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剑》 第一章 死城 “呼呼……” 寒风呼啸，天地肃杀！ 琥珀色的月光下，一支近百人的队伍严谨行进在雍州荒原上—— 三辆机关牛马在前开路，两架木鸢在空中侦查盘旋，其余人鞍马紧随，刀枪剑戟，各式各样的兵器映射月光，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燕云霆大概是队伍中最年轻，也是最穷的杀手了，他没钱购买马匹，只能借坐在机关牛马上，一根黑色的粗布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坚韧明亮的眼睛，他紧握着腰间的铁剑，像狼一般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十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雍凉之地，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客死异乡! “呼！”一架木鸢低空掠过队伍。木鸢之上，一名白发老者负手而立，即使天寒地冻依旧青衫一袭，他背着一柄四尺巨剑，宽袖须发随风而起，眉宇间饱含肃杀之气！ “众人注意，前方便是雍城，十二分警戒！”老者的声音铿锵有力，通达八方。 “他是谁呢？”燕云霆仰天喃喃自语。 “嘿!连苏老剑神都没听过，你小子也太孤陋寡闻了吧？”一个面容蜡黄的瘦子掀开顶盖探出头来，他是公输世家的门客，机关牛马的车夫: “苏老剑神，朝廷钦派来协助咱们的高手，武力已臻化境，看见他背上的巨剑了没？那便是十大名剑排名第三的‘照胆’，一剑倾人城，正气照九州！” xiaoshuting.org 他又瞥了一眼燕云霆，“所以你们这次啊是抱着大腿咯，有苏老剑神亲自出马，又有咱公输家的机关鸟兽辅助，啥瘟疫祸乱，统统都不是事儿。” “是么？”燕云霆取下腰间酒袋，猛灌了一口烈酒，暗自冷笑：“这场瘟疫若真有那么简单，又何必兴师动众，还惊动朝廷呢？” 瘟疫。 七月，雍州爆发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瘟疫，短短半个月不到便扩散千里，染病暴毙的百姓不计其数，十余万戍边军队一夜之间音讯全无。 雍凉二州为大燕王朝国门，常年守卫边疆不受异族邪魔侵害，若此地失陷，九州危矣。 故此，西北行政机关西凉王府，斥资招募了一批江湖人士，深入雍州腹地，彻查瘟疫之源。 二十两银子，走一趟荒原，若能活着回去，额外再加二十两赏钱。 如今乱世，一斗米便可换一个女人，一两银子便可买人性命，官家给的这笔酬劳实在不菲……大西北的混乱秩序，最不缺的便是卖命之徒! 半个时辰后，雍城的轮廓渐渐浮现。 雍城是雍州最大的一座城池，南方临靠肥沃的河套平原，北方接壤号称“死亡之海”的流动沙漠，东至千里平川与凉州相交，西方则是阴寒至暗的疆土边境， 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雍城成为了燕朝边境最大的中转补给站，瘟疫爆发初期，十万兵甲退守雍城，但奇怪的是，城外并无军营驻扎，城内也不见一丝灯火，整座城市 沉浸在黑夜中，死一般的寂静。 “城内凶险未知，大家小心进城！”苏震的声音再次从夜空中传来。 众人纷纷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在三辆牛马战车的带领下往城门进发。 城门开了半扇，一股幽若之息飘飘而出，夹杂的阴气叫人不寒而栗。 队伍缓缓进入雍城。 “呼呼呼……”寒风阵阵吹，街道萧瑟狼藉，房屋高挂的灯笼不停摇曳，发出“飒飒飒……”的奇异声响。 难道这是一座空城？ 自从进去雍州境内，一路上都未曾发现逃难的灾民，那数十万雍城百姓和戍边战士会去哪儿？ “你们快看，前边儿好像躺着一个人。”有人指着前方大喊。 大约三十丈开外，马路牙子边躺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乞丐，他一动不动，如此寒冷的天，不该是睡着了，大可能也是死了。 “此人染病概率很大，大家停止前进，待我前去查看。”一名身披裘皮大衣的中年人 ，在两名青衫剑客的护送下走出队伍，他是此次随行的医官，张中元。 张中元与门客戴好口罩，下马步行来至乞丐跟前，用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散发与衣襟，画面直教人作呕—— 乞丐浑身长满了毒疮，皮肉大片腐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张中元捂着口鼻，取出一柄小刀和小瓶，他要收集一些毒血，好回去配炼解药， 可不等他具刀靠近，乞丐猛然睁开眼，一双腥红血目充斥着杀戮，“吼！”他低吼着扑向张中元，张口便咬在了其手臂上。 两个门客见状，急忙拔刀劈砍，“噗呲！噗呲！”快刀几乎将乞丐砍成两半截！ 令人惊讶的是，乞丐虽被拦腰斩断，仍生龙活虎，死不松口！ “这……这是什么怪物！”两个门客被吓得连连后退，其余人也不敢轻易上前。 燕云霆眉头一皱，暗觉不妙，迅速跳下牛马，冲至张中元身前，当机立断，手起刀落，一剑削断了张中元的手臂!随之又狠狠地在乞丐头颅上补了一剑，乞丐这才没了动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张中元愣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他捂着断臂，怒瞪着燕云霆:“啊啊啊……我的手臂，你竟敢断我的手臂!” 燕云霆荡去了铁剑上的血珠儿，冷声道：“在我们老家那边儿，被疯狗病人咬伤，要么砍，要么杀……张大夫，你大可不必谢我。” “混账!我从医数十载，他是什么病我会不知道？你这卑劣的市井之徒——” “吼唔！”不等张中元说完，一阵低吼突然打破了城中的宁静。 夜光忽明忽暗，街头涌现出一群若隐若现的“人”，它们先是步态蹒跚，等靠近了些，张开血盆大口，突然冲众人发起冲锋！ “快！快御敌！”燕云霆急忙后撤进队伍，与众人组建成前后两道防线。 毒人数量呈倍增形态，不过片刻间便凝成了一道“黑潮”，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其中有穿着布衣的百姓，也有身披铠甲的兵卒，显然，全城军民皆已染病变异！ 三辆机关牛马排成一列，配合天上的木鸢一起用弩箭肃清近敌，其余人下马应战。 在这个机关术发达的年代，刀剑不再是兵器主流，每个跑江湖都会配备一把射程远的弓弩，有钱人还会配上一把火铳，“噼里啪啦……”钢珠连发，十丈之内，一击必杀！ 燕云霆仅有一把磨了不知多少回、满布缺口的铁剑——剑刃虽顿，却丝毫不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行走江湖多年，他深刻明白，若拔剑比别人慢，自己就会死！ 剑若出鞘，必须一剑封喉！真正的高手绝不会给人第二次出剑的机会！ “呛！”一声清脆的龙吟。 燕云霆拔剑而起，白刃反光映出了他凶狠果敢的脸庞，他迅猛冲向尸群，“唰唰唰……”没几道剑影，便砍下了七颗头颅！ 与此同时，牛马战车即刻调头，三车并作一排，牛身两侧各弹出一柄旋转的圆月弯刀，牛舌口喷火焰，冲进尸潮中一通焚烧切割，“吧唧吧唧……”宛如战场绞肉机！ 灼烧与腥臭混杂的气味儿几乎让人窒息，众人捂着口鼻，压低身子跟在牛马身后，眼看城门近在咫尺—— “咚！咚！咚！”突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烟幕里传出。 “呼呼……”伴随着浓厚的喘息，三只身体通红，头生犄角，獠牙暴突的庞然巨兽冲出烟幕，它形如一堵巨墙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是妖兽！快！用火油烧死他！” 牛马战车齐喷火油，三头巨兽很快便被浇了个满身，燕云霆当即扔出火把将火油引燃，火势顷刻便吞噬了巨兽！ 许是灼烧疼痛，巨兽愈发狂躁，猛然朝牛马战车撞来！ 本以为敦实厚重的牛马战车能挡住撞击，却不料巨兽一脚便将它踩了个稀巴烂，车夫未能及时出逃，估计全都变瘪成了肉饼！ 众人利用火铳与弓弩边射边退，但巨兽皮糙肉厚，钢珠与飞箭丝毫无用！ 前有巨兽追击，后有尸群阻截，燕云霆明白，若继续腹背受敌，必死无疑！ “大家集中力量，随我一起冲出去！”燕云霆大声招呼。 众人面面相觑，皆露出恐惧的眼神，哪里还有往日的神气，哪里还有突围的勇气？ “那你们就留在这儿等死吧！”燕云霆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他就单干！ 燕云霆迈着坚定的步伐冲向巨兽，待距离只剩丈许长时，他蹬地而起，毅然出剑—— “唰！” 剑破风声，乍出一道琥珀色的剑光，精准斩在巨兽的脖颈上—— “砰！” 剑，断成了两半。 第二章 照胆 巨兽的身体硬如钢铁，根本不是凡器所能杀死！ 燕云霆急忙往后闪躲，巨兽利爪劈头盖脸砸来，距离其面部不过半寸，这要是被挠一下子，他也得断成两半节！ 巨兽身体粗大，行动迟缓，燕云霆利用灵活的身体优势，在三只巨兽脚下反复横跳，追后看准时机，一个穿裆从巨兽双腿间穿了过去， 接着又以巨兽身躯为踏板，一个飞蹬准确骑在了巨兽肩头，他用双腿紧紧夹住巨兽的脑袋，一只手摁着巨兽的天灵盖，一只手用断剑往最薄弱的兽曈里乱捅！ “噗呲，噗呲……”捅了七八下，巨兽疼得连连惨叫，使劲儿摇晃身体，想把燕云霆给甩下来。 燕云霆卯足了最后一股劲儿，将断剑全部捅进了巨兽眼睛里，再狠狠一剜，巨兽抽搐了两下，径直往地上倒去。 燕云霆再次落地时已精疲力尽，他大口喘着粗气，面对剩下两头巨兽，他根本没力气再杀！ 此刻，火势已蔓延至房屋，整条街就像烧红的炉灶，滚滚浓烟呛得人几乎窒息，其他人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 眼看穷途末路之时——“唰！”电光火石，一道剑气从燕云霆头顶掠过，他抬头时，三头巨兽接连断成两截！ 苏震青衫白发飘飘落下，手中的照胆巨剑泛着寒光，他偏头瞥了一眼燕云霆以及躺在其身边的巨兽，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凭一己之力，斩杀二阶鬼兽，年轻人，你若能活下去，前途无量啊。” 面对来自老剑神的认可，燕云霆受宠若惊，“多谢前辈夸——” “奖”字还未出口，突然！一阵带着戏腔的笑声从天外传来： “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鬼谷老儿，朕等你多时了！” “咚！”一声巨响，城门被重重关上。 再看城墙之巅，一个身披大红袍的长发男子负手而立，乍得一瞧，他长着一张雪白的脸，脸上却没有五官，即使没有神韵之色，亦能感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 “无相皇？”苏震眉头不禁一皱，“这场瘟疫果然与九幽有 关……” “鬼谷老儿，你年事已高，朕不忍杀你，不如归降于朕，来年朕还可以赏你回云梦山养老。”无相皇在城楼搔首弄姿，一副唱大戏的模样。 “呵……”苏震轻蔑一笑，“你也配？” 无相皇脚步一顿，恶狠狠:“老匹夫，朕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阴阳怪气……来战！”苏震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杀向城墙之巅。 高手过招，无影无踪，凡人肉眼根本无法看清！ 届时，尸潮已彻底冲破人群防线，厮杀与惨叫越发激烈，城内火势也越烧越旺……燕云霆被浓烟呛得泪水直流，不得不匍匐在地，屏住呼吸，在尸潮中乱爬乱窜， 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毒人并没有扑上来撕咬，反观其他人，叫得越大声，被啃得就越惨……难道是憋气的原因？ 燕云霆不敢多思量，眼下必须找到庇护之所，否则即使不被咬死，也会被大火烤熟——他爬呀爬，爬呀爬，突然被一头庞然大物拦住了去路，他抬头一瞧，这不正是方才所斩杀的巨兽尸体么？ 当即，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他脑海——他拔出匕首，在巨兽的肚皮上开了一条口子，将其内脏零碎一咕噜全掏出，然后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污血的腥臭几乎让他窒息，可为了活命，恶心又算得了什么？他又用匕首在巨兽肚皮钻了两个小洞，方便呼吸也好观察外界的情况—— 尸潮绕开了巨兽尸体，与妖娆的烈火一起将最后几名幸存者彻底吞噬，下一刻，惨叫声停止，整座死城中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灼烧与毒人低浅的嘶吼。 再看天上，苏震与无相皇打得难舍难分，剑气激荡，威压碰撞，似乎连月亮都变了形状。 “鬼谷老儿，你的剑意明显衰退了不少，若朕未猜错，是衰劫所致吧？”无相皇轻飘飘落在城头，一改花腔姿态，语气也变得认真了很多： “人间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朕也不忍心一代剑神陨落，不如你归顺幽冥界，朕助你永生，如何？” “投入幽冥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震负手凌空立足于神剑之 上，他饮风仰天狂笑，傲气冠绝整片荒原，他睥睨着无相皇: “九霄仙域数次请柬，要老夫飞升作仙，老夫正眼也不瞧，何况你这晦暗龌龊的九幽地狱，配么？” 无相皇脸皮止不住抽搐，“九霄仙域？一群假仁假义的家伙，待九幽吞并了九州，下一个便是它云上九霄！” “嗤！魔皇休要废话，接我钧天一剑！” 苏震将手中的照胆神剑往天空一抛，化作一道金光钻入剑身，磅礴的剑气拨开云雾，携以钧天之威斩向无相皇！ 无相皇脱下红袍，往天空一掷，化作一根搅天动地的红绫，它意图将照胆缠绕。 baimengshu.com “刺啦！” 照胆震出一道剑光，瞬间将红袍瓦解成碎片！ 无相皇腾空而起，双掌合十，大喝一声：“鬼狱血刹！”下一刻，身体遁入黑暗，一面巨大的骷髅头冉冉升起，血怒之气将弯月染作腥红！ 骷髅头张开血盆大口几欲将照胆吸入，照胆则环绕骷髅头穿刺斩杀，剑意与血怒相互碰撞，巨大的斥力迫使天空摇摇欲坠，苍茫大地，几度失衡！ “砰砰砰……”雍城内的毒人接连爆体炸裂！ 燕云霆急忙捂住耳朵，好在这巨兽皮糙肉厚，不然他非得被震出内伤……这就是神仙打架么？简直强得令人发指！ 自是邪不压正!最终，照胆震碎了血刹骷髅，无相皇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大街上! 苏震脱离剑体，但也已是精疲力尽，他杵着巨剑让自己屹立不倒，以剑神之姿凝视着无相皇，轻声道:“你败了。” 无相皇挣扎着从地上站起，“《钧天十八剑》果然名不虚传，呵，呵呵呵……” 他猛然抬头，无相面容狰狞到扭曲，“可那又如何呢!？方才一剑已用光了你仅剩的寿元，老匹夫，你活不过今晚了……而朕！幽冥界之主宰!千秋万代!不死不灭!哈哈——” “噗呲!” 笑声戛然而止! 燕云霆从尸肚中一跃而出，一柄断剑直刺入了无相皇的心窝子! 第三章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燕云霆背靠着烈火，浑身被污血涂抹，眼神中充满了凌厉的杀气，“你这不要脸的丑八怪，凭你也想染指我人间山河？” 无相皇木讷转过头，“小杂种，你竟敢——” “唰!”燕云霆拔出匕首，以闪电之势在无相皇的脸颊上划了一道。 “啊啊啊……朕的脸!朕的脸！”无相皇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面颊如旱地般龟裂，身躯极度膨胀，散发出血色般的赤光，阴邪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嘭！”平地一声巨响，无相皇躯壳炸得四分五裂，血气凝作一道狂风往天外遁逃而去，救下一道诅咒回荡在荒原: “鬼谷老儿！小兔崽子！待朕修为恢复，必叫你人间生灵涂炭！” 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 “丑八怪，你休想逃!”燕云霆提剑便要追杀，不远处的苏震却大声叫住了他: “小子，快回来！无相皇逃向了背阴山，那里是极阴魔界，你肉身凡胎去不得。他已被你重伤，十年之内不会再起风浪……咳咳咳……” 苏震呛出一口鲜血，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屹立，单膝跪在了地上。 “老剑神!”燕云霆急忙上前将苏震搀扶着坐下，“老剑神，你可无妄？” 苏震微微摇头，突然反拽住燕云霆的手问道:“小子，你可有门派背景？” 燕云霆诧异地摇了摇头，“晚辈无亲无故，一介江湖散客……” “好，好……”苏震点点头又问：“那可曾婚配啊？” 燕云霆苦笑道:“两袖清风，怎敢佳人……” “好，好，好……”苏震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随后指天轻呵：“剑归。” 神剑自天外来，轰然回鞘，悄然落于苏震掌心，“此剑唤作照胆，长四尺，宽五指，净重七七十四九斤，上可破空断月诛仙，下可崩山裂地弑鬼，”他双手拖着神剑，连并着剑鞘一起递给燕云霆: “现在我将此剑送给你，就当做是你助我除魔的回报。” “啊？这……”燕云霆咽了咽口水，他做梦都想要一把好剑，可如今绝世神兵送到了跟前，却又不好意思伸手了。 “接剑！”苏震铿锵有力，态度严肃。 “啊，唉……”燕云霆只好装作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模样，双手抱过照胆，“多谢老剑神……” 赠剑完毕，苏震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子，他忧心忡忡地眺望大火焚天的雍城，轻声嘱咐： “无相皇会亲自来雍城设伏，足以证明九幽此次来势汹汹，你作为部队中唯一 幸存者，务必要将情报带回西凉，咳咳！咳咳！还有，还有……” 他努力保持声音不颤抖，拉着燕云霆的手加快语气:“老夫还有个孙女儿，年龄与你相仿，隐居于中州云梦山……你大可放心，她虽有些刁蛮任性，却是个很漂亮的女娃娃……” 这又送神剑，又送孙女儿的，得是上辈子积多少德才能遇得到？燕云霆抱拳答复:“既是老剑神所托，晚辈在所不辞！” 苏震欣慰地点了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墨玉色的令牌递进燕云霆手中：“这块‘非攻令’是老夫挚友之物，若凉城不幸沦陷，你就带着它到涠洲的‘天机阁’，自会有人保你平安—— “吼唔！” 话音刚落，尸群已抵临城下，正发狂往墙上攀爬。 “老剑神，你别说了，我背你走！” “不了，属于老夫的时代已然结束，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亦是最终的宿命，”苏震腾空而起，身体轻泛金光，他慈祥着，微笑着，看向燕云霆，像是一个长辈语重心长:“小子你记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最后看了一眼故乡明月，当然舍不得这人间！但下一刻，他目光又坚定得如宝剑寒锋，浩瀚一句: “天地三分，鬼谷八荒，苍生涂涂，唯我纵横！” 言毕，他化作一道金光冲进尸潮—— 金光越来越刺眼，黑暗与尸潮瞬间融化，苏震的身影就此消散于光芒之中，天地间所回荡的，正是英雄长存的气魄！ “恭送老剑神！” 燕云霆抹去泪水，转身跳下城墙，拼了命地往荒原上狂奔，他跑着跑着，炙热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淌！ …… 逃出雍城，燕云霆沿着月迁方向一路往东，行进了整整两天两夜，终在第三日黄昏前看到了荒原的尽头。 落日照胡杨，黄昏风景下，一座边陲小城赫然点缀在地平线上，若地理位置没错，此处应属于凉州北部，坐落着一些异域城镇。 燕云霆已饿得两眼发昏，此刻哪怕是给他一块树皮也能啃出酱牛肉的味道！ 他连跑带跳冲向小城，可不料刚到门口，突然一阵拼杀声从小城里传来！ 小城里难道有人火拼？ 他爬上土城墙，寻声远眺——城中心一栋三层小楼顶，一紫一黑两人正被“人群”蜂拥围堵！ 尸群！ “瘟疫竟蔓延到这儿了么……” 尸群沿着外墙涌上楼顶，搭人梯般往楼顶上攒，被围困的二人武艺应当不俗 ，来来回回打退了好几波尸潮，可毒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腹背受敌根本招架不住！ 是救？还是见死不救？燕云霆内心彷徨着，忽发现城门下拴着两匹大马，他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但愿好人能有好报。”他轻叹了声，纵身一跃，恰好落在一匹白马背上，一剑割断缰绳，随即纵马往城中心狂奔，边跑边大喊，吸引尸群的注意力。 马蹄与喊叫，很快便引走了一部分毒人。楼顶那二人反应也迅速，见尸潮稀释后，合力朝着城门口方向突围，他们身法飘逸，轻功上乘，时而穿梭巷弄，时而飞檐走壁，很快便甩开了尸群。 反观燕云霆这边，尸潮将他当成了主要目标，从各街道蜂拥而上，马儿受惊不听使唤，最后被逼停在一条十字路口，无论燕云霆怎么鞭策都不敢突围。 xiashuba.com “去他娘的！”燕云霆暗骂自己愚蠢，正当他欲下马另寻出路时——“嘭嘭嘭……”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和火铳声，先前所救的那两人同乘一匹马冲了过来！ 快人！ 快刀！ 快枪！ 快马！ 电光火石间，杀出一条血路！ 紫衣男子从马背上飞起，精准落在燕云霆怀里，他一把夺过缰绳，大呵赶马：“乌霜，我们走……驾！” 马儿迎来了主人家，长嘶一声，蹄如劲风，一鼓作气冲出尸群包围！ 两匹快马冲出小城后，沿着荒原大道不知狂奔了多少里，直至月上中天了才停下来喘气。 “公子，这个距离它们应该是追不上来了，你可无恙？”黑衣男子急忙下马，过来查看情况。 紫衣男子摇了摇头，偏头问燕云霆：“这位侠兄，你可无恙？” 燕云霆轻声道:“我没事。” “你没事还不快把我家公子放开？”黑衣男子盯着燕云霆紧搂在紫衣人腰间的手，冷声说道。 “呃……不好意思，公子你的这匹马跑得实在太快，我怕掉下去，呵呵……”燕云霆尴尬地笑了笑，急忙抽手，翻身下了马。 黑衣男子一脸傲然：“那当然，‘乌霜踏雪，千里良驹’，我家公子的坐骑，岂会是俗兽？” “白溪，我们该感谢这位侠兄搭救才是，若不是他，我们早就葬身尸腹了。”紫衣男子跳下马，捋了捋马鬃，回头冲燕云霆笑了笑：“若是侠兄青睐这匹马儿，我把它赠予你，全当做救命之恩。” 燕云霆再次愣住了，却不是为紫衣男子的大方所动，而是因他的相貌，秀鼻凤眼，眉目星河，阴柔飘逸，玉面郎君……天底下咋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第四章 原来是世子 这人呐，是很容易产生对比心理的，眼前站着个这么俊俏的男人，再反观自己，蓬头垢面，满身酸臭，邋里邋遢……也怪不得方才黑衣男子会投来嫌弃的目光，自己这么脏，实在没资格与紫衣男子同乘一匹马。 “侠兄？”紫衣男子唤了声。 “哦……啊，这……如此大礼还是算了，”燕云霆挠了挠头，笑道：“若是能有一口干粮，那最好不过了。” 紫衣男子爽朗一笑，冲身旁的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黑衣男子从马鞍里取下一块用锦绣包裹的木盒， 木盒还未打开，一股清香便已扑鼻而来。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六块分格精细的糕点。 “这可是贡点，一般人味儿都闻不着，今日你算是有口福了。”黑衣男子把木盒塞进燕云霆手里。 燕云霆咽了咽口水，也顾不得形象，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入口柔软，甜而不腻，即使下咽依旧满口留香……好吃！ 紫衣男子笑着递过来一只纯银水壶，自我介绍：“我叫李钰，是西域的走马商人，身旁这位是我的侍从名叫白溪，不知侠兄尊姓大名？” 燕云霆畅饮一口清水，待嘴里的糕点全下了肚子，才回复道：“燕云霆，一介浪子。” “原来是燕兄，”李钰拱手一礼，又问道:“不知燕兄去往何处？” 燕云霆道：“凉城。” “巧了，我们也要去凉城，此处荒凉地，能遇到燕兄也是缘分，正好快马两匹，我与白溪同乘，燕兄单骑如何？” 李钰刚问完，白溪便拉着他背到一旁，低声劝道：“公子，此人来历不明，何不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反正咱也给他吃喝了不是么？” 李钰微微摇头，细声道:“你真以为我是为了报答他才让他跟咱一路的么？你看他背上那把巨剑。” “剑？”白溪瞥了一眼燕云霆背后的巨剑，深吸一口气：“嘶……隔着剑鞘都能感觉到一股霸气，且此剑似曾相识……”下一刻，她急忙摇头：“不对不对，他这种人，何德何能拥有好剑？” “所以我才让他跟咱一起，找机会摸清楚他的来历，要知道江湖中藏龙卧虎的人可不少。” “可我横竖看他都像是个龌龊的卖命人……” …… 燕云霆当然是听到了李钰和白溪的谈话，他冷哼了声，阳关道独木桥，谁稀罕跟你们两个娘娘腔一路？ 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渣，牵起乌霜良驹头，“方 才李兄说要送我这匹良驹，我突然觉得可以接受，那么……谢谢你的马儿了。”说罢，翻身上马，踩着天边红霞向东疾驰。 “哎哎，你这厮——” 白溪欲上前阻拦，李钰却将他拉了回来，反而露出一个微笑：“这人倒是很有趣，就由他先行吧。” “公子，你看吧，他们这种人就是厚脸皮!你真舍得把乌霜送给这个卖命人啊？”白溪撇着嘴，不甘心。 李钰嘴角微翘，“若他也要去凉城的话，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嗯……也对，这厮要是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一定会跪下来亲公子的脚……啊，不对，这龌龊之徒，只配亲公子的鞋。” “行了，闲话勿谈，你抓紧将毒血带回天山交给唐长老。此次瘟疫非常诡异，我得赶回凉城一探究竟。” “嗯，公子归途务必小心，待我将毒血带回天山，再亲自驾鹤来接你。” “可。” 李钰翻身上马，向凉城方向奔驰。 …… 瘟疫已传染至凉州边境，过了这个秋便是寒冬，日子会更加难熬。 为了不再引起注意，燕云霆用粗布将照胆裹了起来。苏震是一代英雄豪杰，他的死，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江湖，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照胆虽只有四十九斤重，燕云霆却觉得背上悬若千斤。 越往西走，人迹越多。 凉州边境虽常年战乱，中部却扔保持着浓厚的塞外风情——大雁归来辞去，长河落日革新，八百里路云月，千里寒霜冰雪！ 不知是否受瘟疫的恐慌，凉州各城镇村店的百姓大批往西部迁移，男女老少，拖家带口，风餐露宿，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目标——凉城。 凉城二十余坊，近两万户，拥兵十五万，乃大燕王朝最重要的边塞玄关，由凉王李太冲担任首府，管辖雍凉十二城与西域三十六国。 即使秩序混乱，凉城亦是西部除帝都长安之外最大的政治文化中心。 距离凉城越近，难民的数量越多，有的已在路边搭起了简易的棚户，生一堆篝火，一家几口相拥取暖， 好不容易平定了战乱，又降临一场灾变，难民流离失所，皆是一副衣衫褴褛、黄皮寡瘦的模样，痛苦哀嚎络绎不绝，时不时便有人饿死在路上。 “大爷，赏点儿吃的吧，孩子已经快要饿死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农妇，捧着一个瘦骨棱棱的 少年，跪在燕云霆马前，哀求。 燕云霆只是摇了摇头，策马绕开农妇，一路上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悲剧，他并非无情无义，只是无能为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介匹夫，怎可奈何？ 到头来终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凉城大门紧闭，只留一副“升云梯”供人进出。守卫矗立于城墙之上，玄机弩蓄势待发。 “你是干什么的？可有进城通令？”一个银甲士官在城墙上呵住了燕云霆。 通令？燕云霆哪儿有什么进城通令，他扯着嗓子冲士官喊：“我来自先遣部队，雍州有变，情报加急！请速开城门！” 谁料银甲士官一口回绝：“我管你什么先遣部队，王府有令，为防止瘟疫扩散，即日起非持有通令者不得入城，胆敢擅闯，乱箭射死！” “情报加急，关乎生死！请开城门!” “少他娘唬我，让你们这些偷奸耍滑的流民进城，万一带来瘟疫怎么办？快滚，快滚！” “去.你.妈.的。”燕云霆咬牙暗骂一声，奈何忌惮城墙上的弓弩，他只能往后退开—— ranwen.la 这时，突然，一个带着讽刺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加急战报重过天子诏书，王府命令又算得上什么？你身为凉城士官，这难道都不懂么？” 燕云霆不禁回头，见一个紫衫男子策马而来，俊逸的眉宇间还携有一股王者般的傲气。 李钰？ “哈哈哈……你可知在凉城，王府之令就得要盖过天子诏书！”银甲士官竖起大拇指，神情简直不要太嚣张。 李钰冷声道：“凉城护卫军就是这么一个个莽夫么？守将王淼何在！叫他出来见我！” 银甲指着李钰:“你他娘是谁啊？也配面见我们王将军？” 李钰淡淡说道：“我娘自生下我便死了，她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爹你应该认识，他姓李，叫做李太冲。” 李太冲？ 雍凉以及西域的掌权者，当今天子的亲叔叔，西凉王，李太冲！ “李李李……李太冲！”银甲士官吓得汗如雨下。 李钰从腰间取下一块墨玉麒麟令，冲城墙上大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我是谁！” 城墙上的守卫一见令牌，纷纷下跪叩首：“参见世子殿下！” 第五章 钧天十八剑 很快，升云梯也从城墙上放了下来，李钰一马当先踏了上去，回头招呼还在发愣的燕云霆：“你不来么？” 燕云霆骑马跟着踏入升降梯，憋了好久才问道：“你……真是世子？” 李钰斜笑了一眼燕云霆：“我不是世子，难道是橘子？” 怪不得他骑的是乌霜踏雪，吃的是芙蓉贡点……在这片大西北，西凉王就是土皇帝，他的几个儿子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世子，橘子？似乎也不是那么有架子。 “嗯……燕云霆，你是叫燕云霆吧？”李钰突然问道。 燕云霆点了点头：“是。” “你是杀手？” “拿钱办事，算不上，但也干得出这种勾当。” “那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帮我把刚刚城墙上那家伙给砍了……哼，这狗奴才，竟敢骂我娘！”李钰说着便掏出一锭银元宝递给燕云霆。 燕云霆摇头拒绝了，“钱倒不必给，只望世子殿下能帮我引荐一面凉王，我有雍城加急禀告。” 李钰拍着胸脯，豪迈道:“那有何难？我带你进王府，还管你一顿酒菜，一身儿干净的衣服。” 不一会儿，升降梯抵达城墙上，门一敞开，先前那个嚣张跋扈的银甲士官便跪着冲了上来，“啪啪啪……”他一边磕头一边亲吻李钰的靴子，“世子殿下饶命，世子殿下饶命……” 李钰冷哼了声，一脚踹开银甲士官，冲燕云霆使了个眼色。 “呛！” “噗呲！” 巨剑出鞘，燕云霆手起刀落，一剑削断了士官的脑袋。 …… 有世子殿下作伴，入王府之路畅通无阻。 由于是加急情报，李钰直接将燕云霆带到了后宫，可谁料宫门前却守着八个魁梧的带刀禁卫。 “后宫什么时候也要人守卫了？”李钰微微皱眉，欲直接进宫，可没等他靠近便遭禁卫伸手拦下： “二世子有令，入夜之后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王的安寝。” 李钰微微皱眉:“刘泉啊，是我几年没回家，你不认得我了？还是你当上禁卫统领后胆子变大了？” 刘泉急忙俯首施礼，“属下怎会不认识三世子，只是二世子有严令，我们不得不从……” “呵……王府什么时候轮到李燊来掌权了？给我滚开！”李钰推开禁卫就要硬闯“ “三世子请止步！”八个禁卫一齐单膝跪在大门前，“三世子若执意要进，那便先杀了我们……” “岂有此理！”李珏当真拔出一柄刀，抵在刘泉的脖子上：“你真当我杀你不得？！你滚不滚开——” “三弟。” “咵哒。”这时，寝宫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留着八字胡，身穿褐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又时，一阵清风袭来，捎出了寝宫里的檀香。 好香！ 香得甚至有些过头！ 燕云霆不由抽了抽鼻子，似乎还在这股香气中嗅到了一股腐朽之臭…… “二……哥？”李钰惊讶又疑惑：“你怎会在父王的寝宫里？” 二世子李燊走出寝宫，关紧房门后才道:“父王染病，入夜便会犯困，不好打扰。” “父王病了？他生了什么病？”李钰急忙上前问道。 李燊语气稍冷：“只是头风病而已，需要休息。” “可是——” “三弟，你刚从天山归来，一路舟车劳顿，也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李燊衣袖一甩，转身走了两步，又偏头轻声告诫了一句：“多事之秋，切勿乱跑。”说罢，头也不回，扬长离去。 李钰愣在原地，久久不知所言。 “他的行为很可疑。”燕云霆在李钰耳旁淡淡说道。 李钰低声道：“李燊心思一向稠密，他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燕云霆说道:“我们得进寝宫瞧个明白。” 李钰轻哼:“能进去还用你说？刘泉至少有玄境武力，其余禁卫各个能打，你能闯？” 燕云霆自信一笑:“谁说入室非得走正门？” “哦？”李钰挑眉，“你有好办法且说来听听，若是可行，本世子重重有赏。” 燕云霆指了指寝宫不远处一座别致的高楼，说道：“倒也不急，子夜时分，西楼之上，咱慢慢谈。” “为何要等到子夜，干嘛要去西楼？”李钰疑惑不解。 燕云霆揉捏着干瘪的肚皮，苦笑道：“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要管我一顿饱饭，一身儿干净的衣服，我实在太饿了……” “卖命之徒，果然落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呵呵……”李钰浅浅一笑，大手一挥往前走：“好，便留你半夜。走，随本世子回殿！” …… 琉璃殿是李钰的寝宫。 琉璃瓦，琉璃墙，琉璃盏，琉璃月，素雅褒美的风格，矫揉造作的颜色。 好像所有性格阴柔的男人，审美都和女人相差无几，这样一座梦幻色彩的宫殿，大老爷们儿怎么也布置不出来。 李钰为燕云霆安排了一间雅致的客房，吩咐仆人烧好热水，并送来了一桌子精美酒菜，以及一套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衣服。 燕云霆吃完酒菜胖了几斤，洗完澡后又轻了几斤……穿上干净的衣服，打理好胡茬儿与乱发，往镜子前那么一站，还真有几分人模狗样。 燕云霆本身就长得不差，浓眉大眼，八尺身高，又常年混迹于江湖，眼神中，眉宇间，骨子里皆透露着一股沧桑的独特气质。 若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养得白白嫩嫩，没准儿他也能成为一名风度翩翩的年轻少侠。 “呵呵……”燕云霆摇头笑了笑，抱着照胆坐上床。他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揣摩这柄神剑了。 苏震是一名剑修，他的真气肯定与剑意挂钩，而对于一名武力高超的剑修来说，最基本的便是如何控剑， 控剑看似简单却极其复杂，用手控剑最为基础，以气控剑则是进阶，以意控剑则为大成。 燕云霆虽没拜师过名家，但在乱世江湖中摸索滚爬这么多年，用剑的本领也不差了，他的剑往往又快又准——但以前用的都是几斤重的铁剑，而这把照胆足有七七四十九斤重，扛起来都费劲儿， 想要熟练挥动此等神兵，光靠蛮力肯定不行，必须用真气！ 只要真气足够强大，哪怕一根木棍，一片落叶，也能成为弹指间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每个练武之人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有“内力”存在，而“内力”便是“真气”的分支，真气达到某种程度后便会进阶至一种武学境界——玄境，涅境，臻境，是人间武学的三大境界。 境界的高低由武力的强弱所决定，而武力又与真气，内功，武器融汇相成。江湖中，武力若能达到玄境，已算得上是人中龙 凤。若达到涅境，足有资格开宗立派。若修炼至已臻化境，必是一派宗师，闻名天下。 燕云霆曾与玄境武修交过手，最终因武器崩坏而失败了，但就真实实力而言，他一直不觉得自己会逊色于那些名门正派的玄境武修。 一条流浪在江湖上的孤狼，啃的都是硬骨头，磨出来的獠牙肯定比温室里的老虎更加锋戾！ 燕云霆将照胆放置于膝间，指着剑身试着呼唤：“剑来！” 剑纹丝未动。 他又加尝试召唤：“剑再来！” 剑还是一动不动。 他右手换至左手：“继续剑来！” 剑根本不理他。 “剑快来！” “快来快来！” “来来来……” “求求你来一下吧……” 尝试了不下百次，他已累得满头大汗，剑却连一分都未曾挪动过。 “难道你觉得我不配么？！” 燕云霆不由窝火，狠狠一巴掌拍剑鞘上—— “嗡嗡嗡！”却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剑身猛烈颤抖，剑鞘金光四射！ 燕云霆吓得急忙下榻，心想，该不会是这神剑生气了吧？ “咻咻咻……”剑鞘突然四分五裂，化作一片片“金箔”凌空拼凑，最后竟拼成了一副金色画卷。 画卷上有字迹流转，头序写着《钧天十八剑》五个大字！ 钧天十八剑？岂不是历代鬼谷子的传世绝学？原来竟藏在剑鞘之中！ 第一剑，剑气初成…… 第二剑，剑意初现…… 第三剑，剑气留形…… 第四剑，剑意八方…… 第五剑，枯木逢春…… 第六剑，天罡烈阳…… 第七剑，一叶知秋…… 第八剑，十里寒霜…… 剑谱记载到这儿已没有了下文。 不是钧天十八剑么？这里明明才八剑而已……燕云霆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确确实实只有八式剑招。 或许是后面的十剑太过深奥呢？更或者说剑鞘太小，记载不下？ 管它那么多呢！如此传世绝学，能习得一招半式便足以在江湖中横着走，倘若全部学完，岂不是天下无敌？ bqgxsydw.com 上乘武学，最忌讳的便是“人心”，人心不足，贪婪成性，到最后必然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今夜能有幸查阅剑谱，燕云霆已非常满足，至于那后面十剑，等眼前这八剑学完了再说吧。 可别看只有八式剑招，加上修炼口诀，洋洋洒洒有五百文字，前几剑基础还能勉强看懂，从第五剑“枯木逢春”开始，心法口诀生涩难懂， 枯木逢春，天罡烈阳，一叶知秋，十里寒霜……这不就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么？可万物更替已涉及到“自然之力”，资质愚钝者，又无人教导，根本不可能参悟其中奥秘。 相对于后四剑，前四剑则要简单许多。 对于任何一个剑客而言，想要自己的造诣更高，剑气与剑意是必修课——“剑意纵横九万里，一剑光寒照九州！”指的便是将剑气与剑意修炼至登峰造极者。 作为一名剑修，根本不需要太多花里胡哨的剑招，只要剑气够快，剑意够强，便足以蔑视天下，加冕称王！ 第六章 西楼别叙 “以气为血，以剑为骨，血骨相淬，剑气初成……” “心中有剑，神中有念，心神合一，剑意初现……” 燕云霆握紧剑柄，运转内力聚于掌间，再逐渐淬入剑身，下一刻，剑锋上泛起一道暗淡青光！ 虽不算特别强大，但燕云霆已经能清晰感觉到这股特有的力量！ 他随手将照胆一挥，“唰！”一道青光闪去，“哗哗哗……”面前的茶几，茶几后的花瓶，花瓶下的木桌，木桌靠着的梁柱，统统被斩断！ “我滴个乖乖，这要是砍在人身上，还不得碎成肉渣？” 成功衍生剑气后，四十九斤的重量也不过如此了，燕云霆单手便能将其举起! 接下来，他将剑谱中的心法口诀全部记入脑海，并试着理解第二剑“剑意初成”—— 剑气在于形，剑意在于心，想要衍生出剑意，必须达到心神合一。熟练掌握剑意后，便可以意念控剑！传言那些剑意大成者，甚至可“飞剑十里取人首级”！ 燕云霆尝试了几次意念控制，照胆没有任何反应，当然，此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如今他只是个有点儿天赋的剑客，内力，真气，武力修炼得杂乱无章， 照胆此类神剑都有灵性，想要得到它的认可并完全驾驭它，必然要使自身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变强之路漫漫且修远，不着急肯定也急不来。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一道月光透过窗户洒入房中。 月光怎会这么亮？ 燕云霆气沉丹田，收剑回鞘，下床步行至窗边，推窗往天上一瞧—— 一轮圆月高挂天际，月华似练，洋洋洒洒披在凉府肩头，再看殿外，一盏盏灯笼似镶嵌于飞檐，从上到下，由内而外，阑珊灯火照西凉，袅袅月色映琉璃…… 算算日子，怕是要到中秋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看到眼前的阑珊灯火，又想起自己孤苦伶仃，燕云霆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苦涩，中秋又何妨呢？像他这样的流浪人，哪里还有团圆可言？ “唉……”他不禁一声长叹，推开门走出客房，赴西楼之约。 王府很大，琉璃殿走西楼还得绕过一个人工开凿的湖泊，湖中荷花已开至末尾，微 风泛起阵阵涟漪，花自凋零随波逐流。 这静默的夜，这明亮的月，优美中难得又夹杂了些许忧伤。 李钰独立西楼，倚栏听风，他锁着眉头，目光凝望着凉王寝宫，似乎已猜到了燕云霆为何要让他这个点儿上西楼的原因了。 “你要是个女人，一定绝代风华。”燕云霆凭栏走了上去。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李钰是女人，可一看到他那一贫如洗的胸膛……便断了这个念头。 李钰蓦然回首，看见焕然一新的燕云霆，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哼……我真是差点儿没认出来。” “我有些好奇，像你这么俊俏的人，又生在帝王家，会不会有某些特殊癖好？”燕云霆斜眼笑问道。 “放肆!”李钰呵斥，隐隐发怒：“帝王之家岂能由你亵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呃，别别别……你这么激动干嘛，不过一句玩笑话。”燕云霆招手陪笑。 “玩笑？本世子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好笑！”李钰极为严肃。 “我之所以会先开个玩笑，是因为接下我要讲的事，会让你很压抑。” 燕云霆顿了顿，相对于行为诡异的李燊，李钰更适合知晓这一切。于是，他便将此次雍城之行所遇到的一切，统统对李钰讲述了一遍。 “什么！你说苏老剑神死了？”李钰听完后满脸震惊，一个劲儿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苏老剑神武力大臻境界，连我天山派的老掌门也要敬他三分，他怎可能会死？” “老剑神的确已随风消逝了，”燕云霆遗憾地抚了抚背后的巨剑，“这柄照胆便是他交给我的遗物。” 李钰攥拳咬牙，转身便要往楼下走：“若你说的是真，九幽魔皇都已出动，事关人间存亡，我必须去告诉父王！” 燕云霆一把拽住李钰，轻声道：“你父王也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你休要胡言！”李钰当然不信。 燕云霆抬手指了指寝宫方向，“上半夜你二哥从寝宫里出来时，你该闻到过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吧？” 李钰说道：“那是檀香……有清心醒脑的作用，家父得了头风病，用这个也不奇怪吧？” 燕云霆摇了摇头，“可是你仔细闻会发现，檀香中还掺杂了一股腐臭… …” “腐臭？” “对，就像肉烂了的味道。我怀疑，檀香是用来掩盖臭味儿的，令父也不一定是头风，而是另有大病！”燕云霆又补充道：“你再想想，若是普通的头风病，为何要八个带刀禁卫严守，连身为亲儿子的你都不让进去探望？” “我必须去面见父王！” “你若能见，何至于被李燊拦下来呢？” 燕云霆摁住激动的李钰，指着绑在楼柱上的一条长线说道：“想进寝宫不一定要走正门，你瞧，西楼与寝宫间拉了一条挂灯笼的长绳，咱们可以顺着它爬上屋顶，再揭开几片瓦，从上往下，探个究竟。” xiaoshuting.info 李钰眼神赞同，却又舍不得竖起大拇指，只是淡淡一句：“看来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情你没少干。贼。” 贼！ 贼？ 燕云霆浅浅一笑:“行走江湖，混口饭吃啦……” 李钰作出“请”的姿势，“那么，你先来？” 飞檐走壁，上房揭瓦，偷鸡摸狗，入室采花……燕云霆哪样玩不转？见他跳上栏杆，脚尖轻点绳索，一步便跨出了三四丈！他展开双臂，让身体保持平衡，在绳索上快速奔跑，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跳上了寝宫顶。 李钰也没有怠慢，他采用“燕子抄水”的轻功步伐，一步就是好几丈，只跨了三四步便已抵拢宫顶， 可就在他刚要踏出最后一步时，宫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他一个不留神，身体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错落绳索掉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扣住了他的腕！ “世子殿下，看起来挺瘦，没想到竟这么重。”燕云霆冲李钰笑了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有人来了，快拉我上去！”李钰沉声催促。 燕云霆将李钰拉上宫顶，二人贴着瓦片匍匐在边沿，支出脑袋往宫外查看—— 只见三个禁卫，扛着一个麻布口袋，快步冲向寝宫。麻布口袋中还在颤抖，明显里头装了活物。 禁卫将麻布口袋送入寝宫，没滞留多久便匆忙离开了。 “麻布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以我多年的经验，里头应该是活人。” 第七章 世子弑父 燕云霆悄悄爬过屋脊，轻轻揭开两片瓦，和李钰一起往里探看，可谁料二人都太着急了，不慎撞了个头碰头。 “你不会把口子开大一点儿么？”李钰揉着额头抱怨。 “今夜月色太浓，我怕开大了有危险，委屈您的万金之躯咯。” “那你好歹起开一些，胡茬扎到我了——” “嘘……别说话，下边儿有动静。” “哗哗哗……”像是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 麻布口袋中的人似乎也察觉到威胁逼近，挣扎得越来越频繁，甚至还传出了“唔唔唔……”的喊叫声。 昏暗的夜光下，一个身材瘦弱的人影走入视野，他手脚皆绑着镣铐，口中发出“咳咳咳……”低吼，一双腥红色的眼睛格外敞亮。 这分明就是毒人！ “他……他是……他是我父王！”李钰惊恐地捂着嘴。 “那就解释得通了，你父王感染瘟疫，身体腐烂才用檀香覆盖尸臭。人一旦感染瘟疫便会变成失去人性的怪物，所以才用镣铐限制他的行动；我见过毒人生吃活人的场景，所以这个麻布里的人，很可能是给你父王的食物！” 用活人来喂养凶尸！ “不……不，这不可能……”李钰不停发颤。 凉王拖着铁链来到麻布口袋前，“刺啦！”一把撕碎口袋，一个年龄约十四五岁的少女被五花大绑，看见怪物一般的凉王，她吓得泪水直流，“唔……救命，救命……” 凉王早已失去人性，面对娇艳欲滴的食物，张开血盆大口便要朵颐—— “啪！” 一块碎瓦重重砸在它后脑勺上！ 燕云霆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我得下去宰了他！” 这么大个祸端，绝对不能留！ 燕云霆一脚踹破瓦片，拔剑就要跳下去，李钰却急忙拉住他：“他是我父王！你不能杀他！” “瘟疫的传播速度很快！稍有不慎，亡城亡国！今夜，他必须死！” 燕云霆想要推开李钰，李钰坚决不放手，瞪着渴望的大眼睛：“燕云霆，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有办法能控制住他！” “他已无药可救！你放开我！” “不放！” “你撒手！” “不撒！” 二人拉扯之际，凉王已行至屋脊下，恰好一缕月光射在它眉心，在日月精气的作用下，它猛然狂性大发！ “啊啊啊……”它绷紧镣铐，仰天长啸。 “嘭！”手铐挣脱！ “啪！”脚铐崩断！ “王爷！” 门外的禁卫闻声冲进寝宫，见如 此场景，刘泉大喊：“快！用飞虎抓！” 禁卫纷纷拔出腰间的飞虎爪，八人各站八方，交错投掷结成一道网，欲将凉王禁锢其中， 可铁镣铐都困不住的凶尸，区区麻绳又有何用处？凉王尸性大发，没几下便将飞虎抓撕了个稀碎！它抓住一条绳索，将一名禁卫拖至跟前，对准脖子便是一阵乱啃，鲜血直流，惨痛欲绝…… 凉王尊贵，谁敢拔刀？ “我敢拔刀！”燕云霆一脚踹破屋顶，从天而降，凌空一剑斩向凉王！ “唰！”禁卫头子一刀斩，挡下了燕云霆的攻击。 “大胆狂徒，竟敢夜袭吾王！”禁卫头子飞身一脚，将燕云霆踹至门口。 “你疯了！它已经变成怪物！再不解决就来不及了！”燕云霆大喝。 “放肆！”刘泉挥刀要上，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求救：“头儿！王爷已咬伤三个弟兄了！我们该怎么办？！” “被毒人咬伤就会被感染，必须快速切除被咬的部分，否则一传十，十传百，你们怎就不听！”燕云霆又气又急，可眼前这个刘泉至少是个玄境武力的高手，根本就过不去他这关。 “笨蛋快走！等禁卫军来了，你会被砍死的！”李钰从房顶落下，拉着燕云霆便要往寝宫外跑。 谁料才刚冲出宫门，却见眼前一片灯火通明，二世子李燊带着数百名禁卫火急火燎冲了上来。 “是李燊和禁卫军……快躲起来！”李钰拉着燕云霆绕上西楼，躲在一尊铜鼎后，静观其变。 三百余名禁卫分成两批，一批将寝宫团团围住，另一批由李燊带队冲进寝宫，先是沉寂了半刻钟，寝宫里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拼杀与嘶吼！ “里面……这是怎么了？”李钰声音轻微颤抖。 燕云霆沉声道：“据我所了解，一旦被毒人咬伤便会被感染，感染者会快速死去随后又快速复活变成毒人，所以我才说必须杀了你父王以绝后患。” 李钰呆愣了许久才低声问道：“现在阻止这一切还来得及么?” “你觉得呢？”燕云霆用下巴指了指后宫里的惨相—— 感染的速率比想象中的还要快，死而复生的禁卫已变作作毒人冲出寝宫，见人就扑，扑倒就咬，短短不到一刻钟，禁卫已死伤过半！ 死了的人复活，复活的人散播疫毒……死亡，本就是瘟疫最大的传染源！ 禁卫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分散往府外逃窜，大部分已受伤感染，要不了多久必会变异，若将其放出王府，后果不堪设想。 “决不能让受伤之人逃出王府，”燕云霆一咬牙关，冲李钰道：“你火速赶往东城调遣守备军，让他们来将王府给封死，切断感染的源头！” 李钰皱眉，“你……你要干什么?” 燕云霆拔出背后的照胆，不知怎的，一握上这把剑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正义与勇气 ，他跳上栏杆，大笑道： “老子当然是留下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凭你？一个江湖二流子，逞什么大英雄？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御敌！” 李钰几欲拔剑，燕云霆却摁住了他的手，“得了您嘞，世子殿下，也只有你才有资格调动西凉的守备军，这卖命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言毕，回眸一笑，携剑跳下西楼。 “不自量力的笨蛋。”李钰暗骂了声，三两犹豫之后，也跳下了西楼。 …… 燕云霆横剑立马，一人拦在后宫大门口，大呵道：“所有人听着，凡受伤者，自觉留下御敌，否则格杀勿论！” “去你娘的！这都是些怪物！杀不死的！” “给老子滚开！” 求生的欲望冲昏了理智，禁卫蜂拥而上，燕云霆双拳难敌四手，哪里招架得住？只能边打边退，杀一个算一个！ “吼唔！” 后宫的感染已完全失控，凉王李太冲似变作了尸王，一爪便将活人撕成两半截。 擒贼先擒王！ 燕云霆看准时机，一道剑气破开人群，再腾空跃起，驶出浑身内力，凌空劈向尸王天灵盖！ loubiqu.net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得手之际，尸王猛然抬头，竟双手合十直接抓住了剑刃！ 他.妈.的，王府竟喂出了这样一只老怪物！ 燕云霆想拔剑再刺，剑身却像被焊死在尸王双掌，无论使多大劲儿也抽不出来！ 燕云霆双脚蓄力，狠狠对着尸王的面庞踹了三脚，“给老子松开！” 尸王狂性大发，扣住剑身使劲儿甩了几下，晃得燕云霆目眩神迷！ 燕云霆不得不松开剑柄，借力飞出了好几十丈，落地后连连踉跄，刚刚才稳住身子，尸王突然化作一道黑影扑面袭来！ 燕云霆避闪不及，被硬生生扑倒在地！ 尸王张开血门大口，下压着燕云霆想咬！ 燕云霆用手肘顶住尸王下颚，用尽了吃奶得劲儿，可獠牙还是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 就在燕云霆即将被啃咬的刹那—— “呼哧！” 一柄飞剑破空袭来，冲背后刺穿了尸王的脖颈！ “父王……对不起……”李钰含着泪水，用力将剑一剜，砍下了尸王的脑袋。 “嘿！世子殿下，您没走啊？”燕云霆一脚踢开尸体，冲李钰龇牙笑了笑。 “走个屁啊，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咬死么？”李钰抹去眼角的泪水，将燕云霆从上拽起。 “吼唔！” 尸王虽死，毒人数量已过百余，它们狰狞着獠牙，一起扑向院中最后两个幸存者。 第八章 逃出王府 燕云霆与李钰相互配合杀伐，从宫门前杀到宫门后，污血染黑了衣襟，气力也即将用尽！ “冲不出去了，先进宫暂避，再找其他法子突围！” 二人转攻为守，边打边退至宫门口，燕云霆挥舞照胆，蓄力斩出一道剑气，将前排的毒人拦腰横断！ 趁着毒人攻势暂缓，二人一鼓作气退入寝宫，即刻关闭大门，搭上门栓！ “快，把搬得动的东西全都搬过来！” 燕云霆转手便拖来门旁的大花瓶抵在大门后，椅子，桌子，花瓶，茶几，台案……凡是能搬得动的东西统统被搬至门后。 “咚！咚！咚！……”沉重的撞击声。 即使大门已加固成了一座小山，但在毒人疯狂的撞击下，仍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待在殿内绝非长久之计……燕云霆左顾右盼，上探下望，忽然将目光定格在了屋顶的房梁上——宫殿修建得很高，屋脊上的梁柱粗厚又结实，非常适合躲避落脚。 “世子殿下，你轻功如何？”燕云霆问道。 李钰说道：“平常跳个三丈不在话下。” “那也差得不多了。”燕云霆背身贴着墙边，稳扎一个马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招呼道：“来，我先托你上梁。” “上梁？”李钰瞥了一眼大梁的高度，又看向摆好架势的燕云霆，疑惑道:“大梁离地起码有四五丈高，我要是上去了，你怎么办?” 燕云霆淡然一笑：“世子殿下大概忘了，我是个贼，上梁揭瓦，问题不大。” “咚！咚！咚……”门外尸群的撞击愈加激烈。 李钰自知当下绝非犹豫时刻，也不再推辞，踩着燕云霆的肩膀用力一蹬，燕云霆再借力往上一送，他一跃四丈之高，恰好落在了房梁上—— “啪！”与此同时，门栓彻底绷断，堆积在门后的杂物轰然倒塌，毒人从门缝中争先恐后挤入宫殿！ slkslk.com 燕云霆急忙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钉在离地两丈高的墙壁上，他卯足力气纵身一跃，恰好抓住了匕首握把，随后又将匕首当做中转的踏板，第二跳扑向大梁。 距离刚刚够，可怎料梁上尘垢堆积，抓住又不太牢固，眼看就要失足摔下，李钰瞬身飞扑上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再奋力一拉，有惊无险地上了房梁。 “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有趣了……” 李钰背靠房梁喘着粗气。 而此刻，毒人彻底冲破阻碍，汇聚于宫中蹬跳涌动，冲梁上二人张牙舞爪。 “先别歇，梁上并不安全。” 燕云霆招呼着，匍匐在大梁上，学做一只毛毛虫，一点儿一点儿往顶梁柱方向爬动。 梁柱与横梁纵横交错，从而撑起了整片屋脊，屋脊上则盖着琉璃瓦片，燕云霆直起身来，刚好能触碰到屋顶，他用剑鞘在房顶上捅了个刚好能通人的窟窿。 月光透过窟窿照进宫殿，沐浴在月光下的毒人狰狞猖獗！ 二人相继抻着窟窿爬上屋顶。 清风明月下，夜半深更时，站在屋顶眺望，整座凉城似乎都从睡梦中惊醒，哀嚎与惨叫隐隐约约，连绵不绝。 “这下凉城怕是完了……”李钰闭眼轻叹，藏住眼眸中的痛苦。 燕云霆取下腰间酒袋，仰头痛饮一口烈酒，眼神还是那般淡然:“完了就完了呗，该完的东西迟早要完。” “人间灾变，极度恐慌，你就这么无所谓么?”李钰眼神冰冷，难以置信地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抹去唇间的酒渍，希望与炽热从未在他眼中消失，“像我这种无亲无故更没有朋友的人，其实也不是多么在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对于我而言，盛世或末日，都只是换了个活法罢了。” 李钰轻哼，“我一时间，竟不知该同情你，还是该羡慕你。” “不论如何，先让自己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燕云霆冲李钰笑了笑，重新别好酒袋，弯腰拾起几块瓦片，绕到宫殿前门，狠狠往地上砸去—— “啪啪啪……”瓦一片一片碎，声音清晰又清脆。 很快，毒人被声音所吸引，大部分转移至前门，燕云霆又拾起几片瓦，一边后退一边抛洒，持续制造响动。 “好一招声东击西。”李钰暗赞了一句，转身跳下屋顶，从后门往府外逃去，燕云霆紧随其后。 后门出府的路畅通无阻，很快二人便跳上了院墙。府外的喧嚣声愈发隆重，凉城尽头似烧起了一道激烈的火光。 “北城墙上的守备军，有强弩和火炮，我们逃到那儿就安全了。”李钰指着灯火通明的北城说道。 燕云霆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尽一切办法逃出城去，然后离它越远越好。” 李钰微微凝眉：“那凉城几十万军民呢？” 燕云霆抿了抿嘴唇，眼神真挚地看向李钰：“你忘了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了?先让自己活下去，再去考虑别人的生死。” 李钰字正腔圆：“苟利天下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什么狗屁文绉绉，万一守备军营也沦陷了，万一瘟疫传出了凉城，以城外难民的数量，整个西北都得完蛋。” “那我更要去告知守备军，闭关锁城，切断传染源！” 看着如此坚定的李钰，燕云霆不过冷笑了声，“也对，世子殿下忧国忧民，在下一介低俗草莽，道不同难以为谋，咱们还是就此别过为好。”说罢，果断跳下了院墙。 “哎，你……”李钰想挽留，可又不知怎么开口。看着渐行渐远的燕云霆，他咬了咬牙，比出一根手指喝道: “一万两！跟我干一票！” 燕云霆顿下脚步，犹豫了片刻，继续走路，摆手道:“过命的买卖，多少钱都不值当……” “那五万两！”李钰张开了手掌，继续加价。 燕云霆摇头嘟囔：“有命赚，没命花，有命赚，没命花啊……” “你格老子的！十万两，爱干不干！不知好歹的家伙！”李钰瞪圆了眼睛，骂骂咧咧地跳下院墙。 这一回，燕云霆半点儿也未曾犹豫，舔着笑脸折了回来，“世子殿下，你应该相信，我燕云霆绝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我会跟你去，全凭的是义气……” 李钰冷冷吐出一句话：“天下剑客，果真是一般贱。” 燕云霆笑指着天外，“此去北城门，怕是有些脚程，咱们最好加快步伐，要是等瘟疫再扩散些，就不好走了。” “靠双脚走到北城那得猴年马月?”李钰从怀里掏出一根玉哨子，含在口中轻轻一吹。 哨声长鸣，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王府内传来，乍得一瞧，却见那白月柔光下，一匹鬃如寒霜的马儿飞驰而出。 乌霜踏雪！ 李钰纵身跳上马背，拉住缰绳招呼燕云霆：“上马！” 燕云霆一踏鞍甲翻身上马，手不自觉地便搂住了李钰的腰。 “驾！” 李钰呵声赶马，乌霜奔月而去。 第九章 心碎 中央大街上一片混乱，撕咬，叫喊，逃窜，哭声，哀嚎……石板路上血迹斑斑，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民众张皇失措的模样，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毒人哪些是活人。 李钰负责御马前进，燕云霆则挥舞巨剑负责防御，但凡是靠近者，不论是何人，一律斩首！ 半个时辰后，二人抵临北城门。 城门下人山人海，皆是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妄想逃离这座城。 城门紧闭，一排排士兵严密守在门前，拦住了涌动的人潮，可随着民众越聚越多，门前的冲突也愈演愈烈。 “大胆刁民！王府有令，非持有通令者不得出入，胆敢擅闯者，就地正法！”一名银甲军官从城墙上赶了下来，拔剑站立于城门前，怒瞪着所有闯关的民众。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快把城门打开！里面有吃人的怪物！” “你们自个儿躲在墙上，当然安全了，我亲眼看见一个人被活活咬死！” “狗日的！大家一起冲出去！” 民众彻底被激怒，蜂拥而上与士兵扭打成了一片！ “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敢和军营作对，火炮手，弓弩手听令，给我放箭射死他们——” “住手！” 李钰手持墨玉麒麟令，踩着民众的脑袋几步冲至银甲军官跟前，“徐童，几年不见，你也混上将军了啊?架子摆得挺大嘛！” 徐童一见令牌，急忙单膝跪地，“参见世子殿下……” 李钰轻哼了声，转身高声安抚骚动的民众：“吾乃王府三世子李钰，奉父王之命前来治理突变，诸位切莫惊慌，有序排好队，凡条件达标者即可出城。” 言毕，他又下令徐童：“将城门打开半扇，让妇孺老幼先行。记住，一旦发现受伤者，立即扣押； 除此之外，你再从军营里调遣一团，分别严守在中央街、长乐街、北城街，三街交汇处，不予许任何一个活物再向城门靠拢； 小书亭app 还有，你再派三个斥候，加急游走东，西，南，三城守备营，让其守将紧闭城门，架好弓弩火炮，一旦发现异变之人，全部抹杀！” “末将领命！”徐童不敢怠慢，即刻转身就办。 民众见世子亲临，情绪也安稳了许多，士兵敞开半扇城门，依次严查放行。 李钰则登上城墙，令弓弩，火铳，炮手上膛，亲自监督着城内的调动。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一阵细微的红光，惊心动魄了大半夜，终于要迎来黎明。 李钰临风矗立于墙边，眺望着中央街区的方向 ，逃难的民众犹如一道黑潮，三番五次地撞击着士兵防线，新一轮杀戮即将到来…… “你再不走可真就来不及了。”燕云霆在一旁劝道。 李钰语气平淡：“你若怯了，自己逃命去，我不留你。” 燕云霆伸出一只手，放在李钰的眼前，做出索要的模样。 “怎么？”李钰眼神逃避。 燕云霆眨了眨眼睛：“钱，十万两，赏钱。” 李钰干脆背过身去：“我若有幸能活着，一定会如数结给你。” 燕云霆想说些什么，久久却被一声轻叹所代替，他真的是为了那十万两么？显然不是。这位世子殿下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却就是想与他亲近些。 这种奇怪的感觉，可不是友情。 “报！”徐童单骑冲上城墙，污血已墨染战甲，焦急汇报：“报告世子殿下，中央街区的三千兵甲全部被冲散了，那些怪物……那些怪物根本就杀不死！见人就咬！见人就扑！” 李钰镇定地点了点头，再吩咐道：“你传令下去，即刻关闭城门，集中所有兵力守在左右两个梯口，但凡被毒人咬伤者，不论生死，全都斩首； 还有，再派人去西城的机关营，将所有能用的机关战车调遣至北城门外，一旦城门被攻破，立刻放火油焚烧，哪怕是把整座凉城烧了，也决不能让一个毒人流落出去！” “末将遵命！”徐童犹豫着不肯离去，“只是……” “有话快说。”李钰低声呵道。 “凉城遭此劫难，我等军人应当死战，但世子殿下身份尊贵，不该留下，”徐童指了指不远处的烽火台说道：“那烽火台上有一架木鸢，我这就令人启用它，护送世子殿下您先离开。” “笑话！”李钰大手一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身为王府世子，怎能临阵脱逃？” “这……” “快去！莫要延误了战机！” 李钰留意已决，徐童也不再相劝，咬牙挤出一个“是”字，快步退下。 燕云霆却一直盯着烽火台上的那架木鸢，若有所思。 “刀斧手准备，弓弩，火铳上膛，火炮手填充，凡是红眼睛的，身上带血的，失去人性的，统统都是敌人，砍掉他们的脑袋是最有效的杀死办法！”李钰站在城墙上，冲城墙下近两万余将士高喊： “将士们，凉城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诸位手握刀剑枪棒，理应肩负起保家卫国之重任。壮士埋骨，何须多言——来战！” “战！”数万兵甲齐声吼，杀气撼动天与地。 尸潮已冲入火炮范围。 “开炮！” “轰轰轰……” 五十余门火炮一齐发射，炮弹炸入尸潮，仿佛开了一朵朵灿烂的血花儿，血腥味儿混杂着火药味儿，瞬间扑鼻而来！ 尸潮已冲入弩箭与火铳的射程。 “放箭！” 数百只连弩、火铳齐射，数以万计的飞箭、子弹如天幕覆盖尸群！眨眼的功夫，第一波尸潮被压了下去，毒人身上插满了弩箭，好似一只只刺猬在地上攀爬！ “进攻！” 刀斧手冲入尸潮对毒人进行斩首补刀。 一波攻击下来，毒人还未靠近城门便被消灭了近千数。可凉城民众何止千数？一波尸潮才刚刚平息，另一波更大的尸潮又卷土重来！ 震天的炮响几乎吸引了整座凉城的毒人，渐渐，火炮与弓弩的作用开始下降，越来越多的毒人前呼后继冲向大门，士兵挥舞着刀斧，与之展开激烈的肉搏！ 死亡是毒人最大的武器，而战场上恰好最多的便是死亡！一个个士兵倒下，一个个“士兵”又重新站起来！ 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下一刻就变成了敌人，守备军的士气与意志大大受挫，且战且退，没一会儿便被尸潮逼迫至墙梯之下！ “将士们，守住梯口，决不能让毒人过墙！” 凉城的墙是整个大西北最坚固的防线，若此城失守，下一个遭殃的便是帝都长安！ 李钰拔出佩剑，几欲下梯对抗！一直在旁边见机行事的燕云霆急忙抱住了他的腰，使劲儿将他往后拽： “你疯了！这座城没救了！快逃！” “你把老子放开！老子誓与凉城共存亡！” “老子才不放！你还欠老子十万两赏钱呢，你死了，老子找谁要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向老子要钱？” “老子是想救你的命！” 燕云霆将李钰抵在城墙上，大声骂道：“我燕云霆从来没交过什么朋友，你勉强算是第一个，所以我不想唯一的朋友去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亏你他娘还是世子呢！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么？” “世子？呵……呵呵……”李钰苦笑着，唇间已咬出了丝丝血迹，他满含泪光，悲怜地望着燕云霆：“就在上半夜，我亲手……亲手砍了我父王头！我的家没了，我的城破了，我的心也碎了……” 他一把推开燕云霆，抹去眼角泪花儿，横眉竖剑，杀向已涌上城墙的毒人！ 第十章 风声鹤唳 燕云霆几次想狠心离开，可面对一群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内心那点儿自私顿时烟消云散。 “算了，死就死吧！”他拔出照胆，大吼着冲向尸群。 “噗呲！” “哗啦！” “吼唔！” 一次次挥砍，一颗颗头颅，一道道热血！ 忠勇之士从不后退，似火朝阳为之勇敢而升起，萧瑟秋风为之壮举所吟唱！ 但毒人的数量实在太多，战局最后已然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戮，一名士兵倒地便有数十只毒人扑上去啃咬！ 凉城大势已去，注定城破人亡！ 李钰白净的脸已被污血浊染，他麻木地挥动着长剑，将心里的悲痛彻底发泄在毒人的身上。 朝阳完全升起之时，城墙上已尸骸遍地，两万守军所剩无几！ 尸潮彻底涌上城墙，从左右两侧对幸存者进行最后的夹击，燕云霆与李钰腹背受敌。 “这下你满意了？这下你杀痛快了？”燕云霆喘着粗气，懊恼。 “痛快了！哈哈哈……”李钰横剑朝天大笑，没心没肺。 “老子可就痛苦了！老子这辈子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就这么死了，想想可真不值当！”燕云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沫，顺手又砍下两只毒人的头颅。 李钰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翘首回眸，愧疚的目光闪烁不停，“燕云霆，若有幸以后，本世子定给你介绍一位绝代美人……” loubiqu.net “什么？你说什么？！”可惜，四周噪声太大，他的声音太小，燕云霆没能听清楚。 “听不见就算了！” “唳，唳……” 鹤唳? 一只巨大的白鹤，背着朝阳御风而来。 鹤背上骑着一位容貌俊俏的白衣男子，他冲着城墙上大喊：“公子！我来接你了！” “天仙雪鹤，是……白溪！”李钰睁大眼睛，忍不住激动大喊。 “那你不想报效家国了？”燕云霆用剑气扫开近身的敌人，和李钰一起往墙边退去。 仙鹤振翅停靠在空中，白溪急声招呼：“公子，你快上来！我带你离开！” 这只白鹤的确够大，但怎么也坐不下三个大活 人，何况燕云霆还背着一把几十斤的重剑。 李钰看了一眼身旁的燕云霆，咬牙呵道:“你上鹤，我留下！” 燕云霆摇了摇头，飞起一脚踹在李钰的屁股上，“上去吧你！” 李钰飞出城墙，恰好跌落在鹤背上，“你这王八蛋……” 他谩骂着爬了起来，再回首哪里还有燕云霆的身影?只有一群毒人在城墙上狰狞咆哮。 泪，顷刻间便凝上了眼眶，他趴在鹤背上大声呼喊：“燕云霆！燕云霆……” “公子，逃命要紧，我们快走！” 白鹤振翅而起，迎着朝阳直上青天。 “燕云霆！燕云霆……” 发自内心的呼唤，在空中久荡不绝。 …… …… 燕云霆当然没死了。 死里逃生这种事，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可这么多年他能活下来，靠的绝不单单是运气，还有艰苦岁月磨练出来的毅力与智慧。 燕云霆匍匐在尸堆中，污血早已覆盖了他身上的人气，眼下他只要不喘气，尸群便发现不了他。 他憋着一口气，沿着城墙上迅速往前爬，等爬到升降梯所在的位置时，一个鞍马翻身钻入升降梯中。 升降梯是悬挂在城墙上的，与墙体有一定落差，燕云霆便贴靠在升降梯内侧，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小口呼吸，小口呼吸，毒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定格在原地，调整每一个呼吸频率，每一次心跳快慢，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就这样，从日出东方到日落西山，大概是白天气温高的原因，尸潮逐渐从城头涌退。 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漫长的一天总算熬了过去，他扭了扭麻木的胳膊和大腿，踩着升降梯却并没有爬上城墙。 墙上仍有毒人游荡，万一又发出动静，迟早还会被围攻—— 升降梯由几条铁链悬挂，最粗的一条贴着墙壁一直延伸到烽火台，烽火台内部则是掌控升降梯的开关与齿轮轴承。 燕云霆攀着最粗的链条，贴着墙面一点儿一点儿往烽火台爬去。 头顶时不时响起毒人的低吼，脚下则有数十丈的落差，稍微出了差错，掉下去不摔死也得断腿。 所以他爬的很慢，很稳，一直到夜幕降临才抵达烽火台下。 他一鼓作气跳上城墙，同时拔出巨剑狂砍，最后一段距离，最后一道门槛，最后一次拼搏！ 照胆寒锋，无比阳刚，挥舞起来，阵阵剑气！ 燕云霆砍到烽火台时，城墙上游荡的毒人为声音所吸引，顷刻间便凝聚成一道尸潮，满月下的毒人，似乎更加猖獗狰狞！ 燕云霆迅速爬上烽火台，钻入木鸢之中，管它什么机关按钮，能摁的就摁，能拉的就拉！ 手忙脚乱之中，竟真触发了木鸢的开关，“咔咔咔……”齿轮发出阵阵低吼，两片翅膀也顺势煽动起来， 翅膀煽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木鸢摇晃着腾空而起，燕云霆掌着龙头使劲儿往下掰，“飞！快给老子飞起来……” 毒人接踵而至，将烽火台围得水泄不通，燕云霆一边拉高一边用剑气肃清毒人！ “呼呼呼……”忽如一阵大风袭来，恰好助了木鸢一臂之力！ 木鸢从烽火台滑翔而出，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顺势飞出了凉城。 “想吃你爷爷我？等下辈子吧！” “哈哈哈……” 木鸢御着清风，扶摇直上夜空。 …… 燕云霆驾驶着木鸢，把酒当歌对明月，微风拂过脸颊的感觉，似姑娘柔唇的亲吻，好不惬意洒脱。 也不知飞了多久，更不知飞往了何处，夜越来越深，月越来越亮，这时，一个未曾思考过的问题开始在他心中发酵—— 木鸢该如何降落呢？ 木鸢在云端快速穿梭，离地怕是有个几千丈的落差，万一操作不当摔了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 他便想着好好研究一番木鸢上的机关，而就在这此时，忽然一阵“呱呱”的啼鸣声从云端之下传来。 乌鸦叫？ 这么高的地方，怎可能会有乌鸦盘旋？ “呱！呱！呱……” 啼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这晦气的报丧声，是乌鸦绝对错不了。 燕云霆暗觉不妙，下意识要拉高龙头，突然，一大群黑鸦冲破云端，直面朝木鸢扑了过来！ 第十一章 沙海俏佳人 乌鸦群遮天蔽月，鸟瞳呈腥红之色，与毒人一模一样，显然，它们已被瘟疫感染！ 燕云霆大骇，急忙驾驶木鸢往地面俯冲，乌鸦群在后头紧追不舍！ 木鸢庞大的躯壳，下坠速度快如闪电，倘若就此坠毁，人必死无疑。 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一片暗银色的沙海映入眼帘，沙粒席卷清风，看起来似乎非常柔软。 燕云霆急中生智，冒着大风爬上木鸢，做驾驭之势，待木鸢靠近沙地剩丈许高时，纵身一跃跳出了木鸢， 落地之后，他又在沙地里滚了不知十圈八圈，周身摔得几乎没了痛觉，但他并没有忘记来自于空中的危险，他把头埋进沙子里，刨动沙粒覆盖身体，尽力屏住呼吸！ 乌鸦毕竟是禽兽，难以识破燕云霆的伪装，它们贴着地面盘旋了一会儿便扬长离去。 确认四周没了动静，燕云霆才从沙子里翻了个身，他大口喘着粗气，吐出嘴里的沙子，即使浑身痛如烈火焚烧，他依旧仰天大笑:“哈哈哈……”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这三番五次死里逃生，看来日后必定要洪福齐天，千秋万代！ “这回老子若是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娶十个老婆！” 他忍痛饮下一口烈酒，在癫狂与幻想中，与清风明月共枕而眠。 …… 不知睡了多久，“嘶嘶嘶……”一阵细声突然入耳，燕云霆只觉得胸口有个什么东西在蠕动，他下意识去抓，滑溜溜，软唧唧…… 滑溜溜，酸唧唧，嘶嘶嘶? 蛇！ 他猛然睁开眼，烈日刺得他目眩神迷，一条银环蛇正在使劲儿往他怀里钻！ 畅想中文网 “去你娘的！”他抓住蛇尾甩出好几丈，即刻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苍茫的沙漠中。 此刻已是烈阳高照，日光焦烤黄沙，大地蒸腾出一片热浪，“呼呼呼……”风卷沙粒，一具具风干的骸骨裸露而出，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昨夜只顾着逃命，却忘了辨别方向，纵观四周的环境，若没预估错的话，这里应是雍州最北端，号称“死亡之海”的流动沙漠。 刚从凉城死里逃生，转眼又误入死亡沙海? “真他娘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燕云霆大骂着，扯下块衣襟围住口鼻，认准一个方向，硬着头皮往前走。 沙海无边无际，若是无风沙吹动，仿佛时间也在此地禁止了。燕云霆每天数着日出日落，日出日落，日出日落……连续三个轮回，三天三夜，他粒米未进，烈酒作饮，越喝越渴！ 白天是炙热毒辣的烈阳，晚上是冷冽刺骨的寒风，背上还扛着一把几十斤的巨剑，再这样无间行走下去，他迟早会死在这片沙漠里。 “呼呼……”第四天，黄昏未至，热浪未消，沙漠里却又刮起了大风。 燕云霆手挡额前，一边艰难前行，一边四处张望，欲穿破漫天黄沙寻一处避风之所，而就在这时，一个若隐若 现的绿影突然映入眼帘—— 他第一反应，难道是绿洲！ 他暂时藏住兴奋，加快速度往绿影靠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绿影的轮廓也越发清晰……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绿洲旁似乎还停靠着一艘“大船”？ 船？沙漠里怎会有船？ 难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燕云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里慌乱如麻……传说海市蜃楼是怪物幻化的虚像，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可当下他已穷途末路，还能有别的选择么?他只能咬着牙，继续迎着风沙朝绿洲进发。 孤勇者总是受老天眷顾的。 一刻钟后，一片片枝繁叶茂的胡杨出现在眼前，风沙被阻挡得得微乎其微，空气也变得湿润了许多……绿洲真实存在，大船也停靠不假。 出于对水的渴望，燕云霆一头扎入胡杨林，这里的树木如此茂盛，必定有水源—— “哗啦啦……” 水流怎会如此清脆？ “呵呵呵……” 女人的笑声更加清脆！ 绿洲里还有其他人？燕云霆急忙下趴，缓缓朝着笑声的方向爬去，在拨开几片草丛之后，一个明如镜面的小湖出现在眼前， 湖中有一群女人正在洗澡，肌肤如玉光泽饱满，比镜花还要晃眼，她们在湖中畅快嬉戏，发出如银铃儿般的欢笑…… 燕云霆使劲儿揉着眼睛，再三确定这不是幻想，一抹微笑不由挂上嘴角，“一，二，三，四……”一共有十个女人，环肥燕瘦，娇艳欲滴！ 他这才想起绿洲旁的大船，这群女人八成就是那艘船上的。 面对如此摄人心魂的画面，燕云霆恨不得冲进去，与她们来一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鸳鸯浴”！ 遐想间，他忽而觉得背上有些瘙痒，不经意回手一抓，“嘶嘶嘶……”一条滑溜溜的银环毒蛇被他攥在了手里—— 怎么又是毒蛇！ “去你——”燕云霆刚开口就后悔了，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可一切还是太晚。 “树林里有人！” “快把衣服穿上！” “淫贼！哪里跑！” 燕云霆自知暴露，撒腿便往树林外跑，可还是太慌张了些，不慎被树根给绊了一跤，当他爬起来时—— “唰！”一道丽影闪过，一股兰香袭来，一柄寒锋也已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好快的身法！ 一名身披轻纱的白衣女子，冷眸凝视着燕云霆，微风吹起她的面纱，秀鼻柔唇若隐若现，纤纤玉腿，屡屡青丝，寸寸肌肤，美艳中饱含杀机。 好美的女人！ 下一刻，其余女眷也持剑围了上来。 “好哇，真是一个又丑又脏的淫贼！杀了他！” “杀了岂不便宜他了？应当砍手砍脚，扔进沙漠里自 生自灭！” “还得把他阉了！全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燕云霆本以为这会是一群仙女儿，没想到一个个竟如此歹毒！他急忙解释：“各位女侠，我想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燕某刚刚不过是——” “你无需解释太多，占了孔雀楼的便宜，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白衣女子当真举剑要刺！ “慢着！” 燕云霆急中生智，即刻从怀中掏出苏震所赠的那块玉佩，冒着试一试的心理，递给的白衣女子：“女侠可识得此物？” “这是墨门的‘非攻令牌’？”白衣女子杀气松和了许多，她狐疑着燕云霆：“你是墨门弟子？” “啊……对！对对对！在下就是墨门弟子！”燕云霆心里长舒一口气，又赶忙解释：“雍州发生了瘟疫，在下奉命前去调查，谁料途径变故，流落到了沙漠……在下已三天三夜未曾喝水，看到绿洲实在情不自禁，谁料诸位女侠在此沐浴，非礼而视，真是无心之举啊！” 白衣女子凝眉沉思了片刻，缓缓收起剑，转身说道：“你是墨门中人，我尚可饶你一命，但你亵渎我孔雀楼，必然是要受些皮肉之苦的——小莹，青芙。” “在！” “将此人绑上船头，吹一夜风沙，若明早没死的话，再放他离去。” “是！” 于是，燕云霆被架上了船，五花大绑在甲板立柱上，风沙袭面，宛如刀割，简直生不如死！ “小莹姑娘……你是叫小莹对吧？”燕云霆苦涩哀求道：“你看今夜风力这么大，要是被吹一整晚，我哪儿还有活头？不如你去帮我求求情，燕某一定会报答你的！” “哼，谁稀罕你的报答？”小莹插着腰，挺着那不太傲人的胸脯，“你呀，就知足吧，要不是看在这艘‘蜃船’是出自于你们墨门之手，卿颜姐早就一剑杀了你！” 她叫做卿颜？ 名字取得这么美，人也长得那么漂亮，偏偏是个蛇蝎女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哗哗哗……”大船拨开沙粒缓缓滑行，速度竟一点儿也不比在水中慢，如此鬼斧神工的东西，也只有公输和墨门两家能造得出来了。 船头雕刻着一只巨大的孔雀——孔雀楼。 孔雀是美丽的，孔雀胆却含有剧毒，正如孔雀楼里的女人，一个个国色天香又蛇蝎心肠。 女人太美，红颜祸水。孔雀楼懂得利用女人的一切来征服男人，因此，尽管孔雀楼中的高手并不多，也一样能在江湖中占据一席之地。 “呼呼呼……”入夜后，风力更大，风速更快。 燕云霆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口鼻耳几乎快要被沙粒塞满，他咬牙切齿，“臭娘们儿，这个仇我记下了……” “哒哒哒……”轻盈的脚步声，未见其人，便已嗅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卿颜走出船舱，提着一只茶壶来到燕云霆跟前，晃了晃，以凤眼挑逗：“你想喝水么？” 第十二章 黑鸦 燕云霆喉咙已沙哑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卿颜挽起水袖，将茶壶口对准燕云霆的嘴，边灌边问：“告诉我，瘟疫的情况。” 燕云霆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干嘛？” 卿颜把茶壶一抽，声音渐冷：“你若再答非所问，就别想喝水了。” 燕云霆笑叹了一声，如实道:“西部最大的两座城，雍城与凉城全都沦陷了，所有百姓，包括戍边的，守城的军队无一幸免。” “你说的可是真?”卿颜极力掩饰着脸上的难以置信。 燕云霆道:“比珍珠还真。” “那然后呢？感染了瘟疫会怎样？”卿颜又问。 “被感染瘟疫的人会再次复活，变成失去理智的毒人，还不仅是人，飞禽走兽皆会变异，”燕云霆认真又紧张地盯着卿颜，“我劝你还是别在这片沙漠里游荡了，更不要试图去寻找真相，雍凉之地已经无可救药——” “呱呱呱……”突然，一阵乌鸦啼鸣从空中传来，乍得一瞧，几只乌鸦正来回在大船上空徘徊。 “又是这群乌鸦！快把我松开！”燕云霆挣扎大喊。 卿颜凝望夜空，“不过是几只乌鸦，荒漠中常有，你慌张作甚？” “它们已经被感染了！乌鸦是群居飞禽，发现一两只，定就会有一大群！你快把我放开——” “呱呱呱……”报丧般的啼鸣喧嚣了整个黑夜。 夜空中，一片乌云被剥开，一片“黑云”逐渐聚拢，“黑云”的移动速度很快，且是往下俯冲的姿态，刹那间便铺盖了整艘大船。 鸦群突然来袭！ 卿颜抬起玉手，一柄紫光宝剑飞出船舱，她踏着船舷一飞冲天，持剑斩出一个“十字”，乌鸦群被一分为四！ 鸦群汹涌如潮，上一刻被劈开，下一刻便自动愈合，再次向大船发起冲锋！ 卿颜落回甲板，用剑气在船头撑起一道屏障，企图挡住乌鸦群的进攻，可乌鸦数量何止千万？在它们疯狂的撞击下，剑气屏障摇摇欲坠！ 卿颜终于花容失色！ “照胆！” “呛！” 一声龙吟，巨剑出鞘！ 此乃《钧天十八剑》第二式，意念控剑。 果然人要到生死关头才能迸发出无尽的潜力！ 照胆斩断了捆绑燕云 霆的麻绳，挣脱束缚之后，燕云霆急忙取下挂在船头的灯笼，撕烂灯罩，挑出灯芯，扯下腰间的酒袋，闷头猛灌一口，将火势瞄准空中的乌鸦群—— “噗！” “呼！呼！呼！” 烈酒掠过火焰高度燃烧，形成一条巨大的火龙冲进鸦群，“噼里啪啦……”着火的乌鸦从空中跌落，鸦群瞬间被冲散！ “快，屏住呼吸！”燕云霆拉着卿颜往角落里靠。 “别碰我！”卿颜一把摔开燕云霆的手。 “你不想活了？快憋气！被乌鸦啄上一口你就会被感染的！”燕云霆将卿颜用力摁在角落，脱下外套蒙头盖脸劈了上去。 “你滚开！我要出去，我宁死也不——” “给我闭嘴！” 燕云霆一声怒喝，额度顶住卿颜的额头，嘴唇也含住了她的嘴唇，虽隔着一道面纱，依旧能感到唇间的柔软，以及她口齿的香甜……这无疑是让她闭嘴的最好方法。 “唔，唔……”卿颜脸颊红得发烫，一半是怒，一半是羞，她用手使劲儿掐着燕云霆的胳膊。 “卿颜姐！你在哪儿？！” “快！结青莲剑阵！” 其她女眷及时冲上甲板，各自站位，以剑气盛开一朵青莲，莲花绽放产生巨大斥力，将本就涣散的鸦群逼迫至船外！ 燕云霆见时机已到，一把掀开外套，拉起卿颜便往船舱里退喊：“乌鸦的数量太多，切莫硬碰硬，大家退入船舱！” 零点看书 众女眷攻守转换，边打边退，很快便全部退进船舱，“噼里啪啦……”舱外仍是猛烈撞击声。 “这……还是乌鸦么？”众女眷花容失色，纷纷将目光转移到燕云霆身上。 “任何生物只要感染了瘟疫，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燕云霆环视着船舱中的女眷，问道：“可有人受伤？” “珠儿刚刚不小心被乌鸦啄伤了手臂。”小莹扶着一名黄衫女子走上前来。 燕云霆瞥了一眼女子手臂上的伤口，当机立断，抽剑要砍—— “砰！”卿颜即刻出剑，挡住了燕云霆的照胆，瞪眼呵道：“你想干什么？” 燕云霆冷声道:“她已被感染，再不砍手，尸毒蔓延全身，她就会变成毒人。” “那也是我们孔雀楼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定夺！”卿颜一剑推开燕云霆，偏头嘱咐众女眷：“小莹，青芙，你们负责看好这淫贼，其余人 守住船舱，我亲自为珠儿运功排毒！” “是！” 两个女眷两把剑，交叉架在燕云霆跟前。燕云霆紧握着照胆，紧盯着双儿与卿颜，时刻准备应对意外。 卿颜抓住珠儿受伤的手臂，掌起一道内力，轻按至伤口处，欲以内力将毒血逼出，谁料内力才侵入伤口，珠儿手臂猛地暴出一条乌筋，毒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传遍其全身。 “啊啊啊……”珠儿痛得失声尖叫，一双血瞳若隐若现。 “快远离她，她就要变异了！”燕云霆一个上挑，剥开两个女眷，冲上前去搂过卿颜，迅速往后撤离。 “臭流氓，你放开我——” “吼唔！” 珠儿狰狞着血目，嘶吼着扑向卿颜。 燕云霆眼疾手快，扣住卿颜的腕，再那么轻轻往前一推——“噗呲！”剑恰好捅入了珠儿的脖颈，当场要了她的命。 “珠儿……”卿颜当即愣在了原地。 “你杀了珠儿，我要你偿命！”众女眷大怒，纷纷剑指燕云霆。 燕云霆早已想好脱身之策，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搂过卿颜，反手剑比在她粉嫩的脖颈上，笑着冲众女眷道:“诸位姑娘可不能冤枉了燕某，刚刚你们也看到了，是她亲手杀了珠儿，与我无关呐。” “淫贼！你快放了卿颜姐！否则将你碎尸万段！”众女眷虽各自呛声，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半步。 卿颜脸色阴沉，冷声道：“在西北敢与孔雀楼为敌的人，最终都会死得很难看。” 燕云霆傲然一笑:“你放心，经过这些天发生的事儿，我发现我的命大得很，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船舱外的撞击声已停止，乌鸦应是飞走了，燕云霆拉开门栓，踩着乌鸦的尸体一步一步退出船舱， 他带着卿颜退至船头，女眷们也已逼上甲板，她们摇曳在风中的裙摆与秀发是如此娇媚动人。 “不出意外的话，西北马上就要变天了，你们生得这么漂亮，若是变成毒人那就太可惜了。” “臭流氓，今夜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来日我一定会加倍奉还于你。”卿颜咬着嘴唇，狠声说道。 “好啊，我等着你，不过现在我得走了……那么，卿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燕云霆收剑回鞘，转身跳下船头，“呼呼呼……”几道风沙袭过，侠影消散无踪。 第十三章 瓮中捉鳖 燕云霆利用风沙作掩护，在沙漠中狂奔了足有半个时辰，直至确认大船没有追上来才敢停下来喘气。 “孔雀楼的这群娘们儿，果然和孔雀胆一样狠毒……” “呼呼呼……”风继续吹，却比往常多了几分湿润。 这些天燕云霆一直沿着北极星的方向行进，算上今晚他已走了整整四天。 流动沙漠以北便是水土富饶的塔里盆地，西域十六国大多建立于此，盆地最北端与天山接壤，在那终年积雪的天山之上，坐落着一个鼎盛千年的江湖门派——天山派。 人间江湖立九州盟，每州都会选出一个强大门派作为“门首”，用以约束各州其他世家门派。 天山派则为雍州和凉州的“门首”，其建派资深，千年历史，无穷武学，高手如云，虽远离中原，独居雪山，却高处胜寒，在九州盟中更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雍凉之劫，已不是单靠朝廷便能解决的，九幽妖鬼祸乱，九州盟绝不会坐视不理，天山派作为雍凉门守，自然率先担起大任。 燕云霆早已久仰天山圣名，如今恰好路过，怎么也得上去看看，再者，李钰就是天山派弟子，若出意外的话，他早已骑鹤返回了天山， 天山的武学心法，一直都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东西，能拜入天山派门下者，要么身份尊贵，要么资质超绝。 李钰的武力虽然不高，但以他尊贵的身份，在天山派混得肯定不差，此去投靠他，没准儿还能捞几本心法秘籍。 燕云霆虽继承了苏震的《钧天十八剑》和照胆，但身体就如一个空壳子，实际上并没有内力维持。 内力，真气，脉门，由浅至深，是决定武力高低的三大要素“其中内力是所有武者最基础的掌握，而想要自身拥有强大的内力，必然离不开心法的修炼。 一本上乘心法，可夯实筑基，可固本培元，可清心驱魔，可承上启下，往往能让修炼者事倍功半。 《钧天十八剑》与照胆的确够强，可没有强大的武力做基础，便难以发挥其威力，因此，燕云霆打算上天山，搞一本上乘心法，提升自己的武力。 世界即将崩塌，唯有变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才能有资格保护和拯救自己所在乎的人。 后半夜，月上中天时刻，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点缀在大漠前方。 风水风水，风生水起，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如此看来，塔里盆地并不遥远了。 156n.net 燕云霆喜出望外，急忙冲了上去，趴在河边便是一通鲸吞猛饮。等喝饱了，他才开始脱衣服，准备下去洗个澡。身上的污浊臭得连他自个儿都受不了， 可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叮铃铃……”像是驼铃的声音。 声音幽鸣且荡漾，随风而来更捎带着些许诡异。 这种幽若的气息，先前在雍城中也感受到过。 燕云霆当即警觉起来，顾不得再脱衣服，一头潜入河中，只露出半截脑袋，寻声望了过去—— 惨白的月光下，一支八人小队快速穿行在沙漠中，四人在前，四人在后，竟抬着一口血红色的大棺材！ 荒无人烟的沙漠中，难道还有人送葬么？ 待队伍走近了些，燕云霆才看了个仔细，这八人从头到尾身披黑色长跑，面孔漆黑分辨不清性别，它们行进的方式竟是双脚离地，腾空而行！ 走路不着地？根本不是人！ 燕云霆赶紧屏息，悄悄潜入水中，待小队离开一段距离他才敢冒出头来。 八个鬼仆，抬一口棺材，此事必有蹊跷！ 燕云霆也没想那么多，爬上岸便悄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鬼仆的速度很快，刚开始燕云霆还可以跟上，可到了后程他实在跟不上队伍的步伐，渐渐地被甩开了距离。 不知觉，大漠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再过不久旭日便要东升。届时，沙漠中的风停了，沙歇了，绿草植被也徒然增多了，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起来。 燕云霆沿着队伍的轨迹追赶了半个时辰，突然一个边陲小村庄出现了沙漠的尽头。 燕云霆放慢了脚步，步步谨慎往村庄靠近，直至第一抹晨曦从天边洒下，他才放心大胆地走进村子。 再 猖獗的鬼怪也是害怕阳光的。 在阳光的照射下，冰霜化作水汽，形成一层薄薄的雾，在村子里缥缈弥漫。 燕云霆拔出照胆，虽不担心有鬼怪作祟，但保不齐这个村子已感染了瘟疫， 他沿着村子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活人的踪迹，这应是一座荒废的村庄。 瘟疫来得如此突然，好些西域人也逃离了故乡。但从房屋的新旧程度来看，这里前不久应该还住着人。 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燕云霆一家也没放过，从头到尾，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一件破旧的袄子，穿上御寒。 一把锋利的镰刀，带上防身。 半节风干了不知多久的玉米以及一小罐糖，刚好拿来填肚子。 而最令燕云霆感到意外的是，他在一栋楼房的床底下，竟摸出了一把尘封已久的火铳。 擦掉火铳上的尘垢，露出光泽的枪管，火药与弹珠用小盒封存得完好，应该还能用。 住在沙漠边陲，时有狼群骚扰，也许这把火铳是拿来打狼的。 像这样一把火铳，在市面上没有一百两银子是搞不到的。 “现在它属于我了。” 燕云霆把火铳擦得干干净净，装填好弹药别在腰间，继续搜寻剩下的几间屋舍。 而待搜查到最后一栋平房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蹊跷—— 这栋平房的门窗紧闭，窗户用黑色油纸封得严严实实，这还是唯一一座没有上锁的房子，门口很赶紧，似由内而外被反锁了。 难道里面还住着人？ 燕云霆左手拿火铳，右手持照胆，“啪！”抬腿一脚踹开大门—— 阳光照入昏暗的屋内，一口血红色的棺材摆在中堂！ 守候在血棺旁的八个鬼仆同时往两旁闪避，它们很害怕阳光！ 燕云霆稍许惊讶，随即便微微翘起了嘴角，他瞪着那群不敢靠近门口的鬼仆，冷笑道： “哦豁，瓮中捉鳖？” 第十四章 以杀止杀 鬼仆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的荒漠边陲，竟然还会有活人出现。 “这位朋友，请你将门关上，当一切未曾发生过，方可平安无事。”鬼仆低沉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威胁。 燕云霆冷冷一笑：“以你们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更应该讨好我么?” “凡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凡人，今天要你们死。” 燕云霆一剑削断左侧窗户，又一剑破开右侧窗户，阳光倾泻入房屋，八个鬼仆根本无处躲藏！ “啊啊啊啊……”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鬼仆浑身自燃，顷刻间便飞灰湮灭。 “嗤，狡诈恶鬼，不自量力的东西。”燕云霆收剑回鞘，满是好奇地将目光转移到了中堂那口血棺上。 血棺大概是用一种鸡血红的玉所铸，在阳光的照射下透明发亮，棺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光从材质与工艺上来看，这辆棺材就价值连城。 光是棺材就有这么高的价值，那里头躺着的东西，肯定异常金贵。 升棺发财，升棺发财…… 燕云霆已迫不及待，他将弯刀插入棺材盖缝隙，狠狠往上一撬，“咔嚓！”棺材盖并未做太多抵抗便自己弹开，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燕云霆不禁皱眉，缓缓推开棺材盖——棺材内盛装着大半鲜血，血面正中央的位置盛开着一朵鲜红莲花，那莲花起码有三个巴掌那么大，开得分外妖艳与诡异！ 用血饲养的莲花，那岂不是血莲花？ 燕云霆瞧见这血莲的第一眼，心里便衍生出了一个字——邪！ 这种邪物，不管是否珍贵，绝不能留在世上！ 燕云霆当即拆掉了门板和窗户，劈成木材堆积在棺材四周，准备一把火将它给焚了，可就在他刚要点火之时，突然屋外传来了一阵“呼咻呼咻……”的响声。 燕云霆出门查看，这时，一架构造与木鸢相差无几的飞行器已从天而降，飞行器上坐着两个年轻的白衣男子，他们一尘不染，身背宝剑，应该来自名门正派。 燕云霆警惕在门口，紧盯着两个陌生来客。 两个白衣男子却视燕云霆如空气，径直冲进.平房内，快速检查起棺中的血莲。 “还好我们及时赶到，否则就要被他给烧了。”一个年龄稍浅，身材矮胖，长着一颗蒜头鼻的男子，在确定血莲无恙后，轻声感叹道。 另一个身材略高，年龄稍长的男子，从背后取下一只檀木盒，伸手摘下棺中血莲，将其装入盒中，用锦布包裹好，背上便要离开。 “二位且慢。”燕云霆面带微笑，将两个白衣男子拦在了门口，他道：“看二位的穿着打扮，应该身份不俗吧？” 矮胖男子傲然不屑：“在西部一带，还有不认识我天山派的装束？你可真是只井底之蛙。” 天山派？