的久。” 江意惜笑起来,“可巧,我正好有西雪龙,是愚和大师送我的。” 孟辞墨已经把西雪龙拿来了,从怀里取出交给老神医。 老神医打开油纸包笑道,“真的是。老夫三十几年前曾经得到几条,都用完了。有了这种药,再附以施针和情绪安慰,很快能治好。” 孟辞墨说道,“施针不可能,他不方便出京。” 至于情绪安慰,还好德妃娘娘的病已经好了。她性情温婉,言语温柔,平王又极孝顺,她的话平王能够听进去。 老神医道,“三只够了,给老夫留一支。” 江意惜不可能不给。 老神医开了药,又把三只西雪龙加艾片一起捣成粉,用小木片刮分成三十分,包好。 “每次熬药加一份,连吃三个月的药,应该能好了。若是没好,那就不是药物的原因,老夫也没法子。” 孟辞墨大喜,抱拳谢过。 江意惜回去,还要带走许久没归家的花花,两个老头很不舍。 把他们送至官道旁才止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分家 转眼三个月过去,已是十月中。 在愚和大师的带领下,江南、湖广一带种出高产农作物,大大缓解了灾情。这件大事会惠及整个晋和朝,让皇上和文武百官及不自禁。 孟老国公和沉老神医依然住在扈庄乐不思蜀。期间,老爷子只在八月十七、九月初六回家两次,一次是小音儿满周岁,一次是四孙子孟辞晏娶媳妇。 老神医把喜欢吃的美食尝完三遍,还舍不得走,又列出想尝第四遍的。 平王的失眠症也治好了,人长胖了不少。 曲德妃招江意惜进宫时说,这段时间平王没有发过脾气。当然,这几个月也没什么让平王特别生气的大事发生。药已经停了,曲德妃还会继续开导儿子。 十月初十,在江意珊出嫁前夕,在江伯爷和三老爷的强烈建议下,江家私下分了家。 老太太跟大房生活,三个房头继续住在武襄伯府,老太太死了以后二房、三房再搬出去。 分家的起因是大房和三房在钱财上起了争执,不愿意再在一个锅里舀吃饭。有一部分的确是这个原因,还有就是当初江伯爷对孟辞墨的承诺,同三老爷一起跟老太太唱了一出戏。 老太太不愿意,却也不愿意疼爱的大儿子和三儿子起龃龉,更怕兄弟失和传出去,影响他们的好前程,咬牙同意。 前院和后花园、马厩共用,内院大房占地一半,二房和三房共同占一半。二房人少,目前又没有女主人,内院占地比三房还小,只有江意惜之前住的灼院和隔壁江意柔院子及周围一片地方。 除了本该给江洵的四千两银子聘礼,另分了六千两银子,八百亩地,摆件若干,四房奴才。 这些东西听着多,但娶了媳妇,再买个宅子,也剩不了多少。而且,老太太当初帮江洵“代管”的礼物也有一半未交出来。 即使这样,江洵也愿意。 老太太还要了江洵的承诺,将来他有出息了不能忘了大伯和三叔的好。 当然,该孝敬长辈还是要孝敬,逢年过节也在一处过,就是经济上分开了。 经了这件事,老太太也萎了。 十八这天,天空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气温骤然下降。 今天江意珊嫁人,江意惜领着小存存、黄馨、孟绣回江家吃喜宴。 老太太身体不太好,女卷孩子去江大夫人住的正院。 江意珊是大房庶女,宫家又名声不显,来恭贺的大都是亲戚,只有少数跟江伯爷一样的落魄勋贵和低级官员。 江家最体面的女婿孟辞墨不能来,保护皇上及妃子、皇子去皇家道观福相大殿去了。 连三女婿祁安白都没来。 江伯爷特别盼望文王和雍王世子能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来恭贺,可惜等到快晌午也没来。 好在珍宝郡主和郑家遣人送来贺礼,让武襄伯府比较有面子的事。 江家四个姐妹都回来了。三个带着孩子,一脸欢喜。江意言一个人回来,一脸戾气,好像谁得罪她一样。 相由心生,江意言眼里的凶光比在娘家时还重。 江意珊盘腿坐在床上,众人说着吉祥话。郭捷和存存几个孩子眼睛不眨地看着新娘子,夸着她漂亮。 江意珊眼里的幸福和喜悦刺得江意言胸口痛。她张了张嘴,当着江意惜的面还是没敢乱说话。不止娘家,就是婆家也不许她得罪江意惜。 等江意惜一出屋,她就撇嘴说道,“一个八品小官,一个小庶女,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乐成这样。” 她特别不舒服,之前在自己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庶女要嫁人了,比她嫁人时还热闹。 江意珊眼里涌上泪水,咬着嘴唇没说话。 江意柔冷哼道,“只要夫妻和睦,平民百姓也能生活幸福。经常挨打,官再大、钱再多有什么用。” 后半句话直戳江意言的痛处。 江意言怒道,“江意柔,你有种再说一遍。” 江意慧皱眉说道,“三妹,这是四妹的大喜日子。敢闹事,你就走吧,以后也不要回娘家了。” 她是第一次发脾气,也是第一次拿出长姐的款儿。 一个族中嫂子赶紧把江意言劝出去。 一阵爆竹丝乐中,新郎官来接亲。江晋背着新娘送入花轿,江家几兄弟去送亲。 众人说笑着,没有嫁女的伤怀。只有一个妇人躲在角落里抹眼泪,她是江意珊的姨娘。今天有一席座位,坐在厅屋里的一个绣墩上,看着四姑娘和四姑爷给江伯爷和大夫人磕头拜别。 吃完喜宴是看戏。 江意惜不爱看戏,带小存存去歇息,江意慧带着郭捷同他们一起去了二房。 内院已经用砖墙隔成三个大院。 二房院子还没收拾,一切都是原样。以后把两个小院打通,重新改造一下,能给女主子住。北边再建两栋厢房,做为厨房和给下人住。 这里很逼仄,若郑婷婷嫁进来住在这里,的确委屈她了。这只是暂时,将来搬出去就好了。 小存存已经睡着,乳娘抱去厢房歇息。江意惜和江意慧叙着家事,郭捷很老实地坐在一旁看千字文。 江意惜笑道,“捷哥儿这么用功,将来准有出息。” 江意慧笑得温柔,“我也盼着呢。” 江意惜看着郭捷的侧脸,皮肤白净如玉,鼻子直挺稍稍有点勾,大而黑的眼睛认真盯着书看,小嘴一张一合默念着。 江意惜总觉得他长得像某个人,不止是赵元成或赵家的谁。 江意慧一打岔,那点疑惑又没了。 申时初,戏唱完了,客人们陆续离开。江意惜等人去如意堂给老太太告辞过后去前院与孟辞墨汇合,一起离开江家。 回到成国公府天色已经擦黑,几人直接去福安堂。 知道娘亲哥哥去当客人的小音儿又大哭起来。 小存存跑过去哄着,“妹妹,娘亲和哥哥一直想着你呢。喏,这是送你的。” 他左手递上一支食上出品的“棒棒糖”,右手递上一个舅舅刻的小木头玩偶。 音儿大哭着,不耽误双手抓东西。 江意惜笑着把她抱过来,“外面太冷了……” 第三百八十章 孟月失踪 孟绣喜笑颜开讲着新娘子的事,刘氏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这个女儿已经完全融入孟家,真的像孟家姑娘,比在牛家和刘家时开朗多了。 黄馨四处张望,“我娘还没回来?” 孟月去了李三奶奶家,今天是李三奶奶二十八岁生辰。 老太太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大孙女从来没这么晚回来过。 说道,“我跟月丫头交待过,也告戒了婆子丫头,不许黄家人跟她接触,不许她脱离人的眼线……” 每次孟月出门,老太太都要念叨一堆注意事项,这是老爷子和大孙子交待她的。 孟月比小小的黄馨还让人操心。那么大的人,难得交个朋友也不能阻止她。又怕她交友不慎,被骗了还不自知…… 江意惜的眼前突然飘过郭捷的样子,她终于抓住一丝脉络,心不由往下一沉。 郭捷居然跟李娇长得有些像! 再想想文王的样子,李娇一点不像文王,文王又没有其他女儿…… 那么,文王有可能不能生育,李娇不是他的亲女儿? 这个猜测一冒头,更多的疑惑涌入江意惜脑海,再一点点穿起来。 小媳妇失踪桉是在文王摔下高台后发生的,也就是文王重生之后发生。 二十岁以上的小媳妇,富裕人家的少奶奶,这一切都应该是假像。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扩大范围。那个人要报复的实际上是英王府、平王府、赵家,直系女卷无法下手,就找亲戚。 赵元成的媳妇,平王侧妃的妹妹,没有得手的江意慧,不知以后还会是谁。 下手江意慧,不止她是平王府的拐变亲戚,还通过郭捷看出那孩子像谁。 李娇的生母之前是文王的小妾,生了孩子后才升为侧妃。那个女人应该是去百子寺求子,或是通过什么其他途径,跟赵元成为了首尾,生下李娇。 不知文王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最有可能是前世。 窝囊一辈子,最后死于非命。 重生而来,他要报复给过他屈辱的英王及赵家,还要报复他仇恨的平王。 前世的屈辱和仇恨里,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女人的“背叛”。而最容易得手的,也是女人。 文王能把白春年招为己用,一定是前世知道白春年的本事,派人找到他。 白春年成功地把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桉件定性为连环奸杀桉,任谁也想不到背后有人指使,针对的还是平王府和英王府。 孟辞墨等人一直注意文王,但大多精神力都放在文王府周围。而那些事不可能在文王府做,太引人注目。应该是在彩云卿住的别院,这也解释通了为何太子那样对待彩云卿了,文王还能留着她。 想到孟月的单纯,敌人往往会挑最薄弱处下手。 江意惜抬头说道,“祖母,让人去迎大姐。在那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不止大姐,我和二弟妹也不能随意出门。还要告戒亲戚,上了二十岁的小媳妇不要随意出门。三弟妹虽然还没到二十,她也要注意。” 不管这个猜测对不对,都要防范。还要跟男人说,要特别注意那个别院。 她又对身后的水草说道,“去前院,二老爷和大爷回来请他们赶紧过来议事。” 孟三奶奶夏氏今年十八岁。为了绵延子嗣,她随孟辞晏住在上林县,休沐日才回家。 众人都紧张起来,黄馨吓哭了。 “我娘还没回来……” 三夫人问道,“辞墨媳妇,你什么意思?” 江意惜道,“我有一个猜测。”看看众人一片担心之色,又道,“只要我们时刻保持警惕,坏人就找不到机会下手。” 没多久,孟月的大丫头绿翡突然跑进来,脸都哭花了。 她一下跪在老太太面前,哭道,“老夫人,大姑奶奶失踪了。” 老太太一下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厉声问道,“说清楚。” 黄馨吓的尖声大哭起来,江意惜赶紧把她搂进怀里。 绿翡哭道,“我们回府的时候路过锦丝绣坊,大奶奶说那里新进的蜀绣竹下花熊炕屏好看,想去买一架孝敬老夫人。 买下后,大奶奶说肚子痛想上净房,夏至就陪她进去,奴婢几人在净房外等着。等了大半刻多钟还没出来,奴婢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奴婢吓坏了,开门进去,夏至倒在地上,大姑奶奶不知所踪……” 老太太晃了几晃,被人扶着坐下,整个人都傻了,哭都哭不出来。 黄馨哭得更厉害。 江意惜搂着她安抚道,“莫怕,我们会把大姐救回来。” 她把怀里的黄馨交给二奶奶,起身出门,没理哭喊着叫“娘亲”的音儿。 江意惜急步出了二门,又向外书房方向走去。 外书房灯火通明,成国公和孟二老爷院子里来回踱着步。 他们听说了孟月失踪的事,已经让人去招集护卫仆人。为了孟月的名声,不好报官,找人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焦急地盼望孟辞墨快些回来。 成国公眼睛都急红了,背着手转圈暴走。见大儿媳妇来了,心里似有了底。 他迎上前说道,“辞墨媳妇,怎么办?” 江意惜道,“赶紧让人把孟同管事、王浩副管事、孟乡叫来,再把府中护卫、年轻仆人集中起来。若大爷不能马上回府,公爹带人去做,” 她不放心成国公,又道,“我也去,二叔在家等大爷。若他回来,赶紧去那里与我们汇合。” 孟同是成国公府护卫主管,孟乡没跟老爷子去扈庄。 二老爷道,“已经让人去叫孟同和王浩了。” 想到孟月和彩云卿是女人,刘氏曾经随刘总兵打过倭寇…… 江意惜又对水灵说道,“去把太太和她手下的几个婆子叫上,你也去,把花花抱着。” 成国公又问,“去哪里找人,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乱撞吧?” 此时他不知该怎么办,甘愿听儿媳妇的调遣。 江意惜道,“去文王外室,彩云卿的家。” 成国公鼓着眼睛大骂道,“是文王那个窝囊废干的?他娘的,干不过男人,把气发在女人身人。老子操了他的家!”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别院 二老爷忙道,“辞墨媳妇,闯文王外室的家,一定要有真凭实据,否则不好善后啊。文王再不得皇上待见,也是皇子。” 那个猜测八九不离十,但江意惜手上没有真凭实据。 她说道,“如今顾及不到那么多,早一点去,大姐就能早一点安全。” 成国公是个混不吝,皱眉道,“老二太小心了。管他以后怎么样,赶紧把人找到。若晚了……” 他没敢往下说,深深叹了一口气。月丫头若被糟蹋了,还怎么活。 江意惜道,“文王和皇上去了福相大殿,不会太早回家。” 她既盼孟辞墨早点回来,又怕孟辞墨回来得早。他回来得晚,文王去别院的时间也晚,就会多给他们留些时间去救人。 不多时,刘氏和四个婆子就一身劲装跑过来,手里还拎着刀剑和铁棍。 此时,刘氏的形象在成国公眼里更加高大起来,还觉得她特别讲义气。 成国公说道,“夫人威风。” 刘氏装作没听见。 水灵也一身劲装跑了来,抱里还抱着花花。 她知道花花聪明,耳朵又好使,想着主子让带花花去,一定是为了听里边的动静。 花花喵喵叫着,兴奋的不得了,一下跑进江意惜怀里。 一刻多钟后,孟同、王告、孟乡跑来,院子里聚集了一百多人。 江意惜正低声跟孟乡几人吩咐着,一个声音传来,“世子爷回来了。” 孟辞墨一身盔甲,面沉如水走过来。 “怎么回事?” 江意惜又低声跟孟辞墨讲了她的猜测。 孟辞墨咬牙骂道,“那个王八蛋。” 他不敢耽搁,先让孟青山去平王府说一声,请平王带人秘密监视文王府。若文王不在别院,会找借口闯文王府。 光凭一个孟辞墨,肯定不能夜闯亲王府,必须要平王帮忙。 他又对众人说道,“孟乡领三十人去三个后门堵截,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逃跑的人。王管事带二十人挡在胡同口,不许任何人出去。孟管事和孟连山各领十人进左右两个院子,其余人跟我进中间院子。若看到画像中的男子,必须摛住,最好留下活口。” 彩云卿把左右两个院子也买下,三个院子连为一体。 孟辞墨等人监视文王府的同时,也远远监视那几个别院,却一直没发生那里有什么异样。 孟乡和孟连山等人都知道别院的位置和分布。 几个声音齐齐说道,“得令。” 孟辞墨不让江意惜去,带着众人匆匆走了。 花花又回到了水灵的怀里。 院子里瞬间只剩江意惜和孟二老爷。 小雪依然在飘着,灯笼周围的雪花变成红色,似血般鲜艳。 孟二老爷的眼里已经没有刚才的惶恐。老父亲说,他不在,一切听辞墨的。 二老爷在这里等消息,江意惜回了福安堂。 除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奶奶陪着老太太,其他人都被打发走了。 绿翡和夏至也在。 老太太哭得眼圈都红了。“那个丫头从来不让我们省心,回娘家几年,惹了多少祸事……给她讲了一遍又一遍,不要乱跑,不要耳根子软。天都快黑了,还跑去绣坊做甚啊……” 江意惜理老太太的数落,问夏至道,“怎么回事?” 夏至哭道,“我也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大奶奶就不在了。” 江意惜又问,“大姑奶奶怎么知道锦丝绣坊有竹下花熊炕屏?” 夏至道,“李三奶奶买了一架,拿出来让人看。大姑奶奶特别喜欢,说花熊绣得比猫咪和小哈巴儿狗还可爱……” 看上锦丝绣坊的坑屏,从李家回来的路上又恰巧闹肚子,李三奶奶是文王重新后开始跟孟月交好的……若李三奶奶没问题,江意惜打死都不信。 她劝了一阵老太太,回了浮生院。 黄馨被送回院子,她又来了浮生居。 两个孩子都睡了,只有黄馨坐在炕上哭,眼睛都哭红了。 见舅娘回来,又扑进她怀里。 “舅娘……” 江意惜给她擦了眼泪,安慰道,“大舅已经回来,带着人去救你娘了。大舅那么厉害,会让你娘毫发无损回来。” 真能毫发无损吗?江意惜也不确定。 黄馨听说大舅带人去救母亲了,止了泪。只要大舅出手,肯定能把母亲找回来。 黄馨不愿意回自己的小院,江意惜让人带她去西厢南屋歇息。 江意惜望着一跳一跳的烛光,烛光里浮现出文王的面孔。 若他真是做尽坏事的人,可是辜负了好机会。 老天让他重生,或许就是可怜他前世太窝囊,有太多事情可以逆转。不成想到他没有利用先知先觉强大自己,扭转命运,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做坏事,还把手伸向无辜的女人…… 孟辞墨和成国公、大夫人骑马跑在前面,后面跟着几十个骑马的人和几十个跑步前人的人,还有一个人骑驴。 骑驴的是水灵。她不会骑马,只会骑驴。 孟辞墨几人穿着盔甲,路上的行人以为是朝庭军队领着便装衙役抓捕犯人,忙不迭地躲去两边。 半个多时辰后来到一个胡同口,众人按照之前孟辞墨的命令分散行动。 水灵骑着驴子上前说道,“世子爷,花花好像发生了情况。” 孟辞墨把花花接过来。 花花都快急哭了,还离得远时,它就听到了孟月的哭声和求饶声。 它喵喵叫着,“大姑,大姑……” 可它的话水灵听不懂。 现在,孟月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有男人禀报文王,说有一群人进了胡同,文王让人把孟月藏进暗室,还让一个人从后门逃跑…… 孟高山上前拍门吼道,“开门,开门……” 门打开,一个男人堵在门口骂道,“瞎了眼的东西……” 孟高山一掌把他推进去,“滚。” 众人冲进大门,院子里又跑出十几个护卫。 “大胆狂贼,这里是文王别院。” 孟辞墨沉声说道,“御林军协同京兆府衙办桉,有人告发这里藏匿朝廷要犯白春年。哪个敢阻挠,就是阻碍朝廷办桉。”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白春年 文王从垂花门里走出来,阴沉着脸说道,“孟大人,这里是本王的别院,没有白春年。你们定是搞错了。” 一直乐呵呵的王爷一下有了气势。 孟辞墨道,“没错,举报的人就是说的文王别院。” 文王冷哼道,“不管是谁,也不许擅闯本王这里。来人,给我哄出去。” 护卫冲上去推搡孟辞墨带的人。 孟辞墨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和。统统拿下。” “统统”二字,也就包括了文王。 两边人打了起来。人数悬殊巨大,文王的护卫几下就被孟家护卫治服。 文王也被人制住动不了,吼道,“大胆狂徒,你敢造反。我明天就进宫告皇上,请父皇为本王作主,杀了你全家。” 后面突然传来更大的厮杀声,文王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不多时,孟乡几人就拖着一个人过来。那人的身上被砍了几刀,已无反抗之力。 孟乡道,“世子爷,这人妄图从后门逃跑。” 文王冷笑道,“你们不会把他当成白春年吧?哼哼,他是戏班里的写头,来给本王和卿卿送话本的。” 孟辞墨走上前看了看,的确不是画像上的白春年。但身材瘦小,跟白春年的身材无异。 他在那人脸上摸了一圈,在下巴抠了一下,接着一撕,那人痛得大喝一声,一脸假面具被撕下。 呈现在人前的,正是画像上的白春年。 文王似也吓了一跳,“原来这人带了假面具,本王不知道,他骗了本王。” 暗道,只要白春年不松口,他们找不到暗室,照样拿自己不办法。 孟辞墨冷笑道,“把里面的人都抓起来,搜。” 除了十几个心腹,对其他人的说辞是去找一个亲戚家的小媳妇。 文王怒道,“搜出了你们要找的人,为何还搜。” 孟辞墨道,“我怀疑他有同伙。” 不多时,彩云卿和别院里的几个下人被押来。 孟连山道,“三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文王不敢让这里太显眼,带来的人不多,全部加起来只有二十一人。 孟辞墨让人把文王和他的护卫押进一间屋,彩云卿和下人押进另一间屋。 文王大声骂道,“你个狗娘养的,居然敢这样对待本王,你这是在造反。本王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向着本王还能向着你,我呸……” 他明着是骂孟辞墨,实际上是在警告那些人闭紧嘴巴。只要孟辞墨找不到暗室,一到明天皇上就能给他作主。 孟辞墨走进关押彩云卿和几个下人的屋里。 他沉声问道,“说,下晌被白春年抓来的妇人,藏在哪里。” 几个下人都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奴才不知。每次一抓来妇人,我们就被关进屋子,什么都看不到。” “偶尔能听到女人声音,她们的嘴被堵住,声音很小。等到第二天,我们连女人的影子都看不到。那些人去了哪里,真的不知道啊。” “大人,是真的,我们不敢撒谎。” 他们神色惶恐,的确不像说谎。 孟辞墨的眼睛又转向彩云卿,目光里冒着怒火。 彩云卿脸色苍白,身子发抖。轻声道,“我跟他们一样,只要有王爷不想让我看到的,就把我关起来。” 孟辞墨不相信她的话,伸手捏住她的脖子,咬牙说道,“说,不说我拧断你的脖子。” 彩云卿被捏得差点闭过气,流着眼泪摇头道,“大人,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她不敢说,文王折磨人的手段她受不了。 孟辞墨又道,“若你说了实话,算举报有功。即使文王被判有罪,你也会轻判,甚至不判。” 彩云卿依然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可能。若自己敢出卖王爷,王爷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家人…… 刘氏过来说道,“大爷去搜人吧,我来跟她说。” 屋里屋外找遍,后花园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可疑的地方。 成国公有些狐疑,悄声对孟辞墨道,“是不是搞错了?若月丫头不在这里,哪怕抓住白春年,我们也闯大祸了。” 孟辞墨不死心,大手一挥,“继续搜。” 这时,水灵抱着花花跑过来,“世子爷,花花好像在那边发现了情况。” 花花又张嘴喵喵大叫。 孟辞墨带人跟着去了左偏院的柴房。 花花趴下,把一只耳朵贴在地上,喵猫叫着。 它听到地下有声音,非常非常小,听了许久才听到。 孟辞墨听不懂它的猫语,但知道自家猫是猫精,尤其耳朵好使。它如此,应该是在这里听到了什么。 孟辞墨带人在柴房又找了一圈,依然没找到机关。 成国公道,“挖地下。” 孟辞墨让人把彩云卿带来。 彩云卿被婆子架过来。 孟辞墨道,“我们已经知道这里地下有暗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了机关就是举报有功。不说,你就是从犯。不,是主犯,文王会把所有罪行都推到你和白春年身上。那么多条人命,被判剐刑都不一定。” 彩云卿吓得瘫软下去,被婆子架住。 刘氏又充满怜惜地说,“看你身上的那些伤,文王就是个变态。你此时说了,正好可以脱离苦海。不说,你比文王更惨。我也是女人,看着那些伤心疼,才提点你几句。别傻了,孟世子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要抓住了,为自己脱罪。” 彩云卿的眼泪落下来,“我不怕死,可我怕我家人……” 孟辞墨道,“这个你放心,我们孟家还没有护不住的人。” 彩云卿指了指隔壁的小门。 这间屋是下人恭房,之前搜查过。 护卫把门打开,里面传出一股臭味。 彩云卿被架到门口,她指着一处上面湖着一些屎尿的砖墙说,“我只知道通道在那里,怎么打开不知道。你们放心,王爷回来的晚,那个女人只挨了几鞭子你们就赶来了。” 孟辞墨大松一口气,成国公激动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那堵墙的隔壁就是柴房。 第三百八十三章 弟弟带你出去 孟乡走过去,把火把对准那里仔细照了照,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孟辞墨道,“直接砸墙。” 几个护卫听了,拿来铁揪铁棒砸墙。 不一会儿就砸出一个大洞,这面墙和隔壁的墙之间有一个一尺多宽的暗格,地下有一块青石板。再把青石板砸开,出现一个地洞。 孟辞墨怕孟月衣不遮体,从一个护卫手里拿过火把,要自己一个人下去。 孟连山怕下面有危险,阻止道,“世子爷,让小的先下去。” 孟辞墨没理他。 水灵又道,“奴婢先下去。” 孟辞墨道,“你跟在我后面。” 孟辞墨最先下去,水灵接着下去,刘氏紧随其后。几个婆子要跟下去,被刘氏阻止。 跳下洞中,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前面两步是十几阶通往下方的石阶。 走下石阶,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间一丈见方的地下室。 墙边摆着十二具骨架,肉没了毛发和衣裳还存在,让人毛骨悚然。 水灵吓得低叫一声,又赶紧捂住嘴。 另一边有一个大衣柜,上面还有一把锁。 衣柜里又传出一点动静。 孟辞墨走到柜前,把手中的火把递给水灵,撬开锁打开柜门 孟月被绑住手脚坐在里面,嘴里塞着帕子,披头散发,只穿着中衣中裤。 她看到孟辞墨流出泪来,嘴里“唔唔”着。 “大姐莫怕,弟弟来救你了。” 孟辞墨把孟月抱出来,刘氏取出她嘴里的帕子,给她松绑。 孟月抱着孟辞墨哭起来,“弟弟,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死定了……” 她的衣裳上有几道血痕,一边脸也被打肿了。 孟辞墨极是心疼,轻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弟弟带你出去。” 刘氏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件带帽子的黑色斗篷,给孟月披上。 孟辞墨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自己竟忘了带件衣裳。 水灵要背孟月。 孟辞墨摇头,他要亲自把姐姐背出这个罪恶之地。 水灵最先出去,让不相干的人避开。孟辞墨背着包裹严实的孟月出来,刘氏最后一个出来。 孟连山已经让人从后院赶来一辆马车。 刘氏和孟月、水灵坐进去,花花也跳上来。 孟辞墨道,“连山赶车送她们回家,爹也回去。王管事去京兆府报桉,高山把平王爷请来。” 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报京兆府,明天刑部和大理寺也会参与进来。 孟月被掳的事不可能压下,她虽然还没被文王侮辱,名声也毁了。 “弟弟。”马车里传来孟月的哭声。 孟辞墨低声道,“姐,你安全了,父亲和太太送你回家。我还要处理剩下的事,把害你的人绳之于法,让他们不能再害人。” 没有了文王狰狞的声音,没有了那股恶臭,趴在刘氏厚实的怀里,再听到弟弟要惩治坏人的话,孟月才确定自己彻底安全。 她搂着刘氏大哭着,哭声凄厉,还断断续续喊了几声“弟弟”。 她吓坏了,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完了。 刘氏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事了,无事了。老公爷和大爷会为你善后,把坏影响降到最低……” 成国公骑马走在马车旁,听到里面的哭声和刘氏温柔的安慰声,眼睛潮热。 闺女遇到危险,想到的是弟弟,而不是自己这个爹。刘氏安慰她,说的是老父和辞墨,而不是自己这个丈夫。 也的确是自己没用。四个儿女,只有辞墨安安稳稳过日子,那一儿女一不知现在如何,这个长女又不知将来会如何。 自己心悦的付氏,看着美丽温柔,却差点害了自己的家,三个儿女也毁在她手里。而这个刘氏,看着凶悍,却有这样温柔良善的一面。还有已经久远了的曲氏…… 妻贤夫祸少啊。 雪已经停了,寒星闪烁,清冷的星光照在雪地上泛着银光。 一辆马车十几个骑马的人快速在街道上跑着。 四个巡视的人发现他们,跑了过来。 一看是成国公,都抱拳施礼,没有盘问。 一行车马到了成国公府,马车直接跑进内院,去了孟月的院子。 已经有人先一步回府告诉了江意惜。 江意惜扶着老太太在那里等孟月。听说孟月无事,两人的心都放进肚子里。 现在是丑时初,外面静悄悄的。还清了场,其他下人被关在后院,厅屋里只有林嬷嬷、绿翡、夏至。 孟月被刘氏扶进厅屋,老太太抱着她哭起来。“月丫头,我苦命的孙女。” 孟月哭声凄厉,“祖母,我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哭道,“有老公爷,有辞墨,你会无事的。回孟家庄暂住段时日,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江意惜又劝了二人几句。 林嬷嬷等人服侍孟月去净房沐浴。 刘氏告辞。她是后娘,有些话还是由亲祖母和亲嫂子说好。 孟月被劝着吃了点粥,又喝了安神汤,拉着老太太和江意惜的手,才迷迷湖湖睡着。 江意惜让下人一定要把孟月看好,不能让她出意外。 她又把老太太送回福安堂。回到浮生居,已经丑时末。 孟辞墨还没回来。 江意惜把已经歇在西屋的花花抱去卧房。 花花睡得贼死,江意惜拎耳朵抠肚皮揪鼻子才把它弄清醒。 花花绘声会色讲了在哪里找到人。 “大姑手脚被绑着,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很小的‘唔唔’声,人家就听到了,告诉了水灵和孟老大。” 江意惜亲了它一口,感激地说,“宝贝真能干,谢谢。” 若没有花花帮忙,彩云卿再咬死不说,三个大院子掘地三尽,找到那个地方还不知什么时候。 次日吃完早饭,遣退下人,江意惜非常郑重地同黄馨谈了话。 听说母亲被救回来,虽然没有出事,但那件事牵扯进文王和白春年、十几个受害人,母亲被掳的事不可能瞒下。 黄馨扑进江意惜怀里哭起来。 江意惜道,“时间能治愈一切,过些时候人们就会渐渐澹忘这件事。你是聪明孩子,要安抚好母亲,不要让她走极端,捱过最艰难的日子……”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狡辩 黄馨哭了一阵,抬起头说道,“谢谢大舅,谢谢舅娘,你们又一次救了我娘。我长大了,不能事事都靠你们,我会劝我娘。为了我,为了你们,她也应该坚强起来……” 多懂事的孩子。 江意惜眼里有了湿意,用帕子擦干她的眼泪,柔声道,“好孩子,你娘还是有福的,有个好兄弟,还有一个好闺女。” 两人去了孟月院子。 夏至等在院门口,低声跟她们说道,“大姑奶奶醒来后一直哭,还要上吊……” 黄馨更慌了,一溜小跑进了屋。 孟月还捂脸痛哭着,“你们拦我做什么,我死了算了……” 黄馨跑过去搂着孟月哭道,“娘,你死了,女儿怎么办。无错更新女儿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啊。没有娘的孩子多可怜,想想娘和大舅小时候。再想想大舅,为了娘和我能好好生活,大舅操碎了心。若娘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多难过……”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江意惜又劝了孟月一阵,去了福安堂。 老太太没让其他来请安,祖孙两个等待孟辞墨送消息回来。老太太调理得好,这件事还挺了过来没倒下。 巳时初,孟青山求见。 他说,昨天夜里京兆府的人就去了别院,封锁了那里。也把文王和白春年、彩云卿等人带去了兆府,平王和孟辞墨跟过去看了审问。 文王都推到白春年和彩云卿身上,说他一个月只去别院一两次,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他也是才知道他们是女干夫,趁他不在的时候干坏事。 夜审白春年,白春年同文王的口径一样,把事情都揽在自己和彩云卿身上。给白春年上了重刑,白春年才承认是受文王唆使。 彩云卿没有任何隐瞒,讲了她被文王胁迫,把白春年藏于家中,还让人在家里挖暗道藏受家人的尸首。文王是个变态,有抓来的女人就折磨那些人,折磨完后交给白春年。等白春年把她们折磨死,就藏进暗室。没有抓来的人就折磨她,但不会把她弄死。 “我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她大哭着把上衣脱下,没有一点羞涩。胸前背后的伤触目惊心,让在场的人都大骂文王是变态、色魔。 今天一早,他们就带着文王和白春年、彩云卿的口供进了皇宫。 老太太气道,“那文王真是死鸭子嘴硬,人证物证俱全,他还拒不承认。” 江意惜冷哼道,“他如此说,就是不管其他人相不相信,只要皇上信就成。或者说,他也知道皇上不会信,但为了皇家脸面,不愿意让人知道皇室出了个变态。他递上一套好说辞,皇上就会闭着眼睛选择相信他。” 她不好说的是,文王如此淡定,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杀手锏。还好她把有些事跟孟辞墨说了,孟辞墨也能临机应变…… 到目前为止,文王主要针对的是平王和英王、赵家。这次哪怕把手伸进成国公府,要针对的也是平王。而为了救孟月,成国公府不得不走到台前,与文王针锋相对。不怕文王,却怕皇上多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国公午时初骑快马回了成国公府。 他听了江意惜的详细禀报,惊诧不已。没想到,看着最最窝囊的文王是个变态,还敢把手伸到自家来。 又对孟辞墨和江意惜的表现非常满意。孙媳妇在最短的时间里想通关节,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文王别院救出孙女。两个儿子和刘氏这次表现也不错,特别是刘氏,亲自去救人。 孙女虽然被掳,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救,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文王似乎有高人在背后指点,他能轻意服输吗 老国公急急去了皇宫。 太极殿里,文王跪在中间,孟辞墨站在一旁,两边站着平王、英王等几个。 第三百八十四章狡辩 皇子,还有成国公、孟二老爷,刑部和京兆京几个官员。雍王也在,他和李珍宝去探望太后,听说这件事赶了过来。 上午,皇上听了孟辞墨和京兆尹的禀报将信将疑。 李绍是七个儿子中最窝囊、最无用和最胆小的,怎么可能找到白春年,又以那种手段糟蹋和杀死那么多女人。 若那样,他比废太子还要变态和坏。 