燕云霆眼睛一亮，笑得更和谐了，“原来是天山派的兄弟，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零点看书 “谁是你兄弟，赶紧让开。”瘦高男子冷声着，几欲离开平房。 燕云霆横身拦在了门口，依旧保持着笑容：“二位既是名门正派弟子，除魔卫道该为己任，这朵血莲来历不明，由鬼仆护送，由血棺与血液供养，是极度阴邪之物，按理说应该销毁它才是吧？” “你是哪儿来的货色？你在教我做事么？！”高瘦男子板脸大怒，揪起燕云霆的领口威胁道：“趁我心情好，赶紧滚！今日所见，你更不能与外人说，否则让我知道了，你会死得很难看！” 短短几句话，让燕云霆对天山派的好感一落千丈，他不屑一笑，撇开高瘦男子的手，边退边道：“显然，你们与那些鬼仆在进行交易。堂堂天山派，竟与幽冥同流合污，是阴谋？还是本就下流！” “你找死！”瘦高男子动了杀气，拔剑冲向燕云霆。 好快的速度！此人武力至少在玄境！ 燕云霆拔剑后撤了十几步，才勉强躲过瘦高男子的剑气！若真凭实力对抗，他绝非此人的对手。 “你可认识李钰？我是他的朋友！” 燕云霆试图搬出李钰的身份，谁料瘦高男子却冷嘲：“李钰？呵……不男不女的东西，天山派的风气就是被他给败坏的！” “倪师兄，别和这厮废话，我们一起结果了他，好快些回去和师傅交差！”矮胖男子拔剑说道。 “呵……对付一个江湖草莽，用得着你我合力么？你且在一旁看好，我三招之内要了他的狗命！”瘦高男子正眼也不瞧燕云霆，一步跳出四五丈，凌空朝燕云霆头顶劈砍下来！ 燕云霆避而不战，转身撒腿便往外逃。 “小贼！想逃？”瘦高男子叫嚣着，展开追逐。 燕云霆心里有底儿，正面与这厮硬碰绝对不行，但逃跑的功夫他自认为没输过谁，没一会儿，便与瘦高男子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距离到了 ，时机也到了！ 燕云霆一个急刹停止奔跑，转身拔出腰间的火铳，瞄准瘦高男子扣动扳机，“砰！”火药烧起一团青烟，铁珠子弹脱膛而出！ 瘦高男子大惊，想躲避，可人在高速移动中，根本无法抽身，且子弹速度只在千钧一发！ “噗！”子弹准确命中其胸膛。瘦高男子当即到底，捂着胸口嘶吼抽搐：“卑鄙小人！你敢暗箭伤人！” “那可不是，杀手从来不会去讲究杀人手法。”燕云霆携剑而上，两步冲到了瘦高男子跟前，毫不犹豫便对着他心窝捅了下去。 “不！” “噗呲！” 剑刺破心脏，瘦高男子口吐献血，死不瞑目。 “倪师兄！”矮胖男子大吼着冲向燕云霆：“我要杀了你！” 显然，这胖子的武力比不上瘦高男子，此刻他又怒极攻心，根本就不堪一击。 燕云霆双手握剑，大吼着发起冲锋！ “嘭！”兵刃相接，激出一道电火花，燕云霆凝着杀眸，冷冷地与矮胖男子对视：“江湖都说，名门正派表面光鲜亮丽，实则肮脏龌龊，今日我算是见到了。” “你杀了我师兄！天山派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被千刀万剐吧！”矮胖男子大吼。 “呵……老子本就没打算留活口！” 燕云霆一脚踹开矮胖男子，卯足全身气力劈砍下去！ “砰！”一剑！ “砰！”两剑！ 矮胖男子的剑哪儿比得过照胆？两剑下去刀便生了缺口，震得他虎口具裂。 “给我死！” 第三剑劈下，“唰！”矮胖男子的剑被劈成两半截，照胆剑锋砍在他天灵上，当即头破血流，在惊恐中死去。 “呸！”燕云霆啜了口唾沫，甩去锋刃上的血珠，一手拖着一具尸体往平房里走去。 天山派乃西部第一宗门，杀了他们的弟子，当然要毁尸灭迹。 燕云霆扯下瘦高男子身上的木盒，这血莲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与天山、九幽都有关联，留着没准儿还能派上用场， 随后，他将两具尸体一并丢入了血棺，放上一把火，连同平房一起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一切，燕云霆也不敢在此地久留，驾驶着木鸢便往天山方向飞去。 …… 第十五章 雪崩 今日恰好吹的是西北风，木鸢顺风翱翔，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天山圣洁的身姿若隐若现。 天山一脉均有千丈之高，因此，其峰顶终年积雪，万年不化，主峰直插云霄，似与天宫对接。 燕云霆不敢骑木鸢正面上山，于是故意绕了个大圈子，在后山一处枝繁叶茂的山谷中降落。 天山之巅虽常年风雪，山脚下却青葱盎然，参天大树并排而生，涓涓细流汇集成河，明媚春光下，花香鸟语，鱼跃蝉鸣。 燕云霆落地后，砍了些树枝和毛草，将木鸢遮得严严实实，此去天山还不知是吉是凶，总得给自己留一条逃跑的后路。 将木鸢遮严实之后，燕云霆便开启了登山之路。 天山一脉，最低峰也有千丈之高，从山脊处便终年寒风飘雪，道路崎岖难行，还有猛兽精怪拦路，一般人早已望而生畏。 燕云霆计划着先从后山爬上一座矮峰，再从矮峰沿山脊往主峰靠拢。 天山派既然能在天山上矗立千年，必定修有栈道，若是能找到这些栈道，上山之路也就容易多了。 燕云霆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钻出深山老林里，紧而便沿着崎岖山道往上爬，山路起初平坦，可随着山势越陡，气温越低，风力越足，每一口呼吸也变得更加沉重。 下午，日落时分，燕云霆已爬上了半山腰，褐色的山体已瞧不见，只剩一片茫茫白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说的便是眼前的风景。 趁着日落余晖，燕云霆拾了一捆干柴，还顺手打了两只野肥兔，又在山腰附近找了一块裸露的大石头，于背风的方向烧起了一堆篝火，剥下兔皮套在脚上御寒，将兔肉架在火上烧烤， “滋滋滋……”没一会儿，兔肉冒出了热油，肉香扑鼻而来。 “呼呼呼……”入夜后，寒风呼啸加剧，小雪如棉絮般飘零，即使烧着火堆却寒冷依旧。 “才半山腰就这么冷，真不知住在山顶的那群人是怎么活下去的……”燕云霆搓着手，哈着气，饮着酒，不由再添了一把干柴。 风雪天，半山腰，篝火旁，孤独与烈酒，温暖与烤肉，从某一个心境而言，如此生活也别有一番风味。 燕云霆好久都没吃过肉了，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野兔的味道，他摘下一支兔腿，刚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沙沙沙……” 雪地里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燕云霆当即警觉起来，深山老林，寒风雪夜，能在这时出没的，不是野兽便是精怪。 他含着兔腿，缓缓拔出照胆，贴着石头循声望去，只见大约半里地外，一个丈许高的庞大身影正在往火堆靠拢，两颗萤绿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燕云霆第一想法便是很可能遇到山精了，他急忙抓起烤架上的兔肉往山顶 爬去。 那山精看燕云霆动了，也加快速度往前追逐，“唰唰唰……”，“欻欻歘……”一人一兽，一前一后，在厚过三尺的大雪中展开追逐。 定是烤兔子的肉香将这怪兽吸引了来！燕云霆想着便扔掉了手中的兔子，“你想吃，全都送给你，别他娘再追我了！” 山精停在兔腿前，低头嗅了嗅，一巴掌将其刨开，“吼唔……”嘶吼着再次追赶燕云霆。 lingdiankanshu.com 山精鬼怪想来是茹毛饮血，它们哪儿会对属实感兴趣？何况一只兔子哪儿能填饱肚子？ 就这样，燕云霆跑了足有半个时辰，越往山上走，积雪越厚，一脚下去都快陷到腰了，再看山精，四条腿在雪面上健步如飞，马上就要追上燕云霆。 距离近了，才看清楚这山精的模样，巨熊的身高，猩猩的体格，鲨鱼的獠牙，猛虎的利爪，银色的鬃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老子跟你拼了！”燕云霆实在力竭，拔出腰间的火铳，瞄准山精便是一枪—— “嘭！”枪声在山谷阵阵回荡。 子弹命中.山精胸口，却连一根毛也没掉，在绝对厚实的皮囊下，火铳丝毫不起作用。 燕云霆咬了咬牙，既然枪不管用，那就用剑！捅它的眼睛，砍它的脖子，割它的兽鞭，总能找到它薄弱的地方！ 人兽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轰隆隆……”突然间，地动山摇，大块积雪从峭壁往下滚落，越滚越多，越滚越大，最后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洪流，携毁灭之势俯冲而下！ 雪崩！ 根本就不该开枪！ 燕云霆心里暗骂自己蠢，转身便往山脚下滑去，可雪潮的势力实在太大，压得整片山腰摇摇欲坠！ 在绝对的自然力量下，燕云霆就如一片随波飘零的落叶，眼看就要被大雪吞噬，脚底下却突然一空，随即，整个人开始下坠，下坠，下坠…… 也不知滚了多少圈，碰了多少壁，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 “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的清脆声，恰好溅射在燕云霆的脸颊上，他的意识逐渐清醒，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嘶……”他终于被完全疼醒，浑身仿佛散了架一般，里里外外痛了个遍。 缓了好一阵子，他才勉强将身体翻过来，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头顶洞口射下一道微光。 洞口距地面起码有三四丈高，掉下来没被摔死已算是大幸。 燕云霆咬着牙，慢慢从地上爬起，以他现在这个状态，想要从洞口爬出去还是有点困难……但至少他还活着，从一场雪崩中活了下来。 再一次死里逃生，燕云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 笑声回音阵阵，说明这个山 洞并不小。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死里逃生这么多次，福报也该到了吧？ 燕云霆扯下绑在腿上的兔皮裹在弯刀尖上，浇了一些烈酒，随后用打火石引燃，很快，一只幽蓝色的火把便做成了。 火光驱散黑暗，映亮山洞的相貌——让燕云霆感到惊讶的是，石壁上竟镶嵌了几盏油灯，蛛网与灰尘将油灯包裹得严严实实。油灯已不知熄灭了多久，山洞也不知闲置了多少个年头。 神圣的天山向来便不缺人气，许多名流隐士，得道高人都愿意来圣山闭关修炼，何况山峰上还有一座千年门派。没准儿这个山洞的主人，便是哪个世外高人的闭关之所。 燕云霆刨去了壁灯上的蛛网和灰尘，发现灯碗中还有些凝脂油块儿，他试着用火把点了点，想不到竟直接引燃了！ 光能驱散黑暗和恐惧，火能带给人安全与温暖，燕云霆将所有壁灯全部点了个遍，火光瞬间充盈了整个山洞，眼前的景象却吓了燕云霆一大跳——山洞中心竟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灰袍，披头散发背对着燕云霆，双手双脚被碗口粗的铁链所禁锢，就像“五马分尸”一般，他静坐在一只蒲团上一动不动。 难道这个山洞是个禁锢监狱？ 燕云霆大气不敢喘一口，贴着墙壁往前绕，待绕到那“人”跟前时，才发现他早已化作一具枯骨。 “原来是个死人……”燕云霆长吁一口气，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上前打量。 枯骨满头白发，生前应是个老者，看样子已经死去好些个年头了，掸去它身上的灰尘，露出一件价值不菲的丝绸云袍，其大拇指上还戴着一颗血红色的扳指。 能将扳指戴在大拇指上的人，要么是大富大贵，要么是位高权重。可恰如此人，为何又会被禁锢手足，锁死在这座山洞里呢？ 燕云霆越发觉得好奇，便想着在枯骨身上找找线索，可大概是因为枯骨荒废太久，手还没碰到便自动散了架—— “哗啦啦……”一只卷轴从枯骨胸膛滚了出来。 燕云霆拾起卷轴，抹去上边儿的灰尘，是一只羊皮卷，年限太久也有些枯腐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第一排题目便用朱砂写着三个大字——《噬神决》。 “噬神决……” 听名字就好似一部厉害得不得了的绝世秘籍。 第十六章 噬神决 “第一境，汲灵自用。天地生生不息，凡载有生命之灵皆可汲为自用……” “第二境，吸星揽月。山川大地，宇宙星辰，皆有精元所在，洞晓之本源，便可寻其之规律，亦可纳为己用……” “第三境，海纳百川。人有四肢百骸，丹田内穴，若能如沧海般有容乃大，天地山河不崩，便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四境，一念神魔。天地阴阳相克，日月难以同辉，人心有善恶是非，一念可成就神魔……” “第五境，返璞归真。岁月流转不止，人生终有尽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噬神决》全卷洋洋洒洒一共七百余字，燕云霆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大致看懂了，却又似懂非懂。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本《噬神决》必是极端霸道、独步天下的心法绝学，全卷上下皆充斥着“掠夺”二字。 用夺取的办法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据为己有，说好听些这叫做霸道，说难听些这就是强盗。 “怪不得您老人家会被关在洞里，想必是抢了别人不少东西吧？”燕云霆一边拼凑骸骨一边说道。 偷亦有道，盗亦有道，只要不违背原则，偷盗在江湖上也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谋生本事！ 燕云霆向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偷蒙拐骗他干过不少，所以这《噬神决》，他炼得理所应当。 再者，反正被困在山洞里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一边疗伤一边修炼也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盘膝坐上蒲团，依照卷轴上的心法口诀，开始自行专研起噬神决第一境，汲灵自用。 …… 山洞内没有时钟，燕云霆只能依照洞口照进来的日月光芒计算天数，一明一暗，一明一暗……不知不觉便已渡过三个轮回。 第四日，洞口的光芒逐渐昏沉，看样子外边儿已是下午时分。 修炼了四天《噬神决》，燕云霆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内伤差不多已复原，外伤也已全部结疤， 噬神第一境的门槛并不高，燕云霆自认为已掌握了八九成，但究竟实战如何，还是得亲手找个参照物来试试。 “老前辈，我还有大事要干，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燕云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学了人家的东西，那便是半个徒弟。 于是，用碎石起了个简易的坟包，将枯骨安葬其中，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尽了为徒之道。 做完这一切，他便沿着掉下来的洞口，一步一步往外攀爬。 爬了大概有七八丈的距离，洞口豁然开朗，久违的日光迎面撒下，他蓄力往外一窜，冲破一道积雪屏障，重见天日。 bidige.com 雪地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雪的芬芳。 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那时的轻风，那里的落叶，那处的水流，那片的鸟语，那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时间，天地中所有生命的流动都变得有迹可循。 显然，他的武力得到了飞跃般的提升，能初步洞悉万物规律，至少已踏入了玄境的队列。 而正当他沉浸于自然变化规律之时——“吼！”突然一声兽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见那雪地边缘，窜出了一只丈许高的白毛巨兽，它张牙舞爪，兽瞳憎恨，朝着燕云霆猛扑而来。 “怎么又是你?”燕云霆大呼，这巨兽不正是那夜追杀自己的山精么？ “你这畜生来得倒是时候，正好让老子试试噬神决的威力！”他连剑也未曾拔，撒开步子冲向山精，攥起拳头便往它头上砸去！ 山精振臂做挡，却被燕云霆一拳砸退了几大步！燕云霆乘胜追击，扑上去又是两记重拳，彻底将山精砸爬在地上！ 燕云霆再一个“千斤坠”，骑上山精的背，抡起铁拳再次一顿乱捶！ 山精痛得嘶吼乱叫！ “给我死！” 燕云霆一巴掌拍在山精天灵盖，运转《噬神决》汲取山精的生命！ 源源不断的生机通过燕云霆掌心沉入丹田，山精.原本庞大的身躯迅速干瘪，最后变作一具骨瘦如柴的干尸！ “哈哈哈……”燕云霆仰天大笑，原来汲取他人的生命是如此快感，身上的饥渴和疲劳一扫而空，精力充沛到甚至想狂奔十万里！ 随后，他又扒下山精的皮毛，做了一件雪绒大袄，袄子一裹上，暖和到身体发烫！如此一来，即便再遇到寒风大雪，也不用怕会受冻了。 燕云霆怀揣着一颗炙热的心，再次踏上登山之旅！ …… 日渐西斜，黄昏时刻。 经过两个时辰的长途跋涉，燕云霆终于翻过后山，找到了一条上山的野栈道，随后他又沿着栈道往上爬了七八百步阶梯，顺利抵达了第一座矮峰山顶。 矮峰顶有官家修建的驿站，方便邮差和上下天山之人歇脚留宿，驿站旁还修得有一个哨口，哨口左边是青石板栈道，右边则是一辆木质缆车，缆线就如一根针线，将 天山所有高峰都连了起来。 “真不知墨家和公输家的人是什么头脑，竟能造出如此鬼斧神工的机关……”燕云霆感叹着，心里也高兴，有缆车坐的话，还靠什么腿杆子？ 他先走进驿站，将酒袋往柜台上一甩，扔下一两碎银：“伙计，温酒，打满！” 柜台前的小斯瞥了一眼碎银，冷声道：“客官，你这一两银子，只够买一壶热茶。” “啥玩意儿？这么贵？”燕云霆问道：“那打满得要多少钱？” 小斯说道：“温酒一壶，五两银子，你这袋子能装，打满起码要十两。” “十两?你干脆去抢得了！这究竟是黑店还是官店啊？”燕云霆浑身上下也摸不出十两银子来。 “客官，您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儿，离这儿最近的镇子也要走百里地呢，上山下山运送物资不要钱啊？”小厮有些不耐烦：“您要是觉得贵了，那你去山下打，本店不售。” 燕云霆颠了颠兜儿里的几两碎银子，咬了咬牙，“那……先打一壶热茶来解解渴！”说罢，便找了张空桌坐下。 小二从炭炉上取下一壶滚开了的热茶，放在桌子上便打算离开，燕云霆却问住了他: “小二，你常年在这儿经营，一定认识天山派的李钰吧？” “瞧您问的，这上山的官道和缆道，以及这间驿站，就是因为世子殿下在天山派学艺王府才拨款修建的，我哪儿能不知道他啊？” “那你可知道他住在哪座山峰？” “紫云峰上的听云阁呗，”小二狐疑了燕云霆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燕云霆哈哈一笑，“实不相瞒，李钰是我的朋友，他还欠我十万两银子嘞……你看这样，给我上一些酒菜，记在他的账上，如何呀？” “客官，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呵……现在的江湖草莽，为了要口饭吃，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 不等小二话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讥讽，接着三个白衣剑士大步走进驿站，各个光鲜亮丽，姿态清高。 “哟！落日峰的梁师兄来啦？快快请上座。”小二舔着笑脸，恭敬上前相迎。 第十七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小二，老样子，三壶梅子酒，一只烧鸡，一盘酱牛肉，一盘炒雪蒿……快点儿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梁师兄稍等，酒菜小的早已备好，上了气儿就给您端来。” …… 三个白衣剑士自进驿站起便轮流打量着燕云霆，随后梁超冲身旁两名剑士使了个眼神，两个白衣剑士点了点头，一起朝燕云霆走去，边吆喝：“一壶茶占什么座啊，起开吧？” 驿站里有三四张空桌，偏偏要抢一个位置，不是找茬儿是什么？ 燕云霆冷笑了声，提起茶壶辗转至另一张桌坐下，可刚倒上一杯茶，身后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朋友，你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啊？” 问话者正是那位梁超，笑容别提多伪善。要不是他那句“朋友”还算客气，燕云霆根本不屑搭理他。 燕云霆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从山下来，到山上去。” “废话，你不从山下来，难道还是从天上来的啊？”一个年轻剑士呵道。 “你这把剑挺别致的啊——”梁超说着便要摸向照胆，燕云霆眉头一皱，快一步扼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道：“行走江湖，刀剑便是媳妇儿，摸不得。” 梁超嘴角一抽，沉声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怕我抢了你媳妇儿不成？” “刀剑生来便是凶器，出鞘是要见血的，还是不见得好。”燕云霆搡开梁超，一口饮尽茶水，起身便要离开。 另两个白衣剑士一左一右，上前来摁住他的肩膀，呵道：“小子，你懂不懂规矩？外人上天山，是要封刀收剑的！” “不好意思，初登宝地，不懂规矩，我这就走。”燕云霆强制起身，却遭两个白衣剑士摁压： “你当天山派是何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白了，就是想打架呗？ 燕云霆一向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滚开！”燕云霆大喝一声，双手肘开两个白衣剑士，起身便向驿站外冲去。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天山派撒野！”梁超终于找到了借口，拔出佩剑便杀向燕云霆。 燕云霆猫身躲开剑招，往驿站外跑了十几步，在地势空旷处停了下来，他转身，冷眼盯着三个白衣剑士，挑衅道：“你们要打，燕某奉陪到底，只是别砸坏驿站，不然是要吃官司。” “呵……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哪个身上没背几条人命？抓你送官指不定还能领几两赏钱！” “何须废话，那就拔剑！”燕云霆几欲拔剑，可手才刚握住剑柄，忽而天外传来一声鹤鸣—— “住 手！”白鹤振翅而来，一名黑衣男子负手而立于鹤背，其年龄约三十岁上下，长着一双蝰蛇般的三角眼，亦正亦邪的气焰，让人望而生畏。 “是大师兄……”白衣剑士都惧怕黑衣男子，赶紧将剑收了起来。 “天山门规你们都忘了么？还敢私下与人斗殴？”黑衣男子语气平淡，听起来却比寒风还要刺骨。 “大师兄，是此人……背着剑上天山，你瞧他腰间还有火铳，我们不过是想查明他的来历而已……”梁超低着头极力解释。 156n.net 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了燕云霆一眼，不屑轻哼了一声，只对白衣剑士命令：“回落日峰。”说罢，便骑鹤而去。 梁超应了声是，抬头瞪了一眼燕云霆，低声道:“小子，今晚的事不算完，你要当心了！”说罢，与另两个白衣剑士匆忙离开了驿站。 “真是个让人恶心的地方。”燕云霆轻嗤了声，朝着缆车走去。 “哎哟，客官呐，你还要上山啊？你惹大.麻烦啦！”小二跑出驿站，打算劝燕云霆离开。 “没有麻烦的日子，我反倒过不惯。”燕云霆淡淡道。 小二说道：“害！可你惹的是落日峰的弟子呀！他们各个都记仇，特别是刚刚鹤背上的吴师兄，在天山派是除了名的心狠手辣！” “看出来了……嗯……可那又如何？”燕云霆完全不以为然，跳上一部缆车，指着一座山峰道:“我要去紫云峰，该如何操作这部缆车?” “这……”小二犹豫着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走进哨口说道： “启动缆车是要收费的，到飞云峰五两银子，到紫云峰和落日峰是八两，你要上灵鹫峰的话得十两……不过看您的样子也没钱，今日又出了这档子事，我便免费送您一程，当作赔罪了。” 这个小二，倒是会做人。 “坐缆车还要收钱啊?”燕云霆揉了揉鼻子，真是头一回听说。也可能是他头一回坐车。 小二说道：“那不然嘞？这么大个机关，启动运作可都是要耗费灵石的。” “灵石？” “是啊，灵石，所有机关都得依靠它来提供能源。这类石头在咱们人间极为稀有，听说原产自仙界呢……所以收你们几两银子作为乘车费，很合理了嘛。” 小二也没再多聊，拉下一只操纵杆，“咔咔咔……”齿轮传动铁链，拉着缆车缓缓升向紫云峰。 随着缆车蔓延爬升，天山一脉的景色尽收眼底，似乎伸手便能摘下一片云彩。 燕云霆不由将“非攻令”摸了出来，等手头的事情做完，下一个地方便是去涠洲，找到苏震的孙女儿，将她带往天机阁安顿好。 这场瘟 疫大可能是拦不住了，世界末日迟早会来。 人间是每一个人的故乡，一寸山河一寸土，一寸疆土一寸血，岂能容邪魔外道来染指？ 燕云霆似乎已看到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曲折多艰却又意味深长。 …… …… 此时彼时，天山紫云峰上，一座精美楼阁中，一名紫衣男子倚靠在窗前，他凝眉翘首，望着窗外的飘雪，眸中有藏不住的悲伤与愧疚，他伸手独揽风雪，手沁得几乎变了颜色。 “哒哒哒……”敲门声。 “师弟，你睡了么？”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问候。 李钰吹去掌心的雪花儿，轻声应道：“请进。” 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姿矫健，浓眉大眼的白衣男子，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屋中，“听白师弟说，你自凉城归来便没吃过一口饭……怎么？是打算绝食了么？” 他从食盒里取出三道色香味俱佳的菜品，笑道：“糖醋排骨，红烧鲤鱼，燕窝银耳汤，都是你平时爱吃的菜，师兄我亲自下厨。” 李钰轻叹了一口气，吹去了掌间雪，轻声感谢道：“有劳大师兄费心了，先放着吧，我饿了会吃几口的。” 紫云峰首席大弟子，卢庚尧。 卢庚尧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安慰：“掌门已派人前去昆仑山，不出意外很快便会召开九州盟会，到那时天下各门派齐心协力，定能将这些邪魔赶出人间。” 李钰轻“嗯”了一声，“如此甚好，但愿如此……” 沉默， 沉默得只有风雪在吟唱。 “师弟，你的《紫微剑歌》练得如何了？我今夜有空，不如我陪你练剑？”卢庚尧突然兴致问道。 李钰缓缓摇头。 “那我去拿两壶梅子酒，今夜咱们一醉方休？”卢庚尧提议道。 李钰还是摇了摇头。 “那不如我——” “师兄。”李钰转过身，感激地看着卢庚尧，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用你费心了，我真的没事儿。” “可你的眼睛已背叛了你的心。我从你的眼神中不仅看到了悲伤，还有一层更深的愧疚，”卢庚尧上前来，双手摁住李钰的肩膀，眼神真情流露：“有时候把心事说出来，反而会让自己更好受，你我同门十年，你最大的秘密我都知晓，还有什么事情不能与我敞开心扉?” 李钰吸了吸鼻子，眼眶便红了眼眶，趁着眼泪还未流下，他急忙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哽咽道： “我……欠了一个人的钱，恐怕这辈子也还不上了……” 第十八章 再度相逢 卢庚尧的眼神有些复杂，迟疑了些许才问：“他是谁？” “他?”李钰思绪着，“他是一个缺点多得数不清的贼，可偏偏这样一个贼，我和他才认识两天便救了我三次……师兄，你说世上怎会有这种傻子？” “那你确定他死了么？”卢庚尧低声问道。 李钰痛苦地抱着脑袋，这些天他只要一闭上眼，梦中便会出现无头的父亲和浑身是血的燕云霆！ 原本身份尊贵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便失去了所有，如此巨大的落差，谁又能承受得了呢? “师弟你——” “师兄，我好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李钰咬着嘴唇，声音痛苦到颤抖。 卢庚尧摇头轻叹了声，“那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我先走了。”说完便提着食盒离开了房间。 “呼呼呼……”寒风一阵一阵，雪花一片一片，是与可怜人的悲鸣，好生无情！ “爹，爹，燕云霆，燕云霆……呜呜呜……”李钰趴在窗台上，像个孩子般哭得撕心裂肺。 “叫我干啥？”一个熟悉且滑腻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她猛然抬头，木讷转过身—— 燕云霆不知何时已坐在了桌前，大口朵颐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唔……吃饭果真还是得到你这儿来才行！” aiyueshuxiang.com “燕云霆！”李钰几乎是跳起来喊的。 “是我。” “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见过那只鬼的牙口这么好？”燕云霆“咕噜咕噜”灌下两口茶，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渍，冲李钰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没死。” 李钰抹去脸上的泪花儿，走到燕云霆面前，一脚揣在燕云霆屁股上——“哎哟！”燕云霆摔了个四脚朝天，他怒喝道：“你干什么啊！” 李钰把头一撇，轻哼道：“试一试你是不是活人，顺便报个仇！你上回那一脚，到现在我屁股都还疼着呢！” “恩将仇报……”燕云霆嘀咕了一句，爬起来继续吃喝。 “哎，燕云霆，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又是怎么跑到天山来的？”李钰搬了张椅子坐下，好奇的大眼睛满怀期待。 燕云霆缓缓摊开手心，做出一副索要的姿态：“我心里想着某人还欠我一笔巨款没给，怎么也得活下去，然后我就来找你了……现在，还我钱吧？” 李钰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这么财啊？” 燕云霆笑着反驳，“哎，你这话可就错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不成，你以为我上天山来是专门跟你报平安的？” “那你赶紧滚吧，我现在家破人亡，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你这是不守信用啊，按照江湖规矩，要抵命的。”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有种就拿去！”李钰伸长他那白白净净的脖颈，闭上眼睛一副求死的模样。 燕云霆夹起餐盘里最后一坨排骨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道：“算了，世子殿下乃万金之躯，拔你一根毛咱就得被诛九族……” “呵……万金之躯，”李钰目光失落，声音低沉：“西凉王府管制不利，导致瘟疫大肆传染，这等无恕之罪，若我不是万金之躯，恐怕早已人头落地了……” 燕云霆道:“这你大可不用担心，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瘟疫迟早会蔓延至长安城，到那时帝王迁都，皇朝崩溃，天下自然也会大乱。乱世之中，你这颗人头，也许还不如两个馒头值钱，没人要的。” 李钰瞪着眼睛呵道:“本世子的人头都只值两个馒头了，那你的狗头顶多就只能换一粒花生米！” 燕云霆笑道:“世子殿下您可小看我了，想当年我在青衣楼中谋生的那会儿，人头也曾被官府以五百两银子挂榜，如今过去多年，按照行情价应该也上涨好几番了吧?” 李钰好惊:“你还为青衣楼卖过命?” 燕云霆黯然一笑:“实不相瞒，我还是青衣楼‘坤’字级的杀手，可惜啊，我心太软，不肯杀好人，才一生落魄，一贫如洗。” 李钰轻哼:“那也是臭名昭著的亡命之徒……” 燕云霆抱拳一笑:“多谢世子殿下夸奖……” “懒得和你贫。” “李钰。” “嗯?”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燕云霆的眼神比语气还要认真。 “怎么了?”李钰也开始严肃起来。 燕云霆低声道:“你们天山派，有叛徒。” “叛徒?”李钰一头雾水。 “前些天你们天山派是不是死了两个弟子？”燕云霆问道。 李钰点了点头，“确有其事。据说是落日峰的两名弟子，在外出执行任务时遇到了九幽邪祟，大概是技不 如人吧，门中弟子找到他们时只剩下两抔骨灰了，”李钰不由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燕云霆云淡风轻道:“因为他们是我杀的。” “什么！”李钰差点儿没跳起来，“燕云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燕云霆起身走去关好门窗，之后，才坐回来缓缓道出了四天前发生在边陲小镇的种种经历。 “这朵血莲便是我从血棺中带出来的。”他解下腰间的小包袱，打开里边儿的木盒，一朵红莲娇艳欲滴，“你说那两名弟子属于落日峰，而我又听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师傅”办事，那位‘师傅’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李钰眉宇紧蹙，轻声吐出一个名字：“黑宫长老。” 燕云霆拍板断定：“他就是叛徒。” “这……不大可能吧?黑宫长老虽心性极端，但怎么也是天山派元老，他怎可能与九幽有来往呢?”李钰摇头不信。 “哼……从他教出来的那些徒弟便能看出，这个当师傅的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燕云霆提议道：“咱们现在就带着血莲上灵鹫峰，让你家掌门亲自来清理门户！” “不行！”李钰当即回绝，“这样做太武断了，先不论此事真假，你杀了天山派弟子，谁会相信你的话？何况黑宫在天山派的地位极高，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撼动不了他，” 他急得在房中来回踱步，“燕云霆啊燕云霆，你究竟是胆子大还是脑子笨啊?杀了人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你真是——” “公子？你在跟谁说话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问候。 “遭了，是白溪！”李钰紧忙将血莲盖上，塞进燕云霆的怀里，推着他来到床边：“你赶紧躲起来。” “咱俩又不是偷晴，干嘛鬼鬼祟祟……” “公子，我进来了哟?” “哎呀！叫你躲你就躲，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李钰将燕云霆硬塞进床底，刚把床单放下，白溪便推门走了进来。 第十九章 墨门与公输家 “公子，我刚刚好像听见有对话声。”白溪疑惑。 “啊？没有啊，这房中就你我二人，我能跟谁说话？”李钰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问道：“白溪，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方才遇见大师兄了，他说你还是不肯吃饭，不过……”白溪看着桌上被吃得一干二净的空盘子，挑了挑眉梢：“果然还是大师兄管用，我送来的饭菜你一口不吃，他送来的，连油渣都不剩呢。” 李钰露出一个搪塞的微笑：“大师兄的手艺一向不错……” “公子，我想了很久，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哪怕会得罪你也好过看着你难受，”白溪说着便走到李钰身旁坐下，目光真挚，声音诚恳： “你八岁便拜入天山，真正原因不就是为了离开那个肮脏的帝王之家么？你对西凉王府是没有多少感情的，王爷虽是你的生父，却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反而还逼死了——” “白溪，你别说了。”李钰不觉间已泪湿眼眶，他起身走向窗边，推开窗迎进风雪，本来沉寂的心，被白溪这一席话又给扰乱了。 “我还知道你心情不好的另一个原因，是关乎那个背着巨剑的亡命徒对吧？”白溪劝道：“公子啊，你把他那种混迹江湖的亡命徒当朋友就真是太傻了，这类人在井市里生活惯了，自私，无情，卑鄙，贪婪——” “阿……阿嚏！” 燕云霆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谁！”白溪急忙窜开，冲床底下大喝：“谁藏在床底，给我出来！” 燕云霆揉着鼻子从床底爬了出来，冲着白溪眨了眨眼睛：“白少侠，是我，那个混迹江湖的，自私的，无情的，卑鄙的，贪婪的亡命徒。” 白溪不禁脸颊微红，一时竟分不清真假，他扭头惊愕望向李钰：“公子，他……他……你……你……” 李钰苦笑道：“你要是不骂人，他也许就不会打这个喷嚏了。” “可我明明看见他被毒人吃了啊，怎么突然出现在天山，还躲在你床底下！”白溪急忙拦在李钰身前：“难道是他偷偷潜入你房中，欲对你图谋不轨！” “行了你，想歪到哪儿去了？”李钰摇了摇头，拉着白溪比并招呼着燕云霆一起坐下：“白溪是我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不用瞒着他了。” “瞒我？”白溪目光来回在李钰和燕云霆之间打量：“你们之间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公子，你好世情！好世情！” 李钰翻了个白眼，“一天没事少看那些世情小说，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他打开木盒，将血莲推至白溪眼前，“我所要说的事，是关于这个东西的……” 于是，李钰便将燕云霆得来血莲的经历仔细和白溪讲了一遍。 “啪！”白溪听完后，猛地一拍桌，“我早就觉得落日峰的那群伪君子有异样，没想到竟私下与九幽勾结！简直是山门败类，简直是武林耻辱！” cxzww.com 李钰说道:“我想先去找唐长老确认血莲的来历，若它真是产自九幽，也就坐实了黑宫的罪名，到那时咱们再纠集各峰各殿的长老和弟子，一起上灵鹫峰，让老掌门出手清理门户。” “你所说的那个唐长老，靠谱么?”燕云霆问道。 “一定靠谱！”李钰和白溪坚定得异口同声。 “去的时候最好打两壶美酒，唐老头儿一闻到酒香，什么忙也都愿意帮了。”白溪补充道。 爱喝酒的老头子，品性应该都不会太差。 “那还等什么，走，下山！” …… 唐长老独居于后山谷，想要找到他就必须先下山，还好天山通了缆车，否则下去一趟起码得耽搁大半夜。 “李钰，听说这缆车是因你而建，真的假的？”燕云霆每坐一次缆车，都忍不住感叹它的神奇。 李钰却皱起了眉头：“你听谁说的？修栈道和缆线是为所有上下天山之人某便利，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燕云霆低声道：“过路费可实在不便宜。” 白溪说道：“那是你们这些人是白嫖惯了，你瞧这偌大的工程得花费多大的人力物力？王府又不是做慈善的，当然得收点儿过路费了，何况这收缴的路费里头，有一半得交给公输家，一半的一半 拿来交税，真实到王府金库里的银子可没多少。” 燕云霆抿了抿唇，“公输家？我还以为他们只会制造火炮和战车呢。” 白溪问道:“你们行走江湖的不是见多识广么？怎连公输家的业务范围都不知道？” 李钰说道：“因为公输家向来就未曾涉及过江湖，他们只服务于朝廷庙堂，走的是高端制造路线，普通老百姓是没资格接触公输家机关的。” 燕云霆苦笑：“原来我才是井底之蛙。” 李钰又补充：“你行走江湖这么久，想必肯定听过与公输齐名的‘墨门’吧？这两个机关术世家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墨门为民，公输为国，墨门讲究‘非公’，公输讲究‘霸道’，因此，墨门的机关术更融入民生，比方说牛马犁耙，悬梯，升尧水车；公输的机关术更多是用于战争，战车，木鸢，火炮，连铳……” “那墨门与公输，这两家谁的机关术更厉害呢？”燕云霆问道。 李钰摇了摇头：“难道同为机关术世家，就非要比个高低么？若论护国，公输家肯定更胜一筹，若论治国，墨门的‘非公’与‘兼爱’更加适合，”说到这儿，他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我一直生长在西北，从未涉足过中原和南方，不然真想把墨门与儒宗这些圣贤之所参拜个遍，”他遗憾地看向燕云霆：“所以有时候我更羡慕你，可以四海为家游历天下，相比于你的江湖经验，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燕云霆笑道：“在我们老家那边儿，能当上‘孩子王’的不一定是最高最壮的，但一定是性子野，打架猛的。反倒是那些白白嫩嫩经常受管教的孩子，经常受人欺负。” “可惜以我的身份，我所在的位置，所处的环境，根本不允许我肆意撒野，”李钰满脸苦涩与无奈，他摇了摇头，望着月色下的天山，低声一句惆怅： “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第二十章 杀人凶手 唐长老善饮，李钰准备温两壶酒给他带去，而整座天山只有矮峰上的驿站有酒卖，因此缆车只好半途停下，几人上驿站打酒。 夜晚寒气逼人，驿站大门紧闭，独剩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阿才，给我温两壶上好的梅子酒，记住要三年老窖纯酿的。”白溪推开驿站大门，高声喊道。 小二的名字原来叫做阿才。 阿才一见李钰到来，连忙放下记账笔翻出柜台，笑脸相迎：“世子殿下大驾光临，小店顿时蓬荜生辉呀！” 李钰满意地笑了笑，轻吐一个字：“赏。” 白溪便取出一两碎银丢给阿才，“快去温酒，不开封，我们要打包带走。” “好嘞，几位请入座稍等——”阿才突然发现了李钰身后站着的燕云霆，大呵一声：“呀！你真是世子殿下的朋友！” 燕云霆解下腰间的酒袋扔给阿才，笑道：“装满。” “一定，一定！”阿才应声退下。 三人找个张空桌坐下，等着酒温好。 “这么说，你还来过这间驿站了？”李钰问道。 “何止是来过，我还在这儿差点和落日峰的弟子打起来，可惜被一个骑鹤路过的黑衣男子制止了，否则我绝不会让那群伪君子安然离开。”燕云霆描述得云淡风轻。 李钰和白溪却一同皱了眉，白溪问道：“那个黑衣男子，你可还记得他的年龄和相貌？” 燕云霆想了想，描述道：“三十岁上下，一张马脸，一双三角眼，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李钰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遇到了吴潇。” “吴潇竟没出手打你，真是让人意外，”白溪说着，又道：“落日峰的弟子都一个德行，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一贯嚣张跋扈，特别是大弟子吴潇，好多同门师兄弟见了他都绕道走呢——” “吴某真的有这么讨人厌么？” 白溪话音刚落，一个似冰窟的声音从驿站外传来，“咵！”大门被人推开，一群白衣剑士矗立在门口，领头者正是吴潇。 白溪不由打了个寒颤，低头不敢与那双三角眼对视。 “吴师兄请见谅，白师弟是有口无心的，”李钰起身先赔了个罪，又招呼道：“诸位师兄弟是来用餐的吧 ？那不如这样，今夜所有的酒菜消费全都算我账上。” “多谢世子殿下美意，不过今夜我并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抓人的！”吴潇似蛇一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燕云霆。 若换做旁人，早就吓得直哆嗦，可燕云霆什么风浪没见过，他嘴角带着微笑，目不转睛地回瞪着吴潇，心里冷笑：麻烦还是来了…… 李钰下意识将燕云霆护在了身后，“吴师兄为何不把话说清楚？” 吴潇冷声一笑，缓缓开口：“就在四天前的上午，我落日峰倪坚，周继才两名弟子下山执行任务，不幸在边陲遇害，被人烧得只剩下骨灰……原本我以为他们是受到了九幽邪祟的迫害，可经我一番调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说到这里，他招了招手，身后一名弟子呈上来一裹黄布与一只木盒，黄布敞开，赫然露出一柄满是缺口的断剑，打开木盒，是一枚半圆形的铁子弹。 吴潇拿起断剑，比着灯光说道：“从这柄断剑上的缺口来看，我师弟临死前还与那人发生过械斗。我天山派弟子的佩剑虽不能保证每把都是精品，但也强过市面上多数武器；周师弟武力虽不高，却也有玄境下品，能在他手中崩断佩剑者，要么拥有上玄武力，要么有神器作伴；” bqgxsydw.com 说完，他放下断剑，拾起木盒中的子弹，盯着燕云霆腰间的火铳道：“这枚子弹是从倪师弟胸腔中找到的，从子弹的宽度可以断定，装载子弹的是一只短枪； 名门正派的弟子是不屑于用火枪这种下三滥的武器，反倒是某些江湖人世，将它当做偷袭的暗器使用。” 落日峰所有弟子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燕云霆的身上，他的剑，他的枪，他的身份，无一不吻合杀人凶手的特征。 “有些人妄图在行凶后焚尸毁灭证据，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被我找出了蛛丝马迹，”吴潇冷着脸，一步一步走向燕云霆：“小子，如今证据确凿，你承不承认？” “吴师兄，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燕云霆是我朋友，我可以确保他没有杀人。”李钰极力想要护住燕云霆。 “世子殿下，与这种人做朋友，实在不符合你的身份。我劝你趁早与他划清界限，免得坏了咱们同门的关系。”吴潇言语中是赤裸裸威胁。 李钰想再开口，燕云霆挺身而出，比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李钰和白溪，说道：“首先，我要声明一下， 我与身后这两位俏公子只有买卖关系，我这次上天山目的也是找他们要债。你说我杀了人，我断然是不认的。” 吴潇冷声道：“有哪个杀人犯会承认自己杀人？” “理由有三！”燕云霆比出三根手指，一一阐述道：“第一，你说凶手武力至少要在上玄境才能杀死你师弟，可我只是个武力不到玄境的江湖浪子，学的都是杂家拳脚，即便是有一把不错的武器，那也绝不是你们名门弟子的对手，何况我还要以一敌二？ 第二，你自己也说过，江湖中人都善用火铳当做暗器，整个大西北那么多亡命徒，成千上万只火铳，你为何就一口咬定子弹是从我这把枪里射出来的？ 第三，哪个杀人凶手会蠢到自己上天山来送死？” 这三个理由，充分到让人无法反驳。吴潇也只能黑着脸：“你很聪明，也很会装傻，但仍改变不了你杀了我师弟的事实。” “不不不，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你要是不服的话，立刻下山去报官啊？”燕云霆以微笑面对。 “大师兄，和这家伙废什么话？抓回落日峰，将他绑在悬崖上，让鹰啄他几口，他自会交代得明明白白！” “对！大师兄你不方便动手那就让我们来！” 落日峰的弟子，个个蠢蠢欲动。 “大胆！都无法无天了么！”李钰跳出来大喝一声，别看他个子不高，平时温文尔雅，凶狠起来谁来都不好使！ 众弟子都忌惮李钰的身份，也不敢再冒然上前。 “燕云霆，我们走，看谁敢拦！”李钰牵起燕云霆的手，从众人中开辟一条道，往驿站外走去。 吴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眸中已泛起阵阵杀意，他突然一个闪身来到燕云霆背后，抬手一掌拍在燕云霆的背上—— “噗！”燕云霆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连带着着李钰一起飞出七八丈！ 吴潇这一掌，起码有涅境的威力！ 燕云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乱了位置，连疼痛都已失去知觉，他无法呼吸，眼神朦胧，神志已有长眠之意…… 第二十一章 血毒门 “燕云霆！”李钰捧着燕云霆冰冷的脸颊大声呼唤，“燕云霆你快醒醒！你不能睡过去！” “咳咳……”燕云霆咳出了两口血，沁红了李钰整张脸，他痛苦到扭曲，可又笑得那么狂野：“放心吧，他不敢杀我的……” “把他带回落日峰。”吴潇轻声发令。 “我看你们谁敢！”白溪操起一根板凳，拦在燕云霆和李钰跟前：“一群狂妄之徒，敢伤我家公子，都不怕掉脑袋么？！” “可是，凉城已荒了，凉王也死了，一个空壳世子，能掀起多大波浪？”吴潇加大音量训斥弟子：“你们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众弟子迎头扑了上去。 “滚开！统统给我滚开！再靠近我家公子半步，我杀了你们！”白溪疯狂挥舞着长凳，一时间，众弟子谁也近不了半步。 “一群没用的东西！”吴潇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拳将长凳砸成粉碎，他掐住了白溪的脖颈将其凌空提起，嗤声嘲讽：“也只有紫云峰能产出你们这些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了！” “吴潇，你这个混蛋！”白溪被掐得面色发紫。 “嗖！” 危机时刻，一柄飞剑破窗冲进驿站，直杀吴潇！ 吴潇急忙松手后退，飞剑擦着他脸颊飞过，几缕头发从他鬓角飘落。他再也嚣张不起来，而是惊愕地望着门外。 “吴潇，以大欺小，你不害臊么？”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紫衣男子缓步走进驿站。 紫云峰首席大弟子，卢庚尧。 “大师兄！”白溪激动得眼泛泪光。 卢庚尧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燕云霆，轻声道：“救人要紧，你们先送他去找唐长老，这里交给我。” 李钰背起燕云霆便往驿站外狂奔，白溪急忙跟上。 “卢庚尧，你可知道他是杀人凶手！”吴潇怒声呵道。 “唰！”飞剑瞬息落入卢庚尧掌心，他横剑拦在驿站门口，冷声道：“我没看到他杀人，只看到你在欺负我师弟。” “呵……”吴潇瞥了一眼卢庚尧手里的剑，露出一丝忌惮，“好，很好，卢庚尧，今日我便给你一个面子，当他一马。” 他推开卢庚 尧，领着着一帮弟子走出驿站，到了门口，他偏头冷声劝诫: “马上就要变天了，但愿你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吴潇，你什么意思！”卢庚尧剑眉紧蹙。 “哈，哈哈，哈哈哈……”吴潇仰天狂笑，消失在了雪夜中。 大雪裹寒风，偃月冷似刀。 夜，如此深沉。 …… …… 燕云霆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有飞升天界，有跌落谷底，有叱咤风云，有归隐山林……但最后还是被胸口那一阵剧烈疼痛所惊醒。 他猛然睁开眼，赫然是一张忧心忡忡的脸，李钰睁着关切的大眼睛，眉毛几乎挤成了一条线: “唐长老，他醒了！他醒了！” “咳咳……”燕云霆每一声咳嗽都伴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打量了一番四周，古朴简易的茅庐，房梁上挂满了风干的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儿。 一个形象邋遢，酒糟鼻子的布衣老头儿走至床沿，他抓过燕云霆的脉搏，把持了一会儿，捋了捋杂乱的胡须：“嗯……这小子体内总有一股真气，努力维持着脉象平稳，死不了了。” “我这是……”燕云霆想起身，李钰却点着他额头将他摁回了床上：“你给我躺好了，一动也别动。” 饭团看书 “吴潇这卑鄙小人竟然背后搞偷袭，还好阿才及时去找了大师兄，不然你可就当场交代了，”白溪端着一碗汤药坐上床，一勺一勺喂给燕云霆：“哎，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偷偷练了什么内功心法啊？吴潇这一掌，要换做正常人早就没命了。” 肯定是《噬神决》暗中起到了护主的作用，但燕云霆不愿意告诉别人这段奇遇，便摇了摇头，“以吴潇的武力想杀我，我练什么心法内功都没用，他之所以手下留情，肯定是因为那朵血莲，” 说着，他又看向唐长老：“血莲呢？这位老前辈能瞧出它的来历么？” 唐长老转身捧来那只装着血莲的木盒，说道:“这朵血莲乃至阴至邪之物，栽培它的方式和器皿肯定非比寻常，小伙子，我说的没错吧?” “前辈果然有一双慧眼，”燕云霆顿了顿，说道：“这朵血莲栽培在一口血玉棺材中，棺材里灌满了鲜血，我见它 第一眼便觉得此物太邪，想把它烧毁，可恰好落日峰的弟子赶到……” “以血炼物?”唐长老皱了眉头，“这种阴邪手法，放眼天下三界也只有‘血毒门’想得出来。” “血毒门？”三个年轻人皆是疑惑。 唐长老说道：“血毒门是九幽的一个门派，以‘制毒’，‘炼尸’，‘养鬼’为主，其掌门为‘血衣侯’，是冥界无相皇的亲密左使……自上次白溪带回给的毒血，我便怀疑是血毒门在散播瘟疫，如今看到这朵血莲，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没想到黑宫长老真在与九幽勾结，那我们还等什么？唐老头儿，你赶紧随我们一起上灵鹫峰禀告老掌门，让他清除山门叛徒！”白溪拉着唐长老催促。 “哎呀，你这小子，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唐长老甩开白溪的手，“以黑宫这老狐狸的心机，光凭一朵血莲他肯定不会承认，咱们得先把血莲的作用，以及黑宫的目的弄清楚才行。” “这还不简单么?黑宫那匹夫与衰劫对抗了一百年，他寿元无多已是门派中人尽皆知的事，他肯定是想用这朵血莲来为自己续命！”白溪分析道。 唐长老摇头反驳：“不是不是，血莲乃至阴至邪之物，对人间武修百害而无一利，何况莲花本质是药物，用途是来治病的，没人会拿它来续命。” “唐长老，这朵莲花，你好生研究过么？”李钰突然问道。 唐长老指着木盒中的血莲说道：“你们瞧，这朵莲花含苞待放，也就是说它还没有完全成熟。一朵莲花中，药用价值最高的东西便是莲子。血莲子也许才是种花者想要的东西。” “那怎样才能让这朵莲花绽放？”李钰问道。 唐长老抚须思考了片刻，说道:“这朵血莲既以人血为养分，可以尝试着用血气来唤醒它。”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最好是处子之血。” 李钰和白溪相视，尴尬地低下了头。 第二十二章 血莲花开 “让我来吧，反正也喷那么多了，不差这一口。”燕云霆自告奋勇。 “你有伤在身，何必逞这个能?”李钰含笑斜了燕云霆一眼，“不过真让人意外啊，燕大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还是只童子鸡，呵呵……” 燕云霆脸颊一红，“老子那是洁身自好……” “我来。”李钰欲转身拿刀，白溪却拽住了她：“公子血统高贵，这邪物不配吃，还是用我的吧。” 燕云霆眼神在白溪和李钰身上直打转，笑道：“天山派各个美女佳人，要是换我，早就失身咯……” “哼，下流就是下流，我看呐，你才不是什么洁身自好，是那些窑姐要价高，你没银子吧？”白溪白了燕云霆一眼，转身拿刀，当即便在手心划了一道。他将血液滴入莲心。 血莲欲血之后，仿佛活生了过来，贪婪地汲取着血液，随后越吃越快，越吃越多，几乎要将白溪的手吸纳过去。 “够了够了，快撒手！”李钰赶紧将白溪抽离。 “果然是邪物！我的血像是认主了一般，险些就收不住了。”白溪用纱布缠好手掌。 再看血莲状态，花苞在血液的滋润下不断往外绽放，最终露出了一只翠绿色的莲蓬，莲蓬上镶嵌有二十余颗血红色的莲子，就想一颗颗贪婪的眼珠，看得人头皮发麻！ 唐长老用小刀轻轻剜下一颗莲子，莲蓬上竟渗出了一道献血，莲花仿佛有痛觉般轻微发颤。 “这么邪性的东西，给狗都不会吃。”白溪厌恶道。 “唐长老，您多久能把这血莲子的作用弄明白呢？”李钰担忧道：“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黑宫和吴潇会合起来搞事情。” 唐长老摇头道：“血毒门搞出来的东西同样博大精深，没有人能在段时间内将其弄懂。” “我倒是有个最直接的办法，”燕云霆说道：“解铃须用系铃人，想要这朵血莲的人，一定知道血莲的作用。” “你这不是废话么？你去找吴潇，难道还指望他会告诉你？”白溪否定道。 “吴潇会来找我的，而且就在今晚。”燕云霆语气肯定。 李钰皱眉道：“你想用自己当诱饵？可你知道吴潇狡诈阴险，又有涅境武力……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燕云霆拉过被子蒙头盖上，“不和你争， 就这么着了。” “你——” “好了，你门不用过多担心，这不是还有我么？”唐长老拍着胸脯说道：“老头子我虽然武力不济，但只要吴潇那逆徒敢来，我有一百种办法能治理他！” 李钰犹豫了片刻，“那我躲床底下去！”说罢便往床底下钻去。 “哎哎哎，公子，你是万金之躯，岂能藏于塌下，还是让我来吧。”白溪要去拉，李钰坚决甩开他的手，“我才不稀罕这万金之躯！” 白溪凝了眉，看着床上床下的两个人，轻叹道：“我跟了公子十几年，还从来没见他为了一个人委屈成这样……” 饭团看书 …… …… 半夜，山谷里虽没有风雪，寒气却丝毫不减。 对于燕云霆而言，每一个呼吸都是煎熬，他疼得身体不停惊颤，床都在发抖。 “燕云霆，你没事吧？”躲在床底的李钰，手捧着佩剑，关心问道。 燕云霆颤声道：“我想喝酒。”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喝酒呢？”李钰没好气道。 “你若行走江湖，就会知道，再好的药剂也比不过一壶烈酒。” “等你伤势好了，我带你喝个够。” “李钰。” “干嘛？” “上半夜我躲在床底下，听见白溪说，你十岁便拜入了天山，为什么呢？你家境如此优越，身份如此高贵，为何要涉足江湖？” “强身健体不行么？” “不，你是为了逃离帝王之家。”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问？”李钰语气渐冷。 “逃，总得有个理由。”燕云霆淡淡道。 沉默， 沉默了许久，李钰才缓缓开口: “对于西凉王府而言，我和我娘的存在就是个意外，而正是这些意外，导致我三岁便失去了母亲……旁人都羡慕王公贵族的生活，但他们看不见帝王家中的争宠夺权，手足相残！与其在这种染缸里挣扎，到不如远离来得自在，做我所爱之事，爱我所爱之人……这个理由，你满意了么？” “听你这么悲惨，我心情好多了，呵呵……” “ 你这浑蛋！” “沙沙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突然从屋外传来。 “嘘，有人来了。” 燕云霆闭上眼睛，假装沉睡。李钰握紧佩剑，紧盯着大门。 “咯吱……”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冷漠的眼神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大鱼上钩了。 吴潇提剑来到床前，用剑尖在燕云霆胸口狠狠划了一道：“醒来。” “是你！”燕云霆忍着疼痛，内心骂了他祖宗十八代，狗日.的，可真是个狠人呐！ “倪坚和周继才的死我可以既往不咎，毕竟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但你必须告诉我血莲的下落，否则今夜你会疼痛致死。”吴潇的语气是如此平淡。 “我真的不知道——” “刺啦！” 吴潇又在燕云霆胸口划了一条口子，鲜血很快便渗满了整片衣襟。 “你每说一句废话，我就割你一道口子，看你有多少血可流。” “我说，我说！”燕云霆抓着床单，疼得直冒冷汗，“血莲……被我烧了！” “撒谎！” “唰！” 吴潇又是一剑，他跳上床，跪在伤口上，掐住燕云霆的脖子，暴戾呵道：“血莲乃是千年灵物，根本水火不容！小子，我知道你们嘴巴很硬，但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血莲在哪儿！” 这的确是燕云霆活了二十年来，最怕，最疼，最恨的一次了，眼前这家伙根本就是一头嗜血禽兽！ 躲在床下的李钰想要爬出来，燕云霆急忙用手将他给摁了回去，嘴上连忙答应： “你猜的没错！我没有烧掉血莲！我是把它据为己有了！咳咳……你……先放开我，我快说不出话了！咳咳……” 燕云霆口中呛满了鲜血。 第二十三章 无敌铁蛋炮 吴潇松开燕云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我早就知道，像你这种亡命徒，看见宝物怎可能会舍得烧了它？” 燕云霆润了润嘴唇，勉强笑道：“吴师兄看人果然够准，我这点小聪明根本就逃不过你的法眼，只是我被你打断了胸骨，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若有幸能活下去，也是个半身不遂的废人了。” 吴潇傲然冷笑：“这是你自找的，早告诉我，你何必受这些皮肉之苦？快说吧，血莲到底在哪儿。” “血莲被我卖了。” “什么！”吴潇忍着愤怒，“你卖给了谁?” “我卖给一家药铺了，药铺老板跟我说，这是一株变异的天山雪莲，出价整整一百两，”燕云霆急忙又道：“吴师兄你别生气，那钱我还没来得及花，全在我腰包里。” “蠢货！千年血莲乃无价之宝，一片花瓣便能治愈重伤，一颗莲子便能清除尸毒，你竟然一百两给它卖了！”吴潇瞪大眼珠子，恨不得把燕云霆给生吞活剥。 原来，血莲的功效是如此！ “告诉我！那家药铺在哪儿！”吴潇狠声质问。 “咳咳！咳咳咳……”燕云霆猛咳出两口血，有气无力道：“在……在……在……” “在哪儿！你大声些！”吴潇把耳朵凑近燕云霆的嘴边。 “在……在……在你娘的屁股里呢！”燕云霆一口咬住吴潇的耳朵，用尽全身的力气啃下大半快！ “啊啊啊……我的耳朵！”吴潇捂着耳朵立起，勃然大怒：“我杀了你这小杂.种！” “呸！杀了你爹我，你娘不是守活寡了么！”燕云霆吐去口中的断耳， “砰！”当即扣动藏在被窝里的扳机，子弹冲破被褥射向吴潇的脑袋。 吴潇歪头抬手一抓，竟用两根手指头便夹住了子弹，“啊啊啊……” “吴潇！看剑！” 李钰钻出床底，对准吴潇的后背便是一剑！ “噗呲！”剑刺穿了吴潇右肩。 “啊啊啊……一群卑劣之徒，竟敢算计我！”吴潇怒气爆发，涅境实力大开，仅凭一声怒吼便将李钰震飞了三四丈远！ “还有我呢！”白溪踹破屋顶从天而降，如天仙散花般刺向吴潇的天灵盖！ 吴潇闪身退入中堂，一道剑气将白溪逼开！ 燕云霆再装一颗子弹朝吴潇射去。 “砰！”吴潇一剑将子弹劈成两半，转而拔出肩上的剑，脱手朝燕云霆掷去。 “小心！”李钰飞身将燕云霆扑倒在床上，剑掠过他后背，割出一条尺长血痕。 “公子！”白溪横剑拦在床前，“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皮外伤，”李钰忍痛摇了摇头，又问身下的燕云霆：“你呢？你可无恙？” 燕云霆苦涩道：“咱俩非得你欠一命，我还一命的来么？” “呵……都到齐了是么？今夜你们都得死！”吴潇剑泛寒光，正当他要动手之际—— “咻！” 一枚暗器朝他射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发现是一颗黑黝黝的铁蛋.子！ “爆！” “轰隆！” 铁蛋轰然炸裂，吴潇被瞬间震飞，茅屋也塌了大半间！ 唐长老头戴钢盔，面挂口罩，肩上抗着一杆“大烟枪”，腰间系着一串铁蛋，他自粉尘大步走来，一边饮酒一边大笑：“哈哈哈……墨老头子送我的这把‘铁蛋炮’果然威力十足啊！” “唐老头儿，你好威风，好气派！”白溪竖起大拇指。 “那当然了，咱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唐长老拦在几人身前，豪气道：“几个娃娃别怕，老头子我护你们周全！” 吴潇被炸出了十几丈，原本光鲜亮丽的白衣破成了布条条儿，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好生狼狈！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怒瞪着唐长老，咬牙切齿道： “老东西，连你也想插一手么？” “孽徒！你勾结九幽，罪已坐实，还不快束手就擒随我去见掌门！” “掌门老儿算个屁！若大个天山派让一个女人掌权，我师傅论修为，论资历，哪儿样不比宁碧云强？” “好哇！原来你们师徒早有篡夺之心！那老夫今夜便亲手为天山派清理门户！” 唐长老原本和蔼可亲的脸瞬间绷直，他架着铁蛋炮一边前进一边开火！ “咚！咚！咚……” “轰！轰！轰……” 每一颗铁蛋都爆出了惊天动地之威，顷刻间便将天地炸变了颜色！ 吴潇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往后撤退，“老东西，今夜之仇，我定会十倍奉还！”撂下一句狠话，吴潇转身便消失在了烟幕之中！ yyxs.la “唐老头儿，乘胜追击呀，将这败类轰成肉渣！”白溪喊道。 唐长老摘下面罩，捂着腰杆苦涩道：“火炮的斥力太大，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给震散啦！” “燕云霆，我……”李钰声音虚弱，身体不禁一晃，软在了燕云霆的怀里，他背后衣襟已血染大片。 “公子！” “快将世子扶进草庐！白溪，你随我去药房拿金疮药！” “李钰，你坚持住！” 燕云霆也顾不得自身疼痛，抱起李钰便冲进草庐。 飞剑在李钰后背留下的伤痕不知何时已被撕裂，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淌，燕云霆将李钰平放在床榻上，用刀尖挑破他嵌入皮肉里衣襟，“刺啦！”再狠狠一撕，白花花的后背上，一条尺长的疤痕腥红夺目—— “不要！”李钰本能地将燕云霆推开，“你别碰我……” “可你的伤——” “我的伤不用你管！白溪，白溪……”李钰有气无力地叫喊着。 白溪闻声急忙冲进草庐，连拖带拽将燕云霆推了出去，随后把门一关，呵道：“你要敢偷看，我挖你眼珠！” “搞什么名堂啊?”燕云霆一头雾水。 “小伙子，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啊？看看你自己的伤?”唐长老不知何时已笑眯眯的站在了燕云霆身后。 经人这么一提醒，燕云霆才发现自己胸口也已红了大片，火烧般的疼痛直冲大脑，他疼的龇牙咧嘴，“嘶……” 唐长老摇头笑了笑，招呼道:“随我去药房，我来给你上药。” 燕云霆跟在唐长老身后，却时不时回顾着草庐窗户上映出的人影——袅窕生动，婀娜多姿，再结合李钰过激的反应，他心里再次产生了怀疑：难道他真是女人？ 第二十四章 前夕 “小伙子，看来你平时没少和人打架啊，身上的新老疤痕都快赶上九州地图了。” 燕云霆光着膀子，唐长老替他上药，他苦笑：“干我们这行的，身子没机会白净。” “世子殿下的身子可白净？”唐长老眼角笑起了皱纹。 燕云霆想了想，说道：“他的身子像玉一样洁白。”他又问道：“唐长老，你说，李钰他是女人不是？” “他是站着撒尿，还是蹲下撒尿?”唐长老反问道。 燕云霆挠了挠头，“这我哪儿能知道，再说……谁会去留心观察这种事啊?” 唐长老笑道:“他若是女儿身，就不该是世子，而是郡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西凉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燕云霆低声呢喃，“也对，他若是女人，胸怎可能那么平，嗓子怎可能那么粗？他顶多是个外貌心性像女人的男人罢了。” “你若真对他有意思，男人也不是不可嘛。” 唐长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燕云霆吓了个趔趄：“老前辈您别开玩笑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并没有特殊关系……” “呵呵……”唐长老笑而不语了。 燕云霆上完药，刚把衣服穿上，白溪也扶着李钰走出草庐。 “血莲既是用来防御尸毒的，那肯定与雍凉这场瘟疫有莫大的联系，我们必须马上赶去灵鹫峰通知掌门和众长老，凉城的悲剧绝不能再在天山上演……”李钰满眼焦急，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公子，你和燕云霆都受了伤，还是留在草庐里修养，我和老头子一起上山。”白溪提议道。 李钰点了点头，以他和燕云霆目前的状态，根本受不住灵鹫峰上的寒风，“那你们千万小心。” 谁也不敢耽搁时间，唐长老再次全副武装，与白溪一起踏上了前往灵鹫峰上的缆车。 缆车平缓上升，一切看似都很顺利，可就在缆车刚驶过第一座矮峰时，突然“嘭”的一声响，那碗口一般粗的索道竟然断了！ 缆车失去平衡，垂直往下坠，好在当初设计索道时，在缆车下方加了一条独立的保险绳； 缆车飞速下降了约五十来丈，保险绳极限绷直，缆车倒挂在悬崖间，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坠入深渊！ 此刻。 不远处的断崖上聚集了一群白衣剑士，为首之人正是吴潇，他看着坠毁的缆车，独剩一只耳的模样倍显狰狞！ “山谷中还有两个半死不活的，梁超，你去把他 们的脑袋提上落日峰来。”他偏头冲身后发令。 梁超却有些迟疑，“大师兄，那姓燕的小子杀了倒无所谓，可李钰是西凉世子、皇室尊亲啊，杀了他会不会惹来麻烦？” “麻烦？哼！过了今夜，天山易主，人间换代，皇帝我都敢杀，还怕一个小小的世子？”吴潇说着，又催促道：“你尽快去办，等宰了他们之后，再去草庐里搜搜看能否找到血莲，若是找不到就尽快返回—— 你们都记住了，子夜前必须返回落日峰，不然到时丢了性命，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 彼时， 缆道断裂的第一时间，燕云霆便拉着李钰往后山赶，他曾在山谷丛林中藏了一架木鸢，刚好能派上用场。 可好巧不巧，二人才刚到谷口便撞上了下山的梁超等人。 “呵……我正说去草庐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梁超拔剑指呵： “列阵！” 四名剑士各站一方，将李钰和燕云霆团团包围。 “梁超！你们难道也要当天山派的叛徒么？”李钰与燕云霆只能背靠背迎敌。 梁超目光贪婪又自私，“大师兄说了，今夜过后，天山派将由师傅掌权，杀了你们，便是为落日峰肃清绊脚石！” “糊涂！大家都是天山同门，何必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权利自相残杀?” “你说得好听！天山八座高峰，十三位长老，哪个不盼着老掌门早点嗝儿屁，哪个不想自己独揽天山大权?只不过他们实力有限，在我家师傅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我本以为只有帝王家才会结党营私，争权夺利，没想到天山派也有这种令人恶心的陋习……”李钰咬着牙，无不痛心疾首，失望透顶。 燕云霆直接开骂：“跟一群卑鄙小人浪费什么口舌？何不直接来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小贼！上半夜吴师兄没打死你，这次，我亲自来送你上西天！给我上！” 四名剑士同时杀来！ 燕云霆拔出照胆，蓄力扫出一道剑气，将剑士全部逼退了十步！ “哦？真是让人意外啊，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卑劣的亡命徒，没想到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 梁超凝视着燕云霆颤抖的手，带着讽刺的口吻问道:“你现在还有挥出第二剑的力气么？” 燕云霆捂着胸口被撕裂的伤，他的确已没力气再挥出第二剑，但他目光中那股子杀气却只 增不减，他冲梁超挑衅： “上半夜在驿站外未完成的比试，你敢再应战么？” “什么？”梁超掏了掏耳朵，“是我听错了，还是这家伙吓傻了，他竟然还敢跟我单挑？” ahzww.org “燕云霆，你疯了么？梁超有中玄武力，哪怕你没受伤也不是他对手的！”李钰扯着燕云霆的衣襟说道。 燕云霆深吸一口气，忍痛挺起胸膛，执剑指向梁超：“谁怂谁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梁超脸色瞬间阴沉，“既然你主动求死，那我就成全你！”他冲其他三名剑士道：“你们都退下，不许插手，我要亲手削断这家伙的脑袋！” “那就来！” “看剑！” 梁超先发制人，飞身一跃七八丈，从天而降砍向燕云霆！ “嘭！”燕云霆横剑将梁超挡下，面对如此强力的劈砍，他硬是一步也未退，只是微微屈膝！ “还挺倔强的么，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力气！”梁超贪婪地，玩味地，一点一点向燕云霆施压！ 燕云霆能清晰地伤口撕裂，没一会儿血液便再次浸湿了他的胸口，鲜血不断从他口中呛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张狂大笑！ “你作何大笑！”梁超呵道。 “我笑你就快死了！” 燕云霆用尽最后的力气顶开梁超，随即腾出左手，竟直接抓住梁超的剑，任由剑刃割伤手掌，也丝毫不足惜疼痛！ 他扔掉巨剑，迎刃而上，右手五指成爪，扣住了梁超的天灵盖，吸吸吸……噬神决！ 梁超仿若被掐住了命脉，浑身颤抖翻白眼儿，真气迅速流失，身体快速干瘪，反观燕云霆，体内外所受的伤，在真气涌入后迅速愈合，精气神瞬间拉满，力量源源不断！ 没想到《噬神决》还有这种隐藏技能！ “快……快……快救救我……”梁超沙哑着喉咙，顷刻间他已变成了一副皮包骨。 另三名剑士见到如此恐怖的画面，早已被吓得没了前进的胆量。 燕云霆扔掉手中死不瞑目的干尸，深吸了一口气，心境是前所未有的狂野！他啜了一口鲜血，斜眼一声暴怒： “今夜，你们都得死！” 第二十五章 天山之劫（一） 精力充沛后，燕云霆的速度与力量几乎倍增，他一个跨步能跳出七八丈远，招手喝一声：“剑来！” 照胆飞入手中，一道剑气炸出，两名逃跑的剑士被瞬间腰斩！ 仅剩的一名剑士吓得脚软在地，干脆也不逃了，连滚带爬跪在燕云霆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恳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说，黑宫和吴潇到底有什么阴谋！”燕云霆将剑抵在剑士的胸口，冷声质问。 剑士直顾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着吴潇后面办事的，他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若是不从的话，他就非打即骂……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他转身又向李钰磕头求饶：“世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同门一场就饶我一命吧！” 李钰稍有动容，可燕云霆却不是仁慈的主儿，这种临死卖惨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燕云霆一脚将剑士踹在地上，呵道：“你求谁都没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否则将你掏心挖肺，开肚剖腹！” 剑士吓得直哆嗦，“我这……这……哦对了！吴潇刚刚特意强调过，让我们一定要子夜前返回落日峰，他还说今夜过后，天山易主，人间换代！” “人间换代？他好大的口气！”李钰忍不住呵道。 “除此之外呢？吴潇还有其他的吩咐么？”燕云霆问道。 “没了。”剑士摇了摇头。 “那死吧。”燕云霆手起刀落削断了剑士的脑袋。 “你这……其实打断他手脚，让他自生自灭也好，为何要杀了他呢？”李钰的眼神已然发生了变化，无奈中更有些忌惮。 “这就是我办事的规矩，斩草就得除根，否则后患无穷，”燕云霆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中诡异的新月，“看起来距离子夜已半个时辰不到，我们得快些把白溪和唐长老救下来，” 他收剑回鞘，走到李钰面前，背对着半蹲下：“来，我背你。” “我自己也能走。” “但你自己走得慢。” “那我帮你背剑，”李钰取下燕云霆的剑鞘，竟险些没有拿住：“我去，好重的剑啊！你平时是怎么挥动它的？” 燕云霆笑道：“以我二十年光棍的臂力，举起它还不是轻轻松松？” 李钰加上巨剑，起码也有个一百七八十斤，即使如此负重，燕云霆也能在林里健步如飞，没一会儿，他便找到了藏匿木鸢的地方。 xiashuba.com 他快速清理去覆盖物，与李钰一起坐上木鸢，随之一阵大风展翅，木鸢拔地而起，几阵扶摇便直上云霄，向着缆车方向飞去。 又时。 缆车在寒风中摇曳，“嘎吱嘎吱……”安全绳与铁扣相互摩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白溪与唐长老分别站在缆车两角，努力让车身保持平衡，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 “哗哗哗……”木鸢从空中缓缓降下，羽翼煽动着空气，缆车摇晃得更加剧烈了。 “白溪，唐长老，你们快上来！”李钰挥手招呼。 “是公子和燕云霆！”白溪想起身爬出去，可才动一步缆车便失去了平衡，摇晃的幅度更大了。 “唐老头儿你比较轻，我站在车中央保持平衡，然后你趁机爬出去！”白溪招呼道。 眼下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犹豫，唐长老当即起身往车窗上爬，白溪则是一个贴地翻滚顺利占据缆车中央，“砰砰砰……”保险绳发出刺耳的警告。 唐长老一只手攀附着窗台，另一只手拼命往李钰靠拢，李钰将身体斜到最大弧度，刚好握住了唐长老的手，随即用力一拽，唐长老顺利被拉上了木鸢。 “哎哟，哎哟哟……魂儿都快给我吓没了。”唐长老惊得满头大汗。 “砰砰砰……”保险绳不堪重负，钢丝一股一股断裂。 李钰急中生智，赶忙解开自己的腰带朝白溪甩去：“白溪！快跳！” 白溪当机立断，在最后一根钢丝断裂的前一刻奋力一跃，娇小的身躯恰好钻出车床，并准确地握住了李钰的腰带。 “砰！”保险绳彻底决裂，缆车坠入万丈深渊。 白溪顺着腰带爬上木鸢，惊魂未定道：“我的妈呀，这种经历我这辈子也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呼呼呼……”飓烈的寒风吹得木鸢几度颠倒。 “不行啊，风雪太大了，别说灵鹫峰了，就是普通山峰也不一定能飞 上去！”燕云霆极力保持着木鸢的平衡，可还是止不住剧烈颠簸，再这样下去，这坨木头疙瘩迟早会散架！ “真是闯了鬼了，今晚的风雪怎这么大？”唐长老以手遮挡风雪，大喊道：“燕少侠，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飞去驿站避一避吧！” “好！”燕云霆调转方向往矮峰飞去。 木鸢顺风而下，不过片刻便降落在驿站前。 矮峰不过百来丈高，平时顶多飘些雪沫，今夜却下起了鹅毛大雪，吹起了轩然飓风！ 驿站原本两只大灯笼也被吹跑了，房顶的瓦片也掀落了好几排，店伙计阿才正冒着风雪趴在房顶上用木板修补缺口，他看见李钰等人乘木鸢而来，赶忙下来相迎： “世子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中途路过，来避避风雪。”李钰说道。 阿才将几人领进了门，端上一壶热腾腾的茶，交代道：“几位先喝着，今夜也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邪风，瓦片都卷飞了好几排，我得赶紧去修补了。” “阿才，今夜天气不同寻常，我看你还是别出去了。”李钰招呼道。 阿才笑道：“承蒙世子殿下关心，只是这驿站皮薄梁细，要是不把漏洞补好，明天准会被大雪压塌的。” 说罢，他再次戴上斗笠，迎着风雪出了门，可没过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雷鸣—— “轰隆！” 声音之大，惊天动地！ “哗啦啦……”紧接着，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飓风，大雪，惊雷，阵雨……天生异像，必有灾祸！ 燕云霆望着窗外雨雪同降的奇景，声音低沉：“看来吴潇并没有骗人，今晚天山将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第二十六章 天山之劫（二） 燕云霆正打算出驿站查看情况，可还没等他靠近大门，“咵！”阿才率先撞门而入，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阿才浑身湿透，捧着脸疼得在地上打滚儿，黑色的雨水宛如硫酸般，“滋滋滋……”腐蚀着他的皮肤！ 燕云霆想上去搀扶，唐长老赶紧将他拉住：“且慢！这雨水非比寻常，快去拿湿巾来！” 白溪急忙关上门，李钰从柜台抽出一根丝巾递了过去，燕云霆尽力扣住挣扎的阿才，唐长老小心翼翼地掰开阿才的手，一副恐怖模样赫然入眼——阿才的脸已经黑水腐烂，皮肉一块一块脱落，甚至可见白骨！ “杀了我，杀了我……”阿才痛苦大吼，瞳孔逐渐泛红。 “这是感染瘟疫的征兆！” “快把血莲子喂给他试试！” 燕云霆赶紧将先前剜下的那颗血莲子塞入阿才嘴里，阿吞下血莲子，没多久便停止了抽搐，瞳孔中的血光也逐渐退散了去。 “看来血莲子真是用来治疗阴毒的。” “那屋外这场大雨……” “就是瘟疫之源！” “想来这场阴雨早有预谋，因此落日峰才想利用这么多血莲提前预防。血莲上有二十余颗莲子，刚好够落日峰的弟子服下……他们是想让天山变成人间炼狱，再坐享其成！” “那我们该怎么办？再让这场雨下下去，天山所有活物都会感染瘟疫，到那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燕云霆轻轻推开一扇窗，视线透过缝隙望去，雨似乎小了许多，阴雨下的天山，草木逐渐枯萎，所有生物都被阴雨唤醒，它们变得狂躁不安， “就目前来看，阴雨腐蚀不了房屋，快把灯熄了，关上所有门窗。” 屋内的灯火全部熄灭，只留一条窗缝观察外界情况，狂暴的飞鸟在山谷中盘旋，走兽在山林间呼喊咆哮，一时间，大雨洗过的天山变得异常喧嚣。 “燕云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李钰凑过来小声问道。 “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全身裹上衣物，服下一颗血莲子预防，再想办法驾驶木鸢逃离 ，”燕云霆撇了撇嘴，回头看向身后三人，“但是你们肯定不会跟我一起逃的，对么？” 李钰小声嘀咕，“你倒是很懂我的心思……” 唐长老这时说道：“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悲观，老掌门有大臻武力，其余各峰长老也都是涅境高手，据地而守，也可保山门平安。” 燕云霆实在不想给他们泼冷水，既然天山会下这场雨，那说明九幽肯定还有下一步计划，更何况山门中还有一群叛徒……腹背受敌，天山派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咯。 哔嘀阁 心里话音刚落，天外再次传来了滚滚雷声，“轰隆隆……”与此同时，飓风骤起，乌云密布，月光完全被遮掩，天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强的一股阴气，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 燕云霆紧盯着夜空，这种气息与当初雍城无相皇出场时一模一样！ 天外突然烧起了一片红光，一支庞大的队伍若隐若现，待队伍行近了些，才发现那竟是十八口血红棺材！ 每一口棺材都由八名鬼仆拉着，其中一樽更是数倍于其它，光是抬棺的鬼仆就有三十六名之多，浓郁的血腥味与阴气混杂，阴森幽若，天地失色！ 燕云霆沉声说道:“这些棺材就是培育血莲的器皿，拉棺的鬼仆也一模一样。” “恶鬼拉棺，这是九幽血毒门常用的阵仗，”唐长老面色凝重，“没想到血衣侯竟亲自来了。” 这时，天山七峰陆陆续续窜出十余道青光，十五名正气凌然的剑士在空中集结，随身而来的强大真气化作一道巨型屏障，将血棺队伍拦在了天山之外！ “是老掌门和师傅他们！还有大师兄！”白溪激动道。 剑首是一名身着青衫，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手持一柄青色宝剑，傲然立于风雨中，他拂袖一挥，风雷阴雨戛然而止！ “吴潇身旁那个红脸老者，是不是你们的黑宫大师？”燕云霆指着天空问道。 红脸老者是为数不多没有持剑的人，他双手负于身后，平静洞察着四周一切。 “他正是黑宫！”唐长老气愤道：“这老匹夫竟还有脸出来御敌！” 燕云霆冷笑道:“做戏做全套嘛，保不齐他什么时候会耍阴招呢。” “我 们必须去告诉老掌门，黑宫和吴潇是叛徒！”李钰即刻提议。 燕云霆瞧着李钰，“把你的想法大胆说出来。” “我……”李钰不禁脸红，“我哪儿有办法，我是让你想办法。” 燕云霆摇了摇头：“一群高手打架，强行掺和就是去送死，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先静观其变。” 此刻，九幽一方也有了动静，十八樽血棺齐齐打开，一具具紫黑尸体直立而出，它们姿态僵硬，双眼腥红，浑身戾气萦绕。 “这些人是何方神圣？”燕云霆问道。 唐长老道：“是血毒门的血尸，血衣侯能带它们来参战，实力必定不俗。” 又见大血棺缓缓敞开，一名长发飘飘，身披红袍的白面男子从棺材内爬出，那一张大白脸甚至比肉店里涂了胭脂的老鸨的脸还要白，他伸了个拦腰，“咯咯咯……”每一个骨结似乎都在颤抖！ “青冥子，五十年未见，你老了不少啊。”他声音细腻妖娆，像是刚过变声期稚童，可就是这般纯洁的声音，却能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血衣侯，你既已兵临山门，又何须废话？来战便是！”青冥子呵声苍劲有力。 血衣侯独立于血棺之上，嫣然一笑：“吾皇曾嘱咐过，若能文功，何须武治？我愿以冥界使者的身份，先与你们谈一谈。” “你降下阴雨，毒染苍生，有何资格与我谈？”青冥子冷声道。 “这些活不过百年的凡间蝼蚁，算不上什么筹码，我皇能给你的，一定是你所想要的，那便是……永生，”血衣侯提高音量，冲天山派众长老道： “纵使诸位将武力修至已臻化境，也不过几百年的光阴，期间还要饱受衰劫的困扰，不如投身九幽，鬼武同修，方可长生不老，永生不灭！” 第二十七章 天山之劫（三） “哈哈哈……”青冥子仰天大笑，“鬼武同修，长生不灭？那为何尔等一见阳光便会化作飞灰？” 血衣侯沉声道：“那是天地限制，若能够永生，终有一日九幽会打破这条限制。无论修仙，修武，修鬼，不都是与天地规则做斗争么？你又何必拘泥了思想？” “以阴晦，贪婪，邪恶，暴戾……种种恶劣手段修来的永生，恕我人间，不屑苟同！” 血衣侯冷笑道：“青冥子你错了，人间与仙界的欲望比冥界更大，只不过冥界更加通俗直接，我等若是真小人，尔等便是伪君子，其实差不了多少。” “血衣侯，今夜没人听你说教，我天山派绝不会向九幽低头！” “你的食古不化将会葬送整个天山派。” “众长老听令，随我一起，斩妖除魔！” 青冥子一剑划破夜空，十几位长老各化作耀眼的光芒发起冲锋！九幽一方也不甘示弱，血尸出棺，群体而攻之，一场人魔大战就此在雨雪交加的天山之巅拉开序幕！ 一道道剑气，一阵阵邪光，在夜空中相互交错，双方有来有回，打得难舍难分！ 再看被阴雨侵袭的山谷，越来越多的飞禽走兽感染瘟疫，它们沿着栈道冲上山峰，凡是遇见活物便扑上去撕咬，各峰弟子只能以建筑物为据点，被动防御毒物的攻击，交战形式极其不利！ 面对夜空中的神仙打架，燕云霆等人也插不上手，只能躲在驿站中静观其变。 “从交手情况来看，天山派暂时处于上风，特别是那位老掌门，简直是押着血衣侯在打！”即使在一旁观战，面对如此威武霸气的战斗，燕云霆内心义愤填膺。 “那当然啦，老掌门可是一剑横断万古的大臻高手，在天地人三界中可是响当当的存在！”白溪傲然道。 “他手中的那把剑，怕也不是俗物吧？”虽隔着这么远，燕云霆也能清晰感觉到那把青光宝剑所散发出来的剑气。 “话说你不是平日里都以‘剑客’自居么？连十大名剑排名第五的‘沧元’都不知道？”李钰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燕云霆暗自苦笑，一个月前他还只是个手持铁剑的无名小卒。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哪儿有功夫去了解名家事迹……虽然现在也是无名小卒，但至少背上这把“照胆”名震天 下，他不禁又问道： “十大名剑，都有哪些？” “既然你发问了，那我便费些口舌，给你上一课，”白溪顿了顿，讲述道: ddxs.com “排名第一，龙渊。龙渊是帝王之剑，与传国玉玺一样世代为皇帝所有； 排名第二，国殇。国殇是仁义之剑，为儒宗黄山书院的大当家魏瀛洲所持； 排名第三，照胆。照胆是纵横之剑，为鬼谷子苏震所有，可惜前段时间听闻苏震陨落，照胆也不知流落谁手； 排名第四，墨梅。墨梅是非攻之剑，由历代墨门巨子掌握； 排名第五，沧元。沧元为圣洁之剑，由历代天山派掌门所传承； 排名第六，朱雀。朱雀为烈火之剑，为赤炎山庄庄主龙应天所持； 排名第七，子午。子午为霸道之剑，为朝廷禁卫统领蔡佑吉所有； 排名第八，紫微。紫微为柔情之剑，为孔雀楼楼主欧阳冰雁所持，她也是十大名剑中唯一的女主人； 排名第九，翡霁。翡霁为救世之剑，乃昆仑山无垢宫首座李怀安所有； 排名第十，无影。无影为中庸之剑，为儒宗碧海贤庄三当家、号称江湖“第一公子”的林晓枫所持； 除此之外，江湖中还有许多未上榜的名剑，同样也有许多厉害的后起之秀，比如咱们紫云峰大师兄卢庚尧，他手中的‘承霜’也是一把极品好剑； 剑出不出名，与持剑者有很大的关系，一些人就算拥有绝世好剑，实力与品德欠缺，同样也无法受到天下人认可。” 燕云霆本来还想拔出照胆，在几人面前显摆显摆，可又听到白溪后面这句话，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剑不配主，说的不就是他自己么？ “当然了，刀剑江湖，刀剑江湖，除了十大名剑之外，还有八大名刀，五大名枪，三大暗器……虽然咱们这种无名小辈很可能接触不到，但晓得总比无知好，万一哪天在江湖上遇到了，也可以紧急避险不是么？”白溪又说道。 燕云霆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受教了，受教了……” 闲谈间，空中交战也从白热化逐渐降温，双方都已战至疲软，九幽的血尸被斩落四五具，天山派也有长老深受重伤，但整体而言还是天山占 据了上风。 血衣侯与青冥子战至灵鹫峰顶，青冥子老气横秋，越战越勇，反观血衣侯，衣襟已破损半截，发丝缭乱极为狼狈。 “血衣侯，你不是我对手，今夜你注定死天山派。” “战斗还未结束，你又怎知我会败？”血衣侯邪魅的笑容中充满了自信。 “掌门师兄。”黑宫飞上灵鹫峰，并排落在青冥子身旁，他道：“血衣侯在天山上空缔结了一道魔障，感染瘟疫的飞禽走兽已泛滥成灾，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师弟你来得正好，血衣侯已是穷途末路，你我合力先将它诛杀！” “好！” 黑宫应声沉下脸色，暗自蓄起掌力，不等青冥子出剑，率先一掌拍在其背后！ “噗！”青冥子当即喷出一口精血，身体失衡！ “哈哈哈……”血衣侯狂笑之间已遁至青冥子头顶，一记血魔掌拍在青冥子的天灵！ “啊！”青冥子一声惨叫，从空中跌落，重摔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黑宫：“师弟，你……你……你……” 黑宫缓缓落至青冥子身旁，面带微笑：“师兄，我若再渡不过衰劫就得死了，可我不想死啊，我想获得永生，更想成为天山派的掌门，所以只好对不起你了。” 血衣侯立于空中，抱着看戏的姿态嘲讽道：“青冥子，我早与你说过，凡人的欲望比魔鬼更大，当下如何？你的同门师弟将要亲手杀你了！哈哈哈……” “狼狈为奸！山门败类！”青冥子拼着最后的力气从地上坐起，他召回沧元，一口精血淬于剑身，再往地上狠狠一插，瞬时间一道金光向外扩散，同时发出求救: “天山众长老听令，黑宫已叛变山门，火速上灵鹫峰清理门户！” 第二十八章 天山之劫（四） 青冥子的求救声在天山回荡，众长老想上山支援却被血尸所牵制，心有余而力不足。 “燕云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掌门一旦倒下，天山派就真的完了！”李钰焦急地期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凝望窗外，却是淡淡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 李钰瞧了一眼柜台上的水钟，“马上就到辰时了……说来也真奇怪，按理说此时早已天亮，天空怎还是一片漆黑?” 燕云霆没有回答，只是一句:“我要去一趟灵鹫峰。”说罢，裹好雪绒长袍便往往客栈外走去。 “你一个人去？”李钰快步跟上，他也想去。 “有些事，一个人比两个人好办。” “以你的武力去灵鹫峰不是找死么？” “你好像说得也对，”燕云霆抿了抿嘴唇，挑眉问道:“那不如……咱一起逃跑?” “不行，我誓与天山共存亡！”李钰高喊着，紧紧拽住燕云霆的手臂，“但你却不是天山派的人，你若是想逃就自顾逃去！” “你倒是把手松开啊……”燕云霆哭笑不得。 李钰丝毫没有放手的迹象，反之将手臂拽得更紧，他坚毅又柔弱的眼神中是那么那么期盼与倔强。 “行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要留下来看好债主了，不然他死了，我找谁要钱去?”燕云霆拍了拍着李钰的肩膀，自信一笑: “放心吧，老子有招儿。” 李钰这才放了手，“先说好，你要是想让我还钱，就给我活着回来，不然纸钱都不烧给你！” “燕少侠，这把铁蛋炮你带上防身。”唐长老将枪炮与弹药一并挂在了燕云霆的脖子上。 白溪也红着脸走了过来，“燕云霆，以前是我清高，错认了你，但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勇敢，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勿送，勿念。” 燕云霆服下一颗血莲子，在柜台上找了只空酒瓶，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在阳沟里装了一瓶毒水，收好，迎着凛冽的寒风跑向木鸢。 驿站外滞留的猛兽并不多，燕云霆随手斩杀了几只便轻松坐上木鸢；由于灵鹫峰上的风雪太大，他只能先驾驶木鸢冲上云端，再借势往下俯冲。 此时，灵鹫峰上。 青冥子杵着剑艰难从地上站起，他虽已身受重伤，傲气却丝毫不减，“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青冥子，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肯臣服于九幽，我立刻撤销魔障，让你天山派保留些火种。” “狡诈邪祟，你们不配！我天山派弟子哪怕战死，也绝不会当叛徒苟且偷生！” 2kxiaoshuo.com “呵……”血衣侯冷声一笑，冲黑宫使了个眼色，“动手吧。” “师兄，是你自己不识时务，那就别怪师弟我无情了。”黑宫掌间运起一道黑色真气，就要朝青冥子打去—— “唔……咻……”木鸢似炮弹一般急速下坠，燕云霆架起铁蛋炮，瞄准地上的黑宫连番发射！ “轰！轰！轰……”一声声爆炸，一团团火光，霎时间，细雪漫天飞舞，整个峰顶都裹上了一层浓郁的烟幕！ 燕云霆找准青冥子的位置，驱使木鸢冲进烟幕，再伸手精准一抓， 青冥子便被拉上了木鸢，接着他急忙拉高，木鸢冲出烟幕往云端飞去。 “哪儿来的小杂种，竟敢偷袭本座！”黑宫被炸得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一张红脸变成了黑脸，头发也被烧秃了一块，甚至还冒着袅袅青烟，“啊啊啊……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他气急败坏，追着木鸢冲上云端！ 云端之上，太阳恰好已从东方升起，没了乌云与魔障的遮挡，霞光七彩绚烂夺目。 燕云霆冲上云端后，立刻调转鸢头，正对着疾驰而来的黑宫，只等黑宫一露头，他立刻砸出一只空酒瓶： “看暗器！” “雕虫小技，还想故技重施！”黑宫随手一抓，直接将空酒瓶握在了掌心，但许是太用力了，“啪！”酒瓶被捏了个四分五裂，瓶中的“黑水”溅了他一身！ “这是！这是……啊！我的手！我的脸！”黑宫捂着脸痛苦挣扎。 燕云霆居高临下睥睨着黑宫，“老混蛋，被阴毒噬体的感觉如何？” “小杂种，我要将你——”黑宫想再往天上冲，可他越是发力，阴毒腐蚀的速度便越快，他根本没有力气再去触碰燕云霆。 燕云霆玩味地看着身下的黑宫，又从腰间取下一颗血莲子，冲其晃了晃说道：“我手里的这颗血莲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它的作用吧？” “快给我，快把莲子给我……咳咳……咳咳咳……呕……噗！”黑宫呛出两口污血，脸上皮肉开始凋零，瞳孔逐渐染红。 燕云霆说道:“要我把它给你也可以，你去帮我把血衣侯杀了，否则，呵……你就等着变成行尸走肉吧！” 黑宫自知时间不多，他急忙钻下云端，朝血衣侯大喊：“血衣侯，快救我，快救救我！” 血衣侯矗立在空中，眼神冷漠，无动于衷。 “血衣侯，你不是说好要助我永生的么？这阴毒是你带来的，你一定有祛除的办法！”黑宫按着血衣侯的肩膀，扭曲腐烂的面庞别提有多恐怖。 “滚开！”血衣侯无情将黑宫抽开，厌恶道：“阴毒除血莲之外无药可解，你自己不中用将其弄丢了，我作何救你？” “血衣侯！你翻脸不认人！” “呵……黑宫啊黑宫，怪不得你当不上掌门，一代宗师竟被个无名小卒耍的团团转！”血衣侯眼神一狠，飞身上前，一招血爪掏心将黑宫捅了个满堂红，“废物东西，要你也没用了，去死吧！” 黑宫血目暴突，他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同伙的手中。血衣侯抓出黑宫心脏，一脚将其尸体踹下夜空，转而冲徘徊在云端上的燕云霆喊话： “小子，快将青冥子送下来，黑宫一事我可既往不咎。” 燕云霆知道这些九幽人见不得阳关，只要自己待在云端上就是绝对安全，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冲血衣侯喊道：“你那么有本事，自己上来拿呀？” 血衣侯沉声一笑，“我很赏识你的胆魄和智慧，这样吧，你投身九幽，我将整个天山派都赠送于你如何？” “呵，上一个投靠九幽的人刚刚才被你挖了心，现在你就想来蛊惑我?你认为我会和他一样蠢么？”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 “咳……忒！”不等血衣侯话说完，燕云霆呛了一口痰吐下云端—— “吧唧！”浓痰精准无误地砸在了血衣侯的脸上。 第二十九章 天山之劫 （五） “呵呵呵……”连坐在后边儿的青冥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啊啊……小贼，你竟敢如此羞我！” 