自己怎么可能一下养了两个逆子。 文王哭着不承认,说自己也是被易了容的白春年和彩云卿骗了。那两人之所以那么说,是重刑逼供。 皇上又派刑部的官员和仵作去探查别院和重新提审白春年、彩云卿。 孟辞墨陪他们去了,还把一身伤的彩云卿带进宫。_o_m 刑部官员的调查跟京兆府调查的一样。文王依然不松口,就说是孟辞墨等人刑讯逼供。 皇上也听出文王是狡辩。真是老实人做“大事”,这个窝囊儿子居然这么变态。 但想到废太子的丑事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不愿意这个儿子的罪行再暴露于众。 他振振有词道,“哪怕是白春年做的恶,朕也不会放过李绍。蠢东西,居然让恶人在他的地方做了那么多恶。” 这是要把恶行强加在白春年身上,让这些臣子顺着他的话说 孟辞墨可不愿意。文王若得不到严惩,何以告慰差一点就受害的姐姐,以及那些被害死的人。 他抱拳说道,“皇上,这十几起女干杀案,的确是文王的主谋。臣已经把彩云卿带来了,就候在殿外,求皇上看看她的伤。文王的恶,天地难容。” 皇上不愿意看,“奏折上都写清楚了。朕说过,不会放过李绍。” 这时,殿外太监进来禀奏,“陛下,孟老太师求见。” 皇上现在特别不想看到孟令。他可以不管孟家其他人的感受,但不能不管孟令的感受。可人来了,也不好说不见。 “让老爱卿进来吧。” 孟老国公跪下给皇上磕了一个头,哽咽道,“陛下,老臣老了,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颐养天年,却没想到文王能把罪恶之手伸向老臣的孙女。老臣刚刚在殿外看了彩云卿身上的伤,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哪。若辞墨解救的不及时,老臣的孙女要何等屈辱地死去……” ://.bkΒa./. 寂寞的清泉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狡辩 第三百八十五章 鲛骨念珠 老国公说完磕了一个头,趴在地上不起身。虽然极尽隐忍,人们也知道他在流泪。 孟辞墨和成国公、孟二老爷都跪下去一起哭,“求陛下为臣作主。” 皇上赶紧说道,“老爱卿快莫伤心,朕知道老爱卿为了江山社稷鲜少顾家。于家人上,有许多愧疚。若那些事真为逆子所为,朕不会放过他。” 又道,“那个女人也来了宣她进殿。” 彩云卿进来跪下磕头,却不能完全磕下去。 她长的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当她解开衣裳露出上半身,露出层层叠叠的旧伤新伤,再听她亲口说了文王如何折磨她和那些女人,殿上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包括江洵。 皇上气得吐了一口血。指着文王骂道,“你,你,你这个逆子!” 李绍知道大势已去,跪爬在地上哭道,“父皇,儿子也是有苦无处说啊。儿子从小不受待见,被兄弟任意欺凌,连闺女是赵元成的种……” “什么” 皇上第二口老血还没吐出来,就卡在了嗓子里。 除了孟辞墨以外所有人都不可思议。英王气得握了握拳,他不是气赵元成睡了李绍的女人,而是这事怎么让李绍知道,连累了自己。 皇上问道,“娇娇不是你的亲闺女,而是赵元成的种你怎么知道” 他想着李娇的小模样,的确不像自家人……他的目光又在李绍和李照脸上晃了一转,别说,李娇跟李照真有那么一点点挂像。 心里不由一沉。 文王又道,“皇父,不管你信不信,儿臣的确遇到了奇事。在儿臣被废太子和李照合伙推下高台,昏迷的几天几夜里。儿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儿臣觉得,一定是上苍看到儿臣可怜,在给儿臣示警。” 皇上的身子一下坐的笔直,“怎么说” 文王抹了一把眼泪,眼睛向英王和平王方向瞥了一眼。自己倒霉,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倒霉。那件事闹出来,你们比我还倒霉。 他说道,“梦里,李熙跟我说,李娇不是我的闺女,而是赵元成的种。” 平王莫名其妙,“二皇兄,撒谎不待这样的。你闺女是谁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文王没理他,继续说道,“儿臣还梦到,赵贵妃和李照给父皇下了毒,父皇病重,立李照为太子。李熙气不过,逃出去带兵攻打京城逼宫,剁了李照,毒死儿子,又逼着父皇传位于他……” 英王和平王吓得魂飞魄散,都跪了下去。李绍这厮心肠太黑了,哪能这样赤口白牙说瞎话。 一个说道,“父皇,李绍借梦妖言惑众,儿臣不敢啊。” 一个说道,“李绍其心可诛,他做恶被抓,还要往儿臣身上泼脏水,妄图拉着儿臣一起死。” 孟辞墨心里惊涛骇浪。这个文王果然跟惜惜一样,重生而来,或者说做了一个极其真实又能预示未来几年的长梦。 他绝不是说谎,而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怪不得平王没有得罪他,他还是恨平王,因为平王毒死了他。不知他还有什么底牌…… 皇上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喝道,“逆子,居然敢用这种鬼话骗朕。” 文王忙道,“儿臣胆子再大也不敢骗父皇。父皇手腕那串鲛骨香珠,是赵贵妃孝敬父皇的,对吧” 皇上点头道,“不错。” 文王又说,“其中一颗珠子里放了一颗小绿宝石,而那颗绿宝石含有一种叫‘福射’的东西,相当于慢性毒药,父皇身体慢慢不济,之后越来越严重。” 英王大喊道,“冤枉,冤枉啊。” 孟家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难道乌番僧当初送了赵互两颗小绿宝石,一颗毒害老国公,一颗毒害皇上 平王也知道赵家让付氏用绿宝石害老国公。老国公说绿宝石是番乌僧送的,太邪性,不知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其它害处,已经让人埋进深山里。 李照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用另一颗害皇上。 平王对李绍所说的做梦,已经不能完全不信了。至少他知道有害人的绿宝石。 皇上伸手看看腕上的鲛骨念珠。 这是赵淑妃今年初送他的,说赵家在淡马锡国一个商人手中花大价钱买的。 莹白,光滑,天暗时会发银光,随时都散发着一股幽香。鲛骨极其罕见珍贵,对人有许多益处,长期戴着,能延年益寿。目前,宫里只有两件鲛骨制的饰品。 他用之前,还专门让御医检查了一番。 皇上知道梦不可信,觉得是这个逆子定是知道自己要倒霉了,要拉着两个他憎恨的弟弟一起倒霉。但这话还是让他心生膈应,皱眉看了平王和英王一眼。特别是看英王,不由带了些厌恶。 他说道,“逆子,你当朕是傻子哼,拿做梦说事。朕说朕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明天万国朝贺,能当真吗还有,‘福射’是什么,朕还是第一次听说。” 文王说道,“‘福射’的说法是李珍宝说的,哦,我是指她在梦里说的。说‘福射’看不见摸不着,却比毒药还可怕。” “福射”的确是李珍宝说的。他前世被毒死的前几天,听说皇上之所以病重,就是赵贵妃孝敬皇上的鲛骨手串里放了一颗有“福射”的绿宝石,绿宝石是乌番僧所赠。 雍王没想到这几兄弟内斗,却把自家闺女拉了进来。忙说道,“我家宝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什么‘福射’。‘福射’是什么东西” 英王又大声喊冤,“父皇,冤枉啊,李绍赤口白牙说瞎话。请父皇让人把鲛骨念珠砸开,为儿子和母妃正名。” 文王也道,“请父皇让人把鲛骨念珠砸开,以正视听。” 所有人都看着皇上的鲛骨念珠,希望能砸开看看有没有绿宝石。 皇上把念珠取下丢给太监,“让人砸开。” 太监让人去后殿取斧子,指了指江洵。 江洵过来,把念珠放在一块大石理上,用斧子砸。 砸碎了一颗,没里什么都没有。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失心疯 江洵又接着砸第二颗鲛骨念珠。 皇上和众人眼睛不眨地盯着看。 第二颗、第三颗,第十二颗被砸烂,都没发现有绿宝石。 还有最后一颗没砸,文王已经吓得汗流夹背,双腿发抖。 重生后,他一直注意皇上的手腕,见他没戴鲛骨念珠,遗憾得不行。以为这一世又多了一个变数。 当今年初他看到皇上戴上鲛骨念珠,又听说是赵贵妃送的,别提有多高兴了。想着若哪天想把李照撅下去,就告诉皇上。 今天遇到这事,只得提前说了。只要在鲛骨念珠中找出绿宝石,皇上就会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一个弑君弑父,一个带兵造反,比自己的罪行大多了,皇上哪里还顾及得到自己。 最后一颗念珠砸烂,也没看到什么绿宝石。 文王一下跪坐在地上,恼子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英王也吓得跪坐在地上。好险哪! 之前,他们的确打了那个主意,等到“毒石”毒死了孟令,就把石头收回来放进鲛骨念珠送给皇上。可“毒石”没把孟令毒死,还让孟家发现了。他们弄死了付氏,也没把“毒石”还回来。 现在看来,还好没还回来,否则真会被抓个正着。 不过,李照怎么会知道他们有过那个心思 皇上则是看向文王,“逆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文王脑子嗡嗡叫,喃喃说道,“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儿臣真的做了那个梦,梦很长很真,就像亲身经历过。是真的,李照狼子野心,弑君弑父。李熙假仁假义,带兵造反……” “够了!”皇上喝道。 英王和平王赶紧说道,“求父皇为儿子作主,处治满口谎言的李绍。” 孟老国公也抱拳说道,“请陛下秉公决断,给屈死者一个交待。” 孟家人和刑部尚书、京兆尹都抱拳说道,“请陛下秉公决断。” 文王哭着往前爬几步,“父皇,儿子没说谎啊,儿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孟辞墨颇为好奇地说道,“文王梦里只有皇上和平王、英王,就没有其他人” 文王看向孟辞墨,说道,“哦,对了,梦里,曲德妃已经死了,孟老太师今年年底会死,孟辞墨两年后杀了付氏再自杀,赵贵妃没有降份位,赵互没有被削爵,李熙依然在皇陵……” 孟辞墨鄙视地看看文王,摇摇头,又对皇上抱拳道,“皇上,文王应该是受刺激了。” 必须把这个人往“失心疯”上引。 虽然他知道前世英王肯定弑君弑父了,今生虽然没有,却也乐于英王被扣上这顶大帽子。哪怕皇上不信,对英王也会膈应。 平王也肯定“带兵造反”了,这个名声同样不好听。 而且,不处理掉文王,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骇世惊俗的话。 这些人里英王最害怕,马上附和道,“是,李绍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些疯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平王也道,“父皇,不能让李绍再信口雌黄,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儿臣身上。” 两兄弟第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皇上也觉得李绍得了失心疯。那些疯言疯语传出去不仅对两个儿子不好,对皇室也不好。 之前他只是想夺了李绍的爵位,圈禁起来。可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他了。 而且,处治了这个疯儿子,不仅给了受害人一个交待,也让百姓看到他爱民如子,不徇私护短。 皇上想通关节,沉声说道,“李绍被白春年蛊惑,残害妇人十余人。被抓后因害怕迷失心智,妖言惑众。贬李绍为庶人,赐白绫。” 江洵和另一个护卫走过去架着李绍往外拖。 李绍大哭道,“父皇,儿子没。 第三百八十六章失心疯 说谎。儿子还知道,两年后的中秋夜会出现五星连珠……父皇不信,请拭目以待。真的,那些事的确是上天给儿子示警啊。李照狼子野心,不用鲛骨念珠害父皇,也会用其他法子。李熙总有一天会造反……” 人被拖了出去,江洵才用一个帕子堵住李绍的嘴。 几个孟家男人回到成国公府,已经戌时。他们又去外书房议事,子时末孟辞墨才回浮生居。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江意惜还没睡,倚在床头等他回来。 孟辞墨第一句话是,“李绍已经死了。” 江意惜道,“死了就好。” 孟辞墨坐去床沿,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孟辞墨把江意惜搂进怀里,除了幸庆还是幸庆。 “……惜惜,你之前经历的不是做梦,是老天给了你重活一次的机会。谢谢你,因为你的重生,治好了我的眼睛,纠出了付氏,拯救了我们整个孟家。上天也给了李绍一次机会,可他却用于泄私愤害人,再一次送了命。” 他在看李绍发疯时,心里不止一次地想,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违。同样的机会,一个是自救和救人,一个是自撅坟墓…… 江意惜也唏嘘不已。前世,那颗小绿宝石害了老国公,居然又用于害皇上。怪不得李绍那么恨平王,原来他是被平王杀了的。 “李绍那样说平王和英王,哪怕皇上认为李绍得了失心疯,心里也不会待见那两位了。” “嗯。平王和英王相较,皇上会更膈应英王和赵淑妃。皇上三日后去天坛祭天,五日后还会亲临报国寺上香还愿。” 皇上还是吓着了。 江意惜又问,“李娇呢,怎么发落的” 她心里还是非常同情那个孩子,毕竟孩子无罪。 孟辞墨道,“今天还没说到这件事上来。不过,既然认定李绍得了失心疯,李娇是赵元成骨肉的话就不可信。照惯例,李绍被贬为庶人,他的妻子后人也会轮为庶人。李娇到底是皇上亲孙女,郡主头衔没有了,总会给她留活路。” “彩云卿呢那也是个可怜人。” “她是被李绍胁迫的,又是受害人,皇上免了她的罪责,已经无罪释放。白春年教唆李绍犯罪,又害死那么多人,判剐刑。” 江意惜又讲了对李三奶奶的怀疑。 孟辞墨冷哼道,“那个妇人肯定有问题,我会让李朗中给我一个交待。”. 寂寞的清泉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失心疯 第三百八十七章 宫斗剧 次日,老国公早早带着孟月和黄馨去了孟家庄,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 这一天,一件件爆炸性消息在京城炸开,人们议论纷份。 却原来,京城发生的那么多件妇人失踪案是白春年所为,文王李绍居然也参与了。 皇上英明仁慈,爱民如子,没有包庇儿子,直接处死了文王。 之所以这次破了案,是因为成国公府的大姑奶奶被掳。英明神武的御林军上将军孟辞墨根本蛛丝马迹想通关节,立即带人去了文王别院,控制文王,摛住白春年,找出藏尸首的暗室。 不幸中的大幸,孟家大姑奶奶刚刚挨了几鞭子,孟大人就赶去了…… 皇上还下了“罪己诏”,检讨自己没有教好儿子,才致使他犯下大罪。并代李绍赔付每个受害家庭一千两银子。 文武百官和老百姓感动极了。 皇上,仁慈啊! 受害者家人去了那个别院的暗室,比照尸骨骨骼和衣裳认领自家媳妇,运回去埋进祖坟。有些人家嫌弃媳妇不洁净,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皇上拍了板,那些妇人是无辜受罪人,必须妥善安置。 孟辞墨这几天忙碌没时间,让孟辞阅和孟辞晏回家,带人秘密抓了李三爷审问。 李三爷不知道李三奶奶为何要交好孟月,并骗孟月去买竹下花熊。但提供了李三奶奶娘家弟弟曾经逼死良民,被文王的长史官帮忙摆平的事。 猜到自己媳妇为了帮弟弟而设计孟月,李三爷咬碎一口钢牙。那个贱妇,为了娘家弟弟做这事,不仅伤天害理,还得罪了成国公府。不说自己的前程有可能没了,连父亲的前程都要受影响。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两天后,李三奶奶娘家弟弟被人举报逼死良民入狱。李三奶奶因为不贤被休回娘家,后投河自尽。 等到那些议论渐渐归于平静,已是冬月中。 因为李绍的恶和死,还有那些疯话,夏太后气病了。 李珍宝留在慈宁宫侍疾,隔三岔五就会让江洵给江意惜带信,给太后煲补汤。 李珍宝听父亲说了李绍的各种表现后,惊涛骇浪。 她知道,李绍不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是做梦,而是重生一世,他说的那些事应该是真的。 在李绍的前世里,自己也有出场,就是帮着断定害皇上的“绿宝石”,还说了“辐射”这个现代才有的词。而那颗在前一世出现的绿宝石,这一世却没有出现过。 对了,在李绍的前世,英王、曲德妃、孟辞墨、孟老国公都死了。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曲德妃已经死了,那几个人还没到死的时候。还有一样与今生不一样,就是平王和曲德妃从皇陵回到京城。 那么,很有可能曲德妃也是重生人。她想办法帮助儿子暗中拉拢孟家、郑家,打败了赵贵妃和英王,重新得到皇上宠爱。再指使江意惜和孟辞墨找到沈老神医,治好她的心疾。….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对,一定是这样。 曲德妃逆天重生改了命。 这是一部重生宫斗剧,而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配角…… 曲德妃一副温温柔柔的白莲样,重生一世变成了心机深沉女。还有平王,看着那么平和斯文,却心狠手辣。 英王和赵淑妃是绝对的大反派,居然想弑杀皇上,胆子太大了。这一世皇上避开那颗小石头,应该是曲德妃的功劳。 李珍宝暗自拍拍小胸脯。还好自家跟平王府关系一直不错,郑哥哥又是平王一党。以后还要跟郑哥哥说清楚,跟着平王没错,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不能居功自傲。 这事必须压在心底,哪怕最最信任的人都不能说。否则,人们容易对她这个十六年魂魄不稳,又知道许多新奇东西的人产生怀疑。 每次曲德妃来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第三百八十七章宫斗剧 李珍宝都用最崇拜的余光看她。 冬月十八,沈老神医遣人给江意惜送信,该吃的吃了,喜欢的吃了好几遍,也该回老家了。 老神医是前世给过江意惜温暖的不多的人之一,她非常不舍,却也不能不让人家回老家。 她讨要了一封孟辞墨的亲笔信,是写给锦城总兵的。老神医最好用不上,若有难处,可以凭这封信寻求帮助。 因为这,江意惜才把老神医老家在蜀中的事跟孟辞墨说了。 次日一早,江意惜拿了一些东西赶去扈庄,还想再为老头儿做两天饭。跟她同去的,还有花花。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大地、山林、庄子,一片银装素裹。 江意惜挽留道,“师父,天寒地冻的,明年开春再走吧。” 老神医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无妨,越往南走越暖和。” 江意惜眼圈都红了,她舍不得。 “师父……” 老神医笑道,“老头子身体还硬朗,过两年会去西域找药材,绕个圈子来看你们。” 江意惜又建议道,“派几个人送你,或是跟镖局一起走。” 老神医依然摇头,“老头子喜欢独来独往。现在老了,以后出门顶多带个徒弟。” 江意惜退而求其次,要求找个去襄汉的镖局。襄汉是去蜀中和闽南的岔路口,从那里他再独自回家。 老神医同意了。首发更新 江意惜把孟辞墨的信交给他,又送了两千两银票,及两斤经过处理的茶叶和两支山参。 嘱咐道,“这两样东西都是愚和大师送的,大补,只师父和师母吃。” 老神医识货,一闻就知道这两样是好东西,接过信和茶叶、山参笑道,“徒弟孝顺。” 他坚决不收银票,江意惜只得收回。 江意惜住在扈庄里,每天黄馨都会来玩半天,孟月从来没出现过。 三天后,江意惜依依不舍把老神医送上马车,看着那个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送走老神医,江意惜和老国公、黄馨一起回了成国公府。 孟月暂时不想回去。 她觉得丢脸,不好意思出现在人前。也非常伤心,好不容易交的一个朋友却是专门来害她的。 黄馨还要上学,不能一直在庄子里陪她。老国公也不愿意孩子单独跟孟月生活在一起,母亲已经这样了,女儿总要多见见世面。. 寂寞的清泉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宫斗剧 第三百八十八章 端 腊月,成国公府有了一件喜事,又办了一件喜事。 孟三奶奶夏氏怀孕了,也住回了成国公府。 孟三姑娘孟霜于十二那天出嫁了。 看到紧紧拉着江意慧手的郭捷,江意惜觉得这孩子算是有福的。真正的身世没闹出来,郭家和江意慧宠爱如宝。 而李娇,现在去了一家庄子生活,由几个下人服侍。李绍的正妃和侧妃进了福相寺出家,小妾不知所踪。彩云卿的结局算好的,拿着一千两银子回了娘家。 皇上还是信了李娇不是李绍的亲生女,否则至少会给她留个县主什么的封号。 两天后,浮生居又办了一件喜事。 水灵出嫁了。 江意惜感激前世水灵帮助了江洵,这一世又在她身边服侍多年,还是吴嬷嬷的儿媳妇。 江意惜赏了她二百两银子及几样金银首饰,给一个月婚假。 以后,水灵是浮生居的管事妈妈,梅香是江意惜身边嬷嬷兼内院副管事。吴嬷嬷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在家里带孙子享福。 郑吉也派人送了信,年后会回来处理一些家事。 没有了大的烦心事,两个孩子健康成长,江意惜心情很好,浮生居里喜乐祥和。哪怕偶尔想起愚和大师的批命,江意惜也不像之前那么心焦了。 二十这天,江洵亲自来成国公府送江家年礼及江家二房年礼。 孟辞墨在外院郑重接待了他,几句外交辞令后,两人一起去了浮生居,还请了老国公晌午来浮生居喝酒吃饭。 江洵逗了小外甥、小外甥女儿一阵,就跟姐姐讲了送年礼和二房装修的事。 江家表面没分家,大部分年礼都是以江家名义送,江洵只单独送了成国公府和郑府…… 正说笑着,郑玉又来送郑家年礼。孟辞墨去外院接待了,又请他来浮生居吃饭。 吃饭前,李珍宝和郑婷婷又来了。 如今李珍宝难得见一次郑玉,好不容易等到郑玉休沐,就去了郑家找人。听说郑玉来了这里,便拉着郑婷婷追来了。 来了两对未婚小情侣,老爷子觉得自己会令人不自在,便以不喜热闹为由,一手抱音儿一手牵存存,去了隔壁二孙子那里蹭饭吃。 李珍宝看着一老两小的背影笑道,“怪不得老太师得所有人推崇和爱戴,真是个聪明人。” 江意惜又让人送了几样老爷子和孟辞阅喜欢的菜品过去。 饭后,李珍宝提议玩干瞪眼。 孟辞墨和江意惜是老夫老妻,李珍宝没羞没臊,郑玉已经被李珍宝同化,尴尬的人只有江洵和郑婷婷。 李珍宝时不时开两句玩笑,让那两人更不好意思。 郑婷婷不好说李珍宝,只得求助郑玉,“大哥。” 郑玉就会笑眯眯慢悠悠说一句李珍宝,“诶,过分了。” 李珍宝看着他甜甜一笑,暂时住了口。 孟辞墨和江意惜对视一眼。这甜的,都齁了。 玩到吃完晚饭,他们才离开。当然,一定要留下吃晚饭,也是李珍宝要求的。 大年三十,孟家高高兴兴吃了团年饭。 饭后,男人们去外院守岁,女人孩子回去歇息。 子时,前院一阵爆竹齐鸣。辞旧迎新,到了建荣二十一年。 男人们守完岁,只有成国公歇在外院,其他几个男人回内院歇息。今天是大年初一,理应同妻子一起渡过。 天上繁星璀璨,地上挂满了灯笼。 孟辞墨步履轻快地走着。 听惜惜说,她和自己前世是在建荣二十二年死的。 听李绍的意思,建荣二十三年皇上因为那颗绿宝石病重,立李照为太子,逃出皇陵的平王带兵攻破京城,杀了英王和李绍,登上大宝。 走到最后一步还有两年。之前最艰难的都渡过去了,许多事也改变了方向,以后的路会更加顺畅。 皇上虽然没有被绿宝石陷害,但因为李绍的打击身体也不好起来。总是疑神疑鬼,怀疑英王和赵淑妃要加害自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找借口斥责英王和赵淑五次,让那二人苦不堪言。 皇上对平王的态度也不好,斥责过两次。但心疼曲德妃,去后宫都只去她住的永和宫。 皇上似乎属意六皇子。六皇子岁数还小,外家势力一般,目前不足为拒…… 还没走到浮生院,就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 是花花。 刚才花花去前院看放烟花爆竹。 孟辞墨过去抓它,“大半夜了,回去歇息。” 花花哧熘一下往右跑去,孟辞墨跟了上去。 跑了几步,看见成国公贼熘熘小跑着往正院跑去。 孟辞墨住了脚,心里挺瞧不起这个中年男人。 这么大岁数了,还看不清楚人。刘氏对这个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同老国公谈好了的。 成国公还以为刘氏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感动他,以为他偶尔去跟刘氏住一晚,是给了刘氏脸面和恩典,刘氏就应该接受。不接受,刘氏就是不知好歹。 今天他也想陪正妻,这个想法没错。 但刘氏的思路跟他不一样。要过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还想要漂亮女人就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他不改变认知,就不可能过到一处去。 孟辞墨转身走了。花花爬进正院的墙,再爬上正房的房顶。 它今天想来看大戏。 成国公进门,板着脸说,“弄几个菜,爷和你们夫人喝两杯。” 刘嬷嬷说道,“夫人已经歇下了。”又劝道,“老爷,都后半夜了,赶早主子们还要进宫给皇上和太后娘娘拜年呢。” 成国公也不想这时候喝酒,他是想让刘氏出来迎他,互相递个台阶下。 今天是正月初一,他这个夫君放下小娇娘来陪她,是看在她帮了孟月的面子上。 刘氏不遗余力帮孟月,平时讨好自己的长辈和儿孙,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回心转意吗 看到刘嬷嬷没有去叫刘氏的意思,再看那扇紧闭的侧门,成国公恼羞成怒。 端吧,端过了爷就不再搭理你了。 他冷哼一声,去了东厢歇息。 花花失望地叫了几嗓子,埋怨“刘大个子”不懂风花雪夜。 第三百八十九章 清静 孟辞墨的岗位特殊,越是过年过节越忙碌。 大年初二,江意惜带着一对儿女回江家。花花想撵路,被呆在家里无趣的老爷子截下。 今天是小音儿第一次串门,还是去最喜欢的舅舅家,激动得不行,一起来就嚷着,“舅舅舅舅……” 今天江家各房都有出嫁女儿回娘家,大夫人、三夫人、大奶奶都没回各自娘家。 一到江家门口,就看见江洵、江斐、江文在门口迎接姐姐姐夫。 马车刚到胡同口,存存就掀开车帘吼道,“二舅,二舅,妹妹也来了……” 音儿也粗着嗓门叫起来,“舅舅、舅舅、舅舅……” 边喊还边挣脱乳娘的手,往哥哥身上爬。 乳娘不敢放手,急道,“姐儿,听话啊,莫摔着……” 听到这两个软糯糯的声音,江洵哪里还稳得住,快步迎上前。 先把存存从车里捞出来顶在脖子上,又把音儿抱进怀里。 一大两小的样子把众人逗得大笑。 江意惜笑嗔道,“快放下,把他们宠坏了。” 江洵笑道,“我乐意宠。” 江斐上前躬身笑道,“二姐请进。大姐、大姐夫,四姐、四姐夫,五姐、五姐夫,还有三姐,都回来了。二姐夫当值” 这几个姐妹,只江意言没把丈夫带回来。 江意惜笑道,“大爷说,晌午来吃饭。” 他能来就好。 江斐和江文眼里笑意更深,家里和姐夫们最盼的就是孟辞墨。 几人刚走进内院,一身红的郭捷就迎了出来。 “存存表弟,音音表妹,我等你们等得着急呢,终于来了。无错更新” 江洵低下腰,江斐把存存从他肩上抱下来。 表兄弟抱在一起跳了跳。江兴走过来,一手牵一个表弟,一起去了如意堂。 下人从车里拿出礼单和几样礼物交给江家管家,水清拿着一个大包裹直接去了二房。 如今二房内院管事是秦嬷嬷。 老太太一身喜气坐在罗汉床上。 江意惜几人给她见了礼。 老太太笑道,“哎哟哟,重外孙孙,重外孙女儿,太外祖母盼着呢。” 她向小兄妹招着手。 存存走过去让她拉了拉手。音儿抱着江洵的腿不放,含混不清说着,“要舅舅,要舅舅。” 老太太无法,拿出一个红包插在存存怀里。另一个红包交给丫头,丫头走过去呈给音儿的乳娘。 给另几个长辈见了礼,江意惜坐去她的坐位。江意慧的下首,江意言的上首。 之前,只另几个姐妹跟江意惜说笑,江意言从来都是一副谁欠了她银子的臭脸。 今天江意言却换了一张嘴脸,笑得眼睛都弯了,“二姐,我想你呢。” 不说江意惜意外,另几个姐妹也意外,都诧异地看着她。 江意言轻蹙了一下眉,笑道,“二姐,我之前不懂事,经常惹你生气,对不起啦。咱们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些话更把另几个姐妹说得目瞪口呆。 江意言跟周氏一样坏,却没有周氏的心眼。不知她今天唱的哪一出,想干什么。 她即使说出一朵花,江意惜也不愿意搭理她,连个笑容都欠奉。 江意言暗骂一声,又笑道,“二姐,我给音儿做了一套小衣裳……” 江意惜道,“音儿的衣裳多得穿不完,给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就拉起江意慧,又给江意柔和江意珊使了个眼色,几人坐去帏幔另一边的圆桌旁。 江意柔跟江意惜耳语道,“是不是她被打怕了,想让二姐夫收拾祁安白” 江意惜也有这个猜测,冷哼一声没说话。 江意慧皱了。 一下眉。她既心疼江意言,气祁安白欺人太甚,又不好意思求江意惜帮忙。她知道,自己母亲和江意言做了许多伤害江意惜姐弟的事,当初她劝都劝不听。 四个姐妹挤在一处说说笑笑,江意言气得咬了咬牙,又不要脸皮地凑过去。 “何事这么高兴” 几人都没搭理她。 午正三刻,终于把孟辞墨盼来,众人才去厢房吃饭喝酒。 饭后,老太太歇息。 男人们拥着孟辞墨去外院书房说话,只有江洵陪江意惜及一双儿女去了二房。 两个乳娘想抱小兄妹去厢房歇息,存存和音儿不想离开舅舅,一人抱一条腿,摇着小脑袋,“不去,不去……” 音儿尖着声音叫,带了哭声。 寂静无声的二房陡然有了大动静,让江洵既是高兴,又酸酸涩涩。 二房只有他一个人,太清静了。 有几次他做梦,梦到爹娘和姐姐、姐夫、外甥、外甥女儿都在家里,家里欢声笑语,房顶还飘着饮烟…… 他笑着笑着笑醒过来,才知道那是个梦,又止不住流出眼泪。 他说道,“让他们玩吧,玩累再歇息。” 江意惜从包裹里拿出四套中衣中裤,两套外衣外裤,六双袜子和四双鞋子,连佩戴的荷包饰品都配齐了。 这是她带着下人做的。 江洵笑的眉目舒展,还是说道,“姐,我不缺衣裳。” 江意惜拿衣裳给他比着,笑道,“你是你的,这是姐送的。等你将来娶了媳妇,姐才能放心。” 等到存存和音儿歇息了,他们出门在二房内院转了一圈,商议着如何修整院子。 等到开春,就该盖房了。 老太太不知能活多少年,她活着时不好搬出去。 等到小兄妹醒来,二房又热闹起来。 江洵抱一个牵一个,跟他们在院子里玩闹着,兴致一点不比孩子们差。 江意惜又跟秦嬷嬷说了一阵话,嘱咐她一些二房的注意事项。 申时,孟辞墨让人过来传话,该回家了。 看到江洵不舍的样子,江意惜笑道,“那个人就快回来了。把那件事解决,说不定年底就能把媳妇娶回家。有了媳妇,三年抱两,这里就热闹了。” 江洵红了脸,他也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红彤彤的夕阳斜挂天边,照着房顶、树上的积雪煜煜发光。江洵又抱一个牵一个,向外院慢慢走去。 存存偶尔人听娘亲说舅舅可怜,舅舅孤单,知道舅舅舍不得他们。抬头嘱咐道,“二舅舅,你一个人不好玩,就去找偶和妹妹玩。” 音儿在他的脸上亲了亲,说了两个字,“记着”。。 第三百九十章 目击 孟辞墨和另三个江家女婿站在外院等媳妇,江家男人陪在一旁。 女人孩子走出二门,各自打了招呼,上自己马车。 这一幕让一个人的江意言既眼馋又羞恼,却无可奈何。 她走到江意惜马车窗前说道,“二姐,我无事去成国公府找你说话。” 江意惜不客气地拒绝道,“我要管家,要带孩子,忙,没时间陪你说话。你无事就在家养养身子,生个一儿半女。” 江意言咬了咬嘴唇,还是强笑道,“听二姐的话,我会好好调养身子。咱们姐妹情深,我还是想……” 话没说完,马车已经缓缓离开了。 看着马车旁的背影,江意言眼里盛满寒意。 母亲居然不是自己摔下崖,而是被人推的。不用说,肯定是江意惜让孟世子做的。那个贱人,把她在江家受的苦统统算在了母亲身上,不仅设计逼迫母亲出家,还杀了她。 只看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父亲不记曾经的夫妻情份没办法。可恨大哥大姐为了荣华富贵也可劲巴结那个贱人,自己这个同胞妹子反倒是靠后了…… 回到成国公府已经华灯初上。 老爷子、老太太、成国公、刘氏还在打扑克牌“双抠”。老两口一家,成国公和刘氏一家。 这是李珍宝上年秋“发明”的扑克游戏,一传出来马上风靡上京城。不仅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 今年他们四人打了一整天,还特别认真。老两口配合得很好,多数他们赢。成国公和刘氏配合得不好,多数他们输。 刘氏的脸能扭出水,成国公一出错牌就用眼睛剜他。 老两口不怪罪儿媳妇,还会说儿子。 “看看,你又出错牌了。” “笨,你媳妇刚刚提醒你了,我都听出来了,你还没听出来。” 成国公也知道自己牌技最臭,见父母赢得眉开眼笑,便会嘿嘿笑几声,打趣道,“咱们回去对一下暗号,摸眼睛出什么,摸鼻子出什么……”又恍然大悟道,“爹娘赢这么多,一定是事先对了暗号。” 说得两老口大乐,刘氏也禁不住笑起来。 众人围着他们看了几把牌,才去厢房吃饭。 老太太高兴,对大儿子大儿媳道,“明天我们四人继续打双扣。” 成国公看了眼老爷子,若老爷子打他就打。让他陪三个妇人玩,他可不愿意。 相比下棋还是打双扣,老爷子更喜欢下棋。但他明白老太婆如此是想制造大儿子大儿媳多在一起的机会,他也希望大儿夫妇能彼此放下芥蒂,成为一对名符其实的夫妻。 痛快答应道,“好,老大和老大媳妇明天己时初来福安堂。其他人不要过来,各房自己玩。” 老爷子习惯性把大房当家人看成孟辞墨,成国公哪房都不算。 次日,二房的人都去了二夫人那里,三房的人都去了三夫人那里。孟辞墨今天歇息,遣人把孟绣和黄馨请来浮生居。 几个孩子一只猫还各自点了自己想吃的菜。 