看着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血衣侯，燕云霆心里别提有多舒服，“白脸怪，你要是再不滚，爷爷我可就要对着你滋圣水了！” “小贼！有种你就别下来，我有的是时间与你耗，等天黑了再来算总账！” 听见这话，燕云霆笑声戛然而止——遭了！他只想着有日出，却忘记了还会有日落，太阳一旦消失，哪里还有藏身之处？ slkslk.com “老掌门，你有办法能清除这片魔障么？”他急忙求助于身后的青冥子。 青冥子说道：“打破魔障并不难，三两个涅境长老合力即能做到，但现在我们被困在云端，怎么下去通知他们？” 以血衣侯暴怒的状态，他一定蹲在云端下方等着人露头，现在下去绝对会死得很惨。 “老掌门，我为了救你已用光了所有办法，怎奈我实力欠缺，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呵呵……天山派四百余位弟子，没一个人敢上灵鹫峰，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外来人竟单枪匹马闯进来，不仅救了老夫一条残命，还帮门派清理了叛徒……老生羞愧，后生可畏啊！” 青冥子捋着胡须，对燕云霆是赞不绝口，随后又道: “所谓的‘魔障’其本质是一股浓郁的阴气，想要将其破除，要么是斩杀血衣侯和血尸，要么是用功法引入阳气将之冲散；眼下众长老还在鏖战，我又身受重伤，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 沉默， 沉默了片刻。 “老掌门，你方才说的第二种‘引入阳气’，我也许有接触过这样的功法。”燕云霆突然说道。 “哦？是何心法？” “呛！”燕云霆拔出照胆说道：“钧天十八剑。” “钧天十八剑！这……这是……照胆！”青冥子大惊过后又喜上眉梢，他抚摸着照胆：“小伙子，你难道是鬼谷后人？” 燕云霆摇了摇头，“这把照胆是苏老前辈临死前托付给我的，至于那《钧天十八剑》的剑谱，是我偶然在剑鞘中发现，”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记得钧天十八剑中有一第六剑式，名为‘天罡烈阳’，听其寓意便觉得是阳 刚之剑，可惜晚辈资质愚钝，真气不足，很难施展出来……” 青冥子低声道：“的确，鬼谷派的绝学门槛一向很高，哪怕有涅境武力也不一定能灵领悟，你一个年轻后生就更别说了……” “但是老掌门若能借我些真气，没准儿我可以试上一试。”燕云霆说道。 “借你真气？”青冥子有些疑惑：“我修武几百年，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气能借的。” 准确的说《噬神决》的核心内容就一“抢”字，燕云霆说“借”只不过是为了好听些。 他也没有解释太多，而是握住青冥子的手臂，施展《噬神决》第一式，吸吸吸…… “老掌门，您感受到了么？这就是我所说的‘借真气’。” 青冥子眼中充满了震惊，“好，好，好……你借吧，只要能救天山派，哪怕借光我的真气也无妨！” “那倒是用不着，老掌门的真气要比普通人浩瀚太多，只需一点儿便可达到施展剑招的力量。” 这就是臻境高手的真气么？它就像一头澜沧猛兽在全身各处脉门中横冲直撞，每一条静脉，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甚至是每一根毫毛都充满了力量！ “嗡嗡嗡……”照胆似乎也得到了真气的号召，剑身颤颤泛出一圈金光。 “小伙子，以你的剑意施展个两成便是，免得钧天一剑太过刚猛，你反倒受伤。”青冥子在背后指点。 “好，我也觉得身体快要爆炸了！”燕云霆立起身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下去吧，在木鸢上怎好施展剑招？” “啊？下哪儿去啊？” “当然是凌空了。” “不行吧……我……我我……我会掉下去的！” “不会不会，剑意如此浓厚，你想掉下去你这宝贝神剑也不会允许的，试一试吧，人总要迈出第一步才行。”青冥子一把将燕云霆推下了木鸢。 燕云霆左摇右晃了一会儿，身体却没有下坠之势，这难道就是踏天而行的感觉么？ “瞧，这不是很简单么？呵呵……”青冥子扶着长须，好是欣赏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那我钧天一剑？” “你且钧天一剑！” 燕云 霆剑指苍天，竟发现那烈日在与剑意呼应，一道道赤阳之息淬入剑身，照胆也变作了烈焰之色—— “天罡烈阳！” 他大喝一声，挥剑斩下云端！ “呼咻！” 纯阳剑气势如破竹，云端下的阴霾骤然涣散，天山终于迎来了第一抹曙光； 血衣侯被吓得连连后退，瞧见那烈阳下的青年剑客，直呼：“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吾皇曾告诉过我，苏震早已陨落，怎还有人能施展钧天一剑！” “血衣侯！你太小看人间，九幽入侵终将徒劳，且付出代价！”青冥子也跳出木鸢，持沧元与照胆双剑合璧，再斩出一道剑气，彻底粉碎了极阴魔障！ 黑暗退散，阳光重回大地，那些鏖战的血尸来不及躲避，统统被烧成了飞灰。 “啊！我的眼睛！”血衣侯捂着双眼失声惨叫，在日光的追逐下狼狈往血棺处逃去：“快撤！快撤……” “这邪祟，不能让他逃了！”燕云霆想乘胜追击，可体内真气已然在方才一剑中用光，身体骤然失衡，极速往下坠！ 突然间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青冥子摇了摇头，“罢了，前不远便是背阴山，血衣侯诡计多端，还是不追了。” “老掌门，苏老前辈也曾提到过背阴山，你们似乎都很忌惮这个地方。”燕云霆已不是一次两次听到“背阴山”这个词了。 “背阴山是九幽与九州的分界口，那里终年阴晦无光，邪魔恶鬼妖人滋生，是一切死亡的开端。” “就是鬼门关咯?”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但背阴山绝不单单是鬼门关，更是关系到人间命运的咽喉，”青冥子眺望着背阴山方向，声音低沉: “老祖之将门派矗立于天山之上，其目的就是为人间镇守背阴山，如今邪魔已猖厥到家门口，我派必定不会再坐以待毙——人鬼大战，风云再起！” 第一卷 雍凉之劫 完 灵鹫峰上，长流殿中，一尊青铜香炉下，燕云霆盘膝坐在青冥子背后，运转内力辅助其疗伤，即使这微不足道。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青冥子突然开口问。 “我叫燕云霆。” “好名字，好名字……”青冥子低声念叨着，随后便没了声响，像是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云霆，你以前可拜入过山门？” “没有，从记事起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那可有拜入山门的打算？” “少年时曾想过拜入门派，目的只是为了吃口饱饭，但小山门要银子，大山门要关系，我两样都没有，只能独闯江湖，干一些杀人卖命的龌龊勾当。” slkslk.com “嗯……”青冥子点了点头，静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青冥子也算一派宗师，论剑法，论武力，论声誉，在江湖都不算太差……我修武四百余年从未收过徒弟，今日一战身受重伤，年月应该不会太多了，所以我便想着找个聪颖的弟子传承衣钵……” 燕云霆如此聪明，早就听出了青冥子话里的意思，全天下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能成为天山掌门的首席弟子， “老掌门，我在江湖中独来独往惯了，突然拜入山门，有了条条框框反而觉得不自在……” 燕云霆还是婉拒了。 “可惜了，可惜了……”青冥子颇有遗憾，却又道:“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你也算是我半个天山派的弟子了。” “嗯?”燕云霆不由惊讶：“老掌门何出此言？” 青冥子笑道：“你先前找我‘借真气’的功法可是《噬神决》？” 燕云霆更惊了：“您怎么知道？” 青冥子说道：“《噬神决》是我师兄无道子的独门绝学，与我所创的《补天诀》，黑宫的《黑衣神功》并称天山派三大功法，你学了《噬神决》岂不就算是无道子半个徒弟了？那我不也就算你半个师叔了？” 燕云霆怎么也没想到，山洞里的那具枯骨竟也是一代宗师，他苦涩道：“师叔就师叔吧，只要您不觉得吃亏，我完全没意见。” “算算年月师兄已失踪了五十几年，你是怎么学到他功法的？”青冥子疑惑道。 燕云霆坦然地将自己在后山所遇的事迹全部告诉了青冥子。 青冥子听完后，低声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师兄已飞升九霄当神仙去了，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后山……” “天道子老前辈是犯了什么错么？为何会被锁住手脚关在山洞里？”燕云霆问道。 青冥子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犯错，手脚大概也是他自己锁起来，其目的很可能是抑制内心魔念。” “魔念?” “对。当武力已臻化境之后，修身已沦为其次，修心则成为了重中之重。每个人的修心方式都不同，但最终结果无碍乎只有两种——要么成神，要么成魔； 师兄修心失败，导致走火入魔，他为了不伤害他人，便将自己关进山洞，用锁链束缚行动， 唉……可惜了，师兄不论武力，才能，智慧都在我之上，若他还在山门，今夜天山绝不会遭此一劫。” “天道子前辈既 为翘楚，又为何会走火入魔呢？”燕云霆还是疑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师兄走火入魔的原因正是你所修炼的《噬神决》，”青冥子说着，又道：“《噬神决》是以夺取他人真气和生命为己用的功法，这是一种强盗思维，更是一种欲望的延伸； 修炼的功法越趋近于欲望，便越难以抵抗心魔。师兄本个随和温柔的人，可自从修炼了《噬神决》，心性突然转变，他的心已在一次次汲取他人生命时被魔念所侵袭，” 言语至此，他偏过头带着劝诫的口吻：“心境不稳之人修炼《噬神决》极大可能会走火入魔， 人一旦堕落成魔，会变得暴戾，弑杀，狂妄，六亲不认，危害苍生且受天下正道所唾弃……云庭，你一定要先权衡利弊，再考虑是否修炼此功。” “老掌门的教导，云霆必会谨记。” 燕云霆将真气回归丹田，起身说道:“老掌门，长老与弟子们就快要上山了，我不愿露脸，所以得走了。” 青冥子也未做多挽留，只是轻声一句：“走走停停，莫忘初心，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燕云霆冲青冥子抱拳一礼，出了长留殿，骑这从后山飞下灵鹫峰。 …… 李钰站在矮峰山头，伸长脖子极目远眺，眼神中是望穿秋水般的期盼，“他怎么还不下来……” 突然，一个黑点儿从空中飞来，他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去，他以为是他回来了，可等那黑点儿飞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白鹤， 白鹤掠过李钰头顶，卢庚尧从天而降，“师弟，看见你无恙真是太好了，昨夜可真是惊险啊。” 看见师兄平安，李钰也挺高兴，他勉强挤出了个微笑：“多亏师兄与众长老拼死抵抗才能赶走邪魔，你们都是天山的大英雄。” “哪里哪里，我身为天山派弟子，自然有义务保护天山与大家的安危，但说‘英雄’嘛还远远轮不上我们，”卢庚尧指着灵鹫峰顶说道：“想必师弟你也看到了，后半夜危急时刻，一位神秘剑客突然冲上灵鹫峰，杀黑宫，破魔障，诛邪魔，可谓是荡气回肠，霸气逼人，那才叫做真正的英雄！现在所有弟子长老都在往灵鹫峰上赶，就是为了能见那位大英雄一面！” “会是他么？”李钰低声呢喃。 “师弟你在嘀咕什么呢？”卢庚尧没听清。 “没什么……”李钰摇了摇头，否定了心里的想法：他武力甚至比自己还低，怎可能做出这些壮举？肯定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师弟，咱们也上灵鹫峰去见见那位大英雄吧？”卢庚尧说道。 李钰再三犹豫，点头叹了声：“好……” 正当他要离开之际，天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十万两！十万两……” 十万两！ 李钰猛然回头，灼灼烈日之下，一架木鸢滑翔而来，他欣喜若狂，挥手回应：“这儿呢，十万两在这儿呢！” 燕云霆放缓速度，却并没有降落，而是悬停在空中，他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比阳光都还要灿烂：“我本来打算一走了之的，可想到你还欠我钱呢，便过来打声招呼。” 李钰眉头一皱，“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燕云霆揉了揉鼻子，笑道：“我要去一趟中洲，找我未来的老婆，嘿嘿……” 李钰轻哼：“你不是四海为家，两袖清风么？怎么突然就多出个老婆了？” “这你甭管。你先把钱还了来，即使没个十万八万，八百十两的老婆本儿总该帮兄弟一把吧？”燕云霆摊开手掌心，冲李钰眨了眨眼。 李钰翻了个白眼儿，撸起袖子，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金镯子扔给燕云霆：“现钱我没有，这只镯子你先拿去，怎么也值个百八十两。” 燕云霆接过镯子一瞧，雕龙刻凤，牡丹花纹，肯定价值不菲，他摇了摇头，打算还给李钰：“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也舍不得去典当，你还是收回去吧。” “我不要！”李钰往后退了几步，“像这样的首饰我还有一大箩筐，你稀罕，我可不稀罕。” “那我替你保管着，等你凑足了银子，再来我这儿赎回去。”燕云霆把镯子藏进了怀里。 “师弟，这位侠士便是你在凉城的救命恩人么？”卢庚尧上前问道。 “是啊，就是这家伙……对了，我跟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紫云峰的大师兄，卢庚尧；他是燕云霆。”李钰相互指着卢庚尧和燕云霆介绍。 燕云霆和卢庚尧对视了一眼，不能说很和谐，反倒有些莫名的芥蒂。燕云霆冲卢庚尧抱拳赔礼：“昨夜多谢大师兄出手相救，我欠你一条命，定会涌泉相报。” 卢庚尧勾过李钰的肩膀，温尔一笑：“李钰是我最疼爱的师弟，你救他，我救你，没有谁欠谁。” “燕云霆，下个月中旬昆仑山会召开九州盟大会，你会不会来？”李钰虽然在问，眼神中却充满着期望。 燕云霆挠了挠头，“这个嘛……不好说，得看中州一行是什么个结果了。” “下个月中旬，我指不定就能凑够十万两咯……” “我来！我不要老婆都得来昆仑山！” “好！咱们一言为定！” “江湖路远，即刻出发，世子殿下，大师兄，燕云霆告辞了！” “你飞慢些最好。” “燕兄好走。” 在李钰和卢庚尧的目送下，燕云霆架着木鸢乘风而去。 …… …… 天山一处断崖之下，吴潇跪在黑宫惨不忍睹的尸体前哭得泣不成声： “爹，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 第一卷《雍凉之劫》到这儿就暂时结束了，秉着开卷有益的思想，篇幅并不算长，但故事开端算是交代清楚了。 燕云霆前往中州能否见到“老婆”？九幽与人间又将爆发怎样的冲突？李钰欠的十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能还？尽请期待第二卷《长安烈火》。 第三十一章 明目张胆的贼 燕云霆驾驶木鸢，从西北往南飞行，历时半日的功夫，跨过黄江抵达了具有“塞上江南”之称的青州境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在拥有亿万万人口的九州大地，每片区域的江湖特色又是不同的，就拿雍凉和青州作比较—— 雍凉虽是战乱凄凉之地，但这里的江湖是单纯的，坏人是单纯的坏，好人是单纯的好，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快意恩仇； 青州乃至于中原、江南等，只要是地富民强、和平繁荣的地方，江湖则要复杂很多，打打杀杀已不再被推崇，反而多的是人情世故； 相比于人情世故，燕云霆更喜欢快意恩仇的江湖，少一些两面三刀，多一些当机立断，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更加简单。 不知不觉，日渐西斜。 飞行了大半天，燕云霆也觉得身体有些疲软，在雍凉的这几个月，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此刻他只想找一间客栈，吃一顿饱饭，洗一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觉。 青州的城市主要分布在黄江流域，燕云霆便沿着下游一路找寻，终在黄昏前夕看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而正当燕云霆打算调转方向前进时，突然木鸢的翅膀发出了一阵“噗噗”异响，紧接着鸢身抖动不止，拉杆也失去了控制—— “咔嚓！”翅膀像是被卡死了一般，彻底没了动静。 木鸢在空中滑行了一段时间，急速往下坠落，燕云霆只能左右摆动尾翼操控方向，无法再将木鸢拉高。 他第一反应便是，能源枯竭了。 天底下所有大型机关都得依靠“灵石”提供能源，木鸢从天山飞到青州跨越了近千里路，会歇菜似乎也合情合理。 以目前的高度和下坠速度，若是直接摔在地上，必然会粉身碎骨。燕云霆已不对安全着陆抱有希望，他拉动尾翼直接往黄江里栽了下去。 摔在水里也总比摔在地上好吧？ 就在木鸢即将坠毁的那一刻，燕云霆纵身一跃提前跳入水中。 “啪！” 虽是柔和的水面，木鸢也被摔了个七零八落。黄江水流看似平缓，身临其中才发现流速相当湍急， 燕云霆眼疾手快，扑住一块木鸢残骸，双手双脚并用，奋力地朝岸上游去，可背后那把巨剑实在太重了，每游一尺便会被冲出一丈，照此下去还没等他游到岸上便已精疲力尽了。 “叮铃铃……”突然江面穿了一阵风铃声。 一艘乌蓬小船从上游循序飘来，燕云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大声拍水呼救：“船家，船家，救命呐……” 小船应是听见了呼喊，快速朝燕云霆靠拢了过来。 燕云霆借力一踏木板，纵身飞跃四五丈，安然落在了船头。 船头有三人，一个摇奖的船夫，一个坐轮椅的儒雅公子，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 儒雅公子年龄不过三十，眉若星河，眸深似海，生得十分俊逸，他手持一根羽毛扇，轻摇扑风，笑容满面，真是个“陌上人如玉世无双公子”，唯一可惜是个坐轮椅的残疾。 九尺壮汉年龄大概三十来岁，面宽耳廓，大肉鼻子，一副憨厚的模样，从他手扶轮椅的姿态可以看出，他应是这位儒雅公子的仆人。 “多谢船家救命之恩。”燕云霆冲船夫道谢。 船夫指着船头的儒雅公子说道：“你该感谢的是这位公子，他是这艘船的雇主，也是他叫我来救你的。” 燕云霆恍然，正打算向儒雅公子感谢，可还没开口，儒家公子先出声回绝：“无论是谁落水，我都会出手相救，你不必客气。” 听口音，听语调，听谈吐，他一定是个纯粹的好人。 燕云霆也没再多言，想着坐进船篷里好好歇一歇，可一转身才发现船篷里竟已坐满了人——大约有七八个，男男女女，衣衫褴褛，大包小包的像是逃难的灾民，他们瞪着啾圆的大眼睛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不由敬佩了一眼船头的儒雅男子，想必这些难民也是他中途救下的，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小伙子 ，我这里有一套干净的布衣，你要不嫌弃就披上吧，深秋水寒，小心着凉。”一位中年妇女从包袱里取出件蓝色布衣递给燕云霆。 2kxs.la 燕云霆笑着回绝道：“大娘，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壮着呢，这点儿寒算不上什么。” 中年妇女身旁还坐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好像也没有看到她丈夫。 “大哥哥，你就拿着吧，反正这衣服我们也用不上了。”少女悲伤言语着，将布衣递了过来。 也许少女的父亲，妇女的男人在中途遭遇了什么变故，燕云霆不忍辜负她们的好意，便接过了布衣，道了声谢后又问道：“大娘，你们是从凉州来了嘛？”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凉州那边儿闹了瘟疫，所有人都往南方避难，中途又遇上黄江泛滥，隔断了去路，幸运与到了这位好心的公子，捎我们一程。” 都是苦难的百姓，天灾无情，人祸无义，“唉……”燕云霆叹了一口气，坐进船篷：“凉州那边儿的灾情怎样了？” 听这么个问题，所有灾民都低下了头，中年妇女悲伤道：“凉城以北的村子，听说人全都死光了，灾情还在向南扩张，不知什么时候会传过来，唉……” 雍凉之地若全部沦陷，青州乃至帝都长安恐怕也难逃厄运，如此之快的传染速率，整个人间还剩多少时日呢？ “咚咚咚！”突然岸边传来了一阵鼓声。 燕云霆走出乌蓬，发现一艘木船正火速往这儿靠拢，船头站着三名手持钢刀，头裹纶巾的大汉，一人喊话道： “那边的商船！给我停下！” 船夫马上停止摇奖，低声惊恐：“怕又是来要钱的！” “是水贼么？”燕云霆问道。 “哎！你可别说这种话，小心被他们听见，会死人的！”船夫急忙制止燕云霆，又低声道：“是响水帮的门客，收取过路费的。” 拦路抢劫？那不就是贼么？可能还是些有名有号、明目张胆的贼！ 第三十二章 宇文长卿 “这一路下来都给了三回了，怎么还要过路钱？”儒雅男子身后的壮汉怒道。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上个关口那是上个关口的事，这个关口收这个关口的钱，不冲突啊。” 木船横身将小船拦下，船头一名大汉手捧着一只钱箱，钱箱上还写着“公款”两个漆红大字，他跳上小船，又说道：“一个人头，五两银子，给钱吧。” “一个人五两！你们何不直接明抢得了！”壮汉惊讶大喝：“上个关口一艘船才给十两呢！” 加上燕云霆和难民，小船恰好有十个人，这么说来起码给出五十两银子，这简直比土匪还要土匪！ “我都跟你说了，上个关口是上个关口的规矩，到了咱们黄津渡，就得是一个人头五两银子！” “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不给就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我实话告诉你们，官家早有明文规定，西北瘟疫横行，为避免黄津城遭殃，所有从北方来的人统统遣返！好在我们龙堂主体恤百姓，绷着面子与官家谈判，这才在水路上收你们五两过路费！” 大汉将公款箱递到儒雅公子跟前：“你们是各给个的？还是一起给呀？” “公子，这帮人分明是坐地起价，咱们就此靠岸算了。”壮汉提议道。 大汉这时说道：“嘿！你以为走陆路就没有人收钱了么？官道上有官爷亲自收费，一个人十两银子呢！” “你们——” “阿辽，船上有十个人，给他们五十两银子便是。”儒雅公子吩咐道。 “哼！”壮汉取出钱袋掂了掂，“本来盘缠就不多，这样给下去，没到昆仑山钱就得花光了，一群发国难财的家伙……”他取出两锭银元宝丢进公款箱。 大汉一见钱入了箱子，立马龇出了大黄牙：“公子一看就是个讲究人……” “拿了钱，还不赶紧让开！”壮汉呵道。 大汉正欲转身离开，却忽然瞧见了乌蓬里的少女，他眼珠子一转，笑着走了过去，问中年妇女：“大姐，你这女儿生得乖巧，卖不卖呀？” 中年妇女赶紧将 少女抱住：“我不卖女儿！” “大姐，你听我说，这位公子能帮你们一时，帮不了你们一世，以后没有银子，只会被活活饿死，与其让你女儿跟着你受苦，倒不如把她卖给我们，这样你还能凑些路费不是，” 大汉从公款箱里倒出来一锭元宝递给中年妇女，“这里是十两银子，女儿给我，银子归你。” “娘，我不要跟他走，你别把我卖了。”少女吓得直哆嗦，流着泪恳求。 中年妇女一拍开大汉的手，呵道：“你给我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卖女儿！” “嘿！你这女人咋这么不识时务？！”大汉瞪圆了眼，就要动手去强拽！ 燕云霆心里那叫一个气，发国难财就算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这他妈还得了！ 他一把扣住大汉的手，冷声道：“人家不愿意就算了，你何必强求？” “有你什么事儿！”大汉挣脱呵道：“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 “啪！”燕云霆反手一个耳刮子将大汉扇下了船，“老子生来就爱管闲事！” 木船上另两个大汉见动了手，提着刀就要上，这时，站在船头的壮汉也大喝道：“我也忍不了了！你们这帮人渣，就该进河里喂鱼！” 壮汉双手擎住木船，大吼着猛地一推，竟硬生生将木船给掀了个底儿朝天！ 好生猛的力气！ 几个大汉纷纷落水，“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掀我们响水帮的船！” “喝！”壮汉隔空朝水面一掌，“啪！”震出十几丈的水花儿，大骂道：“你们这帮杂碎！我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阿辽，”儒雅公子轻唤道：“切勿杀生。” “我呸！”壮汉朝水下啜了口唾沫：“算你们几个杂碎运气好，遇到我家公子！不然全给你们打碎喂鱼！” “船家，摇桨，靠岸吧。”儒雅公子仍是云淡风轻。 船家赶紧划船往岸边靠去。 燕云霆拾起了遗落在船上的“公款箱”，掂了掂，好家伙，少说也有个三四百两，这国难财发得果然够狠！ “这位朋友，把箱子扔了吧，不义之财不可贪。”儒雅公子扭头对燕云霆说道。 2kxs.la 燕云霆低头笑了笑，“不义之人收不义之财，恰好燕某就是个不义之人，这钱嘛，你不要，我要。” 儒雅公子微微皱眉：“你要这钱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呵呵，公子放心，有义之士你来当，不义之事我来做，他们要找我的麻烦尽管来便是。”燕云霆将公款箱里的银子全部倒了出来，拾起两锭银元丢还给了壮汉阿辽，自己捡了十两银子揣进怀里，然后把剩下的银子分成了七份发给乌蓬里的难民。 “侠士，你这样不太好吧，看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这钱……”中年妇女和难民们犹豫着不敢接。 燕云霆把银子塞进了中年妇女手里，笑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很合乎常理嘛，你们就安心拿着吧。” “谢谢侠士，谢谢公子，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难民们感激涕零。 儒雅公子摇了摇羽扇，也对燕云霆刮目相看。 船很快便靠了岸，难民们纷纷逃去。 燕云霆想着找间驿站，买一匹马儿，继续赶路。 “这位侠兄，你要去何处？”阿辽推着轮椅跟了上来，儒雅公子问道。 燕云霆瞧了一眼垂暮的夕阳，“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顿饭，再找个地方睡个觉。” 儒雅公子说道：“前方不远便是黄津渡，码头后便是黄津城，咱们一起？” “哦？”燕云霆一挑眉梢：“我是个不义之士，收了不义之财，你与我同行就不怕遇到麻烦？” 儒雅公子笑道：“侠兄救济难民，还还了我银子，我若嫌弃你不义，那我可就真是不仁了。” “哈哈哈……世上仁义者还不少嘞！” “敢问侠兄尊姓大名？” “免尊姓燕，燕云霆。你呢？” “在下，宇文长卿。” …… 第三十三章 丧尽天良 响水帮是黄江上游最大的水帮，总舵设于长安，旗下有六个分舵，十八个子坛，大小渡口、码头不计其数，整个雍州、青州的水路运输都要过他们之手，论财力、势力在九州帮派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黄津渡是青州最大的港口，其背后便是青州最富饶的黄津城。 落日照码头，一排排大小商船停靠在港口，来往的商旅、水手络绎不绝，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燕云霆和宇文长卿来到码头时，已是日落西山，余晖下的火烧云，马灯和渔火同时点缀江面，江风徐徐吹来，还未畅饮三大白，便已醉得不知所然。 几人正打算找间客栈歇脚，可才刚要走出码头，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少女便哭喊着扑了上来，“救命，救命……”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再跑我打断你的腿！”一个身穿锦袍，面颊消瘦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壮汉在后头追赶。 “大哥哥，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去青楼！”少女吓得躲在了阿辽身后。 “臭丫头！你还敢私自跑出来，看我回去不拔你两颗牙！”瘦高男子的嘴脸那叫一个险恶，两个大汉左右夹击，将阿辽与少女堵在了路口。 “你们想干什么！？”阿辽张开双臂将少女护在身后，两个汉子见眼前这人高大如山，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强抓。 “傻大个儿，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丫头是我们的货物，生了两条腿还能跑了？！”瘦高男子撸起袖子便要去抓，少女绕着阿辽左躲右闪，好几次要将瘦高男子晃到。 瘦高男子急了，冲大汉怒吼：“你们两个吃白饭的啊！还不快帮我逮住她！” “慢着！”阿辽大肉掌摁住了瘦高男子的脑袋，呵道：“好端端的一个女娃娃，凭什么被你说成两条腿的货物？你们这是贩卖人口！” 瘦高男子手脚乱抓：“傻大个儿，你寻死不成，快放开老子！” “阿辽。”宇文长卿摇了摇头，阿辽这才将瘦高男子推开。 “大哥哥，他们是坏人，他们用五两银子从我爹手里把我骗走了，他们……他们还要把我们卖到妓院里去！”少女吓得颤抖抽泣。 “谁他.妈骗你了？是你爹养不活你，才把你卖给我们的！白字黑字还有手印儿呢！”瘦高男子插着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嚣张模样：“我告诉你们啊，别掺和我们的事儿，否则我一声令下，叫你们出不了这个码头！” 话语间，码头帮工的汉子纷纷朝路口靠拢，他们手拿刀剑，扁担，很快便将燕云霆等人给围了起来。 “怎么？人多欺负人少啊？”燕云霆握住剑柄，正要拔剑，宇文长卿却把他拦下，摇了摇头，又问瘦高男子： “这姑娘，多少钱？” “嘿！我告诉你，不卖！”瘦高男子高声道。 “你既把她当成货物，为何不卖？”宇文长卿问道。 瘦高男子高声道：“这个姑娘成色好，我可是要拿去拍卖的，你要真想买了她，把银子准备好，今夜戌时到城里的‘百花楼’里竞拍，价高者得。” “你们这和买卖牲口有什么区别！”阿辽呵道。 瘦高男子却道：“你还真说对了，这年头五两银子可以买一头牛了，一头牛还是四条腿儿的呢！怎么？出不起价就别装大款，城里好这口儿的公子哥可多得是！” “你！”阿辽气直咬牙，“公子，让我宰了这帮畜生！” 宇文长卿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你们可会拍其他类型的姑娘？” “有哇！上至三、四十的残花败柳，下至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你要是好男色，我们也有货源嘞！”瘦高男子拍着胸脯保证道：“但你放心，我们家的货，相貌身段儿绝对是上品！” “敢问阁下姓名？”宇文长卿问道。 瘦高男子冷哼：“外来人啊，连我吴天良的名字都不知道？” 阿辽骂道：“真是人如其名，良心都被狗吃了！” “阿辽。把姑娘给他吧。”宇文长卿道。 “公子！你说什么呢！”阿辽大惊。 “给他。”宇文长卿加重语气。 “大叔叔，大哥哥，我不……我不……”少女扯着阿辽的衣襟，跪下来边哭边求。 yqxsw.org “过来吧你，臭丫头！”瘦高男子抓住少女的头发，狠心往外拖去。 燕云霆忍不住，飞身一脚将吴天良踹摔在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弯刀夹在其脖颈上，大骂道：“狗东西！老子真想把你心肝挖出来看看到底黑到什么程度了！” “哎哟哟……你……你知道我是谁么？你——” “燕兄，放他一条狗命吧。”宇文长卿上前摁住燕云霆的手，摇头示意别冲动。随后他又冲吴天良说道： “今夜我一定会来将她赎走，但我这个人很挑剔，喜欢完整干净的姑娘，所以你要管她们一顿饱饭，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懂了么？” 吴天良咽了咽口水，从燕云霆刀下梭走，“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快滚！”燕云霆大喝。 吴天良连滚带爬离开了码头。 阿辽看着被拖走的少女，拳头攥得“咯咯”直响，他不禁怨气：“公子，你真打算和这帮狼心狗肺的家伙做生意啊？” 宇文长卿淡声道：“不然怎么将其她姑娘救出来呢？” “可咱们一路南下，盘缠就这么点儿，打点关口，缴过路费，沿途施舍……钱袋马上就要空了，妓院那种烟花之地，没个千八百两进去了也是白折腾，咱在哪儿找钱去啊？”阿辽抱怨道。 宇文长卿轻叹道：“把包里值钱的东西拿去典当了吧，凑一凑应该够了。” 阿辽小声嘀咕：“公子你就是太仁义，太善良了……” “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钱生钱。”燕云霆突然提议。 宇文长卿斜眼笑道：“赌？” “宇文兄果然聪明。” “可是我并不善赌。” “我也不是很会赌，但咱们是有义之士，干的是好事儿，我想老天应该会眷顾咱吧？” “走之。” …… 第三十四章 赌 有渡口的地方，就必定有繁华之城，有繁花之城就必定有寻欢作乐之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吃喝嫖赌一事在当下权贵的心中可谓是根深蒂固。 喝酒吃饭就要去最大的酒楼，寻欢作乐就要去最火的青楼，这赌银子嘛自然是要去最大的赌坊了。 “云乐赌坊”是黄津城最大的消金库之一。即使西北的瘟疫如此严重，往来此地的马车，出入的赌客仍是络绎不绝。 而就与赌坊隔着一条街的地方，阴暗潮湿，尽是些无家可归的闲人，深秋寒凉天，每晚都有人冻死在街上。 ranwena.net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简直不要太栩栩如生！ 要是燕云霆一个人进去的话，十有八九会被轰走，只因他穿得不够“体面”。往来云乐赌坊的客人，哪个不是锦衣玉带，丝绸华服？ 不过好在宇文长卿仪容翩翩，跟在他身后很顺利地便进了赌坊。 赌坊外边是灯火阑珊，里头却是乌烟瘴气，不少人叼着烟斗，提着酒壶，边饮变赌。 发牌的荷.官多是一些丰满娇艳的女人，她们眉目秋波，用眼神勾引着赌客们下注。这些腰缠万贯的男人，为了在美人面前彰显大方，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赌坊里的赌法也非常多，从最普遍的牌九，骰.子，单双，再到斗鸡，斗蟋蟀，斗牛，更闲情雅致些的射箭，投壶，打靶……只要有可赌性，哪怕你自己发明一种玩儿法也可以。 “燕兄，这里可真是眼花缭乱，我们该从哪儿入手比较好？”宇文长卿问道。 老实说，燕云霆从来就没进过这么大的赌坊，他对赌钱最多的认知便是摇骰子猜大小，“咳咳……咱们既是来赚钱的，那就玩儿最直接，最简单的骰.子吧。” “好，就玩儿骰.子。”宇文长卿微微抬手，阿辽便取下将钱袋递了上去，然后他很爽快地把钱袋丢给了燕云霆：“这里是我所有的银子，一共一百二十两，能否钱生钱，就看燕兄你的了。” “别别别，这是你的全部身家，咱俩还是一起‘见风使舵’吧。” “那请。” 于是，二人来到了人最多，桌子最大，荷.官最艳美的一张“骰.子”赌桌前 。 赌桌后竖着一块牌子，上面标明着骰.子各种玩儿法的赔率和规则： 猜大小，一赔一…… 围骰，一赔一百五…… 全围，一赔二十四…… 三军，一赔一，一赔二，一赔三…… 对子，一赔八…… “万事开头难，咱第一把先押个大小，试试手气！”燕云霆从自身掏出五两银押在了“小”区域。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客多数玩儿的都是猜大小，可光凭一张嘴就能把骰子喊出来了么？ “哗啦啦……”女荷.官摇动着骰盅，“啪！”狠狠往桌子上一搁，众人的眼睛都瞪值了往里缝隙里钻，“大大大，小小小……”喊得别提多热火。 “一四五，九点小！” 赢了钱的眉开眼笑，输了钱的愁眉苦脸。荷.官身旁站着两名看场子的打手，他们将输了的银子揽回庄家，又按照一比一的赔率将银子推给银家。 燕云霆掷出去五两，收回来十两，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便翻了个倍，也难怪这么多人会痴迷于赌博，太让人上头！ “宇文兄，下一把你来卖？”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摇头说道：“赌大小虽然风险较小，但来钱太慢了，哪怕把所有钱投出去，最多也只能收回一百多两，” 他又指着赔率牌说道：“那个围骰的概率太高了，肯定很难买中，倒是下面一赔二十四的全围比较可靠，燕兄，咱们下一把，不如就押个全围？” 这时，一旁好几个赌客都冲宇文长卿竖起了大拇指：“全围都敢压？你是这个啊？” 宇文长卿眉头微微一皱，小声问道：“燕兄，这全围很难买中么？” 敢情他连什么是全围都不知道啊？燕云霆苦涩道：“全围呢，就是指三个骰子同样的花色，比如说三个一，三个二，这种概率是很小的；至于‘围骰’的概率就更小了，你必须精准到哪个点数相同，比如说你要押三个六，庄家开出三个六才算你赢，如果庄家开了三个五，三 个四，你都赢不了； 另外再补充一点，如果庄家摇出了三个相同的点数，所有押大小的银子都归庄家赢，这也是咱们常常听到的‘通杀’。” 宇文长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位老兄，你连规则都不知道，就敢押‘全围’啊？你这不是明摆着给庄家送钱的‘善财童子’么？”旁边有赌客嘲讽。 宇文长卿拿出五十两银子，丢至“全围”区域，坚定道：“我相信这把应该能开出三个一样的点数。”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大，小小小……” “哗啦啦……” “啪！” 骰盅往桌子上一拍，盅盖缓缓打开，“三个一，全围，通杀，庄家赢！” “干！真让这家伙蒙中了！” “这家伙是踩狗屎了吧？” “你们他妈眼瞎啊？没看见我家公子坐轮椅的么？你去踩个狗屎看看！这叫做上天眷顾懂吗？！”阿辽大骂着，笑眯眯地将庄家赔来的一千二百两银子全部揽回了怀里，他低声对宇文长卿道：“公子啊，这么多钱，怕是够了，咱们还是收手吧，运气总会用光的嘛。” 宇文长卿却摇头道：“不够，还远远不够，今夜我觉得自己起码能赢到一万两。” 燕云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半身残疾的翩翩公子，不知怎的，他身上总有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独特气质，他说能赢一万两那可能就真能赢下一万两。 “燕兄，下一把，我们玩个更大的，压围骰！”宇文长卿说道。 围骰赔率可是一赔一百五，押中十两就能得一千五百两，押中一百两就能得一万五千两！ “这家伙莫非是疯了吧？连围骰都敢押！” “那可不好说，有的人赌运一来了，啥事儿都能发生。” “这把咱们都别下注了，让他和庄家对赌一把，看看到底能不能开出围骰来！” 第三十五章 六六大顺 “那么这位公子，全围你要压多少银子呢？”美艳荷.官目送秋波。 “一百两。”宇文长卿抛出一锭银元宝。 荷官风情一笑：“我还以为公子出手会有多阔绰呢。” “第一次玩嘛，小赌怡情。”宇文长卿不为所动，直道：“开吧？” “好！”荷官开始摇动骰盅，“哗啦啦……”骰子清脆的碰撞声。 “啪！”尘埃落定。荷官紧紧摁着骰盅，冲宇文长卿笑道：“公子，要是这把你买中了，别说陪你二十四倍，奴家都赔给你。” 荷官的手上微微运起一道内力，旁人虽瞧不见，但修武之人一眼便能感觉出，她正在对骰盅动手脚。 “宇文兄，恐防有诈……”燕云霆在宇文长卿耳旁小声提醒道。 宇文长卿仍是微笑，“请开盅。” 荷官将骰盅打开，二二四，八点小，“真可惜啊公子，你若是买三军的话就赢了。” 荷官笑着将一百两收回手中，又问道：“公子，下一把还玩不玩儿全围？” ranwena.net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宇文长卿说着，又掷出六锭一百两的银子，分别压在“一二三四五六”点数上，说道：“这把，我买围骰。” “围骰！” “这家伙怕不是钱多了，全围都没买中，竟敢上围骰！哪怕一下压六个数，那概率也是微乎其微啊！” “公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围骰可不那么好中的。”荷官伪善提醒道。 宇文长卿淡笑道：“我这人呢，比较喜欢挑战高难度，越是不好中的我越是要押，而且我就玩儿这最后一把，无论输赢我都走人。” “好，公子真是个爽快人。”荷官也没再啰嗦，拿起骰盅便摇了起来。 “啪！”骰盅再次落定，盅内的骰子却仍在转动，可见这荷官的摇骰技术有多高超。 不论是大小赌坊，能站在庄家操盘之人，哪个不是技艺高超？ 荷官自信满满地摁着骰盅：“公子，我可要开咯。” 宇文长卿将手搭上桌台，暗使一 道内劲儿，盅里的骰子戛然而止。 荷官脸色大变，她是操盘之人，盅内发生了何种变化怎会不知？她紧摁着骰盅，想以内力将骰点改变，可在宇文长卿内力的加持下，骰子稳如泰山，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撼动不了半分。 “开啊！怎么不开啊？”围观的赌客迫不及待。 宇文长卿仍是云淡风轻的微笑：“姑娘，你把骰盅摁到桌子里去都改变不了结果，何不直接打开？” “我偏不信你有这个本事！”荷官一把打开骰盅，六六六，六六大顺，围骰！ 众赌客一阵唏嘘。 “一百两赔一百五十倍，那就是一万五千两！折合成金子便是一千五百两！给钱吧？”阿辽先把桌面上的大小银子全部揽入怀里，这银臭味儿，简直不要太醉人。 荷官恨了宇文长卿一眼，转身便要离开。燕云霆却一把叫住她：“哎哎哎，花姑娘，你别走啊，刚才大家可都听见了啊，只要我兄弟押中了，你也要赔给她，可不准抵赖啊！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赌客们纷纷起哄。 女荷官瞪眼呵道：“你兄弟半身不遂，我跟他有什么用！” “臭娘们儿！你敢侮辱我家公子！我杀了你！”阿辽拍桌大怒。 宇文长卿摇头将他拦住，道：“的确，我是个残疾人，这位美娇娘我无福消受，阿辽，带着银子咱们走吧。” “且慢！”一声制止从人群后传来。 “闪开闪开！”一帮体膀腰粗的大汉将赌客分开，一个身穿绿色锦袍，手握两颗铁蛋.子的中年男人傲步走了进来，他沉声道：“公子赢了钱就想走，怕是不符合规矩吧？” 阿辽横身拦在中年男人身前，呵道：“怎么？赢了钱不让走，难道要输光才让走？你们也好意思开赌场？” 荷官也走到中年男人身旁耳语了几句，中年男人脸皮一抽，骂了一声：“废物！” 女荷官低头退下。 中年男人转而一笑，态度比六月的天变得还要快，他笑道：“这位公子，在下叫做陈虎，是这间云乐赌坊的管家，今夜公子三把便赢了本店 一万六千两，肯定赌术了得，在下很想与公子切磋切磋两把……若公子能赢过我，我额外再陪你五千两银子，如何？” “我若不留下来多玩儿两把，估计陈管家也不会让我离开，好……那就再玩儿两把，只玩儿两把，”宇文长卿又对燕云霆道：“燕兄，这样吧，你一把，我一把。” 作弊谁不会？出老千谁不会？ “完全没问题，”燕云霆耸了耸肩，又问道陈虎：“你且说，怎么个赌法？” 陈虎道：“既是对赌，也就没那么多规则了，一人一副骰盅，就比谁摇的点数小，当然我是庄家，若大家都摇出三点，那还是我赢。” “好，陈管家想赌多少？”燕云霆问道。 “一万两！” 陈虎也没管燕云霆接不接受赌注，猛地一拍桌面，三颗骰子一飞冲天，他抓起骰盅接住骰子，“哗啦啦……”开始猛烈摇晃起来，“啪！”骰盅落定，直接开盖：“三个一，三点，小！” 赌客们睁着眼睛不敢言语，很明显这是庄家设的局，三颗骰子最小的便是三点，哪怕闲家也摇出了三点还是庄家赢。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抓起一副骰盅，暗蓄力一到内力，“唰！”仅摇晃了一下，“啪！”便将骰盅砸在了桌上，力道之足，差点儿没将赌桌给震断，他缓缓打开骰盅，三颗骰子一一碎成粉末！ “碎了！骰子竟然碎了！” “碎了岂不是没点？没点岂不就是最小了？” “精彩精彩，我赌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精彩的赌局，这位兄弟的手法当真一流！” “陈管家，哪怕是平骰，我们闲家也是输，所以我只能将骰子摇碎了。”燕云霆得意笑道：“不好意思，这一局我赢了。” 陈虎脸皮一个劲儿抽筋，可当这么多赌客的面，他只能认了个哑巴亏，“好好好，算你这局赢了。”他又大声招呼道： “来人，拿铁骰子来！” 第三十六章 太子太傅 荷官端来一副特质的铁骰子，连骰盅都是钢铁铸成。 陈虎道：“这第二局，就一副骰盅，比大小，我要跟你赌全梭！” 宇文长卿道：“可。我买大。” 陈虎抓起铁骰盅，“当当当……”骰子的碰撞声更加清脆。 “啪！”骰盅压桌，陈虎双手离开桌面，悄悄转入桌下，也不知搞什么名堂。 宇文长卿摁着赌桌，想再通过内力将骰子变一变，可这次无论他施加多少力道，骰子像是焊在桌上一般，纹丝不动！ 再看陈虎，双手离开桌子，也没施加内力对抗，他冷笑着：“公子，这回你的运气怕是要用光了。” 说罢，他猛地揭开盅盖，一二三，六点小，庄家获胜！ “不好意思，我赢了。”陈虎摆了摆手，荷官便要去刨银子—— “且慢！”燕云霆一把摁住了荷官的手，“这场赌局，有蹊跷！” “如何？你们还想赖我陈虎的账不成？！”陈虎大喝一声，十几个壮汉将燕云霆三人团团围住。 燕云霆冷冷一笑，“呛！”拔出照胆，一剑将赌桌断成两半截，只见那靠近庄家的桌底下，铁骰盅对应之处盘着一只巨大的吸铁石！ ranwena.net 众赌客一片哗然，显而易见，庄家出老千了。 “陈管家，你这么大间赌坊，一天进账得有十几万吧？我们不过运气好，赢了你一两万，你就出千来搞我们，是不是玩儿不起啊？”燕云霆冷声质问。 陈虎脸黑到了极致，这怎么解释？整个赌坊上百双眼睛都看到了。 “嗤！原来是家骗子赌场，怪不得我一直输呢！” “把输的钱陪给我们，否则我们报官了！” 赌客情绪高涨，纷纷找赌坊索要赔偿。 “阿辽，连本带利一共是五万两银子，换算成金子便是五千两，你拿得走么？”宇文长卿问道。 “公子这是哪儿的话啊？千斤大鼎我一根手指头便能举起来，何况这五千两金子？”阿辽一点儿也不客气，在赌桌上挑了五十锭金元宝装好，又指着那女荷官道： “公子，这娘们儿你还要不要？” “留给燕兄吧。”宇文长卿笑道。 “哎，她手劲儿这么大，我身子骨可招架 不住，算了算了。”燕云霆摆了摆手，与主仆俩一起往门外走去。 几个壮汉横身拦在门口。 “让他们走。”陈虎咬牙切齿，眼中暗藏杀机。 壮汉这才让开，放三人离去。 “宇文兄，”你还说不会赌钱，你可比我厉害多了。”燕云霆笑道。 宇文长卿笑道：“我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赌这种事，如果不单纯靠运气的话，还是很容易钱生钱的。” “公子，咱赢了这么多钱，又捣了他们的场子，看那陈虎的眼神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阿辽掂着沉甸甸的金子说道。 宇文长卿淡然道：“挑个僻静的地方，别伤及无辜了。” “旁边那条巷子就挺合适。”燕云霆抬手指了指街旁一条宽敞阴暗的巷子说道。 “给燕兄惹麻烦了。” “哪里哪里，行有义之事，剐不义之财，不算麻烦。” 三人笑谈着，一起走进黝黑的巷弄。 …… 果然，没等三人走到一半，一群手持钢刀的大汉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再回首，陈虎把玩着铁蛋.子，带着憎恨的目光走进巷子，他冷声道： “几位朋友都有不俗的武力，在江湖中干点什么买卖不赚大钱，非要来我家赌坊里谋财。” 燕云霆手握剑柄，不屑道：“我们不是你，干黑心买卖，老实说，我以后的儿子可不能没屁.眼。”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今夜你们坏了我家赌坊的生意，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生命的代价！” 陈虎当即掷出手中的铁蛋.子，朝燕云霆和宇文长卿打来。 “不自量力的东西！”阿辽横身拦在二人身前，大喝一声，震出一道罡风，双手一抓便将铁蛋.子牢牢握于掌间： “还给你！”他猛然掷出铁蛋.子，速度更快，威力更猛！ 陈虎不敢硬接，侧身一闪而过，铁蛋.子当即砸在身后两个壮汉胸口，“噗噗！”壮汉纷纷吐血，倒地而亡！ “阿辽，今夜不杀人。”宇文长卿吩咐道。 “妈.的！给我砍死他们！”陈虎一声令下，三十几个手持钢刀的壮汉发起冲锋。 燕云霆拔剑迎上，对于这些莽汉，他一个人便能全部砍翻！ 宇文长卿一拍轮椅，扶手出射出两条长鞭，双掌各起一道真气，控制长鞭鞭策着冲来的打手！ 阿辽如一头蛮牛，横冲直撞向人群，一拳一个，两拳一双，任由刀砍棒打，身体也毫发无损！ 三人合力，没一会儿的功夫，三十几个壮汉便被全部放倒在了地，哎哟连天的叫唤着。 陈虎见势不对，撒腿便要往外逃跑，阿辽纵身一跃，犹如泰山压低，一屁股将其坐在了地上，“咔嚓！”腰肯定是断了，“啊啊啊……” “你这破烂货，竟敢来找我家公子的麻烦，嫌命长了么？”阿辽大骂着抡起拳头又照陈虎的脑袋上锤了两拳。 陈虎被打得口吐鲜血，嘴巴却硬的出奇：“你们坏了我家赌坊，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哦？你大哥又是个什么东西？”燕云霆问道。 陈虎大喊道：“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我们大哥便是响水帮，黄津渡分舵主，龙三爷！” “我呸！区区一个分舵主，还能把人吓死？”阿辽又赏了陈虎两拳，“那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么？”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和来历！”陈虎疼得直顾求饶。 “那你听好了！”阿辽揪起陈虎的耳朵，大声道：“我家公子便是当今太子的老师，皇帝陛下都与之称兄道弟，‘黄山三杰’之一，宇文长卿！” 这么长的名号，燕云霆都给吓了一跳！ “啊……”陈虎吓得直哆嗦，“原来是太……太太……太傅大人！” 宇文长卿摆了摆手，“我已辞官，不是太傅了。” “公子，这家伙一看便是作恶多端的主儿，让我掐死他吧？”阿辽提议道。 “啊？！太傅大人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太傅大人饶命啊！”陈虎边哭边嚎。 “我是读书人，不喜欢杀生。”宇文长卿背过身去。 “噗呲！”燕云霆一剑插进了陈虎的喉咙，冷声道：“我不是读书人，最喜欢杀畜生。” …… 第三十七章 文人骚客 从见到宇文长卿第一眼起，燕云霆便觉得他一定是个人物，可没相当他竟然是当今太子的老师，那如果来年太子即位，他不就是皇帝的老师了？ “燕兄，这才没走几步路，你就看了我十几眼了，怎么？你是有话跟我说吗？”宇文长卿笑着问道。 aiyueshuxiang.com 燕云霆说道：“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几乎和朝廷是对立面，很少和当官的接触。宇文兄是太子太傅，官儿可真是太大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能和你成为朋友。” 宇文长卿苦笑着摆了摆手：“哎，不提了，说是太子，其实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我上朝当太傅也是有苦衷的。” 阿辽这时说道：“是当今皇帝看中公子的才能，想以给他儿子当太傅为借口，招纳公子做官……我们家公子是何许人？天下他认第一聪明，就没有人敢认第二，再说了，公子淡泊名利，宁静致远，那尔虞我诈的皇庭他根本就不屑。” “阿辽，你又多嘴了，”宇文长卿轻声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在朝在野都有自己的图治，不分什么好坏。” 果真是读书人，连仆人说话都文绉绉，“说起黄山书院，我听闻人说有位叫做‘魏赢州’的大儒士，不知……” “黄山三杰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跑江湖的呢。魏赢州是咱书院的大当家，天下数一数二的剑客！”阿辽介绍起自家名人，自豪油然而生。 “我与两位师哥都不过是一介书生，什么名号称呼，全都是江湖说书杜撰出来的，其实哪儿有那么神气，”宇文长卿谦虚着，又笑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暂时就不谈了，燕兄，关于眼下这件事，可能还不算完。” 燕云霆沉声道：“响水帮在关口恶意收费，又在黄津城里开黑赌场，我怀疑绑架少女贩卖的事也很他们有关系。” 宇文长卿道：“其实大可不必怀疑，码头上所有生意都得经过响水帮的手，他们一定与这件事有关系。” “即使咱们把少女全部救出来，他们也会想办 法再抓更多，治标不治本就永远无法杜绝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燕云霆说着，又问向宇文长卿：“宇文兄，你见多识广，可曾知道‘龙三爷’这个人，他武力如何？实力如何？” 宇文长卿点了点头：“龙三爷是响水帮的第六分舵主，武力不过上玄境，但为人阴险狡诈，麾下门客近千余人，全是在码头、渡口上帮工的壮汉，妥妥的地头蛇……嗯，强龙也压不住的地头蛇。” 阿辽这时也说道：“反正响水帮，或者说整个江湖中，所有靠山靠水的帮派，其性质就是土匪，他们大多都勾结过官府，干一些违法的买卖。” “官府不制止么？”燕云霆皱眉道。 阿辽冷笑道：“赚十两银子便要缴纳五两的税收，你要是官府，你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这种交易方式就是变着方给官家送钱。” 燕云霆叹道：“怪不得大燕王朝越来越衰败，尽是些贪官污吏搞的鬼。” 宇文长卿悠长且深远道：“江湖本就复杂，官场更加混乱，二者合拢在一起，天下当然会大乱，不过这次西北爆发的疫.情，很可能将国内矛盾转化为外邦。咱华夏九州，总是能在一致对外上达成共识。” 燕云霆又敬佩了一眼宇文长卿，大儒士果然不一样，分析得头头是道。 “龙三爷，必须死。”他狠声道。 宇文长卿只是笑笑，没有再应和燕云霆这类事，而是说道：“燕兄，咱们要去青楼了，你好歹也换一身体面点儿的衣服吧？” 燕云霆身上这件衣服，还是船上那妇人所赠，穿这个进高档场所，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于是，在沿途路过服饰店时，顺便花了二十两银子购去一套青领长袍，再随意修了下粗糙的边幅，虽谈不上儒雅风度，也算得上是堂堂正正。 百花楼是上流消遣场所，虽然也有红倌人卖.肉，但更多的还是以歌舞酒色为主。这种地方是不能轻易带刀剑进去的，宇文长卿便嘱咐阿辽在外头候着，顺便帮燕云霆背剑。 “好小子，你这把剑分量可真够足的啊。”阿辽接过照胆时不由惊讶。 “阿辽老哥，要不咱把剑寄放在前台，你也跟着我们进去，反正来都来了，不求佳人春宵一夜，喝两杯花酒倒也无妨。”燕云霆笑道。 阿辽头一次红了脸，“我不喜欢那些名堂。还有啊，你可得把我家公子看着点儿，文人骚客难免风流倜傥，他一喝上了头，很难再收住啦。” “哎，阿辽，你说这话做什么，今日我与燕兄结交，当饮三大白！” 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还没进门，三五个姑娘便簇拥而上，莺莺燕燕，痴痴笑笑：“哎哟，好俊俏的两位公子啊，奴家引你们进楼。” “这怎么好意思呢？”燕云霆不禁脸红，从小到大他还没被这么多女人包围过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宇文长卿也是性情中人，随手搂过一位姑娘，就这么直接抱在了怀里，“和美人儿客气的话，那就太不像话了。” 果然是文人“骚”客，看来这位太子太傅，平时没少逛过青楼。燕云霆笑推着宇文长卿和姑娘走进百花楼。 刚一进门，酒色酒香，欢声笑语，纸醉金迷，欲望横流……楼中设有二三十席，几乎高朋满座，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来来回回卿卿我我，好不世俗快活！ 楼中大门正对的方向设有一个偌大的舞台，雕花的台柱，挂着一窜窜彩色小灯笼，古色古香又绚烂夺目，舞台左右两边是抚琴弄乐的乐师，中间则站着一名唱曲儿的歌姬。 歌声悦耳，乐器撩人，美酒醉人，美人醉心。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么？”燕云霆揉了揉朦胧的眼睛，面对色彩缤纷的景象，两颗眼珠子根本不够用！ 宇文长卿笑道：“有机会我带你去一趟京都的青楼，让你感受感受那一夜都看不尽的长安花！” 第三十八章 竞拍 “听两位公子的口音是外地来的吧？今儿打算寻个什么姑娘呢？”一个体态丰腴，嘴角长了颗大痦子的老妈妈，痴笑着上前招呼。 燕云霆说道：“我们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你可懂？” 老妈妈即刻心领神会，压低声音道：“咱们百花楼总共有三层，这第一层嘛，主盈酒食，你第二层是客房，第三层是雅间。在第一层开个桌位要五十两银子，在第二层开间客房要一百两银子，在第三层开个雅间嘛不要钱，但是须得验一验客官们的财产，所以，呵呵呵……” aiyueshuxiang.com 就是想看看人够不够资格呗？ 燕云霆摘下包袱，悄悄敞开一条缝，露出金光灿灿的金元宝。老妈妈眼珠子都瞪圆了，“哟，贵客，贵客呀！” “带路。”燕云霆笑道。 “只是……小店没有升降梯，这位公子坐的又是轮椅。”老妈妈看着行动不便的宇文长卿有些为难。 宇文长卿道：“无碍，我这辆轮椅，能自己爬楼梯。”说罢，他摁下扶手旁的机关，轮椅不用人推便自动起来，两个轮毂一上一下，比人的腿脚还要利索。 “果然是富贵公子，这么一台机关，怕也要花不少钱。”老妈妈笑着便领着二人往三楼走去。 说白了，这一楼只是喝花酒和听曲儿的地方，一旦食客喝好了，来了兴致便会带着姑娘到二楼欢度良宵。这第三楼的雅间，专门是为客人提供“花活儿” 的地方。 三楼雅间少去了喧嚣，多的是一份典雅清净，能到雅间里落座者，十之八九非富即贵。 老妈妈将二人领至三楼最末端的一个雅间，推门而入，发现里头竟是个长宽各十丈的大厅，大厅用屏风隔成八九间小屋，屋子用纱布珠帘遮挡；大厅中央摆着一张案桌，桌上放着一盏灯笼，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照明工具； 被隔开的小屋中也紧紧只有一盏小灯，透过屏风和灯光的倒影，能够看清楚小屋中的人数，八间小屋已有七间占了人。 老妈妈将燕云霆和宇文长卿带入了最后一间小屋，说道：“二位请稍后，雅间里已客满，拍卖马上便会开始，待会儿姑娘出来以后，你们可掀开珠帘查看，若有自己喜欢的便可举牌竞价； 若是竞价到了姑娘，姑娘便会进屋来，你们可有一次验货的机会，若觉得姑娘没问题，她便属于你了； 等 拍卖结束之后，会有专门的管事带人来收取银子，等你们把银子缴清之后，便可带姑娘离开，或是到楼下开间客房，呵呵呵……” 老妈妈说完便来了小屋。 小屋设有一张软塌，一张小桌，桌上放着茶点，美酒，水果，一只叫号牌，以及一支小型望远镜。 “你说这人性呐，咋会这么邪恶？同样是人，我们坐在软塌上饮酒作乐，那些女人却只能被挂牌竞卖。”燕云霆倒了两杯酒，取一杯递给宇文长卿。 “金钱社会，向来如此。”宇文长卿一饮而尽。 “咚咚咚！”这时，三声锣响从大厅中央传来。 一个身穿褐袍的瘦高男子，带着两个魁梧大汉从黑暗中走出，乍得一瞧，他不就是今日傍晚在码头抓人的吴天良么？ 吴天良将铜锣挂在案桌旁的架子上，“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道：“诸位客官，本轮竞拍即将开始，今夜共八件竞品，全是十四到十八岁的好货色……下面，竞拍开始，上，第一件竞品。” “咯吱咯吱……”两个大汉从黑暗中推出来一只铁笼，笼中锁着一个年龄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秀鼻月眉杏花眼，樱桃小嘴点点红，身上仅批了一间薄薄的纱衣，少女的玲珑姿态若隐若现。她靠着牢笼瑟瑟发抖，一半是因为天气冷，另一半是因为恐慌。 “起拍价五十两，价格者得，诸位看上的客官举牌吧？”吴天良喊话道。 “六十两！” “八十两！” “一百两！” 众人沉默，短暂停止了叫价。 “三号间的客官叫价一百两，还有没有客官比他更高的？”吴天良高声问道。 一个活生生的姑娘，怎就值个一百两？燕云霆举牌喊道：“二百两。” “哟！八号间的客官叫价二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吴天良脸上笑开了花。 花五两银子买来的姑娘，二百两卖出去，翻了整整四十倍，难怪他们敢干这种勾当，简直是暴利中的暴利。 许是第一件拍品的缘故，没有人再叫价。 “啪！”吴天良一拍桌子，“这第一件拍品，由八号间的客官所得。” 接着，两个大汉打开牢笼，将少女押至八号间，“进去，好好伺候你 家主子！”大汉把少女推进了屋。 少女一个踉跄，恰好摔进了燕云霆的怀里，她急忙站好，包含泪光，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燕云霆露出一个温柔和蔼的微笑，“叫我们一声哥哥，我们带你脱离苦海。” 少女又惊又怕又喜，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哥哥……” “挺好，挺舒服。”燕云霆指着软塌道：“小妹妹，你坐好，桌上的茶点随便吃。” “真……真的？”少女咽了咽口水。 宇文长卿摇了摇羽毛扇，笑道：“骗你是小狗。” 许是两个“哥哥”的温柔，让少女放下了芥蒂，她抓起一块绿豆糕便塞进嘴里，嚼都不嚼两下便往肚子里咽。 “慢点儿吃，不够的话，再让他上。”宇文长卿给少女倒了一杯茶，眼中尽是温柔与怜悯。 燕云霆骂道：“这帮畜生东西，连饱饭都不给孩子吃一顿，真是该死！” “咚！”锣声再次响起。 大汉再次推着铁笼走出来，这一回的姑娘要更年轻些，怕是只有十三四岁，然而第二轮叫价却比第一轮更加凶猛，第一口便叫上了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三百两！” 可见这帮家伙是有多恶心，姑娘越小兴趣反而越大。 “五百两！”燕云霆再次举牌，直接比前者高出了二百两。 “看来八号间的客官很是风流哇！五百两，还有没有哪位客官竞价？”吴天良高声问道。 “八百两！”三号间喊道。 “一千两！”燕云霆喊道。 全场一片哗然，三号间也没了声响。 “啪！”吴天良脸都快笑烂了，“第二件拍品，八号间客官再次拿下！” 燕云霆隔着屏风喊道：“他.妈.的，这些姑娘你们都没给饭吃怎的！各个软弱无力，哪儿还有力气伺候老子！快！给老子叫一桌酒菜来！鸡鸭鱼肉，全部端上来！” 毕竟出了钱的大主顾，吴天良当然舔着笑脸应和：“好嘞，客官您稍后，我这就吩咐人给您加菜！” 第三十九章 县长的儿子 如此这般，接下来的几轮拍卖，燕云霆都以绝对的优势拍下少女。 下人也很快送来了一桌子酒菜，少女只要舍得叫一声“哥哥”，便能吃到山珍海味。 “我说，这八号间的，一个女人，外面十二三两银子便可买到，你非要来这里跟我抢是么？还一口气拍下六个，你吃得消么？！” 拍卖到第六轮的时候，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大声指责。 燕云霆高声回应道：“怎么？爷享受的不是女人，而是花钱的过程！这些姑娘我买回去是当丫鬟还是当牛马，你管得着么你？” “你他.妈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整个黄津城，还没有谁能在老子手里抢东西！”三号间再次叫嚣。 “我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没银子就一边儿呆着去！”燕云霆大骂着，直接喊话道：“下面两轮，起拍价一千两，谁要是能高过我，我再加一千，懒得再举牌了！” “小子，你有种，咱们走着瞧！”三号间留下一句狠话，推开屏风便走了出去，其他六家也纷纷离席。 “八号间的客官，他们都走了，后边这两位拍品就是您的了，一百两银子一人，嘿嘿，全当做小店送给您的。”吴天良亲自带着最后两个少女来到屏风前。 “进来收钱吧。”宇文长卿说道。 吴天良卷珠帘走了进来，一看是燕云霆和宇文长卿，脸上瞬间没了笑了。可下一会儿，又看见燕云霆手里的大金元宝，笑脸亦如菊花绽放，客气道：“原来是二位公子呀，今日下午在码头多有得罪，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莫放在心上啊……” 燕云霆摇晃着手里的金元宝，问道：“吴管家，你说我这么竞拍，是不是得罪人了呀？” “这……”吴天良有些为难，“虽说二位公子财大气粗，但全把姑娘拍走了也不好，沈公子是黄津城里的大人物，他要是不开心，二位恐怕以后是会有些麻烦的……您们看要不这样，我做中间人，把后面这两个姑娘给沈公子送去，就当做是赔礼道歉了？可行。” 宇文长卿问道：“这个沈公子，是个什么大人物？” 吴天良说道：“二位有所不知，沈公子是黄津渡一带长官沈县长的亲儿子，就连咱们老板龙三爷也要让他三分薄面。” “一个县长的儿子就有这么豪横么？”燕云霆冷声道。 吴天良陪笑道：“这……咱们是在黄津城做生意的嘛，哪怕是个地方官也得照应着，所以您看……” “这种纨绔子弟我最讨厌了，”燕云霆拉过最后两名少女，将金元宝丢进了吴天良手里：“你掂一掂，是否够斤两。” 吴天良眼睛里的精光比金子还要亮，他拿大门牙咬了咬金子，“足称，足称，太足称了！” “那你可以走了，别打扰了我们吃饭。”燕云霆冷声道。 “好，二位公子，诸位姑娘慢用，小的告退。”吴天良躬身就要退出了雅间。 “且慢。”宇文长卿叫住了吴天良。 “公子您还有其他吩咐呀？”吴天良问道。 “你帮我去把黄津县令找来。”宇文长卿说道。 “找沈大人？这……”吴天良惊讶又为难：“这么晚了，恐怕沈大人不会来，何况平白无故也没有理由啊。” 宇文长卿声音渐冷：“那你就亲口告诉他，他若半个时辰之内若未赶到，就准备棺材为他儿子收尸。” “啊？”吴天良身子一哆嗦。 “原话，速去！”宇文长卿大声怒喝，其威严连一旁的燕云霆， 吃饭的姑娘们都被威慑了。 这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真的生气了。 吴天良连滚带爬，应声告退。 “不好意思，方才语气重了些，你们继续吃，若是不够再叫便是。”宇文长卿又恢复了先前温雅的笑容。 众少女这才继续埋头大口朵颐，边吃边哭，边吃边哭，看得旁人好不揪心。 “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要是把她们放了，迟早有一天她们还会被抓回来的。”燕云霆将宇文长卿拉至一旁小声问道。 宇文长卿指了指一桌子姑娘，笑问道:“有没有看上的？ 挑几个做老婆呗？” 燕云霆苦涩道：“我？我连家都没有，要老婆做什么？何况她们都是些小姑娘，我可下不去手。” “呵呵……”宇文长卿淡然一笑，还是那般自信：“等县长来了再说吧。” 很快，一桌子菜肴被吃得干干净净，少女们带着感激的目光并排来到燕云霆和宇文长卿跟前，乱世之中，能给一口饱饭还如此温柔的人，哪怕是卖身为婢又何方呢？ “行了，我们买的不是你们的身子，而是你们的自由，既然吃饱喝足了，就跟我们下楼吧。” 下书吧 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往楼下走，八个少女乖巧跟在二人身后，等下到一楼时，却惊奇地发现原本高朋满座的现象已消失不见，整个百花楼空空荡荡， 一个身材臃肿的锦衣青年仰躺在软塌上，高高翘起二郎腿，四个婢女跪在他身旁，一个揉腿，一个按肩，一个拖着食盘，一个亲手喂食；四个持刀的彪形大汉守在青年身旁，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沈公子，他们下来了。”一个大汉在锦衣青年身旁耳语。 锦衣青年一脚踹开揉腿的婢女，坐起身来，瞪了一眼下楼的燕云霆和宇文长卿：“哟？还有个瘸子啊？” 燕云霆视而不见，推着宇文长卿，带着少女们打算直接离开，四个彪形大汉移步堵在了门口。 “哎呀，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啦，沈公子，这二位是咱店里的贵客——” “给老子闭嘴！” 老妈妈想凭着自身的关系来化解矛盾，谁料话还没说完，锦衣男子反手一巴掌将她抡在地上，大骂道：“这就是你招的贵客？敢跟跟老子叫板的贵客？” 老妈妈捂着发肿的脸，委屈巴巴不敢在说话了。 “刚刚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在房间里跟我叫板的？”锦衣男子冷声问道。 第一聪明人 燕云霆本想站出去，谁知宇文长卿却拍了拍他的手，用眼神示意，接下来交给他应付。 “是我。”宇文长卿说道。 “哈哈哈……”锦衣男子笑得人仰马翻，一旁的保镖也迎合着大笑，他指着宇文长卿的腿骂道：“这个半身不遂的死瘸子，还学人家夜御众女，哈哈哈，笑死个人了！” “阿辽！”宇文长卿轻喊。 “嘭！”阿辽如一头蛮牛冲破大门冲了，两个守在门口的保镖被瞬间撞飞，“公子啊，外头冷死了，就等着你喊我呢。” 宇文长卿轻叹道：“刚才有人骂我是瘸子，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瘸子了。” “谁！谁！哪个乌.龟.儿.子.王.八.蛋敢骂我家公子！我把他拧成瘸子！”阿辽大声一喝，如狮吼般震人心魄。 宇文长卿抬手缓缓指了指锦衣男子：“就是他。” “龟.儿.子！我家公子也是你敢骂的！” 阿辽纵身一跃，跳至锦衣男子跟前，两个保镖欲横身阻拦，阿辽一手一个掐住保镖脖颈，随手轻轻往外一扔，彪形大汉宛如沙包一般，摔出了十几丈！ 锦衣男子吓得急忙往桌子下钻，阿辽一巴掌将桌子砸碎，抓住男子的脚踝，像提小鸡一般将他给掂了起来。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是黄津知县沈天华的儿子沈宽，你敢动我一下，我让我爹砍了你！” “呸！屁大点儿的芝麻官儿还敢搬出来压人？今日哪怕皇帝来了，你的腿也得断！”阿辽将沈宽双脚交叉，像扭麻花一样“咔嚓嚓……”筋皮骨肉全部捣碎！ “啊啊啊！我的亲娘啊……”沈宽疼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公子，这小子我看也是贱命一条，不如直接宰了他算了。”阿辽提议声刚落，忽然“嗖”一声，一把柳叶飞刀从门外发来！ 阿辽双指一捏，准确接下飞刀：“是哪个卑鄙小人在暗中偷袭？！” 话语间，二三十个提刀的捕快冲进百花楼，迅速将几人包围，又见一个青袍中年人快步跟了进来，他一看到阿辽手中的沈宽，痛心大喊：“我的儿啊！” 沈宽的亲爹，岂不正是黄津县令沈天华？ 沈天华身后，又跟进了一个身披雪貂绒袍的魁梧男子，其腰间别着六把柳叶飞刀，显然，刚才的偷袭正是来自于他。 “阿辽，把人放了。”宇文长卿说道。 “还你瘸腿儿子！”阿辽将沈宽丢向沈天华。 沈宽双脚鲜血淋漓，已疼得不能再说话，沈天华气得浑身发抖，他怒声大吼：“给我杀了他！” “滚开！”阿辽闪身护在宇文长卿身前，“你们这帮杂碎，胆敢再上前一步，我定叫你们粉身碎骨！” 一声大呵，硬生生吓退了所有捕快。 “沈大人，让我来。”穿貂汉子对沈天华耳语了一声，站了出来，冲几人抱拳行了个礼，自报家门道： “在下响水帮黄津渡分舵主龙三，方才听这位壮汉开口便知是高武之人，那想必诸位在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阿辽高声道:“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听好了，我家公子乃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连皇帝都想与他结拜兄弟的宇文长卿！” “宇文……长……长卿！”沈天华听到名字后，话都说不利索了。 龙三听了宇文长卿的名号也是震惊，黄三书院有三个天下第一，魏赢州的剑，卢正潇的书，宇文长卿的智……谁能想到名动江湖的大儒士，不仅是个年轻人，还是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下官不知太傅大驾，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太傅大人恕罪……恕罪！”沈天华双膝跪地，“啪啪啪！”往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宇文长卿先是平淡一句:“不知者无罪，孔大人且起。” 孔天华颤巍着刚站起—— “但是！”宇文长卿态度一改严肃，突然大呵。 孔天华吓得又急忙跪了下去，把头紧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多喘。 “我发现有人在渡口私收过路费，在黄津城里开黑赌场，以及在码头贩卖人口……孔大人，这哪一项都是要掉脑袋的罪。”宇文长卿冷声道。 龙三脸色阴沉，孔天华吓得满头大汗：“这……这……太傅大人，下官其实也正在侦办此事……只是……只是还没有头绪……” “那这么说，令公子今夜来参加拍卖会，也是为了查案咯？ ”宇文长卿问道。 孔天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犬子与我一样嫉恶如仇，爱民如子，今夜他会来青楼其实就是为了调查贩卖人口一案。” 好一个“嫉恶如仇”，“爱民如子”，他竟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这里倒是有些线索，”宇文长卿把目光转向龙三，说道：“龙舵主是响水帮在黄津渡一带的一把手，渡口的过路费，码头贩卖人口之事，你会不知道?” 龙三沉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但有些人知道。” “谁?” “云乐赌坊的陈虎！管理码头的吴天良！” 吴天良原本就站在门外，一听到宇文长卿叫了自己的名字，偷偷摸摸地往街外逃去。 龙三面不改色，一口咬定：“太傅大人，我并不认识陈虎和吴天良。当然，响水帮在黄津渡有一定影响力，出了这些事，我们也有责任。” 下书吧 “龙舵主要负责？”宇文长卿问道。 龙三正声道：“龙某身为分舵主，管辖不利，愿意接受调查，以证自身清白。” 宇文长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沈天华：“沈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知了，知了，”沈天华高声道：“来人！将龙三爷请回牢房……暂时收押，待真想查明再做判决。” 捕快纷纷犹豫不决，没人敢上前扣押。 龙三却主动接过手铐，自己将自己铐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走，坐牢去！” “沈大人，我再提醒一句，我虽已辞官返乡，但一封书信仍可直通皇宫，若我再听到有贩卖人口的恶劣事迹，你头顶的乌纱不保，九族同胞也一个都活不了。”宇文长卿冷声告诫。 沈天华做出一个决绝的发誓姿态：“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以身作则，尽力严查此事，还黄津县一个清净太平！” “滚吧。”宇文长卿挥了挥手。 沈天华一扣三谢，随着捕快一起退出百花楼。 第四十一章 后会有期 夜深了，宇文长卿先安排少女们在百花楼住下。 燕云霆则在雅间里添了一桌酒菜，忙活了这么久，他还没和宇文长卿好好喝一杯。 “如今世道，官匪一家亲，过不了多久龙三便会被放出来，然后等你一走，继续开赌场，继续贩卖人口。”燕云霆为宇文长卿斟了一杯酒。 宇文长卿只是淡淡一笑，轻吐几个字：“再等等。” 是不是这些聪明人都喜欢卖关子？燕云霆举杯自饮，他刚把酒杯放下—— “咵！”雅间们被推开，阿辽拎着一个瘦高男子走了进来，男子鼻青脸肿，显然是挨了不少拳脚。 阿辽将其往地上一扔，“公子，你算得可真准，我刚到码头便看见这家伙背着包袱想要逃！” 瘦高男子正是一手操办贩卖人口的码头管家，吴天良。 吴天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二位大人饶命啊，其实我也不愿意干这种没良心的事啊，这一切都是龙三逼我的！” “吴天良，你认为你跑得掉么？且不我要抓你，龙三与沈天华也不会放过你的。”宇文长卿举着酒杯，一边把玩，一边说道： “我想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吴天良连忙磕头：“大人只要肯给草民一条生路，草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宇文长卿从腰间取出一颗半寸大小的赤色珠子丢给吴天良说道：“这是一颗‘天毒珠’，珠体下方有个按钮，只需要用力摁下便能触发机关，珠子会在三息之内喷出一股剧毒，人一旦吸入便必死无疑。你拿着这颗珠子，想办法混进牢房，去杀了龙三。” “啊？这这……龙三爷怕是不好杀啊。”吴天良盯着珠子满眼恐慌。 “没良心的东西，公子是在给你安排任务，不是让你挑剔！”阿辽呵道。 宇文长卿说道：“放心吧，龙三被关在监狱里，他出不来的，你只需要想办法混进监狱，杀他不难……你为龙三鞍前马后也有一段时间了吧？现在他为了保住自身的名誉，肯定会找你当替罪羊……吴天良，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吴天良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拿过天毒珠：“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妥！” “我办事，一向赏罚分明，”宇文长卿上前扶起吴天良，取出一枚金子手把手塞进他手中，“这是给你的报酬，收好了。” “这……宇文大人，小的不敢……”吴天良看着金子，眼神贪婪却又忌惮。 “公子给你的东西你就收好了，装什么呢！赶紧滚去办事！”阿辽呵道。 “是是是……那多谢宇文大人了！”吴天良再三道谢，退出雅间。 “阿辽，你去盯着他，顺便把老妈子叫来。”宇文长卿坐回位置吩咐道。 阿辽应了声也离开了雅间。 没一会儿，老妈妈便敲门走进了来：“宇文公子，您找我呀？” “妈妈，贵姓？”宇文长卿先问道。 老妈妈赶紧道：“在宇文公子面前，我只有贱名，姓周，姓周……” “周妈妈，可会女红？”宇文长卿又问道。 “会呀，会呀，年轻那会儿我也曾是个秀女，只是……呃，呵呵……后来因为生计，沦落了风尘。”老妈妈低头羞道。 “嗯，我这里有些事想拜托周妈妈，”宇文长卿说道：“方才我拍下的那些姑娘，各个都是被拐骗来的苦命人，我带不走她们，所以想请周妈妈帮忙照顾照顾，有家人的便让她们回去团聚，无家可归的，就在你这百花楼，学一学琴棋书画，纺织女红，也好在乱世之中有个谋生的手艺。” 老妈妈连忙跪下，俯首抽泣：“宇文大人，其实我这百花楼本来是个青倌，是龙三爷逼迫才不得已从事拍卖女人的坏事，乱世女人如斗米，这楼里的姑娘啊，各个都是苦命人……” 宇文长卿又取出三锭金元宝丢给老妈妈，说道：“这三百两黄金，是对她们的安置费，能回家的姑娘一人给十两金，剩下的就当做是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姑娘的学费，生活费，若以后有好人家相中了她们，也好当做嫁妆。若是这些钱不够，你就再自掏腰包添置些，若是多出来的，你收入囊中也算是我对你的委托费； 但我需得提醒你一句，既然答应我照顾好姑娘，就必须让她们清清白白。以后我说不定还会再来黄津城，或是派人来打听她们的情况。你的生与死，仅在我一念之间。” 老妈妈磕头道：“宇文大人交代的事，奴家一定不敢辜负。” “下去吧，再帮我备一辆马车，一匹快马。”宇文长卿吩咐道。 老妈妈收起金子，应是退出雅间。 燕云霆实在是对这个半身不遂的书生刮目相看了，他真是……真是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燕兄，你愣什么？咱走一个？”宇文长卿举杯冲燕云霆示意。 燕云霆举杯与之对饮，杯子放下时，宇文长卿又提壶亲自为他满了上。 “宇文兄，龙三如此狡诈，又有玄境武力在身，你那天毒珠靠谱么？”燕云霆隐隐担忧。 宇文长卿笑着，从腰间又取出一枚赤珠，递给燕云霆道：“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天毒珠，而是‘霹雳珠’。我送你一颗防身。” “霹雳珠！”燕云霆惊得有些不敢接手了，“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霹雳珠’！这玩意儿，不是会爆炸么！” 宇文长卿道：“对，就是爆炸，而且威力十分巨大，就这么一颗小珠子若是爆炸起来，整座楼都能炸塌，哪怕是涅境武力的高手，防御不及时也会被炸成重伤。” “那吴天良岂不是……也会被炸死？”燕云霆恍然大悟。 宇文长卿道：“这种没良心的人，不配活在这世上。哪怕他没把龙三炸死，阿辽也会上去补上一刀。”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燕云霆摇头拍手叫绝。 宇文长卿起身走至窗边，负手眺望着县衙方向，缓缓道：“龙三一死，响水帮肯定以为是沈天华为明哲保身所杀，不出三日，沈天华便会死在黄津城。” “一石二鸟？” “不，这叫釜底抽薪。”宇文长卿抬手指了指县衙方向，“燕兄，你且过来看。” 燕云霆移步至窗边，夜还是那么平静，城还是那么繁华，“看什么——”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打破了寂静，县衙方向烧起一团漫天火光。 “看来咱们的计划成功了。”宇文长卿转身从桌面上拿起酒杯递给燕云霆，笑道：“值得庆祝。” 燕云霆望着火光与手中酒杯，心里已然佩服的五体投地，“燕某一介浪子武夫，何德何能与宇文兄做朋友？” “燕兄若不是英雄，怎有资格继承鬼谷子的照胆？”宇文长卿笑着说道：“天下谋略，鬼谷之最，若九州真的因灾变而割据，以后还得仰仗燕兄安抚天下。” bidige.com 燕云霆苦笑道：“宇文兄，捧杀我了。” “哒哒哒……”马蹄声。 一辆马车，一匹快马，皆已在楼下就位。 “燕兄，这场爆炸过后，今夜你我都得抓紧离开。我坐马车，你骑快马。”宇文长卿举杯冲燕云霆示意。 “后会有期。” “昆仑山见。” “你怎知我会去昆仑山？” “九州风雷涌，绸缪天下事，男儿当自强，所为天下人。” “好好好……” “啪！”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燕云霆抻着窗台跳下，恰好落在了马背上，他又冲宇文长卿招手告了个别，“驾！”一声赶马，再次奔赴天涯。 第四十二章 无戒和尚 自离开黄津城以后，燕云霆便后悔了一件事——宇文长卿兜儿里有几十锭金元宝，他怎就没要一锭走？以至于往后这几日，他过得还是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酒都快喝不起了。 好在马儿够快，三天时间便跨过了青州，来到了更加富饶的徐州。徐州北上便是中州，南下便是江南，黄江与长河交汇之地，农耕发达，鱼米之乡。 燕云霆骑着马儿，一口小酒，一口烧饼，倒也快乐自在。算算行进速度，最多再过三五天便能抵达中州…… 话说，苏老前辈的孙女儿长啥样呢？ 听苏老前辈说，他孙女儿长得漂亮，就是有些刁蛮任性……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谁有个这么厉害的剑神爷爷，谁不刁蛮任性？ 说是去讨老婆，那是开玩笑的，更多是为了兑现苏老的夙愿，再说九州灾劫将至，哪儿有心思儿女情长？ 谈及儿女情长嘛，燕云霆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抹靓影——孔雀楼，卿颜。 抛开这个女人高冷狠毒不谈，她的确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直至今日，回想起那夜偶然的香吻，他久久难以忘怀。 这次昆仑山的九州盟大会，孔雀楼应该也会参加吧？ “嗖嗖嗖……”凉风徐徐而来，乌云遮住了太阳，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深秋的雨可淋不得，燕云霆不仅加快了步伐，翻过眼前这座“丁沟山”便是徐州境地。 中原地带虽然富饶，但每逢交界处，特别是这种要高不高，要矮不矮的山岗，土匪山贼最喜欢在此扎寨，专门打劫路过的商旅。 燕云霆可不想遇到这些煞星，又逢大雨将至，最好是能在山脚下找个村店借宿一宿，等明天再翻山越岭。 快马加鞭之下，很快一个小村庄映入眼帘。 只是吹来凉风中，还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燕云霆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个村子有蹊跷。 待靠近了些，血腥味儿更是浓郁到了极致，他不得不将火铳上膛，进村的步伐小心翼翼。 等到了村口，几具血淋漓的尸体横七竖八摆在地上，燕云 霆赶紧下马上前查看—— 是刀伤，且每一刀都是直逼要害，血液已经凝固，尸体也已僵硬，看样子杀人者已离开了好几个时辰。 从村口缭乱的马蹄印记来看，像是团伙作案，这种地方养出来的团伙，除了土匪恐怕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越往村子里走，尸体便越多，全是粗布衣衫的百姓，整个村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牛羊牲畜一个不留。 “竟屠了整个村子……”燕云霆眉头紧皱，怒从心中起。 劫道的土匪，抢了钱财一般不杀人，而眼前这帮土匪，不仅抢粮劫财，还杀人屠村！ “哒哒哒……”像是什么东西在敲击。 燕云霆提枪寻声漫步而去，却见村子的尽头，一家破旧的祠堂前，一个身穿青衣，头戴斗笠的和尚，正盘膝坐在地上，“哒哒哒……”敲着木鱼念着经文。 这是在干什么？燕云霆隔远观察了一会儿，提声问道：“喂！那是谁？” 和尚短暂停歇了敲打，也没有回头，隔了一会儿又继续诵经敲打。 燕云霆慢步走了过去，绕到和尚的侧面打量了一番，和尚很年轻，面容白净，二十来岁，僧袍上打满了补丁，看起来十分清贫，他跟前放着那根鎏金权杖倒是很耀眼。 和尚一边敲击木鱼，一边拨动手里的佛珠，嘴里念叨：“啊妈咪妈咪呗呗哄……” 燕云霆忍不住笑了声，可一想到死了这么多人，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约一刻钟后，和尚停止敲击，不紧不慢地收起佛珠和木鱼，折了折那破旧的僧袍，杵着禅杖站起来，冲祠堂深深地鞠了一躬：“阿弥陀佛，无妄之灾，早登极乐……” 事罢，他转身离开，完全无视了一旁的燕云霆。 “喂！和尚！”燕云霆高喊一声，跟了上去。 和尚压低兜里，没停留，继续走。 “出家人，这么没礼貌的？”燕云霆快步绕到和尚面前，招了招手，加大音量：“和尚，你耳朵聋了么？叫你听不见啊？” 和尚这才停下脚步，轻声道：“杀戮之地，不宜久留，施主还是快些离开吧。” 燕云霆晃了晃 说中的火铳，又拍了拍背后的巨剑，笑道：“我于滚滚红尘中走来，亦于杀戮之中绽放，大师，我完全不怕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和尚摇了摇头，绕过燕云霆要离开。 燕云霆急忙跟上：“好了好了，不和你打趣了，你知道这村子是谁屠的么？” 和尚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却知道，”燕云霆说道：“以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丁沟山上一定盘踞着一群土匪，是他们干的。” 和尚问道：“然后呢？” “我准备去把他们干掉为这些村民报仇，”燕云霆提议道：“看你手持法杖，人高马大的，应该也是有武力在身，不如我们一起上山？” 和尚没有拒绝，只是淡淡一句：“贫僧自无尘中来，不愿以杀止杀。” “所以你敲敲木鱼，念念经，这些死去的村民就能安息了？”燕云霆道。 和尚没有说话了，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你想想，要是不把那群土匪干掉，日后过往的旅客，乃至其他村子的百姓都会惨遭屠戮，这难道就是你们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愿意看到的么？”燕云霆说着，耸了耸肩，翻身骑上马背，抛下一句： “你不是从无尘中来，更不是慈悲为怀，而是纵匪行凶，生怕惹了一身尘埃。瞧瞧这尸横遍野的村子，再闻一闻你的僧袍，是不是也沾了一身血腥味儿？” 和尚思考挣扎了片刻，轻轻叹下一口气，追上了燕云霆：“施主说得对，我随你一起上山。” 2kxiaoshuo.com “哎，这他娘就对了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把他们全都砍了，不就自然而然放下屠刀了？哈哈哈……” “施主的话，看似粗鄙低俗，却不无道理……敢问施主姓名？” “燕云霆，燕子的燕，云彩的云，雷霆的霆……你呢？” “贫僧法号无戒。” “无戒？也就是什么都不忌咯？”燕云霆取下酒袋冲无戒晃了晃，笑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万贯金银腰间绕，佳人美眷怀中抱？” 无戒摇了摇头，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四十三章 古刹寺庙，非奸即盗 九州江湖，基本上掌握在三类人的手里，第一类是和尚，第二类是道士，第三类是书生。 和尚以“慈悲为怀”自称，道士常把“渡世救人”挂在嘴边，读书人就更高尚了，张口闭口，行为举止都绕不开“君子”二字， 其实不然，江湖中绝大多数纷争都是由这三种人挑起，包括五年一届的九州盟主也是这三家轮流坐庄。 燕云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见过不少花和尚、坏道士、伪君子…… “无戒大师，你平时在哪儿修行啊？无相寺？光明寺？还是禅宗大家空海寺？” 一路上，燕云霆骑马，他只要不说话，无戒就永远不会开腔。 “贫僧不过天地一游僧罢了，”无戒停顿了一下，又道：“目前游历到空海寺吃斋修禅。” 燕云霆其实是有些不相信的，禅宗大家空海寺的僧人，一个个富得流油，再看眼前这和尚，一件僧袍补了又补，实在落魄。 “你这是出来苦行么？”燕云霆又问道。 无戒摇了摇头，“我受老方丈之托，代表空海寺前去昆仑山，开会。” “呃……”燕云霆心里暗道：派个游僧去参加九州盟会，这和尚要么是来搞笑的，要么真是个得道高僧，可看他年龄也不过二三十来岁，武力修为能高到哪儿去？ “我也要去昆仑山，不过得先去中州云梦山一趟。”燕云霆说道。 “鬼谷？”无戒偏头望向燕云霆。 “是啊，去找我未来的老婆，呵呵……”燕云霆笑道。 无戒低头轻声：“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怎么？看无戒大师的表情，也有爱恨情仇？”燕云霆观察仔细。 无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生而为人，皆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我所修，我所渡，我所念——” “打住打住，我就是一俗人，你跟我讲这些禅机，我头疼，”燕云霆掏了掏耳朵，笑道：“但我所认为，人生苦短，敢爱敢恨。抛开那些复杂的情愫，喝最烈的酒，爱最爱的女人。” 无戒这个和尚，白白净净，高高大大，也是很俊俏的，要是能蓄上头发，估计也能俘虏不少女人的芳心。 无戒低声道：“受教了，受教了……” “轰隆隆……” 刚走到半山腰，雷声滚滚响起，秋雨淅淅沥沥，天色也逐渐阴沉。 烟雨朦胧中，一间古刹坐落在半山腰，看规模还不算小。 “无戒大师，你家分店到了。”燕云霆指着古刹笑道。 无戒淡淡道：“荒山野岭，古刹寺庙，非奸即盗。” “至少能避雨，讨口斋饭吃。” 二人加快步伐走向寺庙。 “丁沟寺”牌匾擦得亮堂堂，落叶扫得干干净净，香烛气息也相当浓郁，肯定有人。 “有人吗？”燕云霆试着叫唤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岁出头，体态臃肿的黄衣和尚走了出来，他一见来者，立马笑脸相迎：“两位施主，快往里边请……哟，还有一位同宗，真是不多见呐。” “我俩上山，错过了宿头，今夜只能在贵寺打搅一晚了。”燕云霆也不客气，牵着马便走进了寺庙。 “燕施主，你可有铜钱碎银，添些作香油钱吧？”无戒指了指放在大门口的“功德箱”。 燕云霆撇了撇嘴，虽然很不情愿，但毕竟是借宿人家，不给钱总归不太好。他便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一枚铜板，丢进“功德箱”里，笑道：“香油钱不在乎多少，多少是个心意嘛，呵呵呵……” 胖和尚勉强赔笑，但嫌弃的眼神改不了。 这时，庙里又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老和尚年近古稀，身披锦斓袈裟，小和尚十七八岁，身穿灰色僧袍，虽说他们面相得体，却总给人一种不太入流的感觉。 燕云霆听不惯这些和尚的客套话，自顾牵着马儿往后院走，想找个马棚给它避避雨，可谁料刚涉足后院，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出家人不是荤腥不占么？这肉也煮得太香了吧？ “施主？”小和尚狐疑走了过来，沉声道：“寺庙的客房在西厢，你走错了。” 燕云霆笑道：“我只是来找个马棚。我这马儿喜欢到处拉屎，怕污染了佛门清净。” “交给我便是。”小和尚主动牵过缰绳，又指了指前院一处，说道：“马上便要开饭了，施主请去食堂用斋。” “好，多谢。”燕云霆也没多滞留，免得让人家怀疑，不过这间寺庙有古怪，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哗啦啦……”雨越下越大，山间雾气也越来越浓。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突然从山道外传来。 滂沱大雨中，一匹白马疾驰而来，“吁……”白马在寺庙前急停，一名蓝衣女子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往寺庙里走，嘴里还骂咧道：“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 蓝衣女子二十出头，竖着男性的发冠，娥眉秀鼻丹凤眼，肤白貌美杨柳腰，她腰间斜挂一只布包，手持一柄宝剑，一副很是英武的女侠模样。 “哎呀，又来一位稀客，女侠姐姐快快里边儿请！”小和尚主动上前牵过女子手中的白马，热情了不少，嘴巴也变甜了不少。 “小师傅，今夜打搅一宿，我不会少了你们的香油钱。”女子掸了掸身上的水珠儿，从布袋里拿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元宝丢进功德箱。 “阿弥陀佛，佛珠会保佑女施主的。”老和尚俯身作揖，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女子腰间鼓涨的布袋。 胖和尚眼睛贼溜溜地在女子身上打转，目藏淫光，他热情相邀：“女施主，正好我们要开斋了，一起来吃些吧？” 2kxiaoshuo.com 女子也没有太多心思，道了声谢便跟着胖和尚走进了食堂。 小葱拌豆腐，素炒黑木耳，还有一盘不知名的野菜，没有荤腥。 “小寺处于深山，没有多丰盛的食材，招待不周还请三位施主见谅。”老和尚独坐上席。 大家都在一张桌上吃饭，互不相识也没有多说话，蓝衣女子许是饿了，端起饭碗便大口朵颐，丝毫不顾及形象，丝毫不在意这饭菜里是否有毒。 她定是个才出江湖的女侠。 第四十四章 三个贼和尚 燕云霆见女子与和尚把所有菜品都吃了一遍，才开始动筷子。 “原本咱们丁沟寺也是香火鼎盛的大寺，后来这山里来了一群土匪，大家伙都不敢来山上烧香了，僧人就越来越少，最后仅剩下我们三个不愿离去，唉……真是世事难料，世事无常啊！” ranwen.la 老和尚一个人在那儿夸夸其谈，讲述寺庙的兴衰变化。燕云霆和无戒闷头吃饭，只有女子时不时应和： “老方丈，那群土匪在哪儿？明日你带我去，我替你们端了那土匪窝！” 胖和尚急忙提醒：“哎哟，女施主你小声点儿，那群土匪爷爷的耳朵可灵着呢，万一让他们听见，咱们可就没命了！” “呵……土贼山寇，他们要是敢来，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蓝衣女子正声呵道。 老和尚沉声道：“那群土匪有七八十人聚众，各个凶狠残忍，他们寨主更是武艺高强，女施主还是不惹为妙。” “七八十人啊？这么多……”蓝衣女子语气也降低了许多，“那还是……放他们一马算了。” 燕云霆没忍住笑了出来，真是个初出茅庐的傻婆娘，土匪说不定就在你面前嘞。 “喂！你笑什么？”蓝衣女子瞪了一眼。 燕云霆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庆幸，反正我全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没有，就算有土匪也不会来打我的主意。” 蓝衣女子下意识捂紧了腰间的布包，也开始警惕起来。 用完斋饭后，夜幕也已降临，小和尚为几人安排了客房，临走前叮嘱道：“几位施主好生歇息，晚上若是有什么动静也最好不要出门。” “好的，小师傅，我一定紧闭大门，任何动静我都不出来。”燕云霆回应了一声，关上大门，等小和尚离开之后，他才悄悄出了门，轻声慢步来到女子的客房前， “哒哒哒……”敲了敲门。 “谁？”蓝衣女子问了声，打开了门。她站在门后，左手掌着油灯，右手拿着剑，防范意识还算不错，但看见是燕云霆，声音有些冷：“你找我有事？” 燕云霆笑道：“在下燕云霆 ，就住在你隔壁，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晚上可以找我。” “无趣。”蓝衣女子就要关门。 “且慢。”燕云霆抵住大门，说道：“姑娘，古刹寺庙，山匪盘踞，今晚你要多长个心眼儿才是。” 蓝衣女子瞪了燕云霆一眼，拍开他的手：“谢谢提醒，我一定会提防你的。”说罢，“啪！”狠狠关上了房门。 燕云霆揉了揉鼻子，低声道：“这种傻女人，被卖到窑子里估计都得替人数钱。” 这时，无戒也推门走出了客房，“她也许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而且武力不俗。” 燕云霆笑道：“你要知道，温室里的花儿开得再好，也不一定有野花来得香。” “去后院看看。” “走之。” 二人放轻步伐，往后院走去。 