连音儿都点了,“要吃牛乳蛋蛋。” 就是牛乳蒸鸡蛋。 花花点的依然是百吃不厌的松鼠鱼。现在虽然没有新鲜番茄,但有番茄酱。 饭菜摆上桌,江意惜觉得鱼味特别腥。忍不住打了一下干呕,又用帕子把嘴捂上。 她心里一动,才记起来月信已经过了好几天,天天忙碌居然忘了。 年底前就让吴嬷嬷回家过年,水灵在休婚假,梅香在休产假,水清主要侍候花花,贴身服侍江意惜的是几个不太得用的小丫头。 若那几个老人在,早就提醒江意惜这件事了。 江意惜暗喜,让人把鱼移到离她稍远的地方。 晌午后,孟绣和黄馨回去歇息,说好晚饭依然过来吃。 等到屋里没有其他人,江意惜跟孟辞墨说了有可能怀孕的事。 孟辞墨眼里盛满喜悦,忙道,“你要小心了。明天就让吴嬷嬷回来,那几个小丫头不顶事。” 江意惜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丫头来报,“世子爷,大奶奶,亲家大奶奶来了。” 江大奶奶来了,还是大年初三 江意惜和孟辞墨对视一眼,江家应该出了什么事。 江意惜独自去了厅屋。 江大奶奶走进来,脸色非常难看。 江意惜问道,“大嫂,家里出事了” 江大奶奶点点头,没有言语。 丫头上了茶,江意惜挥手让她们退下。 江大奶奶才低声说道,“姑奶奶,我家大爷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你心里好有个数。” 江意惜眼前莫名出现江意言反常的样子,猜测或许跟江意言有关。 江大奶奶的声音放得更低,“昨天三姑奶奶,唉……她昨天跟我家大爷说,前几天她去青石庵上香,听那里的知能说……那些话,我家大爷不相信。” 她看了江意惜一眼,很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知能之前是周氏的丫头,后跟着周氏出家。周氏死后,她继续在青石庵当姑子。 江意惜问,“说什么” 江大奶奶道,“知能说,青石庵的无静师父告诉她,我婆婆摔下崖时,无静师父正好在不远的地方,目击了一切。她亲眼看到我婆婆被人推去,而不是自己失足掉下悬崖。无静师父害怕,当初官府去调查,她不敢说实话。后来受到良心谴责,才把真相告诉知能。 三姑奶奶听了气愤不已,说一定是二姑奶奶让孟世子做的,因为最恨我婆婆的人是二姑奶奶。三姑奶奶还让我家大爷和她一起,想办法替母亲报仇。我家大爷不信她的话,斥责了她。说若真是孟世子做的,不可能让人发现…… 唉,三姑奶奶不听劝,还说我家大爷只认富贵不认亲娘。大爷让我来跟二姑奶奶说一声,防着三姑奶奶一些,她真是疯了。” 江晋和江大奶奶气得要命。江意言鲁莽冲动,生怕她做什么事去害江意惜,连累他们大房。孟辞墨是保护皇上的人,怎么可能护不住自己媳妇。 当然,他们也的确不相信是江意言和孟辞墨动的手。 82 第三百九十一章 死结 江意惜心里一沉。 周氏是郑吉派人杀的。郑吉的人不太可能留下把柄,更不可能让尼姑看见。 江意惜前世就认识无静,那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中年尼姑,没有一点出家人该有的慈悲和四大皆空。 无静如此跟知能说,一定是有人花钱让她说。 背后的人知道江意言是个棒槌,听风就是雨。又知道她跟江意惜的关系一直不睦,羡慕江意惜的婚后生活,而她自己的生活却不如意。听了这个话,或许会破罐子破摔想办法害江意惜。 江意言对她的突然态度大反转,是在找机会接近她,等到她放松警惕就出手啰 江意言敢把这件事告诉江晋,肯定没想到江晋对那个妹妹的感情不过如此。一得到这个消息,就赶紧来告诉江意惜。 江意惜冷笑几声,说道,“谢谢大嫂来告之我这件事。大哥说的对,若真是我家大爷让人做的,怎么可能被人看见。江意言又蠢又坏,看她昨天那副德性,是真动了害我的心思。我知道了,会注意她。” 两人说了一阵话,江大奶奶起身告辞。 江意惜又送了江兴兄妹一对七宝璎珞圈。 江意惜去了卧房,把这件事告诉孟辞墨。 孟辞墨脸色不好起来,沉声说道,“听郑叔留下的人说,年前何氏的一个陪房去了青石庵烧香,那件事八成是何氏让人做的。” 江意惜也猜测是何氏。 说道,“或许何氏听到了郑家想把婷婷嫁给洵儿的风声,更加恨我,也想阻止那桩亲事。她以为婷婷下嫁洵儿,郑府看中的是我,想跟孟府成为姻亲。若我死了,也就没有结亲的必要了。那个老虔婆,坏透了,她想借刀杀人。挑起江意言的恨,江意言再把江晋说动,我回娘家出了什么事,任谁也想不到她身上。 哼,她也是急疯了,也不想想,凭一个江意言,怎么害得了我。她更想不到,这件事没过几天就能传进我耳里。” 孟辞墨眼里冷意更深。 “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要想这些,我明天就让孟连山去青石庵一趟。等吉叔回来,让他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他收拾不了,我收拾” 若何氏不是郑吉的老婆,孟辞墨早就动手了。 次日,吴嬷嬷一接到信儿,就赶来浮生居。 她双手合什笑道,“阿弥陀佛,老奴一直盼着呢。有贵媳妇也想跟来,老奴没让她来。” 她想让水灵早些怀孕。 晚上孟连山回来,说无静不在青石庵,年前就去泉州走亲戚了。他又问了知能,知能的说辞跟江大奶奶一样。 不用说,无静肯定不会再回青石庵。不是被杀,就是拿着银子逃了。 孟辞墨又让人把祁侯爷、江伯爷、江三爷、江晋请去南风阁喝酒,说了有人挑唆江意言害江意惜的事。 怕郑吉面子不好看,没有提及何氏,只说有人跟孟辞墨和江意惜有隙,想借刀杀人。 江家男人跟孟辞墨道了歉,祁侯爷也承诺会把江意言拘好,不让她出府坏事。 之后,孟辞墨又去郑家见了郑老大人和郑统领、郑玉。 郑家人也不知道何氏怎么知道了那件事,分析很可能是妇人说话不注意,让奴才看出端倪,何氏又在郑府有眼线。 郑老大人气道,“没想到何氏真敢出手害人。狭隘,自私,狠辣,歹毒,把自己的不幸转嫁给同样不幸的人。郑家是留不得这个女人了,等到郑吉回来,我跟他说……” 孟辞墨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郑吉觉得对不起何氏,不忍心下狠手,让长辈帮他下决心。 郑统领也连连摇头。何氏当姑娘时喜欢在花宴上作诗,几乎每家花宴都有她的身影。有“才女”名头,长相很不错,为许多青年公子倾慕。十几年的怨妇生活,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变得面目全非。 想想她在花宴上作诗的样子,那双充满希冀的眸子陡然清晰起来。那个眸子里不止有希冀,还有野心,欲望。 在家族落没、富贵即将失去之际,没想到大长公主府向她提亲。哪怕知道郑吉不想娶她,也不顾一切嫁进来,期望通过自己的优秀和努力得到富贵,再得到男人的爱。 她没想到郑吉会那么执着,这么久依然拒绝她的靠近。而夫君和仇人的私生女生活得那么好,仇人的儿子又要娶夫君的侄女…… 也就更加增添了她的恨。 一环扣一环,系成了一个个解不开的死结。 正月初九,江意惜自己摸出了滑脉,又请御医来家里,也摸出了滑脉。 江意惜再次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老夫妇极喜。让人传话,三个月前不用管家,不用早上去请安,晚上直接去吃饭即可。 知道自己又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存存高兴地跳了几跳,又“?”了一声。 “?”是他跟珍宝姨姨学的。 音儿见了也要跳,跳不起来,蹲了蹲小屁股,“?”了一声。 花花也高兴,跟着小兄妹又跳又叫。 几家姻亲都来送了礼,江意慧、江意柔、江意珊亲自来道贺。祁家也送礼了,来的不是江意言,而是祁大奶奶。 听祁大奶奶说,江意言犯了错,被祁夫人禁足一年。 江意惜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这就是不自量力,凭她一个江意言还想整死自己。 正月中旬开始,江意惜早孕反应厉害起来,吃不下东西,觉得什么吃食都有腥味。 二十那天,郑玉和郑婷婷又来了浮生居。 郑吉已经让人送了信来,正月底二月初就能到京。 两个男人在厅屋说着公务,江意惜和郑婷婷不喜欢听那些事,就去廊下说悄悄话。 大地回春,天气正好,屋前几支红梅竞相绽放。 江意惜让人给李珍宝送了信,只说自己胃口不好想吃她亲自做的素菜。没有说郑玉会来,想给她一个惊喜。 巳时末李珍宝来了。 她穿着洋红锦缎出风毛半臂,淡青色长裙,妆容精致,十分漂亮又与大多漂亮小娘子有异,不一样的美丽非常吸睛。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同喜 李珍宝看到梅花后的江意惜和郑婷婷,脚步轻快小跑过来,像只欢快的蝴蝶。 “嘻嘻,我给伟大的娘亲做孕餐来了。”李珍宝说道。 来到她们面前,又压低嗓门报告好消息,“我的姐姐,我吃了几个月的药和药膳,月信正常多了……” 江意惜马上“嘘”了一声。 郑婷婷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 李珍宝已经来到廊下,看看她俩身后的小窗,小窗半开,里面坐着孟辞墨和郑玉。两人都拿起茶盅,假装低头喝茶没听见。 李珍宝的脸也红了。她冲江意惜翻了一下白眼,都嘴道,“他们在屋里,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江意惜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嗔道,“自己口无遮拦,还怪别人。”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李珍宝指了指素味等人手里的食材,“看看,我连食材都带来了,亲手给姐姐做好吃的。做出的不止是美味,还是妹妹的爱。” 江意惜笑道,“小嘴儿比蜜甜,谢谢你啦。” 李珍宝一手搂着江意惜的胳膊,一手拉着郑婷婷,三人往后院小厨房走去。 李珍宝已经听郑玉说了江意惜和郑吉的关系,以及郑婷婷和江洵的关系。她吃惊于江意惜居然跟她有血缘关系,是远房表姐。 是表姐妹,关系就更亲近了。 她的嘴凑近江意惜耳边说道,“虽然我没见过你娘,但看你和江洵的容貌举止,还有你爹对她的痴情,你娘肯定差不了。宜昌皇姑祖母眼水差,又霸道,丢了一个好儿媳妇,害了他儿子一辈子,也害了你。” 江意惜轻声道,“谈不上害我,我爹非常好。这事万莫说出去,包括雍王爷。” “知道。我又不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 几串笑声渐行渐远,郑玉才呼出一口气。 小珍宝什么都好,就是太敢说。不过,她的那个病情有所好转,倒是大大的好事。自己是家里唯一嫡子,若子嗣有影响,父母总会不高兴。 他的眼里透出喜色,清了清嗓子没好意思说话。 孟辞墨打趣道,“老弟,先预祝你们多子多福,儿孙满堂。” 郑玉有些脸红,滴咕道,“我们还早,倒是恭喜你们又要添丁进口。” 孟辞墨笑道,“同喜,同喜。” 饭前江洵又来了。自从知道姐姐又怀了孕,隔三岔五就要来看看。 男人们在厅屋喝酒吃饭,女人在侧屋炕上吃。 李珍宝讲了嫁妆准备情况,有雍王府准备的,还有皇上和太后娘娘赏赐的。不加食上和她搞的几个作坊,也有十万两银子以上,跟几个公主的嫁妆差不多。 这还是她极力推拒雍王给她的一些嫁妆,她总不好比公主们还高。 关键是,公主的许多嫁妆不属于驸马和她的子女,公主一死,那些东西就要还给内务府。而李珍宝的所有嫁妆都属于她自己及她的儿女,也就是属于郑家。 江意惜笑道,“郑将军不止抱得美人归,还抱了个聚宝盆,有福哦。” 说得李珍宝和郑婷婷大乐。 郑婷婷又讲了郑家扩修郑玉院子的事,问李珍宝的要求。 李珍宝不客气,真的提了几点注意事项。 江意惜又抱歉地跟郑婷婷说了目前江家二房的情况,“老太太在,你们只得暂时住在江家。虽然地方小些,好在人口不多……” 郑婷婷红着脸说,“我不在乎……”只要能同江洵在一起,吃汤咽菜都愿意。 后半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李珍宝也说道,“最重要的是人好,那些困难只是暂时。” 她在知道郑家长辈愿意把郑婷婷嫁给江洵后,对郑家长辈更加敬佩。封建大家庭,大多把政治联姻看得比子女幸福更重要。他们愿意下嫁闺女,说明他们爱护子女。 饭后,六个人坐在西屋喝茶聊天。 和煦的阳光透进西窗,把窗格印在地上。 李珍宝的话最多,时时把众人逗笑。 未时末,前院的婆子来报,戒九师父和戒十师父来了。 江意惜欣喜道,“愚和大师回来了” 这两个和尚也跟着愚和大师出去“云游”了,老和尚弄出的优良种子让湖广等地大丰收。 他们今天来,肯定是来拿好茶叶。 江意惜笑道,“请他们进来。” 两个和尚进来,一个背着背篓,一个挑着两个大筐。戒九又长高一大截,戒十的眼神更加慈悲平和。 戒九道,“江施主,这是贫僧师父送的好茶,依然如之前一样分配。” 江意惜让丫头把茶叶抬进东侧屋,又让她们把之前准备好的茶叶抬出来。 戒十拿出一个挂件说道,“花花呢贫僧师父让贫僧送小东西这个挂件,之前多有得罪。这个挂件是贫僧凋刻,贫僧师父用药水泡了一年,又开了光,对小东西的身体大有益处。再请江施主转告一声,小东西长得……非常非常俊俏,这是贫僧的心里话。” 江意惜接过,替花花表示感谢。 虽然戒十没明说可以延年益寿,江意惜也明白他的意思。花花的皮囊已经七岁,相当于人的中年。虽然它可以换皮囊,但现在这个皮囊非常不错,希望它能在这个皮囊里多活些时候。 或许还有其它好处,江意惜猜不出来。 小挂件是一只猫,只有半个拇指大,跟花花很像,惟妙惟肖,可爱极了。 李珍宝笑道,“改天我去报国寺看望他老人家。” 戒九笑道,“阿弥陀佛,节食小师父若去,要等到五月份以后,贫僧师父一回寺就闭关修行了。” 送走两位师父,又请他们给愚和大师带了些素食点心,江意惜就把茶叶分配了一下。 因为皇上喜欢这种茶,这次江意惜和李珍宝依然各自拿出两斤孝敬他。因为郑家兄妹在,分别送了郑老大人和宜昌大长公主各半斤,还送了江洵半斤。 晚上花花回来,江意惜把那个小挂件给花花看了,并说了戒十的歉意和夸它的话。 花花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它不想搭理那个丑和尚。但这个挂件实在太漂亮了,味道也好闻,让人挂在它脖子上。 82 第三百九十三章 摔跤 正月底,天气渐暖,花花的心也悸动起来。在家里呆得难受,上树上房,扯着嗓门嚎。 老国公想去孟家庄看孟月,就带着花花和啾啾去了。 两天后,老爷子让人给孟辞墨送了封信回来。 大意是孟月已经松口愿意嫁人,老爷子提了几个家人帮着看的人选她都没同意。她愿意嫁前年孟辞墨说的那个后生,还想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老爷子说,等他们成了亲,就把后生调去吴城。孟月的的事传不到那里,又有刘氏的父亲帮忙看顾。 孟辞墨遗憾地跟江意惜说,“欧阳将军上年初就娶媳妇了,连儿子都生了。” 孟辞墨暗自叹气。姐姐眼界高,喜欢俊俏多才又懂风花雪月的后生。但她嫁过人,又有被掳的名声,条件好的男人都不愿意娶。 愿意娶她的,不是家势过低,就是特别“上进”的人。因为刘氏的经历,孟家不愿意孟月嫁贫寒人家,也不愿意后生太看中孟家家势。 万一遇人不淑,刘氏这样强势的人都被欺负成那样,孟月还不得被人拆骨吃肉啊。占点钱财不怕,怕的是孟月到死都被蒙在鼓里,人财两空孟家还不知情。 只得给老爷子回信,他再看一看。 江意惜道,“说一千道一万,还得本人争气。若找不到合适的,不如单过,你这个弟弟总不会害她。” 孟辞墨也是这个意思。 二月初三,雍王世子李凯和世子妃崔氏的长女满百日,雍王府大摆百日宴。 小姑娘大名李圆圆,小名小圆圆。名字是姑姑李珍宝取的,寓意团圆、圆满。 这是对外说辞,还有李珍宝没说的。 小圆圆长得极是喜气,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脸,圆圆的小嘴,圆圆的小蒜头鼻,圆圆的小身子……大圆套小圆,全身都是圆。 小圆圆极得姑姑李珍宝喜欢,祖父得皇上看重,母亲是崔次辅孙女,一出生就万千宠爱。 这天上午,除了老爷子和孟月、几个小萝卜头,成国公府的主子倾巢而出,去雍王府喝满月酒,连怀孕不久的江意惜都去了。 孟辞墨不想让江意惜去,江意惜还是坚持去了。她跟李珍宝和崔文君的关系都好,李圆圆的百日宴不好不去。 她说道,“放心,何氏还没有本事在雍王府布局。” 孟辞墨想想也是,又嘱咐她和跟去的丫头婆子要注意安全。 李二奶奶和李三奶奶站在花厅外迎客。 因为李珍宝和江意惜的关系,李二奶奶和李三奶奶对她们非常热情,李三奶奶扶着孟老太君走进花厅。 厅堂里珠环玉绕,坐的都是皇亲贵戚,世家大族的当家人,连赵淑妃和曲德妃都来了。 她们两来这里,既是因为皇上和太后对雍王府的偏爱,也是为各自儿子争取雍王府的支持。 赵淑妃瘦多了,也渐显老态。因为李绍的那番话,皇上没有停止过对她和英王的猜忌,经常让人砸烂身边的东西找毒药、毒蛊或是毒石,日子非常不好过。 曲德妃依然美貌如初,妩媚微丰,像熟透了的樱桃,看着比赵淑妃年轻十几岁。 这里只有孟老太太和刘氏的座,其他人见完礼就走。或是去侧屋和厢房找认识的人聊天,或是去梅园赏梅。 宜昌大长公主和何氏也在,何氏瘦得脱了相。 赵淑妃正在安慰她,“你也要爱惜身子,听说郑大人快到京了……” 前半句是安慰,后半句就让何氏难堪了。她不能说她身体不好是想丈夫,也不能说不想丈夫。特别是看到江意惜也在场,气得抖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宜昌大长公主本就不喜赵淑妃,见她挑事儿,沉脸说道,“何氏前些日子得了风寒……” 江意惜装作没听到她们的谈话,逗了逗乳娘怀里的小圆圆,跟崔文君说笑几句,告辞退出。 听崔文君说,李珍宝在梅园的闻香阁招待喜梅的小姑娘小媳妇,请江意惜去那里。 江意惜来过雍王府多次,由水草和水萍跟着向临香阁而去,水草还扶着她。水灵怀孕了,江意惜让她三个月后再上工。 水草是几个小丫头中最稳重的一个,她们走得很慢,不时注意地上没有有冰,有没有石块。 虽是早春,路边的树枝和盆栽已抽出新芽,树上廊下挂着彩绫彩灯,还能看到远处的湖波荡漾。虽然没到花团锦簇的时节,也是一路风光旖旎。 雍王府的梅园非常出名,占地六亩,一到正月底二月初就满园红梅怒放,景象蔚为壮观。 雍王妃几乎每年都会举办红梅宴。雍王府的红梅宴跟宜昌大长公主府的桃花宴一样,都是上京城最顶级的花宴。 闻香阁是座四层六角小楼,坐落在梅园的正南面,左右和后面被红梅包围。站在三、四楼的窗前,不仅尽览梅园,也能看尽整个雍王府。 梅宴上的才艺展示,也是在这里举办。 快到梅园,江意惜看到闻香阁二楼伸出一个脑袋。 是李珍宝。 她招手笑道,“我的姐姐,我正等着你呢。” 江意惜也笑着冲她招招手。 突然,李珍宝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只见王府的一个丫头没站稳,一下向前冲去,扑到水萍身上。水萍又向前扑去,她本能地绕过江意惜撞到水草身上。 江意惜和水草正在抬头看上面的李珍宝,没注意脚下是一小片冰。水草被扑倒在地,她松了手,还是把江意惜也带爬在地上。地上是碎石路,咯得江意惜浑身生疼,肚子就更疼。 李珍宝等人吓坏了,冲了下来。 水草和水萍哭着扶江意惜起来,江意惜起不来,肚子越来越痛,还伴随着有血流出。 江意惜吓傻了,流着眼泪喃喃叫道,“孩子,我的孩子……” 她觉得天都塌了,虽然没有晕过去,大脑却一片空白。由着人把她抬进屋里,听着李珍宝和黄馨等人的哭泣,还有“请御医”的声音。 她又喊了一声,“我的孩子……” 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小产 孟辞墨正在前院,听说江意惜出事,赶紧跑来内院。 闻香阁的一间屋子紧紧关着,黄馨和孟霜、孟绣及几个丫头守在门外哭。 孟辞墨推门进去,江意惜躺在榻上,眼睛闭得死死的,脸色和嘴唇苍白,如死了一般。鲜血打湿了裙子,连裤脚和绣花鞋上都有斑斑血迹。 李珍宝守在一旁哭,两个御医在施救。 孟辞墨不敢相信,分手时还笑靥如花的妻子,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看到孟辞墨,李珍宝哭道,“孟大哥,对不起……” 孟辞墨没理她,红着眼睛问御医,“惜惜怎么样” 一个御医说,“江大奶奶小产造成大出血,血还未止住,唉。” 他们一个施针,一个开了药让人去煎。 半个多时辰后,血终于止住。 一个御医说,“江大奶奶虽然还未清醒,但血止住了,已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以后子嗣艰难了。” 听说江意惜没有危险,孟辞墨总算放了心,抱起江意惜出门。 闻香阁外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孟辞墨抱着江意惜上车回府。 来了这么多客人,百日宴还要继续。孟家人都吃不下东西,陪江意惜回家。李珍宝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 雍王和李凯把他们送出王府,连连陪着不是。 孟二老爷留下,他要等雍王府找施害人。 那个撞人的丫头已经在众人慌乱中逃跑,后发现投河自杀。她不是真正的丫头,而是雍王府戏班里的一个戏子小彩蝶。小彩蝶之前是文王府戏班的,唱老旦,因为李凯喜欢她的唱腔,李绍便送给了李凯…… 雍王府把戏班的人都拘起来审问,孟二老爷还暗示小彩蝶是否跟郑何氏或何家有关系。 让他注意何氏,是孟辞墨走之前悄悄交待他的。他虽然不知为何把江氏被害跟何氏联系起来,还是这样说了。 雍王爷亲自审问,查到半夜,有几个戏子说小彩蝶一直在为旧主李绍抱屈,说李绍是被孟辞墨害死的…… 一番审问下来,案情指向小彩蝶为旧主报仇,报复不了孟辞墨,就报复孟辞墨正怀孕的媳妇江氏。 听了孟二老爷的话,雍王府又重点查了戏班包括王府下人同何氏的来往,一无所获。 孟二老爷子时末回府,孟辞墨还在前院等他。 孟二老爷道,“……虽然那么说,也没完全定性,会继续调查。我觉得不像何氏所为,她应该没有那个本事做得如此干净。” 是戏子所为,戏子作案前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作案动机直指为李绍报仇,目前没查到其它线索……孟辞墨也觉得何氏不一定有这个能量。 次日,李凯和崔文君带着厚礼来成国公府赔礼道歉。 崔文君哭得厉害。这件事一出,不仅害了江意惜,害得雍王府和成国公府生隙,也害了自家小闺女。 才刚刚一百天的孩子,怎么这么倒霉。 孟辞墨彻夜未眠,一直守在江意惜身边。 听说李凯夫妇来了,才来到厅屋。 李凯给孟辞墨长躬及地,惭愧道,“是我们管家不严,让孟大奶奶受委屈了。唉,也怪我大意,把那个害人精弄进府。” 孟辞墨连座都没让,冷脸道,“不要说那个戏子是为旧主报仇,我不信。” 李凯道,“府里戏子都没放出来,还在审问。已经派人去找前文王府戏班里的戏子,那些人流落在几个地方,还是好找……” 孟辞墨道,“那就请回吧,找到人再来说。” 李凯红了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珍宝一直在浮生居东跨院,想去陪江意惜被丫头劝住。孟辞墨守在那里,大半夜跑过去于礼不合。 天色渐亮她才睡着。听到哥哥嫂子来了,赶紧走过来。 她的眼睛通红,惭愧道,“也怪我,若我不招呼姐姐,她们的注意力不被我吸引,哪怕被丫头撞了,也不会这么严重。” 孟辞墨问道,“珍宝郡主一直站在窗前看惜惜” 李珍宝说道,“没有,之前我在北窗赏梅花。后来听一个人说,看看,孟大奶奶来了。都说她是大美人儿,跟年轻有为的孟大人最是相配,还真是呢……我才走去北窗前……” 李珍宝瞪大眼睛道,“她们是故意引我过去真的把我当傻子了。” 孟辞墨和李凯都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有了猜测。 若江意惜在雍王府丢了命,雍王府可是把成国公府得罪狠了。雍王府和成国公府交恶,也就是跟平王交恶,这是谁最愿意看到的 李凯又问,“小妹,说那话的是谁” 李珍宝想了想,肯定道,“是郭敏,就是她,郭氏的娘家侄女。” 郭氏是现雍王妃,李珍宝不喜欢她,背后都直呼她为“郭氏”。 那句话或许是无心之语。但造成了那个后果,还把案情巧妙地往那个方向引领,就不一定是无心语了。 郭氏跟李凯和李珍宝的关系一般,之前跟赵淑妃的关系很好,后来在雍王多次干涉下,郭氏才没敢跟赵淑妃走得过近…… 孟辞墨咬牙道,“你们可以往这方面查。也不要漏了郑何氏那条线,她与惜惜不睦。哼,找到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凯点点头,对崔文君道,“你替父王和我向孟大奶奶道歉,再去给老太君磕头赔罪。我先一步回府。” 他得赶紧回去跟父王商量。若真是郭氏做的,不能让她把痕迹全部抹净,那就不好查了。 崔文君跟着李珍宝进了卧房。 刘氏坐在床头,江意惜躺在床上,站在一边的吴嬷嬷眼睛都哭肿了。 江意惜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听出有李珍宝、李凯、崔文君的声音。 不管他们找没找到凶手,她的孩子都没了。那个陪伴她近两个月的孩子没了。而且,她遭受了这个重创,哪怕有眼泪水,以后能否怀孩子都不一定。 愚和大师明明告诫过她,她大意了,她不该出去的,是她害了孩子。” 江意惜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第三百九十五章 当卧底 刘氏轻声劝道,“你在坐小月子,不能这么哭,坐了病根不好治。” 吴嬷嬷也劝道,“大奶奶,你不能紧着哭。” 崔文君和李珍宝更加内疚。 两人来到床边,看到江意惜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出,鬓角的头发都打湿了。 崔文君歉意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们管家不严,出了恶人……” 李珍宝哽咽道,“姐姐,是我不好。去我家,是我一定让你去的,也是我招呼你让你没注意脚下。我有些缺心眼,被人利用了……” 江意惜心里难受,没有理她们。 刘氏说道,“你们的歉意辞墨媳妇都听到了。她现在身心疲惫,需要静养。” 这是明晃晃地赶人了。 崔文君道,“姐姐好生歇息,我们先走了。” 李珍宝还不想走,被崔文君硬拉走了。 她们先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赔罪。 昨天,存存和音儿就被接来这里。一天没看到娘亲,两个孩子都不自在,存存哼哼叽叽,音儿扯着嗓门哭。 老太太哄着,“已经让人去接太祖祖了,他回来给你们编蝈蝈、编蝴蝶……” 两个孩子第一喜欢娘亲,第二喜欢老爷子。若他在,他们会好过许多。 见李珍宝和崔氏进来,老太太又沉了脸。 二人给老太太屈膝行礼,道了歉。 老太太流泪道,“辞墨媳妇遭了大罪,不仅差点死了,身子也不好了,以后子嗣艰难。唉!” 李珍宝再次罪了赔。 她们刚走,孟老国公就抱着花花回到成国公府。 花花的眼睛都哭肿了。它昨天晚上一得到消息就想独自跑回来,被老爷子拦住,还让水清把它锁进笼子里。 老爷子知道花花厉害,能够翻跃城墙,还是怕它出事。有时候人比野兽更可怕,放心它独自去山里玩几天,却不放心它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孟月也想回来看江意惜,老爷子没允。孟月回来帮不上任何忙,还会把人哭得心烦意乱。 他们直接去了浮生居。花花直奔卧房,老爷子在厅屋听孟辞墨说了事情始末。 老爷子也觉得不太可能是何氏做的。何氏除了能在大长公主府和何家兴风作浪,也就挑唆挑唆周氏及江意言那样的蠢人,在雍王府做那么大的局还找不出她出手的痕迹,她没那个本事。 这件事,不排除那个戏子真是为旧主报仇,更大可能是赵淑妃和英王出手,目的是离间雍王府和成国公府的关系,也就是离间雍王和平王的关系。 因为李珍宝和江意惜关系好,不仅雍王同平王的关系更加密切,太后娘娘对平王也有了更多好感,这是赵淑妃和英王不愿意看到的。 听说雍王府和成国公府都有派人去找前文王府戏班里的戏子,雍王府也开始暗中调查雍王妃,老爷子点头表示满意。 “你去忙吧,我在府里守着。” 老爷子回府坐镇,孟辞墨才能放心出门。 他回卧房跟江意惜说道,“好好歇息,我们会把凶手找出来……” 花花难过极了,头窝在江意惜腋下,小屁股朝天,小身子一怂一怂哭得伤心。 江意惜已经听说有可能是雍王妃指使人害她,说道,“让水清把花花送去珍宝那里,小东西哭得我难受。” 江意惜刚才悄悄交待小东西,去雍王府当卧底,主要侦察雍王妃和她的心腹下人。 孟辞墨也大概明白了江意惜的意思。让花花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提前把人抓到也未可知。有李珍宝护着,雍王府的人不敢伤害它。 孟抱起花花走了出去。水清刚从孟家庄回来,包裹还没打开。听说去雍王府,又一手拎包裹,一手抱花花,跟着孟辞墨走了。 花花被水清抱进雍王府的聚灵院,李珍宝正斜倚在美人榻上难过。 水清屈膝说道,“花花一直趴在大奶奶怀里哭,哭得大奶奶难受。大奶奶说,让它在郡主这里呆几天,陪郡主解解闷儿,大奶奶耳根也清静。” 李珍宝看见眼睛哭得红肿的花花,抱过来说道,“好花花,比人还记情。都说猫猫不会哭,也不尽然。” 花花把小脑袋埋在李珍宝怀里,又咧开大嘴哭起来。 李珍宝让人把水清安排住去耳房,又让人传话下去,这只花狸猫也是她的宠物,不管它去哪里,都不许人伤害它。 花花窝在李珍宝怀里让她撸了一阵,就挣脱她的魔爪跑了出去。 两辈子下凡都在大宅门里,它自是知道当家主母住什么样的房子,直奔王妃住的正院跑去。 雍王爷也在正院,同雍王妃说着那件事。 雍王似乎已经相信是戏子为旧主报仇,大骂李凯识人不清,什么人都敢要回府。又骂王府长使官管家不力,让小彩蝶钻了空子。对于小彩蝶,他还有些赞赏,觉得她是忠奴…… 雍王妃十分过意不去,“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也有责任。唉,江氏跟珍宝玩得最好,因为这件事,或许会影响她们的交情。” “喵……” 突然,他们听到一声猫叫,再是一只狸花猫蹿进来。 花花直奔雍王,跳上他的膝盖。 花花是李珍宝的救命恩猫,雍王把它抱进怀里说道,“又来这里串门子了” 严肃的脸上方有了几丝笑意。 花花“喵”了一声,伸出爪子扯了扯他的胡子。 雍王妃也认识这只狸花猫。她之前同雍王去昭明庵看望李珍宝时,遇到过它几次,知道是江意惜的宠物。 雍王妃不喜欢这只猫,觉得它再普通不过,不知眼界特别高的李珍宝为何那么喜欢它。 雍王妃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既然是小彩蝶为旧主报仇,为何还要找那些戏子” 雍王道,“孟辞墨历来疑心重,只要找到几个旧人,说明小彩蝶之前对李绍如何忠心,孟辞墨不相信也得相信。” 正说着,一个婆子来报,“王爷,世子爷在外书房有要务禀报。” 雍王起身,还想把花花抱出去。 花花跳了下来,又跳上炕几,抬起一只爪子把五彩瓷蝶里的一块点心巴拉下来,蹲着吃起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瓜 雍王宠溺地看了眼花花,吩咐道, “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伤害它。”几个下人屈膝道, “是。”雍王走了出去。听到脚步声走远,雍王妃皱眉看了一眼花花,目光里满是嫌弃。 一个丫头过来把装点心的蝶子拿走,另一个丫头过来想把花花抱走。花花抬起头,恶狠狠地叫了几声。 声音特别尖,吓了雍王妃一跳。雍王妃道, “不过一只小畜牲,等它。”雍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又心烦意乱地把茶盅撂下。 随着珠帘响动,一个四十几岁的婆子走进来。雍王妃和郭婆子对视一眼,看出郭婆子有话要说。 雍王妃倒下斜倚在引枕上,脱下绣花鞋把双腿放上炕。郭婆子坐去小锦凳上给雍王妃捶脚,她舒服地闭上眼睛。 一个丫头把香炉盖打开,用长铜夹捣了捣里面的灰,又丢了几片香进去,同另几个下人躬身退下。 郭婆子听到那几串脚步声出了正房,伸头轻声说道, “禀王妃,刚刚听前院的秦嫂说,世子爷和世子妃把洒扫的人都了抓起来,审问那处冰是怎么回事……”雍王妃一下睁开双眸,欠起身轻声喝道, “他是怀疑到我们头上了那个竖子,一直跟我较劲。自从丑丫头回来,更得意了。”郭婆子道, “不一定是怀疑到我们头上,例行审问罢了。府中这么大的地儿,一小块冰没发现也正常。顶多是负责洒扫那里的婆子丫头失职,漏了一块冰没看到,谁想得到戏子会用那块冰害人呢。”雍王妃又重新躺下,说道, “等这阵风头过了,还是把赵婆子做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郭婆子垂目道, “是。”花花的琉璃眼转了几转,耳朵跳了跳。难道自己才是男主角,一来就听到这么大的瓜 它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颤,赶紧稳住情绪低头把点心渣舔干净。没有点心吃了,它就趴在炕几上假装睡觉。 心里暗道,人不可貌相,这个坏王妃是蛇蝎美人,小珍宝虽然长得不咋地,却是顶顶好的大好人。 花花听到晌午要吃饭了,也没听到更有价值的东西,它起身跳下地出了正院。 它没有往聚灵院跑,而是去了后院,跳出后墙往成国公府跑去。雍王府离成国公府不算远,三条街的距离。 之前江意惜带它去雍王府的时候,专门告诉它怎么走。还提醒它,横穿马路时要注意马和马车,宁可爬围堵爬房顶,也不要走过于僻静的小路,离乞丐远着些,别被坏人抓住炖了……花花一路小跑两刻多钟回到浮生居,江意惜正在吃晌饭。 吴嬷嬷吃惊道, “花花,你不是去雍王府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水清呢”吴嬷嬷嫌它身上脏,用身子挡住,不想让它靠近大奶奶。 花花从她胯下钻过,跑去脚榻板上。江意惜知道它此时回来肯定有事,阻止过来要抱走它的吴嬷嬷, “莫管它,去厨房给它拿条鱼过来。”水草和水萍因为保护主子不力,挨了十板子回家养伤。 若没有江意惜说情,肯定会赶出府去。虽然让她们以后继续在浮生居服侍,也从一等丫头降到了二等丫头。 吴嬷嬷不放心别人服侍江意惜,一直贴身服侍。屋里没人了,花花立着身子喵喵叫道, “娘亲,雍王妃就是大反派害人精,我有可能是男主哟……”然后,实况转播了雍王妃和郭婆子的对话。 说完,又黑影一闪,跑了。它还要去打探情报。吴嬷嬷正好端了一盘清炖鲈鱼来到前院,见花花往院外跑,喊道, “花花,鱼来了。”花花顿了顿小身子,还是忍住馋跑了出去。江意惜靠在床头沉思。 真是雍王妃做的。那个坏女人,自己跟她无冤无仇,她应该是听命于赵淑妃。 既然知道是谁做的,就不绕弯子了。