刚到后院门口，又是一阵扑鼻的肉香，再看一间小屋中，三个和尚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他们大快朵颐，大口饮酒，并侃侃而谈： “二当家的，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那小妞儿的滋味儿了。”是胖和尚的声音。 “猴急什么？酒肉还没吃完呢！那女人配有刀剑，估计也是有些本事的，等她睡下了咱再行动也不迟。”是老和尚的声音。 “那游僧和浪客怎么办？要不要顺带做了？”是小和尚的声音。 “那两个讨口货，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子儿，杀他们都浪费力气，明一早将他们打发走便是。” “来喝喝喝……二当家的，你多喝些虎鞭酒，免得到时候临阵磨枪啊！” …… 果然是黑心寺庙。 “无戒大师，他们算不算同宗败类？”燕云霆问道。 “他们顶多是削了发的土匪，不是真正的出家人。”无戒起身就要往院子里冲，燕云霆却一把将他拽住：“不急不急，先让他们给那小妞儿上一课，好让她以后行走江湖长长记性。” 无戒眯了眯眼睛，“燕施主是想英雄救美吧？” “还是大师懂我。” 燕云霆和无戒悄悄退回了客房，慢慢等待夜深。 …… 子夜未至，雨势渐小。 女子的客房中熄了灯，应该是打算睡下了，燕云霆也将灯熄去，与无戒一起守在门边听动静。 又隔了小半个时辰，屋外终于响起了细微的步履声，暗淡的夜光下，三个光头和尚潜至女子客房前。 小和尚沾了沾口水，在油纸上扎了个小洞，胖和尚拿出一根竹筒，往房中吹出一股迷魂烟。 “二当家，这小妞儿是个练家子，不妨多吹几股迷烟再进去？”胖和尚细声道。 “用不着，七窍迷魂烟连牛都能迷晕，她一个女人，管够了！”老和尚满是皱纹的脸颊上充斥了狰狞邪淫，他搓了搓手，大方推门而入：“让老衲来先来尝尝鲜！” 蓝衣女子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胖和尚点了一盏油灯，迫不及待跟着来到窗边，“嗖嗖……”口水都快流出来：“极品，极品呐……” 三个和尚将要行不轨之事，燕云霆和无戒也准备破门而出，可突然—— 蓝衣女子猛地睁开眼，被褥中的宝剑即刻出鞘，一剑便刺穿了胖和尚的喉咙：“哼！七窍迷魂散？姑奶奶我百毒不侵！” 胖和尚来不及惨叫，油灯碎了一地，火油溅上了床帘，火势也逐渐蔓延。 蓝衣女子一脚踹开胖和尚，跳下床便刺向老和尚，老和尚急忙后退，从他轻盈的步伐可以看出也是个练家子！ 蓝衣女子向前再刺，都被老和尚轻松躲过，“哈哈哈……小妞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入了我丁沟寺，不把爷爷我伺候好，就甭想离开！” “我呸！老不死的东西！看剑！” 蓝衣女子执剑劈砍，将屋内的家具花瓶砍得七零八碎，但就是挨不着老和尚半分，反倒是那引燃的床帘越烧越旺…… 第四十五章 杀贼首 小和尚见势不妙，拔腿便往屋外跑，可才刚跨出门口，两个高大的身影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ranwen.la “阿弥陀佛，多行不义必自毙。”无戒仅出一掌，将小和尚打飞出屋檐，爬也爬不起来了。 燕云霆冲击客房，趁老和尚与女子颤抖之时，看准时机一个飞扑将老和尚摁倒在地上，接着便是一顿铁拳乱砸，“啪啪啪……”几拳头下来，老和尚脸便肿成了猪头。 “别打啦，别打啦……”老和尚连连求饶。 燕云霆将老和尚扔出客房，骂道：“从进寺庙那一刻起，我便看出你们不是好东西，老东西，你的报应来了！” “但求侠士饶命……”老和尚有气无力。 “饶命？”燕云霆将老和尚踩在脚底，冷声问道：“山脚下有个村子被抢劫屠光，可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是黑面佛法圆干的，他是丁沟山的土匪头子，我顶多开黑寺，掠人钱财罢了……侠士，大师，女侠，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儿上，就绕我一回吧！”老和尚抱着燕云霆的大腿痛哭哀求。 无戒闭上眼睛，缓缓摇头。 蓝衣女子呵道：“这老东西，要是放过他还不知道害多少人呢，必须杀了他！” “那就下地狱去吧。”燕云霆拔出弯刀，在老和尚的脖颈上划了一刀，结果了其罪恶的一生。 小和尚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地磕头：“是他们逼我的，我从来没杀过人，饶命，饶命！” 燕云霆将小和尚从地上拎起，解下其腰带绑住双手，呵道：“带路，去匪窝！” 小和尚跌跌撞撞往寺庙外跑去。 火势已蔓延至整个连排厢房，大雨浇灌之下，烧起一股浓厚的焦味儿，如此大火，怕是不用上山，土匪便会自己下山来找。 “姑娘，我说这些和尚是坏人，没骗你吧？”燕云霆冲蓝衣女子笑道。 蓝衣女子轻哼：“天底下的和尚，就没几个是好东西。” 无戒微微皱眉，“女施主，片面了。” “呼呼呼……”风萧萧，雨飒飒，古树摇晃晃，魅影阴测测。 “对了，我突然想起 ，听那老秃……阿不，那老贼说，丁沟山匪窝有六十七人，咱们三个就这么找上门去，会不会太唐突了？”燕云霆突然意识到敌我数量悬殊这个问题。 “怕什么，这些落草为寇的家伙，有几个是能打的？我单枪匹马都不怕！”蓝衣女子挺起那傲人的胸脯，一副正义凌然。 小和尚这时说话了：“女侠，我可是亲眼见过黑面佛一掌劈开大石头的，他很厉害……” “多大的石头？”燕云霆皱眉道。 小和尚说道：“半丈那么宽的黑山石……” 那至少是上玄境的武力，甚至更高。燕云霆心里有些发虚了，土匪可比毒人难对付多了，何况还是这么厉害的土匪，他提议道：“要不……咱们还是下山报官？叫些人手来处理？” “来不及了。”无戒微微摇头。 却见山道上，乍现出一团密麻的灯光，几十口土匪提着灯笼、火把，冒着大雨往山下赶来。 小和尚见状，撒丫子便往土匪群里跑，还一边喊道：“大当家，他们杀了二当家，你快救救——” “嘭！” “啊！” 火铳一响，爹妈白养！ 小和尚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燕云霆吹了吹.枪.口的硝烟，“你不跑，老子还不会杀你。” 土匪聚众下山而来，领头的身骑一匹黑马，又身穿黑衣，脸也黑得似煤炭，要不是火光充足，真看不清他五官，他秃着脑袋，也是个和尚，想必就是那黑面佛法圆了。 “把他们给我围起来！”法圆一声令下，六七十个山匪绕成大圈，将燕云霆三人围在其中。 “大当家……他们……他们杀了二当家和四当家，他们……他们……”小和尚最后一口气，话没说完便死了过去。 “阿弥陀佛，这位同宗，大家皆是修禅之人，何不放下屠刀，切勿再添杀戮了。”无戒双手合十，冲黑面佛作了个揖。 “害！穷和尚，你劝他放下屠刀，岂非与虎谋皮？”蓝衣女子拔出佩剑呵道：“何必罗里吧嗦，来战便是！” “你们杀我两个弟弟，我要你们偿命！”黑面佛一夹马肚，腾空而 起，手呈虎爪往最前端的燕云霆抓来！ 燕云霆拔出照胆，瞬斩一道剑气！谁知那黑面佛竟完全不避，隔空一掌将剑气抵销，速度也完全不减—— “啪！”他一掌拍在照胆上，燕云霆后对了五六步才稳住身体！ 燕云霆压住心头的血气，方才那一掌若是拍在身上，他恐怕五脏六腑都得烂，这家伙比是个涅境高手！ “小子，你这把剑不错嘛，竟然能硬挡我一掌！”黑面佛狰狞大喝，跨步再上一掌打向燕云霆。 燕云霆可不敢再硬抗，急忙往后退！ “我来！”蓝衣女子要上，燕云霆拽着她便往后撤，“你来个屁啊，他有涅境武力！” 千钧一发之际，无戒闪身而出，直对黑面佛，单出一掌与之硬碰硬—— “啪！”双掌交锋，巨大的掌力震起飓风，吹得方圆三十丈的雨都改道而行。 黑面佛飞出十几丈，后退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体，而再看无戒，神色淡然，纹丝未动。 “这……游脚和尚，竟这么厉害的？”蓝衣女子暗自震惊。 “阿弥陀佛，法圆，我见你使的是禅宗武学，想必你也曾修过禅理，为何要落草为寇，背道而驰？”无戒轻声却又像是质问。 “当和尚？整日吃斋念佛么？呵……如今乱世，弱肉强食，我落草为寇，金钱女人样样有，比皇帝都要快乐自在！”黑面佛傲笑着，又冲无戒抛出诱惑： “和尚，我看你实力不俗，咱们又是同宗，不如你也随我落草，我让你坐第二把金交椅！” 无戒摇了摇头，轻语一声：“窃贼。” 话起，他闪身而去，独留残影一道。 话落，他来至黑面佛跟前，扣住其脖颈轻轻一掐，“噗！”黑面佛喷出一口鲜血，就此暴毙死去。 “贼首已死，限你们在十息之内放下屠刀离去，否则坠入地狱，佛也不渡！”无戒大声昭告。 第四十六章 渝州城 树倒猢狲散。黑面佛死后，所有土匪皆被无戒所威慑，纷纷放下武器逃下山去。 “就这么让他们逃了，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燕云霆有意追上去斩草除根。 无戒微微摇头，“天下贼匪何其多，杀戮是永远根除不了的。若盛世天平，国富民强，谁又愿意落草为寇？” “今夜算他们走运。”燕云霆也不打算再追，正准备收剑回鞘，这时，蓝衣女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盯着照胆惊声问道： “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 “这把剑？”这把剑是照胆，是苏震临终所赠，可看蓝衣女子无比激动的眼神，燕云霆恍然发掘了什么，他反问道：“你识得这把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云樱，”蓝衣女子声音发颤：“这把剑是我爷爷的佩剑……照胆。” 燕云霆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千山万水要寻找的人，竟这么就出现在了眼前……苏震曾说过，他的孙女儿二十出头，生性刁蛮却很漂亮，眼前这蓝衣女子的性格外貌完全符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工夫！ “苏姑娘，这个世界可真小啊，我本来还打算去中州云梦山找你——” “我爷爷呢？”苏云樱揪着燕云霆的袖口，满怀期待。 燕云霆犹豫了许久，大雨已打湿了他整张脸，他却没有眨过一下眼睛，因为没想到苏震的赴死，他都会肃然起敬：“他死了。” “你骗人！我爷爷天下第一！没有人能杀死他！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你爷爷真的死了。” 燕云霆多想骗骗眼前这可怜的姑娘，但长痛不如短痛，她也不是小孩子，没必要撒个善意的谎言。 “我才不信你……”苏云樱脸上已分不清楚雨水和眼泪，她一步一步后退，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最后她转身往山上跑去。 slkslk.com “放任她一个人不管，很危险的。”无戒淡淡说道。 “唉……”燕云霆长叹一口气，在地上拾起一把油纸伞，往山上追了去。 …… 苏云樱蹲在悬崖边，任由风雨袭面，哭声回荡在山间，悲意无限。 “能不能不哭了？”燕云霆撑伞来到苏云樱身后。 “要你管！”苏云樱继续埋头痛哭。 燕云霆还就真没再去管，哭吧，哭吧……人快乐的时候就该笑，难过的时候就该哭，这样的情愫不该去勉强。 苏云樱先是大哭，过了一刻钟哭声渐小，然后吸鼻子抽泣，然后小声啜泣，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停止了一切情绪发泄，她默默地捧着脸蛋，眺望着烟雨朦胧的山谷，低声呢喃： “其实爷爷在临走前便跟我说过，他此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可我不相信，所以我走出鬼谷，打算去雍凉亲自去找他，直到遇到了你，你好讨厌……” 燕云霆轻声道：“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苏老前辈以一人之力，挫败鬼节无相皇，你当时是没看到，那场面，那气概，整个九州简直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苏云樱应和道：“那当然，我爷爷可是天下第一！要不是他衰劫将至，什么狗屁无相皇，根本就接不住他一剑！” “你一谈及剑，我想我应该把它还给你了，”燕云霆取下背后的照胆与剑鞘递给苏云樱：“这把剑本是你们鬼谷的传承，你作为苏老前辈的唯一亲人，我理应完璧归赵。” “我才不要。” “干嘛不要？” “这把剑这么大，这么重，我一个女孩子背着它就像背着块棺材板儿似的，多难看啊？”苏云樱说着，又道：“再说了，爷爷会把照胆传承给你，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她站起身，贴着燕云霆的脸颊，步步紧逼：“不过在我这儿，你是得不到认可的，至少现在不行！” 燕云霆只是笑笑，不争也不闹，“那苏姑娘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当然是去为我爷爷报仇了。” “闻说昆仑山召开九州盟会，你身为鬼谷后人，去了应该也有一席之地的。” “我正有此意。” “那咱走？”燕云霆抻着油纸伞，与苏云樱并肩下山。 “哎，你叫什么名字？”苏云樱突然问道。 “燕云霆。” “那燕云霆……你给我讲一讲，关于爷爷在雍州的英勇故事？” “讲故事啊，我想想……这估计得从一个半月前雍城灾变说起了……那是个死寂又荒凉的夜晚，惨白的月光倾泻在雍凉大地，我独自领队行 进在荒原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我要听我爷爷的故事，不是你的！” “嗤……难道我单杀无相皇的事儿会不告诉你么？洗耳恭听吧你……” …… …… 翻过丁沟山，往西南一直走，平阔大地变得丘陵起伏，草木茂盛，人户傍山而立、零星坐落，此乃典型的蜀地特征。 想要到达昆仑山脉，必须先翻过东蜀大地，然而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再矫健的马儿也会腿脚发酸。 燕云霆三人御马，沿着徐州边境走了整整五日，再翻过一座大山之后，一座山城映入眼帘——渝州城到了。 渝州城是巴蜀以东的第一座城市，爬坡上坎儿，跌宕起伏，要不是有机关术的加持，从城头到城尾起码要走三天三夜。 山一程，水一程，渝州城便坐落在山水之间，备考中梁山，西临嘉陵江，更有西南第一大水坝——长河水坝。 相对于难行的蜀道，水路成为了渝州城最大贸易渠道，蜀绣，蜀锦，蜀棉，通过长河大渡口运往南北方各地。 渝州城因常年被雾气包裹，又被成为“雾城”，这里的人喜食辛辣，爱喝烈酒，性格洒脱且热情好客。 三人骑着马儿走进渝州城，哪怕此刻是下午，往来的百姓仍是络绎不绝，他们面带笑容，脚步闲情，十分幸福满足的模样。 “燕云霆，你总以老江湖著称，那你可知这渝州城里最出名的东西是什么？”苏云樱突然问道。 “蚕丛蜀锦呗。”燕云霆道。 “不是不是。”苏云樱摇头。 “山城美景？”燕云霆又道。 “非也非也。”苏云樱还是摇头。 燕云霆抿着嘴唇想了想，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姑娘！ 渝州的姑娘虽然个子不高，但皮肤白皙，容貌娇美，简直赏心悦目啊……” 往来的女人，不论老少，皆穿着花褂蜀锦，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燕云霆冲她们抛个媚眼儿，她们便娇羞捂着嘴，红着脸指指点点，“这个瓜娃子，长得好称头噢……” 第四十七章 临江客栈 “下流。”苏云樱轻哼了声：“你不知道，蜀地以西的苗疆地带，哪里的女人善于下蛊，特别是对付你这种花花肠子，把虫子种进你的肚子里，吃你的心肝脾肺肾！” “呃……”燕云霆撇了撇嘴，“那你说这渝州城最出名的东西是什么？” “自然是川菜了。”苏云樱伸出玉手，指了指长河渡口方向：“城边有座临江客栈，客栈内有一位‘厨神’，许多王公贵族不远万里来到渝州城，就是为了能吃上一口他做的川菜……今晚咱就在临江客栈留宿，饱一饱口福！” 燕云霆苦涩道：“听起来好像就不便宜，你包里的银子还够么？” “噫?提起银子啊……”苏云樱回头嫌弃着燕云霆和无戒：“你们两个穷光蛋，这一路来吃我的，住我的，马也是我买的，要是没有你们，我荷包哪儿会瘪得这么快？你们且说，要怎么赔偿我？” 无戒轻声道：“几日来确实打搅了，苏施主你自顾住店，我们只需片瓦遮身即可。” “这可是你说的，那今晚你们就睡马棚吧。”苏云樱快马加鞭，赶往临江客栈。 “喂，我可没说，是他说的，我也想睡大床，吃川菜！”燕云霆赶紧策马跟上。无戒随后而之。 …… 临江客栈。如其店名，坐落于长河之畔，三层楼高，横跨二十余丈，客房足有上百间，琉璃色的屋瓦，漆红色的立柱，栏上雕刻龙飞凤舞，俨然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这么大座客栈，怎么连个牵马的小厮都没有？”苏云樱低声抱怨。 如此宏伟的客栈，又快到晚饭时分，按理说应该高朋满座才对，客栈前却是冷冷清清，竟一个食客也没有。 “会不会是打烊了？” “笨呐，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它打什么烊？”苏云樱上前在门上敲了敲，提高音量： “店家！店家！可有人在？” 隔了片刻，一个小伙计跑了出来，他一见几人牵着马，便道：“不好意思几位，今日本店暂停纳客，您们还是去别家投宿吧？” slkslk.com 苏云樱不解道:“为什么呀？客栈大门 不是敞着么？你也没挂打样的告牌。” 小伙计解释道：“倒也不是不营业，只是不对普通人营业，咱们客栈今夜会迎来一些江湖上的大人物，掌柜的怕影响到普通食客，所以就不不打算对外人开放了。” “哦？那岂不是刚刚好？”苏云樱扬了扬手中的宝剑，“瞧见没？我们也是行走江湖的，不是普通食客。” “女侠……这真不是在开玩笑的，你住进店里来，可能会有麻烦。”小伙计面露难色，指了指街外另一家客栈：“要不您改投福门客栈去？那里的条件也不比咱客栈差的。” “不瞒你说，我最不怕的便是麻烦，今夜我就要住你们家客栈，我还要吃厨神做的川菜。”苏云樱下巴一翘，也不顾小伙计的阻拦，执意往店里面走。 “女侠，女侠你不能——” “哎，小兄弟，你再拦着她，你可能就要有麻烦了，刀剑无眼呐……”燕云霆拍着小伙计的肩膀笑道。 “好……既然你们不听劝，万一要闹了事可别怪我们！”小伙计嘟咧着，走向柜台。 “开一间上好的客房，再预定一桌你们客栈的招牌酒菜！”苏云樱取出两锭银元宝，往柜台上一拍，豪气。 “一间客房？你们三个人住啊？”小伙计诧异道。 “你怎么说话呢？当然是我一个人住，至于他们俩嘛，”苏云樱瞥了一眼燕云霆和无戒：“让他们睡马棚。” “哪有让朋友睡马棚的……” “怎么？你觉得不行！”苏云樱瞪着眼睛。 “行行行……您稍等，我这就给你取牌子，只是您要的酒菜，王大厨需得等到其他贵客来了再一起架火。” 小伙计将三人登记入册，取了只房牌递给燕云霆，随后便提了一壶茶，吩咐几人随意入座。 苏云樱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将窗户敞开，一缕江风吹进客栈，日渐西斜，货船陆续归港，渔民则开始编织渔网，为夜晚捕捞做着准备。山城的民生，可见一斑。 “咦，你们快看，那艘船好奇怪啊！”苏云樱突然指着江面惊呼。 燕云霆顺着江面 望去，一艘精美的大船逆水而上，竟是从下游驶过来的，与其它的商船不同，它没有船桨也没有风帆，航行速度甚至快过了岸边的马车。 “这是机关船。”燕云霆淡淡道，眼前这艘船与先前在沙漠中所见的孔雀楼的“蜃船”构造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在水面上行驶，一个在沙漠中行驶。 “我们若是能坐上这艘船去昆仑山，那可以少走多少弯路啊？”苏云樱说道。 “那也得看这艘船的主人让不让我们同乘了。”燕云霆道。 机关船很快便在码头靠拢，一名年轻人与一名老者相继下了船——年轻人莫约二十四五岁，一身白色锦衣，长发飘飘不染风尘，俊秀挺拔不失阳刚；老者六旬有余，发丝已染霜白，体态佝偻，面颊清瘦，申太严肃，一双褐眼炯炯有神。 两人一起往临江客栈走来。 “哎呀，阿善，阿水……贵客登门，快随我出门迎接！”临江客栈内，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胖子从后厨急忙跑了出来，边脱围腰边冲店里的伙计打招呼。 几个伙计纷纷放下手头里的活，跟着中年胖子跑出客栈。绕过客栈不远便是码头，中年胖子迎上了下船的二人： “林先生，百里长老，二位大驾光临，王某未能及时相迎，还请见谅，见谅，呵呵……” “王掌柜太客气了，今夜是我们来贵店打搅，给您添麻烦了才对。”白衣男子温尔一笑，略施拘礼。 “害！天下第一公子能来临江客栈住宿，是本店的福气啊，”王掌柜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还是不客套了，二位从江南远道而来，肯定累了吧，快请店内歇息。” 三人一起走向临江客栈。 “哇……原来他就是‘天下第一公子’林晓枫，果然长得好俊俏。”苏云樱捧着脸蛋儿，眼神一刻也不离开白衣男子，嘴里更是赞不绝口。 第四十八章 贵客临门 燕云霆曾记得白溪在介绍“十大名剑”之时，就有提及过林晓枫的名字——排行第十的无影剑正是为其所持，儒宗碧海贤庄的三当家，和宇文长卿一样，都是圣贤的读书人。 “九州江湖真是人才辈出，一个个这么年轻就有‘天下第一’的成就。” 燕云霆不由心生惭愧。不论是宇文长卿，林晓枫，甚至说同桌而坐的无戒，他们看起来都不过三十岁，但武力，成就，名号，都足以在江湖中独领风骚。 “哟?你自卑啦？”苏云樱冲燕云霆挤了挤眉毛。 燕云霆苦笑:“任何人和他们相比，都会有些无奈吧?” 苏云樱摆了摆手，“哎呀，其实不然，当一个人的武力达到涅境时，只要不身受重伤，轻轻松松便可活过百岁，而随着武力再增长，寿命可以得到延续，容颜也可以青春常驻……所以啊，你不用自卑，有些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年轻，其实论年龄都可以当你祖宗啦。” “是么？”燕云霆倒是找到了一丝丝心里安慰，他又问向身旁的无戒：“无戒大师，我一直很好奇，你武力什么境界，又有多少岁了？” 无戒轻声道：“当一个人不再追求名利与生死，武力与年龄也就不再重要了……难道我年岁过百，你就愿意叫我一声祖宗了？” 燕云霆立即道：“那肯定不行，我咋能把一个和尚叫做祖宗！” “所以咱们还是忘却年龄，做朋友……至于我的武力，不高不低，足够保护我的朋友不受伤害了。”无戒淡声说道。 这也是燕云霆愿意与无戒结伴同行的原因，无戒，宇文长卿，李钰，他们都懂得“尊重”与“责任”，这样的友谊，这样的羁绊，才是最长久也是最真实的。 “王掌柜，今日客栈里的人，要比我想象中的少很多啊。”林晓枫与老者随处找了张空桌坐下。 王掌柜却是苦笑：“我还希望少来些人呢，前天泗水帮和响水帮来我这儿吃饭，就因为少上了其中一家一道菜，差点儿没把我这客栈给烧了……害！所以啊，我现在连普通客人都不敢接，生怕再闹出个什么名堂来喔。” 林晓枫摇头笑道：“江湖上的陈年旧账，的确不是一场盟会就能清算得了的。” “这么的，林先生，百里长老，你们先歇着用茶，我去后厨忙弄火食，万一再来个什么贵客，还请林先生添几分薄面，帮忙照顾着，别让他们把我的店给砸了。” “王掌柜且去忙，只要能吃上你做的菜，多大的麻烦我都尽力帮你解决。” “那就麻烦林先生了。” 王掌柜转身离开，没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哗啦啦……”一阵铃环交错的声音。 伙计们知道是有贵客临门了，急忙列队到门口相迎。 “哟，是陆总镖头，快快里边儿请。” 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客栈，其身后用布绑着一把扣环大刀，身穿褐红长袍，腰系金腰带，其身后跟着的两人同样魁梧壮硕，背着两把大砍刀，系的是银腰带。 三人的腰间都挂着同样的腰牌——天下镖局。 行走江湖的人，想来钱快，并且还要是正当生意，押镖是最好的选择。天下镖局，威远镖局，神州镖局，是当今江湖最出名的三大镖局，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与之相熟。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说的就是这些人吧？”苏云樱小声嘀咕道。 燕云霆就差没上去捂着这傻婆娘的嘴了，他急忙给苏云樱比了个噤声的眼色：“你小声点儿，这些走镖的哪个都不好惹？” 天下镖的总镖把子陆坤，一柄扣环刀成名二十余载，在江湖中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流刀客了，更何况他还有着遍布天下的势力。 “他在我爷爷面前，屁都算不上！”苏云樱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他又问无戒：“和尚，他比你的武力如何呀？” 无戒微微摇头：“不在我之下。” “一个走镖的都这么厉害了么……”苏云樱嘀咕着闭了嘴。 “哈哈哈……可算是找到临江客栈了，这爬坡上坎的渝州城，把老子头都转晕了！” 时而， 客栈外又传来了一阵如洪钟般的大笑声，一个身高九尺过半，面宽耳廓的壮汉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简直已不能用“魁梧”来形容，头顶都快挨着门框了，站在那儿便似一堵肉墙。 “嘿咻，嘿咻……”壮汉身后跟进来两个八尺高的布衣仆从，仆从肩扛着一柄丈八长枪，枪头银光闪闪，红缨如恶鬼乱发，杆子比一般的长枪粗上一倍，怕是又百十来斤了！ “贵客您好，不知何门何姓呀？”伙计恭敬上前询问。 壮汉大声道：“薛家堡主，薛天豪！” “哟！原来是薛堡主大驾光临，快快里边儿请！”伙计急忙收拾空桌，将壮汉与其仆从迎了进去。 ahzww.org 两个伙计想着去帮仆从卸下长枪，薛天豪却制止道：“不用你们，我这破魂枪重一百二十斤，你们这小身板儿是扛不动的。”他说着，一只手便将长枪给提了起来，在空中挥舞旋转了几圈，撩起阵阵风声，好威猛，好气派！ “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比山里的黑熊还要粗壮。”苏云樱小声嘀咕。 燕云霆也是第二回见长得这么高的人，第一回见的宇文长卿的仆从阿辽，甚至阿辽还要比眼前这个薛堡主瘦上一圈儿。 “嘘……苏大女侠，你能不能少说一句？这些武力高手耳朵是很灵的。”燕云霆苦涩道。 “怎么了嘛？我又没骂他，长得壮还不让人说么？”苏云樱嘟了嘟嘴，又问向无戒：“和尚，这耍钢枪的人比你武力如何？” 无戒摇了摇头：“不在我之下。” “又不在你之下啊？”苏云樱又指了指林晓枫：“那个俏公子呢？比你武力又如何？” 无戒轻声道：“也不在我之下。” “你这是谦虚的说辞，还是事实？” “真真假假假亦真，假假真真真亦假，只要我不与人交恶，任何人的武力都不在我之下。” “呃……当我没问！” 第四十九章 最美的武器 “薛堡主，好久不见。”陆坤笑着起身招呼。 “哦？是陆总镖头，没想到你也有空来参加九州盟会，”薛天豪与之客套了句，又看见不远处的林晓枫，大笑道：“林先生和百里老先生也来了，今日客栈还真是群英聚会啊。” 林晓枫淡淡一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二位世家之主能抽空上昆仑山参会，赤诚之心实在令人佩服。” “哈哈哈……儒宗大贤说话就是不一样，中听！”薛天豪移步至林晓枫同桌坐下，却话家常起来：“百里老先生，上回你给薛家堡设计的大水车太好用了，不到半天便能灌溉百亩良田，给人户省了不少人力物力呀，我正想着找机会到涠洲去感谢你呢，这倒好，在渝州城碰见了，哈哈哈……”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解决民生，助民农耕，本就是墨门的宗旨，薛堡主太客气了。” “好哇好哇，墨门就是要比公输家好，不仅人缘好，机关术也更胜一筹！那个小二！快给我上两坛好酒，我要敬百里老先生一碗！” “好嘞，客官您们稍等，酒马上就到。” …… 燕云霆不由重新打量起坐在林晓枫身旁的布衣老头，他看起来是那么朴素，却没想到是墨门中的机关术大家，停靠在港口的那艘机关船，怕也是出自他手了吧？ “苏姑娘，你可认识那位老先生？” “见是没见过，但听爷爷提起过，他若是复姓百里的话，大可能就是天机阁主百里兆华。” “天机阁……看来咱们可以搭顺风船上昆仑山了。”燕云霆不禁摸了摸怀里的那块“墨门令”，用它来当做门票，应该很够资格了吧？ “呼呼呼……”阵阵江风吹进客栈，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鼻而来。 “好香啊，是不是后厨开火了？”苏云樱抽了抽鼻子，不禁感叹。 “后厨开火应该是肉香才对，这分明是花香，以及……女子香。”燕云霆也深吸了一口气，这阵阵花香还似曾相识。 这时，三名气质出尘的女人相继走进客栈，她们蒙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双特色美丽的眼睛，她们的面纱很薄，风吹得再大些便足以卷起，秀鼻柔唇透过薄纱也能看清，朦朦胧胧的样子给她们的美丽更添加了几分神秘。 三个女人都有佩剑，走在最前者更是连剑鞘都镶了蓝宝石，她的眼睛也和中原人不同，是湛蓝色的瞳，就好比光泽的琥珀一样，光是这双眼睛便足以摄人心魄。 跟在身后的两个女子，一人身穿紫衣，一人身穿白裳，一个明眸似烈火，一个明眸似寒霜，眉宇间都带着丝丝冷傲之意。 “欢迎三位仙子光临本店，不知何名何家呀？”小伙计不敢直视她们的美丽。 为首的青衣女子淡淡吐出三个字：“孔雀楼。”随后便自顾找了个角落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呵……我说怎么大老远便闻到了骚.味.儿呢。”薛天豪仰头吞下一杯酒，对这几个美人好像很不待见。 这时，陆坤也冷声讽笑道：“这回九州盟会的门槛儿也太低了，什么不入流的人也能来参加。” “啪！”紫衣女子拍桌子站起身来，怒视着几桌人:“你们在说谁呢！” 薛天豪冷声道：“我可没指名道姓，但有人要对号入座的话，我不反驳。” “酒儿，别跟这些粗鄙之人一般计较，咱们不是来吵架的。”青衣女子冷声招呼道，自顾坐下，不再听旁人的闲话。 “嗤……婊.子立牌坊，假正经！脱掉衣服还不知道有多骚呢。”薛天豪骂骂咧咧。 “薛堡主少说两句，咱喝酒。”林晓枫为薛天豪斟了一杯酒，暂时把矛盾转移到了酒杯中。 从三个女人走进开始，燕云霆的眼神便再也没从那白衣女子身上离开过，虽然她带着面纱，但她的眼睛，她的神态，还有那股淡淡的体香，绝对是卿颜错不了。 “好巧不巧，卿姑娘，咱们又见面了……”燕云霆暗自低语。 “和尚，燕云霆下流就罢了，你怎么也老盯着人家看啊？”苏 云樱突然问道。 无戒急忙将眼神从紫衣女子身上收回，“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燕云霆笑道：“这有什么好罪过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本色嘛！” “得了吧，敢打孔雀楼女人的注意，都是嫌命活得不够长了，”苏云樱说道： “江湖中谁不知道孔雀楼善于使用美人计，这些女人为达目的不知廉耻，跟娼.妓无半点区别，她们表面冰清玉洁、光鲜亮丽，其实背地里不知道陪多少男人睡过觉呢！” ahzww.org 女人最大的武器便是自己的身体，她们可以释放眼泪，伪装柔弱，冠以温柔，再在男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击毙命； 当一个女人懂得利用自身作为武器时，再厉害的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孔雀楼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短短几十年之内一跃成为闻名于江湖的杀手组织，她们在江湖中编织的杀.手.网.络就像“孔雀开屏”一样，摄人心魄，眼花缭乱。 可燕云霆却觉得不像，从他第一次误打误撞偷看了卿颜洗澡时，就深刻感觉到她是个贞洁烈女，又怎么会如江湖中说得那么不堪呢？ 燕云霆很想过去打声招呼，可又害怕这个女人会跳起来一剑刺死自己。 无戒也时不时地瞟向卿颜身旁的紫衣女子，原本他的眼神只有淡漠，可看向紫衣女子的目光却多了几分疑惑。 “哼！你们能忍，我是忍不了！”陆坤猛地一拍桌子，带着镖师便朝孔雀楼几人走去： “欧阳冰雁，两年前我有一单从雍州到青州的生意，在露过沙漠时遭到了你们的洗劫，打死打伤镖师十七人，害我直接损失了一万多两银子，你说，这件事该怎么了！” 卿颜与紫衣女子横身拦在桌前，欧阳冰雁却淡然地饮着茶水：“陆总镖头，近几年你干了什么龌龊勾当你自己清楚，究竟是押镖呢，还是借押镖的名义走私烟土？” 第五十章 青衣楼 “臭婆娘，你休要血口喷人！”陆坤明显有些慌了。 欧阳冰艳仍是那份淡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将这些迷乱人心的东西走私到其它地方我管不了，但西域这片乐土你休想踏入！” “你真把自己当西域的保护神了！”陆坤怒极，拔出扣环大刀就要动手。 “唰！”一道人影闪过，林晓枫瞬移至陆坤跟前，拦下并劝阻道：“总镖头息怒，咱们此次上昆仑山是为天下事，以前的矛盾以后再算。” “林先生，你是圣贤的读书人，不懂得江湖道义！他不仅坏了我的生意，还杀了我的结拜义弟孙金彪，我天下镖局与孔雀楼有血仇，你且让开，今夜我便要手刃这群婊.子为我义弟报仇！” “你义弟孙金彪是什么东西？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土匪，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是替天行道！”欧阳冰雁赫然拿起剑，冷眸凝视着陆坤：“在座各位，最高.也不过涅境武力，想杀我，你有那个本事么？” 天下镖，孔雀楼，双方剑拔弩张，一旁看戏的薛天豪手握长枪蠢蠢欲动。 燕云霆紧盯着眼前紧张的局势，内心挣扎着，倘若双方真的在客栈火拼，自己是躲得远远儿的，还是拔剑一怒为红颜？ “哒哒哒……”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肃静的气氛。 三个戴着斗笠，身披黑袍的青衣客站在门口，他们将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楚是何眼神，他们人手一把刀，藏在黑袍之下。 门是敞开着的，领头的青衣客还是执意敲了门，并附以一声问候：“请问，这店还能住客么？” 他的声音很慢，略有些沙哑，却有一种让人敬畏的肃杀感。 “来真正的大人物了。”燕云霆低声道。 “哦？他们是何门何派？看起来好……落魄的感觉。”苏云樱好奇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他们不是门派，而是江湖上最庞大的杀手组织——青衣楼。” “青衣楼！”苏云樱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是个令谁都不愿提起 的名字。 燕云霆沉声道：“还不是普通的青衣楼客，他们三人至少是‘乾’字级以上的杀手——乾字级杀手，要么任务完成度超绝，要么拥有涅境以上的武力。我感觉得出，那为首的青衣客，甚至武力和级别都要再高一个档次。” “那那那……和尚，他……他武力比你如何？”苏云樱看向无戒。 无戒毫不遮掩：“可能在我之上，千万不要招惹。” 无戒能黑面佛一招秒杀，其武力很可能已臻化境，若这青衣客的武力还在无戒之上的话，强得不止一点半点。 客栈内原本剑拔弩张的人，全都警惕着三个青衣客。 “客官呐，这……这……住店可以，但是千万不能闹事啊。”伙计苦涩地迎上前。 青衣客轻“嗯”了一声，就要往客栈里面走，店伙计一边引路一边问道：“客官是来自何门何派的呀？若您也是上昆仑山参会的，本店可以免费食宿的。” 青衣客却抛出一锭银子，低声说道：“青衣楼，贺惊云。” “青……青衣楼！”小伙计吓得双脚发软，“客……客官，您……您不是来杀人的吧？” 贺惊云找了张空桌坐下，淡淡道：“此次不为杀人，而是为九州安危。” 小伙计这才长吁一口气，把银子双手奉上：“既然几位也是上昆仑山参会，那本店就不能收取银子了。” “青衣楼在江湖上从来不赊欠人情。”贺惊云轻轻摆手，吩咐道：“下去吧，上一壶好酒，两碟下酒菜，即可。” 小伙计应声退下。 青衣楼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天下镖和孔雀楼的对峙，他们似乎找到了共同的敌人。 青衣楼，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令人忌惮的存在，“要钱不要命”，“认钱不认人”，“残忍无情”，“亡命徒的收容所”……很难找出一个好词儿来形容他们。 但，刀剑江湖，强者为尊，贺惊云的武力无疑是客战中最高的，即便青衣楼劣迹斑斑，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撒野。 大家都闷头喝着酒，手按在兵器上，时刻注意着贺惊云的动向——或许这就是强者，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忌惮。 渐渐，夕阳西斜，港口烧起了渔火，大小渔船争先出港，没一会儿便铺满了正片河面，落日与山丘齐平，山丘与河面相连，落霞渔火长天一色，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咚咚咚……”岸边响起了一阵钟声。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山谷，一艘富丽堂皇的巨船从上游缓缓驶来，船身以金红漆面，修了整整三层楼高，平面望去宛如一座“移动的宫殿”。 渡口上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望着眼前着一艘巨船，更是有人感叹：“这是从天上来的仙船吧？”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艘机关船，但它实在太大了，它所掠过之处，好些个小巧的渔船都差点儿被掀翻。 ahzww.org “这是哪家的船啊，这么气派！”苏云樱惊呼道。 燕云霆说道：“放眼整个江湖，能造出机关船的，除了墨门便是公输家。墨门的船早已归港，所以这艘船应该是公输家的。” “所有渔船、商船火速挪开，让王爷的船靠岸！”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站在船头大喊。 船老大们一听是王公贵族的船，连忙挪出码头，让出一个巨大的坑位。 巨船占据了整个码头近三成的位置，船舷缓缓敞开，一部升降梯从船上缓缓降落。 升降梯安稳落在码头上，开门后，率先走出来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青年，年龄莫约十六七岁，戴着一副西域墨镜，仪容举止十分乖张； 青年身后跟着一名黑发老者与一名黑衣剑客。老者体态臃肿，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细小的眼睛藏满了精明，最让人惊讶的，他的右臂竟是一条机关手； 黑衣剑客年龄三十有余，一双淡漠的死鱼眼，他的佩剑要比普通人的长上许多，将近有五尺，即使隔着剑鞘，亦能感觉其剑中的霸道！ 第五十一章 亲王驾到 “掌柜的，码头下来个身穿蟒袍的人，看起来身份好尊贵，您要不要亲自出去迎接一下？”小伙计扯着嗓子冲后厨里问道。 下一刻，王老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蟒袍？是什么颜色的蟒袍？” “紫金色的。”小伙计说。 “妈呀！那不是亲王啊！”王老板大惊失色，急忙扯去围腰，招呼道：“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儿，全都整理好着装，随我一起出去接驾！” 于是，店里记账的，打杂的，厨子，墩子，前前后后二十来口人，一边整理衣物一边往客栈外跑，林晓枫，陆坤，薛天豪，也一起跟着往码头上赶去。 “蟒袍还有分颜色贵贱么？”燕云霆疑惑道。 苏云樱说道：“那当然啦，皇帝穿龙袍，王爷穿蟒袍，而蟒袍又分‘青蓝紫’三种颜色，青色蟒袍为外姓藩王所穿，蓝色蟒袍为同宗亲王所穿，紫色蟒袍为本姓亲王所穿，在朝廷有资格穿紫金蟒袍的王爷，都是皇帝的亲兄弟，” 她又指着那戴墨镜的青年说道：“看他这个年纪，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胞弟，裕王李炜， 你要知道，帝王一向子嗣众多，但同父同母的皇子却少得可怜，所以啊，眼前这个亲王，恐怕要比一般的亲王更尊贵些。” 笔趣阁 提及皇帝的兄弟姐妹，燕云霆不禁想起了李钰，他是皇帝的表弟，若是以后继承了西凉王的爵位，肯定也是蟒袍加身。 和王爷做兄弟，拉屎都能多用几张草纸…… …… 店伙计在店门口站成两排，王老板与林晓枫等人一起上前迎接： “草民王五，参见王爷！” “王五?你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厨神’的王五？”李炜拉下墨镜，打量着说道：“听说，我大哥曾好几次邀请你入宫当御厨，你都拒绝了是么？” 王五将身体压得更低了，急忙解释道：“不敢，不敢，所谓的‘厨神’都是江湖上杜撰的，草民做的都是家常饭菜，哪儿比得上宫廷里的御厨。” “碧海贤庄，林晓枫参见王爷。”林晓枫略施一礼。 “林晓枫?你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公子’的林晓枫？”李炜语气稍有冷意：“听说，我大哥曾分别邀请你和宇文长卿进宫为太子讲学，你拒绝了，宇文长卿答应了。是么？” 林晓枫苦涩道：“裕王年轻有为，身份尊贵，要称‘第一公子’也非得是裕王莫属，林某不过一介书生，不够格的……至于入宫当太傅一事，裕王恐怕有所误会，论才识我的确不如宇文兄，他入宫为太子讲学要比我好得多，所以我才主动拒绝，让出太傅一职。” “呵……”李炜却是冷冷一笑：“宇文长卿上个月已辞官离京，哪怕大哥亲自挽留他也执意要走……也罢，可能是我家侄儿资质愚钝，不够你们这些当代大儒授课吧？” 林晓枫轻声叹息：“裕王实在不该这么说，太子生下便注定是九五之尊，他若是愚钝，不光是我和长卿，乃至天下人都活不了。” 李炜冷声道：“你明白就好。” “天下镖局，陆坤参见王爷。”陆坤早已迫不及待上前问好。 “天下镖局？是号称‘天下第一镖局’的天下镖局？”李炜兴趣地推了推眼镜：“这临江客栈中真是藏龙卧虎啊，天下第一厨神，天下第一公子，天下第一镖局……” 陆坤陪笑道：“单论走镖的业务，我们天下镖局的确算得上是江湖龙头，但这一切都还得仰仗像裕王这样的皇亲的英明统治，才能有我们的越做越大的生意。” “哈哈哈……你倒是会拍本王的马屁！”李炜笑着，指了指鼻梁上的墨镜，“我这副墨镜便是从西域带来的，我甚是喜欢！你是大江南北走镖的，来年到了西域，给我淘几样好玩的物件儿，若是能博得本王欣喜，重重有赏。” “西域的美酒，美食，美物，美女，裕王想要什么，小人便能给你找来什么！”陆坤拍着胸脯一阵献媚。 “哈哈哈……好好好，来年你给我带几个西域美女，本王还没玩儿过异域风情的女人嘞！”李炜扬天大笑，丝毫不避讳场合。 “说起西域的美女 ……王爷，您今天来得可真巧，客栈里刚好就有三个从西域来的女人。”陆坤淫笑着附和，那下贱的嘴脸，哪里还有先前作为总镖头出场时的“英雄气概”？ “哦？在哪儿在哪儿，快带我去瞧！”李炜一下子便来了兴致。 这时，薛天豪见陆坤在王爷面前得了势，也主动上前行礼:“王爷，我是薛家堡的堡主薛天豪，我虽不是什么天下第一，但我一直是——” “闭嘴！”李炜呵道:“你太高了，跟你说话得抬起头，本王只习惯低头看人。” “这……”薛天豪满脸苦涩:“王爷，长得高.也不是小人自身的错啊？” 李炜说道:“你长得高不是错，但现在本王面前就是错……大个子，你若是真想跟本王说话，要么自己跪下来，要么我帮你把腿锯短一节?” “不了，不了……”薛天豪急忙退至一旁，憋红了脸，敢怒又不敢言。 “哈哈哈……”李炜张狂大笑，大摇大摆走进客栈。 “裕王，我说的那三个女人就是她们，您瞧，其中一个还是蓝眼睛的，绝对是纯种的西域人。”陆坤指了指窗边落座的欧阳冰雁，脸上露出一丝阴险。 “哦?果然气质出尘……真是不出长安，不只野花香啊！”李炜径直走到孔雀楼三个女人跟前，毫不客气地命令: “你们把面罩摘了，本王想看看你们的脸。” 三个女人急忙站起，冲李炜欠了欠身子，由欧阳冰雁解释道:“裕王有所不知，孔雀楼有规矩，公共场合不能轻易露脸，还请裕王宽宏理解。” “欧阳楼主，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裕王，难道裕王想一睹芳容，你也不肯呢?又不是让你们脱衣服，装什么贞洁烈女?” 陆坤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儿地煽风点火。 第五十二章 子午剑主 谁都知道，摘下面罩只是第一步，若王爷看中了谁，晚上谁就得脱衣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确，王侯将相都很有种，只因他们站在权力巅峰，掌握生杀大权！ 欧阳冰雁犹豫了片刻，冲卿颜和紫衣女子使了个眼色，率先摘下自己的面罩：“既是小王爷的要求，奴家不敢不从。” “哎，叫我王爷，千万不要加‘小’字儿，本王可一点儿也不小。”李炜强调道。 天下人都知道，碧海贤庄的林晓枫是“天下第一公子”，孔雀楼的欧阳冰雁是“天下第一美人”。 欧阳冰雁已不再年轻，可容颜依旧风华绝代，正如一个过了三十岁的女人，岁月所给的气质是任何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所比不了的。她很美，美得所有修饰都成了多余。 紫衣女子摘下面罩，她便是一朵娇艳热辣的玫瑰，即使面对李炜贪婪的目光，她也敢瞪眼直视。 卿颜却愣着眼眸，无动于衷。 “你为何不摘？”李炜问道。 卿颜直言道：“我不如冰雁风华绝代，更没有酒儿肤白貌美，还是不要摘下，免得在王爷面前献丑。” slkslk.com “哦？”李炜饶有兴趣道：“你这是在吊本王的胃口，欲情故纵是么？” 卿颜低声道：“并没有。” “哈哈哈……”李炜又是狂笑，“要我说，你才是那个最烈性，最美丽的女人……本王，偏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李炜拔出腰间一只龙纹匕首，顺势往卿颜脸颊上一划！ 卿颜下意识偏头躲闪，可匕首的速度很快，她再抬首之时，面罩与一缕青丝缓缓落下，鬓角下的侧脸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血珠儿很快便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卿颜却丝毫不为动容，只是冷冷地盯着李炜。 “果然是出水芙蓉，贞洁烈女！哈哈哈……”李炜伸手捏起卿颜的下巴，嘴角邪笑：“本王见过这么多女人，你还是头一个能真正引起本王.兴趣的，啧啧……” “王爷自重！”卿颜后退两步， 血珠儿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她手中的宝剑我得“咯咯”作响。 燕云霆不能再忍了，他起身故作惊喜，冲卿颜打招呼：“哎呀呀！卿颜姑娘，还真是你啊！” 他径直走到卿颜身前，横身将李炜隔在背后，瞪着惊喜的大眼睛冲卿颜眨了眨。 卿颜疑惑又似曾相识。 “你不记得了？沙漠，绿洲，洗澡，大船，乌鸦，么么么……”燕云霆嘟着嘴唇，亲吻的模样，也好风骚。 “是你！”卿颜终于想起，恨意欲起。 “如何？是不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发大财了。”燕云霆甩了甩袖子，笑容逐渐凝固，目光变得柔情似水，他用衣袖，轻轻地替卿颜擦拭着脸上的血珠儿。 卿颜下意识要躲闪，这举止实在太暧昧。 “别动！”燕云霆呵声搂住了卿颜的细腰，轻声道：“那夜是我趁人之危，今日相逢，帮你这一次，是像你赔礼道歉。” “你放开我……”卿颜面颊微红，可想要挣脱，却又有些眷恋这份安全感与温柔。 “你要是不想跟这个小毛孩纠缠，就呆在我怀里别动。”燕云霆在卿颜耳旁细声说道。 李炜脸色发黑：“你又是何人？竟敢抢本王的女人！” 燕云霆未理会李炜，而是将卿颜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才转身冲李炜行礼：“回禀王爷，在下燕云霆，江湖一介浪子，无门无派无背景，但是有一位很厉害的朋友。” “你找死！”李炜一匕首刺向燕云霆。 燕云霆轻而易举便掐住了李炜的手腕：“你想杀我？得问问我大哥同不同意。” 李炜几次抽手，却挣脱不开，他冲身后的黑以剑客呵道：“蔡佑吉，你是干什么吃的！难道看着他伤害本王！” 子午剑主蔡佑吉！怪不得他的剑那么霸道！ 蔡佑吉微微皱眉，缓缓拔出子午剑，指着燕云霆：“无论如何，你冒犯裕王，都得死。” “给我砍了他！砍了他！”李炜疯狂叫嚣。 蔡佑吉蓄一道剑气，挥剑 便朝燕云霆的脖颈砍去—— “嘭！” 千钧一发之际，无戒闪身而出，一禅杖挡下了蔡佑吉的剑，面对如此霸道的子午剑，他脸上毫无波澜。 蔡佑吉单手施压，无戒单手抗压，二人真气无形中便产生了交锋，整个客栈似乎都变得蒸腾起来。 “你不该替他挡下这一剑，这回葬送了你的性命，大师。”蔡佑吉冷声道。 无戒语气仍然平淡：“阿弥陀佛，杀人总归是不太好的，请施主宽宏大量，饶了我朋友。” “大胆！哪儿来的穷和尚，竟敢在王爷面前动粗！”陆坤怎会放过如此献殷勤的机会，他大喝一声，大刀朝无戒砍去。 “嘭！”燕云霆拔出照胆，以巨剑对抗大刀，冷笑道：“陆总镖头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何要当朝廷的狗腿子？” 朝廷与江湖本就是对立的存在，江湖尊重朝廷，却绝不会倒戈于朝廷。 “王爷！我也来为您护驾！”薛天豪提起长枪刺向燕云霆。 “且慢！”林晓枫闪身拦在燕云霆身前，袖口流出一道剑柄，他抬高手臂，竟直接挡下了破魂枪。 无影剑，终于出鞘！ “林先生，你傻啊，快让开！”薛天豪呵道。 林晓枫微微摇头，“你们先瞧一瞧，他手中的佩剑。” 经这么一说，众人才把目光转向燕云霆的佩剑。 “这把剑是……照胆！” 谁人不惊讶，江湖十大名剑排名第三的照胆，竟在一个无名浪子的手里……就连坐在角落里悠闲喝酒的贺惊云也不自觉放下酒杯，打量起燕云霆。 卿颜美眸凝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一时间也觉得他不再多么讨厌了。 “没错！他便是我爷爷钦点的继承人，新一任鬼谷子！”苏云樱大声说道。 燕云霆顿时觉得千斤压顶，心里苦涩道：我他娘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继承“鬼谷子”的名号？ 第五十三章 山珍佳肴 “本王管你是什么鬼谷子，敢触怒皇威，那便要人头落地！蔡佑吉，你快给我砍了他们！”李炜大声喝令。 “王爷，此程上昆仑山，是代表皇庭参会，不是来打架的。”蔡佑吉收剑回鞘，往后退了几步。 陆坤和薛天豪也见识收回了扣环刀和破魂枪，与燕云霆和无戒拉开一段距离，僵持！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江湖草莽！本王会代表朝廷来参会，便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今日你们竟敢羞辱本王！等回了长安，我一定要奏准大哥，将你们统统诛九族会！”李炜怒指众人。 燕云霆一把将李炜搡开，冷声道：“王爷，我无儿无女，无父无母，无妻无妾，你怎么诛我九族？再说了，照瘟疫的传染速度，长安恐怕也危在旦夕了。” “放肆！瞧瞧这狂徒！竟敢说出忤逆我大燕江山的狂言！蔡佑吉，你不杀他更待何时！”李炜再次叫嚣。 燕云霆高声道：“别人或许不敢这么说，但我燕云霆最有资格，我曾与苏老剑神去过雍城，又亲身参与过天山之劫，对瘟疫的通性了如指掌，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走着瞧！” “哎呀呀……你看这事儿闹得，大家各退一步，各自落座吧，吃些好酒好菜，消消气，消消气……”王五横身在双方中间，哭着一张脸，左右拘礼陪不是。 燕云霆懒得与之纠缠，和无戒一起返回坐下，其他人也各自收回气焰，坐回自己的座位。 客栈内鸦雀无声，双方眉目你来我往，仿佛在用眼神进行冷战。 “菜来咯！” 几个伙计推着餐车，挨桌挨桌上菜，每一道菜都有不同的摆盘，色香味儿俱全。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张桌十道菜肴，其中有一半都是玉盘山珍。再搭配渝州特有的“梨花纯酿”，这顿晚饭简直不要太丰盛。 “唔……天下第一厨神果然名不虚传，好吃，好吃，真好吃！” 苏云樱夹起一块猪肘子便往嘴里塞，吃得满口油腻。但川菜又是以辛辣为主，几口下去她已辣得小脸通红，汗如雨下，放眼整间客栈里的四个女人，就属她最不矜持。 ddxs.com 有时候，解决矛盾的不一定非得是刀剑，一顿精美的菜肴也能达到如此效果。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了吃 饭上，便也暂时放下了仇恨。 酒过三巡，燕云霆也觉得是时候了，便端着酒壶走向了林晓枫的那一桌。 “林先生，百里老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燕云霆主动为林晓枫和百里兆华斟了一杯酒。 “让我先猜猜，你们是想上墨船对么？”林晓枫笑道。 “果然天底下的读书人都一样聪明。”燕云霆掏出那只“墨门令”递向百里兆华：“这是在下的门票，百里老先生请过目。” 百里兆华瞥了一眼令牌，微微点头，却颇有遗憾：“年轻人，苏震他……真的已离开人世了么？” 燕云霆轻叹了一声，“是的。苏老剑神临终前将此令牌托付给我，说以后有什么麻烦可凭借此令牌到天机阁找您。” 百里兆华说道：“这块紫金色的墨门令，可不是我老头子有资格持有的。它是巨子的腰牌，你既然持有，那便是我墨门的上宾。” “既然大家都已吃好，那就走吧，免得有人趁着酒性再找麻烦。”林晓枫起身道。 李炜一行人，虎视眈眈地瞪着燕云霆，今晚若是在客栈留宿，肯定不太平。 燕云霆当做视而不见，又走到孔雀楼几人桌前，笑着邀请道：“诸位随我一起上船？” 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想再惹麻烦，三个女人也没有拒绝，起身随燕云霆等人一起离开了客栈。 “几位，真是不好意思，考虑到特殊原因，今夜就不挽你们留宿了。”王五带着歉意出门相送。 “王老板客气了，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才对。”林晓枫拱手一礼，从袖中掏出一定银子塞给王五。 “这我不能——” “拿着吧，青衣楼的人都给了钱，我们还能少么？”林晓枫说道。 王五苦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起青衣楼。贺惊云带着三个青衣客也跟着走出了客栈：“百里先生，我们也想买一张上船的门票，你开个价吧？” “我还是头一次和青衣楼做生意呢，”百里兆华比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贺惊云取出一锭银子丢给百里兆华：“多谢。” 于是，一行人也没再客套，一起走向码 头的墨船。 …… 墨船虽比不上公输船来得繁华，但也是干净得体，素淡雅致，百里兆华为几位客人各自安排了住所，便吩咐船上的墨门弟子： “赶早不赶晚，为了避免事端，咱们还是起航吧。” 随后，船上亮起了灯火，踩着天边的余晖，墨船缓缓驶出码头。 离开了喧嚣的渝州城，江面上只剩下点点渔火，渔民的吆喝回荡在峡谷之间，反而衬着入夜的宁静。 卿颜站在船头，微风扬起裙摆，动.乱了她的秀发，也乱了燕云霆的心。 “久等了。”燕云霆与之并肩凭栏。 卿颜捋了捋乱了的青丝，却是冷声：“我只是饭后散散步，刚好到船头，谁在等你？” 燕云霆笑道：“口是心非。” “那我走。”卿颜转身便要离开。 “哎哎哎，就当是散步碰见，聊聊天无伤大雅吧？”燕云霆将美人拦了下来，她那一回眸，那种淡漠中带着倔强的眼神，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我找云樱要的创伤贴，她说是用独家草药提炼的，你贴在伤口上，三五日便能愈合，七八日便能痊愈而且不留疤痕。”燕云霆取出一张小拇指宽的透明腰贴递给卿颜。 卿颜瞥了一眼，摇头拒绝：“在脸上贴一张这种东西，难看死了，我不要。” “可你不贴，脸就毁了。”燕云霆撕开药贴，轻轻迎上卿颜的脸颊。 “我……自己来。”卿颜夺过药贴背过身去。摆弄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过头来，翘起下巴将侧脸呈现给燕云霆：“如何，是不是很丑？” 燕云霆愣住了，卿颜贴上这么块小纱布，反而改变了她高冷玉洁的模样，变得俏皮可爱了许多。真美，是真的美。 或许她本就是可爱的，只是所处的环境与身份让她不得不将自己伪装成生人勿进。 “不，你美极了，美极了……” 第五十四章 痣 江湖上都传言孔雀楼的女人如何放荡狠毒，可真正接触过后才发现其实不然，卿颜为了守住一张面纱而不惜破相，若是让她脱衣服，她可能宁死不屈。 如此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怎可能与放荡挂钩? “其实我欠你两次了。”卿颜又捋了捋秀发，刻意回避着燕云霆的眼神：“上次在沙漠中，你若不杀珠儿，我们一船人都会遭殃。” 燕云霆却摇头道：“那这么说来，你应该欠我三次才对，若不是我抱着你憋气，恐怕你就被乌鸦吃了——” “那又如何？你还想让我报答你不成？”卿颜冷声道。 “嗯……报答啊，报答也不是不可，”燕云霆揉了揉鼻子，笑道：“在大街上，若是救济了‘卖身葬父’的女子，她们都会以身相许……所以……若三生有幸，得两人销魂，求一夜风流。” “你，下流胚子！” “错，这叫做风流倜傥。” “懒得理你。” 沉默， 沉默得风也有了几分羞涩， “燕云霆，其实你这么做不值得，你惹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而救了一个与你无关的人。”卿颜冷声中有些自责。 燕云霆笑道：“错了，我救了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不亏，不亏……”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卿颜回首，目光闪烁：“裕王残忍是出了名的，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了他，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毛都没张齐的小崽子，他算个屁！”燕云霆不屑道：“这场瘟疫若治理不好，大燕王朝不会兴盛太久，到那时王侯将相还有种乎？” 卿颜秀眉紧蹙：“你这句话传到任何一个皇亲的耳朵里，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燕云霆敞开怀抱，黯然一笑：“瞧瞧，老子孑然一身，两袖清风，哪里来的九族可诛？” bqgxsydw.com “你这人！”卿颜咬了咬唇，再次转过身：“狂妄之徒，不可理喻！” 燕云霆只是淡笑，却那么得胸有成竹。 这站在船头的一男一女，无论身高，体态，气质，都是那么那么得般配。 “对了，我还要问你一个 事儿，”燕云霆突然想起道：“与你们一起同行而来的那个紫衣女子，叫什么名字？” “酒儿么？” “全名。” “丁酒酒。” “这可爱的名字，和她的性格，真是大相径庭。” “你问酒儿做什么？”卿颜狐疑着燕云霆：“你还想打她的主意？我可警告你，酒儿可不会像我这么仁慈，你要是敢碰她一根头发，她就会把你给阉了。” 燕云霆笑道:“这你大可放心，我对她没任何兴趣，只是有个朋友可能认识她，所以便过来找你问一问。” “那你为何不让那个朋友自己去问？” “我估计他也怕被阉了。” “是个男人？” “嗯……还是个和尚。” “昂？”卿颜一挑眉梢，抽了抽鼻子：“我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味道。” 燕云霆苦笑道：“所以，你能告诉我，苏酒酒的背景和来历么？” “酒儿……酒儿也是个苦命人，”卿颜眼神暗淡了些，轻叹道：“酒儿很少提及自己的身世，我也只知道她是十年前冰雁在江南某条官船上救出来的； 孔雀楼的女人，谁都有一段不堪回事的往事，谁也不愿意去揭自己的伤疤，所以大多数人更名改姓，重新开始生活，也不会有人刻意去问。” “你呢？” “我？相比于其她姐妹，我的过去要好上太多……等等！”卿颜下意识地挪开了两步，冷声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的身世？真是无趣！” 燕云霆苦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嘛！” “谁跟你是沦落人了？你我相逢是无奈之举，我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瓜葛。” 她其实不知，她现在这儿与他畅聊，就已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不就随口问一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在套我的话！你居心叵测！”卿颜瞪眼凝视。 燕云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 “哼，我就不该跟你废话。” 卿 颜轻哼了声，宽袖一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船头。 燕云霆淡笑着，目送佳人离去。 卿颜离开不久，无戒压低斗笠走上了船头。 “无戒大师，你信不信，这个女人已经爱上我了。”燕云霆笑着取下酒袋子，猛灌了一口美酒。 “我信。”无戒点点头，问道：“所以，你问出来了么？” 燕云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说，她们孔雀楼的女人，一般都改名换姓过，只知道那女人叫丁酒酒，是被欧阳冰雁从江南一艘官船上救下来的。其他便不知了。” “江南，官船……”无戒凝眉低语。 “我很好奇，说到底你要找的那个女人，究竟跟你有什么故事？是你的情人？还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恩人？你简单跟我讲讲呗。”燕云霆看着无戒。 无戒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讲述道： “那年饥荒，我出家寒山寺，她逃难而来，我师傅见她可怜便收下了她，她不肯做尼姑，便留在灶房里做饭，她与我年龄相仿，我很小，她也很小，我们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寺庙发生了大火，我与她走散了，我说过要保护她，可我却没能兑现承诺，我愧疚，很愧疚很愧疚，就四处游历，一边修行，一边找她……” 此时此刻的无戒，再也不见了菩萨模样，他和普通一样，悲伤，后悔，愧疚。 “噢，原来是青梅竹马啊！”燕云霆眯了眯眼睛，又问：“那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或者她的一些体貌特征。” 无戒望着星空，逐渐回忆：“她很漂亮，眼睛很大，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她性如烈火，很喜欢拿烧火棍打人……但那时我们也才十四五岁，如今已过去二十几年，我已快要忘记她的模样了。” “那特征呢？比如说胎记，痔，一类的。在我们老家那边儿，丢了孩子都是靠这些来寻的。”燕云霆问道。 无戒顿了顿：“你真想知道？” 燕云霆挑眉：“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戒摇了摇头，犹豫了好久才缓缓道：“她……屁股上有一颗痣……左半边屁股上……” 第五十五章 让墨船飞一会儿 “屁股上有一颗痣啊……屁股，等等！”燕云霆大惊望着无戒：“你怎么知道她屁股上有颗痣……难道你——” 无戒低头，脸红到了耳根，“阿弥陀佛，年少轻狂不懂事，罪过罪过……” 燕云霆忍住了笑，好家伙，难怪要穷极一生找到人家，原来是为了当年的风流债啊……花和尚，果然是个花和尚！ “哎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干柴烈火，情到深处自然浓嘛……这个我能理解，只是……”燕云霆扶着下巴：“你这个特征，找起来可就有些难办了……你为何不自己去问一问她？” 无戒摇了摇头：“我已遁入空门，不再儿女情长，即便真的找到了她，我也不能与她相认。只要她还活在世上，开心的活在世上，我便心满意足。” “想不到大师还有这样一段风流韵事，”燕云霆一拍胸脯，保证道：“行！我来想办法帮你确认她的身份，只不过这船上太小了，我的点子不好施展，日后再慢慢找机会。” “谢谢。” “客气了，咱俩是朋友嘛！”燕云霆把酒袋递给无戒：“喝一个试试？” 无戒凝视着酒袋好一会儿，还是接了过去，仰头“咕噜咕噜……”使劲儿往嘴里灌。 “哎哎哎，你给我留一点儿，这可是我从临江客栈里顺出来的，就这么一壶！”燕云霆笑道。 遁入空门？他要真遁入空门，还会喝酒，还会不惜踏遍山河找女人？大师这桃花劫，怕是渡不过去喽。 “大家快让开！下面有大船上来了！”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渔民的吆喝。 循声望去，一艘巨大的机关船从下游疾驰而来，它巨大的排水量，迫使捕捞的渔船不得不网两岸靠去。 李炜和那个有着机关手臂的老头，以及薛天豪、陆坤一起站在船头，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是公输家的船。”燕云霆皱起眉头。 照公输船这个航行速度，很快便要追上墨船，而眼前的河道并不宽敞，难以同时容纳两艘大船行进。 墨船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吆喝，纷纷跑上夹板查看情况。 “看来我们把裕王想得太大度了。”林晓枫沉声道。 “你 瞧那些渔民，船都被打翻了，这帮人真是可恶。”苏云樱骂道。 百里兆华拉下脸色，冲着驾驶舱大喊：“全速前进！” “嗡嗡嗡……” “咔咔咔……” 齿轮高速运转，墨船似箭猛窜而出，这突如其来的惯性，差点儿没把人晃倒！ 雅文吧 “百里老先生，别与他们一般计较，两艘大船竞逐，苦得可是这些渔民。”林晓枫出声劝道。 “不行！”百里兆华果断拒绝，“这不仅仅是比拼速度，还是公输与墨门的较量，我绝不能让公输凉超我的船。” 江湖上谁人不知墨门与公输是冤家？林晓枫一脸苦涩，扶住栏杆道：“那大家也抓紧些吧……” “要开始赛船了么？好刺激！好期待！”苏云樱抱着船舷，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谁不期待呢？当今世上最厉害的两大机关世家角逐，要是能收门票的话，来看的人一定是人山人海。 墨船要小公输船数倍不止，动力方面也明显要比公输船弱一节，两船角逐不到一刻钟，公输船便轻而易举地追了上来。 “哈哈哈……这么破小的船也敢和本王的官船叫板，简直不自量力！”李炜站在船头大声嘲笑。 “百里老头儿，你们墨门的机关术退化到如此严重了么？我的船可是还没有发力呢。”公输凉蔑笑道。 公输船几乎与墨船并排而行，以它庞大的排水量，墨船被冲得颠沛流离，距离岸边的山岩不过三尺宽，惊险无比！ “墨门弟子听令，出桨！”百里兆华大声喝令。 “是！”七八个壮硕的墨门弟子跑下船舱，没过一会儿，船身两侧各敞开一道闸口，八根船桨同时吃水：“一二一，一二一……” 在船桨的加持下，墨船再次提速，从狭隘的河道口超过了公输船。 “哈哈哈……百里老头儿，我看你是黔驴技穷了吧？竟然连船桨都搬出来了，你这还是机关术么？”公输凉嘲讽着，大声喝道：“掌舵的弟子听令，给我火力全开！” “是！” “呼呼呼……”公输船发出如野兽般的轰鸣，速度又快了一倍不止，整条河沟都被搅得七上八下，河面的渔船一咕 噜全被撂翻！ “墨船上的美人儿听着，快快上本王官船，要是翻船掉进了河里，可别怪本王不怜香惜玉啊！”李炜张狂大叫。 “岂有此理！公输老头儿，你拿这么大排量的船来与我竞争，羞不羞耻！”百里兆华大骂道。 公输凉冷笑道：“那是你墨门没实力，我这艘‘鲲船’光是造价便花了三十万两，足抵你那破船十几艘……不如这样，百里老头儿，你亲口跟我认个输，今夜我便放你一马！” “趋炎附势的东西！你给我闭嘴！”百里兆华随即又大喝：“墨门弟子，挂风帆！” “是！”三个大汉迅速搬来风帆，快速搭上卡扣，一齐用力往梁柱立柱上拉去，“呼呼呼……”船帆张扬而起，恰好峡谷两岸刮来一阵大风，墨船速度更上一层楼！ 可即使人力，动力，风力一齐上阵，墨船在速度上还是落后公输好一截，渐渐地，距离被越来越远。 公输船完全超过墨船后，拦住了整个江面，丝毫不给墨船超过的机会。 “百里老头儿，这一回是我公输家赢了，哈哈哈……”公输凉站在船头，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墨船众人。 “老头子，你这船上还有没有杀手锏啊，快点儿拿出来，超过这帮无耻之徒！”苏云樱劝道。 “当然有！”百里兆华铿锵有力，“我墨门的机关术，何止这一点儿……掌舵弟子听令，升翼！” “是！” “呼滋滋……” 只见船身两侧各张开一扇门，伸出两张如蝉翼般的机关，船尾则升起了如鹰隼一般的尾翼； 蝉翼高速煽动，尾翼快速旋转，伴着峡谷中的山风翩翩起舞，没一会儿，船底离开了水面，逐步往天空中攀升！ “大家抓紧护栏！我们要起飞了！”百里兆华冲众人大吼。 墨船在飓风与颠簸中扶摇直上，距离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从公输船头顶一跃而过，彻底拉开了与之距离！ “飞，飞起来了，船竟然飞起来了！” 在场众人哪个不震惊？就连公输凉也不由瞠目结舌！ 第五十六章 灵石与仙界 “百里老头儿，你作弊！分明是比水上速度，你却插上了翅膀，是不是输不起？”公输凉急得跳起来喊叫。 百里兆华冷眼俯视道：“公输老头儿，你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输了就是输了，我墨门不但机关术比你公输强，智慧也比你高！ 船桨和风帆是几千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你摈弃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完全把动力压在了能源上，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哈哈哈……公输老头儿，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公输大师，你快想想办法啊，我的美人儿要飞走了！你也快点插上翅膀飞啊！”李炜焦急催促。 “这么大艘船，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起来，他.妈.的，百利老头儿，算你会耍小聪明，下次我绝不会再输给你！”公输凉扯着嗓子冲着那越飞越远的墨船大吼。 墨船在空中翱翔了近半个时辰，再次回到河面，继续匀速航行。 “老头子，你为啥不继续飞啊？照着飞行的速度，怕是明天一早便能抵达昆仑山了。”苏云樱问道。 百里兆华摇了摇头，“飞行不要能源啊？光是这么一小段距离，就得耗费半颗灵石，要不是跟公输凉比试，我可不会轻易升翼。” “百里老先生，你把能源用了，来日还怎么返程啊？”林晓枫担忧道。 百里兆华说道：“不急不急，昆仑山盛产灵石，走时再找素求真要一颗便是。” “谈及灵石，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呢？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燕云霆好奇道。 百里兆华说道：“灵石呢，就是天地间灵气经过千万年来演变所凝聚的结晶，它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灵石可以提供强大的能量，使得齿轮转动，从而做出想要的机关，这样的能量我们将它称之为“能源”； 但能源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它同样拥有限度，灵石一旦失去能量后便会变成一颗普通的石头； 灵石一般都以‘灵脉’的方式埋藏在地底，特别是山脉和海岛上，灵石的产量要远远高于陆地，这也是为什么进到山里会感到生机蓬勃的原因； 昆仑是九州大地的万山之主，其磅礴的灵力堪比九霄仙界，墨门和公输家的灵石都是产自于昆仑。” “听你这么一说，九霄仙界有很多灵石了？”苏云樱问道。 百里兆华摇头道：“很多到算不上，但肯定比九州人间多很多，在九霄之上，灵石和咱们人间的金银一样作为货币使用。” “那这么看来，仙界的机关术肯定更强大了吧？”苏云樱又问。 百里兆华还是摇头：“非也非也，机关术是咱九州老祖宗的智慧结晶，仙界是一窍不通的。” 这时，林晓枫补充道：“而且仙界的修士是不需要依靠机关的，他们修行的是灵法，可以飞天遁地潜水。” “法术！”苏云樱惊呼：“我听爷爷提起过，仙界的人打架从来不用兵器，出门也是直接踏天而行。” 林晓枫笑道：“等苏姑娘到了昆仑山，便能看见眼花缭乱的修士了，他们要么骑鹤，要么御剑。” “御剑?好厉害！好羡慕的说……”苏云樱来了浓厚的兴趣，“用脚走路腿疼，骑马屁股疼，哪怕是坐船也有些头晕，若是我也学会了御剑，那得多轻松？” 百里兆华抚了抚青须，笑道：“丫头，想要上昆仑山修仙可不是件容易事。道宗修的是灵力，与你们所修的武力是两个概念； 修灵注重的是先天资质，修武注重的是后天刻苦，修灵者几乎万中无一，即便是道宗最大的凌虚道派，发展至今也不过一千多名弟子而已。” “这样啊……”苏云樱不由遗憾，“这个世界可真不公平，有些人生下来便是万中无一的灵根天才，而有的只能当普通人。” 林晓枫笑道：“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讲。就是因为咱们凡人资质平凡，所以才衍生出了‘修武’这一方式。因为咱们相信，吃苦耐劳 ，勤能补拙……而事实也证明了，武修并不比灵修差，反而在某些方面还更强，比如你爷爷苏震，他的剑，可敬畏九霄任何一位仙人。” wucuoxs.com 提及苏震，苏云樱的眼神又落寞了，“再厉害有什么，还不是会死……即便爷爷不和无相皇决战，他也会因衰劫而老死……但仙人就不会这样，仙人可以长生不老。” “谁告诉你仙人长生不老的？”林晓枫说道：“仙人常年处于生机和灵气充裕的九霄仙界，又因为修的是灵力，所以活得是要比武修久一些，可他们同样需要渡雷劫，若是受了致命伤，也是会死去的。” 苏云樱轻叹：“可我还是好羡慕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修士。” 林晓枫笑道：“武修也可以御空飞行，只不过门槛儿比较高，起码得涅境武力以上了。” 谁又不想羽化登仙呢？即便仙人也有寿限，那也活得比凡人久。若是寿命可以拍卖，没准儿一天都能在人间卖出天价呢。 “林先生，你博学多才，那你可知道，咱们怎样才能飞升九霄呢？”燕云霆问道。 林晓枫苦笑道：“这个问题可就难住我了，普天之下，有资格飞升的人寥寥无几，” 这时，从上船便没开过口的青衣楼刀客，贺惊云突然讲话了：“在人间，只要武力已臻化境便可接到九霄的飞升邀请。那时会有专门的接引仙人打开天门，将你迎上九霄做仙人 。” 大家伙儿都将目光凝聚到了贺惊云的身上，他要是不开口，都没人当他存在。 贺惊云继续说道：“仙界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因此绝大多数臻境武修都会拒绝飞升，仙界不像人间，没有那么多人情冷暖； 他们甚至为了修行可以不吃不喝，如此，没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连修行法则都不相同的陌生国度， 再者，即便武者飞升仙界，没有灵根资质也无法修习灵法，同样会有衰劫和瓶颈，该老死还是得老死。” 第五十七章 灵修与武修 “贺首领是去过仙界么？怎会对仙界如此了解？”燕云霆拱手略施一礼，问道。 贺惊云不由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燕云霆:“你叫我首领？” 燕云霆说从怀中取出一枚檀木色令牌，正面刻着“青衣楼”，背面刻着“坤”字，说道:“我虽已不在青衣楼接任务，但规矩却未曾忘记，统领‘乾’字级的杀手，一定是首领。” 贺惊云稍有些意外，眼中也升起了一丝欣赏：“新一任鬼谷子，还真是深藏不露……不过，寻常人有了名气和身份，都巴不得将自己与青衣楼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你倒一点儿也不在乎，难道就不怕江湖人说闲话？” 燕云霆笑道：“入青衣楼接活儿，是为了混口饭吃，这并没有什么不光鲜的地方，何况我觉得青衣楼才是整个大燕江湖最真实的写照。” 贺惊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谈论此事，而是继续为众人解惑： “我并没有去过仙界，而是遇到过几个从仙界下凡的修士，所见所闻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 苏云樱这时惊讶:“哇？看来民间传说没骗人，真有天仙下凡呀？” 贺惊云摇头道：“正是因为这些荒诞的民间传说，才将仙人描述得那么神圣不可侵犯，其实不然，仙界，凡间，冥界，都是同等的世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仙人没什么了不起，鬼怪也并不可怕； 仙，凡，冥，三界也是相互制衡约束的，冥界的修士不能见阳光，人间的修士不能在阴气中久留，仙界的修士下凡修为会大减……诸如此类的限制还有很多很多，这也是九幽为什么一直无法入侵人间的原因，若这个世界还有太阳，那一切邪恶都无法猖獗。” “为什么冥界的修士不能见阳光？”苏云樱问道。 贺惊云道：“因为冥界修士以修炼阴气为主，而太阳拥有世间最精纯的阳气，阴阳互斥，飞灰湮灭。” 苏云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三界之间的区别，其本质讲究的便是‘阴阳’。” 贺惊云微微一笑：“你倒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要问。” “不懂就问，这是医家常识嘛，我可不像他们只会听故事，”苏云樱顿了顿，又说道： “妖魔鬼怪属于阴体，人仙神佛属于阳体，不论是阳入阴，阴入阳，都会产生极端效果。其实这就跟生病一样，人若是住在潮湿阴暗的老房子，常年不晒太阳，就很容易会生寒病；人若是在太阳下曝晒，很容易会中暑，中暑即是阳病。寒病要保暖，阳病要降温，冷暖中和，阴阳调和，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啦。” “听你这么通俗的解释，人鬼之间的区别我是懂了，可方才贺首领说，‘仙人下凡会修为大减’这是个什么原因？人仙神佛不是都属阳体么？”燕云霆不懂就问。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贺惊云其实性格很随和，面对这么多问题，他总是不急不躁，不耐其烦地回答： “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从‘武力’和‘灵力’的区别说起——武力是武修真气，内力，功法的统称，咱们武修不仅要炼体，还要炼气，将真气存于丹田之中，要用之时便取出来； 灵力的前半阶段和武修一样，修士会把灵气储存在丹田，凝结成‘金丹’或者‘元神’，但灵修自身储存是有限的，他们想要发挥出更强大的实力，就必须向天地‘借灵’； 譬如，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其实就是‘借’天地的灵气和元气。方才林先生也说过，仙界的灵气要比人间浓郁许多，如此，可供给修士借走的灵气也更多，反之，人间灵气匮乏，修士们借不到灵气，他的实力自然会大打折扣了； 仙界修士可以借天地之气为己用，他们便不用考虑自身灵力的问题，正因如此，他们才可以御剑飞行，踏空而行； 相反，武修的真气用一些便会少一些，若是以真气来实现腾空的话，未免太浪费自身的真气——因此，人间诞生了像墨门和公输这样的机关世家，通过转化并借助‘灵石’的能量，达到飞天的目的。” “受教了，受教了……我还以为 你们青衣楼只会杀人呢，没想到学识这么渊博。”苏云樱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燃文 “哪儿有你这么夸人的？”燕云霆摇头责备，冲贺惊云赔了个礼：“这小泵娘初出茅庐，心直口快，贺首领勿怪。” 贺惊云只是淡淡一笑：“活得久了，走的路就远了，杀的人也就多了，自然而然就见多识广了。关于仙界的那些事，我也只是略知一二，等到了昆仑山，见了昆仑五圣，听他们讲一讲道法，受益匪浅。” “贺首领，先前是我莽撞了，您大丈夫不计小女子过，嘿嘿……”苏云樱挠头笑了笑，又问道： “其实我还想知道有关人体经脉的一些事儿，您要知道，我是学医的嘛，有时候针灸老拿捏不准分寸……” “可以，每一个武者想要突破武力，都必须打通自身的经络和脉门，你想了解哪一个？” “嗯嗯嗯……经络和穴道最想知道了。” “好，说起经络和穴道……” …… 不仅是苏云樱，林晓枫，卿颜等人也都很认真地倾听着贺惊云的讲解，对于他们而言，贺惊云是已臻化境的前辈，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自身突破的关键。 贺惊云一点儿不吝啬，有问必答。要知道，在一些大门派中，当师傅的都不一定能给出这么详细的解惑。 燕云霆干脆席地而坐，边喝酒边听这些江湖人物的交流，事实证明，与大人物同行，不仅能受到庇护，还能增长见闻和知识， 要是换作以前，他混迹于市井中，听到过的最高级的知识便是茶馆儿说书先生的拍案惊奇，再看看当下，他竟坐在一艘会飞的机关船上，听各大名家交流心得。 他不一定能听得懂所有谈话，却很认真地聆听着每个字。 他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憧憬着九霄仙界的模样，心里暗自下决定: 有朝一日，老子定要登上九霄！ 第五十八章 灵光结界 墨船沿着长河逆流而上，行驶至第二天中午，左转进入昆仑河流域，至此，神圣的昆仑山脉映入眼帘。 墨船沿着昆仑河一路西进，终于赶在当天黄昏前抵达了昆仑山脚下。 为了方便渡客接驳，山脚下专门修有一个码头。与天山一样，官家在此设立驿站，并且装得有上山的缆车索道。 墨船在码头靠拢。 一个身穿流云长袍的青年道士负手独立在码头，他面容随和，一身整洁无暇，长发与宽袖随风而动，他年纪虽看起来很轻，却有着一派宗师的气宇轩昂。 “李长老亲自下山相迎，林某真是受宠若惊啊。”林晓枫下了船，笑着上前打招呼。 青年道士摆手笑道：“哪里哪里，诸位远道而来，昆仑山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然后，便是一番文绉绉的客套话。 “这个李长老是谁呀？看起来好仙儿啊。”苏云樱在人群后小声问道。 卿颜说道：“无垢宫主，李怀安。昆仑山最杰出的青年长老，短短百年便修至元神境界，江湖公认的下一任昆仑山掌门。” “厉害了……咱们面子这么大的么，能让未来掌门亲自下山相迎。”苏云樱低声道。 燕云霆说道：“我看未必是来接我们的，你别忘了咱们后边儿还有一艘船。” “对了，诸位，你们走水路来，可有发现裕王殿下的官船？”李怀安突然问道。 “害！我就知道，他下山来主要是为了接那个小王八蛋的！”苏云樱声音不自觉便有些大，大家都听见了，李怀安也肯定听见了。 燕云霆轻叹道：“心直口快是个坏毛病，苏姑娘最好能改一改。” 李怀安不免有些尴尬，急忙解释：“大家不要误会，任何客人我都一视同仁，只是昆仑山的缆车只有一部，上一趟山要花费一个多时辰，所以我想等大家到齐了，在一起发车。” “那你可以不用等他了，那小王八蛋坐的是公输家的官船，船太大了，河太窄了，他们被卡主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的。”苏云樱直言道。 “此事可真？”李怀安微微皱眉。 “真啊，比真金还真，你不信可以问大家伙儿，公输船就相当于一座宫殿，在长河上行驶都费劲儿，更别说是昆仑河了。”苏云樱说着，又催促：“所以李道长还是先带我们上山吧，我们坐了一整天的船，头晕目眩，实在想休息了。” 李怀安思绪了片刻，点头道：“的确，昆仑山本就处于高原地带，诸位刚来可能不太习惯……那就随我来吧，我们发车。” 众人随李华安一起走向缆车。 “苏姑娘，你确定公输船被卡住了么？”燕云霆跟在队伍后小声问道。 苏云樱低声道：“我骗他的。” “呃……” “怎么？难道咱们真要等那小王八蛋一起么？还和他同乘一部缆车，肯定又少不了麻烦，我这是紧急避险……” “你真是个鬼灵精。” 所有人坐上缆车，驿站小二拉杆启动，在缆绳交替的牵引下，缆车缓缓往昆仑山顶爬升。 待缆车爬升至离地二三十丈时，一眼便可将整个雪域平原看穿——见那昆仑河外，一艘巨大的官船正在急速朝码头驶来，李炜站在船头一边招手一边大喊： “停下，给本王停下！” “那可是裕王的官船？”李怀安不由皱眉，凝视着苏云樱：“你刚刚不是说裕王的官船被卡住了么？” 苏云樱撇过头，嘟着嘴：“卡住……卡住了，又被修好了呗！” “你！”李怀安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缆车一旦启动便停不下来了。” 苏云樱说道：“停不下来就等到了山顶，你再下来接一趟咯，或者就让他们住在驿站，有什么大不了的。” 百里兆华这时也说道：“当初昆仑山的索道若交给墨门来修建，老夫若来设计，定会多安置两条辅助铁锁，这样一来即使发出去的缆车也能收得回来……总归来说，公输家的机关术还是差了些。” “唉……”李怀安摇头苦笑：“昆仑山的深秋，一旦入夜便 会产生极寒之气，武力底子差的人，很可能会被寒毒所伤……朝廷派遣裕王赴昆仑山参会，若是得了病回去，我凌虚道派难逃其咎。” slkslk.com 林晓枫笑道：“李长老大可不必担心，裕王此程有蔡佑吉护送，想生病都难。” 李怀安无奈叹道:“如此也罢……” “说起来，这山上真的好冷啊，风都快吹进我骨头里了。”苏云樱揉.搓着肩膀，冷得快要缩成一团。 燕云霆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裹在苏云樱的身上，叹道：“这还只是半山腰的寒气，越往山顶，气温越冷。” “你……把外套给了我，你不冷么？”苏云樱有那么一丁点儿感激，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脸红，但对于这还带有余温的外套，她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燕云霆从容一笑：“我不冷。” 说不冷，那是假的。但冷是一回事，抗冷又是另外一回事，昆仑山上的寒气相比于万年积雪的天山还是要差一个档次的，燕云霆天山寒气都能受得了，这昆仑寒气也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卿颜盯着苏云樱身上的外套，眼神变得不再那么从容。 这时，李怀安轻轻摊开掌心，一道青光脱手而出，慢慢地化作半圆将整两缆车笼罩，下一刻，寒风被隔绝了，气温逐渐回暖。 “咦，好神奇东西，这是什么？”苏云樱用手指戳了戳青光，它像极了一颗有弹性的大气泡。 李怀安说道：“这是我用灵力化出的结界，虽不能完全隔绝寒气，但至少能温暖一些。” “这么说，你是灵修？”苏云樱突然目光崇拜。 李怀安一挑眉梢：“嗯……道宗门派，大多数都是灵修……不过我也修武，仙武同修。” “那你能御剑飞行来看看么？”苏云樱渴望道。 李怀安眯了眯眼睛，从一开始苏云樱撒谎让他开车，他心里便不太高兴了，他背过身，直言拒绝：“不行。” 第五十九章 佛门大忌 随着缆车不断爬升，寒气逐渐更盛，即使有结界庇护，依旧无孔不入。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过了这最后一个山头，便能看到灵虚派山峰了。” 昆仑山何止千丈，山峰直窜云霄，连落日也无法奇迹它的高度，不暗反而更加明亮。 终于，缆车在突破一层层白云之后，进入了一个辉煌祥和的世界，见那最遥远的山峰上，一座似灯塔的宝鼎散发着阵阵紫光，它照耀着群山，染色了祥云。 紫光之下，是一座座独立的山巅，山巅之上修得有亭台殿阁，玉宇琼楼。又伴着缭绕的雾气与祥云，恍若人间仙境……或者说，它就是人间仙境。 各群山之间，有白鹤群飞，有御剑而行，往来的弟子皆是束发流袍，一副副翩翩风华。 “哇，那就是御剑飞行么？”苏云樱趴在车窗上，双手捧着脸蛋儿，憧憬又羡慕：“生活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想不长寿都难呢。” 昆仑山，的确是人间最接近仙界的地方。 “欢迎诸位来到昆仑山。”李怀安微笑指着不远处一座精美的山峰楼阁说道：“对于客人，我们将安排至‘流心雅居’，雅居内有特色的天然温泉，诸位可以去泡一泡，去去身上的寒气。” 林晓枫指了指最高峰上的紫光问道：“那里便是昆仑山‘光明顶’么？” 李怀安点头道：“没错，光明顶上光明宫，是老掌门静修之地，平常时段儿我们也不能去打扰。” “锁妖塔又在哪儿？”贺惊云低声问道。 李怀安浅浅回答：“在后山。” “还有锁妖塔啊？里面关押的全是妖魔鬼怪么？”苏云樱好奇道。 李怀安轻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太愿意提及这个地方。 “可以带我们去参观参观么？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妖怪呢。”苏云樱要求道。 李怀安直言道：“不行。” “保持好奇是好事，但有时候好奇可是会害死猫的。”燕云霆冲苏云樱摇了摇头，很明显，锁妖塔是昆仑山禁地，哪儿能被外人所知？ 苏云樱识趣地撇了撇嘴，也没再多问。 这时，李怀安挥挥衣袖，撤去了缆车上的结界，转而一指空中，见那空中灵光一闪，一个更大的结界出 现在眼前，他又挥挥手，像是开门一般，大结界敞开一条裂缝，缆车进之。 进入结界内，极寒之气荡然无存，清新的空气中伴有阵阵花香。 “咦，不冷了。”苏云樱惊奇道。 李怀安解释道：“这是昆仑山的封界，界内不受风雨雷电侵扰，四季如春。” 缆车缓缓靠站，两位年轻的白衣道士在站台似已等候多时。他们一齐恭敬上前迎接。 “诸位，流心雅居已到，接下来让接引的弟子为你们安排住宿，我先告辞了。” 等众人下了缆车，李怀安交代了一句便又匆忙往山下赶去。 “几位贵客，请随我移步西厢。”接引弟子在前方带路。 流心雅居分多个独立的院落，每个院落四间房都搭配了小花园，不算豪华，但也素雅别致。 林晓枫与百里兆华一院，燕云霆，苏云樱，无戒一院落，青衣楼和孔雀楼各一院落。 “客房内的生活用具全都已备齐，若诸位有什么要求，也可以随时来殿前传唤；西厢是客房，东厢是温泉与食堂，诸位若有需求，可以直接去，有专门的弟子接待。” “请问，天山派住和以宇文长卿雅居，分别在哪儿？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打算抽空去拜访。”燕云霆问道。 接引弟子道：“天山派在西厢尽头的一号院，宇文先生在三号院。” “多谢。” “不客气。” 接引弟子交代完便告退离开。 “燕兄，竟也与宇文兄相识？”林晓枫颇有惊讶。 燕云霆笑道：“我和她一起赌过钱，还一起喝过花酒，算是情投意合。” 卿颜冷声道:“我看是臭美相投吧。” “呃，呵呵……宇文兄的确比我风流，”林晓枫笑着邀请道：“那待会儿我把他叫上，咱们一起去泡个温泉，驱驱寒气？” 燕云霆瞥了一眼身旁的无戒，又扫了一眼孔雀楼三个女人，摇头拒绝道：“这一路来舟车劳顿，我想洗洗睡了，改日吧。” “好。”林晓枫也没再多说，各自走进小院。 昆仑山虽有霞光普照，却是也分昼夜的，只是晚上不再那么漆黑。 渐渐，夜很深了。 见苏云樱吹灯歇息，燕云霆才悄悄爬起，来到隔壁无戒的房中，轻声呼唤：“无戒大师，你可入眠？” 无戒正在床上打坐，他缓缓睁开眼：“我没睡。” “那快随我出动，帮你找老婆。”燕云霆轻唤道。 无戒这才下了床榻，瞧瞧拉开门：“怎么说？” 燕云霆用手指了指隔壁孔雀楼所在的院落：“你听。” “沙沙沙……”脚步声，并伴有轻声对话：“酒儿，这都半夜三更了，温泉还能开么？” “那接引人不是说过了么？是天然温泉，一年四季温度不变的。这会儿去肯定没人，也不会受打扰，咱们舒舒服服泡个澡。” “要不要把冰雁叫上？” “叫上她，好不自在的。算啦，还是咱两一起去吧。” “也行……” …… “你不是想确认她屁股上是否有颗痣么？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走走走……”燕云霆拉着无戒便往外走。 “阿弥陀佛，偷窥姑娘，此乃佛门大忌……”无戒有些抵触，但不完全抗拒。 “哎呀，偷偷看一眼，就一眼，也没关系的。” “这……” “实在不行，我帮你看咯。” 在燕云霆的拉扯下，无戒还是妥协了，二人悄悄跟在卿颜和丁酒酒身后，一路来到了东厢的温泉池。 温泉池分男女两处，中间仅隔了一条巷子，墙修得并不高，顶多一丈半。每个温泉池都有弟子把门。 温泉水汽蒸腾，硫磺味颇为刺鼻，眼下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入了眠，看守的弟子也放松了检查，趴在案桌上呼呼大睡。 tsxsw.la 女弟子只是抬头瞥了一眼，确认是女人便又趴下继续沉睡。 燕云霆和无戒来到两个浴池之间的小巷，围墙刚刚好是两个人的身高。 “你确定不亲眼看看？”燕云霆再次问道。 无戒坚定地摇了摇头。 典型的有贼心没贼盗。 燕云霆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我垫脚，我来一探究竟！” 第六十章 一个伤心的和尚 “再高点儿，高点儿，往左，往左……过了，过了点……行行行，差不多就这个位置！” 燕云霆踩着无戒的肩膀，踮起脚尖，刚好露出小半个头，可以将整个温泉池尽收眼底。 天然温泉热气腾腾，恍若人间仙境。浴池中除了卿颜和丁酒酒之外，还有一个靓丽的身影，只是雾气太大，她又是背靠着池子，看不清太多想看的东西。 卿颜和丁酒酒轻装上阵，身披薄薄一层纱，卿颜先坐在池边，及腰长发披肩而下，一边洗脚，一边梳发； 丁酒酒则直接跳进了温泉，她捧起一泡池水扔向卿颜，一边痴笑一边喊道：“卿颜，你快下来，这水真的好暖和。” “酒儿，我脸上有伤，你别把水泼我脸上了……” “哟，是心疼自己的脸啦？还是不忍心打湿那个姓燕的送给你的药贴呀？” “你别瞎说！” “脸红了，瞧你，脸红了，你喜欢他对不对？你想和他风花雪月……嗯，风花雪月，黯然销魂。” “你再打胡乱说，我……我弄你！” “瞧瞧，还是被我说中了……” 卿颜跳下池子，与丁酒酒扭打在了一块儿，水汽，湿润，薄纱，体态，嬉戏……看得燕云霆如痴如醉。 “燕施主，你看准了没有？”无戒出声问道。 燕云霆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水汽太浓，她们还穿了纱衣，我看不太清楚啊。” “看不清楚便不看了，免得让人发现！” “再等等，让我再仔细观察观察……” 老实说，燕云霆宁愿趴在这儿欣赏一整晚。 “咦？那可是……燕兄！” 突然，巷子外传来一声呼喊，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影出现在巷子外，不是宇文长卿又是谁？ 而推轮椅的那人还是林晓枫。 “燕兄，你们在做什么啊？”宇文长卿满脸惊奇。 燕云霆赶紧冲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巷子本就狭窄，声音稍大一些便能有回音。 卿颜与丁酒酒停止了嬉戏，迅速往墙外一探，恰好与燕云霆四目相对。 “有淫贼！” “完了完了…… ”燕云霆惊慌之际，脚下不禁一滑，压着无戒一起摔了个四脚朝天。 “燕兄，你这做可就有违君子道德了啊。”林晓枫轻声责备。 宇文长卿却笑道：“我清楚燕兄的性格，他会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去……你们俩可把我害惨了！快跑吧！”燕云霆从地上弹起，便打算往巷子外跑。 卿颜赫然出现在巷子前，丁酒酒满含杀气堵在了巷子后。 “燕云霆，又，是，你！”卿颜披着外套，发丝的水珠儿顺着脸颊滑落，她赤着脚，攥着拳，与丁酒酒一起，一步一步往巷子中央夹击。 “二位，你们听我说，这事纯属是个意外，我什么也没看见……”燕云霆急忙摆手解释。 “今夜你就是跳进黄江也洗不清你是淫贼的事实……王八蛋，占便宜占到我们孔雀楼头上来了！”丁酒酒又指着无戒和林晓枫、宇文长卿： “还有你们！不守清规的花和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偷看女人洗澡，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痴笑么？！” “得了，这下连我们也跳进黄江洗不清了。”林晓枫叹道。 “哎，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我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干不了这档子事。”宇文长卿自顾推着轮椅，想要侥幸离开。 丁酒酒一脚又将其给踹了回去，“即便你不是主犯，那也是从犯，今晚你们几个谁也别想离开！” “阿弥陀佛……”无戒挺身而出，径直来到丁酒酒面前，真挚道歉：“女施主，此事贫僧的主谋，与他们无关，你放他们离开，贫僧留下来接受处罚。” “呵……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吧？好啊……看我找把刀来，帮你断根清净！”丁酒酒有些慌乱了，即便是很生气，也不敢直视眼前这个和尚的眼睛。 “行了！”燕云霆大声喝道：“不就是洗个澡么？谁说我是偷看了！我是光明正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了。”说完，瞥了一眼卿颜。 卿颜咬着唇，脸红到了耳根。 燕云霆走向丁酒酒：“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水汽这么浓，你们又穿着纱衣，我想看的东西根本就没看着！” “你们偷看人洗澡还有理了不成？！若不是看在你曾经为我们解围的份儿上，我真想一巴掌我——” “无戒大师！” “如何？” “你看好了！” “刺啦！” 燕云霆说时迟那时快，抓住丁酒酒的衣襟狠狠一扯，她本就没有太多防备，眼下就像剥了皮的玉米，滑溜溜，光秃秃…… 燕云霆背过身去，冲无戒使了个眼色，让他抓紧确认。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林晓枫和宇文长卿同时闭上了眼睛。 无戒眼睛瞪得齐大。 卿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惊得愣在了原地。 丁酒酒轻吟了声，满目羞愤地与无戒对视着，她无动于衷，鼻子却忍不住抽了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禽兽……” 无戒赶紧脱下自己的僧袍，替眼前的女人披上：“罪过罪过，来日女施主要杀要刮，贫僧绝无怨言。” 现在，当然是溜之大吉了！ 燕云霆拉着无戒往外冲锋，林晓枫也推着宇文长卿跑出了巷子口。 卿颜并没有追，她的目光来回在丁酒酒与无戒身上打量，也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 几人一路跑回了院子，紧闭大门，才敢松下一口气。 “无戒大师，为了你我可是下血本儿了，你究竟看清楚没有啊？”燕云霆喘着粗气问道。 无戒微微摇头：“没有。” “是屁股上没有痣，还是没有看清楚？”燕云霆又问道。 无戒只是摇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影是如此萧瑟与落魄。 “看这位师傅的模样，好像是情关难过，”宇文长卿笑了笑，又问道：“燕兄，给我们讲讲这里头的故事？” fantuankanshu.com “你们还想听故事？”燕云霆责备道：“要不是你们突然呼喊，我们何至于暴露？这下倒好，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伤心的和尚。” “我客房里还有一坛从临江客栈打来的梨花纯酿，你确定不跟我讲讲这里头的故事？”宇文长卿笑道。 “有酒？”燕云霆展颜一笑：“那必须有故事和下酒菜才行。” 三人结伴，走出小院。 …… 第六十一章 天香阁 次日清晨。 院外传来一阵吆喝： “请诸位客人移步东厢天香阁，我们已备好上百道精美餐食，可供随意挑选。” 昆仑山的美食，何不一试？ 燕云霆起床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刚推开房门，恰逢遇到也要出门的苏云樱。 “早啊，苏姑娘。”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苏云樱狐疑地凑了过来：“你和那和尚昨晚干什么去了？大半夜了还在外头吵闹，害我连觉都没睡好。” “呃……只是去小酌了两杯……咦，对了，无戒大师呢？”燕云霆这才发现无戒的房门是敞开着的，里头并没有人。 苏云樱说道：“好像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是么?”燕云霆昨夜也好奇了一整晚，那丁酒酒的屁股上，到底是有痣还是没痣? 我为何这么在意人家屁股上有没有痣呢?一想到这儿，燕云霆内心不禁一阵苦笑。 “罢了，不管他，咱们吃早餐去。” “早盼着呢，听说昆仑山的食物，都是百年开花结果，吃了可以驻颜美容，延年益寿呢。” 苏云樱和燕云霆便结伴走出小院，可谁料才刚踏出门—— “噗！” 像是泼水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谩骂：“臭和尚，你要是再不走，可就不是泼洗脸水了！” 无戒站在隔壁孔雀楼的院门前，双手合十，眼眸深邃，一言不发。 丁酒酒端着洗脸盆，凝眉紧目，对和尚有恨，久久的恨。 “他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就被人泼冷水。”苏云樱看见这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 “酒儿，也没必要为这种花和尚生气，咱们用餐去。”卿颜和欧阳冰雁走出了小院。 “卿姑娘，早上好啊，你也去吃早餐?我们一路走。”燕云霆笑着上前打招呼。 卿颜轻哼了声，与燕云霆擦肩而过，也未曾多看一眼。 燕云霆热脸对上了冷屁股，不免有些尴尬。 “我说你们是怎么了？一个二个被她们迷得五迷三道，难道孔雀楼的女人真有 魅惑术不成？”苏云樱皱眉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戒摇头呢喃，往小院里走回。 “无戒大师，你不吃早餐的？”燕云霆拉住了他。 无戒叹道：“没有食欲。” “你一定有食欲，而且你必须得去，”燕云霆说道：“所有客人都在同一处吃早餐，裕王那肯定也会去，你可得去帮帮场子……要是有英雄救美的机会，我一定让给你。” 无戒眯了眯眼睛：“去。” …… 天香阁。连个吃饭的食堂名字都这么好听。 和一般人间烟火不同，灵虚道派修的是“道”，大多数修士讲究“辟谷不食”； 道宗和禅宗都认为吃东西会有食欲，特别是荤腥肉类，所谓，饱暖思淫.欲，这人一旦吃得好了，吃得饱了，便会寻求更高级的快感。 被欲望所支配的肉体，是无法修成正果的。 天香阁内的食物，一般以轻食为主，即便是寻常可见的作物，摆在天香阁的餐盘里也显得别具一格，譬如这一颗玉米，颗粒饱满，尺寸巨大，颜色金黄，香气扑鼻！ 还有一些不寻常见的瓜果蔬菜，金钱蒿，百香果，清明菜，珍禽糯米粥，八宝玲珑汤……味道很淡，却爽.滑.润口，让人吃了一碗还想要第二碗。 天香阁里的客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换句话说，有资格坐在这里吃早饭的，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燕云霆和无戒一走进天香阁，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并伴有小声议论：“就是这小子在临江客栈冒犯了裕王么？” “他是谁？穿得这么朴素，江湖上可有名号？” “听人说是新任的鬼谷子，他背上那把巨剑便是照胆！” “鬼谷子？笑话！不够格，太不够格了。” …… 面对众人的质疑，燕云霆就当是蚊子乱叫，他打量了一遍客厅，努力地寻找着李钰的身影。 李钰坐在最大一张桌前，他还是那身紫衣，还是那么阴柔俊俏——可是，李炜就坐在他旁边，而且挨得很近。 李钰是李炜的堂哥，二人骨子里都流淌着李氏皇族的血脉，他们 坐在一起再正常不过，只是燕云霆不能再上前打招呼了。 李钰见到燕云霆，只露出个浅浅微笑，就目前的矛盾来看，二人还是装作不认识最好。 与李钰同桌的还有卢庚尧，唐长老，如此看来，天山派赴会的只有他们三人。 李炜从燕云霆进来的那一刻，憎恨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这家伙竟还敢过来吃饭……” 天香阁内陈列了近百道菜肴，若是想吃什么，便自顾拾取即可。 燕云霆很从容地取过餐盘，管他什么闲言碎语，就算是要打架，也得先把肚子填饱才行， 他拾起夹子，打算从蒸笼里捡个包子，可怎料刚下手，另一只夹子率先将包子抢下，他回头一瞧，刚好撞见了李炜洋洋得意的脸。 “怎么？这么多道菜，就允许你夹包子吃？”李炜咬了一口包子，嚣张地瞪着燕云霆。 燕云霆不过瞥了李炜一眼，挪步来到另一只蒸笼前，想重新夹一枚包子，可李炜分明是来找茬儿的，哪儿能让他夹到包子？又先出手，夹出了蒸笼里的包子。 “如何？一个不够本王吃，本王要吃两个！” “那若我再夹一个，你是不是要吃三个？” “你就算是夹一百个，本王也能吃得下，就算吃不下，喂狗也不会让你吃。”李炜高高地翘着脑袋，用鼻孔瞪着燕云霆。 燕云霆暗自一笑，放下餐盘，恭敬地冲李炜赔了个礼：“裕王殿下，昨日在临江客栈是小人一时冲动，顶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人这一回吧。” yyxs.la “哦？哈哈哈……瞧瞧这狗奴才，昨日在客栈里英雄救美时可不带这么怂的，”李炜大笑过后，一把揪起燕云霆的衣领，冷声道： “若是道歉有用的话，你还背着剑作什么？” 燕云霆从容道：“那裕王殿下怎样才肯饶了我？” 李炜推开燕云霆，刻意提高音量：“都说本王蛮横，其实不然，本王是最讲道义的……这样，你我公正公开的较量一场，你若赢了，本王便饶过你；但你若是输了，自刎谢罪！” 第六十二章 暴打李炜 “你这人讲不讲理，凭什么你输了就原谅燕云霆，燕云霆输了就得自刎？”苏云樱第一个站出来不服。 李炜却大言不惭：“本王乃万金之躯，能放下身段儿和他比试已是给他机会，本王这么宽宏大量，还有人不知足？” “我呸！亏你还是王爷呢！你就是个无赖！”苏云樱叉着腰大骂，一点儿也不怕。 “好！”李炜突然大叫一声，瞪着苏云樱，眼泛淫光：“本王瞧你也是个小美人儿，便再退让一步，倘若他输了，你陪本王共度良宵如何？” “你——” “罢了，我答应王爷的条件，若我输了，会自我了断，”燕云霆将苏云樱拦在了身后，又问李炜：“王爷想怎么个比法？” “你不许用剑，咱们比手上功夫。”李炜说道。 “好。”燕云霆一口答应。 “这里地方太小了，出去打。先说好，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若是把你打死了，也算你输！”李炜傲然走出天香阁。 燕云霆卸下照胆，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也跟着往天香阁外走。 “燕云霆，你不必搭理这种人，他明显是在给你下套，你是剑客，不用剑能行么？”苏云樱满眼担忧。 燕云霆淡淡道：“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这时，卿颜捧着一碗米粥走了过来，递给燕云霆道：“别看裕王年纪轻轻，也有玄境武力，而且常年受宫廷武师教导，实力不容小觑，你吃了这碗粥，填填肚子。” “卿姑娘，这是在关心我啊？”燕云霆接过米粥，笑眼桃花。 卿颜刻意回避了目光，“要不是这事因我而起，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燕云霆三两口把米粥吞下，女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比武这种事，江湖中常有发生，谁也不想错过一场好戏，便纷纷走出了天香阁。 李钰在路过燕云霆身旁时，只是小声一句：“出手别太狠，教训教训得了。” 燕云霆暗自一笑，这么多人当中，还是李钰最懂自己的实力。 “磨蹭什么呢？是不是怕了啊？”李炜拖去外套，摩拳擦掌已迫不及待。 燕云霆横眉冷对，原地就位，伸出一只手冲李炜勾了勾手指头：“来。” “敢挑衅本王！”李炜大喝，一个箭步猛冲而来，双手呈“虎爪”模样，直扣燕云霆咽喉！ beqege.cc “是禅宗的形意拳！”一旁有人呵道。 管他什么形意拳！燕云霆一如既往的策略，先守不攻，等摸清敌人的破绽再一击毙命！ 李炜拳法刚猛，片刻间便攻出十几招，招招都看准了要害！ 燕云霆不断闪避，左右拉扯，前退后进，纵使李炜的招式千奇百怪，他就是不还手。 “废物！有本事接本王一招！”李炜不耐烦，拳法越打越快。 “我看你才是废物，打了这么多拳，连老子一根毛都没碰着。”燕云霆冷笑嘲讽。 “狂妄之徒，本王要杀了你！”李炜气急败坏，出拳速度再快了几分，甚至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快的前提还必须得准，胡乱打的王八拳也快，没威力，打不到人，只能是浪费力气，而且会充分暴露自己的破绽。 李炜越大不中就越懊恼，越懊恼拳法就越快，好几次都险些把自己给晃晕，狼狈极了。 “哈哈哈……瞧他，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被燕云霆耍得团团转，哈哈哈……” 苏云樱的嘲笑宛如火上浇油，李炜恨得双眼煞红，“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终于摈弃了所有拳法，化身一头蛮牛冲向燕云霆。 机会来了！ 燕云霆猫腰一个闪避，就想杂耍的斗牛士，让李炜彻底扑了空，随后他反身一个回旋踢在李炜的屁股上！ “哎哟！”李炜大叫了声，飞出了七八丈远，扑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地板都是坚硬的大理石，他又是脸先着地，看他再次抬起头时，整张脸都被摩脱了一层皮，门牙也崩坏了两颗，满嘴都是血。 “王爷，你还打不打？”燕云霆睥睨着问道。 李炜看着两颗大门牙，“啊啊啊……”他大喊着拍地跳起，冲进人群随手拔出一柄刀，回头便朝燕云霆劈来，“本王要砍死你！” “喂！作弊！他作弊！说好不准用兵器的么？”苏云樱大喊。 “本王只是不让他用剑，何时说过自己不准兵器了？”李炜呵道。 “卑鄙小人！” “无妨，我不用剑，依旧能赢！”燕云霆自信满满，眼前这人虽学习过名家武学，但心高气傲，太过浮躁，如今心态全崩，破绽百出，别说赢他了，就是打死他也轻而易举。 燕云霆继续闪躲劈砍，就是打不中，就是打不中，给李炜气得暴跳如雷又气喘吁吁。 “你有本事，就接本王一刀！” “我要是有两个脑袋，一定先你砍一刀。” 燕云霆倦了，暗蓄一掌内力，顺着李炜的刀刃往其胸口拍了过去—— “啪！” 这一掌，足以让他断两根胸骨！ 可是！ 李炜仅仅只后退了两步，身体完全无恙，反观燕云霆，右手掌上已是鲜血淋漓，一股令人窒息的疼痛钻入心间，“我的手……” “哈哈哈……”李炜张狂大笑着，扯开胸襟，露出一件长满倒刺的金丝马甲： “还好本王早有准备，这件‘荆棘宝甲’上的倒刺是用深海巨鲨的牙齿打磨而成，被刺中者会血流不止，剧痛无比！哈哈哈……痛死你这狗奴才！”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苏云樱几欲上前查看，燕云霆却叫住了她： “且慢，这场比试还没有结束！” “还跟这种卑鄙小人打什么呀！” “不！我会继续这场比试，是因为老子，要把这小杂种，打得，满地找牙！” 燕云霆眼睛一横，甩去手上的血珠儿，一个健步猛冲上前，李炜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扑倒在了地上！ 燕云霆用手臂摁着李炜的脖颈，扬起左拳一顿猛砸！ 伤有多痛，拳头就有多重！ 三两拳下来，李炜已肿成了猪头！ “认不认输！认不认输！认不认输……” 第六十三章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认输了！别打了！我认输……”李炜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你给我听好了！在皇宫人人都让着你，但这里是江湖，杀你也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燕云霆放下一句狠话，从李炜身上站了起来。 比试结束了，燕云霆赢了，原本对他还抱有质疑的人纷纷改变了眼神，却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强，而是惊讶他竟敢殴打当朝亲王。 “王爷，你可无恙？”蔡佑吉走上前，淡声问道。 李炜跌跌撞撞地撑起身子，指着蔡佑吉骂道：“你也是个狗奴才，眼睁睁看着本王遭人暴打！待我回京，一定要向大哥告状！” 蔡佑吉仍是那番平淡：“王爷，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样才能在江湖上受人尊重。” “什么狗屁受人尊重！他们全在耻笑本王！” 这一场比试，李炜的威信，荡然无存，“通通不许笑！谁要是再笑本王就杀谁！” 谁又敢真的取笑亲王呢?众人连忙严肃，各自返回天香阁继续用餐。 燕云霆右掌几乎被戳荆棘戳烂，失血过多导致他脸颊泛白，黄豆般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站立都不太稳。 无戒赶紧将他背回了客房，苏云樱也拿来药品替他包扎，“李炜那个王八蛋，竟然偷穿鲨齿甲，简直比偷袭还要恶毒！” 无戒也试着渡入内力替燕云霆止血，可一旦松手，血立马便又涌了出来，根本就止不住。 “没用的，鲨齿甲看似只有一颗，实则每一颗上都有如绒毛一般的倒钩，一旦刺进肉中，拔出来便会割破所有血管……我这次出山也没有带什么疮药，现在去山上采摘的话估计也来不及了，”苏云樱焦急摁着燕云霆的手掌，刚缠绕的纱布很快被染红，他不忍责骂： “真是个笨蛋，都叫你不要去惹那王八蛋了！还有那些孔雀楼的女人，你们救了她们，她们连个谢字都不说！” 燕云霆紧闭眉目，疼得一个字也不能多说。 而此刻，小院儿门外。 卿颜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她娇容凝重，眼神踌蹴，时不时望着门内，刚决定跨进门槛儿，可才抬起脚又收了回去。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beqege.cc “小美人儿，你在犹豫什么？”一个紫衣青年，大步走了过来，他眉眼含笑，面容十分俊俏，不是李钰又是谁呢？ “世子殿下。”卿颜象征性地行了个礼。 “怎么？没勇气进去？”李钰眼角斜向院门。 卿颜低声解释：“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你不要撒谎，临江客栈的事，裕王早就告诉我了，燕云霆这个傻子，总爱英雄救美，”李钰上前捏住了卿颜的下巴，冷笑道： “你的确够美，美得足以让男人为你倾尽所有，但我却觉得他救你这样的女人不太值得。” 卿颜偏头，眼眸带着伤，有些矫揉造作，有些无可奈何：“难道就因为你们是皇亲国戚，便能随意侮辱人么？” “侮辱？”李钰松开卿颜，转身便要走进院门，“你可不配。” “世子且慢！”卿颜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花小药瓶递了过去：“这是孔雀楼独门的创伤药，你替我送给他。” 李钰瞥了一眼药瓶，“看来你还不算无情。”便接过了药瓶，走进了院子，顺手关上了房门。 李钰站在门口，自己也从腰间取下一只黄色小瓷瓶，瓷瓶上写着“金疮药”三个大字。 他左看了一眼创伤药，右看了一眼金疮药，最后不屑一笑，将青花药瓶扔进了花卉中，她人不配，她给的药自然也不配。 …… “不如这样，我用内力暂时替燕施主止血，苏姑娘你去山上采药——” “昆仑山这么大，等你把药采回来，他血都流干了。” 李钰走进客房，直接在燕云霆身旁坐下，三两下扯去纱布，在手掌伤口洒下金疮药。 “嘶嘶嘶……”燕云霆疼得直吸凉气。 “你先忍忍，这是唐长老特意交给我的金疮药，很管用的，”李钰上好药，拿起纱布悉心包裹，还不忘责备：“你这家伙胆子真大，连皇帝的胞弟都敢揍，得亏那蔡佑吉是个讲道义的人，不然换作别的侍卫，你早死八百回了！” “等一下，你这人……方才我在天香阁里可见你跟李炜在一桌，这会儿是跑来献殷勤的么？”苏云樱敌意 着李钰。 李钰不理会，只问燕云霆：“这就是你说要去找的老婆？平胸无脑，刁蛮任性，实在不咋地。” “你把话说清楚，谁是谁的老婆？还有，谁平胸无脑！谁刁蛮任性？”苏云樱扒住李钰的肩膀，李钰起身反手一个擒拿将她给反制：“怎么？还不允许人说事实了？” “你放开我！”苏云樱挣扎无果，只好向无戒求救：“和尚，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娘娘腔欺负我？” 无戒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血止住了。” 裹上的纱布不再泛红，就证明血已经止住，燕云霆手上的疼痛也释缓了许多，他赶紧解释道：“苏姑娘，李钰是西凉世子，是我的好朋友；李钰，苏姑娘是苏老剑神的孙女儿，先前说找老婆只不过是玩笑话……” “原来如此，你与其找她做老婆，不如我扮女装嫁给你。”李钰嫣然一笑，仅仅这几分风情，便胜过稚嫩的苏云樱太多。 “恶心死了，燕云霆，你怎么会和他做朋友？难道你有断袖之癖？”苏云樱满脸嫌弃。 李钰却冷哼：“他若是有断袖之癖，便不会被孔雀楼那个女人迷得团团转了，昨晚上还去浴池偷窥人家洗澡来着呢……啧啧，简直不要太下流。” 燕云霆苍白的脸色终于因羞涩而红润了些，下一刻他又疑惑:“呃……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昨夜你可不在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呼哧呼哧！” 突然！ 屋外吹起一阵大风，无形力量来回碰撞，像是有人在打架！ “发生什么事了？”苏云樱赶紧跑出门查看。 却见光明顶方向，一道道灵气在云端上碰撞，就连封界也被撞变了形状。 无戒凭窗一探，当即皱眉：“好重的妖气。” 第六十四章 锁妖塔 “嗖嗖嗖……”一道道灵光从昆仑各峰飞出，火速往后山集结。 曾记得李怀安说过，后山有一座锁妖塔。 碰撞持续了半刻钟，随即戛然而止。 没一会儿，数十道灵光相继飞出后山，踩着天空紫霞，停滞在流心雅居上空，灵光散去，一个个身穿云袍，仙风道骨的长老显出身影，李怀安亦在其中，他柔声安抚众人: “诸位不要惊慌，方才锁妖塔的封印有所松动，我与掌门及其他长老已施法镇压。” “锁妖塔松动？”贺惊云站了出来，冷声问道:“李长老，这么严重的事，你何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李怀安微微皱眉，“锁妖塔内妖魔众多，每临近月圆之时，它们都会有所躁动，只要加固封印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是如此么?”贺惊云若有深意，“还望各位长老重视此事，莫要重蹈了一百年前的灾劫。” 这时，一个身穿灰袍，恍若神仙的白眉老人，缓缓开口：“近些时日锁妖塔的确躁动得有些频繁，而塔中封印的皆是九幽妖魔，如今雍凉之地爆发瘟疫，也已证实为九幽所为； 眼下诸位盟友也已来得差不多，本座决定，将三日后召开的盟会提前至今晚举行； 今夜日落时分，请诸位移步光明宫，一起商讨治理妖魔祸乱。” 白眉道人言毕，携众长老一起踏空离去。 “这帮道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听他们讲话总感觉是在看不起人。”苏云樱撇着嘴说道。 李钰黯然一笑：“你要是能活一千年，住在这与世隔绝的昆仑山上，又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你估计比他们更看不起凡人。” 苏云樱不屑一笑：“呵……就跟你们这些王侯将相，看不起平民老百姓是一个道理吧？” 李钰笑道：“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可我爷爷就不会，论武力刚刚那群老头子，有几个是他的对手？”苏云樱提及爷爷，眼神又落寞了：“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架子，自己种菜施肥，上山打猪草，对待百姓和蔼可亲……” ranwen.la 燕云霆这时说道：“所以你爷爷被江湖人尊称为‘大侠’。你要知道，放眼整个江湖，有资格被冠 以‘侠’字的人，寥寥无几。” “仙与侠，究竟哪个更受人敬重呢？”苏云樱又问道。 “当然是侠了。”李钰和燕云霆几乎异口同声。二人相视了一眼，各自一笑，李钰说道： “但也不是贬低‘仙’，只是说仙与侠观念不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人间江湖最神圣的称呼；而仙，修的是本身，他们更多是为了长生不老，羽化飞升。” “那修禅呢？”苏云樱把目光转向无戒。 无戒淡淡道：“万物皆可道，天下皆可禅，禅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颗心，无穷世界，只要能让你静下心去研修之物，皆可理解为禅。” 苏云樱撇嘴道：“怪不得你们和尚都是光头，这么深奥的禅机，想想都会掉头发……” 燕云霆和李钰忍住没笑。 无戒斜了一眼苏云樱，暗骂一声：“愚昧。” “哎，我想起刚刚贺惊云提到过‘一百年前的灾劫’，你们可知道这里头的故事？”燕云霆突然想起问道。 “这事我倒是听爷爷提起过，”苏云樱回忆了片刻，讲述道： “爷爷说，九幽这帮邪祟从来就没老实过，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入侵人间，但每次都被人间武修击退，而一百年前那次入侵，是最浩大的一次； 听说九幽纠集了各域鬼王，妖王，魔神一起向人间发动进攻，这一次它们来势汹汹，人间武修有些招架不住，便向仙界求援； 那一夜，数百天仙一齐下凡，与人间武修一齐组成仙武联盟，重创九幽各大妖鬼魔王，并合力在昆仑后山修建了一座‘锁妖塔’，以‘镇魂钟’，‘诛妖剑’，‘降魔杵’三大圣器摆下锁妖大阵，封印了许多妖魔鬼怪； 至此，人间才得以风调雨顺百年之久。” 李钰轻叹道：“百年后的今天，昔日英雄大多数都已迟暮，所以九幽才敢卷土重来……可惜啊，咱们人间安逸得太久，虽说也有些人才，但总体来说还是青黄不接。” “你何必那么悲观，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燕云霆像是在开玩笑：“往后几百年的江湖，将由我来左右。” “你？”李钰嫣然一笑：“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随后他负手往院外 走去：“金疮药我放桌上了，要记得早晚更换，我走了，晚上光明宫见。” “好，光明宫见。” …… …… 傍晚，日落黄昏。 各门派聚集在流心雅居前等候缆车。 此次九州盟会召开的急促，许多门派都只派遣了代表赴会，因此来的人并不多，前前后后四十余人。 雍凉二州的门首，天山派一共来了三个人，带队的是大弟子卢庚尧，以及李钰和唐长老。 青州的门首有两个，分别是掌管上游的“响水帮”，掌管下游的“泗水帮”。响水帮主公孙雷。泗水帮主杨顺天，二人皆为涅境高手。 中州的门首，黄山书院由宇文长卿代表出席。 徐州的门首，赤炎山庄的少庄主龙立群代表出席。 涠州的门首，天机阁百里兆华代表出席。 扬州的门首，碧海贤庄林晓枫代表出席。 冀州的门首，空海寺无戒代表出席。 除了各州的门首，还有青衣楼，孔雀楼，天下镖，威远镖，公输，鬼谷等江湖大家，及代表皇庭的裕王李炜。 在面对外界强敌时，不论在朝在野，天下共同一条心。 不一会儿，缆车抵临。 众人上车，随着缆绳牵引缓缓驶向光明顶。 一刻钟后，缆车安稳靠站，一座精美的青瓦楼阁，伴着紫色祥云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里便是人间最高贵，最接近仙界的地方——光明顶。 “宫中已备好晚宴，请各位随我移步宫中。”李怀安亲自相迎，领着众人走向宫殿。 第六十五章 九州盟会（一） 待众人走进光明宫时，昆仑山五大长老已在高堂就坐，宴席分左右两道摆设，按照江湖规矩，由前往后依次尊卑入座。 李炜贵为亲王，自然落座第一席，接着是李钰，蔡佑吉，公输凉，九大洲门首对号入座。 按照江湖影响力，鬼谷派即便坐不到首席，坐个次席也是绰绰有余，可等到众人落座完之后，只剩最后两席留给燕云霆和无戒。 “凭什么呀，要是我爷爷在的话，必定是稳坐高堂的。”苏云樱不乐意了，光明宫长有二十余丈，做到最后一席估计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位置而已，何必在乎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燕云霆拉着苏云樱安心落座在最后一席。 “诸位，因此次盟会召开紧急，晚宴未能准备丰盛，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白眉老者的声音四通八达，在宽阔的光明宫中格外响亮。 晚宴已十分丰盛了，一盘山珍，一盘河鲜，一盘灵果，一壶美酒，不论是小机，餐具，香炉，随便一件都是精美的工艺品。 “盟会正式开始。”白眉老者挥挥衣袖，光明宫大门随即关闭，他又看向天山派：“由于此次瘟疫爆发突然，各门派对其了解甚少，因此，此次盟会由天山派来主持——请。” 李钰站起身，走至中堂，冲各门派略是一礼，说道：“关于瘟疫，有个人比我了解得更加透彻，他是最早一批前往雍城寻找瘟疫之源者，同时也见证了苏老剑神的陨落，他更是新一任鬼谷传人，也正是因为他，我天山派才能及时应对邪魔的进攻，” 他直勾勾地盯向末席的燕云霆：“还等什么？我说的就是你，快上来吧。” 这个时候，好像也不能拒绝了。燕云霆从容起身走到李钰身边，扫视了一眼众人，有惊讶，有嫉妒，还有敬佩。 坐在末席又如何？是金子总会发光！ 燕云霆也没有卖关子，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仔仔细细地与众人讲了一遍。 xiaoshuting.cc 众人听完，一片哗然。 “听了这位小友的阐述，诸位有什 么应对方法，可以踊跃提出。”白眉老者说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九幽犯我九州大地，虽远必诛！我这就书信一封禀明大哥，让他调遣各州边防军队，打回去！”李炜正声道。 燕云霆斜了一眼李钰，轻声道：“你来反驳这个蠢蛋。” 李钰轻叹了一声，冲李炜摇头：“裕王这个方法实在欠妥。先前燕云霆也说了，只要沾染毒血者便会死而复生，人海战术只会加剧瘟疫感染。” 李炜担忧道：“那要是雍凉二州的人全部感染，数量何止百万，到时候尸潮东进，帝都长安都要遭殃！” 议论到此，众人不知不觉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宇文长卿和林晓枫的身上，关于谋略和方针，还得看儒宗圣贤。 林晓枫推着宇文长卿走上中堂，说道：“面对庞大的尸群，武力镇压必不可少，但不求量多，只求精锐； 大燕王朝从来就不缺精兵强将和武力高手，将这些人联合起来，组建一支精锐部队，方可将抵御效率提升至最高；” 宇文长卿摇着羽扇，继续补充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需得先熟知那些毒人的特性，从先前燕兄所讲，毒人会被噪声所吸引，以血肉为食，不畏疼痛，不知疲惫，智力低下，往往群体而涌之……” “还有，这些毒人身体极易腐烂，白天行动缓慢，也许是因为太阳和高温的原因，可一旦到了晚上，天气凉了或照射到了月光，它们便凶狠无比。”燕云霆补充道。 宇文长卿点了点头：“你瞧，如此敌人的弱点便出来了，咱们的优势也出来了，对付一群害怕阳光，又智力低下的毒人，只要战术用得恰当，并不难。” 林晓枫这时也道：“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就天时而言，咱们战时就应该选择在白天，日出而战，日落而避； 就地利而言，雍凉之地已满目疮痍，咱们该放弃就放弃，在雍凉二州以外的边境建立战线，最好的天然防御便是凉河。 凉河贯穿雍凉，与黄江汇流，那么在座公孙帮主的响水帮，和杨帮主的泗 水帮，可以积极响应，大做文章。” 响水帮主公孙雷点头说道：“每逢春夏两季，天山冰雪融化，又雨水众多，黄江流域可扩宽数倍，除非那些毒人水性很好，否则肯定是过不来的。” 泗水帮主杨顺天也说道：“我们甚至可以在下游修建堤坝，撤除黄江两岸的百姓，故意让水位升高，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毒人挡在黄江西岸。” “瞧瞧，瞧瞧，泗水帮与响水帮斗争了几十年，在抵御外敌上共同合作，这岂不是‘人和’之相？”林晓枫笑道。 公孙雷和杨顺天相视了一眼，各自哼声： “哼，我公孙雷既然能坐在这儿开会，就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的小人。我就是希望杨帮主别趁机捣鼓，要知道堵住黄江，可是会引发洪涝的。” “公孙雷？你休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若是要堵你，何须等到国家有难之时？” “哦？你.他.妈说得轻巧，三年前夏季洪涝，你故意不放闸，害得半个青州都差点儿被淹，这事我可一直都没忘！” “哈哈哈……公孙雷，你说这话可好意思？三年前的洪灾，你怕是捞了不少朝廷赈灾的油水吧？” “杨顺天，你血口喷人！” …… “二位帮主，少说两句，此次盟会可不是叫你们解决昔日恩怨的。”白眉老者发话了。 宇文长卿笑道：“无妨无妨，咱们江湖啊，不是打打杀杀，就是人情世故，你说要是大家全都沉默坐下来开这场盟会，反倒觉得缺点儿什么，呵呵……” 林晓枫笑着应和道：“说难听些，大家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绳子断了，大家都得完蛋，所以那些江湖恩怨，诸位就暂时放下吧。” 公孙雷和杨顺天这才停止争吵。 第六十六章 九州盟会（二） “那天山派该何去何从？”卢庚尧站起来问道。 宇文长卿摇了摇头：“经上次血衣侯的侵袭，天山派众生灵已被感染，再加上背阴山蠢蠢欲动，我认为天山派应该搬址。” 卢庚尧又坐下了，一个传承了数千年的门派搬址，这和丢掉自己的祖屋有何区别？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师兄，天山派搬址只是暂时的，等消灭了九幽邪祟，我们还会回去的。”李钰安慰道。 白眉老者这时也说道：“昆仑与天山有千年交情，若天山不嫌弃的话，我昆仑腾出几座山峰，可供天山安居。” 卢庚尧咬牙挤出了一声：“多谢……” 宇文长卿这时又看向欧阳冰雁：“不仅是天山，孔雀楼也得搬址。” 欧阳冰雁看宇文长卿的眼神总怀有一丝冷漠，她道：“孔雀楼地处沙漠中心，地理位置独特，不需要搬址。” 宇文长卿说道：“欧阳楼主若是担心去处的话，黄山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fantuankanshu.com “他何必惺惺假意。”欧阳冰雁冷声道。 宇文长卿叹道：“这事与大当家无关，你也不必疑虑太多。” 欧阳冰雁冷声一笑：“黄山书院圣明高洁，魏瀛洲更是正人君子，他岂会容忍孔雀楼的女人靠近黄山?所以还是算了吧，孔雀楼并不倔强，若真到了迁址的那一步，我们自会找去处。” 宇文长卿只是点点头，没再就论此事，而是继续道： “以上所述的方法，只用在亡羊补牢，但此次九幽来势汹汹，计划肯定也赶不上变化，咱们还需要完善更多细节。” 林晓枫点头应和：“先前咱们讨论的方法，只针对抵御毒人，但飞禽走兽同样会干扰，譬如燕兄提及过的‘乌鸦群’； 抵御地上跑的，可以放宽流域、修建城墙，对付天上飞的却不行。而且我认为，瘟疫最致命的传播途径便是飞禽，只要被它们啄上一口便会感染，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这儿，他将目光移至公输凉与百里兆华身上，“既然普通建筑已无法大用，那么只能仰仗公输家和墨门的机关 术，二位长老，说说你们的见解吧？” 公输凉瞥了一眼百里兆华，率先起身说道：“对付飞禽，我认为最有效的办法便是用‘火攻’，先前我在粪池与沼泽中发现了一种‘燃气’，燃烧效率要高于火炭数十倍； 我公输家用特有技术将燃气压缩在方盒中储存为能源，再通过喷火器释放，喷出的火舌能达十丈之远，且威力巨大，飞禽只要瓢到余焰便会烧成飞灰。” 众人听后，纷纷竖起大拇指，对这一喷火器赞不绝口。 百里兆华也点了点头，不惜赞赏：“公输家在制造火器上，果然够威力，够霸道。” 公输凉还之一笑：“墨门在制造牛车，马车等农具上也不赖啊，可惜在战场上用不太上。” “呵呵呵……墨门爱好和平，传承非公之道，所以杀戮兵器一概不研究，但是！”百里兆华脸颊一板，说道：“你的火器虽然刚猛霸道，但飞禽往往是群体攻击，再精密的武器也不能完全消灭，因此，我这款‘墨盒’大家可以参考参考。” 百里兆华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黑盒子放在桌上。 “百里老头子，这世上不可能存在绝对防御的机关，你拿个破盒子有什么用？”公输凉轻蔑道。 百里兆华只是笑笑没说话，见他轻触碰墨盒上的一记开关，“嗡嗡嗡……”墨盒突然散出阵阵灵光，灵光呈原形一直往外扩散，直至形如一个半丈宽的圆球才停止。 “这是……这是……这是那个什么？先前李怀安在缆车上也设置过这个东西的！”苏云樱惊呼。 “是结界。”无戒说道。 “没错，就是结界，”百里兆华拾起一杯酒，对着结界泼了上去，酒水被结界所阻隔，他又将酒杯扔了过去，酒杯刚触碰到界面便被弹开，他冲众人解释道： “我在墨盒中放置了一块灵石，后又通过机关将灵力发射出来，便形成了这么一个小结界。修灵者应该比修武者更好理解其中的原理吧？” 李怀安点头，忍不住夸赞:“这只墨盒就形如修士的丹田，灵石就相当于‘元神’，修士利用元神传输灵力，墨盒则利用灵石转化为结界……妙，妙，妙，实 在是太妙了！” 百里兆华说道：“若是灵石更多一些，盒子更大一些，那便能称起一个类似于昆仑山封界的大结界，庇护一座城市，绰绰有余。” 公输凉也被这一发明惊得不行，有嫉妒，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佩服：“老家伙，怪不得这些年你都没动静，原来是躲在天机阁内研究这玩意儿。” 百里兆华抱拳笑道：“灵石中饱含的能源极为复杂，若能剖析并驾驭好它，可以改变世界的。” 公输凉轻哼：“这还用你说，等回去之后公输也会开始研究灵石。” 百里兆华收起结界，将墨盒扔给了公输凉，笑道：“别说我百里兆华小气，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两家是时候通力合作了。” 公输凉虽然好胜，却一点儿也不倔强，他藏住微笑，将墨盒收入了袖中。 “很好，公输做武器，墨门做防御，那九幽邪祟岂怎能入我华夏半步？”宇文长卿拍手叫好。 “别急别急，老头子我这儿还有好消息嘞。”这时，唐长老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小药瓶说道： “多亏了燕云霆这小伙子送来‘血莲’，只要能实现莲子量产，即便感染了阴毒也可以治疗，” 说着，他又冲高堂上一名身穿青袍的童颜老者道：“百草子，你在丹草上的造诣比我高很多，这培育的血莲的任务，你可得出大力啊。” 百草子，昆仑山丹霞峰首座，号称“天下第一炼丹师”。 “哪里哪里，老夫不过是个炼丹的，哪儿比得上唐神医？”百草子摆手谦虚。 唐长老笑道：“但就目前这血莲子的功效来看，只对短时间内感染者有效，对那些已变成毒人，或是尸毒攻心者便失去了作用； 但我相信，只要有治愈功效，便一定有培育的可能，有朝一日研究出了疫苗，大家也就不必再担心感染了。” 第六十七章 九州盟会（三） “我我我……我也能参与研究！”苏云樱高举着手，从末席跑上前来，“我也精通医理，可以祝你们一臂之力。” 唐长老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苏云樱，狐疑道：“小丫头，你能把草药认得全不？” “老爷子，你瞧不起谁呢，我在云梦山里可是尝遍百草的！”苏云樱傲然地挺起胸膛：“我，苏云樱，天生百毒不侵！” “哦？”百草子笑颜：“天底下只有神农血脉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可神农一脉早在百年前就灭绝了，小姑娘，你作何拥有？” 这时，一旁的燕云霆笑着冲众人介绍：“苏姑娘是不是神农血脉不太清楚，但她是苏老剑神的孙女儿，好像真的不畏奇毒。” bidige.com “哟？你是苏震的孙女儿……可我记得苏震一辈子没讨老婆，你又是咋造出来的？”唐长老绕着苏云樱转了一圈儿，慈眉带笑。 苏云樱把头一偏：“哼……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行么?！” “甚好甚好，你若真是百毒不侵的话，拿来做实验最合适了。”唐长老笑道。 “啊？”苏云樱躲在了燕云霆身后：“那可不成，我虽是百毒不侵，但这世上有几万种毒，万一死了呢……” 燕云霆摇头笑道：“傻，唐长老跟你开玩笑的。” 苏云樱撅起小嘴儿：“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顽童，无趣！” “如此一来，解药也有了盼头，那最后就差实践了，”林晓枫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如何实际行动，往往是最难的一步，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我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培育血莲、制造机关、整备精锐，修建城墙，全部都需要时间……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马上便要入冬，雍凉之地的冬季，往往以阴沉为主，且昼短夜长，河面结冰导致流量减少，黄江的水位与流域也会有所下降，如此地理气候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 因此，建立防线决不能单单只有一条，倘若凉河与黄江一带失守，而出了雍凉便是平坦的中原与江南，到那时瘟疫将会扩散得更加肆无忌惮； 若真的那一步，各城各州都只能画地为牢，因地而守； 再退一步讲，倘若整个九州都沦陷于瘟疫之下，我们便只能往海上迁移； 具体的 防御措施，今夜恐怕难以盖全，以后像这样的会议还有很多，希望每一位帮主、家主、掌门重视此遭灾劫，时时准备，居安思危。” 林晓枫说完，便推着宇文长卿返回了座位。 随后，各大门派相互讨论，场面十分和谐融洽。 会议的最后，白眉老者出声总结： “第一道防线，由凉河与黄江交界汇流除为中心，向南北扩张，从长安与青州筛选精锐部队，调遣民工于黄江东岸各关口加修高墙，此举由裕王殿下主导，昆仑山与泗水、响水两帮辅佐； 世子殿下返回长安，与皇臣通告此次会议的结果； 公输与墨门联合研究封城结界与对抗毒人的武器； 唐长老与百草子，可号召天下众医者齐聚昆仑山，培育血莲和研究解药； 儒宗圣贤负责出谋划策，灵虚派也会提供仙鹤与信使，以确保每一份情报送达诸位手中； 其余门首，联合自州大小门派，组建九州盟军，以备不时之需； 此次会议结束之后，我会让人在流心雅居设立议会堂，可作为各门派细腻商讨的场所； 如此，今夜盟会如综上所述，若诸位再无异议，那会议便到此结束。”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夜已很深了。 正在众人打算离去之时，欧阳冰雁突然起身说道：“若我们将雍凉堵死，那些流民怎么办？” 这是个很严谨的问题。雍凉灾民何止百万，哪怕存活率只有一成也有十万之多。十万条生命，怎能轻易放弃？ “你难道还想救他们不成？”李炜问道。 欧阳冰雁呵道：“同为大燕王朝的子民，为何不能救？” 李炜冷声道：“现在雍凉的那些流民，很可能身上带着瘟疫，救他们不是引火烧身么？” 卿颜这时也站起身来说道：“我们从孔雀楼一路走来，露过西域城邦，穿过大半个雍凉，没见过一个毒人，反倒是一群群被饿死的流民！” “呀！你们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李炜指着唐长老：“神医，你快些检查这几个女人，万一瘟疫有潜伏期怎么办？” 唐长老冷冷一笑，沉声道：“裕王殿下，我们天山派也是从凉州来的， 难道我还要自查不成？” 李炜当真后退了几步，与天山派众人拉开了距离：“你别说，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触从雍凉来的人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欧阳冰雁走至中堂，冲白眉老者行了个大礼：“恳求老掌门再出一策，给那些西域流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白眉老者面露难色，叹道:“本座惜民，可昆仑山并非九州盟会的裁决者，此事还需要几大门首一齐同意才行。” 欧阳冰雁咬了咬唇，回眸盼望着在座众人，不是摇头否决，便是低头回避。 李炜更是叫嚣：“不行！此事关乎国运，本王坚决反对放流民入关！那些西域胡虏本就非我族类，哪次战争不是因他们而起？死了倒为我大燕祛除了一方祸害！” 欧阳冰雁有转身走至宇文长卿面前，目光闪烁，何其怜弱?她与之对视了片刻，竟直接跪了下来，“宇文先生，请给流民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冰雁……”卿颜欲上前搀扶，欧阳冰雁却撇开了她。 宇文长卿只是轻叹：“就连天山派都险些沦陷，你想救那几十万流民，心未免也太大了……你当下要紧做的是返回孔雀楼，将门客全部带出来，如此，孔雀楼才能得以延续。” 欧阳冰雁抬头，美眸中常含泪水，却是憎恨：“你们有办法，却不肯帮我？” 宇文长卿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帮不了你。” “好！”欧阳冰雁眼睛一横，抹去泪水，“既然你不帮，那我们便自己去，卿颜，酒儿，我们走！” 三个女人，最先走出光明宫。 她们是不自量力么？ 或许每一个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答案。 …… 第六十八章 护花使者 燕云霆第一个追出了光明宫。 “卿姑娘，你们连夜便要走？” “他们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不愿多留。”卿颜声音渐冷。 燕云霆上去住卿颜的手，眼神真挚，语气严谨：“你们什么也改变不了，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卿颜停下了脚步，要是换作以往，她一定会甩开燕云霆的手，可这次她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感激又遗憾地看着燕云霆： “我与你萍水相逢，你能在临江客栈替我解围，我感激不尽……但你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是就此别过，各不打扰得好。” 她轻轻撇开燕云霆的手，与欧阳冰雁和丁酒酒一起踏上缆车，下山。 燕云霆紧眉站在山头，目送着缆车缓缓下降，他的心也有所浮沉。 “看来你真的喜欢她。”李钰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的身后。 “是的，我喜欢她。” “她究竟哪里好？仅仅因为长得漂亮么？”李钰不屑，又道：“你跟我回长安，我给你介绍一个比她还漂亮十倍……哦不！一百倍的大美人儿，如何？” 燕云霆微微摇头，却说道:“这个世上有很多漂亮的女人，但她不一样，她不仅漂亮，更加动人。从第一眼见到她起，我的心便狂野不止。” bidige.com “哼。”李钰轻哼了声，“那你想如何？跟她一起回去救人？” “我——” “你要真有那份儿心，早就随她们一起踏上缆车了……我想，你的确喜欢她，但还达不到能为她放弃一切的程度，”李钰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 “你这么做是对的，孔雀楼的女人，不值得你掏心掏肺，你别以为自己为她们做了很多事她们就会感激你，她们只会觉得男人在女人石榴裙下办事理所当然，她们只会利用你对她们的爱，然而她们的爱根本就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她们——” “世子殿下怎会对一群女人有这么深的偏见？”宇文长卿突然打断了李钰的话。 林晓枫推着宇文长卿缓缓往山头上走来。。 李钰撇了撇嘴，“那些女人在江湖中本就劣迹斑斑，跟她们染上关系的男人，哪个会有好下场？” “可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对么？男人若 不贪图美色，又岂会被女人趁虚而入？”宇文长卿说着，毫不犹豫赞美：“孔雀楼忍着骂名与风险上山赴会，光凭如此担当，便胜过了江湖中大多数门派； 欧阳冰雁当着各门派的面，不惜下跪为西域流民寻一线生机，如此勇气，江湖中又有多少掌门、帮主能做到？” 李钰声音渐冷：“宇文先生说得真轻巧，她跪的人可是你，然而拒绝她的人也是你。” 宇文长卿摇头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即使答应她也没用，裕王根本不会同意。” 燕云霆眼睛一亮：“照你这么说，私底下你有办法帮她们？” 林晓枫笑道：“我与宇文兄正是为此事而来。” “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们，”宇文长卿顿了顿：“皇帝陛下拟定下个月中旬在长安举行‘下元祭祀’，意在祈福避灾，鸣鼓出兵。” “确有此事，那又如何？”李钰点头问道。 宇文长卿道：“距离下元节还有十八天，十八天之后雍凉才会被完全隔离；然而即便朝廷的动作再快，要在黄江流域设立关口也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如此一来，这半个月，便是救命的半个月； 雍凉二州非常广阔，若是刻意去搜救并不现实，想要救出每一个流民更是异想天开，我所给的方案，只能是尽力而为—— 雍州是荒原，凉州是沙漠，能连接二者只有一处，那便是凉河——走陆路的话实在太远了，还可能遭到毒人的侵袭，所以走水路救人是最有效的办法； 我会提前和两个水帮帮主打招呼，在凉河与黄江交界口私立一道关卡，凡是身体无恙者即可入关。” 这时，林晓枫从袖中取出一只墨盒递给燕云霆：“这墨盒中有一块灵石，其提供的能源足够支撑墨船跑个来回，必要时你也可将它当做结界来使用，你下山时把他交给舵手，舵手自会明白用意。” “这墨盒……这……你是要把墨船借给我么？”燕云霆受宠若惊。 林晓枫摇了摇头：“当然是百里老先生借你的……其实大多数门派还是很支持放流民入关的，只是碍于裕王殿下的皇庭身份，所以才默不作声； 然后我再与你说说墨船——这艘墨船以灵石为能源，动力十分强劲，不论装多少人，只要能塞得下，它都可以开走，因此满打满算，这船装 五千难民完全不在话下； 这艘墨船还两栖可用，能在水中行驶，也能在沙漠中穿行，因此，我给你计划的路线便是——从昆仑和往东北前进，辗转黄江逆流而上，再向西转入凉河，抵达沙漠后再往北行驶，沿途便会经过西域各国； 但你要记住一点，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一旦雍凉全线被围，你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等等！”李钰突然打断了林晓枫：“你这话不应该跟孔雀楼的女人说才对么?为何要像燕云霆交代。” 宇文长卿斜了燕云霆一眼，“因为有人要当护花使者。” “燕云霆你要当护花使者？”李钰紧着眉目，抓住燕云霆的手臂：“你要跟我去长安对吧？你若跟我去长安，我便结清欠你的十万两，再送你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做老婆！” 燕云霆拍了拍李钰的手，苦涩道：“我若是真想当护花使者，先前就跟她们一起踏上缆车了，我此去，更多是为了那些颠沛流离的百姓——再说了，就我的本事，护花使者也不该是我来当啊？” 说到这儿，他斜了一眼身旁的无戒。 无戒禅杖在手，双目凝视着下山的索道，他的神情早已迫不及待。 “你真要去？”李钰紧眉，不肯放手。 “我真要去。”燕云霆轻轻掰开李钰的手。 犹豫了片刻， “那……那你带上这个。”李钰从袖中取出一只褐色小药瓶递给燕云霆：“这里面有三颗血莲子，是唐长老让我转交给你的，但愿你们用不上。” “哦?”燕云霆眨了眨眼睛，“原来世子殿下也是来为我送行的？” 李钰背过身去，嘟囔道：“你以为我和裕王一样无情无义么，那些流民可也是我凉王府的子民，可惜我要去长安，不然我也随你一起……” “我会去长安的。”燕云霆顿了顿，更加确定了语气：“等我办妥了这些事，我一定会去长安找你还钱的。” 第六十九章 漩涡 “呼呼呼……”昆仑河面，寒风凛冽。 一艘渔船摇曳在河面，船头的油灯忽明忽暗，三个衣带飘飘，面挂轻纱的女人立于船头，一个摇奖，一个掌帆，一个领航。她们皆凝着眉头，迎合着夜的寂静。 终于，丁酒酒忍不住了，她扔下船桨，甩了一把香汗：“老娘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摇桨，这大风大浪的，哪里还使得上劲儿！” yawenku.com “谁叫咱们这么晚下山，附近有没有船夫，能买到一条渔船便不错了，”卿颜叹了一口气，问道：“要不你来掌帆，换我来摇奖？” 丁酒酒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船头：“换谁来都不好使，咱们该不能一直划回凉州吧？” 欧阳冰雁这时开口说道：“我已传信回孔雀楼，五日之后，凉河下游渡口蜃船会来接驳。” “五日？就是走陆路至少得十日，咱们走水路还得逆流而上，我看没有半个月根本抵达不了渡口。”丁酒酒连连摇头，不乏有些沮丧。 “你不想回去可以滚！”欧阳冰雁斜眼呵道。 丁酒酒低下头嘟囔：“发发牢骚而已，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好了，快来掌帆，马上要过峡谷了，水流急，风力怪，小心别把船掀翻了。”卿颜抓过船桨，一边掌控方向，一边调节频率，速度虽然不是很快，却要比丁酒酒稳健太多。 而随着峡谷的深入，水流猛然变得急促，“哗哗哗……”甚至能听见类似于瀑布的轰鸣声。 “冰雁，有情况！”卿颜察觉不对。 “你们留在船上，暂时不要前进，我去看看！”欧阳冰雁拾起马灯，脚尖轻点船头，往峡谷深处踏水而去。 灯光在幽静的峡谷中显得软弱无力，但即使如此，依旧能看清楚峡谷中段的大旋涡！ 旋涡足有丈许宽，落差更不知多深，只见它一个劲儿往下吞水，致使河面整体的流速快了速倍不止！ “酒儿，卿颜，你们快往回划，此处有个大漩涡！”欧阳冰雁的呼喊在空旷的峡谷中不断回荡。 卿颜赶紧逆水摇奖，丁酒酒也急忙收起风帆，可河水中流速实在太大，无论 摇桨的频率有多块，小船依旧只退不进。 眼见小船到了旋涡边缘，欧阳冰雁即刻震出一道真气，短暂将河水阻断，继而她跳上小船，再次利用真气作为动力，企图逃脱旋涡的吞噬—— “呼呼呼……”强大的真气在狭隘的山谷中四溢扩散，伴着飓风将河面搅得天翻地覆，旋涡不但没有渐小，反而扩大了近一倍！ 小船在河面上不停颠簸，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风浪颠覆，而左右两侧又是陡峭的山壁，黑灯瞎火在哪儿找落脚之处？ “冰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卿颜紧张道。 欧阳冰雁咬着牙：“没事，再坚持一会儿，等风浪停了再一鼓作气冲出去！” “那万一风浪不停呢？”丁酒酒惊慌。 “你怕什么？难道凭我的武力还会让你们淹死不成？”欧阳冰雁说着，再加大了掌间真气，可谁料脚下突然“刺啦”一声，船竟然裂开了一条缝！ 她们虽有武力在身，可这艘渔船早已破旧不堪，在真气与风浪的共同冲击下，濒临肢解—— “喂！抓住这跟绳子，将它套在船尾！” 就在这时，峡谷后方传来了一阵呼喊，黑暗中几盏飘零的马灯，映照出了一个伟岸高大的身影——燕云霆站在船头，摇晃着一根粗壮的麻绳，灯火下的他是如此刚毅俊朗。 “接好了！” 麻绳脱手而出，飞行了十几丈恰好落在船尾，卿颜见状急忙飞扑接住麻绳，三两下将其困在了船尾的铆钉上：“好了！” “开船！”燕云霆大喊。 “嗡嗡嗡！”墨船发出巨兽般的咆哮，没一会儿便将小船拉出了险境。 墨船一路拖着小船，直至退出峡谷才放慢速度。 “呼……刚刚真是好险，你们差点儿就被水怪给吃了。”燕云霆叉腰站在船头，冲三个女人发笑。 “又是你……”卿颜藏住了感激，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燕云霆笑道：“我放心不下你呗。” 卿颜瞪了一眼：“可我一点儿也不稀罕你！” “真不稀罕？”燕云霆挑眉。 卿颜大声道：“那还有假？” “啧啧……可惜了，可惜了，”燕云霆叹气摇头：“我本想去凉州抓几具毒人回来给唐长老做实验，想说把你们也捎上，谁知道你们竟不稀罕，罢了罢了，这个顺水人情不做也罢。” 他转身吩咐：“水手，把绳子收回来吧，放她们自己离去。” “是——” “且慢！”欧阳冰雁叫住了燕云霆，俯首微微一礼:“燕大侠，我们稀罕，也想要你的顺水人情。” 燕云霆内心暗笑，抿着嘴唇说道:“让你们搭船也可，但只要上了这艘船，一切事都得听我安排。你们可接受?” “楼主，这家伙与那和尚绝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曾经还偷看我和卿颜洗澡呢……这怕是一艘贼船，你不能答应他。”丁酒酒在欧阳冰雁耳旁小声劝道。 欧阳冰雁低声道:“眼下想回凉州，搭他们的船是唯一办法，平日里你们多小心些便是。” 随后，她冲燕云霆点了点头:“我们可以接受。”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上船。” 孔雀楼三个女人一起跳上了船。 墨船继续启航。 “前方峡谷中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现在进去十分危险，你要不靠岸等一等?”卿颜出声劝道。 燕云霆缥缈独立于船头，发髻飘飘，衣袖撩撩，真似个英勇无畏的船长，他淡淡道:“我们的时间很紧，一刻也不能停息。” 面对如此认真的燕云霆，卿颜也不再做声，只是默默伴他一起，紧盯着即将进入的峡谷。 “哗哗哗……”水流变得汹涌湍急，即使庞大的墨船也有了颠簸。 “你现在返航还来得及，要是靠近漩涡中心，想再逃脱可就难了。”卿颜扯了扯燕云霆的袖子，紧声劝道。 燕云霆微微摇头，轻声道:“这河底下八成有一只大水怪，若不把它解决了，今晚咱们甭想过谷。” 第七十章 文禅与武禅 “水怪？你怎么敢确定的？”卿颜疑惑道。 “经验。”燕云霆淡淡道：“一般像这样的灵山脚下，突然出现旋涡，肯定就是有水怪盘踞，这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儿，在南方水乡一带经常出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人有仙有妖有魔，有水怪也不奇怪。 “那你要如何解决这只水怪？”卿颜问道。 燕云霆却问道：“你们先前所见那旋涡有多大？” 欧阳冰雁说道：“有丈许宽。” 燕云霆点头道：“那这水怪倒也不算大。” “能制造出丈许宽的旋涡，水怪岂能不大？”欧阳冰雁疑惑道。 燕云霆笑道：“这条昆仑河的流域本就不广，孕育出来的水怪能大到哪儿去？你们是没见过海上巨兽，那家伙，甚至是墨船的十倍大。” yawenku.com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沧海的模样。”卿颜低声道。 燕云霆笑道：“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卿颜低声道：“我才不稀罕。” “传说大海里有龙，你也不稀罕？”燕云霆笑道。 卿颜轻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蛟龙不过是传说来的，世上根本就没有。” 燕云霆又是一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先别管龙不龙的了，能先把眼前的水怪解决了么？”卿颜指着逐渐靠近的旋涡，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墨船往里拉扯。 燕云霆从身旁的水手吩咐：“帮我拿两桶黑.火.药。” 机关船上，火药，火油，火器，是常备之物。 很快，水手抗来两桶火药。 燕云霆取下船头一盏马灯，挑出灯芯作为火源，将火药桶上的引线点燃，左右手各拖一只，站在船头等待时机。 “滋滋滋……”引线越烧越快，燕云霆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全船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燕云霆，你疯了不成？你还快把这炸药扔出去！”卿颜惊声催促。 “急什么？小时候没玩过炸鱼么？这 么早把炮仗扔出去，十有八九会被睡浇灭。”燕云霆紧盯着手中的火药桶，待引线只剩下不到寸长之时，才用力掷向旋涡中心。 “就是现在，快往后退！”他冲舵手大喝。 “嗡嗡嗡……”墨船动力全开往后撤退。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期待着旋涡口的动静——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水花儿泛起十几丈，一股刺鼻的硝烟扑鼻而来，“咕噜咕噜……”河面不断涌出气泡，随即一道巨大的、雪白的鱼肚皮冒出水面，其体宽约有三丈，体型似鲶鱼，背部被炸了个窟窿，鲜血染红了整片河道，那个巨大的旋涡也消失不见。 河鱼陆陆续续泛着白肚皮浮出水面，不一会儿的功夫，河面上便铺上了一层霜白。 “老子要是去当渔夫的话，估计早就发大财了。”燕云霆玩味地揉了揉鼻子，招呼一众水手：“撒网，将炸死的鱼果全部捞起来。” 于是，水手们开始撒网，将河面上的鱼，包括那只大水怪全都给捞了上来，在甲板上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抓这么多鱼吃得完么？”卿颜捂着鼻子，鱼味儿腥臭着实难闻。 燕云霆笑道：“吃不完就拿去集市上买，这么一大船鱼，少说也能卖个一百两银子。” 卿颜瞪了一眼，“我看你是钻钱眼儿里去了。” 三个女人实在忍受不了剖鱼的腥味儿，便一起走下了船舱。 平息了旋涡，墨船正常起航。 …… 以墨船的航行速度，次日清晨，日出时分便驶出了昆仑和境内，按照林晓枫给燕云霆规划的路线，出了昆仑河便进入了黄江流域，沿着黄江主干道一路逆流而上，最多日落前便能抵达凉河。 经过水手们一夜解剖，河鱼已全部清理干净，那只“大水怪”也被大卸八块，然后抹上盐，挂在船舷上，经过一天风吹日晒，咸鱼干逐渐成形。 于是，整艘船都充斥着一股咸鱼气味儿，那感觉比掉进了粪坑还难受。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燕云霆和无戒一左一右盘膝坐在船 头，一个吐纳天地氤氲之息，一个敲木鱼诵念佛经。 “无戒大师，你传我这套《空禅心经》真是奇妙，每当我默念它时，心不知不觉便静了下来，吐纳真气时也变得顺畅许多了。” 燕云霆气沉丹田，缓缓睁开眼，望着天江一色的黄昏美景，身心豁达了许多，情操也升华了不少。 “阿弥陀佛……《空禅心经》因人而异，对心中无禅者，它只是普通清心诀，对心中有禅者，它便是独步天下的无量心经。” “如此看来，这《空禅心经》很金贵咯？话说你们禅宗不是最忌惮外人修炼自家武学么？你怎么这么大方啊？” “你口中的‘禅宗’指的应该是空海寺，无相寺，光明寺，他们的功法的确严禁外传，但《空禅心经》是白马寺心法，当初老方丈创立这部心法时，目的是普渡众生，教导世人戒除浮躁，归还本心。换句话说，只要愿意学，我便会倾囊相授。” “白马寺？貌似听过这个寺院，但又记忆很模糊了。” “白马寺是大燕王朝最后一个‘文禅’寺院，二十年前就已不复存在了。”无戒谈及过往，眼神落寞成伤。 “文禅？是如何？”燕云霆好奇道。 无戒解释道：“禅宗分为两派，一为‘文禅’，主修思想；二为‘武禅’，主修武力，二者的修行方式不同，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普渡天下’。” “噢……我懂了，”燕云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文禅就是像你这样，苦口婆心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武禅便是抡拳头说话，打到他放下屠刀为止！” 无戒打量着燕云霆，想反驳，可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很庸俗，但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也难怪你们白马寺会落魄……”燕云霆轻声道。 无戒皱眉：“怎么说？” “因为如今乱世，哪个土匪会因为你念几段经就放下屠刀，哪个失足妇女会因为你苦口婆心而从良？ 对于那些土匪，就是要杀干抹净，让他们知道疼，他们才会收敛。至于那些失足妇女嘛，与其劝他们从良，不如直接拿银子替她们赎身来得有用。” 第七十一章 瘟疫之源（一） “你说的这些方法，都只能是暂时，无法根本解决问题，”无戒摇头反驳道: “杀了一群土匪，来年还会有另外一群土匪；你替女子赎身，她们没了钱财，最终还是会卖身风尘； yawenku.com 若是能用佛法将土匪渡化，让他们懂得感恩与回馈，他们永远便不会再拿起屠刀；让风尘女子重拾自尊与道德，日后就不会再坠入风尘了。” “呃……”燕云霆不说话了，他知道要是再和无戒杠下去，耳朵一定会被唠叨出茧子的。 “哒哒哒……”无戒继续敲木鱼念经。 “啊啊啊啊……吵死了！又是咸鱼！又是木鱼，你们是要把人逼疯么！”丁酒酒捏着鼻子冲上甲板，指着无戒大喝： “臭和尚！早上起来你要敲，中午吃饭你还敲，这会儿又从日落前敲到日落后，你到底想怎样！” 无戒却并没停止，只是淡淡道：“丁施主，你的心很浮躁，不如坐下我授你一套静心口诀。” “谁稀罕你的破口诀！”丁酒酒从袖子里掏出一定足有五十两的银元宝，丢到无戒跟前：“五十两你拿去！我买一天清净！” “阿弥陀佛，贫僧乃出家之人，钱财是身外之物——” “好，你嫌不够是吧！再给你五十两！”丁酒酒又取出一锭银子，狠狠砸在了无戒身上。 无戒停止了敲打，声音依旧平淡:“丁施主稍安勿躁，贫僧诵的是《大日救世般若波罗蜜多经》，还差最后一课便能完成此程的祈福。” “那你这最后一课还要敲多久？” “三天。” “我.去.你.娘.的！我砸了你这破木鱼！”丁酒酒怒上眉头，一脚将木鱼踢下墨船。 无戒微微皱眉，只是微微皱眉。 丁酒酒叉着腰，瞪着无戒，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当然，身为一名禅宗大师，绝不会和一介女流一般计较，无戒缓缓站起身，折了折僧袍，脚尖轻轻一点，从船头跳了下去。 无戒身如一片鸿毛，脚点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他泰然自若地步履在江面上，周身没有丝毫真气波动。 无戒轻轻拾起木鱼，正当他准备返回之时，突然前方飘来了一个“人”，那“人”衣服肿胀，仰躺在水面上随波逐流，看面相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无戒赶紧上前查看，果不其然是个溺水的少年，他急忙捞起少年，诊了诊脉搏，还在跳动却十分薄弱。 无戒将少年带上了船，平躺放置在甲板上，掌起一道内力往其胸口轻轻一摁，“噗！”少年呛出一口河水，“咳咳咳……”猛烈咳嗽起来。 燕云霆急忙脱下外套为少年保暖，“快！去泡一碗姜茶来！” 少年呛出了肺内的积水，身体蜷缩在衣袍下瑟瑟发抖。 很快，丁酒酒端来了一碗姜茶，卿颜也抱来一床棉被为少年披上。 燕云霆喂少年喝下姜茶，无戒又已内力为之驱寒，没一会儿的功夫，少年便停止了冷战，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第一句却是惊恐： “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吃……” “小弟弟，我们不是坏人，你不用担心。”卿颜柔声安慰。 少年环顾了一遍四周，吸了吸鼻子，扑进卿颜怀里嚎啕大哭：“哇……有怪物！有吃人的怪物！” “吃人的怪物，莫不是……”卿颜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揪起少年的衣领将他拉开，问道：“小子，那吃人的怪物长什么样？在哪儿？还有你为什么会飘在水里？” 少年哽咽了许久，才抬手指了指前方：“在那边的码头上，突然有人发疯了，见人就扑，扑到了就咬，好多人都被逼得跳了江……” 少年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长得也比较胖，衣服穿得也相对宽松，这才能在湍急的黄江中捡回一条命。 “发疯的人多么？是一群还是一个？”燕云霆又问道。 少年说道：“我们一起从雍州逃难来的，本来想租艘船过江，可有个随行的人突然倒在地上抽搐呕血，我 们都以为他要死了，可谁知他又跳了起来，像狼一样乱咬人，被咬中的人和他一样呕血发疯，大家伙都被冲散了，有逃跑的，也有跳江的……” “那就是毒人没跑了。”燕云霆起身顺势往少年所指的方向眺望，大约半里开外的确有个停靠渔船的小码头。 “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感染瘟疫的毒人模样，今日总算能为我的宝剑开开光了！”丁酒酒举起佩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对付毒人可不是儿戏，一旦沾染毒血便可能感染，所以这次不能靠岸。”燕云霆说着，冲船上的墨门水手招呼道： “所有人，上火铳与弓弩，掌舵手注意，船最多靠近码头十丈！” 墨船上的十名水手，都是墨门中的精英弟子，各种机关都驾驭老练，他们分成两组，两名火铳手搭配三名弓弩手，分配在船舷左右两侧。 墨船距离码头越来越近，已能看清楚码头上的概况——三十多个毒人聚拢在码头驿站下，驿站楼顶盘踞着七八个幸存者， 驿站并不高，以毒人的攀爬速度，很快便会将其攻陷。 “啪！”燕云霆举起火铳，打响了第一枪。 枪声在平阔的河面上阵阵回响，尸群也被这一声枪响所吸引，分出一部分往墨船靠拢。 码头上血迹斑斑，随处可见残肢断臂，一些毒人只剩下半个身子，五脏六腑耷拉在外，疯跑起来一甩一甩，惊悚画面直教人头皮发麻。 “呕！”丁酒酒抚着船舷大肆呕吐。卿颜也咬着嘴唇不忍直视，“这……这究竟是什么病毒，竟能如此血腥……” 舵手按照吩咐将墨船停靠在距码头十丈的河面上，待平稳之后，燕云霆发号施令：“弓弩手与火铳手听着，只要破坏它们的脑袋才将彻底将其杀死，看准了打，别伤及无辜了！” “砰砰砰……” “嗖嗖嗖……” 火铳与弩箭齐发。 水手们的枪法很准，两三枪便能击杀一个，如此，没几轮射击下来，码头上的毒人全部抹杀殆尽。 第七十二章 瘟疫之源（二） 毒人被消灭干净之后，幸存者才陆续从楼顶翻下来，他们走到码头边，一边张望一边呼喊：“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他们以为船会靠岸，但事实并非如此，墨船纹丝未动。 燕云霆站在船头，冲那些幸存者喊道：“这船不是来接你们的。你们若想活命，沿着黄江下游再走五里路，沿途注意观察河岸，若发现船头绑着红丝带的渔船便招手拦下，它会带着你们离开； 我再强调一遍，是船头绑红丝带的船，不要记错了！” 说完，他又嘱咐水手：“扔些咸鱼给他们充饥。” 水手取下咸鱼干扔上码头，也不再管这些人如何呼救，墨船继续往西进。 “原来你晒咸鱼干是施舍给流民的。”卿颜将敬佩藏在了美眸之中。 燕云霆笑道：“如何？是不是突然觉得这些咸鱼也不那么臭了？” 沉默了片刻， 卿颜低声说道：“你比那些稳坐高堂的世家名门要正义多了。” 燕云霆却摇头笑道：“你认为凭我的实力，有资格驾驭这艘墨船并让这些水手对我言听计从么？” 卿颜低声道:“至少你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又沉默了些许， “哎，对了，外问你一件事儿，”燕云霆压低了声音没，瞥着不远处的欧阳冰雁问道：“先前在盟会上，你们家楼主好像提起过魏瀛洲，怎么，难道他们之间还有别样的渊源?” 卿颜却刻意回避:“你有疑惑，自己去问她不就得了，来我这儿找什么答案，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你。” 她说这话时，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但显然，欧阳冰雁与魏瀛洲是上一个江湖的人物，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还得是上一个时代的人才清楚。 人间江湖二十年为一个时代，它是变化无常的，恰如大江东去浪花淘尽英雄，该了的情，该欠的命，该还的债，二十年足以结清所有。 随后便是新一代的江湖人，继续爱恨情仇，继续人情世故，如此一来，永无止境地循环下去。 欧阳冰雁这么美，甚至说孔雀楼的女人都很美，在她们身上除了“爱恨情仇”之外很难再有其他故事了。 自古以来，情关最是难过，想要彻底翻篇，除非生死疲劳。 “你们又为何要执着返回西域呢?恕我直言，这里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你们不会不清楚的。”燕云霆轻声问道。 卿颜眼眸闪烁，目光中是浅浅的牵绊与乡愁，她低声道:“冰雁曾经说过，九州江湖中，孔雀楼只有在西域才能得到敬重，那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应该世代守护 它……” 欧阳冰雁有汉人的特征，也有西域人的相貌，她身为一派之尊，却受中原武林的唾弃，但即使如此，她依旧秉持着一颗倔强又善良的心。这样的女人，背后一定有许多坎坷的故事吧? “你们的家在哪儿?” “楼兰国。”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卿颜疑惑。 燕云霆笑眯眯地望着卿颜的脸:“闻说楼兰盛产绝色美人儿，原本我以为是民间杜撰，此刻我却深信不疑。” slkslk.com 卿颜抚摸着脸上的伤痕，低声遗憾:“长得美有什么用呢，自古红颜多祸水，自古红颜多薄命……” 风吹着她的发，眉间略有惆怅，温婉轻叹却绝不是矫揉造作，这样的美人儿，真是漂亮极了。 燕云霆直勾勾地盯着卿颜，若不是这个女人身上带刺，他真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安慰。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长得漂亮还不让人看?没穿衣服的时候我都看过哩……” “啊！臭流氓，我……我打死你！” 卿颜脸红到了耳根，左右找不着东西，攥起拳头就要打。 燕云霆急忙跳下船头，边退边跑边打招呼:“有胆子就跟我回房去，我保证陪你大战三百回合！” …… …… 墨船沿着蜿蜒曲折的凉河一路西进，仅仅只用了三天便穿过了雍凉来到了沙漠附近。 这三天来，沿途遇见了不下千数流民，燕云霆都会告知他们入关的地点，并施舍一些咸鱼作为口粮。 待墨船抵达沙漠时，咸鱼也兜售殆尽，只是那股难闻的臭味儿依旧无法散去。 凉河水在沙漠中经常出现断流，坑坑洼洼，只剩淤泥与流沙。墨船只能辗转至沙海航行。 在沙子上行船，速度自然要比水里慢上许多。 燕云霆依旧站在船头，裹着一条黑色围巾，用来抵御无情的风沙。他全神贯注着四周的动静，这片“死亡沙海”危险重重。 自上次码头遇见毒人后，沿途就没再出现感染现象，这是个好消息却又不那么好，作为一个拥有敏锐直觉的杀手，本应该喧嚣之地却出奇平静，如此反常，很难不让人怀疑蹊跷。 第四日的黄昏，墨船追逐夕阳行驶在沙海深处， “咕咕咕……” 天空突然传来了一阵啼鸣，燕云霆抬头望去，发现是一只黑毛秃鹫，它盘旋在墨船上空，久久不肯离去。 在战场上，双方还未交 战，秃鹫便已在空中盘旋，它仿佛有预警灾难和死亡的能力，它比乌鸦还要不吉利。 燕云霆填充好子弹，举着火铳瞄准秃鹫，正要开枪之时，突然一阵“叮铃铃……”的驼铃声在他耳旁响起。 朦胧的风沙之中，走出一支约三十余人的骆驼队伍，他们裹着头巾，身传羊绒皮，腰间佩的是弯刀，是西域人。驼背上挂着大包小包，看样子他们是从某处迁徙而来。 自入沙漠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迁徙的人，但他们肯定不是流民。 骆驼队伍也发现了墨船，他们加速往墨船方向靠拢。不一会儿，双方便在沙海中相遇了。 燕云霆打量着船下的胡人，他们很壮硕，留着粗狂的大胡子，眼神中有藏不住的贪婪与杀机。 骆驼队横向拦住了墨船的去路，并分成两批人将墨船给围了起来，其中为首的一名大胡子开口问： “朋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燕云霆声音平淡：“西域。” “西域各国都感染了瘟疫，现在哪里全都是怪物。”大胡子说道。 “多谢提醒。”燕云霆道了一声谢，“烦请让开，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骆驼队伍丝毫未动，反而是每个人都按住了弯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墨船，掠夺的眼神是兜不住的。 “朋友，你们这艘船不错，我用三十匹骆驼跟你换，怎么样？”大胡子语气中带着威胁。 “哈哈哈……”燕云霆哈哈大笑：“土匪讲礼貌，婊.子立.牌坊，何必呢？” “大哥，别跟这小子废话了，抢了他们的船，我们快些离开吧，马上要天黑了，那些怪物该追上来了！”一个留着小辫子的年轻男子拔出弯刀。 其他随从纷纷响应，摇晃着套马绳，绕着墨船疯狂叫唤。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大胡子首领大喝。 “你们找死！”燕云霆大声喝令：“开船！” “嗡嗡嗡……”墨船动力全开，光凭声势便震慑了骆驼，很快便冲破了沙匪的包围。 沙匪骑着骆驼在背后追赶，他们掷出套马绳扣住船舷，一点一点儿往船上拉拢。 “火铳，弓弩，给我看准了打！”燕云霆发令。 水手在船尾架着火器与弓弩，对着沙匪便是一阵发射。在密集的炮弹与弩箭下，沙匪很快便死伤过半。 “撤！快撤！”大胡子呼唤着，与剩余的沙匪狼狈逃窜。 “哼，想逃？没那么容易！” 燕云霆拔出剑，发号施令：“调转船头，给我追！” 第七十三章 瘟疫之源（三） 骆驼自然跑不过墨船，很快沙匪便被燕云霆追上。 “砰！”燕云霆瞄准那扎小辫的沙匪便是一枪，精准无误地将其打下了骆驼。 剩下的沙匪也不敢再跑，翻下骆驼便跪在地上求饶：“大侠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燕云霆睥睨着大胡子沙匪，吹去枪杆上的硝烟，冷声道：“说说西域各国的情况。” 大胡子赶紧回答：“都……都沦陷了。” “你确定？”燕云霆微微皱眉。 大胡子低声道：“我们已经被尸群追了两天了，一旦沙漠入了夜，到处便能听到毒人的咆哮，还有被感染的狼和乌鸦……” “嗯……”燕云霆点了点头，冲水手们挥了挥手，冷声下令：“一个不留。” “砰砰砰……”随着几声枪响，剩余的沙匪全部中弹而亡。 寒风将要带走天边最后的余晖，风沙中也隐隐约约传来了野兽的低吼。 “咕咕咕……”不知何时，先前秃鹫又开始在墨船上空徘徊。 燕云霆装填一颗子弹，瞄准秃鹫飞行途径，“啪！”一声枪响，秃鹫哀嚎了一声从空中坠落。 “燕大侠，西域已是危险重重，咱们还要继续跟进么？”水手们一起走过来问，看得出来，他们已有离开的意愿。 燕云霆微微皱起了眉，墨门能将墨船大方借出，水手们一路上也是尽心尽力，眼下明知西域危险重重，再让他们跟着一起，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 就在燕云霆犹豫不觉时，欧阳冰雁等人走了过来，她道：“燕大侠能将我们送到沙漠，已是仁至义尽，我们也不好打扰，不如就此别过。” 燕云霆皱眉道：“马上就要天黑了，这茫茫沙海，你们能到哪儿去？” 欧阳冰雁望着日落的方向，“楼兰距此并不远，半夜脚程便可抵达。”她说着，转身将佩剑移交给了丁酒酒，嘱咐道： “此程我一个人回去，你们留下。若我 不幸未归，酒儿你便接替我成为新一任孔雀楼主。” 丁酒酒直接拒绝道：“我不要。” 卿颜紧握住欧阳冰雁的手，严肃道：“冰雁，孔雀楼的誓言你都忘了么？一入楼中便都是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怎会让你一个人回去？何况楼兰还有那么多咱们在乎的人！” “没错！要死一起死，反正这辈子我也没打算嫁人了！”丁酒酒振奋道。 欧阳冰雁咬牙攥拳，“你们怎么这么傻……” “且慢，且慢……”燕云霆张开双臂，拦住了三个豪气云天的女人，苦涩道：“我要是就此放你们走了，反而显得我不是个男人，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已走到这步了，再送你们一程也无妨了。” “燕云霆，你确定不是在做烂好人？”卿颜声音还是那么淡漠，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感激。 “谁叫你们长得这么漂亮呢？”燕云霆笑着，又冲水手们道：“兄弟们，听说楼兰的女人各个异域风情，如花似玉，要是救得那么两三四五个，就不愁娶不到老婆啦。” 墨门弟子，传承的便是“兼爱非攻”，他们不过一笑了之，也没有任何意见。 “那就加快速度，奔赴楼兰！” …… …… 墨船离开不久，夜幕悄然降临，一个杵着骷髅拐杖、五短身材的老人，一瘸一拐从风沙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各穿黑、白衣袍的瘦高男子； 老人满脸褶皱，脸长似锥，小眼珠子如兽瞳般泛着荧光，他所杵的拐杖由人骨作杆，三颗骷髅做头，骷髅空洞的眼窝中摇曳着一道绿光，他浑身包裹着一道阴霉之气，风沙也不敢靠近其身。 黑袍男子长着一张苦瓜脸，即使佝偻着身体依旧有九尺高，若算上他头顶的尖帽，起码超逼近了一丈！他的皮肤就像煤炭一般黑，要不是有他的眼睛还在发光，在黑夜中真看不清他。 白袍男子则与黑袍男子截然相反，他周身如涂抹了一层白灰，垮塌的脸皮几乎缩成了一块儿，他就像蛇 aiyueshuxiang.com 吐信子一般，时不时伸出舌头润一润嘴唇，他嘴角总是保持上扬，却根本不是微笑！ 如此组合，很难是正常人。 “看来他发现我们了。”黑袍男子抓起地上因中枪而死的秃鹫。 老人声音沙哑：“他们若发现了我的眼线，早在进入沙漠时便将它杀了，更不会这么从容的离开。” 黑袍男子一把扭断了秃鹫的脖子，仰头吮吸着鸟血，完全不顾腥臭，反而贪婪又享受。 “有资格驾驶机关船的人，身份肯定非同一般，我们得多注意了。”白袍男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就像变声期的孩童，稚嫩又尖锐。 “你怕了？”老人语气轻蔑。 白袍男子沉声道：“你不要忘了侯爷是怎么失败的，这些凡人的智慧和武力要比我们想象中的高很多。” “你就是怕了。”老人更加不屑：“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光头和尚，三个女人，几把火铳，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杀他们甚至不用我亲自动手。” 老人说着，走到先前被杀死的沙匪尸体旁，用拐杖挑起一具尸体，随后吐出一口黑漆漆的浓痰，他将痰抹在了尸体弹孔上，随后口念咒语，冲着尸体眉心一点： “起！” 尸体猛然睁开眼，一双血目极为狰狞！ 随后，老人又效仿第一次的做法，将十二具沙匪尸体全部复活。 “万毒王，你复活这些土匪有何用？”白袍男子问道。 老人自负笑道：“这些沙匪虽比不上我炼制的毒尸，但它们刚刚被那小子所杀，内心怨气未消，加以我的毒血复活，那便是一具具复仇的兵器，不饮下仇人的血它们便永远不会罢休！” 他说着，冲着墨船行驶的方向一指：“去！用最狠毒的方式找杀死你们的人复仇吧！” 十二具尸体，依次往墨船方向狂奔追逐，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风沙之中。 …… 第七十四章 瘟疫之源(四) “吧唧！” 一群毒人被墨船碾成了肉饼。 燕云霆裹着厚实的袍子，与三个弓弩手匍匐在船头，悄然猎杀着沙海上零落的毒人。 随着沙漠不断深入，愈加临近塔里盆地，毒人的数量也变得多了起来，即使墨船隐蔽得再好，齿轮的轰鸣声依旧吸引着毒人的注意力。 但幸运的是，今夜并没有飞禽的踪迹。 燕云霆打开羊皮地图，对照司南与北极星查看路线，以目前的航行速度，最多不过小半时辰便能抵达楼兰国。 毒人正在以倍数增加，它们跟在墨船后，渐渐汇聚成了尸群。 “燕兄弟，再这样遛下去，只怕尸群就变成尸潮了。”一旁的水手出声提醒。 燕云霆思绪了片刻，说道：“这样，加快速度，即便甩不开尸群，也能拉开距离……现在楼兰国的情况还不确定，咱们不能变换别的路线。” “好！” 墨船速度很快便提了上去，尸群被甩在了大后方，但数量仍在急剧增加。 高速行驶一刻钟后，一团明亮的火光突然出现在了沙漠边缘，燕云霆拿起望远镜探去——一座小城的轮廓映入眼帘，城墙上点着烽火，城墙下尸潮汹涌，风沙中捎带着对抗的声响，是尸群的嘶吼，是活人的命令。 “再把速度加快些！” 墨船距离小城越来越近，交战的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数以万计的毒人涌动再城墙下，它们接踵而至，腹背相靠，以“搭人体”的方式不断往城墙上爬。 城墙并不高，甚至不到三丈，它也不是像汉人城市那般用石头修筑，而是用黄土堆砌而成，毒人的利爪已将城墙扣得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但坚守在墙上的人们并没有因尸潮的攻势而畏惧，他们挥舞着刀剑与枪棒，对每一个爬上城墙的毒人迎头痛击！ “好像是双儿她们！”丁酒酒指着城墙上惊呼，“我说为何等不到蜃船来呢，原来她们被困在了城里，”她扭头催促燕云霆:“快呀，加快速度，我们得过去支援她们。” “不行。”燕云霆断然拒绝了，且 不但没有让舵手加速，反而吩咐减速并改变了航向。 “你这是作何？”孔雀楼三个女人都疑惑地望着燕云霆。 “你们先不要着急，城下毒人实在太多，光靠杀戮是行不通的，既然咱们在城外，就应该利用在城外的优势，先将毒人引开一部分，缓解守城之人的压力，然后再想办法进城救援。” 燕云霆说着，又转身命令水手，“大家将火铳上膛，与我一起制造声响吸引毒人！” 说罢，他率先举起火铳，朝天便是一枪——“啪！”枪声响彻沙漠，那些原本准备汇入城下的毒人，掉头开始往墨船追来。 “啪啪啪啪……”火铳接二连三响起，枪声传遍四面八方。 墨船上的灯火也被全部点亮，好给毒人指引追逐的目标，其他人大声呼喊，奋力地制造着动静。 原本围堵在城墙下的尸群，起码有一半转移了目标，一时间，墨船成了众矢之的，密密麻麻的毒人扑向墨船，距离最近者已开始往船身上攀爬！ “加速！至少将这群毒人引出三十里开外！”燕云霆招呼了一声，又冲众人喊道:“大家听着，三人为一组，分别在前后左右四处把关，一旦发现有毒人攀爬，立刻清除！” 墨船再次提速，数以万计的毒人汹涌再船后，黑压压，掩盖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夜光，失去理智的嚎叫在沙海中经久不衰…… 面对如此震撼的场景，船上众人无不攥紧拳头，唯有燕云霆冷静沉稳在船头，他目光犀利，洞察着沙海中的不寻常的一切。 半个时辰之后，墨船已航行出不止三十里，燕云霆吩咐舵手调转船头，从右侧开始往回行驶。 aiyueshuxiang.com 毒人已被甩在了大后方，随着墨船渐行渐远，声响也逐渐消失，黑夜再次陷入死寂，毒人也失去了进攻目标，开始放慢速度在沙海中漫无边际地游荡。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墨船回到了小城外不足三里处，燕云霆冲舵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停船，熄灯。” 墨船戛然而止，水手们将船上所有灯火全部熄灭，四周静的连彼此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墨船虽将毒人引开大半， 但仍有不下万数徘徊再小城之下。 “燕云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城外的毒人还是有很多，我们总不能直接开进去。”卿颜端着一杯茶，走上船头递给了燕云霆。 燕云霆瞧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犹豫着接过，抿了一口笑道：“卿颜，你是否觉得眼下的场景似成相识？” 一个多月前，燕云霆可是被绑在船头，卿颜同样端来了茶水，如今再回首，同样的场景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卿颜低头不由脸红，“谁叫你要偷看我洗澡的……还有，你不准直呼我的名字，我跟你可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意思说，以后有可能会熟悉到‘那种’程度咯？”燕云霆笑道。 “你这人……是怪人，如此严肃的场合，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卿颜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有点子的，快说快说。” 燕云霆笑着将茶水一饮而尽，指着小城方向道：“你忘了，咱们的墨船可是会飞的。” “会飞……”卿颜恍然，“的确会飞！” 燕云霆冲舵手摆了摆手，“升翼，起飞！” “咯咯咯……”一阵齿轮躁动，墨船改变了飞翼形态，两片蝉翼快速煽动，“呼哧呼哧……”风力搅动黄沙，墨船扶摇而起，径直往小城飞去。 很快，墨船便飞过了城墙，在城中找了处空旷地带缓缓下降。 全城军民一拥而上，都瞪着震惊的大眼睛，迎接墨船的到来。 “是女王大人！是女王大人回来了！”有民众高声呼喊。 “呃……女王大人，是谁？”燕云霆左顾右盼。 卿颜微微抬手，指了指欧阳冰雁：“是她。” 楼兰国的女王，欧阳冰雁。 第七十五章 瘟疫之源（五） 若论气场的话，欧阳冰雁的确很像是一国之主，她站在团头，淡漠的神色中夹杂着稍许忧伤，她淡淡一句：“我回来了。” 军民们全体下跪叩拜，“恭迎女王大人回国……” 楼兰国并不大，甚至比不上燕朝某些地方小镇，人口不过万数，却一个个丝绸锦绣，男人健壮魁梧，女人高挑柔美，若不是这场瘟疫爆发，这里当是个很幸福的地方。 能将如此小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欧阳冰雁也不失为一个人物。 “女王陛下。”一个身穿黑袍，头戴蓝宝石礼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并行了个西域礼节。 欧阳冰雁点了点头，问道：“乌炎，城内的伤亡情况如何？” 乌炎轻声叹气：“毒人来袭之时，我们防御的及时，暂时还没有出现伤亡情况，不过以我们的防御工事，恐怕坚持不了太久了。” 燕云霆这时从墨船上跳了下来，笑道：“还好你们没人受伤，否则一个人感染，整座城市都得完蛋。” “这位是……”乌炎打量着燕云霆。 燕云霆笑道：“女王的护花使者。” 乌炎目光有些诧异，甚至还藏了一些敌意。 “好了，闲话勿谈，当下时间就是生命，你们耽搁不起的。”燕云霆表情变得严肃，冲楼兰的军民说道： “现在，老弱妇孺依次排好队，上墨船。” 楼兰军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指点点，还时不时伴有杂音：“这个汉人是谁？凭什么让我们上船？” 燕云霆望了一眼夜空，比出一根手指头，又大声道：“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便会开船，想活命的就抓紧了。”说罢，转身跳上了墨船，静静等待。 “楼兰国的百姓听着，这艘船是咱们出逃的唯一机会，老人与妇孺先上，要快！”欧阳冰雁高声喊道。 女王发令后，百姓这才陆陆续续上船。 楼兰有万余人，老弱妇孺便占据了大半……甲板，船舱，底仓，甚至连茅厕都用上了，依旧无法全部装完。 “一刻钟已到，我们要起航了。”燕云霆冲水手示意。 水手们隔开拥挤的人潮，将接驳的楼梯拉回墨船。 “孩子！将我的孩子也带走吧，求求你们了！”一个妇女高捧着女婴，踮起脚尖往船上送。 “大姐，船上已经没有位置了，再说了，你把孩子给了我，我也不能帮你养着啊。”水手几番犹豫后，还是狠心拒绝了。 “燕云霆，你不如再给些时间吧？这船舷上也能坐人，船杆上也能再吊几个，还有船头也能塞几个……”卿颜快步走上船头，想尽办法张罗救人。 燕云霆凝望着城外逐渐聚集的尸群，果断拒绝道：“来不及了，引出去的毒人已快要返回，再不离开所有人都得死。” “你再想想办法……”卿颜盼望着燕云霆，目光闪烁的她是如此可怜动人。 可这一次，燕云霆却转过了身去，声音渐冷：“你很美，我也的确对你有意思，但这绝不是你拿来要求我的筹码，我说不加就不加，我说不救，那就没得救。” 卿颜没有失望，只有淡淡的悲伤，她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筹码来要求你，我会来找你只是为了楼兰子民，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说完，她转身跳下船头，加入城墙上对抗的军民。 墨船上，老弱妇孺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或丈夫，还有那个即将离开的家乡。而留下来的男人们，却坚定如钢铁一般，没有武器便拿起农具，对扛着一只只冲上城墙的毒人。 “无戒大师，我到底该怎么做？”燕云霆深吸一口气，心有些乱。 无戒缓声道：“当你在拿起与放下之间徘徊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可我又不是出家人，我不想入地狱，谁爱入地狱谁入去！”燕云霆缓缓闭上眼，一声令下：“开船。” 墨船升翼，缓缓往城外飞去，待掠过城墙之时，除了毒人的哀嚎声之外，哭泣与呼唤突然大作： “婆娘，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阿妈，你要好好活下去！” “爹，爹……” 船上是妇孺，哭声中是无奈的柔弱；墙上是男人，喊声中是拼了命的坚强。 slkslk.com 燕云霆捂着耳朵 ，咬紧牙关，可还是抵不住这一阵阵哭泣。有一颗善良的心，何必遮遮掩掩？ “去他娘的！”他暗骂一声，又冲无戒吩咐：“无戒大师，这一船人就交给你了！”说罢，他毅然决然跳下船头。 燕云霆在卿颜身旁安稳落下。卿颜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眼眶微微泛红，“燕云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你又欠了我一次，可要记得还。”燕云霆没有耽搁，急忙又问：“你们孔雀楼不是有一艘‘蜃船’么？该它派上用场了。” 卿颜指了指内城墙角下停着的蜃船，“可是蜃船并不会飞，而且它要比墨船小太多。” “事到如今，能救一些是一些了，”燕云霆招呼道：“快，让剩下的老人和孩子上船，其他人跟我一起护送蜃船离开！” 这个时候，燕云霆似乎成了战场主导，大家都毫无保留地信任了他。 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肩膀上，大人们则是接踵而坐，尽力多挤出一个空间，便能多挽救一条生命，没一会儿，剩下的老人和小孩全部坐上了船，甚至还腾出了好大一片空间。 “没上船的，全都在城下集合，待会儿打开城门后，掩护蜃船撤离，你们可要看准了，一旦让一只毒人上船，你们的亲朋好友都活不了！” 燕云霆拔出照胆，也不知为何，今夜他手中的剑格外耀眼，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剑上传来了阵阵勇气。 正气！ 照胆！ 不错！热血男儿郎，浑身都是胆！ “打开城门！” “孔雀楼的姐妹们，楼兰国的战士们，为了我们的挚爱亲朋，为了我们的血脉传承，随我一起杀出去！” “杀！” 那摇摇欲坠的城门轰然倒塌，欧阳冰雁率领孔雀楼近百余门客率先冲了出去，楼兰军民也一齐蜂拥而上，勇气与愤怒爆发了势不可挡的气势，那些堵在门口的尸群被硬生生地冲破了一道口子。 “嗡嗡嗡……”蜃船动力全开，碾着尸堆一举冲出了城门。 第七十六章 瘟疫之源（六） 在楼兰军民的共同协作之下，蜃船有惊无险地冲出了尸潮，但厮杀与拼喊实在太浓烈，无数毒人被吸引往门口聚拢，不慎受伤的军民也在短时间内被疫毒同化，一时间分，敌友难分。 “孔雀楼，结剑阵，其余人抓紧时间突围！” 欧阳冰雁手持紫微，涅境武力全开，每一剑都震出了腾腾剑气，斩杀数十只毒人。 孔雀楼众门客以欧阳冰雁为主，腹背相贴，以手中佩剑围成一个圈，将军民包裹其中，凡靠近的毒人皆被一剑斩杀，若有人不甚被扑倒，旁边的人便自动补齐。 剑阵向前移动得十分缓慢，随着一个个人倒下，又一个个毒人复活，剑阵圈子不断缩小。 “女王陛下，毒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再这样下去没人能跑得了，我和将士们先护送您们离开，能逃一个是一个！” “我身为楼兰之主，怎可能丢下自己的子民逃跑？不可能！” “正因为您是女王，我乌炎必用生命捍卫！” 乌炎腾空而起，双掌各凝出一道火光，朝尸潮一侧猛然震去，“砰砰砰……”烈火在尸群中绽放，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想不到，他竟是一个修灵者。 乌炎冲军民大喊：“楼兰所有军民听令，随我一起冲进尸潮，替女王杀出一条血路！” “是！” 军民一心，冲出剑阵，以视死如归的勇气和乌炎冲进尸潮，他们挥舞着刀剑农具，不惧毒人的利爪獠牙，用生命将毒人扑倒在地，硬生生凑出一条狭隘的通道！ “女王陛下，您快走！”乌炎满脸鲜血，冲欧阳冰雁大喊。 “乌炎……”欧阳冰雁眼角垂泪，一咬牙，领着孔雀楼从通道往外突破。 以孔雀楼的实力，若不是考虑到军民，突破尸潮其实并不难。欧阳冰雁一剑大杀四方，很快便在尸潮中打通了一条人肉通道。 逃出尸潮的人，各自运用脚下轻功，在沙海中健步如飞，追赶前方的蜃船。 蜃船不如墨船，满载三四百人速度也快不起来，另有一群毒人对蜃船紧追不舍，但好在有丁酒酒等二十多个孔雀楼门客在船上护卫，尸群一时半会儿也难以 靠近。 欧阳冰雁率先追上蜃船，凭一人一剑，快速清理着周遭的毒人。 等其他人追上蜃船时，尸群已全部被砍翻在地，欧阳冰雁执剑木讷在风沙中，淤血从剑尖滴落，她浑身污浊，发丝缭乱，眼神似黑夜般空洞。如此悲切的模样，依然美得不可方物、让人心碎。 原本从楼兰突围的人有四五千，可最后逃出来的只剩下眼前这三十人不到，这三十人中只有燕云霆一个男人，其他的全部留在了尸潮之中。 “可有人受伤？哪怕是被抓破皮的？或是血水不慎流入眼睛和嘴里，自觉站出来。”燕云霆仔细视察着每一个活下来的女人。 幸存下来的人，纷纷自查身体，她们哪个不是浑身血污？ 燕云霆围着女人们转了一圈，又道：“在上船之前，把所有染血的衣服都脱了，我保证不看。”说完，他自己也开始脱去染血的衣服。 “你不加后面那句话，我还觉得脱衣服合理。”卿颜轻声责备了一句，也脱去了身上的外套。 此时此刻，绝不能矜持，所有女人都以大局为重，脱掉了自己染血的衣服。 虽然她们仍有内衣打底，曼妙身材却已完全彰显出来，宛如一朵朵娇艳的风中玫瑰，为这萧瑟凄凉的沙海点缀了几抹色彩。 156n.net 燕云霆虽背过了身去，眼睛却忍不住往后瞟，面对如此靓丽的风景，他的心里总算找回了些藉慰。 “好看吗？”卿颜眯着眼睛凑了上来，挡住了燕云霆的目光。 燕云霆抿了一口酒，笑道：“她们加起来，也不及你一半好看。” 卿颜低头轻声：“没正经……” “行了，气儿喘够了，衣服也脱了，我们也该离开了。”燕云霆招呼了一声，率先跳上蜃船。 其他人也纷纷爬上蜃船。 唯独欧阳冰雁，仍以那个姿势，那个神态目视着楼兰国的方向，等所有人都上了船，她的泪才肯从眼角滑落，一滴，两滴，三滴，直至泪如泉涌，她低声哽咽，“楼兰，乌炎……” “欧阳楼主，你再不走，他们可就白死了。”燕云霆站在船头轻唤了一声，又提醒道：“抹泪的时候小心些，别把 毒血揉进去了……” 欧阳冰雁小心翼翼试去了眼泪，过后她的目光又变得沉稳坚决，悲伤一次便够了，巾帼英雄也无需太多泪水，她转身跳上蜃船，可脚才刚落地，一道灵光便从楼兰国方窜来。 “冰雁你快看，好像是……乌炎国师！”丁酒酒指着灵光惊呼。 灵光速度逐渐降缓，一个黑袍男人的身影显露而出，他浑身是血却目光鉴定，正是带头效忠的乌炎。 “乌炎！”欧阳冰雁奋不顾身迎了上去，激动得泪如雨下：“我就知道以你的实力绝不会被死的，我就知道……” 乌炎低声哽咽：“女王陛下，我独自苟活，羞愧不已。” “不，你是楼兰的英雄，更是我的英雄！”欧阳冰雁主动投入了乌炎的怀抱，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喜欢。 乌炎手足无措，不敢触碰女王的身体，眼中只有浓浓爱意与温柔。 “啧啧，看来这个乌炎和你们家楼主关系不一般呐。”燕云霆抿着嘴唇说道。 卿颜说道：“乌炎是楼兰的国师，还是一位金丹期的修士呢……听说他和冰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不行，后来冰雁当了国王，他就作为侍从，几十年来尽心尽力地治理楼兰国。楼兰能在西域兴盛这么久，可以说全是乌炎的功劳。” 燕云霆点头笑道：“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却又无奈尊卑有别……然后二人历经了生死患难，最后破镜重圆，终成眷属。” 卿颜轻声叹道：“若冰雁不曾去过中原，也许早就与乌炎成为眷属了。” 燕云霆敏锐地抽了抽鼻子，“这里头好像有什么曲折的故事，你不妨说来听听。” 卿颜摇了摇头，“孔雀楼里没人知道冰雁的过去，但那一定是特别悲惨的，她自中原回来后，整整三十年没再出过西域，我来孔雀楼的这么多年，更是没见她露过一次笑容。” “也许是为情所伤。” “谁知道呢?” …… 第七十七章 瘟疫之源（七）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只要太阳没出来，沙海上便不能平静。 