让孟辞墨去跟李凯说,至于孟辞墨为何知道是赵婆子做的,他自己找托辞。 压在江意惜心头的大石头挪开,她头一落枕就睡着了。睡梦中,她居然看到一个光屁股小男娃,小男孩长得很像存存,流着眼泪对她说, “娘亲,我不想离开你……”江意惜泪流满面,追着他喊, “儿子,儿子……”可她无论怎样追都追不到小男孩,还摔了一跤,大哭道, “儿子,等等我……”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 “大奶奶,大奶奶,醒醒,醒醒。”江意惜睁开眼睛,看见吴嬷嬷在一旁叫她。 原来是做梦,梦境又是那么真实。她相信,梦里的孩子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她一时大意,把孩子弄没了。 江意惜难过极了,趴在吴嬷嬷的怀里哭道, “嬷嬷,我梦到我儿子了,我怀的是儿子,他喊我娘亲,还哭了,说不想离开我……”吴嬷嬷也落了泪。 劝道, “大奶奶,你还年轻,等到把身子调养好,小哥儿又会回来找你。御医说了,你不能激动,要静养。”江意惜止了哭,是啊,只有把身体调养好,儿子才会回来找她。 她抚摸着肚子无声说道, “宝贝等着,娘亲调养好身体,再续我们母子缘份。”这么想着,她也就没有那么伤心了,平静地躺下。 下晌阳光强烈,透过窗纸把菱形凋花格印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光晕有些眼花,她的视线又望向床顶。 都说小产也是月子,要坐一个月才能下地。晚上孟辞墨下衙,直接回了浮生居。 江意惜遣退下人,悄声道, “我下晌做了个梦,梦到咱们儿子了……还有人告诉我,是雍王妃让洒扫婆子做的,婆子姓赵,雍王妃身边的郭婆子也参与了。”孟辞墨知道自己媳妇做梦有多准。 既然她做了这个梦,一定是上天给她的提示。孟辞墨沉脸骂道, “那个郭氏真是找死。她投靠赵淑妃妄想斗倒李凯,却拿我妻儿的命去换。我现在就去找李凯,等把事情查清,得让雍王爷和李凯给我们一个说法。”他饭也没吃,起身匆匆走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处置 孟辞墨子时末才回到成国公府。同老公爷和、成国公、孟二老爷商议一番后,回了浮生居。 他轻手轻脚进净房洗漱。出来时,看到江意惜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 “醒了” “嗯,事情查出来了吗” 孟辞墨脸色严肃,坐上床说道,“查出来了,主谋的确是郭氏……” 孟辞墨去雍王府,说从可靠渠道得知,雍王府管洒扫的赵婆子听人教唆,在那个地方弄出一块冰…… 上午李凯审问了王府所有管洒扫的婆子丫头,没问出个所以然。只得打了洒扫管事十板子,内院管事十板子,专门管那里洒扫的婆子丫头二十板子,赵婆子也被打了二十板子。 听了孟辞墨的话,李凯下令封锁消息传进内院,立即派人去把郭婆子和赵婆子抓进来审问。 赵婆子一被抓来就吓坏了,还没等上刑,就说了实话。交待郭婆子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在那里弄一块滑冰。 郭婆子开始咬死不承认,上了重刑才说实话。 的确是雍王妃让她做的。 之所以找到小彩蝶,是因为小彩蝶表面没有亲人,实际上已经私下跟哥哥相认。郭婆子让自己儿子把小彩蝶哥哥引着赌博,欠了八百两银子。 小彩蝶哥哥被人切掉一根手指头,痛哭流涕求妹妹。小彩蝶想着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哥哥家的五条命,还得了忠奴的好名声,会被厚葬,就答应做了。 至于雍王妃为何要害江意惜,郭婆子也不清楚…… 审问完,才把雍王请来。 雍王不太相信,又亲自审问了郭婆子,得到同样的答复,气得砸了茶碗。 他沉思片刻问孟辞墨道,“你从什么渠道得知是赵婆子和郭婆子做的”脸更沉了,眼里有了怒意,“你们成国公府,或者本王的皇兄在雍王府里安插了细作” 孟辞墨否认道,“王爷高看成国公府了,我们还没有那个能耐。至于陛下安没安细作,陛下没让属下做过,属下不知。 “属下之所以猜测是赵婆子做的,是出事后派人打探雍王府下人,听说赵婆子的儿子这段时间手面特别大,赵婆子又是管洒扫的。便猜测她或许有参与。 “至于郭婆子,只是怀疑,她是雍王妃的贴心心腹,那些秘密的事肯定交由她办……事实证明,属于猜对了。” 他也沉了脸,“王爷如此,是先发制人,不想给我们受害人一个交待” 孟辞墨之所以知道赵婆子有儿子,是李凯派王府护卫抓人时,孟连山跟着去了。赵婆子儿子二十几岁,一看就是愣头青。她儿子手面大,也是孟辞墨猜的。 雍王看了一眼孟辞墨。他说的两点虽然都是猜的,只能说明人家聪明,而不能说明人家一定在自家安了细作。 他瞪了儿子一眼,儿子比孟辞墨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种家务事,不是应该先自家审了,想好怎样处理,再告诉他们 雍王忙说道,“孟大人多虑了,本王只是一问。若本王王妃真的有参与,本王不会徇私,必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审问雍王妃肯定不会让孟辞墨看到,孟才告辞走了。 江意惜问道,“已经查实,郭氏能被处死吗还有幕后的赵淑妃,若郭氏供出她,会怎样处理” 她知道郭氏不会被处死,还是这样问了。她就是想让郭氏以命抵命。 孟辞墨摇摇头,把江意惜揽进怀里说道,“不可能。郭氏是王妃,处死她要经过皇上和宗人府。这是雍王府丑闻,还牵扯进了赵淑妃,他们不会摆在明面说。处置郭氏,会找别的借口。 “至于赵淑妃,哪怕郭氏招供,雍王也只会私下跟皇上禀明……臣子的命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什么,何况还是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李绍是我们孟家逼迫皇上赐死的,这次不能再去逼迫。 “祖父多次带兵打仗,德高望重,不能让皇上对他有一点不喜和忌惮。否则,对我们孟家不利,对平王也有影响……” 江意惜悲愤道,“她们害死了我儿子……” 孟辞墨冷声道,“我儿子不会白死。等风头过了我会想办法要郭氏的命,还有赵淑妃,我不会放过她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也不要太过忧心,还有李珍宝,有些事咱们不好做,她能做……” 两人相拥着沉默了一阵,孟辞墨道,“大师说过,这个劫过了,你会顺遂一生。” 江意惜道,“可孩子没了。” “我们还年轻,会有的……” 次日早上,李珍宝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花花像冰棍一样直直睡在她旁边。 这两天,只有这个小东西能让她开心了。 她刚穿好衣裳,素味就从外面跑进来。 “郡主,听抚棋姐姐说,害人的人找出来了。” 抚棋是崔氏的大丫头。 李珍宝听了,提着裙子向外跑去。 素点在后面高声喊着,“郡主,你还没洗漱呢。” 李珍宝跑到紫玉轩,李凯正和崔文君低语着。 崔文君用帕子抹着眼泪,只罚那个贱妇去小佛堂,太便宜她了。 “郭氏不仅害了孟大奶奶,还害了我的圆圆。百日宴上出人命,圆圆的福气都被折损了。” 李凯道,“这是父王的意思。这件丑事总不好传出去,让人看笑话。父王说,等过些时候再以她得了恶疾为由,赶去庄子,降为侧妃。况且,还扯牵进了赵淑妃和英王,事关皇家体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珍宝跑了进来,“大哥,那件事是谁干的,是不是郭氏那个老巫婆” 是崔文君一大早让人把消息传给李珍宝的。在雍王爷宣布处置之前,还有可能改变结果。 李凯道,“是,是郭氏得了赵淑妃暗示做的……” 李珍宝听了雍王对郭氏的处置,气愤不已。 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对不起江意惜,也对不起小圆圆。 她对崔文君说道,“嫂子不气,我去找父王,让他把郭氏赶出雍王府。我还会进宫跟皇祖母念叨念叨,好好收拾赵淑妃。” 说完,又提起裙子往外院跑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再回京 晚上戌时初,孟辞墨正跟江意惜闲话,外院婆子来报,雍王、雍王世子、珍宝郡主携厚礼来了。 珍宝郡主已经向浮居生而来,老公爷请世子爷去外院待客。 孟辞墨刚走不久,李珍宝就来了浮生居,怀里还抱着花花。 李珍宝一进来,就扑进江意惜怀里,“我的姐姐,对不起,我被老巫婆利用,害了你……” 江意惜还能说什么呢。 她抹着李珍宝的背说道,“不怪你,不要把别人的罪恶揽在自己身上。” 李珍宝又道,“姐姐,我给你报仇了。今天我父王和大哥去见皇上,我去见了皇祖母。皇祖母非常生气,说她们心思歹毒,不仅害了无辜的小圆圆,也害了江二姐姐的孩子。还派人去跟皇上和我父王说,必须严惩。 “赵淑妃大呼冤枉,说她只跟郭氏说了几句不喜孟家和江氏的话,谁知郭氏就做了那等恶事。那个坏女人,把锅都推到了郭氏身上。 “郭氏得到了严惩,以她犯口舌之忌降为侧妃,赶去庄子。赵淑妃降为赵妃。我父王说,若不是看在英王的面,赵妃这个份位都保不住。皇上现在特别讨厌她,对她网开一面,是皇上不愿意平王一支独大……” 虽然没有要那两个女人的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没有李珍宝在雍王和太后娘娘面前进言,连这个结果都不会有。 江意惜摸着肚子说道,“珍宝,谢谢你。” 李珍宝难过地说,“是我闯的祸,还谢什么。姐姐放心,郭氏去了庄子,我大哥大嫂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又道,“我已经跟我父王说了,今天要陪姐姐一宿。今天姐夫不会回来住,我父王会跟他说。” 她下床去了净房,由素味素点服侍洗漱完,换上睡衣睡裤上了江意惜的床。 花花也洗干净被水清抱过来,两人一猫躺下。花花还想睡中间,被李珍宝巴拉开,她睡在中间。 李珍宝先骂了一阵郭氏和赵妃,接着是庆幸郑家清明,没有那么多破事。说着说着,又夸起了郑玉如何如何好。 她说了好一阵,才发现江意惜和花花都睡着了。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嘴道,“说了半天,是对猫弹琴。” 次日,李珍宝在浮生居玩了大半天,申时末才回王府。 江意惜觉得挺对不起小圆圆,因为自己破坏了百日宴。她让李珍宝给小圆圆带一副小金锁回去,这是小音儿的,还没用戴过,之前求愚和大师开过光。 李珍宝接过笑道,“老神仙开过光就是有福的,我大嫂定会喜欢。我还想着等老神仙出关,求他赏小圆圆一样物什。” 二月初八,夜风呼啸,寒星闪烁。 一队人马快速穿过街道,来到郑少保府前。 众人下马,一个护卫走去紧闭的朱色大门前,拍门叫道,“开门,郑大人拜访。” 大门打开,门房伸出头一看,真的是郑吉。赶紧躬身笑道,“吉爷回来了,老太爷正盼着您呢。” 他赶紧把门大打开,另一个门房飞奔去禀报老太爷。 郑老少保知道郑吉这几天会回京,一直等着他。见他这时候过来,肯定还没回大长公主府,又让人去准备酒菜。 郑吉给郑老少保见了长辈礼,坐下净了手和面。 遣下下人,郑老少保笑道,“为了婷婷的事,让你放下公务大老远赶回来……” 郑吉笑道,“这是好事。婷婷和江洵都是好孩子,不能因为我耽误他们的姻缘。影响侄女的幸福,是我的错。” 他的脸色凝重下来,有了一丝羞赧。“唉,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忏悔了半辈子,二十年过去,恶果还在延续。” 郑老少保看看郑吉,亲自为他续上热茶,说道,“年少慕艾。任谁也想不到,名震大江南北的郑大将军是个痴情种。” 郑吉的脸更红了,摆手道,“二叔说笑了。怪我年少时不知深浅,害了扈姑娘,惜惜,何氏,现在又延续到婷婷和江洵身上。” 郑老少保道,“江二夫人已经仙逝,辞墨媳妇也把那件事放下了,只有何氏还想不开……” 郑吉道,“何氏也是个可怜人,想要的要不到,长期郁结于心,是我对不住她。我之前已经跟她说清楚,除了情感给不了,我会尽量满足她的所有要求。这次回来,我会再跟她谈谈。” 郑老少保严肃下来,说道,“你们真的说清楚了她甘愿放下执念,只要身外之物何氏的确是个可怜人。在她看来,不仅是你郑吉亏欠她,我们整个郑家都亏欠她。但是,这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郑吉双眉一挑,眼里迸发出怒火,“她害惜惜了惜惜怎么样了” 郑老少保说道,“何氏的确出手害辞墨媳妇了,只不过手段不高,被她避开了……” 安装最新版。】 他说了何氏派人去青石庵让人挑唆江意言的事。 听说江意惜无事,郑吉放下心来。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是何氏所为,在他的印象里,何氏温婉平静,虽然心中有恨,倒也不像敢出手害人的人。 他问道,“确定是何氏让那个尼姑做的” 郑老少保道,“人证物证俱全。” 郑吉不得不相信。想到何氏阳奉阴为,自己帮老何家做了那么多事,希望能弥补对何氏的亏欠,她还敢暗中害人,气愤难平。 郑老少保又道,“可是,辞墨媳妇前几天还是被害了,小产,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件虽然不是何氏做的,但不把这个隐患解决掉,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出来害人。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能让她害不了江氏,就害婷婷,亦或别人,甚至再下一代。为了我们郑家清明,何氏是不能留在大长公主府了。你下不了狠手,我就跟老哥哥和大长公主说清楚,让他们下。他们再不忍心,我们和成国公府便不会客气了。” 听说江意惜到底被害了,郑吉极是心疼。 他也听出来,这位二叔是在逼迫他处置何氏。 82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不同意 郑吉回到大长公主府,已是深夜。 他没有去内院,直接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里弥漫着龙涎香,几盆盆栽绿意盎然,感觉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郑吉留下的心腹郑贺知道主子这几天会回来,一直歇在外书房耳房。 听见主子回来,郑贺赶紧起身,亲自服侍主子沐浴。 郑吉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听郑贺禀报大长公主府这一年及他打听到的往年的情况。特别是何氏和何家,事无巨细都说了。 郑贺心里忐忑,只凭夫人做的那几件事,都够休弃的了。他越调查越心惊,看着清婉美丽,有着才女之称的夫人能做那些事。 沐浴完,郑吉穿上白绫中衣裤,外面直接套了件青色薄棉袍。 来到书案前,上面摆了几摞帐本。 郑吉拿起一本,又撂下。 这么多年,何氏从大长公主府共移出五万多两银子帮补娘家。何家做了许多欺压良民及索贿收贿等坏事,比较严重被人告发的都由何氏出面解决。 五万多两银子,这在富贵无边的宜昌大长公主府不算什么,却是她能够挪用的最大数额。大长公主府绝大多数钱财有公主府属官家令参加管理,郑吉的大多私房由心腹管理。否则,还不知她会挪用多少。 钱财郑吉没往心里去,但帮何府摆平的那件几事却让郑吉没想到。这些都是她用大长公主和郑吉的名头去办的,其中包括两桩人命官司,三件索贿事件。这几件事都没有完全抹平,有心人一旦翻出来,宜昌大长公主和郑吉就会被推去人前。 何氏嫁进大长公主府前五年,只是贴补何家钱财,及帮助兄弟子侄一些小事,并未涉嫌犯法。或许觉得生活无望,何家人又知道何氏的心思,双方胆子都越来越大,两桩命案就是近六年做的。 郑吉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知道,何氏变成这样与自己有关。若只是这些,没有对惜惜出手,他会让人把那几件事摆平,罚何氏进府中小佛堂,直至终老。 可何氏不听他的一再劝告,还要害死惜惜,绝对不能留在府中。冲何氏心里的仇恨和怨念,若赶她出府,肯定会选择同归于尽,把惜惜的真正身世闹出来。 做为大将军,郑吉杀人无数,杀人不眨眼。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对那个女人下毒手。一部分原因是儿子郑璟,更多的原因是他本身。 那么,只能那样做了,虽然是下下策…… 他沉思的时候,郑贺禀跪下请罪道,“奴才有罪,出了纰漏让唐大家的去青石庵挑唆恶尼,差点害了孟大奶奶。” 虽然没造成恶果,其他任务又完成的非常好,郑贺的确出了纰漏。这个纰漏,是不容许出的。 郑吉冷声道,“明日去领十板子,罚月银一年。” 郑贺磕头道,“谢将军。” 两个小厮进来服侍郑吉歇息,已是丑时末。 卯时末,宜昌大长公主一醒来,服侍她穿衣的夏嬷嬷就笑道,“老爷夜里回来了,怕影响殿下歇息,没来打扰您,歇在外院。” 大长公主眼里迸发出喜悦,“吉儿回来了快,快服侍本宫梳洗,今儿本宫穿那身才做好的衣裳……” 她的孩子话逗乐了在场的人。 住在东厢房的郑老驸马进了上房,他也听说儿子夜里回来,乐得一脸褶子。 东侧屋里,老两口盘腿坐在炕几前,等儿子过来一起吃早饭。 夏嬷嬷笑道,“听说老爷丑时初才回府,八成还在歇息……”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丫头惊喜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郑吉进屋,给老两口磕头道,“拜见母亲父亲,儿子不孝,让你们操心了。” 大长公主眼里溢出泪光,亲自起身把儿子扶起来,看他神色还好,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人的饭还没吃饭,何氏就来了。 平时,大长公主体谅何氏身体不好,郑婷婷年轻觉多,让她们辰时末来请安。 何氏都是辰时末来,而郑婷婷是辰时初来。 此时刚刚辰时初,何氏应该听说郑吉回府,赶紧过来。 何氏妆容精致,穿着平时几乎不穿的大红遍地金宫缎褙子。依然看得出面色憔悴,眼里有血丝,一看就没歇息好。 她先给老夫妇屈膝行了礼,又给郑吉屈膝说道,“老爷专程回府,是因为婷婷的事吗老爷,我不同意。” 她没能如愿把江意惜那个贱人弄死,也绝不容许郑家跟江家联姻。自己是郑家长房长媳,生了唯一的儿子,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脸面和尊严踩在脚下。 若郑吉一定要站在二房那边,她就把他的丑事抖出来,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他和那个贱人是什么人。他不要脸,自己也不给他们留脸面了。 何氏的话让大长公主和郑驸马一愣,“婷婷的什么事” 郑吉眼内无波,给两夫妇各自舀了半碗乳鸽汤,笑道,“娘,爹,吃完饭再说。”又对何氏道,“你去厅堂呆一会儿,有些事我会跟你说清楚。” 何氏嘴唇抿得紧紧的,扭头去了厅堂。 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对视一眼,儿子回来是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了。 何氏刚在厅堂坐下,就看见郑婷婷来了。 郑婷婷给何氏屈膝笑道,“婶子来了。” 说完要去东侧屋,何氏轻声说道,“你这丫头太着急了些。虽说你今年已经十八岁,恨嫁的心思也不要太过明显。他们还在吃饭,那些事等吃完饭再说也不迟。哼,还真把这里当你家了。” 郑婷婷没料到何氏会说这些。她愣了一下,望望屋里的几个下人,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用帕子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两屋之间只隔了一帘珠帘,郑吉听到厅堂里的说话声,没听清楚内容,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丫头硬着头皮掀开珠帘说道,“禀老爷,刚刚大姑娘来了,又走了。” 大长公主问道,“那丫头,来了怎么又走了” 丫头不敢说实话,“奴婢不知。” 第四百章 坦白 小丫头说完,就知道答错了,一下匍匐在地,哭道,“奴婢该死。” 屋里站着几个下人,除了何氏的两个丫头,还有三个大长公主的丫头。 之所以小丫头答话,是因为她正好站在珠帘外。她隐约能看到侧屋里的情景,大长公主也隐约能看到她。她不敢不答话,又不敢说大夫人说了什么话,一时情急说了“不知道”。 她一如此,大长公主几人都脸色怪异地看向她。 另两个丫头赶紧走去珠帘外跪下,正要禀报,何氏就起身说道,“婆婆,无甚大事。儿媳说老爷回来了,想跟婆婆和公爹多多相亲,她就转身走了。” 这是何氏想好应对大长公主的话。 何氏气得要命。她敢那么说郑婷婷,就是想着自己把话搪塞过去,只要大长公主相信,那几个丫头就不可能把那些话再传给大长公主。 至于郑婷婷,她只是隔了房的侄孙女,自己是嫡儿媳妇,又是不好听的话,她自是不敢说。 可被这个死丫头一弄,大长公主倒是认了真。 大长公主沉了脸,知道肯定不是何氏说的那样。但当着下人的面不好教训儿媳,儿子又刚刚回京。 这个何氏,行事越来越不着调了,哪里像个大家主妇。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她,没本事拢住男人的心,还搞得她比谁都委屈。 吃完饭,郑吉扶着大长公主坐去罗汉床上,等到郑老驸马坐好,郑吉让人把何氏请进来,把下人遣下。 大长公主没搭理何氏,问郑吉道,“神神秘秘,到底什么事啊” 何氏没言语,冷冷看着郑吉。大有你敢那样做,咱们就玉石俱焚,反正我豁出去了。 郑吉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对大长公主和老驸马说道,“何氏嫁进府里十九年,据不完全估算,从府里挪用五万余两银子给何家。” 他的目光又转向何氏,“这些钱财不予追究,你却不该纵着何家作恶,还以我母亲、父亲和我的名义干涉官衙断案……” 郑吉一件件数落出来,何氏吓白了脸,也气坏了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 老两口知道何氏会利用他们的名头帮助何家,但想着何氏胆子小,又贤慧,绝对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没想到她做了那么多,其中还牵扯人命案和大笔索贿。 大长公主气得怒目圆睁,喝道,“何氏,你居然作了这么多恶。看来,我们府是留不得你了。” 老驸马也摇头叹道,“何氏,枉我们如此信任你。” 何氏一下跪在地上,哭道,“婆婆,公爹,儿媳也是心里有苦无处发泄啊,儿媳苦啊……” 大长公主气道,“我们怎么苦了你了你都快把我们整个府搬去老何家了,我们怪过你了吗何氏,你身体不好,我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家里的银子随你用,补品补药像流水一样赐于你。 “不说公府侯府,就是王府郡王府,还有那些公主府,哪个儿媳妇有你自在,有你富贵只因我儿为国镇守边陲,你守空房守多了,就熬不住了好,好,我现在就让我儿放你回家另嫁,找个男人天天陪着你。” 大长公主的话让何氏羞愤欲死,红着脸哭道,“婆婆,您折煞儿媳了。儿媳心里苦,是另有隐情。” 她的头转向郑吉,哭道,“郑吉,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十几年,你为了她和她的贱种,就如此对我你以为你抓住我的把柄,就能堵住我的嘴你不把我这个正妻放在心上也就罢了,璟儿可是你唯一的嫡子啊,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郑吉眼里盛满寒意,拳头都握了起来。这个女人不止刻薄,恶毒,还蠢笨,看不清形势。 他说道,“你敢当着我的面骂她贱人,你再骂一遍” 语气波澜不惊,却吓得何氏抖了抖嘴唇,到底没敢再骂一句“贱人”,用帕子捂着脸哭。 郑吉又道,“我给了你十九年的体面,你自己不要,怪得了谁至于璟儿,是我对不起他,没有教导和陪伴他,还给他做了一个坏榜样。 “也是因为璟儿,我才一再容忍你。你不知收敛,还越来越过份,居然敢造谣撞骗,借刀杀人,想置惜惜于死地,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 何氏可不敢承认她想置江意惜于死地,否认道,“我没有……” 郑老驸马提高声音说道,“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说清楚。” 郑吉起身跪在父母面前,沉声说道,“母亲,父亲,儿子惭愧,瞒下了一桩旧事。” 大长公主问道,“什么事” 郑吉道,“惜惜,哦,就是孟辞墨的媳妇江意惜,她是儿子的亲闺女。” “什么” 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异口同声。他们吃惊不已,对视一眼。 大长公主又问道,“她母亲跟你有染哦,老天,是哪个女人!” 郑吉道,“她母亲就是扈明雅。是我不好,跟她,跟她……她怀了孕,我却不在京城……” 郑吉大概说了一下扈明雅投河自尽,却被江辰救下娶回家的事。 “江将军是君子,他知道惜惜不是亲骨肉,依然待她如亲生,把她抚养大。明雅是个好女人,自从嫁给江将军,与我彻底断绝来往。惜惜的身世,还是我听说她长得像郑家人,派人查出来的。” 又说了江辰如何把扈明雅带出京城,把江意惜生辰说小近四个月的事。 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都唏嘘不已。之前两人很看不起扈明雅,居然未婚就委身于人,一定不是个好女人。 但听说她投河自尽,被江辰救起,从此跟郑吉断绝来往,想尽办法隐瞒江意惜的身世,觉得又不应该轻视她。 特别是江辰,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对扈氏得如何痴情,有怎样的胸怀,才能做到这一步。 被江辰如此心悦,被儿子思念一生,扈氏一定有可取之处。 大长公主想到江意惜的模样及云淡风清的行事,再看看面前跪着的一对怨偶,第一次对自己有了疑问。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第四百零一章 处置何氏 大长公主目光盯在郑吉脸上。一晃二十年,儿子已经不再年轻,双鬓有了几丝白发。 这么多年,不仅自己过得孤单,儿子更苦。长年驻守边陲,多少次命悬一线,抑制住最基本的人性…… 若当初同意儿子和扈氏的亲事,儿子就不会一走那么多年,不会受那么多苦,自己也会儿孙绕膝……若有个江意惜那样讨人喜欢的亲孙女承欢膝下,该多好。 那个小姑娘,居然是自己的亲孙女。 可是,小姑娘就在这个府里被人推进湖里,诋毁她的谣言满天飞,连自己都戳着她的脊梁骨骂。江辰死后被江老太太和江家人苛待,被赶去乡下庄子,嫁给孟辞墨后才改变境遇。前几天又被赵妃和郭氏设计流产,险些丧命…… 大长公主心如刀割,流泪道,“本宫的儿子、孙女本该金尊玉贵,却受了那么多苦。可怜的惜惜,从小在别人家长大,喊别人祖母、父亲,被人欺凌……是本宫的错,是本宫的错。” 说着,亲自起身把儿子扶起来。 郑老驸马也红了眼圈,怪不得那个丫头长得像三妹,却是自己的的亲孙女。 他摇头叹道,“可怜孩子,受苦了。” 何氏没想到郑吉直接承认江意惜是他的亲闺女,之前想好拿捏他的话根本说不出来。更可气的是,大长公主和老驸马直接就认下了江意惜。 她尖声说道,“婆婆,公爹,璟儿是你们嫡嫡亲的长孙,儿媳是八抬大轿抬回来的正妻。那个私生女受苦,是她活该,谁让她的生母不检点……” “何氏!” 郑吉已经忍到暴怒边缘,他的手握成拳又松开。若旁边的人不是何氏,他会毫不犹豫一巴掌扇过去,哪怕她是女人。 可何氏是璟儿的生母。 何氏住了嘴,倔强地看着大长公主和老驸马。这个男人一直站在那对贱母女一边,但公婆看在璟儿的面子上,也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 大长公主的目光又转向何氏。当初看着那么好的女孩子,今天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刻薄,蠢笨,不顾大局,一脸怨妇样…… 她皱眉说道,“何氏,不用你提醒,本宫也知道璟儿是本宫的嫡亲孙子,也未否认你是吉儿的正妻。可你好妒,刻薄,对丈夫亲生骨肉肆意漫骂。惜惜是吉儿的亲闺女,就是本宫的亲孙女,还由不得你欺辱。” 郑吉又道,“我知道惜惜的身世后,再三告诫何氏,不能动惜惜。为此,我舍下脸皮求陛下为何家子弟要好处。可何氏,好处照收不误,私下还要置惜惜于死地。” “没有,我没有动江氏。”何氏矢口否认。 郑吉目光转向她,“那孟辞墨是谁,是保护皇上的人。你居然敢动他的妻子,真是找死。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早被弄死了。 “还有我二叔和郑松,他们想招谁当女婿还由不到你去管,更不允许你随意去害人。你这个恶妇,你害人的证据早被他们抓到了,还死不承认。” 何氏一下跪坐在地,冷意涌遍全身,颤抖起来。 郑老驸马问道,“什么害人,什么招婿” 郑吉又把郑家看中江洵,想让他当女婿,何氏得知消息后让人去青石庵贿赂尼姑,把周氏摔死的事扣在江意惜身上,想借江意言兄妹的手害死江意惜的事说了。 “我给了何氏一次又一次机会,承诺我能给予的所有富贵。可她总想要我不能给的,要不到,就去害人。娘,爹,二叔和我都不愿意何氏继续留在府里。” 大长公主彻底冷了脸子,咬牙说道,“这样恶毒的妇人,还留着作甚,直接暴毙。” 何氏这一刻真的害怕了,哭求道,“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你生了璟儿,替你孝敬公婆……” 说着,她去抱郑吉的双腿。郑吉嫌弃地躲开,她又去抱大长公主的腿。 郑吉怕她伤着大长公主,一掌劈在她脖子上,她晕了过去。 郑老驸马也摇头说道,“处置了罢。手还伸得长呢,国事,家事,隔了房的事,她都要管。管不了,就害人。”看到郑吉面露不忍,又道,“怎么,你舍不得这个恶妇,于公于私,都不能留下。” 郑吉起身跪下,求道,“娘,爹,儿子杀人无数,不是心软之人。可何氏,儿子不能杀她。她嫁进门时也是个好姑娘,之所以变成这样,儿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儿子辜负了明雅,害得惜惜流落在外,不愿意再弄死另一个女人。她是璟儿的生母,也不能休离。就把她送去庄子静养,派婆子严密看守起来即可。” 大长公主想到何氏第一次给自己敬茶时的模样,清丽脱俗,温婉可人。若自己不作主把她娶进门,也不会变成这样。 大长公主也有了丝不忍,说道“把她送去辽城庄子,再派几个厉害婆子服侍,对外的说辞是她得了要过病气的恶疾。她身边的奴才都清理了,若没有他们助纣为虐,何氏也做不了这么多坏事。还有老何家,忒可恶,有些帐慢慢清算。” 郑老驸马说道,“下晌就把何氏送走。今天是初九,晚上璟儿从国子监回来,不能让他们母子碰面,也不要告诉他何氏去了哪里。” 郑吉接口道,“璟儿是个好孩子,我会跟他谈清楚。等到郑玉去了西庆府我就回来,在爹娘身边尽孝,守着璟儿。” 看到儿子终于想通,愿意回京守在自己身边,大长公主又红了眼圈。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狠心,一定要跟他置气。他喜欢谁,娶谁好了,多简单的事。 若是自己软和一些,这个家是不是会像郑家二房一样和乐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她说道,“吉儿,娘应该答应你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丈夫和儿子面前如此示弱。 郑吉正待说话,何氏悠悠转醒。 郑吉道,“娘,爹,我跟何氏单独说几句话。” 大长公主和老驸马相携出去。 第四百零二章 送走 宜昌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去了西侧屋。 宜昌大长公主气得心肝痛。小声滴咕道,“吉儿对咱们可是狠心得紧,一跑二十年。可对女人……” 她的老脸皱成包子,“那个女人死了十几年,还是心心念念忘不了。对这个女人看似无情,临了,又舍不得她死了。” 郑老驸马面沉似水,“吉儿留下何氏,也不完全是不忍心,还是为了璟儿。璟儿与他本不亲近,若知道生母死于他手,他们父子关系就更加无法修复了。唉,何氏被仇恨迷失了心知,留她不得。” 郑老驸马对大长公主耳语几句,“我们做这个恶人,既如了儿子的愿,也清理了门户。璟儿不满意,就不满意我们吧。” 大长公主微微点头。她心里也不愿意让何氏继续活着,胆子忒大,居然敢背着他们做那么多坏事。 她提高声音把夏嬷嬷叫进来,悄声交待几句。 夏嬷嬷脸色一僵,随即恢复表情,躬身说道,“是,老奴交待下去。” 东侧屋里,何氏高声哭闹几句,不知郑吉说了什么,声音又低了下来。一刻多钟后,两个粗使婆子把已经瘫软的何氏架出去。 下晌申时初,何氏被人迷晕过去,塞进马车悄悄带离京城。何氏的心腹全部悄悄处死,心腹的家属也集中起来,该清理的清理,该卖的卖了…… 对外的说辞是,何氏患了过病气的恶疾,要去庄子休养一段时间,等病好后再回京。 郑璟在戌时初回到家,兴冲冲去拜见祖母祖父和一年未见的父亲,却得知母亲因为犯错已被送出京城。 郑吉同郑璟谈了两个多时辰,这是父亲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夜深,郑璟才走出正堂。 他没有去外院自己的书房,而是去了母亲的院子。 院子里空空荡荡,已人去楼空。每一个小窗都是黑的,不像以往母亲知道自己要来而为他亮着灯。 天上明月高悬,把院子照得影影绰绰,挂了一点绿的树枝在夜风中摇曳着。 这个家本就冷清,这里更冷清。哪怕在最多姿多彩的春夏之季,来到这里也倍感萧索和静谧。 他小时候在祖母院子里长大。记事起,只要来这里,都会让乳娘给他多穿一件衣裳。 此时,无边的孤寂和寒冷包围着他,他的心如掉进寒谭,寒彻肺腑…… 他知道父母关系一直不睦,也听说过父亲心悦另一个女人。今天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江意惜和江洵的生母,江意惜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母亲为何那么傻,为何不听自己的一再劝告如今顶着郑夫人的名头被罚出京,连去了哪里自己都不知道。 他还知道,就冲母亲犯下的错,母亲回不了这个家了。若母亲若没生下自己这个儿子,恐怕命已经没了。 郑璟的眼里又涌上泪水,澹黄色的月亮似被揉成碎银。 他低声说道,“娘,你没有男人还有儿子,将来还会有孙子孙女。你比那个女人强多了,你有最最珍贵的命。 “哪怕他们认下江意惜,江意惜的身世也见不得光,她抢不走你儿子任何一样东西……娘,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赢了。你为何还要心存不甘,做那些事……” 郑璟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看到一个影子缓缓来到他身后站下。他哪怕没回头,也知道是婷婷。 郑璟没出声,继续望着正房发呆。那个影子也没挪地方,同他一起保持沉默。 早上,郑婷婷被何氏骂得痛哭着跑回自己家,才听说祖父已经同吉叔谈好,会处置何氏,心里的郁气才消散。 等到下晌,大长公主府传来消息,何氏已经被送出京城。 她知道,何氏离开,最伤心难过的是郑璟。 郑婷婷从五岁起,就来到大长公主跟前生活。她和郑璟一起长大,七岁前基本同吃同睡,两人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妹还好。 她觉得,在郑璟最难过的时候,她应该去陪他一起渡过。有些话不能对外说,也不好对长辈说。郑璟能说心里话的,只有她。 不知站了多久,郑婷婷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才把悲伤中的郑璟惊醒过来。 他回过头,看到郑婷婷披着绿色斗篷,朦胧的月光下,小脸冻得发白,嘴唇都有些紫了。 郑璟也才感觉到脚冻缰了,浑身冰凉。说道,“婷妹回去吧,莫着凉。” 郑婷婷说道,“璟哥,你也回去吧,更深露重。” 郑璟摇头道,“我睡不着,回去难受。” 郑婷婷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建议道,“要不,咱们进屋说说话你这样,我也睡不着。” 郑璟听了,抬脚走进正房。正房没锁,屋里如何氏在时一样。 没关门,两人坐去八仙桌旁。 郑璟看向郑婷婷说道,“江洵很好,恭喜婷妹。我代我娘向你道歉,对不起,她不该那么做。” 郑婷婷翕了翕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郑璟的目光移开,看向门外撒满月光的院子。树下有两个半截影子,是郑婷婷的丫头。她们不好离得太近,不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又不能离开。 郑璟又道,“小时候,我娘不像现在这样冷冷的,看不到笑。她的笑很温柔,眼里的暖意像春天里的日头……” 他的眼前出现何氏年轻时的模样,笑着亲了亲扎着揪揪的小男孩。 郑婷婷“嗯”了一声,郑璟又继续说道,“我娘是好强的女人。为了我娘,我非常用功,想给她争气,想考上进士。让她看到,丈夫不如意,她还有能干又向着她的儿子……” 郑婷婷听郑璟絮叨,几乎没有说话。郑璟难过流泪时,她就会递上一张帕子。郑璟没接,用袖子擦了眼泪,继续说着心事。 说到后面,郑璟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天亮他醒来时,看到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屋里还烧着几盆炭。 一旁的丫头说道,“大爷醒了,大姑娘已经回屋了。” 郑璟起身在几间屋里转了一圈,才去了外院。 刚走到二门,就看到一个婆子领着御医向内院匆匆走着。 郑璟问,“我祖母不好了” 婆子站下说道,“禀大爷,是大姑娘不好了,发热,似得了风寒。” 82 第四百零三章 先培养感情 郑婷婷的病来势汹汹,高热,说湖话,不省人事。 大长公主府的人和郑家人吓坏了,请了最善治风寒的御医和大夫。 到了傍晚,人还未清醒。 谢氏坐在床边哭。郑璟更是自责不已,站在门外不走,悔不该让柔弱的姑娘陪自己一起吹夜风。 斜阳余辉撒满宫墙,江洵散匆匆走出宫门。 他面色严峻,接过江大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向郑府奔狂。 今天郑吉进宫跟皇上密谈了一个时辰。离开时,跟江洵说郑婷婷得了风寒,让他散值后去大长公主府。 来到大长公主府,才知道郑婷婷病重,几个御医和大夫忙碌了一天,病情毫无起色。 江洵想起姐姐曾经跟沉老神医相处那么久,应该有治风寒的好药。 他又匆匆走出大长公主府,骑马向成国公府跑去。 江意惜坐在床上吃晚饭,孟辞墨坐在桌前吃,二人小声说着话。 郑吉出宫时,跟孟辞墨碰上,只简单讲了两句何氏出京的事。 江洵急急跑了进来。 他不好进卧房,站在门口说道,“姐,婷婷得了严重的风寒,生命危在旦夕……” 他满脸是汗,眼里盛满悲哀。 江意惜惊了一跳,一下坐直身子。 “你等着,我跟你一起去郑府。” 吴嬷嬷忙拦道,“大姑奶奶,你还在坐小月子,不能出去敞风。再说,风寒要过人。” 孟辞墨也皱眉说道,“想一出是一出,你现在怎么能出去。你不是有几丸治风寒的好药吗” 现在是江意惜小产的第八天,至少要坐半个月的月子。 江洵也道,“姐不要去,拿点好药就成。” 江意惜只得对吴嬷嬷说,“去西耳房里,药柜左边第二格有几个锦盒,拿一个紫色锦盒过来。” 西耳房里的药都是好药,柜子上了锁。吴嬷嬷在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去了西耳房。 半刻钟后,就拿了紫色一个锦盒过来。 锦盒里装了两颗专治风寒的丸药。老神医说,这种丸药能治各种风寒,却只能救急,彻底治好病还是要靠汤药慢慢调理。 江意惜道,“拿去给婷婷,每次半丸,两个时辰一次。人清醒过来后,再吃药调理。” 若是能用光珠照射一下更好。但情况急,又守着这么多人,她不好操作。 江洵接过锦盒急急走了。 次日晌午,郑婷婷终于清醒过来,御医说已经没有大碍。 众人才放下心来。 郑吉对一直守在郑婷婷院子里的郑璟说道,“婷婷病好了,你去国子监吧,不要耽误功课。我还会在家里呆两旬,你休沐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郑璟想请一天假,明天再去。但想到只有自己有出息,有了话语权,才能给母亲一份好生活。自己应该更加努力学习,明天争取考中举人,后年考中进士。最好外放为官,把母亲接到身边生活。 他又给守在这里的谢氏作了长揖赔罪,才去了国子监。 看到妹妹好些了,郑玉也才去了军营。 郑吉去了正堂,跟母亲父亲说了郑婷婷的病情。 老夫妇都长松一口气。 郑老驸马笑道,“惜惜有本事,得愚和大师看重,连那种好药都有。” 他们都以为那两颗丸药是愚和大师给的。 大长公主更是笑得舒畅,“吉儿,惜惜是我们的亲孙女,她病了不能来看本宫,本宫就去看望她。唉,可怜见儿的,她之前受了那么多的苦。是本宫对不起她,若当初让扈氏进门,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说到后面,她的眼圈又红了。 郑吉摇摇头。他已经跟父母明确说过扈氏的遗言,江意惜也不愿意跟自己相认。可父母不死心,特别是母亲,总想把江意惜认回来,哪怕是私下相认。 郑老驸马又道,“我们并不是让她不认江将军,她依然姓江。” 大长公主点头道,“我们也感谢江将军,那是个好孩子。可惜了,早早就死了。若他活着,本宫会赏他,还会去皇上那里为他谋前程……” 这话让郑吉有些不适,忙说道,“江将军文武双全,若活着,没有我们帮忙,也会有大造化。惜惜跟江将军的感情非常深,拒绝跟我见面,不止是尊重她母亲的遗言,也是忘不了江将军待她的好。” 大长公主说道,“我们只是想见见惜惜和那两个孩子,又不强求她姓郑,这跟她与江将军感情好没有矛盾吧哎哟,臭小子,你要气死老娘啊。” 郑吉道,“娘,不是我不想让你们见惜惜,即使你们去了成国公府,惜惜也不会见你们。” 郑老驸马道,“惜惜实在不见就不见吧,的确要给她转变的时间。我们只见两个重外孙孙,总行吧” 一说到重外孙孙,老夫妇的眼睛都笑眯了。 大长公主又道,“那两个孩子回来,我们就是四世同堂了,多好的福气。哎哟,我们府还是多少年前有奶娃娃的叫声,我喜欢那个声音。声音娇娇软软,连拉的粑粑都有股奶香味。” 郑吉道,“儿子也是想先跟两个外孙培养好感情,再软化惜惜的心。”他的笑容更盛,“听辞墨说,音儿长得特别像我。” 老夫妇一听,更高兴了。 大长公主笑道,“像你,不就是像本宫吗” 郑老驸马道,“吉儿长得更像我,重外孙女是像我了。” 老驸马难得跟大长公主争执,这件事却认真了。 郑吉给老夫妇作了半天思想工作,他们才同意暂时不去打扰江意惜。等到郑吉跟孩子们培养好感情,他们再跟孩子见面。 下晌申时初,郑吉一人携礼去了成国公府。 孟老国公在外书房接待了郑吉。两人说了公事后,郑吉又讲了自己父母如何后悔,如何想见惜惜和那两个孩子的事。 之后,郑吉就提出去福安堂给老太君见礼。 这个请求老国公不好回绝。他跟下人说道,“去福安堂说一声,郑将军要去,让女卷孩子避开。” 老爷子是故意的。郑吉想见存存和音儿或许还有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的意思。 偏不如他们的意。 看春满京华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手机域名: 第四百零四章 外孙女 下人答应着跑去福安堂。 郑吉知道老爷子是给惜惜出气,作揖说道,“老师,学生千里迢迢回京,你老人家总不能让学生遗憾而归吧” 他打起了亲情牌。 老国公没有松口,说道,“请完安就回来,晚上老夫同你一醉方休。” 郑吉无法,只得去给老太太见了礼。 福安堂里果真只有老太太一人在。 老太太也挺纳闷,不说郑吉小时候经常来府里玩,就是长大后也经常来府里。但老爷子那么吩咐了,就非常听话地把其他人遣走了。 老太太也听说何氏得了恶疾被送出京养病,非常关心地问了何氏病情。两人说了两刻多钟话,郑吉才去了外院。 之后,郑吉连续来了成国公府三天,都是以陪老国公下棋为名。 第四天,老国公不得不让人去内院把存存和音儿接来外院见郑吉。 一个是不想郑吉天天来家里缠他,不仅嫌烦,还怕皇上知道会不高兴。 存存跑在前头,乳娘跟在后面追。存存吃力地迈过高高的门坎,跑进来就往太祖祖的膝上爬。 边爬边笑道,“太祖祖,存存跑得快,妹妹在后面。” 孩子留着瓦片头,穿着靓蓝色锦缎小长袍,同色裤子,腰间系着黄色丝带。长得非常像孟辞墨,齿白唇红,极是漂亮。 郑吉在前年底见过存存一次,虽然才过去一年零两个月,孩子变化极大。不仅长高了一大截,还能跑能跳,话也说得顺熘。 他笑道,“一年多没看到,一下长这么高了。” 老国公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孩子一岁以内长得最快,大概会长六至八寸,一岁以后会放慢速度。这一年,存存只长了三寸多……” 他年轻时长年在外带兵打仗,基本没带过孩子。孩子的生长发育情况,还是这几年在家里带重孙子重孙女才知道。 郑吉很是惭愧,他比老国公还不如。璟儿五岁多时他才第一次看到,后来又一走数年,再次见到璟儿,已是少年郎。 第一次看惜惜,她连儿子都有了。自己不知道她是亲闺女,根本没仔细看她一眼。 老国公听到郑吉的叹气声,不忍过于挤兑他。对存存说道,“这是郑祖父,去磕头。” 存存听了,爬下太祖祖膝头。 孟中已经得了吩咐,拿了一个蒲团放在郑吉前面。 存存是听话的好孩子,太祖祖让磕头,他就磕。他跪在蒲团上磕了一个头,喊道,“郑祖父。” 喊完,就站起身愣愣看着郑吉。 郑吉激动不已。虽然孩子没有叫他“外祖父”,却给他磕了头。 他把存存抱起来放在自己膝头。从怀里取出一根系着红丝带的碧色平安扣,亲自给存存戴在脖子上。 这时,另一个乳娘抱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 小女孩一岁多,穿着澹橘色提花绵缎小袄,红色长裙,裙子上绣着几枝梅花。头顶上梳着两个小揪揪,小揪揪系着红绸绳。 孩子长得眉目精致,粉凋玉琢,大大的眸子异常明亮,挺挺的小鼻子,的确非常非常像自己。只不过比自己更白,更清秀。 郑吉眉不转睛地看着她,喜欢得不行。 音儿先看了郑吉一眼,目光就转向老爷子。向他伸出手说道,“太祖祖,抱抱。” 声音软软糯糯,郑吉的心都被软化了。他下意识伸出手,音儿却扑进了老国公怀里 老爷子一阵畅快的笑。 音儿爬在老爷子的身上,先扯了扯他的长胡子,再亲了他一口,说着,“太祖祖,亲亲。” 老爷子又是一阵畅快的笑。 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一看到重孙女就什么都忘了。没有介绍郑吉,而是抱着重孙女乐。 存存从郑吉膝上滑下来,跑过去倚在老国公腿边凑热闹,一老三小挤成一堆。 郑吉急道,“老国公,介绍一下。” 老国公才把音儿放下地,指着郑吉说道,“音儿,这是郑祖父,去磕头。” 存存也说道,“妹妹,这是郑祖父,哥哥已经磕过头了。” 小妮子走到蒲团前跪下。没跪好,不仅跪了下去,双手还爬在地上。 她觉得这不是磕头,又跪直身子,标标准准磕了一个头。再直起身说道,“祖祖,磕头。” 她还不会说“郑”字。 郑吉起身一把把孩子抱起来。 他这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也是第一次抱女孩子。孩子软软的,香香的,他的心如吹满了春风,无比温暖和熨帖。 他没有坐下,把孩子抱得很高,孩子和他面对他。他伸出手,先摸摸小揪揪,再下滑,前额,眉毛,鼻子,小嘴,下巴。 怕手心的茧子把孩子刮痛,用手背抚摸。 他眼里有了泪意,似抱着外孙女,又似抱着江意惜小时候。嘴里无声说道,“音儿,惜惜……” 音儿感受到了这位“祖祖”眼里的暖意和善意,咯咯笑了两声,抬起双手摸摸他的脸,又凑上小嘴亲了一下。 “祖祖,亲亲。” 郑吉大喜,也亲了她一下。这是他第二次亲孩子,上次是亲存存。 郑吉坐下,把音儿放在膝上,又从怀里取出红色平安扣,戴在音儿脖子上。 这两个平安扣是他专门在一位天竺圣僧那里请的,一共请了三个,另一个送了郑璟。 见存存眼巴巴地看着他和音儿,郑吉又招手把存存叫过来,一大两小挤成一堆。 他不太会哄孩子,问的问题非常成人化。 “音儿会说什么话” 音儿掰着小胖指头说道,“娘亲,太祖,爹爹,哥哥,花花。” 存存又道,“还有,还有,妹妹还会说饭饭,鸟儿,姑姑,漂亮……好多好多,妹妹最聪明了。” 郑吉故作惊讶,“哦,音儿这么聪明,像祖祖。” 那个样子看得老国公都尴尬。 老国公见郑吉激动成这样,心里也有所感触,带着下人去院子里侍弄花草。两个乳娘不知其意,站着没动,又被孟中叫出来。 不多时,屋里传来郑吉酣畅淋漓的大笑声,以及两个孩子糯糯的笑声。 看春满京华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手机域名: 第四百零五章 外男 夕阳西下,天边彩霞越来越浓艳。 成国公和孟二老爷前后脚回到家,被请来外书房。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存存和音儿的笑闹声,期间还夹杂着猫叫声及郑吉的笑声。 成国公和孟二老爷对视一眼。 这里是木斋,是孟家男人商议要事及招待贵客的外书房。从来都是庄严肃穆,悄无声息的。 怎么由着稚儿和外人,甚至猫在这里放肆 进了院子,二人更是一惊。郑吉抱着音儿,牵着存存,花花围着他们跑跳,三人一猫玩得极是开心。 郑吉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好像还是少年时。 孟二老爷拱手笑道,“郑大将军,何事如此开怀” 成国公脸色不好,这一幕碍了他的眼。 他才是那两个孩子的祖父,他还没抱过孙子孙女,孙子孙女也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热络过。郑吉一个外男,凭什么抱着他的孙女,舔着脸笑成这样。 成国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郑将军,你儿子也快娶媳妇了,让你儿媳妇多生几个亲孙子亲孙女,你抱着乐个够。” 郑吉脸上一僵。他知道孟道明这个草包一直对女婿不好,对自己闺女和外孙外孙女也算不上好。心里早就不高兴,只是不好说出来。 听了这个话,郑吉讥笑道,“孟大人放心,我有了亲孙子亲孙女肯定会乐个够,就像现在这样。我可不会像孟大人,这么乖的孙子孙女不知道疼惜,还不如我。” 说着,他亲了音儿一下,音儿反亲了他一下。他再俯身用另一只胳膊把存存抱起来,亲了存存一下,存存又反亲了他一下。 音儿亲郑吉只是单纯地喜欢郑吉。而存存亲郑吉,除了喜欢,还是做给祖父看的。 他看出祖父跟自己和妹妹不亲近,他也不想亲近祖父。 成国公不承认自己不疼惜孙子孙女,走过去伸出手道,“存存,音儿,过来,祖父抱。” 存存和音儿都面无表情看着他,郑吉“哼”了一声,转过身向屋里走去。 成国公还想追,被尖利的一声猫叫吓了一跳。 花花正立着身子挡在他面前。 成国公本能地抬腿想踢花花一脚,又缩了回来。父亲对这只猫可比对他好多了,他敢踢它,老父就会揍他。 不多时,孟辞墨也回来了。 酒菜上桌,郑吉才不舍地放开两个孩子,由乳娘把他们抱回内院。 孟二老爷看到郑吉的不舍,笑道,“郑将军也想含饴弄孙了。” 郑吉笑道,“年轻时不懂珍惜,这把年纪就稀罕孩子了。” 成国公刚才的气还没出出来,讥讽他一句,“郑将军不到四十岁,还年轻。多纳两房小妾,给你生一群孩子,想怎么稀罕就怎么稀罕……”何苦稀罕别人家的孩子。 最后半句没敢说出口。 郑吉冷哼道,“你以为我是那些傻子哼,好女人不知道珍惜,天天想小妾。” 成国公知道他是骂自己,刚想反唇相讥,看到老国公冷冷瞪他一眼,没敢再说话。心里气得要命,自己如今不仅不如一只猫,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次日郑吉没来成国公府,进宫跟皇上和重臣商议了一天国事。第三天,又来成国公府玩,之后隔两、三天来一次成国公府陪孩子玩。 他想天天来,也知道不能那么任性。 江意惜遵照扈氏的遗愿和自己的本心,不跟郑吉有过多来往,不认那个亲生父亲。却不愿意阻止郑吉同存存和音儿接触,郑吉也不容易,她不希望他过得太苦。 二月十九,这天江意惜坐满半个月的小月子,终于能出门了。 早饭后,她去福安堂给老爷子和老太太请完安,又带着梅香去议事堂分派了事务。 回到浮生居,看到老国公正拿着剪子在锦园侍弄花草,旁边站着一圈孩子,存存、益哥儿、音儿。 转眼又是一年春。锦园里的春天依然比其他地方来得早,别处的许多花还未开,这里已是春色满园。 江意惜没进浮生居,拐弯去了锦园。 她陪老国公说了几句话,就笑道,“我想请祖父帮着洵儿去郑府说合。” 老爷子抬起头笑道,“江洵那小子有眼光。婷婷不错,出身好,人好,爽朗大气,有男儿气概。两个孩子我都看好,老头子就去做个好事。” 他愿意去说合,不仅因为看好江洵和郑婷婷,也愿意促成这门亲事,成国公府和郑府成了姻亲。 下晌,江意惜派人给江家送了信,明天她有要事回江家同老太太、江伯爷、三老爷商议。 上次江老太太在谢氏跟前吃了亏,怕老太太找事,必须江伯爷和三老爷在家。 她刚把人派走,歇了晌的存存和音儿就被乳娘领来上房。 李珍宝说孩子要多晒太阳,叫什么“补钙”。 江意惜领着两个孩子和一只猫在大树底下玩。 此时春光正好,不冷不热,阳光从不算茂密的枝叶中洒下,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啾啾也高兴,扯着嗓门背情诗。 这时,外院的婆子来报,郑将军找老国公下棋来了,老国公让人把存存和音儿领去前院。 婆子又道,“郑大人还邀请老公爷明天带着存哥儿音姐儿去大长公主玩。” 江意惜沉了脸。让存存和音儿去大长公主府玩,实际上是让大长公主和老驸马看他们吧 她不阻止孩子们同郑吉来往,却不愿意孩子们同大长公主来往。若不是那个老太太棒打鸳鸯,哪里有后面这么多事。若不是冥冥之中江辰救下扈氏,扈氏和她的命早没了。 她一点不喜欢那个老太太。 江意惜说道,“不行,明天我要带孩子回江家。” 郑吉是个聪明人。她如此干脆地拒绝,希望以后不要再提无理要求,否则连他的面都不见。 存存和音儿、花花听说郑祖父又来了,都急不可待地向外面走。 花花跑在最前面,存存紧跟其后。音儿急得不行,“哇”地一声哭起来。 “花花,哥哥,等等,音音哭。” 花花和存存最受不了音儿哭,急急刹车,向后看去。 乳娘抱起音儿,几人一猫向外走去。 今天只有一章。 第四百零六章 找事 傍晚,江洵同孟辞墨一起来到成国公府。 听说郑吉带着存存和音儿在外书房玩,孟辞墨去了外书房,而江洵去了浮生居。 之前郑吉是江洵崇拜的长辈,后来知道郑吉与母亲有那样一种关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郑吉回京后,江洵只见过他一次,就是郑婷婷病重那天。 郑吉主动招呼他,“洵儿。” 江洵冲他抱拳躬身道,“郑将军。” 两人就说过这么一次话,他还把之前的“郑叔”改为“郑将军”。 江意惜猜到江洵今天要来,没有去福安堂,还让小厨房多做了几个下酒。 江洵前额有块红?,衣裳上有污渍。 江意惜问道,“跟人打架了” 江洵摇头没言语。 两人吃饭的时候,遣退下人,江洵才悄声说道,“被陛下用茶碗扔的。还好茶不热,陛下也没用力。我挨的算轻的,昨天郭公公被仗刑二十……” 因为李绍的那一说,皇上疑心病越来越重。总怀疑有人给他下毒,最怀疑的当然是赵妃和英王,现在基本不让他们近身。 又时常怪罪护卫和太监保护不力,一不高兴就要把气发在他们身上,连孟辞墨都被皇上用折子砸过脑袋。 这是有些幻觉了。 伴君如伴虎,伴脑子有病的君,就更难。现在江意惜一点不觉得孟辞墨和江洵的职位好,太危险。 不过,皇上对曲德妃倒是更加宠爱和倚重了,觉得她善良温婉,不带一点目的性的爱慕他。若皇宫只有两个人不会害皇上,就是太后娘娘和曲德妃。 哪怕皇上对平王不喜,但看在曲德妃的面子上,对平王也颇多忍耐。 江意惜还剩半条西雪龙没用,可以治幻觉。江意惜可不敢多事主动帮皇上治病,曲德妃也没有让她为皇上治。 曲德妃表面对皇上温柔恭顺,实际上巴不得他早些死。被废太子轻薄,被赵妃和英王陷害,被皇上罚去皇陵多年,曲德妃已经不是原来的曲德妃。 而且,平王的“狂病”已经完全治愈。这件事除了曲德妃、平王妃和孟辞墨夫妇、孟老爷,没有一个人知道。曲德妃不会让平王怀疑他真的得过那种病,还是江意惜治好的。 姐弟俩又商议了一下去郑府求亲的事宜。 江洵离开时说道,“明天把存存和音儿带回家,今天我没看到他们,想。” 江意惜道,“明天要做正事,你哪里有时间和他们玩。等以后你把婷婷娶回家,每次回家我都把他们带上。” 江洵乐得眉眼弯弯,他做梦都希望那天快些到来。 次日,江意惜去了江府。 如意堂里,老太太、江伯爷夫妇、三老爷夫妇、江晋、江洵几人正襟危坐,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 江意惜说有要事,他们猜不出是什么事。 问江洵,江洵推脱道,“二姐不让我说。” 这更让那几人心里打鼓。看江洵的表情,应该是好事,最有可能是他的亲事。可若是亲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意惜坐下喝了口茶,见老太太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便讲了她看中郑统领长女郑婷婷,想说给江洵为妻的事。 江伯爷等人都是一愣。郑婷婷可是郑府唯一嫡女,在宜昌大长公主跟前长大,又长得美貌如花,是京城“四美”之一,得多少豪门公子爱慕。 江洵再是探花,江家门第也差郑府甚远。 江意惜又笑道,“我暗示过郑夫人,她和郑统领也极是欣赏洵儿,愿意他当女婿。老国公已经答应帮着说合,明天就去郑府。麻烦祖母、大伯、三叔请个官媒,过几天去郑家提亲。 “洵儿已经十八岁,成亲日期最好定在今年底明年初。呵呵,以后可有的忙了,还请大伯娘和三婶多多帮衬。” 说完,还起身给他们屈膝福了福。 她虽然是亲姐姐,但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江洵的亲事,还是要仰仗这些族亲帮忙。 众人俱是大喜。有了成国公府那门贵亲,再加上郑府和大长公主府,江家的门庭又高了一截,子弟们也更有前程了。 虽然江意言嫁的平原侯府也不错,但江意言不得男人和公婆喜爱,有等于没有。 江三老爷哈哈笑道,“惜丫头见外了,洵儿是侄子,我们做长辈的理应打理这些事。郑大姑娘贤名远播,洵儿娶到她是福气。” 郑统领可是他的顶头上峰,没想到成了亲家。 江伯爷也笑道,“郑大姑娘在宜昌大长公主跟前长大,得大长公主亲自教导,听说连太后娘娘都极是宠爱她。” 江晋更是喜得不找不着北。自己不好每次升官都去求成国公府,现在又有了郑府和宜昌大长公主府。 他知道老父最是遗憾没能跟雍王府当成亲家。一次是江意惜和李凯,眼见要成了,江意惜不愿意。一次是江洵,姐弟俩跟李珍宝关系那么好,却让郑玉捷足先登了。 他笑道,“郑府门第虽然比不上雍王府,但郑大姑娘长得比那位俊俏多了。是个男人,都更愿意娶郑大姑娘,而不是那位。” “那位”当然是指李珍宝。 江意惜和江洵都沉了脸。 江伯爷气得甩了他脑袋一巴掌,骂道,“黄汤灌多了,胡说八道什么!” 江晋也知道自己口快造次了,李珍宝是江意惜的干妹子,跟江洵关系也不错。若这话被雍王府的人知道,自己可是要倒大霉。 他赶紧起身给江意惜姐弟作揖,赔罪道,“是哥哥替二弟高兴,疯了,口不择言,你们莫生气。” 老太太先还和其他人一样高兴,江家攀上了那门贵亲。可听了江晋的话,想起自己之前做的傻事,不禁老脸一红。 再想到她请谢氏帮着说合那门亲事,谢氏态度极其不好,更是气恼不已。自己妄想高攀雍王府的心思郑家人都知道,让郑婷婷顺顺利利进门,自己的威严何在。 她颤抖着手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再把茶碗往几上重重一撂。“砰”的一声响,把屋里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看\春满京华\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第四百零七章 赠与 老太太见所有人都看向她,撇了撇嘴,表示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以为意。 “郑大姑娘今年十八岁了吧,那么好,怎么连亲都没定哼,说别人好,也不需要把自家人贬得这样低。洵儿是探花,连公主都配得上,何况是她。” 老太太找事,打击了郑婷婷,还把江洵抬上天。 江洵说道,“祖母慎言,皇家公主不是我们能拿来开玩笑的。孙儿得中探花是运气,当不得祖母夸上天。” 江意惜已经猜到老太太会作妖,倒也不气。心里万幸早早分了家,以后郑婷婷嫁过来,偶尔受些闲气是肯定的,却不会时时被她拿捏。老太太眼红的十里红妆,更是抓不到一根毛。 她沉脸说道,“老太太误会了,郑家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婷婷至今未婚配,不是她本人不好,而是长辈心疼她,一直想给她找个好后生。他们选来选去,看中了洵儿。” 老太太道,“咱家洵儿是探花,别人挑咱们,咱们也要挑别人……” 江意惜截断她的话说道,“祖母说的是,我和我家大爷一直在寻思这件事,正好我们也相中了婷婷。婷婷人好家世好,与洵儿男才女貌。” 江伯爷和三老爷见老太太又找事,这么好的亲事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眼,气得要命。更何况,这桩亲事不只江洵愿意,江意惜夫妇也愿意,她反对无用,还平白得罪人,何苦来呢。 江伯爷说道,“娘,郑统领对三弟一直颇有照拂,郑老少保在军中的余威尚在,郑吉更是皇上心中的良将忠臣。与郑府联姻,对咱们家好处多多,洵儿会更加前程似锦……” 三老爷也道,“是啊,娘,文儿和斐儿也大了,多个人脉多条路不是。” 跟老太太说话,利益必须讲透彻。 江文和江斐学业不精,江文十七岁,连个童生都没中,刚刚被三老爷弄进军营,当了个从八品的小武官。江斐十六岁,只中了个童生,先生说中秀才渺茫,将来还是会进军营谋前程。 江晋现在是从七品的文官,但本人没有任何功名,能力一般,升官全靠走门路。 若多了郑府和大长公主府这两门姻亲,对江家有多重要,任谁都知道。 江晋不敢再说话,三夫人知道此时没有她发言的资格,二人一脸的急切。江大夫人也希望能促成这门亲事,因为没有切身利益,倒不似其他人那么着急。 老太太脸色阴晴不定,想同意,又觉得憋气。不想同意,舍不下那么大的利,儿孙也不会听她的。 江意惜直接忽视老太太的表情,当她默许。笑道,“既然各位长辈都同意这门亲事,有些事就拜托各位了。” 若不是怕老太太无事找江洵的晦气,江意惜说话会更不客气。 江洵闻言,起身给长辈们作揖致谢。 这件事就算敲定了。 三夫人畅快地笑道,“哎哟哟,我做梦都没想到,郑大姑娘会当咱们家的媳妇。” 吃了晌饭,老太太托口累了自去晌歇。众人又商议了求亲及婚事准备情况,江意惜才同江洵去了二房院子。 二房还在建造中,虽有些零乱,已初具规模。因为人少,屋舍不多,还规划了一片小花园,看着就比较敞亮。 江意惜表示满意,觉得郑婷婷会喜欢这种风格。 次日,孟老国公带着江意惜去郑府说合。五日后,江府请的官媒去郑府提亲,江洵和郑婷婷的亲事正式定下。 二月二十二,江意惜和李珍宝一起去了昭明庵。这天江洵休班,也去了。这种好事当然落不下花花,马车还未到昭明庵,它就猴急地跳下车直接跑进了山里。 今天来这里,不仅要请寂苍主持给江洵和郑婷婷算黄道吉日,江意惜还会把扈庄赠与江洵。 三人午时到达昭明庵,李珍宝和江家姐弟分别给昭明庵捐了五百两银子和二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寂苍主持亲自陪他们吃了斋饭。 寂苍主持看了江洵和郑婷婷的生辰八字,算到今年腊月初八为黄道吉日。 几人回到扈庄,江意惜要搬去孟家庄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搬去孟家庄。家具及花草鸟儿会留给江洵。 服侍江洵的贺大叔一家以后会主管扈庄,贺大叔已经来了,同吴大叔作着交接。 等这里的事务处理完,吴叔和吴有富一家就会住去京城的宅子。吴叔担任成国公府的副总管,吴有富当马房副管事。 成国公府的大总管一直是老爷子的心腹,已经年迈。副总管是孟辞墨的心腹孟东山,将来会接大总管的班。吴大叔暂时跟着孟东山干,将来接孟东山的班。 成国府正在慢慢从老爷子手里跃过成国公向孟辞墨过渡。在付氏死后,成国公府就不属于成国公掌管了。前几年成国公非常不愿意,却是无能为力。 经历过一些事后成国公也想通了,孟辞墨的确比自己有能力。他迫不急待想接管成国公,接管就是了。他是自己儿子,只要他能保证自己平平安安当官,太太平平享福,随他。 江洵第二日要上衙,下晌匆匆赶回京城。江意惜和李珍宝会在扈庄住一晚,明天再回。 傍晚,郑玉来看望李珍宝兼吃晚饭,江意惜又把孟月请过来。 次日江意惜回到成国公府,已是下晌未时末。 江意惜坐的轿子还未到浮生居,就听到孩子的笑闹声。她掀开轿帘,看到郑吉抱一个牵一个在锦园亭子里玩,老国公在园子里忙碌着侍弄花草。 远远看到那个身影,江意惜心里是复杂的。她放下帘子,想直接回浮生居。 眼尖的存存看到了娘亲,边跑边大声喊道,“娘亲,郑祖父又来跟我们玩了,我和妹妹请郑祖父吃了晌饭……” 音儿才知道轿子里坐的是娘亲,也扯着嗓门喊,“娘,娘……” 声音都带了哭声。 抬轿子的婆子放下轿子,江意惜只得下来。 看到那个想了多少日夜的身影,郑吉目光灿灿。嘴上笑着,眼里有了湿意。 他想了想,大步向江意惜走去。 第四百零八章 留饭 小小孩童趔趄着跑过来。他昂着小脑袋,明媚的阳光下,小脸玉光洁如玉,弯弯的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 终于来到娘亲跟前,他不顾一切扑上前。 江意惜弯腰接住存存抱起来,转身向浮生居走去。 郑吉怀里的音儿大哭起来,嘴里喊着,“娘亲,娘亲……” 江意惜硬起心肠继续走着。 郑吉的脚步顿住,怅然看着那个背影,大手手背给音儿擦着眼泪。 糯糯的童音响起,“娘亲,存存想你,想爹爹。妹妹也想你,想爹爹。” 昨天孟辞墨值夜班,到现在也没回来,两个孩子晚上是去福安堂歇息的。 听到“想爹爹”三个字,江意惜脚步顿了一下。她刚才余光看到郑吉双鬓已经花白,较上年瘦了不少,像似比成国公还老。他还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 江意惜咬了咬嘴唇,又继续往前走。 听到那三个字,郑吉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似有百万个火球欲炸开。 自己的闺女想爹爹,从来不是想自己,而是想另一个男人。 自己有什么资格让她想呢在闺女需要爹爹为她撑起一片天时,是另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 郑吉不再犹豫,大踏步去追那个背影。 江意惜越走越快,郑吉紧紧跟在后面。 江意惜很不高兴,当初说好默默祝福,郑吉是要违背了承诺了。 她不好在外面同郑吉争执。郑吉对存存和音儿的过份热情,孟三奶奶等聪明人应该已经看出不同寻常。 音儿破涕为笑,以为娘亲和郑祖父是在玩游戏。大声催促着,“祖祖,快,快,追……” 存存也笑得开心,“要追上了,娘亲走快些……” 江意惜进了浮生居,径直走向上房走去,郑吉也跟了进去。 吴嬷嬷刚笑道,“大奶奶回来了。” 才看出江意惜脸色不好,又见郑吉跟了进来。 江意惜把存存放下,对吴嬷嬷说道,“带孩子出去,我同郑将军说几句话。” 屋里的几个下人,只有吴嬷嬷知道江意惜同郑吉的关系。 她抱过郑吉怀里的音儿,一手牵着存存,带着几个丫头向外走。 已经显怀的水灵站着没动,她觉得只留下大奶奶和郑将军不合规矩。 吴嬷嬷皱眉低声喝道,“出去。” 水灵看了一眼江意惜,只得跟出去。 江意惜走至窗前,背对着郑吉说道,“郑将军,当初说好默默祝福,不见面,不相认。你这样苦苦相逼,以后我连孩子都不会让你见。” 语气冰冷,如冬日寒冰。 郑吉叹了一口气,说道,“惜惜,我只跟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江意惜默然。 郑吉上前两步,与江意惜有三四步距离时,不敢再走。 金色阳光射入小窗,笼罩在光晕中的绿色背景曼妙多姿。 她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己错过了陪伴她的所有时光。希望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多看看她,只多看一看。 郑吉沉默片刻,说道,“惜惜,谢谢你,有存存和音儿相伴,这些天我过得非常愉快。