燕云霆依旧站在船头，手持地图观察着夜空，一边确认航行，一边警惕飞禽。 墨船有强劲的动力与精良的装备，更有无戒这样的臻境高手护航，倒不用去担心太多，但是蜃船这边，超载导致它行驶得十分缓慢，狂暴化的毒人轻易便可追上，船上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咕咕咕……”寂静黑夜中突然响起一阵啼鸣。 一只秃鹫在蜃船上空来回盘旋。 “又是秃鹫？”燕云霆眉头紧皱，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出现一次可能是意外，但这连续出现两次，且每次头顶盘旋，总给人一种被监视了的感觉。 燕云霆装填好一颗子弹，瞄准头顶的秃鹫，“砰！”一声枪响，精准将其击落。 这一枪，惊醒了船上昏昏欲睡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齐刷刷地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紧盯着前方那望不穿的沙海迷雾，缓缓吐出四个字：“不速之客。” 蜃船不再前进，众人瞪大眼睛，注视着袅袅升起的迷雾。 “吼唔！”一声嘶吼响彻黑夜！ 十二具双目血红的“人”依次冲出黑雾，他们挥舞着大刀，狰狞得像是一头头野兽。 “他们……不是先前被杀你杀死的土匪么？”卿颜震惊诧异。 燕云霆也是一头雾水，他亲眼见到这群沙匪被击毙，怎会死而复生？难道是被毒人感染了？可即便是被感染了，他们为何还能挥舞刀剑？ “这群沙匪有蹊跷，别让他们靠近蜃船！”燕云霆抬起火铳，瞄准领头的大胡子沙匪便是一枪。 “砰！”子弹精准无误命中大胡子眉心。 大胡子原地停驻，身体摇晃了片刻，本以为他要就此倒下，谁知他只是晃了晃头，血目烧起了复仇的烈火，紧盯着燕云霆发起冲锋。 “你们别下船，我下去阻截！”欧阳冰雁执剑跳下船。 她凌空斩出一道剑气，横扫所有冲来的沙匪，但沙匪即使被震飞十几丈远，身体也已肠穿溃烂，却依旧爬起来，抖了抖沙 子再次往前冲。 欧阳冰雁眉头一紧，迎面冲上沙匪，孤光一闪，又是一剑，削断了其中一只沙匪的脑袋。 沙匪脑袋落地，黑色毒血如喷泉般从断颈喷出，恶臭得几乎叫人昏厥！ 但！即使人头落地，沙匪的四肢仍在活动，它挥舞着大刀朝欧阳冰雁砍去！ “岂有此理，这都是些什么恶心的怪物！”欧阳冰雁捂着口鼻，大怒之下又出几剑，将迎面袭来的沙匪大卸八块！ 大卸八块是真真儿的大卸八块，可即便手脚从躯干分离，依旧活动自如，圆滚滚的脑袋龇牙咧嘴，断手依旧挥舞着大刀…… “冰雁，你先退下，让我来对付他们！”乌炎飞出蜃船，掌间如烧红的烙铁，他冲着沙匪震出一连串“火手印”。 火手印如同炮弹，轰砸在沙匪身上，迅速烧成了烈火，“啊啊啊……”沙匪嘶声惨叫，如无头苍蝇般在沙海上张牙舞爪！ “噼里啪啦……”像是干烤的爆裂声，很快沙匪便被烧成了黑炭，焦味掺杂着恶臭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乌炎挥挥衣袖，引一阵寒风将恶臭吹散，而正当他要返回蜃船时，突然一条钩锁从风沙迷雾中朝他袭来！ “乌炎小心！”欧阳冰雁即刻斩出一道剑气，将钩锁震回了迷雾，她横剑拦在乌炎跟前，提醒道：“小心，来者很强。” xiaoshuting.la 随即，一声阴阳怪气的蔑笑通达四方： “呵呵呵……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些普通货色，没想到有修武的，还有修灵的呢，呵呵呵……” “是何人暗中作祟，可敢出来一见！”欧阳冰雁大喝道。 “小美人儿，着什么急嘛，我们这就出来了。” 迷雾中出现了两高一矮三个人影——一个杵着骷髅拐杖的黑袍老人，两个各穿黑白长袍，头戴高帽的中年男人，三人的相貌已不能用丑陋来形容，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是九幽的人。”乌炎低声说道。 欧阳冰雁横眉冷呵：“哪儿来的九幽邪祟，竟敢当我孔雀楼的路，还不快滚开！” 老人小眼睛里泛着荧光，诧异道：”“你难道不认得老夫？”但下一刻，他又冷笑：“也对，看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都没活 超过百岁吧？又怎会认得我万毒王呢？” “万毒王！”欧阳冰雁与乌炎脸色巨变。 “没想到他就是万毒王，真是其貌不扬。”卿颜难以置信的吃惊。 “话说，这个万毒王，到底是谁？”燕云霆疑惑道。 “你连万毒王都不知道，亏你还是出来跑江湖的，”卿颜说道：“万毒王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臭名昭著，若世上有一万种毒，那起码有九千都是出自于万毒王之手； 万毒王原本是神农教的副教主，因为研究剧毒而走火入魔，最后加入了九幽血毒门下……说起来，万毒王会出现在这儿，瘟疫之源或许就是出自他手。” “若真是这样，这老王八蛋就应该被活寡。”燕云霆跳下蜃船，朝着万毒王三人走去。 “哎，你……你作甚么？”卿颜想拉已拉不住，咬了咬唇，只好跟着跳下船，“燕云霆你疯了？这种场面可不是我们这种晚辈能干预得了的。” 燕云霆声音却平淡：“依我看，欧阳冰雁和乌炎是搞不定这三个家伙的。” “那你就搞得定了？”卿颜快步追赶着燕云霆。 “我搞不定，他们也搞不定，那很大可能今晚上这一船人都得死，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搞不搞得定的问题，是我必须得去搞定，” 燕云霆停下步伐，回身一根手指顶住卿颜的额头，笑道：“等我把他们搞定了，回头再来搞定你……但现在，你最好回船上去。” “我呸！”卿颜拍开燕云霆的手，指着万毒王呵道：“我才不管你要怎么搞定我，但现在我要和你，和冰雁他们一起搞定这帮九幽邪祟！” “不自量力。”燕云霆摇了摇头，轻声嘱咐：“那就躲在我身后，等我被他们搞定了，你再出来帮我报仇。” 燕云霆从来不打没把握的架，万毒王这三人虽然实力很强，却也没达到像血衣侯和无相皇那种骇人心魂的威压， 再者，以他目前的武力，拼尽全力也可勉强使出第六剑“天罡烈阳”，那时，剑开天平，阳光提前驱散黑暗，先不说威力如何，吓都能给这帮邪祟吓死！ 第七十八章 瘟疫之源（八） “冰雁，即便他是万毒王又如何？胆敢侵犯人间，便不能叫他活着离开！”乌炎抬手一道火手印震向万毒王。 万毒王挥挥手中的骷髅权杖，在跟前划出一道浅黑色屏障，轻而易举便挡下了这一击。他蔑笑着正打算开口说话—— “老不死的！”燕云霆一声大喝，成功吸引了万毒王的注意力。 万毒王脸皮抽搐，怒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骂道：“小.杂.种，你刚才叫我什么？” 燕云霆冷声嘲讽：“看来你不仅是个老不死，还是个听不见人说话的聋子。” “哪儿冒出来的小.杂.种，你找死！”万毒王勃然大怒，就要挥舞权杖出招。 “且慢！”燕云霆叫住了他，“在打架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和你确认——雍凉这场瘟疫可与你有关？” 万毒王突然露出一个傲然的笑容：“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便大发慈悲告诉你，不错，这瘟疫就是出自我之手！” 他又大笑着炫耀起来：“如何？此等杰作是不是天下独绝啊？哈哈哈……” “哈哈哈……”燕云霆仰天大笑。 万毒王紧眉瞪眼：“死到临头，你作何大笑？” 燕云霆收起笑，不屑道：“我笑你制造的瘟疫也不过如此，什么天下独绝根本就是放屁，我这儿可有治好它的解药！” 万毒王冷笑:“呵……若你一个无名小辈都能有解药，那我万毒王还制什么毒?” 燕云霆取出一只小药瓶，倒出一颗血莲子，捏在拇指尖，“如何？你可识得此物?” “血莲子！”万毒王与身旁黑白双煞皆是震惊。 燕云霆傲然大笑:“怎么样，死老头子，你干脆别制.毒了，回去挖土种田吧……不过我有些担心，以你的身子骨，抗不抗得起锄头啊，哈哈哈……” “你这小.杂.种，我今天非活剥了你不可——” “毒王且慢。”一旁的白袍人叫住了万毒王，他一边打量着燕云霆，一边说道：“你可还记得侯爷说过，在入侵天山前，曾让人送过一朵血莲给 黑宫，结果半道遭人劫去，而眼前这人竟有血莲子，那他会不会就是——” 燕云霆呵断:“你们不用嘀咕了，送给黑宫的血莲就是被我劫走的，呵呵……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呢，要不是这朵血莲，我又怎么能提前知道黑宫与你们勾结的阴谋呢？” 万毒王却是冷笑:“血莲不过是提前预防阴毒的东西，它根本不是什么解药，或者说种阴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我当初制造阴毒时，本想着这些感染的毒人日后为我所用，可研究始终与实践有所偏差，这些被感染的毒人，一个个智力低下，根本受不了我控制； 我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种阴毒不仅能让人成为行尸走肉，而且还会不断因染病者的特性而变异，到最后这些毒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怪物，老朽可就确定不了！” “万毒王！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老混蛋！人间可是你的故乡，看着如此凄苦的现状，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痛么！”欧阳冰雁忍不住怒声呵斥。 “心痛个屁！正是因为人间的虚情假意，才害得我走火入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些数落和伤害过我的人得到报应！” 万毒王疯狂狰狞着，将骷髅拐杖往地上一插，“就让你们来试一试我新炼制的铜甲毒尸！” 爱好中文网 “出来！” “噗噗噗……”沙海中突然窜出五只利爪，随即沙粒被依次破开，五具身披铜甲，眼泛荧光的巨尸从地底钻出。 铜甲尸身材魁梧，竟有丈许高，手中各持一只斗大的流星锤，看形态就让叫人觉得坚不可摧！ “哼！邪魔歪道，班门弄斧！”欧阳冰雁即刻出剑，纵横两道剑气杀向铜甲毒尸！ 铜甲毒尸仅抬起手臂做挡，“砰砰砰……”剑气碰撞铜甲发出清脆声响，尸体却纹丝不动，毫发未损！ 欧阳冰雁又携剑而上，迅速一剑刺向铜甲毒尸！毒尸丝毫没有闪躲质疑，后扎一个大马步，竟直接以胸口抵住欧了剑尖！ 欧阳冰雁再次发力，逼迫毒尸连连后退，可剑仍是无法刺破铜甲半分，甚至剑身都被顶得有些曲折！ “吼！”毒尸发出 怒吼，双手举着流星锤朝欧阳冰雁砸去，欧阳冰雁只能抽身后退！ 乌炎接而迎上前，从袖口抓出两道符箓，大喝着：“天雷地火！”随即将符箓往外一发！ 符箓瞬息贴上铜甲毒尸胸膛，瞬间泛起雷丝烈火，“滋滋滋……”将铜甲烧得殷红！ 毒尸从容拍去身上的火焰，再立地一震将雷丝尽数驱散，仍是毫发未损！ “哈哈哈……毒尸身上的铜甲乃是我用天外精铜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而铸成，水火不侵，雷电不破，你想用剑将其破开，简直异想天开！”万毒往蔑笑着，拐杖一挥，喝令道： “去！将他们给我撕成碎片！” 五具铜甲毒尸挥舞着流星锤，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发动攻击！ 欧阳冰雁与乌炎只能边打边退，即使暂缓了铜甲尸的速度，却依旧无法阻碍它们的脚步！ 这时，丁酒酒领着其余孔雀楼门客前来支援，以十人为一组结阵，围着铜甲毒尸绞杀！ “叮叮砰砰……”群剑砍在铜甲上，声音倒是清脆悦耳，却连一丝划痕也不没有留下。 五具铜甲毒尸对抗五十个身怀武力的门客，竟完全不落下风，若鏖战下去，人的气力总会用尽！ “马上便要天亮了！白煞，你与我一同出手，快速解决战斗！” 黑白双煞也加入了战斗，他们分别手持琵琶锁与琵琶勾，从侧翼杀切入战场，一勾一锁砸下去，直接破了孔雀楼一组剑阵！ 钩锁相互配合，扣住人的躯干，一拉一扯，四肢分离，肠破血流，残忍至极！ “砰！砰！砰！” 平地里突然三声枪响，每一发都精准命中了万毒王与黑白双煞的眉心，子弹镶嵌在他们的皮肤上，虽然造不成致命伤害，但肯定会有些疼！ “是哪个卑鄙小人在暗中放冷枪！”黑煞勃然大怒。 “是你爷爷我。”燕云霆吹去了火铳上的硝烟，傲视着万毒王与黑白双煞，挑衅道： “欺负一群女人算什么？有本事就冲你爷爷来！” 第七十九章 瘟疫之源（九） 黑煞扣下子弹，摸了摸凹进去一块的眉心，怒得“啊呀呀呀”大叫：“小杂种，我定要吸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抽干你的髓！” “你这个黑煤炭子，比农户家里的老黑猪还丑！你这个白脸阴阳人，春楼里老鸨子的粉底都没你抹得厚！最恶心的还要属你这个五尺矮半寸的老杂毛，老牛撅起屁股你都够不着……” 燕云霆张口就来，轮流指着三人臭骂，句句都不带重复的，气得三人捶胸顿足！ “给我……给我将这小杂.种抓来，我要将他剥皮抽筋，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万毒王气急败坏了，召唤所有毒尸调转矛头，黑白双煞退出战场，一起朝燕云霆冲了过来。 燕云霆撒丫子便往后跑。 “小杂.种，你有胆子骂人，没胆子应战！”万毒王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在后头猛追。 燕云霆见跑得差不多了，幡然顿足回身，扬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笑，竟硬生生吓住了追赶的万毒王和黑白双煞。 “你作何大笑！”万毒王愤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燕云霆大声骂道：“嘴巴是我的，我想笑就笑，关你娘屁事，你这老不死的东西。” “啊呀呀，小王八蛋，我……我……”万毒王气的直跺脚，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万毒王，他是在拖延时间，你别中了他的诡计！”白煞一语识破。 燕云霆不由心里一沉，没想到这黑白双煞看起来莽撞，却要比老头子聪明得多。 天边已隐隐有了日出的迹象，蜃船也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距离，他这一招“围魏救赵”算是生效了。 但计谋已被识破，再逃也是穷途末路，燕云霆佯装镇定，握住照胆剑柄，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学做苏震说话时的模样： “血衣侯狼狈逃回背阴山时，可有跟你们说过他失败的原因？” 万毒王却真被燕云霆这沉稳冷静的气势所威慑，一时半会儿不敢再上前：“小子，你究竟是何人，你又为何会知道侯爷败北之事？” xiaoshutingapp.com 燕云霆声音浩瀚，“那一夜，天山之巅，有人一剑破开阴霾，血衣侯被天罡烈阳灼烧了双眼，吓得 张皇逃窜，我说得可是事实？” “这……”万毒王不由皱眉，显然这就是事实！ “万毒王，此子在故弄玄虚，你别怕他！”黑煞虽是这么说，却也不敢冒然上前。 白煞在一旁低声说道：“侯爷的确是被人一剑震慑才导致败北，他说的没错，黑煞，此子来历不明，你我小心谨慎些。” “哼，放眼整个人言，能一剑威慑侯爷者屈指可数，我偏不信会是这个毛头小子！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黑煞欲现杀机—— “哗哗哗……”燕云霆缓缓抽出了背后的照胆，剑刃寒光使黑暗退散，迫得风沙分流，还为出鞘便有如此霸道的剑气！ “这是……照胆！”万毒王瞠目惊呼。 黑煞也被这道剑气吓得急忙后退，“不可能，他怎可能是照胆剑主，苏震明明已经被吾皇杀死了……” 燕云霆拔出照胆，横剑轻轻抚摸，“那你们再回去问一问无相皇，究竟是何人刺穿了他的胸膛。” “吾皇身受重伤也是因为你！” “我乃照胆剑主，新一任鬼谷子，燕云霆！”燕云霆举剑向天，冷眼睥睨着万毒王与黑白双煞，大喝道： “汝等可敢接我钧天一剑！” 万毒王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招呼道：“黑白双煞，今夜我看作罢了，他若真是新任鬼谷子，我三人接不了他一剑的！” “我偏不信！”黑煞怒道：“他若真有一剑钧天的本事，为何还要放冷枪拖延时间？他看他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这小子演技倒是可以，但论气魄赶苏震还差得远呢！” “黑煞说得没错，此人不除，将来定会成为九幽大患，即便今夜我三人败了，也要拉他同归于尽！” 黑白双煞腾空而起，从左右两侧夹击燕云霆，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十分谨慎。 燕云霆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它选择，只有硬着头皮，寻着先前在天山使出的那一剑记忆，再次复刻第六剑“天罡烈阳”， 他剑指苍天，流转丹田真气淬于照胆，可以明显感到照胆对真气的渴望，它犹如一头被关押的猛虎，一旦打开笼子便会猛扑而出！ 这头猛虎明显不是燕云霆驾驭得 了的，他开始握不住剑柄了，体内真气反被照胆所汲取，他几乎成了这把剑的养料，他双手捧住巨剑，身子不由腾空而起，完全不能自己！ “快瞧！这小子果然在装蒜，以他的武力根本驾驭不了这把剑，咱们无需动手，他自己便会形神俱灭，哈哈哈……”黑白双煞急忙收招后退，躲在远处玩味观望。 “不好，他控制不住照胆，他会被照胆反噬的！”欧阳冰雁几欲动身上前帮忙，乌炎却一把拽住了她： “不可去！他的剑意已出，这股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他驾驭不住，谁过去都会遭殃！” “可若再不打断他出剑，他会死的！”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换做是他也不会想让我们过去！我们必须趁机离开，这样他才不至于死的没有价值。” 乌炎拉着欧阳冰雁，带着孔雀楼众门客往后撤退，唯独卿颜义无反顾地奔向燕云霆。 “我去……你来做什么？快点离开我！”燕云霆冲卿颜大吼。 “你救我那么多次，这次换做我来救你！”卿颜抱住燕云霆的腰，拼命将他往下拽。 “你别碰我！你的真气也会被照胆吸走的！你快松手！” “我不松！” “傻婆娘，你松手！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燕云霆努力扭着腰，想把卿颜给甩下去。 “我就不松！”卿颜抱得更紧了。 燕云霆体内的真气已被榨取殆尽，照胆也泛起了阵阵金光，霎时间，风云涌动，夜空似有破开的迹象。 剑出的那一刻，便是人亡的那一刻，燕云霆却出奇平静了下来，他柔情望身下那个紧抱不放的女人，头一次领悟到了生死相随的真谛，若有幸能活下去，那此生红颜非她莫属。 卿颜紧闭着双眼，害怕得将头埋深埋在臂间，她用尽全力抱住这个曾经厌恶的男人，没有太多别的情愫，只有抛开一切的奋不顾身。 “阿弥陀佛。” 千钧一发之际，天外传来一声礼禅。 第八十章 瘟疫之源（十） “叮铃铃……”一阵悦耳的铃响，无戒手握禅杖踏空而来，一步十里开外，两步便到了五里之内，三步便来到了燕云霆面前。 “老子果然没白交你这个朋友。”燕云霆吸了吸鼻子，激动得快要哭了。 “下次可不要再这么勉强了，否则很可能会送命。”无戒抓住燕云霆的手腕，一股磅礴似海的真气骤然介入，彻底切断了照胆的汲取。 燕云霆与卿颜双双从空中跌落。下落之际，燕云霆反手捧住卿颜，反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哎哟！”燕云霆背部着地，疼出了笑声。 “燕云霆，你没事吧？”卿颜仰起头，满眼愧疚和关心。 “早知道你屁股上的肉这么多，就拿你当垫背了。”燕云霆笑着眨了眨眼睛，手上可不太老实。 “你……怎没把你压死！”卿颜瞪了一眼，红着脸将身体抽离。 燕云霆笑着撑起身子，冲无戒招了招手：“无戒大师，墨船上的安置妥当了？” 无戒轻声道：“已送至凉河边，一路无惊无险。” “好，那接下来可就交给你了，特别是那老杂毛，就是他制造的这场瘟疫，最好是抓活的。”燕云霆吩咐。 无戒点头应了声好，从容走向万毒王。 “呵……又来了个送死的么？”万毒王蔑视着无戒。 黑白双煞却在一旁提议，“毒王，这和尚一步十里，武力深不可测，眼下已快天亮，我们得撤退了。” “撤退？那小.杂.种可是个祸害，今夜若不把他弄死，难解我心头之恨！”万毒王坚决不退，将权杖一挥，召唤铜甲毒尸杀向无戒。 无戒一改往日的淡然，剑眉紧锁，变得极为严肃，他将手中的禅杖往空中一抛，轻呵一声：“去！” 禅杖破空袭向毒尸。 先前那刀剑砍不动的铜甲，禅杖一击便将其敲成了碎片，没了铜甲的毒尸，毫无招架之力，眨眼的功夫便被禅杖一一敲碎。 “我的铜甲毒尸……”万毒王痛心疾首。 “我早就说过，这和尚武力深不可测，现在看来起码已臻化境！万毒王，你若恋战便自己留下，我们可是要逃了——” 黑白双煞要逃。 可往哪儿逃？ “你们走不了。” 声音至，人已到，无戒不知何时闪身拦住了黑白双煞的去路。 “跟他拼了！”黑白双煞掷出钩锁。 无戒双手合十，也不闪躲，体外隐隐泛有一道金色气罩，任由铁索打砸捆绑，丝毫不为所动。 ahzww.org 无戒摇了摇头，横眉冷声：“作恶多端，其罪当诛。” 他浑身一震，“嘭”钩锁断裂！ 他左右手各抓一条断裂钩锁，轻轻往后一扯，连同黑白双煞一起被拽至跟前。 黑白双煞大骇，想逃跑时却已来不及，无戒隔空震出两道佛光，将二人在空中炸成了血沫！ 万毒王见此状况，脱去外套往空中一抛，大喝道：“万蛊具生！” 密密麻麻的虫卵调出黑袍，刚一落地，一只只黑色飞虫便破卵而出，顷刻间便化作了一片黑压压的虫潮，它们的目标是前方的蜃船！ “被我毒虫咬伤便必死无疑，和尚，你还是快去救人吧，老夫先走一步了！”万毒王召回衣袍，往身上那么一盖，原地消失不见。 无戒没再追究万毒王，当即转身追向虫潮。 燕云霆急忙追到万毒王消失的区域，四处寻找也未发现其身影，“这老杂毛人呢？难道他还会隐身术不成！”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隐身术，他是遁地逃走了。”卿颜说道。 “这老不死的东西，本来就半截身子入土，现在全身都入了土，我咒你出不来！”燕云霆冲着辽阔的沙海大骂。 眼下茫茫沙海，又去哪儿找一个会遁地的人？ 不远处，蜃船已被虫潮逼停，无戒与孔雀楼众人一起护在船边，各显神通抵御毒虫的入侵，可毒虫细小又数量庞大，一时半会儿还真赶不走。 “燕云霆，用你那招！” “我会的招儿可太多了，你说得那招是哪儿招？” 卿颜指着燕云霆腰间的酒袋子说道：“就是上次你在蜃船驱赶乌鸦的那招，就像是杂耍班子里喷火的那招。” 燕云霆恍然大悟一声笑:“这可不是什么杂耍，一般人还真来不了哩。”说着，他取下酒袋，仰头灌了一大口包在嘴里，从后方爬上蜃船，沿途取一盏油灯， 他踏上船头，以油灯做引子，“噗！”大 口喷出烈酒，烈酒遇火迅速燃烧，形如一条蓝色的火龙，“噼里啪啦……”毒虫大片烧焦，浓烟与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 接着，他又连续喷了几口烈酒，烧起的大火蔓过了整片虫潮，不一会儿毒虫便烧毁殆尽了。 “唉，可惜了我的好酒啊。”燕云霆晃了晃见底的酒袋，笑着仰头灌下一口。 “天亮了。”无戒指着前方淡淡道。 黎明曙光驱散黑暗，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风沙停止了，危险消失了，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太阳当空时，蜃船从沙海驶入了凉河，船上的人轮流划桨，配合风帆与动力，终于在黄昏时追上了前方的墨船。 燕云霆取出了墨盒中的灵石，重新为墨船充能，然后便让墨船拉着蜃船动力全开，只用了一天一夜便驶出了凉河。 第三日清晨，两岸猿声吵醒了所有人，江畔已有了渔船的身影，清新的空气中伴随阵阵花香。 燕云霆依旧站在船头，大伸了个懒腰，等过了峡谷便是青州境地，总算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但许是体会过瘟疫的苦难，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以瘟疫的传播速度，人间的好日子还能过上几天呢？ “你都站了一宿，喝了这碗粥，下去休息一下。”卿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上船头。 燕云霆瞥了一眼碗里，笑道：“你这碗粥……能捞出几粒米来？” “你爱喝不喝，船上这么多人，能给你盛这么大碗就不错了。”卿颜把碗硬塞进了燕云霆手里。 燕云霆笑着抿了一口米粥， 问道：“你们今后怎么打算？” 卿颜瞥了一眼满船的流民，惆怅轻叹：“孔雀楼倒是哪儿都有家，可是这些流民，九州哪里能给他们一片净土安居呢，何况他们还是西域人……” “这倒是件麻烦事儿。” 西域胡人向来在中原就不曾有什么好口碑，两艘船上起码有四千余人，衣食住行可都是大工程。 第八十一章 暂别 墨船驶出峡谷，凉河也汇入了黄江流域，初冬时节万物凋零，才走了十天不到，岸边的旧色更深了。 萧瑟的寒风阵阵吹，撩动江面道道波纹，只见那江畔渡口边，站着三个衣着单薄的人，一个体态魁梧，身高近丈，一个青衣儒士，风度翩翩，一个白衣儒士，坐着轮椅，手摇羽扇。 宇文长卿与林晓枫。 有一说一，这些儒宗圣贤真是“神出鬼没”，该出现的时候，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他们是来阻截咱们的么？”欧阳冰雁不由紧张起来。 “他们若真想来阻截，也不会只来三个人了，”燕云霆冲舵手挥了挥手：“靠岸吧。” 墨船和蜃船一起靠岸停在了渡口边。 林晓枫推着宇文长卿笑脸相迎：“看样子燕兄此程还挺顺利。” “死了不少人呢。”燕云霆摇头苦笑，将墨盒丢给了林晓枫：“还有身后的墨船，物归原主。” 林晓枫瞥了一眼墨船，“也包括船上的人？” 燕云霆两手一摊，“跑这趟我一两银子也没捞着，还差点儿把命搭进去。我的善心已经用完了。” 宇文长卿笑了笑，冲站在船头的欧阳冰雁道：“欧阳楼主，下来一叙？” 欧阳冰雁冷着容颜，“我的耳朵没有聋，有事你就直说，我讨厌你们儒宗的两面三刀。” “你这婆娘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的呢？我家公子让你下来是看得起你！你有什么资格拒绝？”阿辽牵着两匹马儿走上前来，他可一点儿也不会讲礼貌。 “阿辽，少说两句。”宇文长卿微微皱眉。 “公子，我这是实话实说嘛，这帮娘们儿站在咱们的船上，还居高临下出言不屑，我就是替你们不平！”阿辽又指着欧阳冰雁：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家公子和林先生赔面去找公孙雷说情，雍凉流民早就被赶回去了，还让你带着这么大船人过河？真是不知好歹！” 欧阳冰雁满眼怒火，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也只能忍着，“好……楼兰子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免得脏了人家的船，我们就此下站！” “慢着！”宇文长卿急忙叫住了欧阳冰雁，“我会在此等候，正是为安置这些流民而来。” 欧阳冰雁愣了愣，轻哼道:“你们会这么好心？” 宇文长卿说道：“不论欧阳楼主是否相信，我宇文长卿可以用声誉担保，将流民接济至黄山脚下安居。” 听到“黄山”二字，欧阳冰雁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惊慌。 “不可！”乌炎突然出声反驳：“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去黄山！冰雁，大不了我们一起去琉球海岛，凭咱们这么多人，很快便能建立起一个新的家园。” 欧阳冰雁却是问:“你说的这些，魏瀛洲他可知道？” 宇文长卿说道：“大当家早已释怀了江湖恩怨，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忏悔，只要欧阳楼主也肯放下过去，黄山书院绝对能给这些流民一个庇护之所； 再者，你仔细想想，普天之下，敢同时接纳这么多流民的，除了，儒，道，禅三大宗门还能是谁，你若想自己的子民能够安居，黄山是唯一的选择。” “冰雁，你别听他谗言，你难道忘了在黄山书院发生的事了么？难道忘了魏瀛洲是怎么对你的？他们这些伪君子，根本不可能真心实意帮助我们！”乌炎捧着欧阳冰雁的肩膀，大声劝道。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欧阳楼主与黄山书院曾有旧情，我才机会为安置流民而周旋！”宇文长卿又冲乌炎呵道：“我不知你这人居心何测，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们若不选择黄山，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冰雁，你听到了么？他分明在威胁你，你不能——” “够了！”欧阳冰雁撇开乌炎的手，瞪着宇文长卿：“若真能让我的子民安居，去哪儿我都愿意，但你不要哄骗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更不会放过你们黄山书院任何一个人！” 说罢，她转身走下船头，步伐都显得有些踉跄了。 “什么玩意儿啊，就是野狗给它块骨头，它也不会朝你龇牙了，好心帮她还反遭威胁，”阿辽心里不平衡，“公子，咱们黄山书院到底欠她孔雀楼什么啊？竟这么将就她？” “我说她能拯救世界，你信不信？”宇文长卿随口一言，却不像是开玩笑。 阿辽嘀咕道：“公子以前的话我都深信不疑，但唯独这句话我不信，她都能拯救世界，那我就去当和尚。” 宇文长卿摇了摇头，没再多提此事，转而问燕云霆：“燕兄，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燕云霆笑道：“我要去长安讨债。” “所以我多准备了一匹快马。”林晓枫指了指阿辽 牵着的那两匹马儿。 “怎么？林先生也要去长安？”燕云霆惊讶道。 林晓枫轻叹：“还不是宇文兄，他自己辞去了太傅一职，却把我给补了上去，唉……真是个损友。” yqxsw.org “我听说裕王也已返回长安参加下元祭，你和他结了不小的仇恨，到了长安得多当心了。”宇文长卿提醒道。 燕云霆自信道：“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王爷，问题不大。” 宇文长卿也是一声轻叹：“如今九州外患如此严重，内部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否则，唉……” 林晓枫摇头道：“世事无常，吉凶难料，若九州注定遭此一劫，谁也改变不了。此去长安，只争尽力而为。” “听你们这么一说，长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啊？”燕云霆诧异地看着眼前两个儒士。 林晓枫和宇文长卿相视一笑，摇头晃脑：“子曰：天机不可泄露乎……” “害！你们读书人就这样，不仅文绉绉，还老爱故弄玄机。”燕云霆也没有多问，而是片头看向身旁的无戒，问道： “无戒大师，你作何打算？” 无戒也是轻叹：“走完雍凉这一遭，我才发现事态竟已严重到如此地步，禅宗不可再墨守清规、避世清闲了，所以我得回一趟空海寺。”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些毒人是何形态呢，燕兄，无戒大师，以你们在雍凉的所见所闻，瘟疫蔓延至此，到底还需多久？”宇文长卿问道。 燕云霆望着眼前即将凋零的山山水水，轻声道：“以九幽如此频繁的迹象，应该不会太久了，大约冬雪时分吧。” “但愿今年冬季的雪不会下的太早……” …… 第八十二章 冬雨饮茶 阿辽推着宇文长卿上了墨船，无戒要去空海寺，需要走一段水路，也一同跟了上去。 燕云霆和林晓枫则一人一匹马，各自道别后便准备离开。 “燕云霆，你等等。” 卿颜突然跳下船，跑来递给燕云霆一块褐色令牌，令牌上刻有孔雀雕文与“孔雀楼”三个大字，“你惹了裕王，还是不要太靠近官家得好，这是冰雁让我交给你的令牌，你到了长安，若是没有去处，可以凭借此令牌到‘云霄阁’找一个叫做‘宁若薇’的人。” “云霄阁，听起来就是个很不错的地方。”燕云霆欣然接过了令牌，又笑着拍了拍马背，冲卿颜道：“小妞儿，不如随我一起去长安，我带你去看看大燕王朝最繁华的帝都。” 卿颜白了他一眼，只留一句：“路上多保重。”随后便跑回了墨船。 燕云霆在笑，笑得别提多灿烂。 “看来燕兄这次去雍凉，也不是没有收获，如此佳人，人间难得。”林晓枫笑道。 “是么？”燕云霆笑道：“可我听说长安的女人，各个如花似玉，我还没去过，不知真假。” “生在富饶的城市里，用最好的胭脂水粉，受最好的气息熏陶，美人儿自然也就多一些了，”林晓峰说着，又瞥了一眼燕云霆手中的孔雀令牌，问道： “燕兄，你可知这‘云霄阁’是什么地方？” “去都没去过长安，我怎会知道。” “它是长安最大的青楼。” “啧啧……” “这么说吧，全国各地，只要排得上号的青楼，都有孔雀楼的门客……燕兄你，艳福不浅呐。” “经你这么一说，我已迫不及待要去这‘云霄阁’喝花酒了。” “呵呵呵……” 二人策马，离开渡口。 …… …… 从青州到长安，走的是宽敞官道，按正常的骑马速度，一天一夜便可抵达。 燕云霆和林晓峰都没有什么要紧事儿，白天正常赶路，晚上住店休息。第二天上午，走出青州境地，来到宽阔富饶的关中平原。 照此速度下去，入夜前便可抵达长安城。 自进入关中平 原，沿途的关卡也多了起来，有趣的是，每个关口都凿了两个大池塘，官兵凡是看到难民模样的人，便要令其脱掉衣服进去洗干净才放行。 每个关口都贴有“招贤纳士”的告示，其内容大致是招纳有志之士，组建精英部队保家卫国； 告示旁有个试炼场，场外放着一口大刀和一张弯弓，规则是：挥舞大刀砍断一棵树，可获得二十两的入伍费；能拉开弯弓射中五十步外标靶可获得三十两的入伍费； 三十斤的大刀和三百斤的弯弓，哪一样都不是普通人能驾驭得了的，可即使如此，每个关口都有排着长队的人来试炼，体膀腰圆的壮汉，枯瘦如柴的老人，稚气未脱的少年，凡是有手有脚的男人，都想着来试一试。 若是被选中入伍，得二十两银子，一个普通家庭整年的生计就不愁了。 …… “轰隆隆……”冬雷阵阵作响，天空乌云密布，看样子这场大雨是躲不掉了。 为了能快些喝上一口花酒，燕云霆和林晓枫快马加鞭，可才刚进入一片树林，“哗啦啦……”大雨倾盆而至。 “看来老天爷的腰子不行啊，才刚崩两声屁就尿出来了。”燕云霆抹去脸上的雨水，刚刚他们已路过了最后一个驿站，再往前便是长安城，眼下又是一片绿林，也没有避雨的地方。 林晓枫笑道：“倒不如快马加鞭，快些赶去长安喝花酒。” “好主意。” 就在二人要扬鞭策马之时，却见那烟雨朦胧的绿林深处突然冒出个小茶摊。 茶摊十分简陋，仅用几根木桩搭了个茅草棚，几张桌子，一个灶台，茶壶的水烧得嗡嗡作响。 “看来咱们不用淋雨了。”林晓枫说道。 燕云霆却提醒道：“荒野绿林中，突然冒出个茶摊儿，十有八九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别告诉我你不敢去了。” “笑话！我不敢？实不相瞒，老子最擅长的便是黑吃黑。” 二人策马奔向茶摊。 茶摊儿内有三个人，一个张罗生意的老板，两个避雨的客人。老板是个矮胖中年人，看起来十分憨厚。那两个客人戴着斗笠，各自将佩刀放在桌上，从容地喝着茶。 “二位客观里边儿请，哎呀……今儿这场雨下得可真大呀！”茶摊 老板笑脸相迎，招呼着燕云霆和林晓枫入座： “二位客观想吃点儿什么？” “你这茶摊里能吃的东西好像也不多吧？”燕云霆取下佩剑放在桌上。 “您别看我这摊子小，吃的东西可不少哩，有新卤的酱牛肉，香酥花生米，刚出锅的烙饼……”茶摊老板一边报菜名，一边为二人倒茶，最后道：“当然，我这儿最好的还是这壶从滇地进来的精品‘普洱茶’，二位一定得尝尝。” xiaoshuting.la “这茶是免费的？”燕云霆问道。 茶摊老板大方道：“对，免费喝，随便喝！” 燕云霆却笑道：“这么精品的茶放在酒楼里起码得十两银子一壶，你这儿竟能免费喝，老板可真是大方啊。” 茶摊老板没了笑。 “哈哈哈……”林晓峰却笑了出来，“燕兄，咱们来躲雨，还有免费的好茶招待，你挑剔人家老板作甚？” 他又对茶摊老板说：“老板，麻烦你给我们切一盘酱牛肉，一碟花生米，再来两张大饼。” “好，客观您稍后。”茶摊老板赔笑离开。 林晓枫端起茶杯，举在鼻前嗅了嗅，连连称赞：“好茶，好茶，果然是精品普洱……” 茶摊老板和旁桌的客人，见林晓枫举起茶杯，眼睛不自觉地便瞟了过来，他们目光迫切，好似很想让林晓枫把茶喝下去。 “燕兄，这茶香浓醇厚还免费，你不喝？”林晓枫举起茶杯示意。 “喝啊，怎么不喝，我这人最喜欢白嫖了。”燕云霆笑着举起茶杯，与林晓枫碰了碰：“干！” 二人将茶一饮而尽。 “这茶……怎么比烈酒还容易醉人。” “我的头也好晕……” 二人各自揉着脑袋，摇摇晃晃，目眩神迷，最后一头栽倒在桌上，好像是昏了过去。 第八十三章 截杀 “哼，黄瞎子还说这二人是高手，不曾想这么容易就被放倒了。”茶摊老板从案板底下抽出一把砍刀，几欲行凶。 “等一等，主顾说了，抓活的额外再加二百两，我看咱们还是找条绳子把他们绑起来。”一个刀客站起来说道。 “不妥，看这二人的模样都是练家子，万一等他们醒来，别生出额外事端了。”另一个刀客反驳道。 “倒也不用害怕，我配置的迷药可以管三个时辰，足够把他们押回长安城了。” 三人也不再纠结，毕竟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于是茶摊老板找来两根麻绳个，准备燕云霆和林晓枫进行捆绑， 哪儿知还未触碰，燕云霆和林晓枫忽然抬起头，“噗！”二人同时喷出嘴里的茶水，给那两个刀客浇了满脸！ “他们在使诈！” 两个刀客反应倒也迅速，转身便拔出佩刀朝二人砍来！ 燕云霆把桌子往外一掀，与林晓枫退出茶摊，拔剑与摊中三人对峙。 “话说，我第一次来长安，也没惹仇家吧？” “废话少说，既然你们已知道我们的目的，便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了！” 茶摊老板带头冲出茶摊，分上中下三路朝燕云霆和林晓枫进攻，如此娴熟又迅捷的杀人手法，看样子是职业杀手。 “滚开！”燕云霆拔出照胆，震出一道剑气，将三人迫得连连后退。 “果然是高手！老二，老三，不可轻敌！”茶摊老板冲两个刀客使了个眼色，三人逐步往外扩张，成三个方向将燕云霆和林晓枫夹在了其中。 “三位，实不相瞒，我也是做杀人买卖的……但身为一个职业杀手，首先应搞清楚目标的实力才动手，盲目揽活儿可是会送命的，”燕云霆剑指三个杀手说道： “不如这样，你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我饶你们不死。” “呵……既然你也是做买卖的，就该知道干咱们这行讲究的是个信誉，要是名声臭了，以后可就没法接活儿了。” 爱阅书香 “哦？想不到你还挺守行业规矩。” “兄弟，今儿遇上我们三人，算你们不走运 。” “大哥，少跟他们废话，你对付那个书生，我们来应付他！” 可惜他们不知，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才是真正的高手，燕云霆小声冲林晓枫说道：“留个活口。”随即迎上两个刀客，展开博弈！ 几个杀手不乏老练，刀刀都看向要害，燕云霆以一敌二，十招之内竟也占不了上风。 林晓枫更是从容不迫，双手背在身后，只凭脚下的功夫轻松闪躲，晃得那茶摊老板自己都找不到北。 “不和你们玩儿了！”燕云霆腾空而起，蓄丹田真气，一剑劈向两名刀客—— “嘭！嘭！”两声脆响，震断了刀。 两个刀客见势不对，转身便要拉开距离，燕云霆再出一掌噬神决：“滚过来！”隔空将二人吸回了身边！ 他抓住二人的天灵，疯狂汲取着二人的真气与生命，“啊啊啊……”二人痛苦惨叫，身体像那泄了气的皮球，眨眼睛便成了两具干尸。 “哼，不自量力！”燕云霆将干尸往空中一抛，横空一剑将其断成了四大节。 “二弟，三弟……”茶摊老板见同伴被杀，怒得大吼一声，调转刀锋朝燕云霆砍来。 燕云霆隔空一抓，不等茶摊老板靠近，率先将其吸入掌间，他扼住茶摊老板的咽喉，嘴角浮现出一抹邪魅，“你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了！”说罢，便要挥刀杀人—— “锵！” 刀剑相接！ 林晓枫终于出剑，却不是为了杀人。 无影剑锋抵住了照胆，林晓枫急忙劝道：“你忘了要留一个。” 燕云霆愣了愣，这才收剑回鞘，他不由心里一沉：看来噬神决真不能多用，杀戮是会上瘾的。 茶摊老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位大侠饶命，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通通告知！” “哼，刚才还铮铮铁骨跟我谈论职业道德，这么快就反水了？”燕云霆嘲讽着，剑抵着茶摊老板的脖颈，冷声问道： “还是那个问题，是谁派你来杀我们的？” 茶摊老板急忙回答：“主顾是谁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只是捞偏门的杀手 ，在长安西城旧巷子黄瞎子哪儿接的任务，他说有人出五百两要你们的性命，若是活捉还可额外获得二百两赏金。” “搞了半天，我们就值五百两？”燕云霆摇了摇头，太失望！ “若是知道二位武力高强，我们也不敢揽这档子活，二位大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不成，不成，任务失败就得抵命，你可以不守规矩，但我必须得守。”燕云霆当即一剑，削掉了茶摊老板的脑袋。 林晓枫看着人首分离，尸分两节的杀手，不由轻叹：“江湖事，太无情。”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杀了他两个弟兄，若放他离开，日后他肯定会来找我报仇，所以行走江湖，有仇当场必报，这样以后才会少些麻烦。”燕云霆拍了拍林晓枫的肩膀，招呼道：“走吧，看来今夜咱们得晚些喝花酒了。” 二人上了马，冒着大雨继续赶路。 “燕兄，是谁杀你，你心里有底么？”林晓枫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我行走江湖一向谨慎，惹不起的我绝对不会惹，惹得起的我不会让他们活着。如此，放眼天下，好像除了裕王之外，我也没有其他仇家了；但裕王肯定不会派这些捞偏门的货色来杀我。” “所以你要去找那个‘黄瞎子’？”林晓枫又问。 燕云霆点了点头：“顺藤摸瓜的话，也只有去找他了，不过我个人认为希望不大，像他这种发布悬赏令的人，口风一向都很紧，宁死都不会透露主顾的信息。” “江湖事，真有趣。” “你会觉得有趣只是亲身历经得少，若是尝尽了行走江湖的苦，便不会觉得它有趣了，只会倍感它残忍，恶心，无情……正应了那句话：一日江湖，生死为家。人一旦掉进了江湖这个‘大染缸’，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江湖中，金盆洗手者不占少数。” “可你见过几个金盆洗手得以善终的呢？” 第八十四章 西城旧巷 雨一直下，夜也来得更早了，酉时未至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燕云霆和林晓枫抵达长安城时，城内已亮起了万家灯火，马上便要举行下元祭，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彩灯。 远远望去，灯火阑珊，眼花缭乱。长安美景，可见一斑。 由于瘟疫的缘故，入夜后长安便停止了进出，但好在林晓枫身份尊贵，守将不敢阻拦，才开了扇小门放二人进城。 进城之后，百姓的生活一切照旧，也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少了繁华。时下又是饭点儿，各大小客栈酒楼生意红火，高朋满座。吆喝声，叫卖声，嘈杂却十分生动。 街上往来的多一家几口，他们撑着伞，胜似闲庭信步，生活节奏十分缓慢。 大街上每过一刻钟便会有禁卫巡逻，没有盗贼，没有通缉犯，连持剑带刀也很少见。 当然，长安也不是满城繁华，同样也有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西城旧巷子，仿佛是个被遗弃的地方，这里的建筑老旧破败，街巷因下水道拥堵而坑坑洼洼，一脚下去能淹没到小腿，生活在这里的人龙蛇混杂，盗贼，扒手，杀手，娼.妓…… 突然到来的两匹马，一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最先凑上来的，当然是那些失足妇女。她们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能给出钱，不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愿意陪你寻欢作乐。 “别看她们，否则你会遇上麻烦的。”燕云霆提醒道。 “为何？”林晓枫肯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东张西望，好奇得很。 果然，很快，女人们都朝他靠了过来，有矫揉造作的，有搔首弄姿的，有泪眼婆娑的，还有直接坦开胸怀的……环肥燕瘦的女人很快便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公子，半两银子一壶酒，一两银子我跟你走……” “好俊俏的公子，奴家半卖半送了……” “公子，若再不开张，奴家便要遭受皮肉之苦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林晓枫不愧为正人君子，不忍狠心拒绝，可又不能接受：“不行不行，我这来不了……” “你又不是太监，作何来不了？快下来吧你！” 女人们估计也看出了林晓枫的性子，纷纷动手拉拽扒拉，要不是林晓枫下盘够稳，还真 顶点小说 就被她们给拉下去了。 他这闻名天下的儒宗圣贤，竟被一群女人给对付了，燕云霆在一旁笑得别提有多灿烂。 “燕兄，你快出手救救我……”林晓枫只能朝燕云霆求救。 “林先生啊，你平常吃的都是玉盘珍馐，偶尔换换路边快餐，肯定会眼前一亮的，不如你试一试，我在外头等你。” “呱噪！呱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扰！” “哈哈哈……”燕云霆大笑了声，拔出照胆横空一扫，大喝道：“全部散开，再敢挡路，让你们统统变尼姑！” 女人们当然是吃硬不吃软，见燕云霆亮了剑，也都纷纷识趣离开了，唯独剩下一个绿衣女子还站在马前，她抹泪哭泣：“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绿衣女子年龄二十出头，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与衣裳，娇小身段儿被勾勒得玲珑有致，发丝贴着两鬓，雨水混着泪水顺脸庞流下，太惹人可怜了。她长得也实在不差，在失足女人中算得上是顶呱呱了， 这样一个小美人儿，即便入了青楼不是花魁也是头牌，为何会沦落到这种花街小巷谋生？ “姑娘，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雨下的这么大，你还是快些离开吧。”或许是见她太可怜，林晓枫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谁知绿衣女子竟直接蹲在了地上，哭诉道：“公子，今夜你若不买了我，我便不走。你杀我也罢，撞我也罢，我就是不走。” “那我就杀了你。”燕云霆提起剑，佯做砍下的姿势。 “且慢，且慢，”林晓枫当然不让，他拦住燕云霆，叹了一声，取出一锭银子递给绿衣女子：“我不买你，这十两银子你拿去，换个别的生计吧。” 绿衣女子抬头，泪光闪烁，又倔强地咬了咬嘴唇：“我虽沦落了风尘，却也懂得无功不受禄，公子若不买我，收了这钱我心里不安。” “嗤……”燕云霆不屑道：“你都出来卖了，还懂得礼义廉耻么？” 绿衣女子噘着嘴，哭意又浓了：“若不是被生活所迫，谁愿意沦落风尘，我操守着最后一丝尊严也不行么？” “林先生，你别管她，这女人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小心着了她的道。” 燕云霆拉着林晓枫就要绕道离开，谁知绿衣女子却站 了起来，他们往左，她也往左，他们往右，她也往右，就是不让道。 “哈哈哈……”林晓枫突然大笑起来：“倒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好，我买你了！”他把银子丢给了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捧过银子，却说道：“那我需要一间有大床的大房子，还有有浴桶， 浴桶里还要有花瓣，洗干净了才能服侍公子。”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也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趣味了，便问道：“那我再给你十两银子，我们两个一起来，你愿不愿意？” 绿衣女子翘起下巴：“只要银子给够，来十个人都没问题。” “啧啧……你年纪不大，骚得却不像话。” “姑娘你别误会，我买你并不是为了让你服侍我，而是让你帮忙带路找人的。”林晓枫笑道。 绿衣女子满眼诧异，也没说话。 “你不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么？让你帮忙带路，我支付你酬劳，这也说得过去……若这你都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林晓枫勒了勒缰绳，准备绕道离开。 “哎哎哎，愿意，我愿意！”绿衣女子赶忙招呼道，她又揉了揉肚子，可怜道：“可我一天都没吃饭了，腿杆子走路都没力气了……” “那我下马，你骑乘。”林晓枫说着就要下马，哪儿知绿衣女子却抢先一步跨鞍上了马背，娇躯一股溜儿钻进了林晓枫的胸怀，嘿嘿一笑：“公子的胸膛可真温暖……” 林晓枫枕着绿衣女子的秀发，二人打湿的胸膛与后背几乎贴在了一起，彼此传导着体温。 “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冷，”绿衣女子再往林晓枫怀中挤了挤，片头楚楚可怜，“公子，我好冷……” 林晓枫眼睛明亮，黯然一笑，脱下自己的儒袍裹在了绿衣女子的身上，“姑娘坐好，我们要走了。” “这样可就暖和多了，”绿衣女子裹紧了儒袍，又问：“公子要我带你去找谁？” 林晓枫淡淡突出一个名字：“黄瞎子。” 绿衣女子娇躯一震，也不知为何。 第八十五章 思思 “姑娘，你是怎么了？难道你不识得去找黄瞎子的路？”林晓枫问道。 绿衣女子说道：“住在西城，没有人不知道黄半仙的住处，只是去找他的人，都不是些……不是些……” “不是些好人对么？”燕云霆沉声道。 绿衣女子小声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你们自己承认的……” “姑娘你放心，我们虽不是好人，但也绝对算不上坏人，你只要好生带路，我们不会难为你的，”林晓枫轻轻搂住了绿衣女子的杨柳细腰，又贴着她耳旁告诫：“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招，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绿衣女子娇躯又是一震，急忙赔笑：“我一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招呀……” “指路吧。” 于是，燕云霆和林晓枫便在绿衣女子的指引下，来回在西城旧街巷里穿行。 越往巷子里深入，盘踞的人便越复杂，面对两个身骑大马的陌生访客，每个人的眼神都有所不同，嫉妒，猜忌，贪婪……他们似乎总想着在别人的身上获取点儿什么。 “左姑娘，还没到么？”林晓枫问道。 通过一些浅谈，得知绿衣女子名叫左思思。她带着二人在大街小巷中来回穿行，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嗯，黄半仙的店开在巷子深处，这巷子又跟迷宫一样，本地人来了都有可能迷路。”左思思指着前方道：“快到了，你们瞧，转过前面那条巷子，就到了黄半仙的居所了。” “听你说黄半仙是个算命的，他把店铺开得这么隐秘，能有顾客上门么？”燕云霆问道。 “酒香不怕巷子深嘛，黄半仙算命可准了，很多达官贵人都来找他算命呢。”左思思说道。 燕云霆冷笑：“他的生意倒是做得挺大。” 二人按照左思思所指方向，在巷子尽头左转，进入了一条满布积水的黑胡同。 胡同真的很小，一人一马都显得有些拥挤了，“滴答滴答……”雨滴从屋檐垂落，滴入清脆的水潭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可不 顶点小说 像是住人的地方。 “黄半仙就在这条胡同的尽头。”左思思说道。 “好，左姑娘，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下马离开吧。”林晓枫放开胸怀，示意让她自己下马。 左思思却没有说话，她犹豫了大约两个呼吸的时间，突然拽起缰绳大喝一声：“驾！” 马儿快速钻入胡同！ 燕云霆黯然一笑，站在巷子口无动于衷，连他都看穿了这女人的伪装，林晓枫怎会看不穿呢？ “吁！”左思思拉停了马儿，突然揭去身上的儒袍，回手便是一柄匕首刺向林晓枫的咽喉。 林晓枫不由皱眉，一个后仰下腰躲过这一击，左思思见一击未中，反手握住刀把，直刺林晓枫心脏！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林晓枫胸膛的那一刻，林晓枫猛地一掐马屁股，马儿吃疼长嘶一声，翘起双足颠飞了左思思！ 林晓枫趁机掐住了左思思手腕，再用力一捏，左思思闷哼了声，刀从手中跌落，但这一切却并没有完，左思思右手被束缚，左手迅速接过下落的刀，再次刺向林晓枫的眉心！ 好技艺！好身法！好迅捷！好凶狠！ “去死！” 瞬息间，林晓枫仅伸出两根手指，往刀刃上那么一夹，轻而易举便抵住了刺来的刀。 刀尖距他的眼珠，只剩半厘不到！ 左思思想抽刀，可无论她使多大的力气，刀身就像焊死在林晓枫指尖一般，怎么也无法抽离。 “你放开我！”她大声娇呵。 “放开你，我倒不至于这么蠢。”林晓枫指尖一用力，“嘭！”竟直接将刀身折成了两段！下一刻，他捻起断刃比在了左思思的脖颈上：“别动。” “哼！”左思思把头一偏：“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很好，很有骨气，但却用错了地方。”林晓枫估计是舍不得，便问：“看你芳龄大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说，是不是黄瞎子派你来的？” 左思思冷声道：“你 都查到他头上了，还明知故问？” “他在哪儿？”林晓枫又问。 “你这人是不是记忆力有问题，我都跟你说了，他在这条胡同的尽头。我会在此动手，就是想提着你们的人头去领赏，”左思思瞪圆了眼睛，催促道：“是我技不如人，认栽，你也别废话，杀了我吧。” 林晓枫与左思思对视了许久，好几次都想结果了这女人，可看着她如此无畏的眼神，还是犹豫了—— 但恰恰是这犹豫时刻，左思思突然掌下用力，狠狠往马肚子上一拍，“嘶……”马儿吃疼，原地翘蹄长嘶！ 左思思借此一把拍开林晓枫的手，翻身从马背上滚落在地，她即刻从地上爬起，刚想转身离开之时，一柄无锋无影的剑刃再低抵在了她脖颈上。 大雨浇灌在剑刃上，隐隐勾勒出剑的模样，左思思惊讶失声：“无影剑！你是……”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他人对你仁慈，你却对他人残忍，左姑娘，你可真是伤了林某的心。”林晓枫漠视着左思思，缓缓举起剑，可还未等他落下，左思思突然往地上扔出一颗烟幕弹！ “嘭！”烟幕炸开，迷烟瞬间充斥在狭隘的胡同中。 左思思借着迷雾三两步轻功跳上房顶，正在她要逃的那一刻，“砰！”忽而一声枪响，她惨叫一声，坠倒在了房顶。 鲜血顺着屋檐滴滴落下，她生死未卜。 “你要杀她有一万种方法，为何偏偏要我来补枪？”燕云霆吹去火铳上的硝烟，缓缓走进胡同。 林晓枫顺手接下一滴血珠，目光颇有惋惜，叹道：“我并非仁慈，只是能不杀人便不杀人。” “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总有两大爱好，拖良家妇女下水，劝失足妇女从良。”燕云霆说着，拍了拍林晓枫的肩膀，又道： “放心，我没打她的要害，她若是运气好，死不了的。” 林晓枫只是摇了摇头，与燕云霆一起往胡同深出走去。 第八十六章 云霄阁（一） 当杀人成为一种职业之后，便会衍生出许多与之相关的产业链，有专门收集情报的，有专门制造兵器的，还有专门委托任务的。 江湖上只有青衣楼、孔雀楼、黑龙会这三大杀手组织同时拥有暗杀、情报、渗透等全面能力，其他组织总有一项不足， 可杀人的门槛儿是很低的，只要你够胆子，够凶狠便可吃上这碗饭，于是，江湖中便根据各种需求衍生出了相对应的职业——比如“黄瞎子”他便是专门负责暗杀任务的委托人。 主顾将杀手任务指派给黄瞎子，黄瞎子再发布悬赏令招纳杀手，任务完成后杀手自然分得大头，黄瞎子则抽取一些中介费。 yqxsw.org 说得好听些黄瞎子是委托人，说难听些他和那些招.嫖的“鸡.头”没什么太大区别，都是见不得人的下流勾当。 胡同深处果然有个门面，门框上挂着一块腐朽得字都看不太清的牌匾：“黄天半仙”，“摸骨算命，天星风水，姻缘丧葬……” 每个委托人都必须有一份正当的职业来掩盖，这样才不至于被官府找麻烦。 “其实按照道儿上的规矩，黄瞎子是不该来找的，他只是个中间人，并没有什么过错。”燕云霆站在门面前，先解释了一句，才敲了敲门： “哒哒哒……” 夜很静，敲门声很响，若里头有人绝对不会听不见。 但隔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开门。 “有人么？”燕云霆再敲了几下。 还是无人应。 “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要管什么道上规矩。”林晓枫一脚踹开大门。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燕云霆赶紧跳进去查看，屋子并不大，就一个前堂和一间耳室——前堂一张椅子上，摊着一个年纪莫约六十岁的老者，他的胸口被人开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淌了满地。 燕云霆上前翻开老者的眼皮，是一双瞳孔消失的白目，“看来他就是黄瞎子了。” 林晓枫视察了一遍尸体，分析道：“从 身体僵硬和血液凝固的情况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有人率先杀人灭口了。” “会不会是刚刚那个小妞儿？”燕云霆怀疑。 林晓枫摇头道：“黄瞎子是雇佣她的人，若黄瞎子死了她便拿不到酬劳，她也不用煞费苦心接近你我了。” 燕云霆出了门，张望着四周，皱眉道：“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我，这种感觉可真让人不舒服。” “除了裕王之外，你就真的没有其他敌人了？”林晓枫问道。 燕云霆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忽然脑子里蹦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吴潇……” “吴潇？我是认识他的，”林晓枫说道：“天山派两大青年翘楚，一个是卢庚尧，另一个便是吴潇，你到底与他结了什么仇？” 燕云霆冷声一笑：“我咬断了他的耳朵，还杀了他师傅，他们会在天山派失利，也是我提供的情报。” “如此看来，真是不死不许的深仇大恨了。” “哼，管他娘的呢，我能杀的了他师傅，也能杀的了他！”燕云霆翻身上马，招手道： “烦心事不提，走，喝花酒去！” …… …… 云霄阁不难找，在城中随便拉个男人一问便知。 云霄阁开在最繁华的北城中心地带，楼阁修得宽阔精美，连东城的皇宫官宅都不曾多让，它不同于其它青楼那般风尘，也没有小姐在门口揽客，如此高端奢华的场所，都是达官贵人主动前往。 云霄阁虽是青楼，却从不卖肉求财，里头的艺伎各个都有“十八般武艺”，有时富人为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也不是稀奇的事。 “燕兄，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换身衣服再进去？”林晓枫甩了甩湿哒哒的袖子，他和燕云霆一路淋雨到长安，衣服早就湿得不成样子了。 “这有何妨，难道你穿着湿衣服，就不是天下第一公子了？”燕云霆暗蓄一道真气流转四肢百骸，再往外那么一阵，“唰…… ”衣服上的水汽被震出了大半：“诺，这不就好多了么？” “唉……与你同行这两天，我也变得不拘小节了。”林晓枫笑叹着，也学着燕云霆的模样，运真气发散了衣服上的水汽。 二人把衣服抖干之后，便结伴往云霄阁内走去，谁知刚到门口，两个看门的少女却将他们给拦了下来。 乖乖，连看门的姑娘都这么漂亮，那些歌舞头牌还不得上天？ “二位客官，可有今夜的门票？”一个粉衣少女出声问道，估计是燕云霆和林晓枫的形象不太好，她的语气也不太好。 “门票？这是个什么东西？”燕云霆一头雾水。 “听二位口音是外地来的吧？咱们云霄阁的规矩便是，提前一个月预定门票，凭门票入阁，若二位没有门票，云霄阁恕不接待。”粉衣少女说完，便做出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 难怪卿颜会特意强调到云霄阁要出示令牌，原来这里还真不是寻常人能进去的。 “谁说我没有门票了？”燕云霆正打算掏出孔雀令，谁料身后却被人一个推搡： “让开让开！哪儿来的闲人，别当了我们大人的路！” 见四个白衣护卫在前开路，肃清了门口所有的阻碍，两个看门的少女也赶紧让开。 门口这才缓慢驶来一辆马车，车在门口停下，马夫率先跳下车，撑起一把油纸伞迎接，见一个身披裘皮，腰捆玉带的中年人下了马车，他扶着青须，态度自傲走向云霄阁。 “参见刘大人，刘大人晚好，欢迎刘大人光临云霄阁。”两个少女欠身欢迎。 “好，好，好……当赏。”刘大人挥了挥手，一个护卫便取出三锭足称十两的银子分别赏给了少女。 “多谢刘大人。”两个少女欣喜道谢。 看见这一幕，燕云霆突然想到了关口处贴着的“招募令”，那些为了养家的男人们，为了入伍的二十两银子拼命试炼，可眼前这几个姑娘，一句马屁便得了十两。 同样是为了生活，差距却总是那么大。 第八十七章 云霄阁（二） 继刘大人之后，云霄阁外又来了几辆豪华马车，乘车之人皆是锦衣华服，非富即贵。 “欢迎张大人光临云霄阁……” “哟！黄员外来啦……” “王将军，您可真是稀客呀，快快里边儿请……” 迎客少女笑脸相迎，只要嘴巴够甜，赏钱也就够多，没一会儿的功夫，前前后后已进账了三十两。 燕云霆和林晓枫则被赶在一旁，像是两个躲雨的落魄人。 “林先生，这些达官贵人你可认识？”燕云霆问道。 林晓枫摇了摇头：“我也是头一次来长安做官，哪里会认识他们？” “他们都是大官？”燕云霆又问。 “从他们腰间的玉帛锦带来看，多数都在五品往上，先前那个刘大人，更是三品大员。” 吞噬小说网 “三品可是大官？” “是很大的官了，大燕王朝施行‘三省六部’制，若那刘大人也在制度之内，最起码也是个侍郎。” “侍郎是如何？” “每个部门中尚书是一把手，侍郎是二把手，但大部分事情都是由二把手来审核，因此，侍郎的权利实在不小。” “那你呢？你给太子当老师，官居几品？” “太子太傅，是一品。” “一品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儿？”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 “那我们凭什么老让他们?！” 燕云霆拉着林晓枫便往云霄阁内走去。 “二位，请出示门票。”迎客少女还是将二人给拦了下来。 “门票？方才那些人你可没找他们要门票。”燕云霆沉声道。 “方才那些人是咱云霄阁的上宾，免门票。”迎客少女说道。 “何为上宾？”林晓枫来了兴趣。 迎客少女傲然道：“云霄阁的上宾，只有一个衡量标准，那便是消费的银两，前边儿那几位权贵，哪个不是在云霄阁挥毫过万的主儿。” “没有钱，能不能成为上宾？”林晓枫笑着问道。 迎客少女板下脸，冷声道：“没有钱，在云霄阁的屋檐下躲雨都不允许。” 林晓枫仍是微笑：“姑娘，你们家楼主难道没有教你不能以貌取人？” “巧了，咱们家楼主教的便是以貌取人，对于那些穷酸又爱消遣的人，我们一看一个准儿。”迎客少女瞪着圆啾啾的大眼睛，直视着燕云霆和林晓枫，又说道： “在云霄阁内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我们遇到很多，最后这类人往往都消遣得倾家荡产……我们不让这类人进阁，实则是在救他们的命。”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派你们来迎客就对了——” “让开！让开！” 不等林晓枫把话说完，又一队车马在云霄阁前停下，这次来的人，看似比前几个还要尊贵。他的马车用了四匹马，随行的也不是护卫，而是一个个英俊的儒袍少年。 儒袍少年年纪都不大，却各个自傲清高，他们翘着脑袋，看人都不用正眼。他们一起上前，驱赶燕云霆和林晓枫。 “林先生，看他们的穿着，跟你一样是读书人。”燕云霆偏头说道，却没有让开。 林晓枫只是轻声：“读书人的傲气，应该如岁寒三友一般，独立，高洁，圣名，而不是狗眼看人低。” “这回我可不让。”燕云霆坚定道。 “当仁不让。”林晓枫也站在门口无动于衷。 “你们耳朵是聋了么？叫你们让道！”两个儒袍少年再次加重语气驱赶。 燕云霆干脆道：“不让。” “不让！？”两个儒袍少年估计也没想到燕云霆会如此决绝，愣了片刻，再次怒喝：“你们可知道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燕云霆冷笑了声，质问：“你们连个脑子多半是有点问题，我又不会隔空猜物，谁知道马车里头装了个什么东西？” “大胆！你说我们老太师不是东西！我看你才不是东西！”儒袍少年破口大骂，他的风度实在配不上他身上穿的儒袍。 燕云霆却是从容道：“我当然不是东西了，我是人。”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 “唰！” 儒袍少年撸起袖子想要打人，燕云霆握住剑柄，轻轻露出一道锋芒，刺得两个儒袍少年直捂眼睛！ “我的剑，极少出鞘，一旦出鞘，必定见血。”燕云霆的声音比剑锋还要寒冷。 几个儒袍少年心生畏惧，急忙后退。 “哦？我倒要看看，是哪路英雄，敢在长安威胁我太师府的门生。”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儒袍少年赶紧搭好梯子，撑起雨伞，迎接即将下车的人。 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青花绣鞋的老人跨了出来，他两鬓霜白，长须过颈，双颊消瘦，虽已过花甲年纪，却依旧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老人在车门口打量了一眼燕云霆和林晓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淡淡吐出四个字：“年轻气盛。” 林晓枫也以四字回应：“老气横秋。” 老人眉头一皱，“气盛可活不长。” 林晓枫从容道：“气盛的人都活不长，那气衰的人起不马上就得死？” “你骂老夫气衰？”老人眼神中充斥了怒火。 林晓枫拱手略施薄礼：“老先生，不服老的叫做老顽童，不服气的叫做老顽固，不服人的叫做老杂毛。” 燕云霆憋笑红了脸，这老东西肯定不服老，也不会服气，更不会服人，那他岂不就是，集老顽童，老顽固，老杂毛于一体了么？ 这读书人果然不一样，不仅骂人不带脏字，还要被骂之人自己去揣测。 老人揣测了片刻，醒悟过来林晓枫在暗骂自己，气得差点儿没从马车上摔下来：“你……你这嘴上没毛的小崽子，你……你……” “老太师，您息怒……”几个儒袍少年赶紧搀扶，替老人顺气，随后又指着云霄阁那两个迎客少女大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收纳此等粗鄙野人，老太师要是被他们给气坏了，云霄阁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听此一言，两个迎客少女都被吓坏，你看我，我看你，根本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你们阁主出来，不然等我朋友剑出了鞘，一切可都晚了。”林晓枫冲两个少女眨了眨眼睛。 两个少女这才急忙往云霄阁里跑去。 第八十八章 云霄阁（三） “林先生，这个老太师，又是个啥品种？” “太师与太傅、太保，同为‘三公’，是正一品大官，他这个年纪，司职太师的话，说不定以前还当过皇帝的老师。” “我去……这老东西来头竟这么大的？”燕云霆心里一沉，松开了握在手里的剑柄。 “怎么？你不是连亲王都敢打，还怕一个小小的太师？”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可是在天子脚下，还是少惹麻烦……” “你放心，有我在，什么麻烦都不用怕。” “可他是皇帝的老师，而你只是太子的老师，你能大得过他？” “燕兄，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 …… 燕云霆和林晓枫就站在门口，若无其事地聊天谈话，完全没将那群儒生放在眼里，他们越是这样，老太师越是生气，他连连大骂： yqxsw.org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朽从官数十年，还从未遭过此等侮辱！” “秦太师光临云霄阁，若薇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突然，身后云霄阁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随之便是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再闻其香……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只闻其香，便知道她是个绝色美人。 宁若薇一身洁白无瑕的宫装，身挂青色披帛，广袖轻缕薄纱，娇容略施粉黛，眉间一点花瓣，唇间一片朱砂……她气质出尘，妆容却又那么风尘，她似端庄秀丽的小姐，又如妩媚动人的歌姬。 她一出现，路人都看呆了，男人痴迷，女人嫉妒。 如此尤物，人间难得几回闻，天上有能有几人? “宁阁主，你来啦？”秦太师虽然年纪大了，可一点儿不矜持自己的欲望，他见到了宁若薇后，眼珠子就不曾离开过半响，生气的事都几乎给忘了。 宁若薇冲秦太师欠了欠身子，致歉:“秦太师受气，是云霄阁招待不周，若薇在此给你赔罪了。” 秦太师斜眼一笑，“光 是赔罪怕是不够。” 宁若薇说道：“是不够，今夜散场之后，若薇单独为秦太师舞一曲，还望太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当前发生的不愉快。” “好好好，宁阁主亲自起舞，今夜想不愉快都难啊，哈哈哈……”秦太师抚须长笑，在几个儒生的搀扶下走进云霄阁，当真没再找燕云霆和林晓枫的麻烦。 美，果然是一种武器，不仅能伤人，同样也能救人。 直到恭送秦太师入阁，宁若薇才直起身，抬起头，她打量了一眼燕云霆和林晓枫，十足淡漠：“请二位离开。” 燕云霆叹道：“宁阁主可真不会做生意，同样是吵架，你给那老东西鞠躬道歉，独舞一支，对我们却如此冷漠，还要赶我们离开，唉……可真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宁若薇依旧冷淡：“接下来还会有很多像秦太师这样位高权重的权贵进入云霄阁，长安城内，官官相护，你们在这儿挡路只会给我添堵，何况你们还惹了秦太师，若不离开，会死。” 燕云霆却是一笑：“那我告诉你，我们生来就不怕死，你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进去？” 宁若薇不说话了，只是皱着眉，眯着眼，冷冷盯着燕云霆和林晓枫。 燕云霆也睁大眼睛，大大方方地与之对视。 燕云霆的眼神总是那么清澈明亮，你可以通过他的眼神直达他的内心，却永远也猜不出他内心在想什么。 林晓枫的眼神就不同了，他和宇文长卿一样，或许所有聪明人都一样，他们的眼神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除非他想让你看，否则你永远捕捉不到他的任何情感。 “那你们可有门票？”宁若薇还是妥协了，她率先收回目光，低声发问。 “有。”燕云霆轻声又道：“但是我不想拿出来，因为我觉得你既已补偿了那老东西，也应该补偿补偿我们才公平。” “可我救了你们。” “不对，你是救了那老东西，你若再晚出来一会儿，那老东西的脑袋就搬家了。” “你敢杀秦太师？” “秦太师是什么东西？有何杀不得？” “呵……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草莽，这里是长安，这里是帝都，不是你四处浪迹的市井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里同样是江湖，只是相比于市井的打打杀杀，这里人情世故更多罢了。” “你既然有这个觉悟，为何还要去惹秦太师，满朝文官十个中有八个都是他的门生。” “他这样算不算结党营私？”燕云霆问一旁的林晓枫。 林晓枫点了点头：“算。” 燕云霆瞪着宁若薇：“听见没，大美人儿，这不是人情世故，这是结党营私，我要是皇帝，我第一个砍了他。” “简直……简直是两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宁若薇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要送死，我也不管了，只是别死在我云霄阁内！”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燕云霆和林晓枫相视一笑，结伴往云霄阁内走去，等到了门口，却又听宁若薇喊道： “站住！” “如何？宁阁主想反悔？” “为了防止你们闹事，刀剑必须卸了。”宁若薇语气坚决。 燕云霆和林晓枫相视点了点头，各自卸下佩剑递给宁若薇，由燕云霆道：“宁阁主，我们的剑还是有些价值的，你可千万不要弄丢了。” 宁若薇淡漠着没有说话，左右手各接过照胆与无影，谁料握上照胆的刹那，却差点被重得摔个跟头，“好重的剑……” 燕云霆赶忙伸手扶住美人，笑道：“阁主小心了，我这剑有七七四十九斤，它的剑刃很锋利，你千万不要好奇拔出它。” 宁若薇一把搡开燕云霆，她竟也能单手把照胆举起。可突然那么一比较，左手的剑重如磐石，右手的剑却轻如鸿毛…… 她终于觉得此二人非比寻常了，可当她抬头要询问什么时，眼前哪里还有燕云霆和林晓枫的身影？ 第八十九章 云霄阁（四） 云霄阁不同于一般的青楼，没有酒色酒香的欢声笑语，只有典雅素淡的谈笑风生，阁中的装修风格十分简单，粉刷的白墙上挂了些字画儿，雕栏上摆了些瓷器古玩。 阁中的服务人员都是女子，婢女娇小可人，领事精明干练，乐师多才多艺，艺伎风华绝代……云霄阁的确不需要太多的装饰，因为这些女人本就是最好的装饰。 进了云霄阁，走过一条长廊，赫然便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宴会厅上并没有盖瓦，而是一种能透明石材，它既可以透光，也可以遮风挡雨，如此一来，坐在宴会厅中可以看见夜空，却不会被大雨淋湿。 长安城的灯火，混杂成一种奇特的夜光，夜光从宴会顶洋洋洒下，恰好集中在了正北方的一个大舞台上。 舞台至少能同时容纳一百人，台上铺着西域红地毯，左侧是进入口，右侧则是乐师坊。 乐师坊被一袭薄薄的纱幕隔开，只能隐约瞧见其内的各式乐器，但从云霄阁中源源不绝的悦耳乐声中可以听出，有人抚琴，有人吹.箫，有人敲钟，有人在击筑…… 宴会厅设有二十余席，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壶美酒与几碟精美的小吃，眼下客人只坐了一桌，就是方才第一批进入云霄阁的那些权贵，他们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 秦太师资历最老，官职最高，稳坐上席，其他官员各自按照的部级绕着秦太师落座，上级摆架子，下级拍上级的马屁，官僚作风，彰显十足。 燕云霆和林晓枫见这么多席位空着，便准备挑选一张离舞台近的桌子入座，这样也好看清楚歌舞， 可哪儿知他们才准备入座右一席，一个婢女模样的少女走了过来：“二位客人，前面一排的桌子已被贵宾预定，你们只能往后坐。” 有时候越高端的场所，越会把人分做三六九等。 “小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就是贵宾。”燕云霆和林晓枫直接入座，也没顾婢女的脸色，拿起酒壶便自行斟酒。 酒才刚醒，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燕云霆连连称赞：“好酒，好酒……”他笑着与林晓枫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你们……”小婢女不知所措，只能跑去寻找领事。领事见酒也喝了，菜也 吃了，也没有办法，她也只能跑去找阁主。 宁若薇瞧了一眼入座的燕云霆和林晓枫，轻声嘱咐：“算了，就由他们坐吧，再在右侧加一席便是。” “阁主，他们是谁呀，穿得那么朴素，腰间也没有玉带，咱们凭什么要招待他们？”领事疑惑中有些不服。 宁若薇轻轻摇头，“此二人身份难测，待会儿你还要多看着他们些，别让他们惹麻烦了。” 言情小说网 …… 不到半个时辰，宾客们陆续进入宴会厅，很快，云霄阁高朋满座，闭门谢客。 每张桌都指派了一至三名婢女，专门为宾客沏茶斟酒，但她们绝不会随宾客入座，更不会自行陪酒。 能来云霄阁的宾客，皆是长安城里的权贵，大家差不多都认识，所以这宴会厅里到处都是客套话： “刘大人，别来无恙啊……” “黄员外，近来身体可好啊……” “许老板，这回又是背着老婆偷溜出来的吧……” …… 只有燕云霆和林晓枫单独坐在一张桌上，没人前来拼桌，更没人来打招呼，但却充满了质疑： “这二人是谁啊，穿着如此寒酸，却有资格坐在第一排？” “都没人跟他们拼桌，可见混得也不咋地。” “云霄阁何时档次变得这么低了？外地来的野路子也能做第一排？” …… 燕云霆和林晓枫却当做没听见，悠然自得对饮美酒，品食佳肴。 “诸位，今夜歌舞即将开始，共三台戏，一台主唱《蝶恋花》，一台主演《牡丹亭》，最后一台则由咱们楼主亲自为诸位贵宾献上新舞《似雪流年》——开幕！” 在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主持报幕之后，舞台幕布缓缓拉开，随之国乐响起，一个身穿紫青袍服的绝美歌姬走上台前，她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一片欢呼：“彩月姑娘，彩月姑娘……” 彩月冲众宾浅浅一笑，手臂兰花，眸光低沉，朱唇轻起，引吭高歌： “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蝶恋花》有数十首曲子，唯独《槛菊愁烟兰泣露》最为伤感，再加之彩月低沉婉转的嗓音，一字一句，一声一叹，尽入人心。 接着，彩月又连续唱了五首以《蝶恋花》为词牌名的歌谣，每首都有不同的情感与风味，听得台下众宾如痴如醉。 第一台唱罢，彩月鞠躬退下，幕布再次闭合。 稍许片刻，幕后一阵运作，再次拉开序幕时，一台班子已各就各位，接着奏乐声起，第二台《牡丹亭》开始上演。 有趣的是，台上全都是女人，即使是男角也由女人来扮，演得感情真挚，绘声绘色。 《牡丹亭》本就是集悲剧，喜剧，闹剧，趣剧为一体的复合戏，云霄阁似又对它加以了改编，去掉了浓厚的唱腔和古典辞藻，改用白话来演绎，使得看客更加容易代入感情。 短短半个时辰的表演，台下便经历了悲欢离合，哭声，笑声，叹气声，一时间五味杂陈。 第二台戏谢幕之后，宴会厅中便熄灭了所有灯火，引起全场人一片哗然。 女主持人上台安抚道：“诸位贵宾勿要惊慌，这也是我们阁主新舞的一部门，请大家关注舞台，《似雪流年》即将开始。” 经此一言，众人情绪得以平静，更加全神贯注着舞台，期待黑暗中即将绽放的娇艳花朵。 “噔噔噔……”先是空灵的编钟声，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脏上。 接着，琴音缓缓迎合…… 随后，笙，箫，筝，竽，笛……十余种乐器加入重奏。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循序渐进，越敲越快，与此同时序幕也跟着节奏缓缓拉开。 “唰！” 舞台灯火迅速亮起，统一聚焦在台上中央，一个身穿大红长袍的绝色舞姬赫然出场。 美人一动不动，亦可倾国倾城。 第九十章 云霄阁（五） 《似雪流年》听名字本该是欢快和祥瑞的，但在宁若薇的舞姿中却满带着十足的伤。 每一个舞者，都会以自身心境而舞，宁若薇同样是孔雀楼的女人，而孔雀楼的女人大多数是身世悲惨的，所以她神情淡漠，目光悲怜，舞姿幽怨，吟声惆怅…… “淅沥沥……” 宴会厅上空突然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从天而降，将她青丝染白发，她一挥长袖，溅起一片细雪，她一撩披帛，捎起一阵雪雾。 灯火之下，雪雾之中，她的身躯变得朦胧，渐渐隐藏与黑暗，徒留满地白雪，与一滴滚烫的热泪。 人走，雪至，落幕。 台下宾客沉默了许久许久，都被她这撩人的舞姿所感动。 “啪，啪，啪……”掌声陆续响起，接着引以雷动。 最后，宁若薇领着众歌舞姬，以及幕后的乐师一起上台，冲台下众人鞠躬行礼：“感谢诸位贵宾今夜造访云霄阁，我与诸位姐妹在此谢过。” “好，好，好，优美歌喉，撩人舞姿，尽情演绎……如此技术活儿，当赏，当赏！”秦太师挥了挥手，旁边候着的儒生端来一只红布盖顶的木盘，婢女接过木盘并掀开，竟是一锭锭闪闪发光的银元宝。 婢女点了点数，笑颜高声道：“秦太师，赏银五百两！” 秦太师开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掷出赏银： “刘大人，赏银三百两。” “黄员外，赏银三百两。” “王将军，赏西海珍珠两粒。” …… 几乎每一席都赏赐了金银细软，其面值最少也是二百两。 到了燕云霆和林晓枫这桌，一旁的婢女下意识往近站了些，其意不言而喻。 “小姑娘，你们这儿一定要赏赐么？”燕云霆苦笑着问。 婢女投来了一个嫌弃的眼色，说道：“倒也不是必须赏赐，只是在那些花街小巷，听人说书也会丢几枚铜板作为赏钱呢。” “呃……”燕云霆摸了摸口袋，从青州一路来长安，他的钱都用来买酒喝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打赏？再说了，他虽然脸皮厚，几 两银子也实在不好拿出手。 他转头看向林晓枫，“林先生，你身上可有银子？” 林晓枫无奈：“唯一的十两银子，也在上半夜给了左姑娘，现在身无分文了。” 燕云霆道：“那不如把你的剑送给她们好了。” 林晓枫眯了眯眼：“为何不送你的剑？” “得了，那只有让大家看我们笑话了……”燕云霆低下头，抓耳挠腮，脸颊微红，实在囊中羞涩，那有什么办法？ 给了赏钱的人，都把目光集结在了燕云霆和林晓枫的身上，议论：“这二人还坐在第一排呢，却连赏钱都拿不出，果真是不入流的角色……” 宁若薇与台上数十个女眷，一同冷冷地盯着这二人，“云霄阁开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白嫖的……” “罢了！”林晓枫一拍桌子，正当大家以为他要掏出什么宝贝时，他却对婢女道：“麻烦帮我去准备笔墨纸砚，今日初来长安，确实没带银两，就为云霄阁诸位作画一副，题诗两句，聊表心意。” “哈哈哈……笑死人了！拿不出钱就拿不出钱，何必故作风雅，舞文弄墨？”旁桌的官员这么一嘲讽，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笔趣阁 宁若薇摇了摇头，说道：“二位实在没有钱，也不勉强了。” 林晓枫却一脸淡然，“我只作一幅画，全当是我俩的心意，至于这画你们是拿去烧了，还是扔了，都随意。” “你作过画的纸，只怕拿去擦屁股都嫌脏，哈哈哈……” “哈哈哈……” 宁若薇咬了咬嘴唇，冲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点头退下，很快便抱着宣纸和笔墨走了回来。 燕云霆将桌子收拾干净，帮着磨墨铺纸，低声道：“林先生，你的才能我完全不怀疑，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能将画作好么？” 林晓枫说道：“赶出来的画肯定比不上精雕细琢，但只要出自我的手，价值都不会太低。” “你的画能卖多少钱？”燕云霆低声又问。 林晓枫淡淡吐出四个字：“有价无市。” 林晓枫能称为“江湖第一公子”，肯定不 止是他的风度，才能也占了大半。 见他用笔沾了沾墨，又抬头观察了一会儿台上众女眷，随之大笔挥毫，在宣纸上龙飞凤舞！ 大笔开卷，中笔润色，小笔勾勒，细笔点睛……一笔一道井然有序，画人描眉行云流水，单凭他作画时的气势，大家都忍不住上前观摩，那些官员也勾长脖颈前来探望。 “害！你还别说，这书生还有点儿东西，竟将台上这群美人儿一个不差地画了进去。” 已经有人开始赞美了。 台上的女眷们听说是在画自己，全都不自觉地站好，生怕画师遗漏了自己的美。 “行了行了，别在旁边闲言碎语，全都走开，到时画出成品了，亮瞎你们的眼睛！”燕云霆将所有前来观摩的宾客遣散，留林晓枫一个人专心作画。 一刻钟后，林晓枫放下细笔，基本画作已经完成，他又拿起小笔，在画卷的尾联提了四句： “青丝钗头红颜醉，蝶恋花开牡丹亭，似雪流年佳人泪，凌寒梦碎孔雀楼。” 题诗作罢，林晓枫放下笔，招呼道：“林某多年未曾提笔，有些生疏，仅以此拙作献给云霄阁诸位佳人，还望莫要嫌弃。” “呈上来看看。”宁若薇轻声道。 两个婢女小心翼翼地抬起画卷，走上舞台面试众人—— 画卷之中，四十二个女眷，每个人的相貌、神情、姿态，全部勾勒得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活人印在了画卷上，甚至在墨色的渲染下，比真人都要更美上三分。 “这么短的时间将所有人的神情姿态记住已不容易，还将她们一个不差地复刻在画卷上，此等绘画技艺，独步天下绝非谬赞！” “这四句题诗也是绝妙之笔，‘青丝钗头红颜醉，蝶恋花开牡丹亭’，前一句夸赞了众女眷的精妙演技，后一句更是以一个‘开’字将原本并不搭边儿的‘蝶恋花’和‘牡丹亭相连接’，读了这两句，我仿佛看见一个头戴凤钗的美人儿，在牡丹亭中与飞蝶翩翩起舞，美，实在太美，妙，实在太妙！” “害！不说其他，就是这几行字，在座各位，哪个能写得这么俊秀飘逸？” 第九十一章 云霄阁（六） “可是后面这两句‘似雪流年佳人泪，凌寒梦碎孔雀楼’，我就有些不理解了，宁阁主跳完《似雪流年》的确流过眼泪，可为何会在‘孔雀楼’凌寒梦碎呢？这‘孔雀楼’又是哪儿？” “哎呀，这还不简单，照我看这两句诗是‘因果关系’，宁阁主之所以会因舞落泪，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嘛，估计就在最后一句的‘孔雀楼’里头。” “孔雀楼我知道呀，听说是江湖中的一个杀手组织，专门以美色勾引男人以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难道宁阁主先前曾是孔雀楼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宁阁主在长安已扎根十余年，连出阁的机会都少，怎会加入那个孔雀楼呢？我看呀，是这位兄台在用‘孔雀楼’来暗喻宁阁主以及云霄阁众女眷的凄苦过往。” “说得也是，若非身世可怜，谁又愿沦落风尘？唉……可惜云霄阁的姑娘们卖艺不卖身，不然黄某愿掷千金，纳彩月姑娘为妾，天天侍我，夜夜销.魂。” “采月姑娘要是嫁给我，我三媒六证，八抬大轿，请她做我正室妻子！” …… 一幅画，几句诗，引得在座各位文人雅士一起讨论，场面何其壮观？ 这或许就是儒宗圣贤的实力吧？ “哼！关公面前耍大刀，你们难道忘了，秦老太师这位大儒还在这儿么？”几个官员见林晓枫得了威风，嫉妒得不得了，那个刘大人拍桌子站起，大声道： “在秦老太师面前，他这画工就跟街头画匠差不多，最多就值个二三十两，有什么了不起的？” “呵……既然秦太师是当代大儒，这里笔墨纸砚还有，不如你也作画一副，咱们来比一比？”燕云霆冷笑了声，提议道。 秦太师却轻蔑道：“汝等晚辈，又哪样资格与我比试？是资历？是名望？是实力？再者，决定一幅画的价值，画技是一方面，作画之人也是一方面； 卖油翁虽能铜钱灌口一滴不漏，但他终究只是个卖油翁，让他去教人射箭他行么？他不行！ 正如街上那些画了几十年的老画匠，他们的画技哪个不 高超？他们的画只能值二三十两，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生与阶级，若将他们的画作盖上我的印章，那此画瞬间便能价值千两。” 这老头子说得很难听，却也不失为现实。一些有名望的大画家，哪怕是乱七八糟画一通，也能卖出高价，反倒是一些技艺精湛的画作却因为出自无名之手而被贬得一文不值。 “秦太师，他的这幅画自然比不上您赏赐的五百两，但毕竟也是一份心意，我还是收下了。”宁若薇说着，就要吩咐婢女将画作卷起来—— “慢着。”林晓枫突然叫停婢女，拿起一支毛笔，走上舞台说道：“我曾与人许诺，日后作画题字不再落款，但秦太师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林某不得不破例一次为自己正名。” 他提笔，在画卷末尾，顺手写下“林晓枫”三个大字，又从袖中取出一枚拇指粗细的印章，在名字下方烙了个“碧海贤庄”的印记。 林晓枫，碧海贤庄，只要是读过书的人，都应该听过这两个名字。 “什么！他就是‘天下爱第一公子’，‘无影剑主’林晓枫！” “怪不得丹青妙笔生花，画技独步天下，原来是碧海贤庄的二当家，久仰久仰……” “没曾想林先生竟这么年轻，今日能见到本尊，真是我辈读书人三生有幸啊！” “可林先生不是在闽地么？怎么突然上长安来了？” …… 林晓枫才落款，便掀起了满堂宾客的狂热崇拜，那自称是“当代大儒”的秦太师也不由沉下脸色，几个官员更是羞得老脸通红。 云霄阁里的女眷，也全都投来了爱慕的眼神，集相貌，才气，武力于一身的天下第一公子，哪个女人不爱？ 林晓枫又对宁若薇道：“这幅画，不落款确实只值个二三十两，可一旦落款便有价无市，我希望宁阁主永远收纳保存，不要拿去买了。” 宁若薇虽然羞愧，却依旧冷着容颜，他冲林晓枫欠了欠身子，“你是谁，送的画多贵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别给云霄阁添了麻烦。” “林先生不好好在碧海贤庄教书，跑来 长安做什么？”秦太师突然问道。 林晓枫回答道：“我也是来教书的。” “呵……”秦太师冷笑了声，又道：“普天之下，长安之中，能值得林先生亲授学识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林晓枫大声道：“受宇文长卿之托，应当今天子圣邀，林某今赴长安，任太子太傅。” “太……太傅！” 几个原本还趾高气扬的官员，一听“太傅”二字，吓得急忙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接二连三赔笑道歉： “太傅大人，下官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太傅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晓枫却悠然坐回了位置上，冷眼盯着几个面红耳赤的官员，先是询问：“你们叫什么名字，都是什么品级的官？” siluke.com “下官刘进喜，时任吏部侍郎，官居三品……” “末将王敢当，时任武威将军，官居三品……” “下官张春来，时任户部侍郎，官居三品……” …… 七个官员，各个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 “皇上聘我做太傅，官至一品，每年俸禄二百两，禄米一百石……你们都是些三品官，俸禄应该比少得多才对，”林晓枫话锋一转，声音如寒冬腊月的冰雪： “可我刚刚见你们随手赏赐便是三百两，哦？吃一顿花酒，看一场歌舞，便花去了一年的俸禄，你们不心疼，我都替你们心疼……但我一点儿也未曾看出你们心疼。” “这……这……”官员们支支吾吾，大家心知肚明，能如此挥毫打赏，肯定不止俸禄那点儿收入。 “林先生，林太傅，”秦太师突然喊住了林晓枫，质问道：“官员的收入不详，自有御史监察，你不过是个教书的，有何资格审问文武官员？” 第九十二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我的确没资格监察各位高官，但如今国难当头，瘟疫横行，你们却在此挥毫千两……我这人吧，有那么些许高尚德操，嘴巴也不够紧，哪怕是遇见皇上也能说道说道。”林晓枫瞥了一眼身前的几位官员，试问：“诸位大人，可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 天下人都知道，皇帝陛下重文轻武，对于储君的教育那是相当看重，所以才不惜三请四邀儒宗贤能进京当老师。 太子太傅，在皇帝面前说的话，那绝对是有分量的。 几个官员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特别是那吏部侍郎刘大人，磕头求饶：“林太傅谨言慎行啊，我这些赏银都是历年来积攒的，刚才是喝了酒才会拿出这么多，现在想想也后悔。” 林晓枫冷笑一声，“哦？几年的积蓄，就因为一场歌舞全扔了出去，几位大人，你说这话，猜我信不信？” “太傅大人，我等也是一时兴起，您大人有大量，就当这是个屁放了吧，明日！明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是啊是啊，太傅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下官这次失德了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几名官员全都磕头认错。 “罢了罢了，”林晓枫摆了摆手，说道：“登门道谢就不必了，既然你们家底深厚，我看不如这样，每人拿三千两银子出来捐赠，也算是为西北疫灾尽一份绵薄之力。可好？” “好好好……我们回去便捐，回去便捐……” 几名官员连连答应，各自告退，逃一般地退出云霄阁。 “林太傅，老朽当年为帝王之师时，都没有你这般大的架子，你让每人拿三千两捐赠，那可要求老朽也拿？”秦太师声音刻意尖锐。 林晓枫再次摆了摆手，笑道：“我哪儿有资格要求太师也捐赠？太师你老啦，留着那点儿银子，在家好好养老吧。” “哼！初生牛犊不怕虎！” “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将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好，好一个将后浪拍死在沙滩上，那么林太傅，老朽告诫你一句，京官可不好当，日后在朝廷你可要多用心了。” 秦太师轻哼一声，甩了甩袖子，留下一句看似威胁的告诫 ，带着几个儒生走出了云霄阁。 其余宾客也嗅到了双方的火药味儿，也不敢多留，纷纷告退云霄阁。 “哼，这老不死的东西，我咒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燕云霆指着门口骂道。 同样是老一辈人，苏震为抵御邪祟献出生命，这些官吏却在京城把酒言欢，谁是英雄谁是狗熊，一目了然。 “你们愣着做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林晓枫冲台上的女眷吩咐着，自顾端起酒壶，为杯子里斟酒。 宁若薇抱着画卷，两个婢女抱着佩剑，一同走过来递上，说道：“二位身份高贵，洒脱自如，可我们低贱卑微，日后还要在长安城里讨生活，这画，这剑，奉还给二位，还请二位就此离开。” “这酒都还没喝高兴，怎么就下逐客令了，大美人儿，你这生意可做得不对。”燕云霆也坐了下来，拿起酒杯与林晓枫举杯对饮。 宁若薇声音渐冷，“今夜的麻烦已经惹得够大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燕云霆指着屋顶的天窗说道：“你瞧，夜已经这么深了，外面还下着大雨，我们衣服现在还湿着呢……” 宁若薇声音更冷，“云霄阁向来没有留宿的规矩，更不允许男人在此过夜。” 燕云霆摆手笑道：“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留我们睡一晚，我们又不要你们侍寝。” 宁若薇咬了咬嘴唇，冲众女眷挥了挥手，云霄阁中所有婢女，领事，歌舞姬，乐师，全都走到桌前，将燕云霆和林晓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也不说话，就瞪着这两个男人。 这群女人，随便一个都是绝色容颜，被她们包围着，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所悸动。 “害！你们这帮女人可真是经不起逗，那我也不瞒着你们了，我这次来云霄阁是经朋友介绍的。”燕云霆说着，便取出那块“孔雀令”丢给了宁若薇。 宁若薇接过令牌一瞧，将震惊藏入眼神中，继而问道：“这块令牌，是谁给你的？” 燕云霆说道：“卿颜。” “孔雀楼从不会将令牌轻易交给别人，特别是男人……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宁若薇紧声问道。 燕云霆从容道：“我是怎么能够得到这块令牌，这一时半会儿解释起来可就太麻烦了……至于我和卿颜的关系嘛，很简单，她是我的情人。” “不可能！”宁若薇一口否决：“卿颜怎可能会有喜欢的男人！” “害！男女情爱不是正常伦理么？像我这么有担当，有责任，有发展，有未来的大好青年，实不相瞒，她爱我爱到不行呢，”燕云霆笑道：“你若是不信的话，下回你见了她，亲口问她呗。” 宁若薇扣下孔雀令尾部的一个小暗格，拍了拍，果然跌出来一张纸条儿，上面写着：“他们对孔雀楼有恩，切勿怠慢，欧阳冰雁留。” “怎么连冰雁也……” “哎，什么也别说了，给我们准备两间上好的客房，再烧两桶热水，再备两套像样点儿的衣服……你要是有心的话，肯给我们每人安排两个姑娘暖被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siluke.com “这痞里痞气的人，怎会对咱孔雀楼有恩……” “我倒觉得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侠士呢，你瞧，刚刚在面对那些官员时，都不带怂的……” “若是能服侍林公子入寝，咱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一群女人，哪儿能不思春？看着这两个即将在云霄阁里留宿的男人，她们大多数都心花怒放呢。 “叨叨什么！”宁若薇大喝一声，众女眷全都闭了嘴。她又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 “啪！” 大门被人推开，两个婢女扶着个奄奄一息，满身是血的绿衣女子冲了进来： “阁主！阁主！你快想想办法，思思她快不行了！” 巧了，巧了，这绿衣女子不正是在后巷子埋伏他们的女杀手么？ 燕云霆和林晓枫相视一笑，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第九十三章 农夫与蛇 “快将门关上，别让外面的禁卫军发现了！”