可惜时光太短暂,我明天又要离京了。 “来锦园,原本想远远看你一眼,可刚刚情不自禁跟了过来……惜惜,我尊重你的坚持和选择,不强求相认。比之江将军,我差之千里,他比我更有资格拥有你娘和你。 “唉,回想这么多年来,快乐的时光实在不多。打仗,练兵,忙不完的公务……难得一点闲暇时光,就是回忆年少时那惊鸿一瞥。却苦涩多过欢愉,求而不得的遗憾折磨得我几近疯狂。恨上天不公,恨我年少轻狂…… “我痛苦半生,前年底终于知道,上天待我不薄,明雅给我留了一样稀世珍宝,我还看到了。这样宝贝太珍贵,我自知不配拥有,就像我不配拥有明雅一样。 “时光如梭,你大了,嫁了人,当了母亲。我也老了,长了许多白头发。惜惜,对我的怨就放下吧,心里有怨,是折磨人的。 你就把我看成与江将军历经生死的上峰和袍兄,也可以把我看成辞墨的世交叔叔,不要太排斥我。我们保持距离,只要我偶尔能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足矣。” 语速缓慢,声音沙哑,有几处停顿。 江意惜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愿意不愿意郑吉知道她在哭,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哭出声。 但是,她微微抖动的肩膀郑吉还是看到了。 郑吉的眼里也涌上泪来,面前的背影模糊起来,氤氲成一抹绿。他伸出手,想顺一顺她的头发,或是搂一搂她的肩膀。告诉她,闺女流泪,爹爹心疼…… 手在空中顿住缩了回来,翕了翕嘴唇什么都没说。 该说的说了,又离她这样近,不能再让她为难。 郑吉咧开嘴笑了一下,又道,“我去锦园看存存和音儿,明天一早跟陛下辞行后离京。明年底之前郑玉会去西庆府,我大概后年调回京城任职。老了,不想离开了。” 江意惜没言语,也没回头。 郑吉走出正房,走到通往锦园的月亮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小窗里已经没有那个人影。 锦园里的存存和音儿看见郑吉了,扯着嗓门叫起来。 “郑祖父,快来,扔高高,太祖祖扔不动了。” “祖祖,高高。” 郑吉笑起来,快步向那两个小人儿走去。 几个人在锦园里玩着,不多时把益哥儿和才从外院下学的安哥儿吸引过来。 暮色四合,西边天际布满红霞。 不要说郑吉,一直等着江意惜留饭的老国公都失望起来。 郑吉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的音儿放在地下,说道,“老师,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老国公正想请他去外院喝酒,水草过来屈膝笑道,“老公爷,郑将军,我家大奶奶略备薄酒,请老公爷和郑将军,还有府中的其他老爷和爷去浮生居喝酒吃饭。” 老国公眼里一下闪过精光,哈哈笑道,“辞墨媳妇有几个拿手好菜,你尝尝。” 郑吉嘴角勾起,又把音儿抱起来。 第四百零九章 又是一年桃花宴 郑吉同老国公在东厢喝茶,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 郑吉走去窗前,此时他才有心思留意浮生居里的景致。 庭院与锦园一样花团锦簇,四处弥漫着芬芳。碧池里游着锦鲤,藤蔓架爬满新绿,檐下几十只鸟儿欢快地叫着,还包括他送的啾啾。 屋舍敞亮簇新,摆设精致奢侈,富贵程度不下于大长公主府。 女儿在这里生活,有孟辞墨爱着,有老国公宠着,还有一对可爱的儿女。 女儿是幸福的。 郑吉回过身,又给老国公深深一揖。不仅感谢老人家对女儿的宠爱,还帮自己拉近同女儿的距离。 成国公、孟二老爷、孟辞墨陆续下衙,几个男人在东厢喝酒吃饭。 直到郑吉离开,江意惜也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郑吉已经非常满足。 明天他要离京,孟家几人没时间去送行,成国公、二老爷和孟辞墨把他送至前院角门处。 几人拱手别过,孟辞墨身体前倾以示恭敬。 那一行人马消失在夜色中,成国公忍不住问孟辞墨道,“我怎么觉得郑吉对音儿和存存比我这个亲祖父还好” 孟二老爷的瞳孔一缩,他也想知道。 孟辞墨道,“郑将军跟我岳父生前关系非常好,他是在代我岳父照拂惜惜和洵儿。”又笑了笑,“郑大姑娘说惜惜同她长得像,郑家和江家说不定几百年前是亲戚。这就是缘分吧。” 不管别人怎么问,怎么想,都用这个借口搪塞。 孟辞墨大大方方说出来,成国公和二老爷倒是没多想。 孟辞墨回到浮生居。刚进大门,就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 东屋炕上,存存摆弄着有异域风情的木制小刀剑,音儿摆弄着西域小玩偶,这些东西都是郑吉送的。 江意惜在一旁默默看着。 孟辞墨走进东屋,两个孩子都站起来伸出手。 “爹爹。” “想爹爹。” 孟辞墨笑容和煦,一手抱起音儿,一只手摸了摸存存的瓦片头。 他同江意惜并肩坐在炕上,存存又从后面抱住爹爹的脖子。两个孩子隔着爹爹打闹,觉得特别好玩。 孟辞墨从小缺失父爱和母爱,不像其他父亲那样严厉,对两个孩子非常随和。 他说道,“郑叔今天非常高兴,喝了不少酒,敞开嗓门笑了好几次。说真的,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样开怀,是发自内心的笑。” 音儿听出爹爹是在说郑祖父,也接口说道,“祖祖好,宝贝好。” 这些天,郑吉送存存和音儿的东西能装一大箱子。不好厚此薄彼,也送了安哥儿和益哥儿、黄馨不少。 江意惜道,“我发现他长了好多白头发。国公爷比他大八岁,还没有那么老。” 孟辞墨道,“二十年来,他风餐露宿,又苦闷抑郁,可不老得快。” 江意惜又道,“他说明年底郑玉就要去西庆,他会回京。我都舍不得珍宝,太后娘娘和雍王爷怎么舍得。” 李珍宝已经说过,会同郑玉一起去西庆府,还没心没肺地特别想去。她怕太后和雍王爷伤心,没敢跟他们说。 孟辞墨笑道,“李珍宝一撒娇,他们再不舍也得舍。” 气温渐暖,晃眼来到三月中。桃花红杏花白,宜昌大长公主府又要举办桃花宴了。 三月初八下晌,女眷及几个小孩子都在福安堂陪老太太说笑解闷儿。 下人来报,宜昌大长公主跟前的李嬷嬷求见。 老太太笑道,“定是下贴子来了。” 刘氏眼睛一亮,她正盼着呢。 刘氏带闺女嫁进孟家这么久,也有来给孟绣提亲的人家,刘氏都没看上。刘氏看上的,奈何后生条件太好,人家又不愿意。 这些日子,刘氏又筛出了两个好后生,想趁着桃花宴去相看相看,也正好让孟绣在才艺展示上亮亮相。 孟绣个子高,但比刘氏还是矮了一大截,加上偏瘦,身材匀称,长相白皙清秀,属于比较出挑的姑娘。 因为刘氏名声太响亮,哪怕孟绣经常出席各种宴,看见她的人也觉得她长相不错,还是怕她跟她娘一样粗鄙和厉害。 刘氏就特别想让闺女在才艺展示上亮亮相,突显一下闺女的优点。 孟绣在作诗和音律上没有天赋,但身材好,有韧性,江意惜提议她练剑舞。也有姑娘在才艺展示上表演武术,但孟绣不能练武,就练刚柔并济的剑舞。 为此专门花高价请了一位师傅教她。孟绣有传承,剑舞练得非常好。 刘氏满含期待地瞥了江意惜一眼。 江意惜头皮发麻。她知道,刘氏想让她把孟绣引见给宜昌大长公主。 虽然老太太也能引见,但刘氏就是觉得大长公主和郑吉对江意惜另眼相看,若由江意惜引见,大长公主会更给面子。 江意惜和两个孩子肯定不会去参加桃花宴。可刘氏在孟家的表现实在太好,老国公和孟辞墨都非常尊重她,江意惜不好一口拒绝,只得另想办法让孟绣在桃花宴上大放异彩。 李嬷嬷进来给老太太屈膝施了礼,双手奉上贴子笑道,“我们府三月初十举办桃花宴,大长公主和老驸马请贵府的主子们都去赏花。” 她又用最热切的眼神看了一眼坐老太太旁边的存存、益哥儿、音儿,笑道,“大长公主还说,我家老爷稀罕成国公府的孙子孙女,没少说他们的好。请老太君一定要把小哥儿小姐儿都带去,让她老人家也稀罕稀罕。” 老太太自是满口答应,请李嬷嬷坐下喝了一盅茶,李嬷嬷才告辞。 老太太笑道,“呆在家无事,索性就都去罢。” 江意惜苦着脸说道,“我现在一想起花宴就害怕。参加个桃花宴能被人推进河,参加个梅花宴又着了恶人的道……” 老太太想到江意惜小产差点丢了命,也说道,“当真你与花宴犯冲,你就不要去了。” 江意惜这么说,刘氏也不好再强求。 众人说着桃花宴的趣事,江意惜来到刘氏身边,跟她耳语几句。 刘氏眼睛一亮,拉着江意惜的手笑道,“谢谢你。只要绣儿的这件大事解决,我就无所求了。” 第四百一十章 期望 次日,李珍宝应江意惜之邀来了浮生居。 她先抱着存存和音儿叫了几声“干儿子”“干闺女”,就把他们放下,把脸凑近江意惜。 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更漂亮了” 今天的李珍宝的确更漂亮了。 江意惜仔细打量李珍宝,一一夸着,“好像眼睛大了,鼻子高了,脸瘦了,嘴唇更加饱满莹润了。”她颇有些不解,“眼睛大和嘴唇莹润好解释,用了眉笔和膏子。可鼻子和脸是怎么回事” 李珍宝得意地把七八盒脂粉膏子和几个大小粉扑、二十几支小刷子放在桌子上,几乎把桌子占满。最后,又把一套女式骑装、一个银制镶碧玉的梅花箍放在旁边。 这几样东西都是为孟绣准备,由李珍宝亲自设计,她手下工场制作出来的。 这个时代的贵女也喜欢骑马和玩蹴鞠,有女式骑装。就是把胡人衣服改动一下,窄袖短衣,长裤,长靴。 李珍宝把流行的交领和圆领改成立领,绣花和颜色搭配加了一些现代元素。靴子的装饰不是绣花,而是侧面一排漂亮的盘扣,不仅好看还好穿好脱。 化妆品李珍宝懂得不算多,只是把这个时代的脂粉膏子改革了一下。化妆工具就齐全了,只要她想到的都让人做了出来。 李珍宝也想趁桃花宴把这些东西推出去,正在找模特,半个月前江意惜就把孟绣推荐给了她。 在李珍宝看来,把孟月、江意惜这样的大美人包装成顶尖美人不算本事,人家本来就艳名在外。能把孟绣这样的姑娘包装成众瞩目的美人,这才是大本事。 她还有不能对外人说的,孟绣在前世就是衣架子,个子一米七五,身材比例好,长相中等偏上,正是她想要的模特。 江意惜听李珍宝说了这些东西的妙处,也极是喜欢,派人把刘氏和孟绣、黄馨请来浮生居。 黄馨指着桌子上的东西笑问道,“这么小的刷子,用来写字不好拿啊。” 她拿起一个小刷子比划着。 江意惜笑道,“是化妆用的。绣妹妹坐下,让珍宝今天给你定妆,明天她还会亲自去大长公府给你化妆。” “定妆”是江意惜听李珍宝说的,应该是她前世的词语。顾名思议,就是把妆容定下。 刘氏和孟绣知道李珍宝审美别具一格。她没还俗之前,许多人把她说成第一丑女。可如今,不敢说她变成了大美女,却也让人眼前一亮,比有些美人还引人注目。 丫头端来铜盆,孟绣净了面坐下。 李珍宝先让一个婆子给孟绣梳头。这个婆子是专门给李珍宝梳头的,之前在宫里给公主梳头。公主尚了驸马出宫,被李珍宝讨要过来。 梳了几个发型后,最后定下拧旋式。打了很多桂花油,又把梅花箍戴上。孟绣的头发又多又好,上面的头发梳髻,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 李珍宝亲自给孟绣化妆。刷子、粉扑、眉笔不停变换,足足用了近三刻钟。 再把那套骑装换上,孟绣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容色清丽,美目流盼,飒爽英姿,一袭红衣灿然生光。 黄馨笑道,“绣姑姑好美。” 几个丫头也不可思议地夸赞着。 刘氏没说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闺女乐。 孟绣对着镜子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珍宝笑道,“这些东西送给你了。”又对江意惜和黄馨道,“也有你们的。” 孟绣舞剑,黄馨抚琴,二人现场表演了一段。 李珍宝又让孟绣在舞剑的时候,如何让她的黑发更加飘逸…… 黄馨知道明天主要推出孟绣,她不会去争风头。不仅要穿的低调,连坐都要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 今天也是如此,孟绣在院子中心舞剑,黄馨让丫头把琴放在离她较远的地方。 看到如此的黄馨,江意惜心里更加疼惜。父亲和母亲靠不上,小小年纪就人情练达,知道如何讨人喜欢,如何避开锋芒。 在李珍宝指导孟绣的时候,江意惜悄声跟黄馨说,“等你十三岁以后,我们会为你谋划,也像你娘一样,评个京城‘四美’。” 黄馨笑道,“我知道舅舅、舅娘心疼我。不过,当不当‘四美’无所谓,像舅娘这样就很好。” 她娘当过,曾经还被称为第一美人,命运照样不济。 午时初,郑婷婷也来了。明天才艺展示前,李珍宝会在郑婷婷院子里为孟绣化妆。 郑婷婷还有一样任务,就是向贵女贵妇们推销新式骑装和化妆工具。 李珍宝的工场江意惜、郑婷婷、崔文君都入了股,她们也要做些事。 下晌,几人又指点了孟绣一番,李珍宝和郑婷婷才走。 三月初十,除了江意惜娘仨和寡居的孟三夫人、怀孕的孟三奶奶,成国公府所有主子都去宜昌大长公主府参加桃花宴。 宜昌大长公主夜里没怎么睡好,期盼着江意惜能带孩子来参加桃花宴。她知道不太可能,却总抱一丝期望。 儿子离京之前再三嘱咐他们不要打扰江意惜,不要主动去成国公府。 大长公主心里如猫抓般难受和着急。却也不敢不听劝告,怕儿子生气不再回京。 一晃二十年,儿子终于放下埋怨要加京城,不能再把他推出去了。 今天,何氏不在,谢氏和郑婷婷在内院帮着待客。 当孟老太君带着一众晚辈来正堂的时候,大长公主看到江意惜和重外孙子、重外孙女果真没来,心里又气又失望,还不敢表现出来。 她招了招手,让人把益哥儿放进她怀里,还赏了益哥儿一套文房四宝。 对孟老太太笑道,“我就稀罕你家的重孙孙,漂亮,聪明。那两个怎么没来” 孟老太太笑道,“辞墨媳妇在花宴上出了两次事,吓着了,不敢来。那两个孩子还小,不能离开母亲,也就没让他们来。” 大长公主噏了噏唇不好言语。当初,江意惜就是在桃花宴上被人推进湖里,自己派嬷嬷去训斥了她,还戳了好长时间的脊梁骨。 第四百一十一章 病故 申时末,斜阳西坠。 江意惜领着存存和音儿正在锦园里玩,孟辞墨等人陆续回府了。 存存牵着妹妹向他迎去,“爹爹,爹爹……” 孟辞墨抱起扑过来的音儿,一手牵着存存。 他对江意惜说道,“孟绣一剑成名。” 这个比喻把江意惜逗笑了。 “看来,绣妹妹表现很好。” “我觉得她应该拿第一,可惜只拿了第四。” 孟辞墨不喜欢参加花宴,偶尔去了,也不会去看才艺展示。因为今天有孟绣和黄馨表演,他便去看了。 前三名都是男子,一个弹琴,两个做诗,孟辞墨觉得都不如孟绣的剑舞惊艳。 江意惜觉得,孟绣能拿下女子第一,已经达到目的。 孟绣可谓“一剑成名”,桃花宴后许多人家来说亲,其中包括刘氏之前看好的长胜侯府六公子赵灵新。 赵灵新十九岁,是长胜侯的小儿子,赵秋月的胞弟。与江洵同在京武堂求学,前年中了武举人,进士落榜,如今任六品城门领。 之所以这么大年纪还没定亲,就是挑得厉害。挑来挑去,在桃花宴上被孟绣的英姿所折服。 赵夫人跟刘氏接触过几次。之前印象非常不好,后来发现刘氏不像传说中那样泼皮不讲理,相反很有智慧,把成国公管得死死的,成国公府所有人跟她关系都很好。特别是同继媳江氏的关系,许多亲婆媳都没有那么好。 孟绣除了个子有些高,其它样样不错。 见儿这么大岁数终于看中一个姑娘,赵夫人点头答应。 赵侯爷不答应,说儿子“挑来挑去挑了个漏油灯盏”。 从政治联姻来说,成国公府权势滔天,刘总兵是平王绝对心腹,儿子娶了孟绣对长胜侯府益处多多。 可刘氏的名声实在太臭,赵侯爷亲眼见识过她的彪悍好妒。那次刘氏去教坊司“捉奸”,赵侯爷就在现场。 他怕女肖母,儿子娶回一个泼妇。 赵灵新又把四姐赵秋月请回娘家当说客。赵秋月跟江意惜玩得好,同孟绣见面次数比较多。 赵秋月对孟绣的评价是,跟刘氏的性格截然相反,斯文,害羞,举止有度。 赵灵新、赵夫人、赵秋月一起说服赵侯爷,赵侯爷才松口。 孟绣与赵灵新终于定了亲。因为赵灵新年纪偏大,定于明年十月成亲。 江意惜见过赵灵新一次,个子很高,气宇轩昂,特别爱笑。江洵也说赵灵新很好,虽然有些勋贵子弟的毛病,但性格温和,人品不错。 这门亲事刘氏中意极了,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磕了头,给江意惜送了礼,对成国公也有了些许笑脸。 一直看刘氏冷脸的成国公突然见刘氏冲他笑,还有些不习惯。暗道,刘氏是不是想通过这件事跟自己和好 看久了,也不觉得刘氏特别丑。这样体力好的妇人,应该跟那些柔弱女子不一样…… 定下亲事的那天晚饭后,他没有去外院,直接跟刘氏回了正院。 刘氏以为成国公回屋拿什么东西,也没管他,直接进了侧屋。 成国公在厅屋喝了一盅茶,见刘氏没出来,心下暗乐。那样大咧咧的女人,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放下茶盅,提脚走进卧房。 刘氏已经换上中衣中裤,坐在美人榻上翻看帐本,盘算着给闺女置嫁妆。 成国公突然闯进来,吓得她勐地一抬头,眼睛也鼓了起来,大声喝道,“你进来做甚” 成国公有些蒙,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他皱眉说道,“这里也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来” 刘氏合上帐本,冷冷说道,“孟家对我的好,我领了。咱们如何相处,我嫁进孟家第一天,老爷就同我说好了,有字据为证。” 成国公羞得满脸通红,冷哼一起匆匆离开。 刘嬷嬷早就觉察到成国公对刘氏的态度转变,乐得他们合好。见夫人这样,叹着气劝道,“夫人,国公爷已经回心转意,你就给他搭个梯子,从此好好过日子,哪点不好” 刘氏道,“我和绣儿的好日子,是公爹和辞墨夫妇给的,而不是他孟道明。我为何要给他搭梯子我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夜色茫茫,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春雨细如丝,没有一点声响。 一匹快马狂奔至宜昌大长公主府东角门前,敲开门,那人又直接去了内院正堂。 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正准备歇息,听说鲁封求见。 鲁封是保护付氏的护卫,这么晚回来,又是这个时间…… 大长公主和老驸马对视一眼,说道,“让他进来。” 鲁封进来磕了一个头,悲伤说道,“禀殿下,禀驸马爷,大夫人她,她于五日前病故了。” 付氏一死他就回来报信,路上耽搁五天。拉棺木的车没有那么快,大概需要十几天。 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就是让付氏在这个时间“病故”。既除去了误家误国的祸害,又能确保明年孙子参加秋试。 若是付氏九月后死,孝期不满一年郑璟不能下场。 大长公主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沉痛地说,“唉,没想到她病的这么重。本宫原以为她养个一两年就能回府,早知如此,不该让她离京。她是个好媳妇,生前孝顺公婆,教导儿子,丧事一定要办得体面……” 宜昌大长公主府一片缟素,大长公主也病倒了。 听说何氏的死讯,成国公府几个女卷都唏嘘不已。 老太太说道,“我们和郑家是世交,郑吉是老公爷的徒弟,又对辞墨多有照拂,对存存和音儿喜爱有加。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辞墨媳妇,你们去吊唁,辞墨媳妇再煲些补汤给大长公主带去。” 江意惜猜到大长公主和郑老驸马不会留何氏,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先还暗爽,没想到老太太给她布置了两项任务。她正在想不去的借口,老国公说话了。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去吧,辞墨媳妇回去煲药膳,大长公主一直喜欢那一口儿。” 老爷子帮江意惜推拒吊唁,却觉得这个时候她对大长公主应该有所表示。 第四百一十二章 秘药 江意惜不好明着忤逆老爷子,在别人看来,郑吉的确对存存和音儿不同寻常,她只得答应。 不过,江意惜没有亲手煲汤,而是让水珠代劳,没有加任何好料。 不是江意惜非得与那个老太太一般见识,实在是不喜她的强势,霸道,自私。当初逼得扈氏去投河,儿子一走二十年。现在想认所谓“孙女”了,怎么可能。 药膳煲好,已是午后。 梅香抱着瓷罐去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的人都知道大长公主喜欢孟大奶奶煲的汤,一个婆子亲自带梅香去了正堂。 大长公主根本没病,只是不耐见来吊唁的人,躺在床上躲清静。 装病还有一个原因,她知道江意惜不会给何氏吊唁,希望自己生病江意惜能够带着孩子来看望她。 她觉得,她处置了何氏,江意惜应该看出她的诚意。若是聪明人,就应该私下跟她相认。当了她的孙女,好处多多。 她一直觉得江意惜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嫁给孟辞墨,得孟老太师看重。当初在江家过得艰难时,还极力同谢氏攀关系。 听说江意惜只让一个下人来送补汤,大长公主极是失望。 那个孩子聪明是聪明,还是不够大气。 汤还是热的,夏嬷嬷舀了几勺汤在一个白底红花的粉瓷小碗里,再呈给大长公主。 夏嬷嬷微微吸了下鼻子,觉得这次的汤跟南风阁卖的药膳一样,虽然鲜美,却没有那股特殊的香味。算算时间,孟大奶奶至少有一年时间没有给大长公主亲手煲汤了。 或许,孟大奶奶在知道自己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女后,就不想再孝敬了吧。 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只有夏嬷嬷知道江意惜的真正身世。 大长公主喝了两口,品一品,觉得没有江意惜亲手煲汤的那股特殊美味。 她顿觉索然无味,把小碗递给夏嬷嬷,闭上眼睛斜靠在软枕上。 夏嬷嬷看出主子心情不佳,悄然退出屋。 刚走到门口,又听到大长公主的声音,“惜丫头有心了,赏她一个玉如意,再把本宫赏那两个孩子的礼物交给她。” 夏嬷嬷躬了躬身,“是。” 之前,大长公主给江意惜和两个孩子各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等他们来了赏他们。 这是大长公主不高兴了,把给江意惜准备的大马国上供的四颗大珍珠换成了玉如意。 夏嬷嬷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玉如意一本书一个锦盒,悄声对还候在厅堂里的梅香笑道,“孟大奶奶有心了,大长公主赏孟大奶奶一个玉如意,存哥儿一本王建之字贴,音姐儿一串红珊瑚手串。” 她又给了梅香一个装了两颗银锭子的荷包。 梅香道了谢,接过礼物。 这时,郑老驸马过来,听说江意惜遣人送来补汤,又赏了存存和音儿各一样礼物。他特别想赏江意惜,却不能赏。 老驸马来到卧房,见大长公主倚在枕上,碗里的汤几乎没喝。 问道,“怎么,不想喝” 大长公主冷哼道,“不是惜丫头亲手煲的,她是故意的。” 老驸马劝道,“惜丫头有心结,这是人之常情。想让那个孙女认咱们,就不要轻举妄动,等儿子回来慢慢谋划。只要心诚,会把她感化过来的。” 大长公主伤感道,“本宫老了,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炎热。皇上的身体更加不好,请求立太子的折子越来越多。 拥立平王为太子的大臣最多,半数以上。而皇上倚重的几位大臣,也大多属意平王。 其次是六皇子李?,占三成。再次是英王,连一成都不到。 英王已经被彻底打压下去。 皇上不喜平王,却不得不承认平王是最好的储君人选。有能力,得绝大多数朝臣拥戴。 他中意六皇子,也知道六皇子还没成长起来,不能服众。又怕自己死了,平王真的会领兵造反。 他知道李柖的那些话不可信,却挥之不去,不愿意那个逼宫造反的人继承大统。他想等到明年中秋夜是否会出现五星连珠,若出现了,李绍的话就不得不信,必须想办法把平王和英王两个逆子弄死。 若没出现,就立平王为储君。 愚和大师已经出关,皇上再一次派人请愚和大师进宫一叙。他想听一听大师的意见,再请大师给自己看看病。 这是皇上第三次请愚和大师,前两次大师都推了。 六月十二,愚和大师终于来了皇宫。 两人在御书房秘谈两个时辰。 皇上大概说了李绍的话,问道,“大师会观天象,你觉得明年中秋夜会出现五星连珠吗” 愚和大师闭目掐指,半刻钟后才睁开眼睛说道,“老纳夜观天象,没发现近两年会出现五星连珠,也没算到。不过,时日还长,是否会出现异象,还要临近才知。” 愚和大师给皇上留了五丸秘药,“这种秘药是虎狼之药,不宜多吃。皇上得的是心病,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让自己病好,首先要放开心结……” 皇上吃了那五丸秘药,病情果真得到缓解。 十五,戒九和戒十又来给江意惜送茶叶。戒九还悄悄跟江意惜说,十九那天愚和大师要见她和花花,有要事。 江意惜心中一动。大师见过皇上后有要事见自己和花花,应该与皇上有关。 次日,李珍宝去报国寺求见愚和大师。她还邀请了江意惜,江意惜借口有事没去。 李珍宝为报国寺捐了一千两银子,娇言软语把愚和大师逗得不时大笑,为皇上、太后娘娘和雍王求了十副补药。 回去后,又拿了两副补药出来,分别给宜昌大长公主府和郑府送去。 十九早饭后,江意惜带着花花和一个装眼泪水的小铜筒,丫头拎着四盒素点,去了报国寺。 愚和大师没有如之前一样先吃点心,而是把花花抱在怀里逗一番,看它的眼神充满慈悲和怜惜。 那个眼神让江意惜心里一沉,老和尚有求于花花,不止要眼泪水那么简单。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大凶 江意惜两手空空走出禅房,没有花花的影子。 她神色凝重悲伤,眼圈微红,耳边还环绕着愚和大师的话语。 “……若有幸得以避开大凶,老纳将损失二十年阳寿,小东西换个皮囊依旧存活于世间。若避不开,老纳魂飞魄散,小东西重返九霄云外,江施主身体遭受重创,天降大荒,百万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正午阳光灼热,江意惜感受不到一点暖意,身体似被寒风裹挟。 守在门外的戒十双手合什道,“江施主慢走。” 江意惜停下望望他,脸上的长疤还在,眼里盛满慈悲,已没有了之前的一丁点凶悍。 这样残暴的人都能被愚和大师感化,应该不致于出现最坏的结果吧 江意惜合什还礼。 来到禅院外,水草和几个护卫从亭子里迎上前来。 “大奶奶,花花呢,又野去山里了” 江意惜道,“大师说花花同佛门有缘,会跟大师闭关修行一段时日。” 她脚步匆匆,走向报国寺大门。 水草又道,“大奶奶,你早上不是说要拜佛祖菩萨,还要吃斋饭吗” 江意惜从来没觉得水草如此聒噪,她皱眉没搭理小丫头,走出寺庙大门。 水草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言语。 上了马车,江意惜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如之前分析的一样,李绍重活一世是想报复曾经欺辱过他的兄弟。只是能力有现,又坏事做绝,先把自己玩死了。 他没有白重生,有些话建荣帝听进去了,对平王和英王充满了怀疑和不满…… 愚和大师一直在为改变那个天体异象而努力。既想避开大凶,又能让皇权平稳过渡。 让花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愚和大师尽全力把李珍宝救活,这一世花花追逐李珍宝来到这个世界,进了江意惜的肚子。 前一世它也追随而来,却被李珍宝一巴掌打了出去。李珍宝永远不知道,她打出去的不止是一道光,还有百万人的命…… 江意惜从手腕上取下那串佛珠,默默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回到浮生居已是未时末。 吴嬷嬷听说主子还没吃饭,赶紧同水珠一起去厨房忙碌。 存存和音儿听说花花又进山玩了,都撅起了小嘴。 一个说,“就知道玩,心都玩野了。” 一个哼哼叽叽,“花花不乖,想它……” 两刻钟后,一碗冷面,一碟白切鸡,一碟酸木耳端上桌。 江意惜吃完,匆匆去外书房找老国公。 她不能把所有话都告诉他。只是提醒他和孟辞墨,做好准备,若明年那天真的出现五星联珠,如何确保皇权平稳过渡到平王手里。 老国公听了江意惜的话,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愚和大师有这种顾虑,李绍的话或许真是预警。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着相了。英王是真的有弑父之心,平王要夺的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逆贼英王的天下。直接封平王为太子,哪里需要起兵造反……” 老国公还是庆幸自家保对了人。愚和大师跟江氏说了那些话,就说明平王会是下一任君主。 没有花花的日子,不说浮生居里的人,就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安哥儿、益哥儿都不习惯。 半个月后的一天,江意惜明显感觉胃里的光珠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眼泪水足足装了半个小铜筒。 不知老和尚在如何折腾它,花花哭得厉害。 江意惜扶着胃,又心疼又无奈。 小东西本来不想留下帮助老和尚。但老和尚说,若它不帮忙,将有无数人在灾荒中饿死,邻国会趁机入侵,又会有无数人战死,孟辞墨和江洵说不定也会上战场,它才含泪答应。 之后每旬哭一次,好在眼泪水逐渐减少,江意惜的心肝才没有那么痛。 转眼进入八月,天气转凉,丹桂飘香。 李珍宝和郑玉的婚期临近,雍王府和郑府一片忙碌。 李珍宝向孟老国公讨要一株牡丹王做贺礼。牡丹王种在锦园,每次开花足有上百朵,是老爷子最喜欢的花之一。许多人出高价买,他都没同意。 老爷子心疼的眉毛都皱紧了,想到孙媳妇同李珍宝的情谊,还是咬牙答应了。 为了保证牡丹存活,江意惜亲自带人把它挖出来。 挖的时候老爷子没去锦园,挖牡丹王就如挖他的心肝。 下人小心翼翼把牡丹王拉去郑府心悦轩。 心悦轩是郑玉和李珍宝住的院子,名字当然是不受礼教束缚又直白的李珍宝取的。意思是,她和郑玉彼此心悦。 江意惜也跟着一起去,小心翼翼把花种在上房廊外,浇上她带来的“营养水”。 东厢廊外种了一大片三角花,藤蔓爬上廊柱蹿上房顶。虽然花期已过,依然想象得出春夏之季,这片花开将是何等绚丽。 李珍宝对三角花有一种执着的爱。 心悦轩已经收拾出来,院子里没有秋天的萧索,几十盆菊花怒放着。屋里更是金宝满堂,富贵至极。 卧室的窗户居然是两扇玻璃窗。这是今年夏天从丝绸之路运回来的玻璃,也是晋和朝第一次出现玻璃。只有皇上、太后、曲德妃、宜昌大长公主几人换了几扇玻璃窗,雍王把该自己享受的玻璃送给了闺女。 宜昌大长公主的玻璃当然是郑吉孝敬的,他还送了江意惜两块玻璃一面镜子。江意惜留下镜子,把玻璃孝敬了老太太。老太太极是稀罕,却也知道此时不好装玻璃,等以后有臣子家装了她再装。 种好花,郑婷婷把江意惜请去她院子里吃晌饭。 郑婷婷悄声道,“伯祖母听说你今天要来我家种花,还闹着要来看你,被伯祖父劝住了。” 江意惜冷哼道,“那个老太太从来都只顾自己高兴,不想别人感受。” 郑婷婷呵呵笑几声,又道,“伯祖父怕她在我哥的婚礼上硬拉着你说话,一直在劝她。” 江意惜说道,“她想拉也拉不到。我是珍宝的义姐,当然是去雍王府喝喜酒。”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最美丽的新娘 郑婷婷就是在探江意惜的话。大长公主随性惯了,怕她当众强拉江意惜说话,增加江意惜的反感。 听说江意惜不去,松了一口气。 江意惜问道,“郑璟现在怎样” 江意惜没跟郑璟近距离接触过,也谈不上有感情,但那个拽拽的面孔会不经意间跃入她的脑海。 无论是郑婷婷还是孟辞墨,亦或接触不多的江洵,对郑璟的评价都挺不错。聪明,开朗,骄傲,讲义气,自律…… 从小没得到多少父爱,大长公主无度溺爱,何氏狭隘自私,那孩子居然没有长歪。 郑婷婷叹道,“还难过着呢。他不愿意见伯祖母和伯祖父,只偶尔跟我说说话。” 郑璟听郑吉说了何氏犯的错后,深知这些错误为大家族所不容。当时就跪下跟郑吉求情,留下何氏的命。 郑吉答应了。 得知何氏的死讯后,郑璟气郑吉言而无信,跑去质问郑老驸马。 郑老驸马说,“郑吉的悲剧,缘于对两个女人狠不下心。一个是扈氏,明知抗争不过母亲依然不放手。一个是何氏,觉得对不起她而纵她。但凡有一个他狠下心来,事情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何氏是我做掉的。于家于国,她都不能活着。这样死去对她来说是好事,至少体面。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不是郑吉求情,我会把她赶出家门,再弄死她……” 郑璟无言以对。 八月初八一早,天空湛蓝,朝阳明媚。 江意惜带着黄馨、孟绣去了雍王府。 成国公府其他主子微后会去郑府。孟照存还有一项光荣的任务,就是“滚床”。 聚灵院里挂红着绿,喜气洋洋。 看到江意惜几人,崔文君笑着迎上前来。 几人寒喧着进入上房。厅屋和侧屋里,十几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聚在一起说笑着,包括赵秋月和薛青柳。 江意惜笑道,“怎么不进去陪新娘子” 赵秋月和薛青柳使了个眼色,不好细说的样子。 江意惜脚步顿住,听见里面李珍宝的声音,“江二姐姐来了” 江意惜走了进去。 卧房里一片红。李珍宝披散着长发,穿着红衣红裤盘腿坐在床上,床边官椅上坐着雍王。 父女两人眼泪巴巴,蒜头鼻子都是红的,一看就刚刚哭过。 江意惜给雍王屈膝行了礼。 崔文君又提醒道,“公爹,刚刚世子爷遣人来说,庆王等五位王爷郡王爷,还有一些朝中大臣已经来了,请您去前院。” 李珍宝拉着雍王的袖子说,“父王,你去待客吧。后天女儿回娘家,陪你说一天话。” 雍王站起身,还是舍不得走。看着李珍宝说道,“感觉宝儿才回府,没住几天就要嫁人了。别的父亲养女十几载,可我只养了短短一年多,还没养够呢……” 他吸吸鼻子,翻着眼皮看房顶,哽咽着说不下去。 李珍宝的泪水又被说了出来。她搂着雍王的胳膊说道,“女儿不孝,让父王操了这么多年的心。我虽嫁了人,还是你闺女,会经常回府看你的……” 雍王道,“媳妇经常回娘家,婆家人会不高兴。你嫁过去了,不能像在父王跟前这么任性……” 江意惜和崔文君劝了几句,雍王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雍王一走,卧房里就拥进来一大批看新娘子的人。 李珍宝向窗边望去。挡住这个方向的几人都看出来,李珍宝是想看走出去的雍王。 她们走去旁边。 小窗半开,金色阳光撒满庭院。雍王在金光中慢慢走着,背都有些驼了,感觉一下老了好多岁。 李珍宝用帕子擦了一下眼睛。若他知道自己要去西庆府,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 两世父亲都为她操碎了心。 这一世父亲还算好的,至少看到女儿活过十八岁,还嫁人了。 前一世父亲说的最多的是,爸爸不求你有出息,不求你孝顺,只要像正常的女人,过正常的生活。该上学时上学,该上班时上班,该嫁人生子时嫁人生子,我就满足了。 江意惜的声音把她从往事中拉回,“新娘子,把眼泪哭肿就不美了。” 李珍宝眨巴眨巴眼睛,强把泪意压下。 不多时,全福夫人来给李珍宝梳头开脸,之后是喜娘给她化妆穿喜服。 这个时代的新娘妆李珍宝不喜欢,她想当最美丽的新娘子。前几天,她天天让人把喜娘请来聚灵院,教喜娘如何化妆。 当然不能太叛经离道,还是结合了这个时代的审美,依旧是红红的腮,比樱桃大一点的唇,却揉进了李珍宝对美的理解。 妆一化出来,犹如阳光照进屋里,传出一声声惊叹。 “太美了。” “好漂亮。” …… 特别是像孟绣这些即将做新娘子的人,都在想一定要请这个喜娘帮自己化妆。 这位新娘子真是最美丽的新娘。 开席了,除了江意惜,所有人都去吃喜宴。 李珍宝才歪歪脖子扭扭腰,都嘴说道,“嫁人原来这么累,还这么不舍。” 江意惜笑道,“你就惜福吧。你不舍,那是你爹对你太好了。我嫁人的时候,恨不得快些走。” 若父母在世,自己也会这么不舍吧 宴席后,一群女卷又拥进来看新娘子,叽叽喳喳说着李珍宝的各种好。 申时初,雍王及前院一些观礼的人都来到聚灵院。 聚灵院里更加热闹,除了忧伤的雍王所有人都喜行于色。 许多人都暗暗鄙视雍王,哪里是爷们,比娘们还不如。若是换个人,肯定要冷嘲热讽他一番…… 随着前院一阵爆竹齐鸣,丝竹鼓乐声渐渐靠近,雍王的蒜头鼻子更红了。 喜娘喊着,“新郎官来接亲了。” 她把红盖头往新娘头上盖着,嘴里大声唱着吉祥话,“一盖,举桉又齐眉。二盖,比翼共双飞。三盖,永结同心佩。” 盖完盖头,又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放进李珍宝手里。 丝竹声进入聚灵院,外面的嘈杂声更大。随着一阵哄笑声,郑玉在孟辞墨和王副统领的陪伴下来到新房。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大郡主 郑玉穿着喜服戴着大红花,笑的像个傻小子。 他来到新娘子面前,笑道,“珍宝,我来接你了。” 顶着红盖头的脑袋微微垂下。 小珍宝也会害羞 不仅郑玉,一旁的江意惜和孟辞墨、李凯都挺纳闷。 喜娘把李珍宝扶起来,同郑玉一起来到厅房,双双跪在雍王面前。 雍王哽咽道,“女婿,宝儿是本王的心头肉,你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郑玉磕了头说道,“请岳父放心,小婿会一心一意爱珍宝,尽一切所能让她幸福快乐。” 雍王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你要说话算数。” 郑玉坚定地说道,“小婿说到做到,在场的都是证人。” 李珍宝泫然欲滴道,“父王……” 雍王看不到闺女的脸,也知道她哭了。哄道,“宝儿不哭,嫁人是喜事,要孝敬公婆,谁让你受了委屈,就回家跟爹说……” 他说不下去了,哭出了声。 李凯赶紧过来说道,“妹妹,大哥背你上花轿。” 李珍宝给雍王磕了一个头,起身爬在了李凯身上。 花轿和丝竹声渐渐远去,闺女再回来就是回娘家了。雍王越哭越伤心,比所有嫁闺女的母亲还哭得厉害。 几位观礼的王爷又好气又好笑,七嘴八舌劝着他。 一位上岁数的老王爷问道,“听说皇上对小珍宝还有封赏” 所有人都心里滴咕,再封也不会封公主吧若封了公主要建公主府,郑玉是驸马,不会再掌兵了。 雍王爷听了,心里又好过了些。珍宝儿有了那个特殊封号,哪怕自己不在了,只要她不忤逆君王,没有人敢欺负她。 郑少保府心悦轩里,一浪又一浪笑声传出。 在喜娘的指导下,新郎官和新娘子刚完成合髻、喝合卺酒等仪式,就有外院婆子跑进来禀报。 “大爷,大奶奶,皇上圣旨和太后懿旨来了,老太爷请你们去接旨。” 众人知道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封赏来了,又是一阵恭贺。 郑玉和李珍宝去了外院,仪门前已摆上香桉,郑老少保和郑松等人都等在这里。 郑玉和李珍宝等人跪下接旨。 皇上封李珍宝为大郡主,郑玉为承恩侯。太后娘娘对李珍宝一通大肆夸赞,又赏赐了她不少好东西。 “大郡主”的称号之前没有,是皇上应太后娘娘请求专为李珍宝而设。享受公主同等待遇,又没有公主的某些限制。 封郑玉为“侯”,比“驸马都尉”的爵位还高。 郑家风头可谓一时无二,在场的人齐声道贺。 郑老少保激动万分,向皇宫方向拱手说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李珍宝知道自己会被封“大郡主”,没想到还给了郑玉一个爵位,心里自是感激。 把内侍送走,郑玉把李珍宝送回心悦轩,才去前院陪宾客喝酒。 客人们都去吃喜宴,存存和音儿就是不去。 存存说,“不去不去,要跟干娘一起吃。” 只要珍宝姨姨一嫁人,他们就要改口叫“干娘”。 音儿又道,“还要跟干娘一起睡觉觉。” 她的话逗得众人一阵乐。 赵秋月玩笑道,“若那样,郑将军还不得把你们打出去啊。” 孟二奶奶和孟三奶奶忍住笑,好说歹说才把两个孩子哄出去。 戌时末,孟辞墨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浮生居。 一整天没看到娘亲了,两个孩子从乳娘的怀里滑下来,跑去抱住娘亲。 音儿糯糯道,“新娘子漂亮。” 存存对漂亮不感兴趣,从怀里取得一个红包交给江意惜,“娘亲,儿子挣的,孝敬娘亲。” 这是他滚床得的大红包。 乳娘笑道,“奴婢说帮哥儿收着,哥儿不愿意,一定要自己揣着,还要亲手交给大奶奶。” 江意惜笑着亲了她一口,“真是好儿子。” 母子三人亲热一阵,下人把存存和音儿抱去歇息。 江意惜跟孟辞墨说道,“洵儿的聘礼准备了一万两银子,我想再拿八千两私房银子,给他装够一万八千两。” 分家时江洵分得了一万两银子,老太太帮二房保管的财物只给了江洵一半,也就是二千五百两银子和部分摆件。江洵置产和装修院子花了一些钱,几乎倾囊而出也只拿得出一万两银子置聘礼。 据江意惜所知,郑家和大长公主府给郑婷婷置的嫁妆就有三万两银子。 这么一比较,江洵的聘礼差得有些多。 江家本来势低,江意惜想让江洵的聘礼稍微好看一些。 孟辞墨笑道,“你的私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万八千两不如两万两,我这个姐夫再贴两千两。” 江意惜笑得甜蜜,“我如今的私房可不少,我直接拿一万两。” 除了田地产出,每年食上要挣几千两银子,南风阁生意很好,李珍宝后开的几个作坊她都有一成股份。 她现在每年收入有近万两银子。 之前她就想拿一万两银子出来,又不愿意让人说她太过顾娘家,才减至八千两。 孟辞墨笑道,“小舅子娶媳妇,当姐夫的也应该出力,那两千两我出了。” 次日傍晚,孟辞墨下衙把江洵叫去成国公府,说姐姐找他有事。 饭后,孟辞墨带着孩子去出去消食,江意惜把一万两银子交给江洵。 江洵脸通红,摇头拒绝道,“哪里有聘礼让姐姐和姐夫帮着出的理儿。郑家和婷婷都知道我穷,不会在意聘礼少。” 江意惜嗔怪道,“父母不在,姐姐是你最亲的人,出点钱怎么不行郑家和婷婷不在意,但别人会说闲话。婷婷是个好姑娘,无论哪方面都不要让她受委屈……” 做了半天工作,江洵才收下。还说,“算我借姐的,等我有钱了再还。” 江意惜摇头道,“见外了,是姐和姐夫送你的,无需还。” 心道,是姐上辈子欠你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如何置聘礼,江洵才告辞。 八月初十李珍宝回娘家。 因为江意惜是她的义姐,李珍宝生母又不在,雍王爷专门让人给江意惜送信,请她初十去雍王府。 第四百一十六章 还想嫁回去 十月底,孟家庄王管事匆匆回京禀报老国公,大姑奶奶居然瞒过下人悄悄出庄子后门与黄程见面。 离庄子不到一里的小河里停了一条带篷的小船,两人见面的地方就是小船里。 正好王管事媳妇从镇上买东西回来,远远看见那个女人像大姑奶奶,男人像前大姑爷黄程。 王大娘跑回庄子去见孟月,丫头说大姑奶奶身子不好在歇息。王大娘强行闯进卧房,才发现床上根本没人,被子里是枕头。 老国公气的一拍桌子,“见过几次” 王管事的腰躬得更低,“老奴该死,老奴不知。” 这是孟月的丑事,老国公气得要吐血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只悄悄跟下衙回来的孟辞墨说了。 孟辞墨也气得够呛,次日亲自去孟家庄,审问了服侍的下人。孟月身边的几个下人没有不妥,是庄子里一个做饭婆子被收买,给孟月送了信。 孟辞墨让人打了婆子五十板子。活过来卖了,死了拉倒。 算上这次,孟月和黄程共见面三次。 孟月说两人只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孟辞墨不信。就黄程的德性,好不容易见着孟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孟辞墨沉脸道,“祖父让你回府居住。” 孟月木然的眸子立即变得坚毅,摇头道,“我不回。我的名声不好,回去招人笑话。” 孟辞墨看看孟月,虽已年近三十,依旧美貌如初,娇艳动人,也依旧不让人省心。 他说道,“大姐想想,你自己都认为自己名声不好,黄程怎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你” 孟月脸红了,垂下眼皮说道,“他说,他一直是心悦我的。之前那样对我,是他娘不喜我。他娘已经死了一年多,让我再等他一年半,他满了孝期,我的那件事也渐渐平息,他再重新把我娶回家。” “湖涂!”孟辞墨怒道,“若黄程真的心悦你,怎么会由着晋宁郡主把你往死里整他不仅不帮忙,还不停地纳妾,庶子庶女生了一大群。他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是心悦你,而是黄家之前是英王一党,已经被圣上厌弃,我们孟家得圣上看重……” 黄家最最看重的是,曲德妃得皇上宠爱,平王最有希望成为储君。 这话不能明明白白说给孟月听。 孟月眼泪涌了上来。她何偿不知道黄程对她的感情也就那样,但她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回黄家。 自己有强硬的娘家,宫里宠妃是嫡嫡亲的姨母,晋宁又死了。黄程还承诺,那几个狐狸精她看不顺眼就打发去庄子…… 她回去,谁也不敢招惹她。 黄程有才情,黄家有底蕴,再有娘家的帮助,将来黄程官至侍郎都有可能。 祖父和弟弟给她找的人家,不是没有根基的寒士,就是粗鄙的武夫。相较这样的人,她宁可选择才貌双全又家势好的黄程。 孟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弟弟,你真为了姐好,就遂和姐的意吧。这世上,又有几个像你这样一心一意对妻子的男人呢看看咱们爹,你们管得那样紧,还不是要出去偷……” “腥”字没好意思说出来。 孟辞墨怒其不争,已经不想跟孟月讲道理,讲也讲不通。他摇头道,“我和祖父好不容易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就不会再把你丢进去,你绝了那个想法。” 他吩咐丫头收拾东西,强行把哭泣着的孟月架上马车。 老实人干大事。孟辞墨怕孟月闹出更不堪的事,只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傍晚回到成国公府,孟月的轿子直接去内院,孟辞墨去外书房跟老国公说了这事。 老国公气道,“我就是把她打死,也不会再让她去黄家。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怎么教都教不好。” 孟月的事还有老太太和江意惜知道。 老太太也气孟月不争气,觉得她比大儿子还不省心。 老太太以孟月身体不好为由,禁足一年。 家里其他人虽然知道的不具体,也猜出了个大概。这几年,特别是晋宁死后,黄家不停地跟孟家府示好,孟家都不搭理他们。 黄馨跟孟月谈了两刻多钟后,来到浮生居。 她没有说同母亲说了什么,只是抱着江意惜轻轻啜泣。 江意惜抚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你母亲的事长辈们会管,你不要想太多。你还小,开开心心过活就是了……” 黄馨哽咽着“嗯”了一声。 她不能说母亲不对,也不能说父亲不对。但她知道,她和母亲不能回再那个家。 半个月后,林嬷嬷偷偷来找江意惜。 她的眼睛都哭红了。 吴嬷嬷见她有话要说,带着丫头退了下去。 林嬷嬷跪下说道,“大奶奶,救救我家大姑奶奶吧。” 江意惜问,“大姐又做了什么事” 孟月天天被关在院子里,还能闯祸 林嬷嬷抖了抖嘴唇,悄声道,“大姑姑的月信推迟了半个月,又伴有呕吐,嗜睡,怕是怀孕了。” 孟月也吓着了。 若她怀孕被传出去,不说她完了,孝期致人怀孕的黄程也完了。 孟月知道,此事只有孟辞墨和江意惜能帮她。 江意惜也是惊了一跳。“你回去看好大姑奶奶,我会同大爷商量此事。” 她怕把老爷子气着,没敢跟他说。 晚饭后,同孟辞墨回到浮生居,才同孟辞墨说了这件事。 孟辞墨气恼不已,却也不能不管那个长姐。 说道,“总要确认她是否真的怀孕。你去给她把把脉。” 二人一起去了孟月的院子。 孟月被禁足,她不能出来,一般人也不能进去。但做为孟月的至亲,黄馨和孟辞墨夫妇还是能去看望她的。 院子里死一般沉静。 走进上房,林嬷嬷迎上来说道,“大姑奶奶一天没吃饭了。” 孟辞墨点点头,坐在厅屋圈椅上。 江意惜随林嬷嬷穿过侧屋进了卧房。 烛光如豆,屋里光线很暗,青色罗帐把床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嬷嬷对着罗帐说道,“大姑奶奶,大奶奶来看你了。大爷也来了,在厅屋里。” 第四百一十七章 打胎 罗帐里悄无声息,里面的人似睡着一般。 过了小半刻钟,江意惜对林嬷嬷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同大姐单独说说话。” 林嬷嬷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去了侧屋。 卧房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侧屋里的林嬷嬷也听不清。 一刻多钟后,江意惜去了厅屋。 “她怎么样”孟辞墨问道。 江意惜低声道,“大姐的确怀孕了。”顿了顿,又迟疑着说道,“她想隐姓埋名,住去远离京城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再不嫁人,守着孩子过。” 江意惜也生气。 都合离了还要失身于那个臭男人,还想把孩子生下来。 傻子都知道孟月是想拖延。 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等到黄程孝期满了,凭着孩子,黄程会更加怜惜她。那孩子身份见不得光,可以在外养着,也可以当哪位小妾的孩子,带回黄家养。 她真是没救了。 孟辞墨也猜到孟月的想法,脸色阴得吓人。垂目想了一下,说道,“我去跟她说。” 他向卧房走去。 侧屋里的林嬷嬷拦住他说道,“世子爷,这不合规矩。” 孟辞墨眸子一缩,林嬷嬷吓得赶紧让开。 他来到罗帐外,沉声说道,“你没有资格谈条件,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被迫打掉孩子,去昭明庵出家。一条是,主动打掉孩子,不许再出孟家门。” 紫红罗帐一下分开,露出孟月红肿的眼睛,眼泪扑簌簌流下。 她哀求道,“不要,不要打掉我孩子……” 见孟辞墨满脸寒霜,并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吓得一个寒颤。又抚摸着肚子说道,“辞墨,他也是你的外甥。你那么心疼馨儿,也该心疼心疼他的。求你了,让我偷偷生下他,若是儿子,姐也有盼头了。” 她知道,弟弟最是心疼她和馨儿 孟辞墨的两片薄唇里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行。” 孟月不可思议道“辞墨,你怎么能这样狠心娘早早去了,付氏想尽办法害我们,爹不管我们,我们姐弟千辛万苦才活到现在,姐能倚靠的只有你呀……” 孟辞墨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打断她的话说道,“若你不想选,我替你选。去昭明庵吧,从此清灯古佛,心如止水,是你最好的出路。” 孟月的心如掉进寒潭。之前她觉得,无论她遇到怎样的困难,闯了多大的祸事,都有这个无所不能的弟弟帮她脱困,帮她扫清一切障碍。而今天,弟弟居然逼她出家。 她美丽的大眼睛一下瞪圆了,尖声暇道,“辞墨,你是我弟弟,你怎么能逼我出家我不,不……” 孟辞墨又道,“那你是选择第二条路啰很好,过会子我让人来帮你。” 他不理孟月的哭闹,扭头走出卧房。 来到侧屋,他对林嬷嬷说道,“把大姑奶奶看好,这段时日不许任何人见她,包括黄馨。若她出了事,你们都得死。” 林嬷嬷已经听到世子爷和大姑奶奶的对话,心里赞成世子爷的处置。大姑奶奶被付氏养废了,居然还想保住孩子嫁入黄家。 当初她被打成那样,孟黄两家闹得势如水火,她真嫁进黄家,若孟家将来失势,她能有好日子过吗 林嬷嬷战战兢兢说道,“是,老奴会把大姑奶奶看好。” 孟辞墨来到厅屋,拉着江意惜向外走去。 路上,孟辞墨说了自己的意思。 这件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能派浮生居的两个心腹婆子去做。 吴嬷嬷的儿媳水灵有孕在身,江意惜不愿意让她插手这件事。便让梅香和水珠煮了碗堕胎药,去把孟月的胎打下来。 孟辞墨和江意惜坐在侧屋炕上等消息。江意惜给音儿做着小裙子,孟辞墨貌似看书,看了半天也没翻页。 江意惜理解他的心境。自己怎样待江洵,他就想怎样待孟月。只可惜孟月不争气,吃再多亏也不长记性。 亥时末,梅香和水珠看到那坨肉掉下来,才回浮生居复命。 梅香站在侧屋门口说,“禀世子爷,禀大奶奶,那件事办妥了。” 孟辞墨阴沉着脸没吱声,江意惜起身来到厅屋。 梅香低声说了她们如何把那碗药强灌给孟月喝下,又道,“大姑奶奶闹得厉害。” 江意惜对孟月也失去了耐心,说道,“闹够了,自然会消停。” 若孟辞墨不看在亡母的份上,早让孟月去当姑子了。 梅香退下,江意惜对孟辞墨道,“那件事解决了。明儿我去看看大姐,给她煲罐补气血的汤。” 她知道,孟辞墨再气孟月,也不会不管她。 孟辞墨看看江意惜,倒底没有了刚才的嘴硬,点点头。 之后孟月闹过两次自杀,半个月后才渐渐消停。 江意惜唱红脸,隔个三五天带罐补汤去看看孟月。孟辞墨唱黑脸,一次没去过,似真不管她了一般。 腊月初二,下了两天的大雪还未停息。 今天郑家要去江家安床,江意惜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江家。 他们最先去了如意堂,守在门口的婆子说老太太病了,还未起床。 江意惜知道,老太太定是看到江洵准备了两万两银子的聘礼,不高兴了。 她对江家已经仁至义尽,对得起江辰老爹了。 江意惜领着孩子转身去了二房。 老太太听说江意惜走了,根本没来卧房门外问候一下她这个老祖宗,气得胸口发闷,真的不好起来。 江洵今天轮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看到江意惜三母子,笑着迎上前去,一手抱音儿,一手牵存存。 “姐,你们可来了。” 又让丫头去请大夫人、三夫人、大奶奶过来。 江意惜屋里屋外参观了一圈。 除了上房空荡荡,其他屋子和院子都收拾好了。 非常好,到处透着喜气。 随着说笑声传来,大夫人、三夫人、大奶奶来了。 江意惜真诚地向她们道了谢。 江洵不懂,老太太不管,二房能拾掇成这样,多亏大房三房帮忙。 己时,郑婷婷一位族兄带着抬家具的人来了。 郑婷婷的家具几年前就开始做了,清一色紫檀木,镶金嵌玉,极是奢侈。 特别是妆镜台,镶的是大玻璃镜。 第四百一十八章 感知 江大夫人、三夫人、大奶奶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玻璃镜,极是稀罕,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晌午,江洵陪郑家族兄在前院喝酒,大夫人和三夫人都请江意惜去他们房头吃晌饭,江意惜去了三房。 三夫人悄悄告诉江意惜,老太太见江洵拿出两万两银子置嫁妆,非常生气。说他没有出息,把全部家当都用在了女人身上。 还有三夫人不敢说的,老太太把江意惜也骂了。说她胳膊肘子往外拐,宁可拿一万两银子送给有钱的郑家人,也不知道孝敬她这个长辈。 又大骂江伯爷和三老爷,说不应该分家,如今二房怕是比大房、三房和她加起来都富贵。 三夫人即使不说,江意惜也猜到了。 她不想因为那个老太婆坏心情。说道,“想不开的人,再如何都想不开。随她。” 还好郑家势大,郑婷婷也不是被拿捏的,老太太不敢随意欺负这个孙媳妇。 下晌,李珍宝来了。 江洵是她和郑玉共同的好朋友,是江意惜唯一的胞弟。但他们是新娘子的兄嫂,娶亲当天不可能来江府恭贺,就先把贺礼送来。 江意惜知道她今天要来,一直在二房等她。 李珍宝本来就是巨富,又怜惜郑婷婷嫁的江家穷,送了一架黄花梨苏绣双面绣屏风,及两盏玻璃宫灯。 江家人已经知道新娘子的妆镜是玻璃镜,现在二房又有了两盏玻璃宫灯,没有不羡慕的。 腊月初八,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 阴霾散去,艳阳高照。 孟辞墨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去了江府。 孟辞墨和江意惜要帮着招呼客人,存存也有一样光荣任务,就是滚床。 老国公、成国公夫妇及二夫人、黄馨、孟绣稍后也会去江府吃喜宴。 老国公之所以去江府,因为他是江家请的大媒。孟二夫人也有项重要任务,就是当江家这边的全福夫人。 成国公府其他主子去郑府。 一家人又分成了两拨。 这是老爷子第一次来江府,也是江家第一次迎来这么尊贵的客人。 江伯爷带着江家所有男人及男客来大门前迎接。 今天的贵客还有李凯和崔文君夫妇。 平安侯夫妇及儿子祁安白也来了,江意言病未痊愈没来。 江意惜远远看了祁安白一眼,她是前世今生第一次看到那个人。长得不错,就是举止轻浮,无论看美女美男眼神都让人讨厌。 江老太太没有再装病,精精神神出来招待客人。看到这么多贵人成了自家座上宾,乐得眼睛笑成一条缝。 黄昏时刻,江洵把新娘子接进门。陪江洵去接亲的是孟辞墨和雍王世子李凯,这个接亲组合羡煞了旁人。 看到一身红的存存滚完床,一对新人坐在床上喝合卺酒、吃生饺子,全福夫人撒着喜果,唱着吉祥话,站在人后的江意惜眼眶湿势起来。 这一世弟弟活下来了,有了出息,又娶了个好姑娘进门…… 她终于不用再操心这个弟弟了。 客人走后,新郎官回了洞房,孟辞墨被江伯爷和三老爷请去外书房议论朝堂之事。 今天江意惜一家歇在这里,她和江洵都不愿意二房今天太过冷清。 这也是江意惜嫁人后第一次住在娘家。 他们住的灼院很小,前后只有六间房,院子里栽了两颗海裳树。等到春天来临,满树花开,灼灼其华。 这个院子仍叫灼院,是江洵专门为姐姐回娘家准备的。 前东屋江意惜夫妇住,前西屋小兄妹共同住,后三间房是净房和下人房。 第一次住在外家,小兄妹极是兴奋,屋里屋外跑着。 戌时末才把小兄妹哄睡。 江意惜刚回东屋坐去床上,就觉得胸口一阵难受,脑海里出现两颗水汪汪的琉璃眼。 花花又哭了,感觉哭得很厉害。 江意惜心疼地扶着胸口。 这是花花留在报国寺,第三次这么哭。 老和尚闭关谁都不见,否则江意惜早就去看望小东西了。 孟辞墨回到灼院,见江意惜眼圈通红,一看就哭过。 “你怎么了” “我有种感知,花花哭得厉害。不知愚和大师怎样折腾它。”江意惜说道。 不说江意惜,孟辞墨也早把小东西看成了亲儿子。 他坐下把江意惜揽进怀里,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多日没见小东西,他也想得厉害。虽然江意惜没跟他明说,但他已经猜出大概,愚和大师的意思是明年皇家和朝堂有大变动。花花同愚和大师一起闭关修行,或许与此有关。 许久,他才在江意惜耳边轻声说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若平王有危险,会随时撤离京城。” 孟辞墨和郑玉绝对是平王一党。老国公和郑吉保平王,是在几个皇子争储的情况下希望平王当储君,也谋划着这件事。但若平王对皇上有威胁,他们更加忠心皇上。 皇上那么痛快让郑吉回京,就有他的考量。 平王和孟辞墨谋划的某些事,连老国公都瞒着。 江意惜回忆起愚和大师说的话。平王被逼出京,会不会是指没避开大凶若那样,愚和大师会死,花花会走,晋和朝将陷入灾难…… 江意惜又把腕上的念珠取下,又手合什念道,“阿弥陀佛……” 自从花花离开后,江意惜经常同老妇人一样念经。 次日,孟辞墨请了半天假,认完亲再去上衙。 早饭后,江家人都齐齐来到如意堂。 江意慧一家、江意柔一家、江意珊一家也早早来了。 郭捷很讨喜地来跟牵“存表弟”玩。 小少年白皙清秀,跟矮黑胖的郭子非相去甚,倒是跟江意慧有些许相像了。 同李娇相比,郭捷算是幸福的。 辰时末,江洵同郑婷婷来到如意堂。 这一对璧人往中间一站,感觉屋里都亮堂不少。 音儿喊了一句,“二舅、二舅娘来了。” 郑婷婷本来就羞得满脸通红,听到“二舅娘”的称呼,脸更红了。 存存笑起来,“嘿嘿,婷婷小姨变成二舅娘了。” 小两口给长辈们见了礼。 郑婷婷不仅给老太太做了身衣裳,还给江意惜做了一身。 第四百一十九章 告别 建荣二十二年正月初十六,雍王府一片凄惨。 皇上下了圣旨,封郑玉为西庆府副总兵,郑吉回京另任。 皇上的这个意思没有跟太后娘娘和雍王透露一点,等到他们知道,圣旨已经下达。 雍王跑进宫,扶着太后到太极殿向皇上哭求,也没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李珍宝陪郑玉接完圣旨,就来到宫里陪太后。 雍王没理李珍宝,瞪了她一眼,离开慈宁宫回雍王府。 太后已经有些不好,李珍宝没去追雍王,而是留下来陪太后。 李珍宝在慈宁宫呆了两天,轻言软言劝着太后,说了自己对西庆府天高地阔的向往,想在那里建一个颇具规模的边界集市,及郑玉的爱国情怀……并保证,每隔一两年会回京住一段时间。 太后哭道,“哀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谁知能活多久你一走,不知还能否见面。” 李珍宝悄声道,“告诉皇祖母一个秘密,我那次去见愚和大师,专门问了皇祖母的身体情况。愚和大师说,皇祖母是高寿之命。” 这个时代,活到六十岁就是长寿。高寿,至少得有七、八十几岁以上。 这的确是愚和大师说的,李珍宝没有马上说,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宽太后的心。 愚和大师的话太后娘娘绝对信服。想到自己有可能多活十几年,又高兴起来。 问道,“愚和大师真的这么说了” 李珍宝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孙女哪敢骗人。皇祖母记着,多吃愚和大师送的东西。若老和尚忘了,让江二姐姐去报国寺要……” 太后娘娘点点头,又问道,“宝儿问过皇上是否高寿吗” 李珍宝实话实说,“问了,老和尚不仅没说,还嗔怪我不知深浅。” 太后一噎。自己问这个话,也是不知深浅。皇上的寿命能是随便过问的吗只不过爱子心切,她还是不动脑子地问了。 太后情绪稳定了,李珍宝才回了雍王府。 雍王的眼睛又红又肿,不搭理李珍宝。 李珍宝就搂着雍王撒娇,肉麻的话成筐成篓地往外倒,把李凯都酸跑了。又保证她会时常回京,雍王无事也去西庆府住,她会给雍王准备专门的屋子,等等。 她在雍王府住了五天。 郑玉没来陪她,而是在郑府陪祖父和忧伤的谢氏。 这些郑婷婷也经常回娘家,陪伤心的母亲和即将远行的兄长。 大地复苏,天气渐暖。 正月二十六,阳光暖人。 郑副总兵及珍宝大郡主启程去西庆。 孟辞墨等男人去城外送行,江意惜带着一双子女及黄馨、孟绣去郑府送行。还带了二十几副调理妇科的中药。 哪怕有沉老神医的调理,又时常吃江意惜煲的药膳,李珍宝月信来的时间正常了,但量少的可惜。她想生孩子,还要继续调理。 告别的场面悲悲切切。 众人把李珍宝送至外院,看到她钻进马车,马车和骑马的郑玉出了正门,同从角门出来的车队汇合。 车队及一行人马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处。 谢氏和郑婷婷都哭出了声。 江洵劝郑婷婷道,“莫哭了,以后我也请求调去西庆。” 谢氏嗔怪道,“女婿说的什么话。我儿刚走,你又想把我闺女拐带走。” 江洵俊脸一红,嘿嘿干笑两声。不好说去,也不好说不去。 去西庆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他父亲的尸骨就埋在那片土地上。 郑统领嗔了谢氏一句,“妇人之见。男儿志在四方,儿子女婿有远大理想,是好事。难不成都像老何家子孙那样,靠一个女人养家女人没了,家也败了。” 谢氏不敢再言语。整个晋和朝,二十几岁的从二品武官不超过五人,自己儿子就是其中一个。 江意惜擦干眼泪收回目光,才看见音儿被远处的一个老者抱着。 老者满头华发,面容慈祥温和,正是郑老驸马。 郑老驸马眼里似有泪光,眼睛不眨地看着音儿。音儿两只小手扶在那张老脸上,嘴里说着什么。 江意惜记得自己刚才一手牵一个,不知音儿什么时候跑去了那里。 存存也看到妹妹被一个老头抱着。他拉了拉江意惜的袖子说道,“娘亲,那个人想拉我,被我躲开了。”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吼道,“他是拍花子,想把妹妹偷出去卖了。” 说着,就跑向郑老驸马那里,用小拳头打着他的大腿,“放下我妹妹,不许你卖她。放下,放下……” 一旁的郑老少保抱起他,哈哈笑道“混小子,拍花子不敢进我家门。他是郑太祖父的兄长,你要叫他郑太大祖父。” 存存不好意思起来。呵呵笑道,“是郑太大祖父啊,我才知道。你可以抱我妹妹,抱完就还给我。” 郑老驸马又慈爱地看向存存,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存存的小手。笑道,“这么紧张妹妹,一看就是个好哥哥。” 音儿马上夸道,“哥哥好,娘亲好,爹爹好,太祖祖好,郑祖祖好。” 边说还边掰着小胖指头,这几个人数完,手指头也掰完。 在她心里,郑吉居然排得这样靠前。 郑老少保笑道,“郑太祖父就不好吗” 他知道老哥哥有多么希望跟孙女和孙女的一双儿女相认,他想创造条件多让老哥哥跟存存和音儿相处。在场的人太多,许多话如哽在喉,不能直说。 音儿跟郑老少保不熟,没言语。 存存狗腿道,“郑太祖父好。” 郑老驸马看见远处的江意惜脸色不好,把音儿放下,抚摸着她的小揪揪说道,“去娘亲那里吧。” 存存也滑下地,牵着妹妹去了娘亲身边。 江意惜又劝解了谢氏几句,才带着孩子回家。 她没有嗔怪音儿跟不认识的郑老驸马亲近。 亲情就是那么奇妙,音儿到现在还念叨着“郑祖祖”。郑吉同郑老驸马长得很像,音儿又像他们,亲近感或许是发自内心吧。 一整天江意惜都怅然若失。 李珍宝在她心里就是亲妹妹,跟江洵的地位一样。 第四百二十章 时间能淡化一切 三月底,郑吉归京,被封兵部侍郎。 郑吉担任这个要职,不说宜昌大长公主府高兴,平王一党也高兴。 如今宜昌大长公主府更加门庭若市,有来巴结的,更多的是来说亲的。 郑吉正当壮年,身居高官,出身宗室,没有小妾,生活自律,得众多姑娘爱慕。 宜昌大长公主也希望儿子找个心仪的姑娘,奈何郑吉哪个姑娘都不愿意。 春光正好,锦园里姹紫嫣红。这个时季,开得最茂盛的当然是牡丹了。几十种名品牡丹争奇斗妍,不仅朵大艳丽,还馨香四溢。 特别是其中的首案红、福鼎白姬、黄金丝,再加上送给李珍宝的牡丹王,凌驾于所有牡丹之上。 孟老国公一直想让江意惜弄个牡丹宴。不把那几样极品展示给众人,无异于锦衣夜行。 江意惜非常不客气地拒绝了。因为几次在花宴上出事,她现在一听花宴就头痛。 江意惜不弄,老太太没有精力,刘氏不像举办花宴的主妇,孟二夫人又不够资格举办这种宴会,老爷子只得忍痛放弃。 老爷子又想到一个好主意,就是分批请人来锦园赏花,晌午还要去浮生居吃饭。 江意惜知道老孩子生她的气,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贤孙媳妇的姿态做的足足的,才让老国公找回些许薄面。 成国公府的锦园再次出尽风头。 四月初六上午,皇上微服来到成国公府锦园参观。陪同的人有平王、王首辅、崔次辅、郑吉,护卫里有孟辞墨和江洵。 老国公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传话,府内人员呆在院子里不许出来,只让浮生居里的梅香和水草出来奉茶。 皇上欣赏至午时初才走。 皇上甚喜福鼎白姬,家里只有两盆,老国公还是肉痛地把最好的一盆献上。 成国公府锦园的风头一时无二。 初十上午,郑吉带着郑老驸马和郑老少保兄弟来了成国公府,要求欣赏锦园中的牡丹。 老国公跟这三人关系都好,知道他们不完全是欣赏牡丹,还是带他们来了锦园。 这是郑吉回京后第三次来成国公府。 前两次都是他自己来锦园赏花,江意惜让孩子去陪他玩,还留了他和老国公在浮生居吃饭。 虽然没有亲自陪郑吉,但在他的视线中晃了晃。 怨了这么多年,她不愿意再继续怨。没有太过亲近,是基于对扈氏遗言的尊重,以及对江辰爹爹的爱。 郑吉知道闺女放下了对自己的怨,已是欣喜不已,不再有过多强求。他相信,时间能淡化一切,也能改变一切…… 今天江意惜没有出面,孟辞墨带着两个孩子去锦园陪客。 或许郑家没有女孩儿,也或许音儿长得更像郑家人,郑老驸马和郑吉都跟音儿更亲近。他们会抢先抱音儿,没抱到音儿的再去牵存存。 邻居孟照安和孟照益也跑来玩,郑老少保又热情地招呼着这哥俩。 不多时,孟家男人都来了锦园。 江意惜又让人多准备酒菜,今天晌午浮生居满请。 赏完花开始吃饭,存存和音儿才没被郑家父子继续霸着。 饭后,郑家几人还不想走,孟三奶奶的丫头来告诉孟三爷,孟三奶奶发作了。 郑家几人只得告辞回家。 郑老驸马遗憾道,“不是说惜惜每次都会让你看一看她吗,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 郑吉也遗憾,说道,“若你老人家不跟着来,惜惜肯定会出来。” 