宁若薇招呼道。 大门紧闭并反锁，两个婢女将左思思抬上了一张空桌。左思思右肩中弹，鲜血已染红了她大片绿衣，她面色苍白，已陷入了深度昏厥。 “快去拿创伤药来，再打一盆热水！” “是！” “她究竟是怎了？怎会伤成这样？”宁若薇厉声询问。 众女眷低头沉默，有的不知，有的不说。 “彩月，你与她关系最好，你快说！”宁若薇呵道。 彩月面露难色：“采薇，思思她可能……大概……八成……也许……是私自出去揽活儿了。” “那就让她死了罢！”宁若薇袖子一甩，不管了。 “采薇，思思也是为了能攒些银两好救济城外那些遗孤，她是出于好心……” “好心？！好心就能办好事么？近段时间禁卫在长安城里增加了那么多，我千叮万嘱叫你们不要私自行动，不听？不听结果就成这样了！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万一惊动了官府，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我们都得跟着她一起完蛋！” “行了，她伤的这么重，再不救可就来不及了。”林晓枫站出来说道。 这时，婢女也端来了热水和金疮药赶了过来，宁若薇虽然生气，眼神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担心，她扒开左思思右肩的伤口，见是一个小拇指般大小的弹孔，弹孔周围已被雨水浸泡得发白： “她是被火铳所伤，子弹还遗留在她体内……” “啊？那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割开她的伤口，将子弹取出来再上药，否则伤口不能愈合……” “天哪，那不得将思思给疼死……采薇，我看咱们还是去找大夫要一贴麻沸散吧？” “不行！麻沸散受官家管制，需要伤情证明才能开，这样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那怎么办，思思她快不行了……” “她活该！能随身携带火铳的，有哪个是好惹的！” 众女眷一筹莫展，左思思面如白纸，生机正在不断流逝。 “燕兄，你可有好办法能救救这姑娘？”林晓枫于心不忍地问道。 “有道是有那么一个方法可以试试，只是……你真的要救她？你别忘了她可是——” “救。”林晓枫语气坚定。 “唉……”燕云霆摇头轻叹：“我的方法是这样的，你内力深厚，用真气掐住她右肩血脉，我再用独门心法将她体内的子弹给取出来。” “好。”林晓枫说时迟那时快，掌间运起一道真气，摁在左思思右肩，快速封住她右肩几个脉门。 燕云霆手呈爪状对准弹孔，施展《噬神决》猛地一抓，“哆！”瞬息间，一颗黝黑的子弹从伤口窜了出来，左思思轻哼了一声，疼得呼吸急促，伤口再次不断往外渗血。 林晓枫赶紧将她扶起，盘膝坐在她身后，双掌同用传输真气，并催促道：“快上药。” “用这个伤药，止血有奇效。”燕云霆掷给宁若薇一个小药瓶，这是上次他被李炜用鲨齿甲暗算后用剩下的。 宁若薇快速用热水清理了伤口，撒上创伤药，再用纱布为其包扎……伤药很快便起了效果，血止住了，只是疼痛感太深刻，左思思疼得小手乱抓。 林晓枫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并伸出二指塞进她嘴里，防止她咬断自己的舌头。即使手指被咬出了血，林晓枫也只是微微皱眉。 “林大人……”众女眷都为林晓枫这一做法而感到敬佩和疑惑。 没一会儿，左思思停止了挣扎，紧皱的脸蛋儿也松弛下来，呼吸虽微弱却也变得匀称了不少。 “她死不了了。”林晓枫试着抽了抽手指，却发现被这姑娘咬得太紧，他苦笑自嘲：“都说农夫救蛇愚蠢至极，今夜林某人倒是当了一回大蠢蛋。” 燕云霆笑道：“她本就还欠你一夜销魂，等她伤好了，必须得要回来。” “左思思，你快给我把嘴松开！”宁若薇端起一杯凉茶，泼在了左思思的脸上。 许是凉水太沁，左思思抖擞了个机灵，眼皮子抽了抽，缓缓张开了眼睛：“这是……” “醒了醒了！”众女眷围了上来，“思思，你可算醒了，还不快 把你救命恩人的手指松了。” 左思思仰头瞧了一眼身前这个俊俏的男人，愣了，惊了，也快哭了：“怎么是你……” “左姑娘，这长安城可真小，我们又见面了。”林晓枫抽出手指，甩了甩指尖的鲜血，自顾上药包扎起来。 “怎么？思思，你与林大人认识？”宁若薇问道。 燕云霆笑道：“何止是认识，她上半夜还要杀我们来着，可惜技术实在不咋地，被我一枪给崩了。” “思思，你接的任务竟是……”宁若薇当即领着所有女眷跪了下来:“恳请林大人恕罪！” 林晓枫摇头叹道：“你们都起来吧，反正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此事就此作了。” “左思思！你还快给林大人和燕大侠赔罪！”宁若薇呵道。 左思思羞愧得脸上有了血色，她低声嘟囔着：“要知道她拿的是无影剑，我也不会接这个任务了……” “你还好意思说！刚才要不是人家合力救你，你早没命了！” “哼……” “你还哼！我……我今日就大义灭亲，废了你的武功，看你以后还敢出去乱惹事！” siluke.com 宁若薇举起掌力真要动手，燕云霆却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说道：“都说这事翻篇了，你也无需计较，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左姑娘，” 他看着左思思问道：“当我们找到黄瞎子时他已经被杀了，应该是下派任务之人所为，你作为接纳这次任务的杀手，可知道那幕后主顾是谁？” 左思思想了想，说道：“我并未直面见过那位主顾，但昨夜我在旧巷子等任务时，发现了一名可疑的黑袍人，他进入旧巷子和黄瞎子商谈了一会儿，接着黄瞎子便发布了杀你们的悬赏。” “哦？你可看清楚那黑袍人的模样？”燕云霆追问道。 左思思摇了摇头，“他不仅穿着黑袍，还带了一张面具，正是因为他的神秘，所以才引起了我的注意……哦，对了，他好像有一只耳朵受了伤，只有一只耳朵。” 第九十四章 雨夜杀机 “左耳还是右耳？”燕云霆问道。 左思思想了想，确定道：“是右耳。” 燕云霆心里一沉，那应该就错不了了，他曾亲口咬下吴潇的右耳。 没想到吴潇这家伙竟也跟来了长安，这个行事毒辣的卑鄙小人，肯定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燕云霆又看了一眼林晓枫，林晓枫之所以会来长安，正是因为预测到了什么变数，那这一切会不会因吴潇而起呢？ “开门，开门，开门！” “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云霄阁的宁静。 “我们是长安城禁卫军，里头的人听着，速速将门打开！” “会不会是思思的行动被他们给发现了？”众女眷一阵惶恐。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任务失败，我自己去顶罪！”左思思攀附着桌角就要下地。 宁若薇将她给摁了回去：“你给我老实待着，你的任务目标都还在这儿呢，跟你有何干系？”说罢，她带着两个婢女上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卫便冲了进来，迅速封死了门口。 “严将军，外边儿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子么？怎如此兴师动众来我云霄阁？”宁若薇行礼问道。 带队的长官却不苟言笑，“宁阁主，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我问你，方才秦太师，刘大人，李大人，王将军……等七位官员可是在你这儿吃酒？” 宁若薇愣了愣，回答道：“确实如此，他们刚走不到半个时辰。” “那就是了，来人！将这些女人全部抓回天牢候审！” “是！” 严将军一声令下，禁卫便要冲进去抓人。 “住手！”林晓枫大声呵道：“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人进天牢，你们禁卫就是这样办事的？” 严将军见林晓枫气质独特，皱眉试问：“你是何人？” 林晓枫铿锵有力 ：“承皇帝陛下相邀，新任太子太傅，林晓枫。” “太……太傅？！”严将军肃然起敬，急忙上前抱拳行礼：“末将严琛参见太傅大人。” “为何突然抓人？”林晓枫问道。 严琛说道：“禀大人，就在方才，禁卫巡逻至东城官邸时，发现包括秦太师在内的七名官员全部……全部暴毙！” “什么！”众人皆是震惊。 严琛叹道：“一下子死了七名大官，末将严重失职，脑袋已算是被按在了刑台上，所以才急切想要抓获凶手……末将查到这七名官员同时在云霄阁出现过，便领兵前来抓人，现在想来的确冒失了，还望太傅大人恕罪。” “仅凭他们在云霄阁出现过，难道你就判定女人是凶手么？”林晓枫质问。 严琛苦涩道：“经末将初步判断，那几位官员面色黝黑，很可能是中毒而死，他们又同一时间在同一家青楼里喝酒，这……按常理而言，下毒之人就在云霄阁。” 这时，宁若薇急忙解释：“严将军，你实在冤枉我们了，那群官员离开时还都是好好的，又怎会中毒暴毙呢？” 燕云霆也走出来说道“没错，我和林先生同在云霄阁喝酒，我们为何就没事，他们偏偏就死了？很显然那些当官的是在外头被人毒杀了。” “这……”严琛不知所措，直接跪在了林晓枫面前，磕头恳求：“太傅大人救命！若今夜抓不出凶手，末将一家老小性命难保！” 林晓枫思绪了片刻，说道：“这样，我也不阻扰你的差事，但在未有确凿证据之前，你也不可轻易抓人。你先让人将云霄阁封锁，再带我去看看那官员的尸体，我会尽力帮你破案的。” 严琛眼眶泛红：“多谢太傅大人，若大人能保我一家老小性命，我严琛必将戎马相随，誓死还报！” “发生此等大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好了，快些带路吧，只是云霄阁这边，看守归看守，切勿妨碍了这些女人的生活。”林晓枫吩咐了声，招呼着燕云霆一起随严琛往云霄阁外走去。 “哗啦啦……”大雨倾盆，毫无 衰减之意。 燕云霆和林晓枫随严琛在雨中疾行，很快便来到了东城官邸附近。 禁卫军将官员的尸体统一安置在距离官邸不远处的哨所中，还不仅是那几名官员，连同他们的护卫，车夫，随从，全都暴了毙，一排排足有四十人，皆是脸色发黑的中毒迹象。 “发现尸体之处在哪儿？”林晓枫问道。 “就在官邸外围，我都令人用石灰将死去人的位置标记了下来。”严琛又带着二人将案发地点全都逛了一遍。 “燕兄，以你杀手的直觉，这件事该怎么看？”林晓枫问道。 燕云霆环视了一遍四周，分析道：“一路走来，东城官邸有两个出口，分南门和北门，这些人死亡之地距离门口都有一段距离，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地点都是禁卫巡逻的盲区吧？” 严琛点头说道：“不错，东城外围的禁卫，分别会从南门和北门交叉巡逻，时间大约是一刻钟，而换班时间只有半盏茶。”（注：古代一刻钟是30分钟，一盏茶是10分钟，半盏茶是5分钟。） 2kxs.la “那没错了，若我是那个杀手，一定会埋伏在这儿，”燕云霆指了指围墙，“这面围墙高约一丈半，若躲得好是不会被发现的；然后看准禁卫换班的时间，伺机而动，跳出来杀人； 此人一定是个很老练的杀人高手，且杀人手法很特殊，不然他绝对做不到以一人之力同时杀掉四十个人，何况这里还有禁卫巡逻，何况这些官员的护卫各个都有武力在身。” “会不会是团伙作案呢？”严琛问道。 燕云霆摇头道：“不会，围墙上趴这么多人很容易暴露，而且团伙作案多少闹出动静，换班时间只有一盏茶，一般的杀手不会冒这个险。” 林晓枫轻叹道：“就是涅境高手，也不可能在半盏茶的时间内无声无息杀掉四十人，此人的杀人手法究竟是如何的呢？” 燕云霆说道：“我们也许可以从尸体上去寻找答案。” 第九十五章 皇上驾到 燕云霆和林晓枫回到哨所时，禁卫的数量增加了好几倍，七八辆马车停在大门前，哨口内哭声一片： “秦老师，你死得好惨啊……” “当家的，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杀了我的恩师，我要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 应是这些官员的家属和学生，其中一人的声音仿佛还是那么熟悉。 “好像是李炜的声音。”燕云霆沉声道。 “秦太师曾经是帝师，裕王估计也是他的学生，现在他死了，裕王赶来探望也很正常，不过转念一想，裕王与你有仇，他与你相见肯定分外眼红，”林晓枫抿着嘴唇分析道： “先前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杀了这群官员，又为何要杀这群官员，但现在看来，杀人者很有可能是想故意挑起你和裕王的仇恨，好借刀杀人。” 燕云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吴潇在暗中捣鬼？” “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之前，十有八九就是他了，”林晓枫环顾了一眼大雨滂沱的东城，“他现在估计就藏在某个角落盯着咱们。” “这王八蛋，还真是不死不休了。” 燕云霆和林晓枫刚走进哨所，便看见李炜趴在秦太师尸体旁哭得伤心欲绝，如此看来，这家伙也不是狼心狗肺。 “裕王殿下，秦太师是中毒而亡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离他太近得好。”燕云霆上前劝道。 李炜听了这话，一把将尸体给推开了去，上一刻还悲痛欲绝，下一刻便是满是嫌弃。 李炜显然不能忘记燕云霆，“竟是你！你还敢来长安！” 燕云霆没有理会，直走到秦太师尸体前，准备动手查看尸体的情况，李炜却一把将他抽开：“滚开！我恩师的遗体可是你能随便碰的？” 燕云霆冷冷一笑，还是懒得理会，转而又来到一具儒生尸体旁，翻了翻他的眼皮，他挤开他的嘴巴，掰开他的鼻孔，询问一旁候着的严琛：“验尸官何时能到？” “到了，到了… …”一个郎中模样的中年人跑进了哨口，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大人们有何吩咐？” 燕云霆指着一排排尸体道：“你帮忙看看，这些人的鼻腔中，是否残留有毒物质。” 仵作的手脚倒也麻利，见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根似篾条的扁块，挨个儿在尸体的鼻腔里刮取，没一会儿便刮出了一大坨黑乎乎的粘稠物。 “真他娘恶心，人都死了你还刮人鼻屎！”李炜在一旁直泛呕。 仵作笑道：“裕王殿下，这里头不仅有鼻屎，还混杂着一种毒药，正是他们吸入了过量才导致暴毙的。” “如此一来，我大概是知道他是怎么杀人的了，”燕云霆一边脑补，一边说道：“凶手匍匐在院墙上，等人路过之时释放毒雾，今夜风雨这么大，毒雾很快便大面积散开，毒雾无孔不入，吸食了的人瞬间暴毙。” “你们这些禁卫是干什么吃的？今日他能在东城外围杀朝廷官员，明日便能进入府邸杀本王，后日说不定便能进宫威胁皇帝……玩忽职守，严重失职，来人，将昨夜那两班禁卫统统抓下去砍了，以祭我恩师魂归天际！” 李炜一声令下，严琛与众禁卫急忙下跪求饶:“裕王殿下饶命！末将为长安守城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裕王殿下开恩，饶我们一命……” “呵……你不说话，我都快忘了，你身为禁卫长官，失职责任最大，他们被砍头，你便要被诛灭三族！” 王公贵族就是如此心性，一句话便能叫人全家死光。 严琛扭头跪着走到林晓枫跟前，他八尺大汉却哭得泪涕横流：“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林晓枫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亲手将严琛给扶了起来，道：“严将军放心，你是朝廷良将，除了皇帝陛下，没人能决策你的生死。” “林晓枫！你何德何能说这种话？你是蔑视本王的权利么？”李炜几乎跳起来呵道，也不知触动了他哪根心弦。 林晓枫冷声道：“裕王殿下，三日之后便是下元公祭，今夜死了那么多人，已是不祥之兆，你再以个人情感添加杀戮，是想毁坏国运么？” “你少放屁了！你们这些读书人 ，张口闭口就是国运，也不见得你们为大燕王朝做了什么贡献，真不知皇帝是看中你们哪点儿，还三请四邀入长安，你不就是个教书的么？”李炜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指着严琛说道： “他的脑袋本王是要定了！即便是皇帝来了也不好使！” 他话音刚落，一个冰冷的男声突然从屋外传来： “是么？那朕今夜便来了。” 全天下敢以“朕”自称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啪！”大门被人踹开，蔡佑吉领着一队密卫率先开路，接着，一个身披黑色绒袍，面颊消瘦的中青年缓步走了进来，身后两名宦官，一名提着灯笼，一名提着火盆。 yqxsw.org “咳咳……”中青年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看似是病了，再加上其羸弱的相貌，也许病的不轻。 “皇上，您喝口水吧……”宦官招了招手，一名宫女便端着壶水凑了上来。 大燕王朝的皇帝，李懋。 燕云霆先是看愣了，他印象中的皇帝应该是威仪天下，傲视众生的，可眼前这个皇帝，怎么感觉病怏怏的？ “参见皇帝陛下！”在场众人，一齐弓腰行礼。 “燕兄……”林晓枫扯了扯发愣的燕云霆。 燕云霆回过神来，赶紧行礼并小声问道：“不是说见到皇帝要下跪么？” 林晓枫轻声道：“见到皇帝穿龙袍时才下跪，平日里鞠躬就行了。” “这个皇帝怎么病怏怏的……” “嘘！！！” “林先生快快免礼！”李懋赶紧上前，双手扶住林晓枫的臂膀，笑容脸上瞬间有了血色： “林先生到了长安怎也不来个信儿，朕不能亲自相迎，还请见谅了。” 天子口中一句“见谅”，比金山银山都还要贵重。 第九十六章 一记耳光 “林某今夜才至长安，想着陛下龙体欠安，便准备明日再入宫拜见，”林晓枫恭敬了一句，又瞥向一旁排着的尸体，苦涩道：“谁知一来便遇上如此悲惨事件，唉……” 李懋看着一排排官员尸体，想说什么，可一口气才刚提起来，“咳咳！咳咳咳！”便猛烈咳嗽起来。 “皇上保重龙体啊！”宦官想上前搀扶，李懋却摆手拒绝了，他苦涩地看着林晓枫：“如今西北瘟疫横行，天下百姓惶恐不安，朕又身染重病，大燕王朝已至生死存亡之秋，朕迫切需要像林先生这样的人力挽狂澜啊。” 林晓枫接过了宫女手中的茶壶，为李懋倒了一杯茶，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兴衰更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陛下不用太过焦虑，当前还是保重龙体最为要紧。” 李懋却紧紧握住了林晓枫的手，激动道：“可大燕王朝六百多年的基业，决不能就此毁在我的手上！” “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不就是西北出了点儿瘟疫么？咱大燕王朝六百多年来，出过多少天灾人祸，不依旧国力鼎盛么？”李炜又指着林晓枫说道：“你刚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么？他是说咱们大燕王朝亡了就亡了，要咱们顺其自然，他分明就是在咒咱们，他——” “你给我闭嘴！”李懋怒声呵断了李炜，大骂道：“混账东西！你还好意思叫我大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么？！” “我说错什么了？！”李炜大声呵道：“就是因为你杞人忧天，王朝才会持续衰败！你要是硬气些，何至于低声下气去求这些书生？” “你……你给我住嘴！” “我偏要说！”李炜叉腰瞪眼：“咱李氏王朝，哪一辈不是英雄豪杰，何须外人来指点江山？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就，臣不得不就，像你这样低声下气，丢的可是咱李家的尊严！” 李懋气得浑身发抖，步态踉跄。 “快！快扶住皇上！”一个宦官赶紧上前搀扶，另一个宦官却跪在了李炜面前，磕头恳求：“裕王殿下，你快给皇上道个歉吧，求求您了！” “狗奴才，你给我滚开！”李炜一脚将宦官踹飞了出去，高傲昂起头：“我凭什么道歉？我难道说错了 么？今夜哪怕是要砍我脑袋，我也要把心里的不痛快全说出来， 大哥，你有病就好好在宫里修养，搞什么上元公祭，祭谁呢？祭咱李家的列祖列宗么？正如你所说，万一王朝真毁在了你手上，你何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还有——”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李炜被扇得头昏眼晕，一时间找不到北了。 燕云霆抡起高高的手掌，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小子，抛却他是皇帝，你是王爷不谈，他可是你同一个妈生的亲哥哥，你当真舍得把他气死么？” 李炜捂着热辣滚烫的脸，惊愕地瞪着燕云霆：“你.他.妈……敢打我！” 燕云霆冷声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弟弟，我早把他打死了。” “你们看到了没？一个江湖草莽竟能殴打王爷了，我李氏王朝的威严竟低贱到如此地步了么？”李炜指着蔡佑吉，喝令道：“蔡佑吉，你还愣着做什么，他殴打亲王，你还不快给我砍了他！” 哨所里的人，虽然对燕云霆这一巴掌很吃惊，却纷纷不为之所动，甚至还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好，好，好……你们都装哑巴是吧，总有你们受的！总有你们受的！”李炜捂着脸，张皇狼狈地跑出了哨所。 “咳！咳咳咳……噗！”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李懋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血气，一口喷了出来。 “快！快扶皇上回宫！”两个宦官与密卫一同扶着昏厥的李懋退出了哨所。 等所有人离开了，燕云霆终于也可以大方说话：“看样子，这皇帝，没多少日子了。” “这正是我来的目的，”林晓枫摇头长叹：“宇文兄啊，原来你是让我收拾烂摊子来了……” “是不是这样的，”燕云霆抿着嘴唇分析：“皇帝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你们，表面上是让你们教太子读书，其实是暗中辅佐他上位。” 林晓枫点头道：“不错。” 燕云霆又道：“可当今太子还是个小孩儿，而恰好又有一个正值当年的裕王，哎……我有点儿好奇，假如当皇帝的哥哥死了，当弟弟的王爷继承皇位可合理？” “合理，但不一定合适，”林晓枫问道：“你认为裕王适合当皇帝么？” “这个蠢货要是当了皇帝，内忧外患双管齐下，大燕王朝估计真的就完了，”燕云霆又问林晓枫： “那你这次有把握能让太子顺利即位么？” 林晓枫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你总有办法。” “你比我还自信？” “你没办法就不会来了，像你们这种聪明人，肯定会给自己留很多条退路。” “既然是退路，就一定很艰辛忐忑。” “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愿以成为这条退路上的垫脚石，只要以后太子真的做了皇帝，让他别忘了我，也赏我个官儿来当当。” 无错小说网 “哈哈哈……” “走，回云霄阁继续喝酒？” “我怕是不能跟你回去了，我得进皇宫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敢情好，你走了，云霄阁就剩我一个男人了，万花丛中一点绿，想想觉得好刺激。” 二人笑谈着，刚走出哨所，蔡佑吉执剑矗立于大雨中，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入眼眶，他却眨也不眨下。 燕云霆握住照胆剑柄，冷声道：“是不是刚刚我打了李炜一巴掌，你要来砍我？” 蔡佑吉轻声道：“我若要替裕王出头，你早在临江客栈就死了。” “蔡统领雨中等候，是有什么事么？”林晓枫问道。 蔡佑吉轻声问道：“凶手是谁？” 燕云霆皱了皱眉，松开了剑柄：“一个没有右耳朵的黑袍人，他叫吴潇，曾是天山派的叛徒，虽然不确定他是凶手，但杀了他准儿没错。” 蔡佑吉轻言一个“好”字，持剑没入滂沱大雨中，没几步便消失了身影。 第九十七章 下元祭前夕 “轰隆隆……” 后半夜，雨势渐小，天空中却响起了闷雷。 裕王府内一片漆黑，李炜瘫坐在堂椅上，手握一壶酒不停往嘴里灌，他脸颊虽已喝得通红，那一巴掌的拇指印却依旧清晰。 “裕王殿下怎一个人在此喝闷酒？” “轰隆！” 一道惊雷划过，一个黑袍人站在了门口，他带着一张青铜兽面，只露出一双邪戾的三角眼，仔细瞧，他缺失了一只右耳。 “谁！我他.妈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打扰我喝酒了么！”李炜早已醉眼朦胧，指着门口黑袍人便是一通大骂。 黑袍人缓步走进大堂，越近了，李炜才意识到来者不善，他急忙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指着黑袍人呵道：“你是谁！何敢擅闯我裕王府！” “裕王殿下，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裕王殿下，我且问你，你想不想当皇帝？” “轰隆！” 电闪雷鸣，李炜愣住了，听到这句话，他酒也醒了大半，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黑袍人只是道：“你只需回答我，想？或者不想。” 李炜皱眉沉默。 “裕王殿下倒也不用着急，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黑袍人留下一句话便准备离开。 “且慢！”李炜叫住了他。 “如此，裕王殿下也是个明智之人。” 黑袍人轻声一笑，挥挥衣袖，关上了大门。 …… …… 这场冬雨，已下了三天三夜，长安上空的乌云却丝毫没有散去之意。 十月十五，寅时刚过，下元祭前夕。 全城百姓都早早起床，点燃了自家的灯笼，为祭祀的队伍照亮。 千家万户的各色灯笼在雾蒙蒙的烟雨中随风摇曳，夜色也变得色彩斑斓，绚烂夺目。 2kxiaoshuo.com 燕云霆一夜未眠，此刻，他衣着单薄，凭栏站在窗前，静静感受着绵绵细雨与刺骨寒风。 看着这莫名的雨夜，他的心也有莫名的焦虑，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时还是在凉城，结果一夜之间，凉城沦陷了。 “也不知李钰现在怎么样了……” 这几天，他也有试着去找过李钰，但自从三天前官员被暗杀后，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官邸半分，他甚至连李钰住在哪儿都没打听到。 李钰没有消息。 林晓枫也没有消息。 最让人感到疑惑的是，李炜竟然也没有消息。 这些天他一直都担心李炜会来报复自己，可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仿佛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一样。 凭李炜的性格，怎可能轻易善罢甘休？除非他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日子越是平静，他越是惶恐不安。 “哒，哒，哒。”敲门声。 “谁？” “是我。”宁若薇的声音。 “进。” “咵——” 宁若薇推门而入，她穿了一身浅灰色的曲裾布衣，一改往日的淡妆浓抹，没了风尘气息之后，她变得清新可人，仿佛更年轻了几岁。 或许她年纪本就不大，只是生活不得不让她故作成熟。 她手里还抱着一套衣服，“今日是下元祭，全城人都得上街迎皇帝出宫，不宜穿得太花枝招展，所以我让人给你制作了一身朴素些的衣裳。” 燕云霆敞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笑道：“我现在这身难道不朴素么？” 宁若薇轻哼：“你这身衣服又脏又丑，别坏了我云霄阁的牌面。” 她将衣服放置在桌上，“你赶紧把衣服穿上，然后下来吃早饭，吃完早饭后就必须出门候着了，这是规矩。”说罢，她转身离开并带上了门。 燕云霆拿起衣服先嗅了嗅，不禁黯然一笑，这衣服上的玫瑰花香和宁若薇身上的一模一样，原来这女人不但跳舞好看，连女红裁缝的技艺也很高超。 穿上衣服才发现，布匹的内壁还镶嵌着绒毛，不用披外套都觉得十分暖和。 “如此体贴有才的女人，为何要沦落风尘呢？”燕云霆暗叹了声，出门走下楼去。 刚到楼梯，竟听到了一群孩童的声音： “思思姐姐，我还要吃两个馒头！” “真没出息，馒头没馅儿，我要吃包子，还要是肉包子！” 宴会厅中，一群孩 子正围在一张大桌子上，有序地吃着早饭。孩子大约有十来个，男女各半，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 左思思手持一根教鞭，像是个教书的老师，围着桌子转悠，时不时严厉道：“吃东西要细嚼慢咽，若是不够就举手，不许抢别人盘子你的东西，不然教鞭伺候！” 真是让人想不到，前些天还招招致命的女杀手，此刻正拿着教鞭教育小孩。 看着眼前的一切，燕云霆心里有欣慰，也有遗憾。欣慰的是，这座云霄阁的女人虽身染风尘，却比谁都善良；遗憾的是，为啥自己小时候就没遇到这么善良的大姐姐？ 左思思看见了燕云霆，小跑着上了楼梯，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燕云霆便摇头道： “没有，林先生还是没有来信。” 左思思每天早晚，只要遇到燕云霆，都会询问林晓枫的情况。她给的理由是：“我想亲自和林先生道个歉。” “唉……”左思思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走下楼梯。 燕云霆轻笑了声，拿了两个馒头，走出云霄阁时，才发现宁若薇早早便撑伞在雨中等候了。 她撑着伞，闭着眼，微微仰头，吮吸夜雨的气息。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时而还会伸出手去接一抔雨水。 燕云霆啃着馒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钻入了宁若薇的伞下。 宁若薇瞥了一眼，嫌弃地往外挪了两步：“你想干嘛？” 燕云霆苦笑道：“我能干嘛？” 宁若薇轻哼了声，又往外挪了两步，刻意要和燕云霆保持距离。 燕云霆说道：“我发现你们孔雀楼的女人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口是心非，特别是面对男人，总是刻意保持距离。” 宁若薇声音渐冷：“那是因为我们知道，男人大多数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会靠近你，绝对是想从你身上获取点儿什么，无一例外。” 这话倒是说得一点儿也不假。 男人靠近女人，不捞点儿好处还能叫男人? 第九十八章 十月长安（一） 燕云霆就站在了雨中，也没有回去拿伞，这绵绵细雨和寒风，反而能让他心更平静些。 沉默了许久，宁若薇也回望了这个享受在雨中的奇怪男人，轻叹道：“初冬寒雨，淋了可是会生病的。” 燕云霆浅浅一笑，“我若真有这么娇弱，可能早十几年就死了。” 宁若薇轻声道：“听起来，你的过去也不是那么顺利。” 燕云霆笑道：“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一路走来的忐忑，教会了我该如何生存，给我总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使我总有义无反顾的坚强。” 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宁若薇的心也变得平静了许多，她轻轻往回挪了两步，将伞撑过了燕云霆的头顶，说道：“但至少现在我们不用再刻意去吃苦了。” 燕云霆瞥了一眼头顶的雨伞，又瞄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对了，云霄阁里的那些孩子，是从哪儿来的？”他突然好奇道。 宁若薇冷声道：“是一些遗孤。” “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喜欢他们。” “当然，他们是思思带回来的，城外还有一大堆，他们的衣食住行往往比我们的花销都多，真不知我是发了哪片善心……” 宁若薇很小声地抱怨着，也许是生怕被那群孩子听见了，但即使她言语嫌弃，可最终还是掏了钱。 “至少你给了他们一个家。” “我不会让他们把这里当成自家的，等他们大些了，我便会赶他们离开。” yyxs.la “为何？” “留他们做什么？跟我们一样当杀手？跟我们一样卖身风尘？” 这个女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说起这个，我一直很疑惑，你们在这儿表演歌舞，随便一夜就能入账千两，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了，为何还要暗中去做杀手？”燕云霆问道。 “富得流油？这词儿横竖听起来都好滑稽！”宁若薇轻哼道：“你以为收了一千两，就真的入账一 千两了？这些官员送了多少钱，统统都得计入账上，以后逢年过节至少要拿出八成还给他们，剩下的一成拿来交税，最后一成还要缴房租、管几十口人的衣食住行和工钱； 还有，若不是出于无奈，谁又愿以在那些肥头大耳的臭男人面前歌舞献媚？ 再者，我们是孔雀楼的分支，自打加入孔雀楼起，便注定要执行任务，这是江湖规矩， 还有，还有……” 她口若悬河地冲燕云霆发着牢骚，她也会因为一些生活琐事而气得小脸儿通红，说到激动时，她甚至还想攥起拳头打人。一时间，燕云霆突然觉得她也是个很普通、很感性的女人了。 燕云霆浅笑着，静静聆听着。 说到最后，宁若薇嘴巴说干了，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偏过头去，红着脸骂了一句：“我真是够蠢，为何要跟你一个外人讲这些……” 渐渐，雨越下越大，街上出来迎候的人也越来越多。 云霄阁中所有女眷，加上那群孩子，前前后后足有六十几人，真是个大家庭。 “哟，宁若薇，你们云霄阁从哪儿冒出这么多孩子呀？该不会是那些官吏老爷们留下的私生子吧？呵呵呵呵……” 这一条街，本就是娱乐消遣的地方，街道两旁不是赌坊就是客栈，要么便是青楼。 云霄阁的斜对面，正是一家名为“飘香楼”的肉店，其规模丝毫不比云霄阁要小，但同样是青楼，本质上却大不相同，云霄阁以歌舞表演为主，飘香楼则是以卖肉卖酒为生。 飘香楼前站着的小姐，各个虽也穿着素服，可骨子里的骚.魅怎么也挥之不去。领头的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她讽刺的笑声好不尖酸刻薄。 “顾三娘，你又找骂了是不是？”左思思指着对面的老鸨，一点儿也不甘示弱。 “哪儿敢，哪儿敢呀？你们是金枝玉叶，我们是枯枝烂叶，”老鸨拍了拍自己圆润了肚皮，讽笑道：“我们的肚子可跟你们没法比，官老爷容易进，可就是不愿意留，想怀都怀不上呢。” “呵……就算有男人愿以播种，你们那快田早就耕烂了 ，还想怀孩子，真是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烂.娼.妇！” “你骂谁是烂.娼？你这小婊.子！立了块金字牌坊就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不还是跟我们一样伺候男人？” “那也好过你们卖肉！当心哪天生花柳病，别传染了街坊邻居！” “我呸！你们不卖肉，就扭几下屁股，能生出这么多小杂种来？” “顾三娘，要骂架就冲大人来，你指着小孩子骂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呀？我看呐，就是你们偷偷生的，怪不得那么多达官贵人往你们哪儿跑，分明是在给你们养孩子！一个孩子，十个野.爹！” “你这烂.娼.妇！等我回去拿刀砍了你！” “怕了你呀小婊.子，今日是上元祭，你敢让我流血，我就报官抓你坐大牢！” “烂.娼.妇臭不要脸你！” “下一胎，你生儿子没屁.眼呀！” 青楼里的妈妈，骂架是最厉害的，她叉着腰，挺着肚皮，昂起脑袋，以一人之力挑战云霄阁众女眷，骂出来的话不仅难听还不带重复的！ 于是，双方一百多个女人，互相职责谩骂，如此场面别提有多热闹，多壮观！ “砰！” 一声枪响，吵闹戛然而止。 燕云霆吹着火铳上的硝烟，掏着耳朵呵道：“吵什么吵？老子耳膜都要被你们给震炸了！” “哟……这个男人倒是长得伟岸俊俏，宁若薇，我还以为你只会养小白脸——” “砰！” 再次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顾三娘的脚下。顾三娘吓得“呀”一声，窜起三尺来高！ 燕云霆枪指着顾三娘，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他寒声告诫：“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哪怕动一动嘴皮子，我保证下颗子弹一定会打穿你的脑袋。” 第九十九章 十月长安（二） 事实证明，女人吵架，还得是爷们儿站出来解决，燕云霆这一枪威慑，直接将对面的顾三娘吓回了窝里。 “哇，哥哥好厉害，哥哥是大英雄！” “我要把思思姐姐许配给你做老婆！” “不行！思思姐姐可得等着我来娶呢，那把若薇姐姐给许配给他好了。” “小兔崽子，你再乱说我就打你屁股了！” …… “让开，让开！所有人退出街道！” 这时，一队禁卫军从街尾疾驰而来，他们肃清着街上的群众，为后来的马车开路。 “快站好，不准吵不准笑，时刻保持严肃！”左思思护着孩子们与众女眷推至街边。 没一会儿，一群禁卫长官骑着马，领着官队浩浩荡荡从街尾走来。官队前后顺序按照尊贵来排列，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皇帝的龙车凤撵，然后是王侯将相与文武百官的车马。 燕云霆瞪大眼睛，期盼着皇亲国戚的车辇，李钰贵为西凉世子，他应该也在这一路。 很快，豪华的龙车从民众眼前经过，车用的是机关驱动，少去了马拉的颠簸。蔡佑吉与八个密卫分别护在龙车四周，严谨的模样让人肃然起敬。 蔡佑吉看见了人群中的燕云霆，二人相视一眼后，相互点了点头。 “怎么？你还认识蔡佑吉？”宁若薇惊讶地看着燕云霆。 燕云霆用下巴指着龙车笑道：“要不是皇帝坐在车里，我高低也得和他唠上两句，你信不信？” 宁若薇低声道：“鬼才信你……” 她话音刚落，龙车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她当即大骇，斥责燕云霆：“都怪你，竟敢胡乱谈论皇帝，肯定是叫他听到了，这下遭了，遭了……” 这时，龙车窗户缓缓打开，一个俊逸的男子探出头来，冲燕云霆招了招手：“燕兄，上来一叙。” 他不是别人，正是林晓枫。 燕云霆低着头，在宁若薇和众女眷，乃至整条街百姓的惊讶目光下踏进了龙车。 龙车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皇帝李懋，一个是林 晓枫，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从他衣服上的紫金龙袍来看，应该就是当朝太子李烨了。 “林先生，我需要给皇上跪下么？”燕云霆苦涩道，他一直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跪天，不跪地，只能跪父母与尊长。 李懋摆了摆手，看他有气无力的病态模样，似乎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林晓枫也没有说话，只是手把手塞给了燕云霆个锦囊，然后便示意让他下车。 燕云霆点了点头，也没多疑虑，转身跳下了龙车，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官队继续前进。 林晓枫会如此谨慎，说明他想要传递的信息很可能已被人监视，燕云霆将锦囊藏好，目光犀利地洞察着四周情况。如此一来，他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走过了龙车凤辇，之后便是王侯将相，所有马车都关了窗，并不知里头坐着什么人。 燕云霆也打算放弃寻找李钰，哪怕是找到了他，自己也不能上前打招呼。 这时，一辆外观浅紫色的马车突然被人卷起珠帘，那是一支纤纤玉手，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支似曾相识的金镯子，接着，一张绝美窒息的脸庞悄然透了出来，她青簪凤钗玉搔头，发髻半挽垂流苏，精美的五官无可挑剔，如盛世牡丹那般富贵，又如空谷幽兰那般清新。 她半卷珠帘，瞥了燕云霆一眼，刚想微笑，可又看见了与之伞下并肩的宁若薇，眉头微微一皱，甩下珠帘，没了绝世容颜。 “她是……”燕云霆迟疑了，只是擦肩而过，他也没能具体看清。 “如何？你还想去西凉郡主哪儿唠几句？”宁若薇问道。 “西凉……郡主？西凉是封号，还是来自西凉？” “废话，当然是来自西凉了。” “可据我所知，西凉王李太冲只有三个儿子，怎么会多出一个郡主？” “那是你孤陋寡闻，西凉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李淼为当朝御史，二儿子李燊为西凉少主，三儿子李钰在天山学艺，小女儿李熙一直在长安。” “原来如此，难怪她和李钰长得那么像，原来是同胞兄妹。” 有那么一瞬间，燕云霆真把刚刚 那绝代佳人当成了李钰。可转念一想，若李钰真是女儿身，也应该有那么漂亮吧？ “怎么？才见一面你就对她心动了？”宁若薇似笑非笑地看着燕云霆，又道：“不过也不奇怪，李熙号称长安第一美人儿，令无数王公贵族倾倒。” beqege.cc “你不也一样么？”燕云霆尴尬地笑了笑。 宁若薇低声道：“我可比不上她。” “卿颜就不输她。” “哼，卿颜？她还差点儿，赶我都还差点儿。” …… 官队行进了半个时辰才收尾，这时的天色仍处于一片漆黑，人们不忍寒冷，等队伍走后纷纷往屋子里钻。 “终于结束了，这鬼天气，才刚入冬就这么冷，以后可怎么过哟。” 婢女在屋内烧起了火炭，孩子们也都吵着要回被窝睡个回笼觉。 燕云霆这时才放心地拿出锦囊打开，里头装着一块金牌和一张纸条，其内容是： “长安城已封，凭此金牌，速去西门找严琛，出长安后于西城码头等候，若正午未见我，自行乘商船直下黄江，记住，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看来真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燕云霆将纸条丢入火盆中烧成灰烬，望着阁中的一众女眷和孩子，陷入了两难的抉择：要不要带他们离开呢？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看着燕云霆如此凝重的神情，宁若薇也察觉到了不对。 燕云霆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冲众人道：“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儿，回房收拾心里，调出所有可用的车马，半刻钟后在街外集合！” 大家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你们都聋了么？还不快去办！”宁若薇果断喝令。 众人虽有疑惑，可也看出了事态紧急，便按照吩咐忙碌起来。 “燕云霆，你这是要做什么？” “抓紧离开长安城。” …… 第一百章 十月长安（三） 半刻钟后，三辆马车，两匹快马在云霄阁前集结。所有女眷也都背上了行礼在宴会厅集合。 “诸位姐妹，云霄阁生了变故，你们大多数人都与此事无关，我这里有一些金银细软，我匀分给你们，你们自顾离去吧。” 宁若薇将自己所有的财物全部打包放在了桌子上。云霄阁中除了歌舞姬和乐师之外，其余女眷都不知此地是孔雀楼的分支。 “阁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我们离开了云霄阁还能去哪儿啊？”不少女眷都抹泪哭泣。 “天下这么大，去哪儿都行，你们有了这些钱财，可以买些屋舍良田，然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咱云霄阁的姑娘，各个这么漂亮有才，以后能过上好日子的……好了，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宁若薇忍着离别悲伤，招呼剩下的十二名孔雀楼门客，带着孩子们快步走出了云霄阁。 孔雀楼门客算上孩子，一共有二十四人，刚好可以挤上三辆马车。 燕云霆和宁若薇则是一人一匹快马，冒着大雨领队往西城门方向疾驰。 …… 西城门下，严琛来回在门前踱步，今日守城的禁卫要比往日多三倍不止。 “驾！驾！” 听闻了马蹄声，严琛急忙吩咐士卒打城门。 “严将军，上头不是有军令，今日上元祭祀，谁都不能出城么？”士卒有些犹豫。 “叫你开你就开，延误了时间，小心脑袋搬家！”严琛呵道。 士卒这才将城门打开。 此刻，燕云霆也骑马赶到，看着门前候着的严琛，果然是有恩必报的忠义之士。 “后面的马车跟上，我们出城。”燕云霆招呼着，刚要出城—— “嗖！”一支飞箭从他眼前掠过，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马儿受惊，长嘶声响彻雨夜。 “裕王有令，今日上元祭，所有人当在家祈福，谁若出城，格杀勿论！”一名银甲守将，领着一队刀斧手，从侧翼火速朝城门赶来。 “胡舜！北城门才是你的守地，你到西城门来做什么！”严琛将银甲守将拦在了马前。 胡舜冷冷一笑，“严琛，三日前七名大员被杀，你的罪责还未定下呢，今日又私自放人出城，你是不是嫌自己脑袋多了？” 严琛呵道：“放燕大侠等人出门，是林太傅的命令，你也敢阻拦！” “林太傅？！一个连实权都没有的文官，他的命令怎比得上裕王殿下？”胡舜拔出佩刀，指着严琛道：“严琛，念你我都是禁卫将军，我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滚开！” “你敢！”严琛也拔出佩剑，大喝道：“西城门士卒听令，随我一起护送燕大侠出城！” 守城的士卒见双方都是将军，有意围拢了上来，可又不敢剑拔弩张。 “西城的兄弟们听着，今日你们若敢放一人离开，便是死罪，你们的妻儿老小都将人头落地！” 经胡舜这么一攻心，西城兵卒再也不敢动弹了，全当什么也没听见，低头默不作声。 “哈哈哈……裕王殿下早料到会有人趁夜出城——” “那裕王有没有告诉你，今天你要死在西城？” 燕云霆从马背上跃起，拔出照胆以冠绝天下之势朝胡舜砍去！ 胡舜急忙以刀做挡，“嘭！”竟硬接下了这一剑！他至少拥有玄境的武力！ “所有士卒听着，随我一起缉凶！”胡舜弹开燕云霆，招呼禁卫发起反击。 “思思，彩月，昭儿……快出来帮忙了！”宁若薇与众孔雀楼的门客，纷纷抽出藏好的刀剑，跳出马车迎上禁卫军。 好在西城士卒都很理智，双方背后都是惹不起的人，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燕云霆不愿再恋战，一道剑气分割战场，迎面冲上胡舜，再还未靠近他时，一招“噬神决”将他给吸入了掌间！ “狗奴才，你跟错主子了！” 他按住胡舜的天灵，吸吸吸……“啊啊啊……”胡舜痛苦大叫，很快便成了一具干尸！ 精力充沛的燕云霆觉得浑身滚烫，丹田似乎要炸开一般，他狂妄，他暴戾，他渴血，他已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杀戮，转而将所有真气转化成了剑意，一剑横断而出！ “呼哧！” 剑气纵横三十丈，所有禁卫均被这一剑拦腰斩断， 一时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所有士卒听着，皇上御赐金牌在此，谁若再敢阻拦，下场就如他们！”燕云霆手持金牌重回马背，饮血的剑锋便是他最狂傲的杀神之姿。 守城士卒自动分居两旁，叩首低眉为燕云霆让路。 “走！” 车队疾驰出城。 “严将军，林先生可有交代你出城后的去向？”燕云霆问身旁跟随而来的严琛。 严琛说道：“就在昨日，林大人便叫我带着一家老小先去西城码头，然后包了一艘货船，说等今日离开时用。” 156n.net “除此之外呢？”燕云霆又问。 “没有了，”严琛摇了摇头，问道：“燕大侠，你可知长安城中究竟要发生什么事了？我在长安守城十几年，也未见过今日的阵仗。” 燕云霆摇了摇头，回首那渐行渐远又烟雨朦胧的长安城，会发生什么他虽不清除，但可以肯定，那将要发生的事必定凶险万分。 …… …… 此时此刻，东城，割鹿台。 李懋在宦官的搀扶下，冒着风雨一步一步爬上祭台。 “皇上，您保重龙体啊，这雨太寒了，您还打把伞吧？”一旁的宦官边劝边流泪。 李懋虽身体虚弱，却傲气长城：“我李氏皇族，岂会怕这点儿寒雨侵袭？” 林晓枫护着太子李烨，与王公贵族一起站在祭台左侧，文武百官则依序站在右侧，天子都不撑伞，他们自然也得忍受大雨寒风。 但参与祭祀的人群中，却并未发现李炜的身影。 “林老师，父皇他都这么累了，为何还要坚持祭祀呢？”李烨用稚嫩的声音问。 林晓枫笑道：“烨儿，即使山河飘零，狂风骤雨，身为一国之君，即使再苦再累再难，甚至于身死，也应有肩负起盛极天下的责任，这便是帝王之道，更是帝王之傲。” 第一百零一章 十月长安（四） 李懋于大雨中焚香，一拜祭天地，二拜祭祖先，三拜祭苍生，他拔出佩剑龙渊，一扫体衰阴霾，尽显天子威仪。 他转身面向王侯将相，文武百官，浩瀚曰：“今西北瘟疫横行，九幽邪祟来犯，九州人间已至生死存亡之时，朕命为天子，尔命为臣子，应当扫尽邪祟，大赦天下，还九州之清白，正人间之浩然！” 言毕，宦官奉上一杯金樽祭酒，他举杯于乾坤万民，呵道：“饮下这杯祭酒，天子群臣，击鼓进军！” “吾皇威仪！”群臣跪地叩首。 李懋端着酒杯，手微微颤抖，他心一狠，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咳咳咳……” 酒才下毒他便捂着脖子猛烈咳嗽，“啪！”酒杯掉落在地，他也随之倒地不起，“这酒，这酒……”他沙哑着喉咙，在地上不停抽搐。 “皇上！”宦官撕心裂肺，急忙跪下搀扶：“太医，快传太医！” 群臣惊慌失措。 李懋捂着喉咙，“咯咯咯……”嘴角溢出鲜血，他眼眸泛红，挣扎着看向林晓枫与太子，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未出口便断了气。 “父皇！”太子大吼着冲上祭台。 林晓枫也即刻跳上祭台，瞥了一眼李懋腥红的血目，“这是……”感染瘟疫的征兆，“这酒有毒！” “父皇！父皇你快醒醒！”太子趴在李懋的尸体前，嚎啕大哭。 “咯咯咯……”李懋喉咙里再出发出奇异的声响。 “他要尸变了，太子快走！”林晓枫一把拎起李烨，抓过龙渊剑，火速往割鹿台外跑去，并大吼道：“皇帝已染疫毒，大家快些离开！” “皇上！皇上！”群臣不退，反而蜂拥上祭台。 “不能去！他已染了疫毒！你们不能去！”林晓枫极力阻止，可群臣沉浸于帝王驾崩之痛，哪里还管劝阻？ “吼唔！”李懋突然从地上爬起，抱住身旁的宦官便是一通啃咬。 “皇上复活啦！皇上复活啦！”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群臣更加疯狂涌上祭台。 “林太傅，我们快走！皇上身份尊贵，杀不了他，瘟疫只会不断扩散！”混乱之中，一支玉手拽住了林晓枫的腕，乍得一瞧，竟是西凉郡主李熙。 “你是……”林晓枫也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成相识。 “我是谁不重要，我们必须赶紧让禁卫将祭台封锁，否则长安便是下一个凉城！”李熙拉着林晓枫便往割鹿台外疾驰。 蔡佑吉领着一批禁卫冲入割鹿台。 “蔡统领，皇上已染上瘟疫，不可再进了，应守住祭台，切断瘟疫传播！”林晓枫拦住了蔡佑吉和禁卫。 aiyueshuxiang.com 蔡佑吉缓缓摇头：“即使他染了疫毒，但仍然是天子，我必须去救驾！” “愚忠！” “这是宿命。”蔡佑吉瞥了一眼林晓枫手中的龙渊与身旁的太子，弓腰抱拳一礼：“外面有几匹快马，林先生可自取之，那么，太子殿下就托付给林先生了。”说罢，领着禁卫绕过林晓枫，冲向割鹿台。 林晓枫暗骂了声“糊涂”，与李熙率先冲出大门，他取了一匹马快马，正打算离开，一旁的李熙却无动于衷。 “郡主，快上马！” “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必须留在长安。”李熙摇了摇头，目光果敢又坚定，是如此英武，是如此美丽。 “那郡主自己多保重！”林晓枫冲李熙微微一礼，策马往西门疾驰而去。 李熙抚摸着脸上的雨渍，眺望长安城外，遗憾叹道：“燕云霆，你那十万两，恐怕此生很难再还了……” …… 林晓枫没走一会儿，李炜便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卫赶到了割鹿台，此时，祭台上的厮杀与惨叫已容成了一片。 “停。”李炜做出了个停止前进的动作。 “裕王殿下，祭台内交战得火热，我们为何不——” “本王办事需要你来指点么？”李炜呵道，望着厮杀的祭台，冷笑道：“今日来祭祀的，都是大哥的旧臣，这些老顽固，自然是死得越多越好了……所以再等等，等他们都感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进去名正言顺地除患。” “裕王殿下。”祭台外围，一个头戴青铜兽面的黑袍人踏雨而来。 李炜傲然道：“过了今天，你就应该称呼我为皇帝陛下了。” “可我刚刚接到一个坏消息。”黑袍人沉声道：“你的侄儿，当朝储君，已被林晓枫给 带走了，这会儿估计已出北门了吧。” “什么！”李炜大惊，“本王已来得如此迅捷，可还是让他们给逃了，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书生来长安绝不单单是给太子教书的！” “他还带走了帝王之剑龙渊，如此看来，传国玉玺估计也在他们身上。” “岂有此理，那你还不快给本王去追！” “裕王放心，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殿下当前最要紧的是处理好割鹿台中的人，莫要让天下人握住把柄，说你谋杀亲哥，篡权夺位。” “本王办事，何须你教？你且速去将龙渊和传国玉玺追回，若是办好了，本王……哦不，朕登基之后，封你做国师！” “多谢陛下。” 黑袍人道了声谢，留下一眼轻蔑，转身踏雨而去。 …… …… 西城码头，因几日大雨，黄江水位已漫过警戒线，无数货船并排搁置在避风港。 燕云霆持剑立于一艘货船船头，紧目眺望着西城方向，随着天色渐亮，一种极端不详的征兆逐步爬上心头。 “林大人运筹帷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距离正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宁若薇撑伞走上船头，主动为燕云霆遮风挡雨。 燕云霆摇头道：“等不到正午了，若天亮前他还未来，你们就率先开船离开。” “你不走？” “走了我的心会更加不安。” 风雨飘摇间，黑暗被晨曦所驱散，天地逐渐被映亮。 “哒哒哒……”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林晓枫身携太子，踏着晨曦朝码头疾驰。 “这些读书人办事，从没让人失望过。”燕云霆展颜一笑，冲林晓枫招手。 谁知林晓枫却高声大喊：“快开船！快开船！” 踏光而来的，不仅有林晓枫，他背后还跟着黑压压一片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第一百零二章 十月长安（五） “砰砰砰……” “嗖嗖嗖……” 火铳与弩箭连发，齐刷刷射向林晓枫。 林晓枫单手持剑，震出一道剑气护体，边打边往货船靠。 “快！让所有货船出发！”燕云霆一声令下，十几艘货船一同收锚，奔着湍急的江水离开码头。 “你不妨再等等，他们还没上船呢！”宁若薇见货船离码头越来越远，凭林晓枫的速度，肯定赶不上船了。 “他叫我们开船，自有他的法子，你让孔雀楼的门客把孩子们带好，其他事情甭管！”燕云霆说着便要从船头跳下去，林晓枫这时却喊道： “燕兄，你别下来，最要紧的是护送太子离开！”他单手拎起太子，蓄足了一道力气，猛地往船上抛来。 燕云霆登船而起，凌空将太子接入了怀里，冲码头上的林晓枫喊道：“林先生，你也快上来！” 林晓枫在岸边勒马，并没有上船：“我要留下御敌，给你们争取时间，你带着太子和传国玉玺以及龙渊离开，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千万千万要保证他的安全！” 燕云霆咬牙暗骂了声，冲林晓枫道：“林先生，你看我的口型。”接着，他用口型吐出了一个地方名字：“临江客栈。” 林晓枫点了点头：“好！咱们有机会再相逢！”说罢，他转身只身一人，携剑冲向追来的千军万马。 “林晓枫，你挟持储君，盗走传国玉玺和帝王龙渊，其罪当诛！”一个身披战甲，手持钢枪的魁梧大汉，在马背上指声大喝。 林晓枫大声回应道：“王将军，这一切都是裕王的诡计，是他受人蛊惑，害死了当今皇上想谋权篡位，我携储君出逃是为大燕王朝保留一丝血脉，否则留他在长安，迟早会被裕王加害！” “你胡说！太子乃太下公认的太子，皇帝意外驾崩，明日他便可登基，我等身为大燕朝臣，应当尽力辅助新主，而你却挟持他远逃，你是何居心？” “王洪章，要我说你就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你看不清长安局势 才会被裕王利用！” “你放屁！你们这些伪君子，各个假仁假义！我看你分明是想趁乱世，挟天子以令诸侯！堂堂儒宗圣贤，碧海贤庄的举世大儒，竟是个国贼！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执意要拦，那就来战！” “以一人之力，挡我五千精兵，林晓枫，你何德何能？且看本将单枪赴会！” 王洪章号称大燕第一战将，武力直指涅境巅峰，他策马而出，挥舞着长枪刮起阵阵罡风！ 小书亭 林晓枫紧着眉头，若论武力，他最多和王洪章战个平手，可其身后还有五千精兵，这一架实力悬殊，是打不赢的。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货船，轻叹一声，携剑迎上王洪章。 就在二人即将交手的那一刻—— “唰！” 一道磅礴剑气隔断了战场，却见那烟雨朦胧的天外，一名黑衣剑客踏空而来，蔡佑吉！ “蔡统领！你来得正好，快快助我捉拿国贼！”王洪章欣喜招呼道。 蔡佑吉却站在了林晓枫一方，子午寒光，直指王洪章：“皇帝陛下有令，若长安生变，应尽力辅佐辅佐林太傅，所以，王将军，对不起了，这回我不能与你并肩作战。” 王洪章瞪眼惊怒：“蔡佑吉！竟连你也要参与叛乱么？他可是抓走了储君，还带走了玉玺和龙渊，他分明就是想自己当皇帝！” 蔡佑吉微微摇头，“王将军你错了，太子年幼，裕王势大，即便太子登基做了皇帝，也不可能施行帝王权利，林太傅送太子离开，是为大燕王朝最后一搏。” “这……”王洪章眼中滋生了迟疑。 蔡佑吉又道：“王将军，今日你若执意要战，只会血流成河。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最紧要的是整顿精力对付外敌，而不是因为宫廷内斗而愚忠牺牲。” 以蔡佑吉和林晓枫的武力，对付五千精兵不说有多少胜算，掩护货船离开并全身而退却绰绰有余，这场架，决不能打。 王洪章紧握着长枪 ，咬牙道：“好！究竟是非对错，且看以后！林晓枫，你若敢做出谋逆篡权的事来，我王洪章定会荡平你碧海贤庄！” 林晓枫拱手抱拳，道了声“多谢”，随后便与蔡佑吉一起离开了码头。 “林太傅，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王洪章只是第一道阻拦，我担心他们会在水路上对货船下手，我们必须赶上燕兄他们！” …… …… 燕云霆依旧站在船头，紧握着照胆一刻也不敢松懈，身后十几艘货船全部扬起了风帆，在急流与飓风的协助下，快速航行在江面上。 宁若薇依旧为燕云霆撑着伞，她的目光已经变了，变得温柔和敬畏了许多。 燕云霆就是拥有这样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闲时他可以是个口无遮拦的流氓，但危难时刻永远会站在第一线。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得太多，以林大人的无影剑，自保应该没问题的。” “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林晓枫的安危，他那种聪明人，一般都不会让自己穷途末路，此刻我唯一担心的是，咱们走的这条水路是否安全。” 因为吴潇还没有出现，和这家伙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此人不仅聪明，而且阴险至极。 “咱们已离开长安好几十里，即便他们追也不容易追上来了吧——” 宁若薇话还没说完，那雾蒙蒙的江面上，赫然出现了一艘“庞然大物”，它宛如一座水上城堡，航行的速度很快很快。 是公输船！ “他.妈.的，真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燕云霆暗骂了声，冲身后其他货船大喊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号货船减缓速度，全部与我并排，拦住这个庞然大物，八号以后的货船加紧离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炮弹在距离货船不足三丈外的水面炸开，激起水花儿数十丈，货船摇摇晃晃，险些被波浪掀翻！ 第三卷 长安烈火 完 船身剧烈颠簸，宁若薇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摔进水里，还好燕云霆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宁姑娘，你应该跟着后面的船离开，留下来太危险了。” 宁若薇脸颊微红，抽开燕云霆：“你瞧不起谁呢，我也要留下来保护那群孩子。” “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货船在火炮面前不堪一击，咱们随时都可能掉进江里喂鱼。” “我宁若薇若是贪生怕死之人，便不会与你站在这儿。” “你这么漂亮，死了怪可惜的。” “嗤……漂亮能当饭吃么？” “好，这可是你的选择，那就随我一起发起冲锋！” “你要做什么？” “隔得太远，货船只能是活靶子，眼下只有跟它硬碰硬才能为后船博得一线生机！” “你这是自杀，你简直疯了！” “置死地而后生，这便是我燕云霆的做事风格！” 燕云霆掌蓄一道内力，沿着江面狠狠一震，反斥之力使得货船猛然加速，迎面往公输船撞去。 公输船的炮火却停了，黑袍人傲然立于船头，居高临下睥睨着冲来货船，轻蔑笑道：“以卵击石，燕云霆，你还是这么不自量力。” 望着黑袍人残缺的右耳，燕云霆一眼便把他认了出来：“吴潇，果然是你这个叛徒！” 黑袍人取下青铜兽面，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他恨着燕云霆，“识相的就赶紧把太子和传国玉玺交出来，我还可以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燕云霆冷笑道：“你若能杀我，在天山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吴潇，你杀不了我的，而且注定要被我踩在脚底下！” “哼！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燕云霆，这一回，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吴潇大手一挥，冲身旁的副官下令：“除了这艘船之外，将其他货船全部击沉！” “可是……那船上还有太子殿下，万一——” “废话！” 吴潇隔空一掌便将副官打下了江面，“若能在城外将太子杀死，何须把他带回长安城！快给老子开炮！” “轰轰轰……” 十几门火炮一齐发射，本就水雾朦胧的江面被硝烟侵染得更加浓厚，货船被炸得木屑横飞，变成一堆堆废渣，漂浮于江面之上，无形中成为了一道阻碍的屏障。 燕云霆的货船依旧坚挺，它穿 梭于炮火之间，向公输船猛冲而去。 宁若薇极力保持着镇定，可身体还是忍不住轻微发颤，忽而间，一只温暖的大手摁住了她的肩膀，随之便是一声自信满满的安慰：“有我在，别害怕。” “呵！死到临头还想着英雄救美么？”吴潇冷笑一声，跳下船头，飞天一掌拍向燕云霆。 燕云霆蓄足内力，单掌相迎，“啪！”双掌交接，真气爆炸，激起了水花儿，动.乱了她的秀发。 燃文 燕云霆不过后退两步，而吴潇却被硬生生地逼回了船头，他难以掩饰惊讶：“怎么可能，才短短几个月不见，你的武力怎会高出这么多！” 燕云霆冷笑道：“这就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留你这家伙绝对后患无穷，今日你必须死！”吴潇大声喝令：“给我将他炸成粉末！” “想炸我？晚了！” 货船已距离公输船不足十丈，燕云霆从腰间掏出一颗赤色圆珠，这正是先前宇文长卿送给他防身，“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霹雳珠”，这玩意儿爆炸开来，能瞬间将一栋楼都夷为平地！ “这是……霹雳珠！”吴潇吓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嘿！爷爷就赏你个大宝贝！” 燕云霆触发珠体下的机关，倒数三个数，往公输船上扔去。 “快！快后退！”吴潇想召唤公输船后退，可如此庞然大物，其实说退就能退的？ 霹雳珠准确投上了公输船—— “呼哧！”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仿佛天崩地裂，霹雳珠在墨船上炸开，毁灭的威力可荡平方圆五十丈！ “跳！”燕云霆抱起宁若薇，在热浪袭来的那一刻，从货船上跳了下去。 即使钻入江底，爆炸所掀起的暗流，也将二人冲得找不到了北。 “咕噜噜……我……我不会游泳！”宁若薇挣扎着冒出江面，每灌几口水又被巨浪所吞噬。 燕云霆赶紧抓住一块木板，用尽浑身力气朝宁若薇游去：“宁姑娘，你坚持住，我马上来救你了……” “燕云霆，燕……燕云霆……唔唔……” “你别喊！会呛水的！憋气！憋气！就跟吐纳心法一样！” “我……我快……我……咕噜噜……” 宁若薇声音减弱，她也没有再多的力气击打水面，就在她即将下沉的那一刻，燕云霆形 如鲤鱼跃龙门，一跃三丈跳到她身边，紧紧将她抱在了怀中：“宁姑娘，宁姑娘！” 宁若薇脸色泛白，肚子胀鼓鼓，看样子已经撑得不行了。 “他娘的，不会游泳还跟着老子跑船！” 燕云霆再次抓过一块大号的木块，将宁若薇大半截身子搁了上去，接着便推着木板往下游随波逐流，以吴潇的武力，霹雳珠应该炸不死他，必须得趁他没反应过来抓紧逃离…… …… …… 小半个时辰后，风吹散了硝烟，江面上遍布木屑残骸，公输船被炸得面目全非，搁浅在了江畔边。 吴潇从船只残骸中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被炸的破烂不堪，满脸黝黑像是掉进了煤窑里，与先前的不可一世对比，此刻的他实在太狼狈了！ “啊啊啊……燕云霆！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他气得发狂大吼。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 李炜带着一队禁卫姗姗来迟，“人呢？他们人呢？你可把传国玉玺和龙渊找到了？” 吴潇忍着怒火：“被他们给跑了。” “什么！”李炜骤然大怒：“朕给了你五千精兵，一艘墨船和几十门火炮，你竟连一个小孩子都抓不住！你这个废——” “裕王殿下！”吴潇大喝着打断李炜，冷声带着威胁：“你现在还不是皇上呢。” 李炜看着如此暴戾的吴潇，不由心生了一丝畏怯，他轻嗤了声：“那眼下该如何是好？没有玉玺和龙渊，即便朕当了皇帝也名不正言不顺，太子若是凭借此物另起炉灶，大燕王朝不就有两个皇帝了？朕岂可与他人共享江山！” “陛下何须着急？如今你坐的才是龙椅，几十万禁卫军全掌握在你手中，还怕抓不到他一个小孩子么？”吴潇冲李炜行了个礼，恭敬道： “恳请陛下的发一道圣旨，就说林晓枫等人挟持当朝储君，盗窃玉玺和龙渊，将其画像公布天下，并施以悬赏恩惠，让天下百姓做咱们的眼线，再沿着黄江下游的水路与陆路设置关口与检查点，但凡有人提供线索，即刻调兵遣将前去缉拿！” 李炜听完，大笑称赞：“妙招！妙招！要我说吴国师比那些儒宗圣贤聪明多了，行，朕就按照你说的办！” …… 第一百零四章 春光灿烂 “噼里啪啦……”篝火燃烧的声音。 燕云霆光着膀子，不断往篝火堆里加柴，他用翠竹架起了一支晒衣杆，杆上挂着自己与宁若薇的湿衣服，还吊着一口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旧瓷罐，罐子里烹煮着蘑菇竹笋汤，一时间香味儿扑鼻，阴冷的溶洞也被烧得暖暖。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溶洞，恰好就在江畔边，洞外仍旧“哗啦啦……”下着大雨，透过洞口可以直接看见黄江湍急的河流。 宁若薇躺在火堆旁，身下垫着一片干草，身上盖着燕云霆的外套，她粉雕玉琢的膀子裸露在外，脸色被温暖的火光映得红扑扑。 她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到了蘑菇汤的香味儿。 燕云霆笑了笑，拿起一根稻草，在她鼻尖撩了撩，她吸了吸鼻子，“阿嚏！”打了一个喷嚏，随之眼睛也睁开了来。 宁若薇呆滞地打量着四周，又瞧了一眼身上的外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外套从她身上滑落，如玉.肌肤一揽无余，“啊！”她尖叫了声，赶紧拉过外套遮羞。 “你醒了——” “滚开！臭流氓！臭流氓！”她抓起干到砸向燕云霆。 燕云霆急忙后退闪躲，“宁姑娘，你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宁若薇看着光膀子的燕云霆，又想到一丝不挂的自己，红着脸，怒着颜，眼中快速凝结了泪花儿：“禽兽不如……” “天地良心啊，我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你为何脱我衣服！” “你衣服打湿了，江水里有寒气，我只能勉为其难帮你脱了，但我对天发誓，我真没碰你！”燕云霆举手做出一个起誓的模样，当然，看肯定是看光了。 不过老实说，面对如此尤物，能做到动心忍性实在太难，燕云霆当时也想过就此给她办了，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好在无戒大师授予他那套《空禅心经》，才好没将生米煮成熟饭。 “你还勉为其难！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这臭流氓，我……我杀了你！我的剑呢！” 宁若薇裹着外套就要起身找剑，可她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刚站起来便觉得头晕目眩，几个 踉跄重心不稳，迎头往火堆里栽去。 “小心！”燕云霆一个跨步将她搂入怀中，那碍事的外套也终于有了觉悟，从美人娇躯就此滑落。 痴男怨女，干柴烈火，就这么在篝火旁对视了。 宁若薇脸红到了耳根，可恰来的安全感，和着结实的胸膛，她的身体却本能地没了挣脱之意。 燕云霆咽了咽口水，伸手便要迈开那一步，可还没碰到宁若薇，心里又犯了嘀咕，不行不行，这样不对，这样不好…… 他抓起外套为宁若薇裹好，然后便把她捧回了床上，嘱咐一句，“你身子虚弱，还是别闹腾了，火上的衣服已经烤干，你自己穿上。”说罢，他转身走向洞外。 望着燕云霆离去的背影，宁若薇眼神也变得复杂了，她心里甚至泛起了一个声音：他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是说我的魅力不够，打动不了他？ “我在想什么呢！”她急忙摇头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扯过竹竿上的衣服自顾穿上。 燕云霆盘膝坐在洞外，心中默念《空禅心经》，再配合寒风冬雨，他心中的火气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人一旦安静下来，杂念虽消失了，心却有些后悔了。 “唉……” “我……我穿好了，你……你进来吧。”宁若薇坐在火堆旁，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冲洞外招呼道。 燕云霆却苦涩道：“我看我还是不进来得好，免得你提剑要杀我。” 沉默， 沉默了几道风声， 宁若薇捋了捋头发，终是道：“算了，念在你救我的份儿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你快些进来，外面冷。” 燕云霆暗笑了声，这才走回溶洞，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渍，拾起外套正要裹上，却发现宁若薇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燕云霆虽外看有些消瘦，可脱了衣服浑身都是腱子肉，说不上伟岸，却也有些斤两。 “怎么？你不会对我……见色起意吧！”燕云霆捂着胸口，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我呸！”宁若薇嫌弃了声，“我是在看你身上的伤疤……你那胸口的伤疤是真的假的，都一 卡长了，正常人早死了……” 燕云霆在篝火旁坐下，指着胸口那道最长的伤疤，笑道：“你是说这道么？是我十六岁那年，也是刚加入青衣楼的第一年，当时年轻气盛，接了一个暗杀天鹰帮帮主的任务，可惜技不如人，被他的鹰勾爪伤了……如今想起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竟活过来了。” “天鹰帮主，裘千云？” “怎么，你也认识？” “哼，那个畜生，早几年前便死在了我孔雀楼的温柔乡里了，”宁若薇又看着燕云霆：“不过裘千云少说也是玄境武力，你十六岁就敢去杀他，说蠢也蠢，说勇气可嘉也勇气可嘉。” “还真是……谢谢您夸奖了。”燕云霆裹上外套，藏住了身上的疤痕，每受一次伤，他便会多成长一点儿，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在这险恶的江湖中生存这么久。 沉默， 沉默中又添了几把柴。 “也不知道思思和孩子们怎么样了，可否安全抵达了渝州城。”宁若薇目光随火光跳动，隐隐担忧。 “公输船已被炸毁，他们应该追不上货船的，”燕云霆顿了顿，又道：“不过李炜和吴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猜他们会在水路和陆路上堵截咱们……倒是咱们，想要去渝州城可要费些功夫了。”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等呗。” “等什么？” “等天黑，趁夜出发，从黄江顺水而下，如此湍急的流速，若不出意外的话，子夜前便能抵达青州，再往北走一段凉河，最迟天亮便可抵达蜀地。到了蜀地之后，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走长河水路，二是走蜀道，” 燕云霆看着宁若薇，问道：“你觉得我们该走哪条路？” “当然是继续走水路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嘛！” “错了，白天走水路，根本就是活靶子，咱们到了蜀地，只能走蜀道，借着险峻的蜀山做的掩护，往往是最保险的。” loubiqu.net 第一百零五章 划船不靠桨 下午，雨势渐小。 燕云霆又采了些蘑菇和竹笋，顺带还打了几只竹鼠，丢给宁若薇烹饪，随后便忙碌起制作晚上将用到的竹筏。 这几天连下大雨，江水湍急，简易的竹筏肯定受不住水流的冲击，因此，竹筏制作还真不能讲究。 燕云霆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在岸边选出了五十根上年份的老竹，又花了些时间制作篾条，把每根竹子都绑得严严实实……看似简单的活儿，忙碌到了傍晚都还没收官。 好在傍晚时分，雨终于识趣的停了。 “你吃些东西，看起来怪累人的。”宁若薇左手端着蘑菇汤，右手串着只烤竹鼠走出溶洞。 “好香啊，比我煮的可香多了。”燕云霆拍了拍手，忙活了一下午，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宁若薇傲然：“哼，那当然，抚琴起舞，厅堂厨房，丹青女红，我哪样不行？” 燕云霆啃着烤肉，喝着蘑菇汤，笑道：“你知道我俩现在像什么？” 看着燕云霆坏笑的嘴脸，宁若薇轻哼道：“什么也不像，因为你狗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 燕云霆笑道：“像极了小媳妇儿给在外忙活儿的丈夫送饭。” 择一处清闲，男耕女织，养育一个孩子，共享天伦之乐。人活几十年，不就为追求平平淡淡的幸福么？ “你这就是这么哄骗卿颜的么？那姑娘可比我单纯多了。”宁若薇白了燕云霆一眼，帮忙完成竹筏最后的加固，别看她纤纤玉手，细皮嫩肉，干起活儿来一点儿也不比燕云霆要慢。 燕云霆笑笑也没有说话，说单纯，在某些方面眼前这女人和卿颜一样单纯，甚至说孔雀楼的女人都很单纯，哪怕她们会为了任务去取悦男人。 很快，汤喝完了，肉吃光了，在入夜前一刻，竹筏也大功告成了。 这条竹筏足有一丈宽，三丈长，为了竹筏的稳定性，燕云霆还在竹筏底部加了一层木头。 二人合力将竹筏推进江中，即使水流湍急，它也势态稳健，宁若薇持火把在船头照亮，燕云霆则在船中摇奖。 竹筏轻飘飘，顺水而下，速度竟比那些大船还要快。 “哎，燕云霆你速度慢点儿，大晚上的瞧不见！” “慢？不赶时间怎么按时抵达？” “可你至少也用桨掌一掌势头啊，万一前面有急弯，咱们的竹筏会翻的。” “哈哈，那就要让宁大美 人儿见笑了，老子掌船从不用桨，全靠浪！” 燕云霆运一道真气，往竹筏后猛地一拍，“呼哧！”激起一道水浪，巨大的反斥力将船速再推新高。 “疯子，你这个疯子！” …… 黑夜往往是竹筏最好的掩护，沿途遇上关口宁若薇便将火把熄灭，待悄然渡过后再次点燃。 如此，在经过三个关口后，黄江水流变得平缓，江面也开阔了许多，燕云霆找准了凉河的汇入口，再加一道内力，竹筏逆流而上，驶入凉河流域。 “看来咱们的速度要比预计的快上许多，子夜刚过便出了黄江，往后到天亮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燕云霆气沉丹田，一路掌船可用去了他不少真气，此刻他坐在竹筏上，慢悠悠地摇着船桨，也不赶急了。 宁若薇将火把插在了船头，也拿过一只桨，与燕云霆并排坐下，一起划桨为竹筏提速。 后半夜十分安静，恰如这样的静默，反而让这对孤男寡女更加尴尬了，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哗啦啦……”清脆的划水声，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时辰后，竹筏左转入支流，不一会儿便汇入了长河，原本计划就此下船的，可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就顺水而下，也好少些脚程。 随着蜀地的深入，沿途尽是高山峻岭，河道也是九曲十八弯。不同于长安境地的阴雨绵绵，蜀地是个月朗星稀的大晴天。 河风虽然依旧寒凉，却比上半夜温柔几许。 燕云霆扔掉了船桨，揉了揉发酸的膀子，仰面倒在了竹筏上，清风拂面，不由感叹：“唉……这个时候要是能有口酒喝该多好啊，寒江孤影，美酒佳人，倒也不失快活。” 宁若薇托着腮，静往着两岸风景，“你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燕云霆笑了笑，突然问道：“宁姑娘，到了渝州城，你又有何打算呢？” 宁若薇沉默了片刻，眼神也有些落寞，离开了赖以生存的长安城，她又该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 “渝州城虽比不上长安，但也是西南最繁华的城市了，在哪里再开一家青楼，生意肯定也不差。” “我呸！要不是为了方便执行任务，谁愿意坠入风尘来取悦你们男人？” “那不如去中州，卿颜他们就去了中州黄山书院，还带了一大帮子西域流民……嗯，说起这个，还真不知宇文长卿能不能把这件事搞定，那可是好几 千个外族人呐。” “什么！你说冰雁他们去了黄山书院？”宁若薇一脸吃惊。 “怎么？去不得？”燕云霆反问道。 “天下哪里都能去，就是去不得黄山书院，孔雀楼可是和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深仇，”宁若薇低声叹道：“唉……冰雁这次，又该受伤了。”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来了兴趣，“孔雀楼和黄山书院，到底有啥恩怨？” 宁若薇低声说道：“真要说起来，孔雀楼和黄山书院本没什么恩怨，只是冰雁和魏瀛洲有一段孽缘……但具体是什么个情况我也不了解，只知道冰雁曾去黄山书院读过书，估计就是那时和魏瀛洲搅在一起的； 那时的西域各国是倒戈胡奴，而胡奴又和燕朝摩擦不断，几度燃起战火，冰雁当时是楼兰国的公主，却很痴迷于大燕的盛世文化，因此前去儒宗黄山书院求学，想着回到楼兰国励精图治； 可后来胡奴彻底战败，几乎被大燕王朝灭族，西域也被纳入了燕朝的版图，但可能是种族差异的原因，西域各国一直都不太安分，燕朝为了解决此事，专门设立了西域都护府，由西凉王李太冲管辖，据说李太冲用了很多血腥手段才将各国反民镇压呢； 汉人有一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必诛之’，就是当今也有很多汉人认为西域人是世仇，更别提那个年代了。冰雁身为楼兰人却在中原求学，想想都知道多受排挤； 后来冰雁回到了楼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性情突然大变，招揽天下女眷成立了孔雀楼，利用权色专门暗杀燕朝那些权贵高官，因为杀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快孔雀楼便在江湖上一举成名，一度与‘青衣楼’、‘黑龙会’并称三大杀手组织； 我加入孔雀楼时，孔雀楼已在江湖上成名十年之久了，关于冰雁与黄山书院的恩怨，也是老一辈的门客跟我讲的，但她们也不知道冰雁究竟在黄山书院遭遇了什么，反正认准一句话，黄山书院里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凡以后孔雀楼遇到了这些伪君子，一定要杀之而后快。” “你说了这么多，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燕云霆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宁若薇。 xiaoshuting.la “什么问题？” “你年龄好像不小了噢。” “你去死！” 宁若薇一把抡起船桨，将燕云霆拍下了竹筏。 第一百零六章 河中浮尸 燕云霆落水之后，下一刻便没了身影，“咕噜，咕噜……”河面隐隐冒出几颗水泡。 宁若薇站在船边，怒声呵道：“岁数大又怎么了？老娘我有驻颜神功，就是一百岁也貌若十八！” 河面依旧平静，甚至涟漪也不见了。 宁若薇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赶紧将竹筏摇停，冲河面喊道：“燕云霆，你少装溺水，我知道你会游泳！” 河面如此漆黑，夜色如此寂静。 宁若薇终于觉得有些害怕了，她拿起火把往后摇奖，“燕云霆，你……你快出来！” 没有回应，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会这样……”宁若薇急得不知所措，含泪的眸光尽是后悔，冲着河水道歉:“燕云霆，你快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咕噜咕噜……”突然河面泛起一阵浪花儿。 “噗！”燕云霆猛地钻出水面，他扒着竹筏大喘粗气，“害！他.妈.的，累死我了！” 宁若薇有激动，有喜悦，有吃惊，但最后还是变成了愤怒，她大声责备：“混蛋，你跑哪儿去了你！半天叫你都不答应！” 燕云霆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说起来你别害怕，我在水下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说着，他将手提出水面，不曾想，他竟握着一只断臂！ 断臂骨肉分离，已被水泡得发白发肿，浓厚的尸臭味儿直熏眼睛。 宁若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竹筏上，捂嘴强忍着呕意，“真恶心，你快把它扔了去！” 燕云霆扔去了断臂，翻身爬上竹筏，说道：“刚才我落水的时候，刚好砸中了一具尸体，可能是力度太大，尸体腐化太久，给它凿穿了——” “你快别说了，本来就晦气的事情，你还嫌不够恶心么？”宁若薇打断了燕云霆。 燕云霆却摇头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河里出现尸体却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等我下潜了才发现，漂浮的尸体并不止一具，有好几具，甚至十几具，或者几十具……” 燕云霆又烧了一根火把，捆在船桨上往外延伸，随着可见度增加，诡异的场景随即映入眼帘—— 一具具肿胀的尸体漂浮在河面上，就可见的范围便有七八具之多，燕云霆摇 桨将竹筏往岸边靠，漂浮的尸体越来越密集，沿途行驶不过百丈，便起码发现了二三十具，且数量还再增加。 泛白的浮尸反射夜光，肿胀的模样备显狰狞，河风更凉，夜更诡异。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宁若薇声音轻颤。 燕云霆分析道：“从他们朴素的穿着上来看，应该是普通百姓……也许，在前不久，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他们会不会是雍凉的难民？无意间溺水了也说不定呢？” “应该不是，你仔细瞧，这些尸体身上都有伤痕，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刀剑，”燕云霆用船桨勾过一具尸体，以火把探照打量，并分析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尸体都被开膛破肚了？从胸膛到肚肠，这种伤口，不像是被刀剑剖开，更像是活生生撕裂……” “天呐……”宁若薇实在忍不住恶心，躲至船头大口干呕，“这种事情，你跟我说就行了，不必叫我看，呕……” 燕云霆也不是不怕恶心，只是相比于这些，他的好奇心更重，究竟是什么样的畜生会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杀人？ “宁姑娘，你喜欢吃心肝么？”燕云霆推开尸体，突然问道。 “我每个月都会买些心肝来补血，”宁若薇疑惑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燕云霆道：“我发现这些尸体的心肝被摘除了，但其他器官都在。” “呕！”宁若薇又开始干呕了，“我说的是猪的心肝！不是人的心肝！” 燕云霆沉声道：“你知道么，大多数食肉动物在捕获了猎物后，都会先掏出心肝吃掉，然后是它们身上的油脂，最后才会吃肉。” 宁若薇抹着嘴角，“经你这么一说，这些人的心肝是被动物吃掉了的？” 燕云霆摇了摇头：“试问哪种动物能一口气杀死这么多人？还只挑心肝来吃？” 宁若薇轻声吐出两个字:“妖怪。” “妖怪？” “没错，妖以人为食，这自然不用说。而且这里是蜀川，草木茂盛，灵气浓郁，很容易生出山精妖怪，”言语至此，宁若薇话锋一转，又道： “蜀地虽滋生妖怪，但蜀山上同样有很多门派，他们都肩负着斩 妖除魔的任务，近几十年来，已经很少听见有妖怪害人的事迹了，哪怕就算是有，门派弟子也会第一时间下山去降服。” “如此看来，附近很可能有一只杀人如麻，吃人心肝的大妖怪。” “你也不能就此断定是妖怪在杀人，万一是某些邪门歪道呢？蜀川这个地方，一向都很神秘，什么苗疆蛊术，滇南降头，黔西痋术，邪道妖人，五花八门。” “这件事情绝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你想干嘛？” “靠岸。” “我们可是要去渝州的，走一段水路，可以少爬好几座山呢。” “我的良心，见不得这么多人被残忍杀害，你要是觉得麻烦，竹筏就留给你，你自己先下渝州，我不强求。” 燕云霆抓紧将竹筏靠岸，拾了一只火把自顾离开。 宁若薇犹豫了片刻，终是咬了咬嘴唇，弃了竹筏跟上燕云霆：“哎，你等等我，反正也快天亮了，咱们一起走。” 燕云霆黯然一笑，“那你可要跟紧我了，山里的豺狼虎豹专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美人儿。” “哼，你当我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么？我的剑，别说豺狼虎豹，就是山精妖怪来了，一样应付得轻而易举。”宁若薇口头虽然硬气，可还是不自觉地跟近了一些。 两岸都是高山，徒手攀爬既费时又危险，二人只能沿着河岸往下游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宁若薇还是有了抱怨之意“这里尽是穷山恶水，走一天一夜也不可找到路，早知道我就应该乘竹筏离开。” “你错了，在蜀地有山有水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家，耐心点儿，总会找到出路的。” aiyueshuxiang.com “就算有路，也是崎岖难行的野路。” “你又错了，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 第一百零七章 祭祀 天总算蒙蒙亮了，寻路的视线也更加清晰，随着河道不断宽阔，几艘破烂的渔船映入眼帘，既然有渔民活动的痕迹，说明距离人家也不会太远了。 果不其然，在一处宽阔的浅滩旁，赫然出现了一条荒野小径，小径弯弯曲曲，傍着山丘直面而上，小径上还有人行的脚印。 正当燕云霆要往上爬时，突然一阵对话声从头顶传来，是川蜀人的客家话： “搞快点儿，搞快点儿，马上就要天亮咯，耽搁了时间，河神爷爷发怒，我们都得完蛋！” 接着，一阵通明的火光在山丘上亮起，好似有一队人马，正抬着什么东西往河滩上赶。 “燕云霆，你听到他们说的话了么？提到了河神。”宁若薇提醒道。 河神爷爷？河里浮尸？二者之间显然是有关联的。 燕云霆点头轻“嗯”了声，拉着宁若薇躲进了河岸边的竹林里，“先不要出声，静观其变。” 很快，那队人马便沿着小路下了山，队伍大约有二三十人，他们举着火把，看模样是一群穿着朴素的老百姓，可让人惊奇的是，队伍中央用老黄牛拉着一只牢笼，牢笼中竟关着一名妙龄少女。 “村长！巫师大人！求求你你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嫁给河神！呜呜呜……”少女身上被红丝带五花大绑，手脚上还戴着枷锁贴靠，她凄厉的哭声荡漾在河道两岸。 牢笼旁还占这个手持拐杖的黑衣老人，他神态高傲，一脸不屑：“丫头，把你嫁给河神是为了保全村人平安，你自幼无父无母，八字又符合阴婚，你不嫁谁嫁？” “巫师大人！河神会吃了我的！我不嫁！我不嫁！” “你不嫁它，它便会吃了咱们整个村的人！将你许配给河神爷是对你的恩赐！” “放我出去！爹！娘！你们快来救救我……” …… “岂有此理，竟然用活人祭祀，这世道还有王法么！”宁若薇提剑便冲出了竹林，冲那群人大喝： “愚昧至极，给我把人放了！” 村民们纷纷拿起锄头农具，那巫师更是冲上队伍前头，打量着宁若薇和燕云霆：“你们是何人，竟敢挡我们送亲的路！” “你甭管我是谁，识趣的就赶紧把人放了，否则叫你们人头落地！” 宁若薇拔出剑。剑光潺潺，吓得村民连连后退。 这时，一个六旬老者走了出来，还算有礼貌：“二位，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侠客，但这是我们红石村的家事，你们还是少管吧，免得连累你们，惹来杀身之祸哟！” “废话——” 宁若薇当真要动手，燕云霆却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自顾上前问道： “老村长，先前听你们说‘河神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否跟我们说说？我们都是练武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村长见燕云霆器宇不凡，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声，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此处命为金刀口，有七个村庄坐落于此，原本农耕渔猎，风调雨顺，可就一个月前，河里突然出现了一群水怪，它们冲进村子，烧.杀.抢.劫，奸.淫.掳.掠，距金刀口最近的白石村，一百多口人全被残忍杀害。 其他几个村甚是惶恐，可又惹不起妖怪，只能派村里的巫师前去和谈。 “河神爷爷说了，以后每个月都要进贡一个女娃儿，不然就屠村……我们……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做出这样的事啊。” 谈及这段恐怖事，所有村民都低下了头，若非无奈，谁又愿以把大生生的活人送给妖怪呢？ “出了这种事，你们就没报官么？或是去找附近的山门修士来除妖？”宁若薇问道。 xiaoshuting.info 村长摇头无奈，“我们这偏僻山村，光是出山好几天，万一被河神爷发现了，官兵没开人就死光咯。” 燕云霆微微皱眉，“老村长，你见过那怪物么？它们长什么样？” 村长压低声音，说道：“它们青面獠牙，利爪如刀，头上长着牛一样的犄角，和人一样双脚走路，会说话，会拿武器，专门挖人的心肝吃！” 如此看来，杀害河中浮尸的凶手就是这群水怪了。 “村长，别跟他们嚯嚯了，河神爷爷说过，太阳出来的时候就会来取人，咱们还是快点把这丫头送上去！”巫师催促道。 “你这邪道妖人，张口闭口一个‘爷爷’，怕是连你自己的亲爷爷也没叫得这么亲热吧？”宁若薇横剑拦在队伍前头，大声呵道：“今天这少女的命，我是救定了！” “你给我滚开！”巫师一挥拐杖，冲宁若薇发出一道灵光。 宁若薇惊怒，急忙闪身避让，“想不到你这老家伙还是个修行之人！你本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却帮着妖怪坑害无辜，居心何测？！” “哼！你在此拦路，便是要祸害全村人的性命！”巫师指声冲村民大喝：“这二人，敢亵渎河神，快去将他们绑了，一并祭祀！” “你找死！” 不等村民们动手，燕云霆率先拔剑，这巫师顶多是个练气修士，杀之轻而易举。 “唰！” 一道剑光闪过，巫师的脑袋连同拐杖一并被斩断，圆滚滚地落在了村长脚边。 村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大侠饶命！” 燕云霆荡去了剑上的血珠儿，冷声下令：“别耽搁，祭祀继续。” “什么？！”宁若薇与村众皆是一惊，“你这是作何意思？” 燕云霆望着平静的河面，轻声道：“引蛇出洞。” 宁若薇瞥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少女，咬了咬牙：“那我来当诱饵。” 燕云霆摇了摇头，“你不会游泳。” 宁若薇目光鉴定，“但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 燕云霆一挑眉毛：“你就不怕我不是那些怪物的对手？” 宁若薇轻哼：“它们总不能比吴潇还厉害。” 燕云霆浅浅一笑，“好，今天就让咱们来会会那群妖怪，瞧瞧它们究竟是哪路货色！” 第一百零八章 夜叉 宁若薇假把式绑上了红丝带，坐上一艘破旧的渔船，顺着水流缓缓往河中心荡去。 燕云霆则蜷缩在乌蓬里，手握照胆，警惕着河面的动静。 宁若薇时不时地便回头确认，不难看出她还是有些恐惧，燕云霆每次都会微笑着点头，示意让她别害怕。 “呼呼呼……”河风阵阵吹，吹来了清晨的寒凉，吹走了夜色黑暗，一抹黎明的曙光悄悄翻过山丘。 蜀地多雾气，特别是山川河流之间，熹微透过水雾倒影在河面，仿佛给它戴上了一层神秘的红色面纱，景色虽美却暗藏杀机。 “咕噜咕噜……”河水里开始有了动静。 宁若薇握住藏在屁股下的佩剑，时刻监视着周围的动态，可听声音它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吱吱吱……”又一阵如蝉鸣的刺耳声从河里传来。 见那平静的河面上，咕噜冒出几颗青面”人头“，它长着一对如牛犊般的犄角，铜铃眼睛，大塌鼻子，两颗獠牙地包天……五官即是五官，却一点儿也不像人！ 宁若薇急忙要抽剑自卫，可突然身体仿佛中了迷魂咒，完全动弹不得！ 躲在乌蓬里的燕云霆也一样，手脚使不上劲儿，这肯定跟刚才那刺耳的蝉声有关，他急忙闭眼默念《空禅心经》。 四只青面怪物警惕地打量着船上的宁若薇，其中有一个用尖锐的声音质疑：“奇怪，这个女人和我要求的不太一样，她年纪已超过了二十，我当初要求的可是少女。” “嘿！你也不瞧瞧她的成色，简直是人间极品！” “这破烂地，哪儿来这么漂亮的女人？” “怎么？漂亮的女人不敢上了？那你们退下，待会儿老子先上！” …… 眼见青面怪物越来越近，宁若薇几乎花容失色，“燕云霆，燕云霆……” “噗噗噗噗！”四只青面怪物相继从四面跳上渔船。 此刻，燕云霆也利用空禅心经冲破了魔音，他猛地睁开眼，一剑将乌蓬斩断，大喝道：“受死！” “有诈！快逃！” “逃，往哪儿逃！” 燕云霆蓄力一剑，横断半条河流，他又腾空而起，凌空斩出两道剑气，两只青面怪物被切成了四半截！ 剩下两只得以逃入水中，燕云霆左右掌隔空一吸，硬生生将它俩从水里给逮了出来，“哈哈哈……四不像的臭王八也敢装河神！”他也不客气，当即吸干了两只怪物的生命。 汲取完之后，他却发现体内的真气变得更加精纯了，他忽然才意识到，这些会说人话的妖怪绝非一般货色。 “宁姑娘，看它们的模样，不像是山精鬼怪，你可认识？”燕云霆将干尸丢在了宁若薇面前。 宁若薇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瞧燕云霆的眼色也有了些忌惮，他方才汲取生命时的表情，太吓人，太暴戾…… “怎么了？”燕云霆自己却意识不到，反而沉浸于上瘾的快感中。 “没……”宁若薇微微摇头，才瞧着身前的怪物尸体，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皱眉道：“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的确不是人间精怪—— 人间的妖怪，多数是山里的动植物，受天地灵气熏陶，开了灵识演变而来的，就单单说话这一点，最聪明的狐狸精也至少需要修炼两百年，更别说修成人的五官和外貌了； 再看这些怪物，它们好似天生就会说话，而且根本就四不像，完全摸不清是从什么动物演变来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不太好意思地指了指青面怪物的胯.