次日下晌,孟三奶奶生下一个闺女。 这是二房的第一个姑娘,二老爷夫妇还是高兴。 名字是老爷子取的,叫孟容儿。 接着,江意惜又收到一个喜讯,郑婷婷怀孕了。 江意惜大喜过望,这个喜事也在成国公里传开,老太太和各房都送了礼来。最好的礼物是刘氏送的,两斤上等海参和两匹吴城出的适合孩子做衣裳的软绒布。 次日,江意惜带着两孩子和一车礼物去了江府。 谢氏已经来了江府。 老太太不敢拿乔,同江大夫人、江三夫人和江大奶奶都来二房陪谢氏。 谢氏一直没从独子远走边关的悲伤中走出来,得知闺女怀了身孕,终于又高兴起来。 二房单薄,她希望郑婷婷能多生几个子嗣。 晌午,江家女人都在二房吃的饭。饭后她们很知趣地走了,留下谢氏和江意惜同郑婷婷说着悄悄话。 江意惜专门嘱咐,官燕和海参郑婷婷自己吃,万莫送人。不仅因为这两样东西补人,江意惜还撒了一些眼泪水在里面。 谢氏跟闺女念叨一些注意事项后,又对江意惜道,“大长公主得知大伯抱了音儿和存存,羡慕得紧,也想去锦园赏花,兼看两个孩子。大伯父和小叔都拦了,说时日还长……” 若江意惜态度松动,她就劝几句。逝者已逝,活人要活得更好。 见江意惜脸色微沉,谢氏聪明地把话转去了另一边。 从江府回到浮生居,歇息片刻正准备去福安堂,江意惜又心慌起来。脑海浮现出两颗水润润的蓝珠子,这是花花又哭了。 花花哭的时候越来越多,江意惜已经刮了三小筒眼泪水。 她心疼得要命却无任何办法。又坐了一刻多钟,觉得好过些了才去福安堂。 几个女人正说着孟绣的嫁妆。 孟家女出嫁公中会出两万两,刘氏几乎拿出她嫁妆的大半,也就是三万两银子的钱物,孟绣的嫁妆就是五万两。再加上赵府的聘礼,在京城都是拔尖的十里红妆。 公中的银子主要是江意惜在分派。江意惜乐得轻松,让刘氏主办这件事。 成国公和二老爷陆续回来,孟辞墨又派人回来说,他晚上有事不回府。 孟辞墨不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几个男人说着朝中局事。如今皇上身体越来越差,呼吁立储的就没停过。大多拥立平王,皇上都压下不发。 皇上还在平王和六皇子中犹豫。 联系愚和大师和花花的所做所为,江意惜猜测皇上八成活不过今年。 可惜前世她上年就死了,不知今年皇上是不是真的会死,哪天死。 说明(亲们看过来) 本书快完结了,清泉非常非常不舍。 写完一个故事,像走过一段人生。有完成任务的轻松,也有结束旅程的不舍。 每一本书都是如此。 本书不会有番外,但在本书的最后会加“弃妻似锦”的番外。 有读者觉得“弃妻似锦”有些意犹未,建议补充一些内容。 清泉之前想加在新书的公共章节里,跟编编商议过这个想法。 编编觉得,若加在新书的公共章节,会让新书读者出戏,建议重新开篇新文,专写“弃妻似锦”后续。 清泉只想补充一点内容,把某些后续情节交待一下,数字不会多。这么点字数,撑不起一篇新文。 编编就建议写在这篇文的后面,想看的读者看,不想看的不看。 亲们看仔细了,这篇文的大结局之后,番外是“弃妻似锦”的,不想看的千万别订。 《春满京华》说明(亲们看过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一章 寻花无果 江意惜感知花花流泪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愈加惴惴不安。 七月初七上午,江意惜正准备去议事堂,突然感应到光珠的蓝色比之前暗澹。 她的心一下提得老高,再也坐不住。起身说道,“水草去跟老太太告个假,我去报国寺看花花。” 她走出屋子,又倒回去,让人把炕几上的点心放进食盒一起带去。 天上飘着细雨,存存和音儿追到院子里。 娘亲要去看花花,却不带他们。 一个吼道,“娘亲,我也要去看花花。” 一个哭道,“音音想花花。” 两个乳娘跑出来,把他们抱起站去廊下,看着那几个背影匆匆消失在院门外。 坐在车里,江意惜眼前闪过花花来到她身边后的一幕幕情景。 花花的眼泪,顽皮,实况转播,紧紧贴在她身上的温度……若是没有小东西,自己逆转这一世哪里有那么轻松。 越想江意惜越难过,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知道,愚和大师和花花做的事是救晋和朝于危难。若成功了还好,哪怕花花换了个猫皮囊也会回到她身边。 可若失败了,她怎么舍得愚和大师魂飞魄散,花花从此永别…… 光珠暗澹,是不是说明他们成功几率不大 她还知道,平王现在“患病”在床。只要情况不对,他就会第一时间逃出京城。等到皇上一死,不管谁继位,他都会带兵造反。 之所以没有马上出京,平王还是对老皇上存了一点侥幸。政权若能平稳过渡,谁都不愿意引起战争。 六皇子的身体也越来越不济,江意惜猜测是乌番僧送的那颗小石头作祟。这颗石头不敢放去皇上身边,皇上几乎两三天就会检查一遍身边的东西。 天家无情,无论谁争夺大位都是踩着尸体上去。 不出所料,决定晋和王朝的关键时刻越来越近。 江意惜心里矛盾得紧。理智告诉她,愚和大师和花花那样做是对的。换成她自己,她也愿意用一个人的命换取上百万条命。可是,她就是舍不得花花受罪,想再见一见它,抱一抱它,亲一亲它。 到了寺里,江意惜直接去了花园后的老和尚禅房。 中年和尚戒五挡在禅院门口,双手合什道,“女施主,贫僧师父没在禅院,你不能进去。” 江意惜怒目而视,“我不见老和尚,我要见花花。” 说着,她绕开戒五往里走。 戒五后退半步,又拦住了她,“花花也不在这里。” 依旧声音平和,目光慈悲。 江意惜继续往里闯,“在不在,眼见为实。” 她也猜到老和尚和花花不一定在禅院,但她无处可寻,就是想进去碰碰运气。 戒五不敢跟江意惜身体有接触,连连后退。 江意惜如愿闯了进去。 几间禅房找遍了,摆设依旧,却没有人和猫的踪影。 她又出来,在禅院子里找了一圈,连灌木堆里和能藏得下一只猫的花草中都找了,还是没有。 多日的担心和思念这时候一起爆发,江意惜失声痛哭。 大叫着,“花花,你在哪里呀,娘亲想你……” 她越哭越伤心,最后蹲下捂住脸哭。 跟来的吴嬷嬷和水萍劝着主子,也哭得伤心。花花这么久没回家,主子又是这样,花花应该是出大事了。 戒五不忍,叹了口气说道,“江施主,你再在这里伤心也无济于事。大师带着花花去峰台闭关修行……” 江意惜抬起红肿的眼睛,问道,“峰台在哪里” 戒五道,“峰台是寺里的机密,不能告之外人。何况,那里有众多武僧看守,你即使知道也进不去。施主请回吧,缘来缘去终会散,花开花败总归尘。阿弥陀佛。” 听了他的话,江意惜更紧张了,一下坐在地上。 水萍打着伞,吴嬷嬷把她扶起来。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倚在吴嬷嬷的怀里轻轻啜泣。此时,她连大哭的力气都没了。 吴嬷嬷瞪了戒五和尚一眼,劝道,“都说愚和大师是老神仙,他会保住花花的。大奶奶,咱们回吧,在家里等花花。” “嬷嬷,花花是我的儿子,救过我,救过我们一家,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去死。” 戒五赶紧说道,“江施主误会贫僧的意思了。贫僧想说,无论是谁,最终的结果都是个体,是散和归。散和归之前,是分分合合。江施主和花花的缘分,或许并未走到最终。” 戒五的意思是她和花花还有缘再见 江意惜又有了一丝期望。 “你是说,我还能见到花花” 戒五有些不好意思,“贫僧惭愧,没有师父的修为。江施主和花花结果如何,能不能再见,贫僧真的不知。” 江意惜无法,由着吴嬷嬷把她扶出寺庙,坐上马车。 回到浮生居已是申时初,孩子们都去了福安堂。 江意惜喝了半碗汤,就坐去炕上想心事。 雨点渐渐大起来,砸在瓦片上滴滴答答,让人心烦。 江意惜以身体不好为由,没有去福安堂吃晚饭。 不多时,福安堂的一个小丫头过来说道,“老公爷和老夫人差奴婢来问大奶奶,花花如何了” 不止老两口,所有人都想花花。 江意惜没吱声,吴嬷嬷小声说了寻花花无果的事。 小丫头回福安堂禀报,屋里的人叹息不已,存存和音儿、益哥儿几个小孩子哭嚎起来,老太太和黄馨也流了泪。 除了浮生居几个主子,花花跟老爷子的感情最深。他也没心思吃饭了,叹着气起身去了前院。 今天是七巧节,姑娘们要对月迎风穿针。 今晚没有月亮,众人没有心情,之前准备的许多拜月用的东西都没用上。孟绣和黄馨简单地用五彩丝穿了九尾针,小姑娘孟音儿象征性地拿了下针线,众人就匆匆散了。 孟辞墨带着儿女回到浮生居,江意惜还坐在炕上发呆,神情悲伤。 几上烛光一跳一跳,把她的影子印在墙上。 存存和音儿倚进她的怀里。 孟辞墨坐去她身旁,低声劝道,“愚和大师佛法精深,花花会无事的。该准备的我们都准备了,不会让晋和百姓生灵涂炭……” 第四百二十二章 想当儿子想当猫? 江意惜轻叹出声。各亲了两个孩子一下,把乳娘叫进来,服侍他们去歇息。 今天非常悲伤,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跟孟辞墨亲热,特别特别想。 “我想再怀一个孩子。”她说。 上个孩子流产后,她一直在吃药调理身体,药里加了许多神药——花花的眼泪。 她相信她一定能再次怀孕。今天是月信后的第二天,是怀孕的好时间。 孟辞墨轻笑出声,起身把江意惜横抱起来。 今夜的江意惜似乎变了一个人,没有了柔顺,没有了矜持,同孟辞墨一遍又一遍攀上云端。 屋里春光无限,直至深夜。 屋外雨停了,江意惜才在孟辞墨怀里满足地睡去。 一连三天夜夜如此,之后是隔一天一次。 孟辞墨猜测江意惜想再要个孩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想分散对花花的思念。他也想花花,但江意惜用如此的方式分散注意力还是让他暗喜,不遗余力地配合妻子。 他不知道的是,白日江意惜天天亲自下厨煲补汤,放足了不可示人的料。 气温渐凉,时间进入八月。 初三这天,孟辞墨因殿前“失仪”,被皇上下令廷杖五十。 看到趴在木架上的孟辞墨,江意惜心疼哭了,存存和音儿也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江意惜问。 她不相信孟辞墨会失仪,一定是皇上找借口打人。 孟辞墨脸色苍白,虚弱地说道,“无大事。”又对抬他进来的孟连山和孟青山说道,“把我放在炕上。” 老国公会来跟他议事,不好去卧房。 江意惜让人把哭嚎着的兄妹抱出去,亲自给他上药。 后背和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 江意惜不忍他多说话,没有寻问。 不多时,老国公沉脸进来。 第一句话就是,“那个时刻快到了。” 见孙媳妇满脸焦急,老爷子又道,“辞墨是平王的嫡亲表弟,生死悠关之际,皇上怎么放心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留下命就好。你出去看着门,任何人不许进来。” 皇上因为相信孟老国公,才无条件相信孟辞墨,让他当了御林军上将军。后来听了李绍的话,对平王有了芥蒂,也就对孟辞墨有了戒心。又因为对平王还留了些许念相,才没有马上把孟辞墨调离。 此时突然发作孟辞墨,是中秋节快到了。 李绍说,这一年的中秋夜会五星连珠。 若真的五星连珠,皇上便会完全相信李绍说的话,会毫不客气地收拾英王和平王。 江意惜和孟家祖孙都有这个猜测,此时彻底坐实了。 江意惜的另一个猜测也基本坐实。花花原体是云,愚和大师带着花花做的事应该跟五星连珠有关…… 江意惜出去,把下人都打发去后院,她坐在院子里的树下。 树叶在秋风中打转儿,时而落下几片枯叶。秋阳明媚,透过枝叶洒下,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江意惜抚摸着腹部,光珠又暗澹了一些,连水雾都没有了。 她默默祈祷着,但愿愚和大师和小东西能完成使命,不管小东西换成什么样的皮囊,只要能来到她身边,就是她的宝贝…… 还有一件事,这几天该来月信却没来。 她希望自己能怀孕。花花回来一定会高兴,因为它又有奶吃了。 院外传来嘈杂声,接着是老太太带着大夫人等一大群女卷过来。 她们听说孟辞墨被打,来看他。 老太太哭得眼睛都红了。 江意惜起身拦住她们说道,“祖父在同大爷密谈,不让人打扰。” 老太太问道,“辞墨的伤势重吗” 江意惜压下涌上的泪意,宽解道,“都是皮外伤。” 老太太放下心来,“没伤筋动骨就好。” 一群女人去了锦园,把存存和音儿带去福安堂。 江意惜去了小厨房,亲自做了几个老爷子和孟辞墨喜欢吃的菜。 晚上,江意惜又给孟辞墨擦了一次药,药里当然加了料。 江意惜不知道以后的光珠还会不会流泪,不敢再浪费。这些天她没舍得用,在药里加的眼泪水只用牙签蘸了一点。 次日,郑婷婷来了浮生居。 江洵岗位特殊,这时不好跟孟辞墨走得太近。不止江洵,郑吉也有半个多月没来成国公府了。 江洵和郑吉是浮生居和锦园的常客,也是小兄妹喜欢的人。他们长时间没来,连音儿都感觉出不对。 哼哼叽叽问过几次,“舅舅呢郑祖祖呢他们不喜欢音音了。” 江意惜就会说,“舅舅和郑祖祖忙得紧,忙完就会来看你。” 说完,江意惜都为自己把郑吉和江洵放在一起而吃惊。 当初发誓诅咒不理那个人,现在不仅由着他靠近儿女,自己也不知不觉对他改变了初衷。 郑婷婷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没好意思去侧屋,只在厅屋问了孟辞墨的伤势。 江意惜大概讲了一下,留她吃了晌饭。 八月初九,秋试第一场开考。三场时间分别是初九,十二,十五。 江意惜知道,郑璟会下场。这一年郑璟给何氏守孝,除了前几个月悲伤,后面的时间一直在发奋,没有意外定能考中。 江意惜跟那孩子没有多的交集,还是希望他能金榜提名。 孟辞墨的伤势好些了,能慢慢走几步。 他没有出浮生居,时尔会在东厢同老爷子及几个江意惜不认识的客人密谈。 八月十四晚上,夜空深邃,星光璀璨,中间烘托着一轮明月。 西山白云峰顶有几间瓦房,瓦房前面是一处高台,这里就是报国寺的峰台。 峰台上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老和尚,他抱着一只猫,静静凝视着夜空。 山风极大,把他的白色衣袍及白色长须吹得飘起来。 愚和大师收回目光看看怀里的花花,小东西已是瘦骨嶙峋,神情厌厌。 他疼惜不已,问道,“若是事成,你愿意继续当猫,还是愿意给江施主当真正的儿子” 花花无神的琉璃眸子一缩,立即露出精光。 愚和大师笑起来,又道,“看来,你喜欢当真正的儿子了。不过,当儿子,你同她只有二十年的缘份。若是当猫,你们有六十年的缘份。” 第四百二十三章 抉择 花花抬头望向璀璨星空。 继续当猫还是给娘亲当真儿子,它当然更愿意当真儿子,当人了。 能趴在娘亲身上喝奶,能看清人世间的五彩斑斓,能说人话,能娶媳妇生孩子,能上学考功名,让所有人看到他是最聪明的人,能做太多猫做不了的事…… 之前它以为,不知要等多少年它才能修炼成人形。这次因为有可能拯救百万生灵,它提前有了当人的机会。 可若是当人,元神就会回到他体内,由于修炼欠火候,他只有二十年的寿命。当猫,元神在娘亲那里,换几个猫皮囊能一直呆在娘亲身边,同娘亲一起离世。 想到自己倒在娘亲的怀里再也醒不来,娘亲哭得撕心裂肺,它就难过不已。娘亲小小年纪失去爹娘,若中年再失去儿子,她怎么受得了…… 星光中的琉璃眼如同人眼一般变换莫测,蕴含着说不出的情感和忧伤。 愚和大师噏了噏唇,还是忍住没说。他已经因为泄露天机被减了阳寿,若是再说,不知活不活得过明日。 他希望小东西能选择那条路。 为百万生灵免遭涂炭而赴死,小东西可是修了大功德。无论几生几世,今夜它的心愿必会实现…… 愚和大师把怀里的小东西搂紧了几分,说道,“考虑好了吗想当儿子伸左爪,想继续当猫伸右爪。” 琉璃眼里流出泪来,一只爪子高高举起。 老和尚也有了动容,“阿弥陀佛,有善心者,必得善果。为了大善,我们开始吧……” 屏蔽一地容易,但要屏蔽整个晋和朝,他和它将九死一生。 江意惜睡得正香,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心慌得厉害,脑海里浮现的光珠附上一层厚厚的水雾。 她抚着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上半身随着胸膛起伏。 孟辞墨侧过头问道,“你怎么了” 他背上和臀部的伤未痊愈,趴着睡觉,也不能坐。 江意惜说道,“我心里难受,花花一定又在受罪。你说,它会不会死啊……” 孟辞墨把头枕在她腿上,伸出长臂搂住她的腰,幽幽说道,“若花花回来,我会对它温柔以待,比对音儿还软和……” 之前把花花看成淘气的小小子,像对待存存一样,有诸多不耐烦。他后悔了,他不该的。 两人沉默许久,孟辞墨道,“你有身子了,情绪波动不能太大。放心,愚和大师是高僧,会护好小东西。” 江意惜的手移到小肚上。她又怀孕了,花花知道一定高兴。 今日中秋。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这个天气预示着晚上定能赏月。 往年,皇宫都要举办中秋夜宴,请皇室中人和宗亲、近臣赏月喝酒。今年皇上借口龙身有恙没有举办,而是坐在望月台上观天象。陪同他的,是钦天监吴大人。 昨天,皇上下了一道口谕,让平王一家和英王一家今天进宫陪太后和曲德妃、赵妃共渡中秋。太后一大早又让人去平王府和英王府传口谕,她身体欠安,让平王夫妇和英王夫妇在府里为她抄经祈福。 看着那透亮的蓝天,江意惜的心提得高高的,不知愚和大师和花花能不能成功。 她没有心思做别的,连饭都不想吃,从太阳东升起就坐在炕上望天发呆。 两个孩子一早就被带去福安堂。 孟辞墨去了前院,同老国公谋划孟家未来。 若今夜真的出现五星连珠,平王一家就会从暗道逃出京城…… 太阳冉冉升起,再缓缓西落。 傍晚,天际没有出现灿烂的晚霞,而是飘来一片乌云。渐渐的,乌云越来越多,布满整个天际。 突然一声炸雷,随后是瓢泼大雨。 江意惜无神的眼里落下泪来。随之落下的,还有提了多日的心。 她吩咐道,“去,把廊下的灯笼都点亮。” 又取下腕上念珠转转着,“阿弥陀佛!下吧,下吧,下到明日天亮……” 存存和音儿从福安堂回来,哭叽叽闹着找娘亲。 吴嬷嬷悄声哄道,“大奶奶怀了弟弟,辛苦。她刚刚睡着,哥儿姐儿莫把她吵醒了。” 两个孩子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由着乳娘抱去自己屋里歇息。 吴嬷嬷不知大奶奶为何会这样,但她猜测肯定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她今天没敢回家,也不敢打扰大奶奶,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服侍。 饭点了让人端饭进来,茶凉了再换热茶。偶尔提醒大奶奶该歇息了,大奶奶不听她也不敢聒噪。 直至夜深,见大奶奶还坐在窗边看夜雨,她又轻声说道,“大奶奶,已经二更了,该歇息了。” 江意惜没言语,她又提醒一句。 江意惜没回头,轻声道,“我睡不着。嬷嬷困了自去歇息。” 她此时真的一点倦意都没有,头脑异常清明。 吴嬷嬷不敢再说话。 雨声渐渐小了下来。江意惜一惊,向窗外仔细看去。 二十几盏灯笼泛着红光,雨滴明显比刚才小多了。 江意惜侧头望望水漏,丑时二刻。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雨彻底停了。 江意惜又侧头看向水漏,寅时三该。 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外走去。 吴嬷嬷赶紧过来扶着她,梅香拿出一件薄斗篷给她披上。 她来到廊下,静静望着漆黑的夜幕。 夜幕就像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布,没有出现一颗星星。脑海中,光珠的色彩也暗淡无光,变成了藏蓝色。 她的心狂跳不已。 渐渐地,东方出现一丝曙光,万物笼罩在晨曦中。 艰难的一夜过了 她再次感受那两颗光珠,光珠的颜色渐渐变得鲜亮起来。 江意惜激动地热泪盈眶,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百万生灵无事了,花花和愚和大师也能活下来了。 虽然花花的皮囊不会再是那个可爱的狸花猫,但不管是什么皮囊,只要装的是它,就是自己的宝贝。 突然,院门开了,孟辞墨一瘸一拐跑进来。 他也看到江意惜了,笑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江意惜也笑着向他走去。 没走院子里,而是游廊下。 孟辞墨的脚步更快,也更瘸。 两人拥抱在一起。 吴嬷嬷和梅香赶紧转过头去。 江意惜道,“我今天就去接花花,不能有一刻耽误。” 孟辞墨笑道,“好,我陪你去。” 皇宫里的望月台上,一宿未睡的皇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个结果也是他盼望的。 还要再等等。若京城以外的地方都没出现五星连珠,朕就把李绍的坟掘了。 皇上走进望月楼,对太监说道,“传膳,朕饿了。” 他昨天一天没有好好吃饭。 太监躬身拍了记马屁,“为了黎民百姓,陛下吃不好睡不好,奴才心痛啊。求陛下保重宠身,以慰苍生。” 钦天监也极是感动,哽咽着说道,“有陛下这样的皇上,是我晋和朝之福啊。” 谢谢听雨xlh、宋阿梅、萌饼干、芙蓉胭脂的打赏,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四百二十四章 花花归来 早饭后,江意惜就急着要去报国寺接花花。 孟辞墨看看她浓浓的黑眼圈,说道,“花花忙了这么久,肯定也要歇歇。现在天还未大亮,你先睡会儿。” 江意惜想想也是。 她的头刚一挨枕头,就沉入梦中。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窗纸已经被夕阳染红。 江意惜一下坐了起来。 坐在一旁做针线的吴嬷嬷差点吓得背过气,起身嗔道,“哎哟,大奶奶,你还怀着身子。” 江意惜气道,“我要去接花花,他怎么不叫醒我孟辞墨呢” 由于生气,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吴嬷嬷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大奶奶不能那样说,人家会说你不贤。” 孟辞墨走了进来,笑道,“报国寺派人送信过来,让你明天去见愚和大师。还说,让你放心,他们都很好。” 江意惜立即心花怒放,也有心思关心别的了。 “那里怎样了” 她问的是皇上和平王。屋里有外人,不好明说。 孟辞墨知道她的意思,笑道,“很好,平王亲自进宫把昨日抄的经书送给太后娘娘。” 江意惜起来,列出一长串花花爱吃的食物,让人把食材准备好,明天花花回来做给它吃。 又把给花花做好的漂亮小被子小枕头、小玩偶摆去它的小床上。 还跟孟辞墨说道,“明天花花回来,它想睡我床上你就睡侧屋。” 孟辞墨点头,“好,花花想做什么都随它。” 次日,江意惜寅时就起来做素点,煲素汤。等到天大亮,带着六盒素点两罐补汤,又偷偷带了一小铜筒眼泪水给大师补身体,江意惜和孟辞墨坐软轿去了报国寺。 存存和音儿知道今天爹爹和娘亲要去接花花,都一大早就醒了,没有撵路,还嘱咐他们一定要把花花带回来。 来到禅院前,依然是戒七守在院门外。他拦住了孟辞墨等人,单请江意惜一人进去。又叫来两个和尚,把点心和汤拿进去。 戒十守在禅房门外,双手合什笑道,“阿弥陀佛,贫僧师父和花花都在屋里。” 这是江意惜第一次看他笑,脸上那道刀疤看起来也不狰狞了。 江意惜跟他合什还了礼,匆匆进屋。 来到侧屋,看见愚和大师斜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怀里抱着一只猫。 也是狸花猫,体型长相跟原来的花花极其相似,江意意依然看出这只猫不是之前的花花。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江意惜的眼圈还是红了。 黑影一闪,那只猫一下跳进江意惜的怀里。喵喵叫道,“娘亲,我你的是花花,我又回来了。” 江意惜的眼泪落了下来,却笑得异常开心。 “太好了,我的宝贝又回来了。” 她亲了小东西几口,又仔细看了它几眼,笑道。“宝贝真漂亮,跟之前一样漂亮。” 这个夸奖让花花笑开了花,小脑袋凑上来舔了江意惜几下。 一人一猫亲热了一阵,江意惜才看向愚和大师。 较之以前,老和尚体态肖瘦,两颊凹陷,脸色憔悴,像得了一场大病。只有眼神一如既往的充满慈悲。 江意惜把花花放在椅子上,双手合什躬身说道,“谢谢大师把花花还给我,更谢谢大师救了整个晋和朝。” 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普济一切,代众生受无量苦,乃之大乐。”目光转向花花,又道,“最不容易是小东西,它披着这个皮囊回来,是不愿意江施主伤心。不过,小东西修了大功德,定会心想事成。” 说话有气无力,中间还喘了几口粗气。 江意惜不敢再打扰他,拿出小筒铜放在炕几上,说道,“大师好好歇息,我带着花花回了。” 看到小铜筒,愚和大师露出满意的神色,“老纳身体消耗巨大,要闭关一年,江施主时常送些素点和补汤过来。” 江意惜答应,抱起花花离开禅房。 出了禅院,孟辞墨和吴嬷嬷、梅香、水草、水萍及几个护卫就快步迎了上来。 看到这么多人来接自己,花花很高兴。 吴嬷嬷还说道,“大贵媳妇生了个儿子,还没满月。因为不能来接你,都哭了。” 大贵媳妇就是水灵。 花花喵喵叫了几声,表示它领了水灵的情。 花花离开一年多,这个皮囊跟前一个皮囊非常像,除了跟花花接触最多的江意惜,其他人都没发现花花的皮囊换了。 孟辞墨先有些怀疑,但看到有异于寻常猫的表情和举动,可不就是他家的小淘气,他又打消了之前的怀疑。 江意惜觉得,服侍花花最久的水清肯定看得出来它的不同,好在水清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进府。 江意惜去大殿拜菩萨,感谢菩萨保佑花花平安归来。孟辞墨身上有伤不能拜,就抱着花花在殿外等候。 没有吃斋,带着花花急急回成国公府。 轿子里,花花趴在江意惜耳边说了自己的抉择。 “人家很为难呢。想当人,想当娘亲真正的儿子,好想好想。可是,当娘亲的儿子只能活到二十岁,我舍不得娘亲难过,只有继续当猫了。” 江意惜感动的想哭。她也肯定,若花花当了她的儿子,在二十岁离开,同时失去儿子和花花,她会哭死。 花花为了她,居然放弃了最大的梦想。 江意惜把花花抱得紧紧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所有感激或感动的话,跟花花的行动比起来都是苍白的。 突然,她想到愚和大师的那句话,“小东西修了大功德,定会心想事成。” 她问道,“离开娘亲的日子,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花花道,“当娘亲的真儿子。” 江意惜笑起来,愚和大师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小东西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很天真,没听出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大师不说破自有不说破的道理。江间惜也不敢说破,怕说破了会失去那个缘分。 希望来世他们能成为真正的母子。 嘴里说着,“宝贝现在也是娘亲的真儿子。哦,娘亲又怀孕了,明年你又会多一个弟弟或妹妹。” 花花伸出爪子摸着江意惜平坦的小腹,若自己选择给娘亲当儿子,是不是已经钻进去了 它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娘亲怀孕了,不能跟小猫咪太亲近的。” 说完,还缩了缩脖子。 江意惜把它抱紧了几分,“不管了,今天咱们娘俩要好好亲近亲近。” 花花趴在娘亲怀里,小表情幸福极了。 一个护卫已骑快马回府报信。他们来到二门时,二门内外站了一熘人,有孟六爷、安哥儿、孟绣、黄馨、存存、音儿、益哥儿,还有人把啾啾也拎了过来。 花花看到这么多人来迎接它,连啾啾都来了,高兴坏了。跳下地一熘烟冲进存存的怀抱,小身子瞬间掐入多只小魔爪里。 只有啾啾不高兴,用郑吉特有的嗓子喊道,“滚,回家,棍棒伺候……” 第四百二十五章 贞统元年(大结局) 半个月后,皇上封平王李熙为太子,曲德妃为皇贵妃。 这不仅是平王一党想看到的结果,也是大多数朝臣愿意看到的。 没有出现五星联珠让皇上解开了心结,不再怀疑太子和英王、赵妃。身体虽然比之前有所好转,还是伤了根本,精力不济,许多朝事都交给太子处理。 十月初九是孟绣和赵灵新的大喜日子。 前一天,陆续有人家来成国公府添妆。有跟孟家关系亲厚的,也有关系一般的,比之前正而八经的孟家姑娘出嫁还热闹。 黄程的两位堂妹代表黄家来添妆,被门房不客气地拒之门外。 这是孟辞墨的命令。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但黄家和赵家一样,是孟家永远的敌人。 江意惜怀孕不好去孟绣闺房,让存存和音儿代她送了添妆。 次日孟绣出嫁。 人们都说常胜侯府有眼光娶对了人,孟家和刘家不仅是太子绝对心腹,孟绣的十里红妆在京城也算极其丰厚的。 孟绣被接走后,刘氏哭得非常伤心。 江意惜领着两个孩子去正院陪她说话,晚饭也在这里吃。 两个孩子小嘴蜜甜,把“祖母”哄得十分开心。 中途成国公回来一次,看到他们四人融洽得像亲婆媳和亲祖孙,都没怎么搭理他。他知道自己融入不进去,垂头丧气地走了。 娘仨玩到戌时初才走。 刘嬷嬷笑道,“看看你们,不是亲婆媳比那些亲婆媳的关系还好。哥儿和姐儿也好,把你当成嫡嫡亲的亲祖母。” 想到两个小人儿,刘氏笑起来。“辞墨和辞墨媳妇厚道。” 她曾经以为,闺女出嫁了,她的快乐也就没了,后半生注定孤苦。现在看来,公婆和继子继媳真的很好。等到太子继位,父亲有可能进京任职,自己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建荣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建荣帝驾崩。 孟辞墨一直在宫里没出来,孟老国公等重臣被主持朝政的太子宣进太极殿商议朝事。 三品以上官员和诰命进宫哭灵。孟老太太年迈,江意惜怀孕,太子恩准在家哀思。 腊月二十二早上,江意惜接到消息,郑婷婷半夜开始发作。 江老太太和大夫人、三夫人都进宫哭灵,江洵一直在宫里没出来。 江意惜赶紧坐轿去了江家。 大雪纷飞,天色阴沉,上午的天气像傍晚。 江大奶奶守在后院西厢,郑婷婷在东厢生产。 江大奶奶很害怕,郑氏怀的胎儿过大,家里又没有长辈,若郑氏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听说江意惜来了,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迎出来说道,“二弟妹夜里子时末开始发作,产婆说胎儿过大,生产有些困难……” 江意惜来到窗外说道,“婷婷,我来了。还给你带了罐补汤,喝了长力气。” 江府也准备了参汤。但都知道江意惜善药膳,婆子赶紧把补汤热了一碗端进产房。 郑婷婷“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呼痛。 江意惜安慰了她一阵,被劝去厢房烤火。 江意惜也不敢逞强,她已经感到腿脚冻得发麻。 没过多久,郑婷婷的庶嫂郑二奶奶也来了。 到了晚上还没生下来,江意惜及郑二奶奶住在江府。 次日辰时末,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划破寂静。 里面的接生婆大叫道,“是个哥儿,恭喜二奶奶。” 江意惜几人都欣喜地走出厢房。 接生婆又叫道,“八斤一两,母子平安。” 江大奶奶笑道,“老天,八斤重的孩子,真没有几个。” 等到婆子把郑婷婷收拾好,江意惜几人进去。 郑婷婷一头汗,汗水把头发浸湿贴在脑袋上。 她慈爱地看着身侧的孩子,精神头还不错。 孩子包在红色包被里,脸蛋红兮兮胖都都的,没有一丝皱纹。头发齐耳,又黑又亮。两只眼睛睁着,目光澄澈。 江意惜喜欢极了,脱口而出,“真是个漂亮小子,像我爹。” 江洵已经起好名字。若是儿子叫江远,若是闺女叫江雪。 江意惜伸手想抱,江大奶奶抢先抱进怀里。 她笑道,“二姑姑再喜欢也不能抱,大伯娘抱抱。” 她抱了一会儿,郑二奶奶又抱过去笑道,“让二舅娘抱抱。” 江远瘪嘴哼哼叽叽想哭,乳娘过来把孩子抱去另一间屋喂奶。 郑婷婷睡着后,江意惜就守在江远的身旁静静看着他。 小江远睡着了,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弹出一抹笑意。 这孩子非常像江辰,特别是抿嘴的时候,嘴角左下侧会出现一个浅浅的小窝。 江意惜伸手轻轻摸着那个窝。小时候,她就喜欢摸江辰的这里。 傍晚,哭灵的人回来。 除了江老太太累极回去歇息,其他人洗漱完都来看孩子。 江洵戌时初才回府。 他又成为太子的带刀侍卫。先帝的近身侍卫中,只有他留下继续保卫新帝。 看到弟弟回来,江意惜才告辞。 国孝期过年也不喜气,不能穿红着绿,不能吃肉,不能放爆竹…… 正月十七,太子李熙正式继位,年号贞统。 封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曲贵妃为皇太后,太子妃为皇后,长子李敢为太子。 对之前有过从龙之功的臣子也大加封赏。 曲舅舅曲澜升为户部侍郎。刘氏的父亲刘总兵继续保卫晋和朝东门户,加封镇东侯,刘氏大哥调来京城任西大营副统领。孟辞墨继续任御林军上将军的同时,兼任禁军右卫营统领。郑吉兼任太子太保…… 成国公十分忧伤,儿子、弟弟、侄子、大舅子、亲家统统升官了,唯独他原地不动,还不受皇上待见。 气不过,又被同僚撺掇着去教坊司找乐子。刚刚看了几支舞,就听说刘氏来了。他吓得赶紧出去,灰熘熘跟着刘氏回府。 二月底,李珍宝回京了。 皇上驾崩后太皇太后悲伤过渡,雍王就遣人去西庆府把李珍宝接回来。 李珍宝连雍王府都没回,直接进宫看望太皇太后。 次日,江意惜奉曲太后口谕,带着两个孩子和花花去永乐宫拜望太后娘娘。 曲太后更加雍荣华贵,温婉平和,还丰腴了两分。 她抱着存存和音儿各亲了一口,看到花花的脖子伸老长,又笑着把花花抱起来,亲了它一口。 几人说了一阵家常,曲太后就带着他们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李珍宝听说他们来了,接出大殿。 李珍宝胖了,黑了,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晋和朝传遍了这位大郡主的趣闻。喜欢骑马,随时黏着夫君,在西部边陲建立了最大的边贸集市,建立了女子学堂…… “姐姐,儿子,闺女,花花……” 她大叫着,向江意惜扑来。 只见黑影一闪,花花率先冲进她的怀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