下，说道：“这些怪物有自己的生殖方式，这足以证明它们和人一样，有独立的种族群，通俗而言，它们生出来的孩子，可能天生就会讲话和走路，不需要修炼演变。” “那你认为，它们有可能来自哪儿？” “除了九幽，我也想不到其它地方了，”宁若薇顿了顿，又说道：我曾在《山海志》中见过与它类似的怪物，称之为‘夜叉’——夜叉是九幽之地的一群恶鬼，它们青面獠牙，头生犄角，体态佝偻，外貌似人，能通人语。” xiaoshuting.info 眼前这几只怪物符合了所有描述，显然，它就是夜叉。 在九幽入侵人间的大环境下，出现什么怪物都不稀奇，唯一让燕云霆疑惑的是，这几只夜叉会出现在这儿，究竟是偶然， 还是必然？ …… 燕云霆和宁若薇帮忙除了妖，村民们全都热情相邀二人回村做客。 燕云霆想，这崇山峻岭的，自己瞎走肯定会迷路，不如就跟着村民回去，吃一顿饱饭，再继续前往渝州城。 于是，二人跟着回了红石村。 村民们杀鸡宰鹅，举办了丰盛的宴席。 燕云霆吃饱喝足后，便准备继续赶路，毕竟这里距离渝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又是崎岖山路，得早点儿出发才行。 “二位侠士，咱们村里穷，没有马匹，只有这头耕地的水牛，你们就拿它当坐骑吧？” 村长牵着一头青牛在村口相送，牛背上还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煮好的香肠和腊肉，大饼和干粮。 “村长太客气了，这水牛——” “哎，我就不客气了，这爬坡上坎儿的，有个坐骑能省不少力气呢？”宁若薇不等燕云霆婉拒，率先一步骑上了牛背。 毕竟是女人，难免几分娇贵。 “咱们这儿虽然是山沟里，但路还是有的，走得快的话，两天就能看见官道了，官道上修得有缆车，要是能坐上的话，半个时辰就能顶过一天的脚程呢！” 村长又找了个年轻小伙子当向导，带二人走一段山路。 午时刚过不久，二人辞别了村民，再次踏上了行程。 向导轻车熟路，不过个把时辰便将二人带出了山谷，从羊肠小道也走到了宽敞山路。 “二位侠士，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概天黑前就能到达黑石村，这是村长写的介绍信，你把它交给黑石村的王村长，他们一定会提供宿头的。” 年轻小伙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燕云霆，随后便做了告别。 燕云霆牵着青牛，青牛驮着美人儿，追逐日渐西斜的太阳，往山下走去。 第一百零九章 通缉令 “你昨夜都没睡觉，今天又爬了一天的山路，不累么？”宁若薇终是于心不忍了，开口问道。 燕云霆晃了晃手里的酒袋，笑道：“有酒作饮，有美人作陪，就算这样走三天三夜我也不会觉得疲倦。” “嗤……”宁若薇无言了片刻，拍了拍身后的牛背，“这里够宽敞，不如你也上来坐坐？” 燕云霆斜了一眼牛背，与美人同乘，他当然是想得很，只是……“只是，牛背虽宽敞，你我难免贴身，我怕你诬陷我吃你豆腐。” “少装了你！我都被你……哼，你还没嫌吃够么？” “那我上来了？” “且上。” 既然如此，燕云霆也不再客气，轻轻一跳，坐上了牛背，他拉过缰绳，身前女人的娇躯不自觉地便贴紧了她的胸膛，好香，好柔，好暧昧…… “你可不许乱摸，否则我就把你从牛背上推下去。” “宁姑娘放心，我办事很懂得分寸。” “那若是卿颜在你身前，你会如何？” “卿颜若是在我身前，胯.下老牛的脊背都得给它震断。” “你……不害臊！” 她脸比飘落的枫叶还要红，可爱极了，许是有了依靠，在起伏的颠簸中，她睡意浓烈，索性就依偎着这个结实的胸膛，缓缓闭眼睡了过去。 …… 傍晚，二人顺利抵达山脚下的黑石村，燕云霆将介绍信交给王村长，村民又是杀鸡宰鹅，举村同庆。 闹笑话的是，大家都以为燕云霆和宁若薇是夫妻，晚上只安排了一间房。 燕云霆也没有再麻烦人家，出于男人的风度，他主动把床让给了宁若薇，自己则跳上房梁，将就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燕云霆找村民要了两套朴素的男装，与宁若薇一起换上。 从黑石村继续赶路，最多半天便能走到官道，那里一定会有驿站关口，为了不引人瞩目，打扮朴素些一定错不了。 清晨，早早吃过饭，二人便辞别了黑石村民众，继续往渝州城方向赶路。 二人骑牛，顺着主干道一路南下，正午未至，一条嵌着石板的宽敞官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四周还是起伏不定的山峦丘陵，但不论是山谷河沟，都拉起了高高的一条缆道。以前要爬一天的路程，坐上缆车半天就能抵达。 大燕王朝从来就不会吝啬修路，但也绝不会给人机会白嫖，想要坐缆车，就必须得给银子。 缆车往往是按距离收费，起步价便是一两，每超过半里便加收一两。缆车往往便利的是那些商队，对于寻常的老百姓而言，根本就坐不起这奢侈的交通工具。 二人沿着官道走了小半个时辰，终在半山腰处看见了一家驿站。别看这里四周偏僻，山腰上竟然修了四个接驳站，东南西北都有缆车可坐。 二人便下了青牛，准备进客栈稍作休息，吃个午饭再继续赶路。可谁知进了客栈才发现，有四个衙差模样的人正在里头吃喝，借着酒劲儿还不断抱怨： “真.他.妈是到了八辈子霉了，咱哥儿几个竟被调到这穷乡僻壤里来，方圆十里连个妞儿都看不着！” “是啊，一个月才让回一次家，我都怕我老婆跟人跑咯！” “都怪那两个王八蛋，竟然敢挟持皇子出逃，不然咱怎么会被调到这儿来受苦？” …… 燕云霆一听谈话，瞬间觉得不对，拉着宁若薇便要退出驿站，这时，驿站小厮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愣在门口干嘛，快往里边儿请啊。” 四个捕快也别突然造访的二人所吸引。 燕云霆刻意把脸偏了过去，从容递过酒袋说道：“小哥，我们还急着赶路，你给我打一袋子酒便是。”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爽快地接过酒袋子离去。 燕云霆便要拉着宁若薇离开客栈，这时，一个机警的捕快突然喊道：“等等，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官爷，叫我们做何事？”燕云霆暂时未动。 “叫你们过来，你就过来，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捕快呵道。 宁若薇握紧了佩剑，燕云霆微微摇头，示意暂时不要冲动，压低斗笠从容朝捕快走去。 xiashuba.com “把斗笠摘了，让我看看你的面相。”捕快吩咐着，拿出一张告示，告示有两个人的画像，一个儒生模样，一个浪子模样，分别标注着林晓枫和燕云霆的名字。 不过画像的人技艺颇有些拙劣，把 燕云霆画成了披头散发的浪子，完全没了侠骨柔情。 燕云霆看到画像这么丑，很从容地摘下了斗笠，并主动问道：“几位官爷是在抓人么？” 捕快上下对比了一下燕云霆的相貌，哪里能看出个所以然呢？他收起了告示，又问道：“你们两个是从哪儿来的？” 燕云霆回答道：“我与表弟是从凉州来的，唉……那里发生了瘟疫，正准备去渝州城投奔亲戚。” “凉……凉州来的！”几个捕快不自觉往外挪了挪位置。凉州谁不知道，瘟疫横行的大毒窝。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走吧……对了，这份告示你们拿着，若是沿途遇见和画像上相似的人，及时报官知道了么？”捕快把告示扔给了燕云霆，催促着让二人离开。 这时，小二也把酒打好并递了过来。 “小二，你这缆车还开么？”燕云霆问道。 “开呀，怎么不开……嘿嘿，只不过开一次的价钱可不便宜。”小二笑道。 宁若薇皱眉道：“你们起步价不是一两么？难道还收费了不成？” 小二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咱们这地方偏僻，只有初一和十五开放缆车，供给附近村民们赶集和进城。平日里基本人没坐，即便开了也是亏本儿，所以啊，你们想坐车，得付足银子才行。” “你这开一趟要多少钱？”宁若薇问道。 小二比了个“十”字，道：“起步价十两。” “十两！比平时整整贵了十倍！你这里究竟是驿站还是贼店啊？”宁若薇怒斥。 “哎，十两就十两，不多。”燕云霆掏出身上仅剩的十两碎银，全部丢给了小二： “废话少说，开车！” 第一百一十章 抵达渝州城 “这些人的画技可真是不敢恭维，竟把老子画得这么丑，哪儿还有一点儿大侠风范？”燕云霆手持悬赏令，对着阳光仔细观摩。 燕云霆，林晓枫，绑架当朝太子，窃取传国玉玺和龙渊宝剑的国贼，若察觉踪迹，提供信息者，赏银五千两；若抓获交于官府者，赏银五万两。 “你这人真是奇怪，难道把你画真实了还是好事么？”宁若薇摇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们接下来的日子可要当心了。” 燕云霆将悬赏令揉作一团，随手扔出缆车，冷笑道：“如今天下瘟疫横行，朝廷竟还有功夫搞什么悬赏，这大燕王朝六百年基业，注定是要走到头了。” “王朝毁灭，对于我们就一定是好事么？” “我曾经和我一个朋友说过，改朝换代，世界末日，对于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多大影响，反正都是讨一条活路。但对于那些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那可就是毁灭性打击了。” “不过……你这样的人，若是努力地去活，一定能活得有模有样，为何还要在江湖上浪迹？”宁若薇看着燕云霆，眼中充满了好奇。 燕云霆摸了摸手中的照胆，轻轻吐出两个字：“责任。” “责任？”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啧啧……想不到燕大侠还有如此崇高的抱负。” “我学林晓枫的，嘿嘿嘿……” …… 缆车的确给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半个时辰不到，他们便翻过了山谷河沟，山城的轮廓相继映入眼帘。 下了缆车，便到了相对平缓的地段，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有商队，有农夫，还有持刀佩剑的江湖人。 他们步履频繁，走得急匆匆。 “你！过来给我看看！” 一些江湖浪客，手持悬赏令，凡是看见普通人便要抓过来比对一番，毕竟哪怕提供信息也有五千两的赏银，谁不想分到这杯羹呢？ 燕云霆压低了斗笠，只因他手中的剑，和眼中凌厉的杀气，江湖客们都会识趣地绕道离开。 如此，历经过重重关口，二人终是在下午抵达了渝州城。 相比于往日的车水马龙，渝州城中的繁华已荡然 无存，大街上十分空旷，即使有人也是匆匆忙忙。 刚如渝州城，燕云霆便感觉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压抑气息。他停下脚步，望着爬坡上坎儿的山城，若有所思。 “你怎么了？”宁若薇问道。 燕云霆沉声道：“好浓郁的妖气，你是否也闻到了？” 宁若薇试着感受了一番，轻叹道：“我武力还没达到凭感识就能分辨妖气的程度。” 燕云霆迟疑了片刻，“罢了，还是赶紧去临江客栈吧。” …… 临江客栈半开着大门，门上挂了一块“歇业”的牌子。 燕云霆用剑鞘敲了敲门。 没隔一会儿，一个小伙计匆忙探出头来，瞧了瞧四周，“二位快请进吧。” 燕云霆和宁若薇进了门，小伙计摘掉了打烊的牌子，把那半扇门也关了上去。 “若薇！你可算来了！”左思思领着一众女眷，从楼上快速跑了下来。 宁若薇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先是问：“孩子们呢？” 左思思说道：“在楼上藏着呢。” “林先生呢？”燕云霆问道。 “燕兄，我在这儿。”林晓枫笑着从楼上走下，蔡佑吉也跟在他身旁，他道：“我们也是今早才刚到。” 看着大家都相安无事，燕云霆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好了好了，几位从长安到咱的客栈，肯定不容易吧？快快楼上包间里坐，咱烧几个拿手好菜，为你们接风。”王五笑着从后厨里走了出来，招呼大家上楼。 几人也没有闲谈，一起上了二楼包间。 很快，伙计们便摆满了两桌子美味佳肴，孩子挤在一桌，大人们挤在另一桌，几十口人一起吃饭，倒也其乐融融。 “小虎，不许在桌上乱跳，更不许用手抓，要用筷子，要细嚼慢咽……你们学学人家李烨，吃饭多斯文？”左思思还是扮演着老师的角色，督促孩子们吃饭。 “思思姐姐，他可是太子爷，当然比我们懂规矩了！” “我才不信他是太子呢，太子怎么会跟咱们这平明老百姓坐一桌吃饭？” “我觉得李烨就是太子，你瞧他，长得多好看，多白，多斯文… …李烨，你以后做了皇帝，一定要记得娶我做皇后，我让思思姐姐帮我和你订娃娃亲！” 雅文库 “嘿！你这人小鬼大的丫头，这么小就懂得打如意算盘啦？” “哈哈哈……” 李烨即便是太子，也只是个深宫不出的小孩儿，面对小姑娘的要求，他只有红着脸低头刨饭。 “燕兄，借一步说话。”林晓枫放下碗筷，拿起一壶酒，两个杯子。 燕云霆点了点头，随林晓枫一起来到了隔壁包间。 世风日下，快乐肯定是短暂的，燕云霆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通缉也就通缉了，对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林晓枫就不同了，他成名于世，更是儒宗翘楚，如今被诬陷做了国贼，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 “刚刚得到消息，李炜登基了，随后便找人写了一封讨贼檄文，剑指我和碧海贤庄，乃至整个儒宗。”林晓枫语气平淡，缓缓倒上两杯酒。 燕云霆举杯一饮而尽，轻叹道：“干这种事儿，本就需要付出代价的。碧海贤庄会责怪你么？” 林晓枫说道：“当然不会，书院的几位当家都是德高望重的圣贤，又天高皇帝远，朝廷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他们动武，只是名声可能会受些损失。” “下一步你打算去哪儿？” “去涠洲的金陵城。” “拥护太子登基？” “那我不就真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国贼了？”林晓枫摇头苦笑：“一个皇帝就已经够乱了，更别说再多一个皇帝出来； 我和宇文兄商量过，若长安有变，就将太子送去黄山书院，等时机成熟了，再在金陵登基，光复大燕王朝。” 燕云霆道：“都说国士无双，你们两人却把这破败的王朝算得透透儿的。” “呵呵呵呵呵……”林晓枫捂头苦笑，尽是心酸与无奈，“燕兄谬赞了，我们若真有本事，又岂能让李炜谋权篡位，又岂会眼看山河破碎，却无计可施？” 第一百一十章 谈话 “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是这大燕王朝气数将尽，谁也无力回天。” “王朝更替，岁月变迁，这是自然规律，我倒不会为此惋惜。我真正所在乎的，是九州人间的安危，”林晓枫起身走至窗边，目眺那看不见的远方，缓缓道： “李炜登基的第一天，便不顾劝阻，集结长安与寒洲三十万禁卫与边防军，准备御驾亲征雍凉边境，企图在天下百姓中树立皇威。” “呵……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他把九州盟会的计划全当耳旁风了。” “李炜担心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曾想自己早就掉进了吴潇设下的陷阱，他才是那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皇帝……大燕三十万精锐若在雍凉折损，九幽便可长驱直入，北上长安，南下川蜀，东入中原，大燕王朝就此覆灭，人间九州生灵涂炭。” 沉默， 沉默得无需言语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悲伤与无奈。 “怎么办？”燕云霆低声问。 林晓枫说道:“我曾在九州盟会上说过，若雍凉边境失守，九州各城只能脱离皇权据地自守，方可保留一线生机，但光凭土石城墙是挡不住九幽入侵的，这一切还得等百里长老墨盒的研究成果。” “谈及入侵，我在经过长河峡谷时，曾经遇到一群夜叉。你可知道这群东西？”燕云霆突然问道。 林晓枫不由皱眉：“夜叉是背阴山里的恶鬼，它们的出现只能是入侵。”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从进城的那刻，我便感觉到渝州城里弥漫着一股很强烈的妖气，我怀疑这座城潜藏着妖怪，而且还不是一般货色。” “我也听王掌柜说过，近段时间渝州城中时有发生少女失踪案件，闹得满城人心惶惶。” “那就对了，我发现夜叉时，当地村民正把它们当河神供奉，专门祭祀妙龄少女。” “唉……”林晓枫轻叹：“可我已联系墨船，今夜便要动身离开，管不了这些事了。” 燕云霆说道：“渝州城本就不安全，你带着孩子们越早离开越好，这里就交给我来搞定。” “夜叉族是黑山老妖的手下之一，它们 会在蜀川出现，说明背阴山的其它妖邪也不会太远……渝州城这个地方你也不能久留，实在搞不定，就撤吧。” “黑山老妖？” “嗯……与血魔王，转轮王，修罗王，并称九幽四大妖王，是背阴山万妖之祖，妖力空前强大，只有素求真和魏瀛洲这样的大臻高手才能与之抗衡。” “害……你说这些妖怪，又见不得光，来入侵人间干嘛呢？” “不，背阴山有很多妖怪都能在白日里行走，譬如你刚刚说的夜叉，它们是妖族，不是鬼祟。或许这也是为何夜叉会在川蜀之地出现的原因。” “我总感觉，九幽这次卷土从来，绝非入侵人间那么简单，其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此话怎讲？” “先前第二次入雍凉时，我曾遇到过这场瘟疫的制造者——万毒王； 我从万毒王口中得知，这场瘟疫原本只是为了控制人类为九幽所用，但病毒发生了变异，他们现在也控制不了毒人； 你想想，一群不听指挥的行尸走肉，一个充满死亡的人间，即使征服了又有何意义？仅仅是因为掠夺的快感么？我想那些九幽魔皇绝不会只沉浸于如此低级乐趣； 若九幽真要用瘟疫征服人间，何须遮遮掩掩？直接派人在每座城市洒下疫毒，以疫毒的传播速度，九州很快便会像凉城和雍城那样沦陷； 再者，最近的长安事变，吴潇若真想王朝覆灭，完全可以任由毒人在割鹿台传播，又何须煞费苦心扶持李炜上位？ 最后，就拿眼前的这些夜叉来说，若所有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哪儿来的妙龄少女供它们啃食？” 说罢，他又指了指天边逐渐西斜的太阳，总结道：“只要太阳一日不熄，光明一日不灭，九幽就甭想一统九州。九幽那些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怪物，怎会不清楚这一点？” 林晓枫直勾勾地盯着燕云霆，诧异又敬佩。 燕云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手笑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个人的猜测和纸上谈兵，你们比我聪明多了，应该早就想到这些才对。” 林晓枫说道：“古往今来，每逢乱世，便会有出现英雄。每逢末 日，便会出现救世主。” 燕云霆斟了一杯酒，递给了林晓枫，笑道: “不论是末日还是乱世，敢于面对的人都是英雄，敢于反抗的人都是救世主。” …… 傍晚，墨船踩着夜色在江边靠岸，为了不引人注目，林晓枫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带着孩子们陆续上船。 燕云霆和宁若薇等女眷都在码头相送。 “欧阳冰雁和卿颜她们都在涠洲，你们若要与她们会和的话，这是最好的机会了。”燕云霆指着即将离港的墨船，对宁若薇等女眷说道。 宁若薇摇头轻叹：“冰雁是绝对不会在涠洲多带的，黄山书院也绝不会接纳我们这些女人，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左思思却走到了码头最边缘，冲船上的孩子们招呼：“你们要好好听林哥哥的话，到了黄山书院好好读书，要和睦相处，不能打架……” “思思姐姐，我们舍不得你，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孩子们在船头哭成了一片。 左思思瞥了一眼身后的孔雀楼同伴，比起离别愁绪，她更在乎的是生死友情，她强忍着泪：“姐姐不能跟你们走，等姐姐把坏人都赶跑了，再去黄山书院看你们……” “思思。”宁若薇招呼了声，微微摆手道：“你跟着去吧，这里有我们呢，孩子们也需要你去照顾。” 左思思忍着离别摇头，“我不去……” 林晓枫这时开口了，“思思姑娘，我平时看你管教孩子很有一套，你若是感兴趣的话，我愿引荐书信一封，让你去黄山书院当个助教，顺便也好照顾这群孩子的起居。” “去黄山书院当老师……我……我真的可以吗？”左思思兴奋得泪光闪闪。 fqxsw.org 林晓枫笑道：“别人引荐的或许不行，但我只要提笔，一定行。” “那我……那我……” “你就别耽搁我们开船了。”林晓枫跳下墨船，一把捞起左思思，直接将她带上了船，随之便与码头上的人道了别。 墨船趁着夜色，缓缓离开码头，很快便没了去身影。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念滋生 入夜之后，燕云霆没有再多做活动，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好好消化体内的真气。 不知道为何，自从吸干那两只夜叉后，他体内的真气变得有些混乱，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肚子已经很饱了，却还是渴望继续进食，继续汲取，继续杀人，继续掠夺！ 每每在使用噬神决过后，掠夺的快感就像一种会上瘾的鸦.片，若不是有《空禅心经》克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内心的浮躁。 这或许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燕云霆当然也害怕和天道子一样走火入魔，可有时候，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光凭意志力就能控制得了的，他若不使用噬神决，又岂能硬接下吴潇的一掌呢？ 事到如今，燕云霆自己都不确定自身的武力是何种境界，玄境？怕是在玄境之上了。涅境？怕是还没达到那个阶段。 但他凭借噬神决，正面与吴潇交锋却不落下风，由此可见，在面对涅境高手时，他也有资格与之一战。 《噬神决》修炼至今，他已熟练掌控了“隔空吸物”的方法，这应就是第二境“吸星揽月”的初级阶段了。 吸星揽月……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能吸纳么？还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好听的招式名字？ 第二境吸星揽月后，便是第三境海纳百川。 以他现在的身体，吸食两只怪物都会觉得真气缭乱，想要如大海一般包容万物，肯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四境，一念神魔。听此境界的名字就怪吓人的，是封神？还是入魔？仅在一念之间。 《噬神决》的创始人天道子，也许就是修到这第四境，没能把持住内心，一念成了魔，最终不得不把自己束缚到死。 “一念神魔，一念神魔……”燕云霆皱着眉头，越想到这一风险，他的心就越乱，刚压制下去的躁动又爬上了心间。 ‘哒哒哒……’敲门声。 “谁！”燕云霆猛地睁开眼，对着门口便是猛然一吸。 “哗啦！”门被真气震得粉碎，门外的人也被吸进了房中。 是宁若薇！ 燕云霆瞠目，赶紧中断功法。 宁若薇没站稳身子，一头撞向了燕云霆，二人双双倒上了床，一上一下，四目相对，身体紧贴，颇显暧昧。 “混蛋……”宁若薇娇声骂了一句，急忙从床上抽身。 也不知为何，闹这么一出，燕云霆内心的躁动反而烟消云散了。难道，女人便是压制我心中魔念的一记良药？ “宁姑娘，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要闭关，不能来打扰……”他苦涩道。 宁若薇蹲下身，拾起打翻在地的碎碗，转身像是逃离，“是我冒然了，这就走。” 原来她是来送饭的。 燕云霆愧疚不已，急忙挽留：“反正都已经打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宁若薇冷声道：“饭已经洒了。” “洒了没关系，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燕云霆从残羹剩饭中抓起一只鸡腿，津津有味儿地啃食起来。 宁若薇翻了个白眼，“掉地上的东西都吃，你不怕坏肚子么?” 燕云霆挑了挑眉毛，“宁姑娘好心送来的饭菜，我岂能浪费？” “那你连地上的饭渣儿也舔了罢！” 宁若薇就要走，燕云霆上去拦住了她，“哎，你先别走啊，我正要找你有事呢。” 宁若薇瞪着眼睛：“正事可以，私事免谈！” “是正事，是正事，”燕云霆扶起桌椅，拉着宁若薇坐下，先是问道：“渝州城晚上宵禁了，你知道为何？” 宁若薇坐下，“我才刚来，我哪儿知道？” 燕云霆说道：“咱们刚入渝州城时，我就察觉这里有妖气萦绕，后来我一打听，果真近段时间常有妙龄少女离奇失踪，再结合咱遇到的夜叉，我怀疑这座城里藏了一只九幽来的大妖怪。” 宁若薇也皱起眉，“你打算怎么做？” “明儿一早，咱们一起去城里找找线索。”燕云霆说道。 宁若薇却担忧：“可你现在还是通缉犯，找线索肯定要经过官府的。” 燕云霆一口吐掉鸡腿骨头，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易个容，变个装，再谨慎些，问题不大。” “好。” “嗯……” 似乎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谈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有些尴尬，燕云霆面带微笑，宁若薇目光却一直在散躲。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宁若薇说道：“我和王老板谈了谈，我们在他这儿暂住，他留我们做乐师。” 燕云霆说道：“临江客栈本就是高端场所，卖弄些风雅应该也挺合适……不过渝州城这个地方，始终不太安全，你们也应该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我们又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还能去哪儿？” “哪里安全，就去哪儿。” 两个人又没话了，燕云霆 还是面带微笑，宁若薇还是在闪躲。 “我走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宁姑娘，你怕我？”燕云霆突然叫住。 宁若薇顿了顿脚步，偏头说道：“有些时候，你确实像变了一个人，那种眼神……好让人害怕。”她说完便匆忙离开了房间。 燕云霆拿起一面铜镜，对照着轻抚脸颊，在他记忆中照镜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可怕的模样究竟是如何呢？ “唉……” 人，不该把自己可怕的一面留给朋友。 …… 次日清晨，燕云霆早早起床，刚推开窗准备大吸一口新鲜空气，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对话： “往左往左……哎呀，过了！再往右一些！真是够笨的，连张.平安福都贴不好！” “王掌柜，要不您自己来？” “只怕梯子承受不住咱掌柜的重量，哈哈哈……” “臭小子，敢取笑老板了？扣这个月的工钱！” …… 听这一番对话，燕云霆来了兴趣，便抻着窗户从楼上跳了下去。 王五带着两个小伙计，正搭着梯子往门框上贴平安福。 “王掌柜，你们这是作何？”燕云霆问道。 “哟，燕大侠起得这么早啊？”王五笑道：“刚我去进菜的时候，遇到集市上有个老道在卖平安福，还很多人都在买哩，说是拿回去贴在门框上，可以辟邪保平安。” 燕云霆笑了笑，“想不到王掌柜也信这些。” 王五无奈道：“没办法啊，最近城里闹妖怪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王掌柜，王掌柜不好啦！不好啦……”又一个小伙计急匆匆地从码头跑了过来。 fqxsw.org 王五呵道：“去去去……老子吃得香，睡得饱，身体好得很呢！” “不是……我刚刚去码头卖鱼的时候，碰到……碰到死人啦！心肝儿都给掏了！吓死我了！” 小伙计上气不接下气。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渝州神捕 当燕云霆和王五赶到码时，码头边已围拢了好多看热闹的人，看他们的装扮，多数都是渔夫，在哪儿指指点点： “昨晚上我还和刘老二一起出船呢，今天怎么就死了呢？” “刘老二这家伙，就喜欢跑到远处去下网，出个什么事儿大家也救不了他。” “可怜了他婆娘和两个娃儿哦！” …… 尸体被一块白布覆盖，只露出刘老二惨白发肿的脸庞，看样子已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燕云霆挤出人群，蹲在尸体旁，轻轻撩开白布，果不其然，与先前在金刀口遇见那些浮尸一样，被人开膛破肚取了心肝，很明显这是夜叉所为。 “闪开闪开，沈捕头来了！” 人群被几个捕快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衙差服饰的中年男人，领着一帮捕头走了进来。 “哎哟，是沈阔……燕大侠，我看咱还是快走吧，沈捕头可是渝州城出了名的神捕，你小心暴露。”王五提醒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此事非比寻常，看看再说。”说罢，便推至了人群中，且看这神捕如何断案。 沈阔蹲在尸体前，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口，问道：“这尸体在哪儿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死者是谁？最后见他是在何处？” 一个黝黑干瘦的渔夫出来说道：“回禀沈捕头，尸体是我在红螺湾发现的，大概是早上天不亮的，卯时不过三刻，我本来是去收网的，可收着收着就替刘老二收了尸……” 随后又有个瘦高渔夫站出来说道：“死者名叫刘冲，我们都叫他刘老二，平时可勤快了，人也憨厚老实，不会有什么仇家……昨晚上我还和他一起出船来者，他一般下网都会去红螺湾，哪里距码头至少得小半个时辰，大家平时都没跑那么远。” “是啊是啊，刘老二这么老实的一个人，你说谁会无缘无故杀他？还刨人家心肝儿？害……” “会不会是……妖怪啊？” “我看八成是了，最近渝州城里不是经常闹妖怪么？” “看来以后咱们打渔也得小心点儿咯，最后大家一起去！” 众渔民议论纷纷，皆是惶恐。 “好了，在查明真相之前大家不要瞎猜，更不要以讹传讹，免得带坏了社会风气，影响治安。”沈阔说着，又叫两个捕快抬起尸体，准备返回衙门。 码头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燕云霆抿着嘴唇看着沈阔，心想，这个人一身正气，应该不难相处……于是，便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沈捕头。” 沈阔回头，打量着燕云霆，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是谁？” 燕云霆指了指临江客栈，说道：“我是王五的侄儿，我叫王云，我要提供一条重要的线索。” 沈阔来了兴趣，“别卖关子。” 燕云霆说道：“我在路过金刀口时，也发现了一些被掏心肝的尸体，当地人说，这是河里的妖怪所为。” 沈阔皱眉思绪了片刻，招手道：“跟我回衙门。” 燕云霆欣然跟上。 “哎，燕大侠，你这……不是自投罗网么？”王五几欲拉住燕云霆。 燕云霆故意大声道：“王叔，你放心，我就是去衙门录个口供，午饭前便会回来。” “这，这……唉……”王五长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办事就是冲动……” …… 燕云霆随沈阔到了衙门的停尸房。 停尸房里停满了尸体，用白布盖着。 “看来渝州城最近横死的人还不少。”燕云霆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人都是横死的？”沈阔问道。 “若是普通死亡，家属早就拿回去埋了，何至于停在这儿等你们研究？”燕云霆笑着问道：“沈捕头，最近这些案子很棘手吧？” 沈阔沉声问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沈捕头是聪明人，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于是，燕云霆把在金刀口遇到的种种事迹，挑挑拣拣向沈阔简述了一遍。 沈阔丝毫没有怀疑燕云霆的话，倒是打量起了燕云霆这个人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燕云霆道：“你甭管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好人，我能配合你一起把那妖怪给揪出来。” 为民请命的人，又能坏到哪儿去呢？他又道：“我的线索已经提供了，沈捕头你的呢？” 沈阔难得笑了，他将停尸床上的白布全部掀开了去，是一具具干瘪的女尸，像是被吸干了血液，只剩下一张皮包骨。 燕云霆当即皱眉，这些女人的死状，就好比被人吸食了生息，“她们便是最近渝州城失踪的女眷么？” 沈阔点了点头，“没错，但也不完全对。衙门为了不引起恐慌，对外声称是失踪，其实她们被杀害了，而且是入室杀害； 死者都是不超过二十岁，未出阁的年轻姑娘，家境都很不错，长得也很漂亮。经这些死者的家属说，死者晚上都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便成了干尸； 从第一起案件发生后，许多有女儿的富贵人家都加派了保镖，可如入室采花的罪犯手段很高明，总能无声无息越过保镖，潜入闺房中作案； 如此作案手段，如此作案手法，我完全相信不是常人所为，但不论他是妖怪还是人类，官府都对此束手无策。” 燕云霆打量着每一具干尸，分析道：“妖怪自然是有妖法了，普通人肯定拦不住它，得想办法把引出来才行。” “怎么引？” “这怪物祸害的对象都是未出阁的女人，又把她们吸干了，很明显是修炼‘采阴补阳’的邪功。咱们只需要找一个漂亮的，未出嫁的，守身如玉的女人来做诱饵，它肯定会上钩的。” “你说得倒是轻巧，谁愿以把自己女儿贡献出去做诱饵？”沈阔摇头否定。 燕云霆笑着眨了眨眼睛，“你猜怎么着，好巧不巧，我来渝州就是为了成亲的。我的未婚妻，可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了。” fqxsw.org 沈阔眯眼再次打量燕云霆，“你愿意把自己的未婚妻让出来做诱饵，你就不怕出个意外么？” 燕云霆摆了摆手，“不怕不怕，我未婚妻厉害着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嫁衣红霞 临江客栈中，宁若薇与众女眷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她们手里都持着刀剑，看似要做什么行动。 “这个蠢蛋，竟跑到衙门去自投罗网，到底是脑子搭错了哪根弦儿？” “若薇，不如我们杀向衙门，去将燕大侠救出来吧？” “哎哎哎，不可不可，沈捕头可是武力超绝，你们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就在众人商议该如何去拯救燕云霆时—— “咵！” 大门被人一把推开，燕云霆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对着宁若薇说：“你快准备一下，明日咱们就成亲。” “啊？什么！”宁若薇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根，“你……你有病是怎么的？大清早开这种玩笑？！” 满屋子的人都露出了暧昧的眼神。 “你们别误会，你们听我说……” 燕云霆便把刚刚在衙门里的计划，与众人说了一遍。 宁若薇听完，怒得脸更红了，“你又拿我当诱饵，上回在金刀口也是，我天生就是让你拿去当诱饵的么？” xiaoshuting.la 燕云霆为了避免尴尬，将宁若薇拉扯到一旁，笑道：“全天下就属你最好看，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说了，我和沈捕头，还有大家会埋伏好，你不会有事的。” 宁若薇背过身去，羞愤道：“可我……可我是女人，成亲这种事，哪儿能当儿戏？” “假结婚而已，大家都知道的。” 可偏偏是假结婚，让她充满了失落，“假结婚不需要牺牲清白的么？你是男人你当然无所谓了！我不干!” “你真不干？” “说不干就不干！” “你不干也行，反正人家说了，最好是二十岁以下，长得漂亮，待闺阁中，守身如玉的姑娘，你嘛……估计只有长得漂亮符合要求……我看还是在孔雀楼其她女眷中找一个算了。” “燕云霆！你混蛋！”宁若薇抄起剑鞘就往燕云霆身上砸，边砸边骂：“老娘虽过了二十，但论身段儿，论容貌，哪样比那些小丫头片子差！还有，老娘就是一身清白，守身如玉，倒是被你这混蛋看光了，摸光了，没要你负责便是好事，你还敢质疑我，羞辱我……我……我打死你！” 她从大厅追打到后厨，又从后厨追打到后院，再从后院追打到楼上 ，到最后气喘吁吁，累得面红耳赤，“燕云霆，你就是下流的混蛋……” 燕云霆骑抱在栏杆上，笑着求饶：“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跟你道歉……要不这样，过场咱们走一遍，最后的‘新娘子’我来当怎么样？” 宁若薇绣眉轻佻，“你当新娘子？” 燕云霆手比兰花指，目送秋波：“怎么？你觉得奴家是不配怎的？” “呕！恶心死了，三天前吃的饭都能吐出来！”宁若薇一脸嫌弃。 燕云霆更加矫揉造作了，“相公，粗柳簸箕细柳斗，哪有相公嫌妻丑？相公，你好伤奴家的心呐！” 这一次，宁若薇实在没忍住笑，“真是个傻子……” 见美人儿笑了，目的也应该也达到了，燕云霆缩下柱子，“这样，明日我高头大马，你嫁衣红霞，等一切流程都走遍后，你把盖头嫁衣许给我，我在闺房中等着那怪物。” 宁若薇却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那怪物万一不来呢？” “不来？”燕云霆一脸淫笑，“他要是不来，那你我何不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讨打！” “我开玩笑的嘛！” “你就是讨打，你这无赖，臭流氓，孔雀楼女人的便宜，都别你占光了！” “那我就把你们全收了呗，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 当天，临江客栈便开始张罗成亲的彩头，大红灯笼高高挂，红绸丝带挂枝梢。 大家伙儿可一点也没有把这场婚礼当做假成亲的意思，王老板还专门制作了邀请函，聘请渝州城所有权贵参加婚宴。 “明日，是我贤侄王云与侄媳宁薇薇大婚之日，临江客栈全面开放，但能来献礼者，都能在客栈内有一席之地！” 这邀请函一发出去，全城百姓都轰动了，王掌柜家的喜事儿，谁能不来捧捧场子？ 孔雀楼的女眷们，当天下午便买了绸缎，分工合作缝制嫁衣。 燕云霆看着大伙儿喜庆的模样，心里反而生了起对宁若薇的愧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成好几次亲，可女人一辈子或许只有一次，却还是假的，子虚乌有的。 婚礼的事宜，一直忙碌到了第二天中午才算结束。 燕云霆穿上了红绸官衣，头戴 翡翠冠帽，一改平日浪子模样，修去了边幅，挽起了发髻，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风度翩翩中尽显男儿本色。 再见到宁若薇时，她已戴上了钗头凤冠，穿上了嫁衣霞帔，精致妆容衬托盛世美颜，娇艳欲滴彰显女儿柔情。 谁见了他们俩，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天上一对，地上一双，郎才女貌，天仙绝配。” “你怎么眼睛有些肿了，昨日没睡好觉么？”燕云霆看着略显疲惫的宁若薇，有些心疼。 宁若薇轻哼：“难得嫁人，我就不能兴奋一次么？” 燕云霆笑道：“待会儿上了轿子，可以好好补个回笼觉。” 宁若薇问道：“你真打算绕渝州城转一圈？” 燕云霆点头道：“不然怎么让那妖怪知道，我要娶的是天下第一美娇娘呢？” “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演戏了。” “若有下一次，咱俩就来真的。” “你想得美，找卿颜去……”宁若薇急忙盖上了红盖头，遮掩自己的兴奋与娇羞。 燕云霆也戴上了大红花，骑上早已备在客栈前的马儿。 沈阔与一帮捕快也乔装打扮，混迹在了热闹的人群中，他和燕云霆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按计划行事。 宁若薇被女眷扶上了花轿，王五带着一队锣鼓在前敲打，随着一声：“起轿！” “噼里啪啦……”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燕云霆骑着马儿，领着花轿开始了游城。 “新娘子，红盖头！新郎官，骑大马！遇到了要给糖，不给糖就闹洞房，闹洞房……”一群孩子们围着花轿乱窜，张口索要喜糖。 “给给给！大家都有！”王五与女眷们，准备了两大簸箕喜糖，见到孩子拦路便大撒一把，还边走边喊： “今日，是我王五侄儿大婚的日子，临江客栈设两百桌流水席，各位乡亲父老，哪怕是送鸡送鸭，礼到便是贵客，皆有一席之位，欢迎各位来捧场啊……” 王掌柜这回，可算是下血本儿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残刀 迎亲队伍围着渝州城转了大半圈，爬坡上坎儿，轿夫都累得好几个脚抽了筋。 燕云霆见差不多也达到满城皆知的效果了，便领着花轿回到了临江客栈。 随后，从下午寅时临江客栈便开了流水席。白丁提着鸡鸭与铺盖前来沾喜，权贵带着丝绸布匹、真金白银前来贺喜。 宾客那是人山人海，来了一批又一批！原先燕云霆还担心这场婚礼会把王五给吃穷，不曾想光是送的礼钱便能回本儿，甚至还有多的。 如此，婚宴从下午寅时一直办到晚上戌时才结束，木柴都烧光了好几间，铁锅都烧烂了好几口！ 喜宴收尾之后便是家宴，临江客栈众女眷，以及乔装打扮的沈阔和捕快，前前后后也有五十人，齐聚在大厅中，进行婚礼最后一项流程，拜堂。 xiaoshuting.la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一鞠躬！” “二拜高堂之父母养我身心，和睦黄土变成金，二鞠躬！” “夫妻对拜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三鞠躬！” 燕云霆和宁若薇牵着红绣球，相礼相拜，精诚所至。 看着那一滴滴热泪从盖头下滑落，燕云霆的心更乱了。 “三拜礼成，送入洞房！” “啪啪啪……”全场掌声雷动。 燕云霆轻叹一声，抱起宁若薇在众目睽睽下走向洞房，刚到楼上时，彩月和几名女眷将他给拦了下来。 “怎么？你们还想要红包？”燕云霆笑道。 彩月冷着容颜，告诫道：“全套戏码已快演完了，燕大侠可不要假戏真做了……即……即便是真做了，你也要对若薇负责到底。” 燕云霆心里那叫一个苦涩。 宁若薇微微掀起盖头一角，呵道：“少废话，快让开，掉了链子唯你们试问！” 彩月这才撇着嘴让路，等二人入了婚房，她才抱怨道：“我看她呀，心里就是想成亲洞房呢……” …… 燕云霆将宁若薇捧上床沿，一把先开盖头，见到的是一个娇滴滴，泪眼婆娑的新娘子，妆都给哭化了。 “哈哈哈……”他却笑了。 “你笑什么！”宁若薇拭去泪水，娇声呵道。 燕云霆拿来了一面铜镜，对照着宁若薇的脸，“你瞧，你现在是不是一只大花猫！ ” 宁若薇红着脸，抓起枕头便砸：“还不是都怪你！你还好意思笑！” “哎，行了行了，咱赶快换衣服吧，我感觉得到，大鱼即将上钩儿了。”燕云霆从床底取出一套备用的嫁衣，三两下便换了上去，随后便端坐在床边，盖好红盖头。 宁若薇则取下佩剑，缩在床底下，万分紧张：“燕云霆，你可要当心，那妖怪指不定会施什么妖法呢。” “你别出声儿，这次他若是来了，插翅也难飞！” 二人便开始了沉默，楼下众人也都纷纷警惕，悄然等待大鱼上钩。 没过半刻钟。 “吱吱吱……”又是那一阵如蝉鸣般的诡异魔咒，声音直指床上坐着的燕云霆。 这次的声音仿佛更加作威了，燕云霆赶紧默念《空禅心经》以对抗魔咒。 “呼咻……”一阵大风袭来，吹开了窗户，接着，一道黑气乘风钻进了婚房。 黑气聚散成了人形，他面色苍白，一双褐红色的兽瞳，尽管五官与人无异，却始终不太协调，他眼中泛起的淫.欲贪婪比任何人都生动。 “嘿嘿，小美人儿，你家夫君怎忍心让你一人独守空房呀?”他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往床边走，等到了燕云霆跟前，他已是光溜溜，赤条条的了。 “听说你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儿，我倒要看看你长得有多漂亮。”他伸手轻轻撩起红盖头，可还不等他把盖头完全掀去，燕云霆突然伸手扼住了他腕，一把将盖头甩开，冲白脸男子笑道： “相公，你瞧我长得漂亮么？” “怎么是个男的！” “男的你不爱？” “岂有此理！你们敢算计本王！” 白脸男子想要抽手，却发现体内的生命正不断被汲取，他一时觉得头重脚轻，再也使不上劲儿了。 燕云霆冷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也会吸？” “啊啊啊啊……你放开我！”白脸男子仰天大吼，人形皮囊开始膨胀，头上冒出来两根犄角，丑陋的夜叉模样尽显无疑！ “妖孽！看剑！” 宁若薇从床底窜出，对准夜叉后背便是一剑，给它刺了满堂红！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夜叉嘶声怒吼，周身炸出一道黑气，巨大的斥力竟崩断了宁若薇的剑，将她震飞了出去。 燕云霆不得不 抽手，闪身去接住了宁若薇，他大喝一声：“剑来！” 照胆从房梁上飞来，落入燕云霆掌间，燕云霆震出一道磅礴剑气，将夜叉逼迫至墙角！ “若薇，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这夜叉好强……”宁若薇捂着胸口，显然受了内伤。 “你们这帮愚蠢的凡人，竟敢设计陷害本王！本王定要叫族民血洗渝州城，让你们付出代价！” 听口气，它应是个夜叉王。 “哼！你敢血洗渝州城，我沈阔便灭你全族！” “啪！” 沈阔破墙而入，手中竟是一把残刀！ 刀刃虽断，其锋不变，那强大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气，涅境高手都有所不及！ 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捕头，竟是已臻化境的绝顶高手！ “行了，这怪物没了。”燕云霆收起剑，扶着宁若薇往后退。 夜叉王也被沈阔的强大所震慑，自知不是对手，张口喷出一道黑烟，企图趁乱逃跑！ 沈阔只出一掌，掌风吹散了黑雾，掌力隔空打在夜叉王后背，夜叉王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就这么贴在了墙壁上！ 沈阔上前一把掐住夜叉王的脖颈，将它高高拎起，冷声问道：“说！你究竟是何阴谋？你还有多少爪牙在渝州城！” 夜叉王咳出一口黑血，不屑道：“你们人类的心肝那么可口，我当然是来吃饭的！呵……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我放了，否则等妖王大人来了，会把你们一个个做成妖奴，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吓！妖王！”燕云霆故作惊恐，“你难道不是妖王么？还有比你更大的妖王?” 夜叉王以为他们怕了，语气更傲：“我不过是个小妖王，真正的妖祖黑山大王正在赶来的途中！要不了多久，你们渝州城，乃至整个人间都是我九幽的天下了！我要吃光你们所有男人心肝，吸干你们所有女人的精元，哈哈哈——” “噗呲！” 沈阔一刀捅进了夜叉王的胸口，再狠狠往下一划，内脏零碎一股脑全漏了出来，“开膛破肚的滋味儿，好受么？” 夜叉王瞠目狰狞，断气前大喊：“黑山老妖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菜刀 夜叉王在没喊几声后便彻底断了一起。 “哒哒哒……”一颗暗绿色的珠子从它零碎的内脏中滚落而出。 “这是何物？”燕云霆眼尖，伸手隔空将那绿色珠子抓入手中，仔细打量——它有拇指般粗细，呈暗绿色，色泽饱满光亮，宛如小孩子平时玩儿的弹珠，珠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妖气。 “这是妖丹，你快扔了。”宁若薇伸手便要过来抢。 燕云霆当然不给，把手举高高说道：“蚌壳结的丹是珍珠，修士结的丹是金丹，这夜叉的妖丹，不用想都知道是个宝贝！” “宝什么贝啊，妖丹是邪物，普通人驾驭不了的！”宁若薇瞪着眼睛呵道：“燕云霆，你快把它扔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沈阔这时说道：“妖丹虽是邪物，但若懂得炼化其中的妖气，它反而大补。” “你听见没？这是大补之物，扔了多可惜，我收了。”以燕云霆性格，获得如此宝贝，哪儿能轻易扔去？他也不顾劝，果断将妖丹揣进了怀里。 宁若薇咬了咬牙，“可就凭你，懂得如何炼化妖丹么？炼丹术只有昆仑山那些道士才会的！” slkslk.com 燕云霆笑道：“那我就去当道士呗。” “你！”宁若薇急得跺脚，“我不管你了！反正古往今来，以妖丹急功冒进的人，十个九个都会走火入魔，话就撩在这儿，你自己看着办！” “果真如此？”燕云霆看向沈阔。 沈阔点了点头，沉声道：“人妖有别，更别提是修炼出来的内丹了，妖丹虽珍贵，燕大侠也需谨慎。” “那不打紧，实在不能为我所用，卖掉它便是——” “燕云霆……”宁若薇忽然上前扯了扯燕云霆的袖子，忌惮着沈阔沉声道：“他刚刚好像叫你燕大侠。” 燕云霆愣了愣，好像的确如此，再看沈阔的阴冷的眼神与手中的残刀，是敌对的姿态！ 他急忙护着宁若薇往后退。 沈阔这时却缓缓开口道：“燕云霆……挟持天子和盗窃玉玺的两大国贼之一 ，没想到你竟然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事到如今，再狡辩也没有多大用处了，燕云霆横剑紧声：“若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国贼，你是否相信？” 沈阔说道：“我信不信没用，要官府信你，朝廷信你才有用……既然大家共谋一场，也算是朋友了，燕云霆，你也不要让我为难，束手就擒吧。” “朋友？当差的，从你嘴里吐出这两个字你好意思么？”宁若薇骂道：“我们为了帮你抓住妖怪，费了多大的力气？你倒好，不懂得感谢还要刀刃相向，你就是个忘恩负义，两面三刀的小人。” 沈阔不怒反而一丝笑意:“你媳妇儿不错，长得漂亮，嘴巴也利索……你若不想连累她，就老实跟我回去，我会亲自将你押赴长安，期间没人能伤害你。” “沈捕头，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连洞房都还没来得及，你就要抓我回去，说不太过去吧？”燕云霆握住剑柄，剑刃上隐隐寒光。 沈阔眼神冷漠，“既然如此，那沈某就不客气了！”他提刀，随手斩出一道气刃—— “砰！”燕云霆横剑做挡，气刃虽是抵消，但他却连着宁若薇一起被震下了楼去。 实力差距太大，毫无招架之力！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不是除妖么？怎么还自己打起来了？”王五焦急问道。 宁若薇懊恼，“燕云霆的身份被我……被我一时口误说出来了，他已发现了燕云霆的身份。” 既然身份暴露，其她女眷也不藏着掖着，纷纷抽出早已藏在桌下的佩剑，一同拦在燕云霆和宁若薇身前。 其他些乔装打扮的捕快，也各自与沈阔站在了一边，双方剑拔弩张，展开对峙。 沈阔提着残刀，还是那般从容，他看着燕云霆，“你应该很清楚，今日我若要带你离开，这些人全部加起来也不是对手，燕大侠，何不束手就擒，免了牺牲？” “燕云霆，你别听他的，我孔雀楼十几人一起结剑阵，未必不能与之一战！”宁若薇紧紧拽住燕云霆的手，不让他走。 可但凡接触过燕云霆的人，都该知道他 是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他轻叹了声，撇开宁若薇的手，大步走出人群，却剑指着沈阔道： “我燕云霆的确不会连累别人，但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你若真的识货，就应该认得我手中这把剑，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惧你。” 沈阔这才仔细看了一眼燕云霆手中的巨剑，沉声吐道：“照胆？”下一刻，他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那就让沈某来试一试，新任照胆剑主的实力！” 燕云霆紧握照胆，心里却忍不住发毛，即便他修炼了噬神决，但也无法和臻境高手对垒，何况眼前这家伙，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老练。这个沈阔，以前一定是个人物！ 双方的眼神都比各自的缝刃还要凌厉。 “看刀！”沈阔先发制人，见他踏步而出，身如残影劈向燕云霆。 好快的速度！但也绝不是他最快的速度！燕云霆赶忙后撤，可就在这时，忽然——“呼咻！”一道寒光闪过，像是有什么暗器袭来！ “砰！”沈阔挥刀做挡，再落地时已被逼回了原位。 “锵！”一把菜刀入地三分，嗡嗡作响。 菜刀？ 菜刀！ 菜刀并不起眼，甚至还有些肮脏，刀上没有别的装饰，仅是刀身刻了“福源”两个大字。即使这柄刀普普通通，却没有一丝锈迹。 众人大惊失色，整个临江客栈，会拿菜刀的出了王五，还能有谁？ “沈捕头，你虽然一向主张正义，但今夜这么办事，有些欠妥了吧？”王五一改平时的憨厚，皱着眉头走出人群。 沈阔看着地上的菜刀，陷入沉思。 “王掌柜，刚刚那一击是你挡下的？”燕云霆大惊，心想，这厨子难道是个隐秘的高手？ 王五轻叹了一口气，指尖轻佻，菜刀拔地而起，飞回了他手中，他望着刀，铿锵有力：“我已封刀多年，本不该再问江湖事，可今夜是我侄儿大喜之日，谁若想动他，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刀堂 “王掌柜，我劝你考虑清除，燕云霆是朝廷要犯，你与他有染，以后你这临江客栈八成是开不下了。”沈阔平静告知道。 王五沉声道：“沈捕头，你无需旁敲侧击威胁我，我王五做事一向谨慎分寸……倒是沈捕头，你以前背的命案可也不少，真要追究起来，你也是朝廷要犯。” 沈阔眯着眼睛，陷入犹豫抉择。 王五又高声道：“我承认，沈捕头刀法超绝，但我若拼尽全力也不是不可一战，何况我身后还有这么多伙伴，今夜我们若是交起手来，只会两败俱伤。” 宁若薇这时也说道：“你不要以为除去了夜叉王，渝州城就太平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长河中还有很多夜叉，你既然身为渝州城的捕头，就应该先将精力放在铲除妖邪上，现如今还想着窝里斗，只会亡城亡民！” 沈阔低头浅笑，收剑回鞘，转身说道：“今夜你们帮忙除妖，我便绕你们一回，若明日天亮前你们若还在渝州城，就别再怪我不讲情面了。”他招了招手，带着捕快们退出了渝州城。 等沈阔等人走远了，王五才长吁一口气，赶紧吩咐人将大门关上，又回头催促燕云霆和宁若薇：“沈阔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你们刚刚也听到了，还是抓紧收拾一下，离开渝州城吧。” “王掌柜，这个沈阔到底什么来头？他武力已臻化境，为何却在渝州城当个小捕头？”宁若薇问道。 王五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你们可听过二十年前，叱咤江湖的‘天刀堂’？” “天刀堂！”宁若薇震惊，“难道是‘南有朱雀，北有天刀’的天刀堂？不是说天刀堂早已不复存在了么？” “南朱雀，北天刀，是如何？”燕云霆疑惑。 宁若薇说道：“朱雀指的便是十大名剑中排名第六的‘朱雀剑’，为现任赤炎山庄龙应天所持，天刀指的便是八大名刀中排名第三的‘霸天刀’，为昔日天刀堂主沈从武所持。这两家在江湖中都是铸刀造剑的名家，相互竞争也相互敌对。” 王五这时又补充道：“天刀堂和赤焰山庄的矛盾远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所听到的还要深，那时候的江湖是极具血性的，谁不服谁，那就直接比武，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龙应天和沈从武当年决战京城之巅，当时可谓震惊江湖……最后，龙应天以老辣的经验胜过了年轻气盛的沈从武，还将霸天刀给折断了去，从此以后沈从武和天刀堂便在江湖上消失了； 江湖人一旦退出江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改名换姓退隐山林。我临江客栈开业时，恰好遇到沈阔第一天当捕快，算起来我们也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 说到这儿，他又看向燕云霆，笑道：“沈阔这个人绝对坏不到哪儿去，可能就是有些一根筋，即便刚才他和你动起手来也绝对不会杀你。” 燕云霆冲王五笑道：“那王掌柜呢？你自诩不输沈阔的霸天刀，想必当年也是个名动江湖的刀客吧？” 王五亲切地抚摸着手里的菜刀，笑叹：“我是个厨子，一直都是个厨子。” 宁若薇看着王五手里的菜刀，说道：“江湖八大名刀，排名第一的是龙雀，第二的是偃月，第三的是霸天，第四的是昆吾，第五则是一把菜刀，其持有者王千熊更是有‘江湖第一快刀’之称，据说他的刀能在十息之间将人骨肉分离！” 王五挠了挠头，摆手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二十年前，我还只有一百二十斤嘞，现在两百多斤了，呵呵呵……” 燕云霆肃然起敬，不由感叹：“果然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今夜一不小心便遇见了两位刀神，真是失敬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啦，我和沈阔一样都是吃些老本儿，我这把破菜刀，现在只能拿来下厨，和你的照胆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王掌柜谦虚了。” “你们都别客套了，沈阔虽然答应放过咱们，但其他人可说不定，咱们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燕云霆的悬赏金额高达三万里，只要是个人都会眼红，沈阔虽然说一不二，但 他身后那些捕快就不一定了。 于是，王五让伙计们张罗着去码头租了一艘大些的渔船，燕云霆和一众女眷也抓紧收拾行礼，准备干粮。 YY小说 可是，去哪儿呢？ 说起来天下这么大，但何处才能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家呢？ “先去涠洲吧，不论是黄山书院还是天机阁我都有朋友。”燕云霆脱去了身上的嫁衣和官衣，这些都是宁若薇和女眷一针一线连夜赶出来的。 宁若薇却拒绝道：“戏都演完了，还留着这些做什么……” 燕云霆把衣服硬塞给宁若薇，笑道：“留着，万一以后还用得上呢？” 宁若薇有些恍然，她揣摩着这话里的含义，忽而，她想通了什么，可抬头时哪里还有燕云霆的身影。 她眼中不悲不喜，有的只是一种深邃的落寞，她轻抚着手里的嫁衣红霞，低声道：“燕云霆，你不知，今夜拜堂却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 江湖儿女，何许情长？ …… 很快，所有人都收拾完行礼，正准备一起出门时—— “哗啦！” 大门被人撞开，先前被吩咐去租渔船的小伙计被扔了进来，他浑身是血，多处道伤。 “掌柜的，你们快逃，外面……外面有官兵！”小伙计报完信便咽了气。 “阿善！” “嗖嗖嗖……”一阵箭雨射入客栈！ “快避！” 燕云霆当即拔剑，震出一道剑气，挡下第一波飞箭，接着，众女眷也各自拔剑，抵挡飞来的流矢。 飞箭攻击整整持续了半刻钟，临江客栈已被射成千疮百孔，众人躲在后厨不敢外出半步。 “里面的人听着，我知道你们没死，识相的便将国贼燕云霆交出来，否则下一轮我们便要用火箭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渝州惊变 “沈阔这背信弃义的家伙，结果还是把我们出卖了！” “那倒未必，沈捕头若是想抓我们的话，早在上半夜便动手了，何须这时候请来官兵？” “妈.的，大不了出去和他们拼了！” “不可！看飞箭的数量，外面起码有一个营的兵力，咱们硬闯是走不了的。” …… “燕云霆，你给我听着，你若是不想你的同伴都被火烧死，就一个人出来伏法，我再给你最后半刻钟的时间考虑，时间一到我们便会放火焚烧整座临江客栈！”客栈外再次传来喊话。 所有人都盯着燕云霆，等他做出一个决定。 “我去。” “我跟你一起去。” 这一次，她没有拉住燕云霆，而是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你可不行。”燕云霆抵住宁若薇的额头，将她给推了回去。 宁若薇撇开燕云霆的手，“我也参与了长安的行动，你认为外面那群官兵会放过我么？倒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见机行事拖延时间，好给其他人争取逃命的时间。” “不行，你这么漂亮，被他们抓到，会生不如死的，我可舍不得。” “这可由不得你——” “啪！”燕云霆一掌将宁若薇打晕了过去，冲女眷吩咐道：“我出去后，会想办法为你们争取离开的机会，你们就在这儿等消息，谁也别出来。” 说罢，他持剑大步走出了临江客栈。 客栈外，至少围了三千名全副武装的官兵，军队最前有两人骑马，一个头戴乌纱的官吏，一个身披银甲的将军，分别是知州赵佑和渝州守将黄敢先，就在傍晚时，他们还来临江客栈喝过喜酒呢。 赵佑见燕云霆出来，急忙拿出告示比对，他扶着青须点头：“嗯，这么一看，他确实与国贼燕云霆八分相似！” 黄敢先一脸春风得意：“新郎官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大婚，还办得如此隆重，啧啧……只可惜了你如花似玉的老婆，还没来得及洞房吧，哈哈哈……” 燕云霆冷笑道：“赵大人，黄将军，难道就因为我和他长得几分相似，你们 就断定我是燕云霆了么？你们可不要搞错了，否则把我押至长安，惹得龙颜大怒，不但升不了职，反而被砍头也说不定。” “这……”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时，一个年轻捕快窜出军队，指着燕云霆喊道：“你就从实招了吧，我跟在沈捕头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你就是国贼燕云霆！” 燕云霆冷冷盯着年轻的面孔，“沈阔一诺千金，没想到手下却出了叛徒。” 年轻捕快却大言不惭：“跟着沈捕头这样的人，别说吃肉喝汤，连口饭都吃不饱……燕大侠，你可别怪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好一个人为财死，那……你就死！” 叛徒必须死！ “嘭！”燕云霆掏出火铳，一枪打爆了捕快的脑袋。这下子，他真是为财而死了。 赵佑被这一声枪响，吓得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他狼狈地扶正乌纱帽，指声大喝：“燕云霆，你快些将太子和玉玺交出来，否则你活不到长安！” 燕云霆却说道：“赵大人，我想你们可能是搞错了，林晓枫才是国贼，我只是他的同伙而已，太子和玉玺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交给我一个登徒浪子呢？” “那你且说，林晓枫去了哪儿！？” “赵大人，按照我们江湖的规矩，获取情报可是要讲条件的。” “狗屁！你即将沦为阶下囚，还有资格和本官谈条件？” “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我烂命一条，即便今天不被你杀，明天也会被仇家所杀，我这类人死了，连口棺材都不一定会有……但是！” 燕云霆眼光一闪，笑眯眯地望着赵佑和黄敢先，“二位一定听说过，前朝老臣在割鹿台伤亡大半，长安京官位置空缺，全国各地的官员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窜，呵呵……二位若能追回传国玉玺，那便是新朝的第一代功臣，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加官进爵，基本无望咯。” 加官进爵，荣升长安，权力攀升，油水翻倍……这一系列的条件，怎能不诱人？ 赵佑和黄敢先仅仅相视一眼便达成了共识。赵佑清了清嗓子，道：“那你赶快叫他们离开，但千万别耍花招，若是让我瞧出了端倪，通通就地正法！” “好。” 随后，燕云霆便从客栈里招呼了声，孔雀楼的女眷，依次有序走出客栈。 宁若薇幽怨悲怜地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宠她挤了挤嘴角，微笑目送美人儿远去。 等所有人都上了船，船离开了码头，燕云霆心里的大石头才总算得以落下。 fqxsw.org “燕云霆，你现在该告诉我们，太子和传国玉玺在哪儿了吧？”赵佑问道。 燕云霆摇头冷笑，“赵大人，我真是很好奇，就你这猪脑袋，是怎么把这顶乌纱帽给戴稳的？” “你……你敢骂本官！” “我这不叫骂人，顶多是阐述一个事实罢了，还有你，脸大脖子粗的，你要便是披着一身铁皮，谁见了你不说你是个背黑锅的伙夫，哈哈哈！” 燕云霆大笑三声，纵身跃上房顶，开启了飞檐走壁。 “这小王八蛋，咱们被他耍了！我就说不该相信他的鬼话！” “你急什么，渝州城是咱们的地盘，他即便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 “给我放箭！” “放个屁的箭，他死了还怎么问出太子和玉玺的下落？来人呐，把沈阔给我找来，让他助我抓捕朝廷国贼！” “是！” 于是，寂静的渝州城被点燃了喧嚣，燕云霆在房顶上瞎窜，官兵在街巷中猛追，一时间，大街小巷，鸡飞狗跳。 可山城的地势比那变戏法儿的口袋还魔幻，房顶上可以过马车，桥底下可以住房屋，前一步平坦开阔，后一步百尺悬崖…… 燕云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屋结构，以至于在爬了不知多少道坡坎儿后，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谁能想到，一座不起眼的瓦房子，竟然修在了断崖边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杀器 “燕云霆，你已退无可退，还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赵佑和黄敢先骑着马，领着大队官兵逼上屋顶。 燕云霆瞥了一眼断崖下湍急的河水，跳下去九死一生，留下来十死无生！反正他一路来都是福大命大，何不再赌一回？ “哼，想抓你爷爷我，下辈子吧！”燕云霆就要纵身往下跳，可这时，突然一阵刺耳又魔幻的声音从悬崖下传来： “吱吱吱……”是夜叉的魔咒！ 燕云霆寻声往断崖下一敲，竟发现河面透出了一道道黑影，贪婪的兽瞳如萤火一般点缀江面，随具体看不清它们的模样，但绝对是夜叉无疑了。 魔咒在黑夜中大肆传播，很快便笼罩了整座渝州城，赵佑和黄敢先，以及身后的官兵全部呆滞在原地，目光惊恐，动弹不得。 “你这国贼……你施了什么妖法！”赵佑只能用嘴角挤出声音。 “赵大人，我说你是猪脑袋你还不承认，当下的渝州城已被妖魔入侵，你不组织官兵伐妖，却大动干戈来抓捕我，呵……渝州城要完了！”燕云霆冷冷一笑，既然官兵动弹不得，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可正当他要跃过官兵时，忽而一道刚猛的气息砸在了他脚下，再抬头时，沈阔已持刀踏空而来。 燕云霆当即皱眉：“沈捕头，这个时候你不去杀妖，还来阻截我？” 沈阔微微摇头，“我是想请你跟我一起除妖。” 燕云霆冷声道：“你们不仁不义，还要我帮着除妖？” 沈阔却认真道：“今夜你若留下来帮我，我沈阔保证，一定会放你安全离开，谁也拦不住。” yyxs.la 燕云霆瞥了一眼断崖下的情况，数以百计的夜叉恶鬼已从河岸登录，若放任它们不管，今夜渝州城必将血流成河。 他一咬牙：“好，我帮！” 沈阔单出一掌，震出一道刚猛内力，将魔咒打散，解了官兵们的禁锢，他又道： “所有人，找东西将耳朵捂住，勿听魔咒！” 官兵们纷纷撤下身上的布条儿做成耳塞，隔绝魔咒的侵扰。 赵佑和黄敢先却仍是盯着燕云霆，舍不得这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赵大人，黄将军， 倘若渝州城失陷，不仅是你们头上的乌纱帽，连带你们九族的脑袋都要落地，你们还敢犹豫么？”沈阔大声呵斥。 黄敢先终是不敢耽搁，大手一挥，下令道：“众将士听令，点烽火，击战鼓！随我一起下山除妖！” 官兵迅速往后撤退。 沈阔与燕云霆相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迅速往河岸边赶去。 …… “快跑啊，妖怪吃人啦！妖怪吃人啦！” “救命啊！啊啊啊……” “全城百姓听着，大家不要出户，有刀就拿刀，有棍就持棍！” …… 燕云霆赶到码头时，夜叉已对来不及逃跑的渔民进行了屠杀，王五带着一班伙计，从码头边打边退。 燕云霆和沈阔加入了战斗，二人虽是一扫一大片，可夜叉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一批接着一批从河里往岸上爬，它们狰狞着爪牙，口中呐喊：“杀光这些凡人，替首领报仇……” “不行啊，这些怪物数量太多了，光凭我们三人根本就拦不住，有好几批已经冲进城里了！”王五焦急道。 渝州城已炸开了锅，四处都是惨叫和嘶吼，官兵的战斗力相形见绌，被夜叉逼得节节败退。 “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沈捕头，你先去帮官兵疏散岸边的百姓，让他们全部往山上跑，再借助山地和城墙的优势进行防守……王掌柜，你和我一起去引开夜叉，为百姓撤退争取时间！” “我和你……引开夜叉？怎么引？” “用这个引！” 燕云霆掏出先前所获的那枚妖丹，一边摇晃一边冲夜叉大喊：“喂！崽子们，你们老大已被我大卸八块，就剩下这颗妖丹了，你们有本事就过来抢！” 夜叉一见妖丹，各个暴怒震吼，朝燕云霆涌来：“啊呀呀……杀了这个凡人，替首领报仇！” “报仇就对了！我等着你们来掏我心肝嘞！”燕云霆转身便沿着河岸往下游跑去。 王五和一帮伙计急忙跟上了燕云霆的步伐，他边跑边苦笑：“燕大侠，你自己挑衅它们为何又把我拉上？” 燕云霆说道:“不论今夜是谁赢了，对咱都没好处，倒不如趁机逃了。” 哪怕最后渝州城防御成功，凭借赵佑心眼儿，一定会再转过头对付自己，这会儿趁机逃跑了，还能帮渝州城分散夜叉的数量，岂不一举两得？ “罢了！渝州城遭此一劫，我这客栈也别想再开下去了，我王五隐形埋名二十多年，如今国家有难，也是时候重出江湖了！”王五大义凛然，冲燕云霆和身后的伙计招了招手： “走，随我回临江客栈！” “王掌柜，现在回临江客栈，不成了瓮中之鳖了么？”燕云霆满脸疑惑。 这时，一个小伙计说道：“燕大侠，你恐怕不知道吧，咱临江客栈里可藏着一件大杀器嘞！” 燕云霆只觉得古怪，却丝毫也不怀疑，试想，一个厨子都是曾经纵横天下的刀神，他再变出什么大杀器也不奇怪！ “阿水，阿右，阿吉，阿福，你们去楼顶待命，阿武，阿龙，阿七，阿田，你们给我守住前门，别让那群夜叉爬上来了！其他人跟我一起进后厨！” “是！” 一行人冲进客栈，很快便展开了分工，四名伙计往快速上楼，另四名伙计则分工抱起酒坛，往大门外砸去—— “啪啪啪……”酒坛摔碎，烈酒洒了满地，又见一个伙计取下油灯，朝着地上一炸，“轰！”烈酒引燃大火，烧起一道三尺高的火墙，将赶来的夜叉逼退！ 燕云霆跟随王五进了后厨，满是好奇打量着，这后厨虽然不小，可都是些锅碗瓢盆和厨具，哪儿来的“大杀器”啊？ “王掌柜，你这后厨里藏着什么大杀器啊?”他不禁问道。 “那大杀器，便是这座临江客栈！你们可要抓紧，我要启动它了！” 王五来到灶台边，一掌拍碎了架在最左侧的大砂锅，一只灰褐色的木头机关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燕云霆睁大眼睛，这种机关他曾在墨船上见过，是专门装载能源的启动装置。 “没错，临江客栈正是一艘机关船！” 第一百二十章 老妖来袭 “轰隆隆……”随着一阵巨响，临江客栈宛如一个沉睡多年忽然醒来的巨人，它抖掉身上的尘垢，拔地而起！ “嗡嗡嗡……”巨船低吼咆哮，托着整间客栈，往河岸猛冲而去，拦路的夜叉尽数被碾成了肉饼！ 化作巨船的临江客栈，大厅变成了甲板，楼层变成了船舱，后厨变成了驾室……所有形变都在齿轮下有序进行着。 燕云霆惊得目瞪口呆，原本他以为公输船是这世上最大的船了，可眼前这艘，竟比墨船还要大上一圈儿！ “王……王掌柜，你……你这船……这船……”他已激动得说不清话了。 王五笑道：“当初在修建临江客栈时，我便让墨门的设计师留了一手，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它竟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燕云霆叹为观止，“王掌柜得是有多大的面子，才能让墨门为你打造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啊？” 王五笑道：“实不相瞒，临江客栈表面上是一家客栈，背地里却是墨门的分支，我的这些小伙计，都是正儿八经的墨门弟子。” 墨门弟子和其他门派不同，他们可以是商人，可以是农民，也可以是官员，平常时期各过各的生活，而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全国各地的墨客都会摈弃身份，回归墨门，团结一心。 墨门之所以为天下人所赞颂，正是因为他们隐秘而又不忘本，是真心实意为国为民的大门派。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那可不，咱们王老板，先前可是墨门玄武堂的堂主，除墨门巨子之外，就属他最大了！”小伙计扬起下巴，别提有多骄傲。 难怪昔日九州盟会时，各路英雄路过渝州城都要到临江客栈来住一宿，没想到这 厨子不仅武力高强，江湖地位也是赫赫有名。 “你还有功夫在这儿狐假虎威，还不快去四周看着，当年打造这艘‘玄武船’时，只附带了一些弓弩，并没有设计重火器，小心让那群夜叉会爬上来！”王五冲伙计喝令道。 玄武船几乎势不可挡，即使有夜叉想要爬上来，十几名伙计全方位加着弓弩，来一个便射死一个，很快玄武船便无惊无险地下了水。 渝州城的人妖大战 已被彻底点燃，夜叉见玄武船奈何不成，便转头冲城墙发起了冲锋，好在大燕王朝的军队，全都装备了火铳和火炮，三四千人守着城墙，夜叉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 枪声，炮声，爆炸声，嘶吼声，火光冲天，硝烟弥漫……今夜还很漫长，杀戮还会持续很久，渝州城究竟是否能坚持下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燕云霆站在船尾，望着渐行渐远的渝州城，满眼都是忧虑，不论渝州城保卫战是否会赢，都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九幽既然已决定派妖兵入侵人间，那战火就绝不会只烧到渝州城，今夜过后，九州与九幽的战争便拉开了序幕，山河破碎已成定局，亿万万无辜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呢？ “呼咻呼咻……” 就在满船人以为平安离开之时，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风中还夹杂着一股浓郁到让人心颤的……妖气？ “好强大的妖气！”王五冲上甲板，仰头望着风云涌动的夜空。 见那夜空，乌云扭转，星月隐退，一团暴戾的黑气遮住了天幕，随之而来一声浩瀚： “是谁伤吾妖子妖孙，速速前来受死！” 黑气在空中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影，它双瞳似月，仿若诸天神佛般凝视着大地苍生。 “好强大的威压，它是……”燕云霆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王五也紧着眉头，“能有如此妖力者，除了黑山老妖也没有其它了……可是，渝州城只不过是一座小城，黑山老妖怎会亲自前来？” “这并非黑山老妖本尊，不过是它的邪念分身罢了。”沈阔突然从天而降。 燕云霆咬着牙，“光是一具分身就有如此大的魄力，若是本尊亲临那还得了？” 沈阔冷哼道：“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天一亮它就会烟消云散，王五，你我合力，它奈我们不何。” “沈捕头，你确定天一亮它就会烟消云散么？”燕云霆问道。 沈阔点了点头，“黑山老妖是见不得光的，更别说是它的分身了，若我们能坚持到天亮，渝州城便能逃过今晚这一劫。” “也许我能帮上忙，但需要与你们并肩作战。”燕云霆拔出剑，坚定望向夜空。 “你？”沈阔摇了摇头，“若你是苏老剑神的话，一剑便可将它灭杀，但你实在还差些火候。” “你要拿我和苏老剑神相比的话，我可不只是差些火候，但我曾借人内里施展过钧天十八剑，也成功逼退了血衣侯，”燕云霆补充道：“而且还是血衣侯的本尊。” 沈阔难得有些就惊讶，“你会钧天十八剑？” 燕云霆道：“只要你们肯助我一臂之力，何妨不试他一试？” “哎呀，你们有绝招儿就快使出吧，这老怪物让它多留一刻都是祸害！”王五问道：“燕大侠，你要我们怎么做？” 燕云霆双手分别攀附沈阔和王五的肩膀，“先带我上夜空。” 王五和沈阔点了点头，各自运转真气，托着燕云霆一起往空中飞去。 “哦？便是汝等三人，杀了吾妖子妖孙？”黑山老妖大声训问。 燕云霆大声骂道：“什么汝啊，吾啊！老怪物，你.他.妈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哪儿来的黄毛小儿，竟如此无礼！”黑山老妖一声怒吼，震出一道阴风，将三人往后逼退了三十余丈。 燕云霆嗤了声，高举着照胆，谁也不输傲气：“老怪物，你不认得我，可认得我手中的这把剑？” 黑山老妖瞧了片刻，语气多少有些惊讶：“照胆……小儿，苏震是你何人？” “你甭管苏老剑神是我何人，你只需要知道，我钧天一剑便可让你飞灰湮灭，你若识相的话，就赶紧带着你的妖子妖孙离开渝州城，否则——” “哈哈哈……真是狂妄小儿，即便是苏震来了，也得与本座客客气气，你何德何能！” “那就是没得谈了！” “连飞都要旁人帮衬的黄毛小儿，你何德何能钧天一剑？” “老妖何须废话，且看我钧天一剑！”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赠谱 燕云霆先施展噬神决，将王五与沈阔的真气各抽调一部分，经过上次在雍州施展的弊端，他这回先将一部分沉入丹田备用，另一部分倾注于照胆施展“天罡烈阳”。 “这是……”王五惊愕地望着沈阔。 “天道子的《噬神决》……”沈阔确是对燕云霆刮目相看了。 燕云霆剑指苍天，蓄力一斩，震出一道磅礴剑气！剑气所向披靡，掠过之处，阴霾分散，夜空分裂，乌云骤然散去，一道耀眼日光从天痕之中洋洒而下！ 燕云霆再加大真气灌入，照胆泛闪金光，化作烈阳之剑，开天迎接光明的到来！ “不……这不可能！你一个无名小儿，岂会使得钧天十八剑！”黑山老妖被吓得连连后退。 “老妖怪，我送你一句人间古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九幽妄图吞并九州，我手中的照胆第一个不答应！现在，你给我滚！” 燕云霆再斩一剑，彻底扫去阴霾，引天罡烈阳照耀大地！ 黑山老妖在日光下不断缩小，他带着怨恨与不甘往天外隐退：“黄毛小儿，今夜是本座分身前来，无心与你争斗，来日方长再相逢，你我定要生死一战！” “我呸！收拾你这老妖怪，我大燕随便出一人便可，哪儿用得着我出手！” “哈哈哈……好小儿，苏震果然没看错人！咱们后会有期！” 随着黑山老妖隐退，夜叉也被天罡烈阳吓得全部潜回了河中，残酷的战斗戛然而止！ yyxs.la 燕云霆长叹一口气，虚弱地撑着沈阔和王五的肩膀，苦涩道：“每开一次大招，都能要我半条老命，这啥时候才是个头哦……” 王五和沈阔搀扶着燕云霆，缓缓降落回玄武船。 沈阔按着燕云霆，盘膝坐在其身后，双掌渡入真气，替他填补丹田空虚，并道：“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偷学来的这么多绝世功法，但练功就像是爬梯子，需要一步一步来，你妄想一步登天，去攀爬不属于自己境界的路，摔下来可是会很惨的。 ” 王五在一旁笑道：“话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感觉燕大侠是个武学鬼才，谁能想到用噬神决来填补自己真气不足呢？再说了，要不是燕大侠有越级挑战的能力，黑山老妖会这么轻易撤退么？” “我并未说他的做法不对，只是让他把握个度，先让自己本身变得强大起来，便不用再依赖噬神决了，天道子的《噬神决》在江湖中一度被认为是邪功，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古以来，修炼邪功者，没有一个人是有好下场的。” 沈阔气沉丹田，缓缓站起身，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本残破的书册递给燕云霆，说道：“这是我天刀堂的《霸天决》，前半部主修刀法，后半部主修内力，其功法奥妙虽比不上你的噬神决和钧天十八剑，但也是江湖上一流的神功了。” “这……”燕云霆犹豫了，他当然想要了，只是拿人家手短嘛。 “你不用犹豫，天刀堂二十年前便已覆灭，我沈阔若是死了，传承也就丢了，今夜你帮助渝州城解难，我赠予你心法，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沈阔将书册硬塞进了燕云霆手中。 燕云霆肯定就不客气了，“多谢沈捕头，反正刀剑一家亲嘛，呵呵呵……” “嗨呀！沈阔，你这么一搞，我王五若不掏出点儿东西来，可就真说不过去了。”王五笑眯眯地也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递给了燕云霆。 难道高手都是把神功秘诀随身携带的么？ 燕云霆接过了一本，也不好意思不接第二本，神功什么的，多多益善自然最好。可当他接过书册一瞧名字《福源菜谱》？这……竟然是一本菜谱。 王五拍了拍大肚子，憨厚笑道：“燕大侠，你可别小看了这本菜谱，天底下有好多人想跟我学做菜，我都没传给他呢！” 沈阔眯着眼睛，讽笑一声：“要我说王掌柜还是那么抠门儿，你也是退隐江湖的认了，何必藏着掖着，把《剔骨刀法》送给他又能如何？” 王五摆手说道：“哎，你这么说话可就难听了，我王五不喜杀戮，《剔骨刀法》不是好本事，杀 起人来又剥皮又剔骨的，太残忍了！” 他又拍着燕云霆的肩膀笑道：“燕大侠，你只要学会我这本菜谱上的一成，别的不说，论厨艺绝对在天下有一席之地，俗话说得好啊，想要留住一个女人，就得先满足她的胃，男人若是能烧出一手好菜，天上仙娥都围着你转嘞！” 燕云霆打趣道：“那不应该啊，按理说王掌柜身边应该有好几个老板娘才对，为何还孑然一身？” 王五掂了掂自己的大肚子，苦涩道：“我这个年纪，这副臃肿的样子，哪个女人愿意跟着我呀？不过你还别不信，去江湖上找老一辈的打听打听，咱老王当年也是十里八乡、风靡万千少女的俊俏公子啊。” “哈哈哈……我信，我深信不疑！” “哈哈哈……” 解决了妖祸，大家自然就成了朋友，欢笑过后也到了离别时刻。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从渝州城里传来，赵佑果然带着一队官兵往岸边赶来，他绝不会是来道谢。 燕云霆叹道：“唉……真搞不懂，沈捕头这么有本事，为何要在这种人手下当差？” 沈阔也轻叹了声，“我隐姓埋名渝州城，原本只为图个清净，但现在看来，天下哪儿都不太平了。” 夜叉只是暂时撤退，它们肯定就藏在河底，虎视眈眈地筹划着下一次进攻。 “连我这个厨子都被逼得重出江湖了，沈捕头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王五提议道。 沈阔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早已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家里有难，我岂能离开？” 他踏上船舷，偏头一句：“期望，青山不改，绿水仍流，燕云霆，王掌柜，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各自道别，趁着赵佑还没赶到，玄武船顺水而下，就此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渝州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群妖乱舞（一） 燕云霆依旧站在船头，紧盯着前方一刻也不敢松懈，即便他们已离开了渝州城，但仍处于长河之上，夜叉是贪婪凶残的，它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此刻就潜伏在河底，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怎还不见若薇她们呢？”燕云霆望着深沉的黑夜，虽说宁若薇先走了个把时辰，但她们乘的是渔船，速度快不到哪儿去，比对一下速度和时间，这个点儿应该能追上她们了才对。 燕云霆努力压制着内心不安的想法，催促掌舵的王五：“王掌柜，速度还能否再提一提？” 王掌柜无奈道：“船身太大，河道蜿蜒，速度不能再快啦。” 可虽是说如此，玄武船的速度还是又快了几分。 “或许是今晚风比较大，我错算了渔船的速度呢？”燕云霆自我安慰，今夜再怎么说也是他和宁若薇的“新婚之夜”，他实在不想这新娘子出什么事。 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这时，在船顶守望的小伙计突然喊指着前方喊道：“燕大侠你们快瞧，那里有一艘搁浅的渔船！” 左岸前方，一艘渔船冲上了滩口，它摇摇欲坠似有倾斜，船上还亮着渔火，不知情况如何。 燕云霆飞身跳下船头，在河面几步抄水便来到了搁浅的渔船上，看样式，这艘渔船正是宁若薇等人先前所乘坐的。 “宁姑娘？”他试着呼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答应。 他又走进船舱仔细寻找了一番，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这时，王五也踏水而来，“燕大侠，是何情况？” 燕云霆摇了摇头，“看船靠岸的情况，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会不会是夜叉追上她们了？”王五猜测道。 “船上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用具都很整齐。”燕云霆取下一盏灯跳下渔船，往河滩探照，果然发现了一排脚印。 脚印杂乱无章，应是遇到了什么焦急的事。 脚印一直延续到了岸边的丛林内。 “走，跟过去瞧瞧。”燕云霆招呼着王五，沿着脚印钻进丛林。 丛林到处都是枯枝落叶，难以分辨宁若薇等人所去的方向。燕云霆站在丛林中， 闭着眼睛，仔细嗅了嗅，突然目视正前方：“她往这边走了！”说罢，飞上枝头，往前疾驰而去。 fantuankanshu.com 王五也使出轻功跟上，只是疑惑：“你是怎么辨别她们的途径的？” 燕云霆淡淡道：“香味儿。宁若薇身上有一股奇特的玫瑰花香。” “厉害呀，闻香识女人啊！”王五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嘘……先别说话，你再听——”燕云霆突然停在枝头，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风突然躁动了起来，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的微弱的打斗声。 王五凝神一听，低声判断：“大概在三里开外，有剑气，有香气，还有……妖气！” “嗖！”燕云霆似一只脱弦的箭，踏着枝头便往前方疾驰。 “这小子……跟我老王当年一样，是个大情种，呵呵……”王五低头笑了笑，窜身跟上。 …… 此时，三里外的一处“空地”上。 说是空地，倒不如说是被交战双方夷为了平地。 宁若薇与一众女眷，结剑阵撑起了一道真气屏障，她们身后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布衣青年，青年身旁不远处有一架坠毁的木鸢。 半空中，萦绕着三只长着翅膀，鸟头人身的怪物，怪物实力必然不俗，否则也不能以三敌十还占据上风。 “若薇，他的伤口若再不处理，恐怕就要没命了。”彩月焦急道。 宁若薇紧眉望着空中的鸟人，方才与它们大战了近一百回合，却连它们一根羽毛都没伤着，即使现在结剑阵，也只能勉强支撑…… “呵……这就是九州的雌性么？一个个长得可真丑！”其中一个长着白色翅膀的鸟人出言不逊。 这群女人长得丑？它要不是畜生，就一定是眼瞎。 “我呸！一群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鸟人，你也配评价人间的女人？你懂得什么是审美么？”有女眷反击骂道。 “呵，你们身上连根毛都没有，不是丑又是什么？我还想说此次来九州拐几个女人回去侍寝呢，现在看来实在太失望了……既你们不配了，那你就死吧！” 三个鸟人同时张开 大翅膀，在空中飞速旋转，“嗖嗖嗖……”射出的羽毛堪比飞箭，“嘭嘭嘭……”真气屏障被这连续的羽毛攻击撞得摇摇欲坠。 一众女眷苦苦支撑。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彩月，舒儿，你我三人出结与它们拼了！其她人带着伤者找机会离开！” “若薇，要走一起走！” “休要废话！他会被这几个怪物追杀，身上一定有重要情报，他决不能死！” 宁若薇一马当先冲出屏障，随后彩月与舒儿紧随其后，三人再结剑阵，以微弱剑气抵挡了大部分的飞羽攻击。 其她女眷扛起伤者，在宁若薇等人的掩护下边打边往丛林里退去。 “哼，想跑？今夜你们谁也跑不了！”白羽鸟人停止转动，收起翅膀，变化作两只利爪，从空中朝宁若薇等人俯冲而下。 “嘭！”利爪与剑相撞，擦出一阵耀眼火花，宁若薇等人各退了好几大步才稳住身体。 “还没完呢！”白羽鸟人一个瞬闪出现在三人头顶，利爪呈掏心挖肺之态，直击彩月的胸膛！ “彩月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宁若薇抓过彩月往身旁一扯，单出一掌迎上了鸟人的爪子！ “啪！”双掌相接，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宁若薇胸口一闷，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可正当她将摔下地面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拦腰将她接入了怀中，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感觉，熟悉的男人。 “燕云霆……”她不用看便知道来者是谁了，她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臭流氓，总会在关键时刻赶到。 “唉……瞧瞧，即便你长得漂亮，舞跳得也好，腰细，胸.挺，屁股翘……又有什么用呢？这群鸟人可不像我那么懂得怜香惜玉。” 燕云霆轻轻放下宁若薇，用袖子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心疼与愤怒。 第一百二十三章 群妖乱舞（二） “哦？我还以为你们九州只有女人呢，这会儿总算来了个男人。”白羽鸟人，居高临下，殊不知他已触怒了一头雄狮。 “王掌柜，你先去救人，这三个鸟人交给我。”燕云霆冲王五吩咐了声，拔出照胆，一步一步走向鸟人。 “射死它！”三个鸟人再次发动飞羽攻击。 太弱！ 燕云霆挥手震出一道剑气，飞羽被尽数拨开，剑气却为枯竭，逼迫得三个鸟人急忙拉高。 “白雀，此人武力很高，我们勿要与之纠缠，还是快走吧！”总算有个识相的鸟人看出了燕云霆的不俗。 “哼！可笑！我白雀若被他一剑逼退，回了族里还不被笑话死？！”白羽鸟人不顾两个同伴劝阻，毅然决然朝燕云霆俯冲而下，还是那只利爪，还是那种速度！ 太慢！ 燕云霆不等鸟人靠近，单出一掌，隔空一抓，“滚过来！” 鸟人在空中一顿，奋力煽动翅膀想要拉开距离，可它身体仿佛被套上了一条无形的枷锁，无论它使用什么方法，根本逃脱不了！ 毫无意外，燕云霆抓住了白羽鸟人的脖颈，只给了它一个阴冷的眼神，“唰唰！”两下，斩断了它后背的翅膀！ “啊啊啊啊……”白羽鸟人疼得惊声尖叫！ “疼吧？这还不算呢！”燕云霆将白羽鸟人往地上一扔，脚踩着它折翼处的伤口，“你得活到最后，然后我再慢慢整死你。” 空中其他两个鸟人见此情形，急忙转身想要逃离—— “砰！砰！” 连续两声枪响，两只鸟人同声哀呼，相继从空中坠落，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打中了它们的头！ 燕云霆吹了吹火铳上的硝烟，冷笑道：“老子小时候最厉害的本事便是用弹弓打麻雀儿了。” fantuankanshu.com “啊啊啊……该死的凡人！你放开我！”白羽鸟人疼得大喊大骂。 燕云霆往后撤了一步，甚至还蹲了下来，“怎么？我放开你了，你能拿我如何？” 白羽鸟人张着阴沟般的鸟喙，想要去啄燕云霆，燕云霆“咔嚓”一剑，切下了它的鸟喙，接着，他又一片一片地拔掉了鸟人的利爪，“啧啧……都说怪物身上 都是宝贝，果不其然，你这爪子怕是比匕首还锋利。” “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杀了我！” “哦？会说人话，还会成语，可偏偏就不干人事儿？”燕云霆剑抵着白羽鸟人的脖颈，冷声道：“你想让我给你个痛快，那就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何阴谋？” 白羽鸟人叫嚣道：“九幽要征服人间！将你们所有凡人变成妖奴！这根本就不是阴谋！而是最后的结果！” “害！都说死鸭子嘴硬，你这死鸟嘴更硬，”燕云霆摇头轻叹，“给你机会，你自己不中用，可就别怪我残忍了……我看你的修为，要比刚才那两个高吧？” 他比着剑尖，从鸟人的脖颈划至胸膛，再从胸膛划至腹部，最后在丹田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鸟人终于恐惧了。 “我想看看你肚子里有没有妖丹……嘶……我突然觉得你们妖怪入侵九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闻说妖怪的妖丹可是难得的宝贝啊。” “你……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你已断了我的翅膀和爪牙，我现在已是残废了，何不饶我一条鸟命？” “晚了。” 燕云霆冷着脸，一剑剖开了鸟人的腹部，看到里头有一颗隐隐发光的珠子后，他展颜一笑，隔空一抓，将珠子从鸟人体内取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鸱人一族是不会放过你的！”鸟人疼得撕心裂肺，它就像一条搁浅的鱼，不断抽搐打摆子，没一会儿，它的身体开始缩小，兽态也逐渐彰显了出来，到最后它变成了一只类似鹰隼般的飞禽。 “呸！原来是只秃毛鹰，烤来吃我都嫌你肉糙！”燕云霆冲啐了口唾沫，转而对另外两具鸟人尸体进行了剖腹，但很可惜，它们的等级太低，没能凝炼出妖丹。 随后，他放了一把火，将鸟人尸体全烧了，最后抱起宁若薇，往河岸边走去。 “燕云霆，你不要再执着于妖丹了，那东西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宁若薇有气无力地劝道。 “我怎么就执着了？” “你剖它们的肚子！” “那不挺正常么？你问问王掌柜，他在杀鸡杀鸭之后，是不是也要剖去它们的内脏？我杀鸟取卵，好像也没什么不 对。” “歪道理，又是歪道理，你这人就这样，永远都不听人劝……”宁若薇把头一偏，埋进了燕云霆胸膛，却不是生气，而是傲慢的女儿红。 沉默， 沉默得风吹树叶飒飒作响。 “宁姑娘，你不用害怕我，即便有一天我真的走火入魔了，也绝不会伤害自己朋友的。” “呸呸呸！不许你说这种话，走火入魔可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我不说便是了。” …… 伤者被安排了治疗，命算是保住了，就看什么时候能苏醒。 王五还吩咐伙计们将那坠毁了的木鸢一并拖上了玄武船，几个伙计正照着灯，拿着工具，围着木鸢研究该如何修理。 想来，这些伙计都是墨门弟子，会机关术也不奇怪。 “怎么？这架木鸢都摔成这样了，还有得救？”燕云霆向来都对机关术很感兴趣，一刻不离在旁边观看。 那个叫阿水的小伙计，扶着下巴说分析道：“这是一架公输家的木鸢。公输家的机关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外皮很薄，但内核很硬，我刚刚检查过，这架木鸢只是羽翼和腹部坏了，轴承和灵石还在，修缮它，问题不大。” “如此说来，那受伤之人还是公输家的门客了？”燕云霆说道。 王五取出一块檀木令牌丢给燕云霆：“这是我刚从那伤者腰间摸下来的，他就是公输家的人。” 燕云霆接过令牌反复瞧了一遍，正面刻着“公输”，背面刻着“嘉陵”。 “这嘉陵是什么地方？”他问道。 王五说道：“嘉陵大坝，位于长河三峡，是九州最大的水利堤坝。” “堤坝？” 燕云霆眉头一紧，顿觉此时不妙。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群妖乱舞（三） “嘉陵大坝是公输家主持修建的，那伤者应该是大坝里的工匠，他会乘木鸢出逃，又被鸟人追杀，那说明……”王五恍然惊呼： “难道大坝出事了！” “水路是最容易无声无息进入九州的通道，正如上半夜的渝州城，夜叉都潜伏至岸边了我们才后知后觉。” “王掌柜，王掌柜！公输家那人醒了！”一个小伙计跑来喊道。 “嘿！醒得正好，我还怕他不醒嘞！” 王五和燕云霆急忙冲进船舱，找到了那人手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上多处骨折，包扎得就跟个粽子似的，他醒来看到满船的活人，“哇”一声便哭了出来，“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大老爷们儿，你哭什么呀？快快与我们说来，嘉陵大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五大声问道。 年轻人强忍着泪水，哽咽道：“大坝……大坝里全是怪物，有长着角的恶鬼，还有空中飞的鸟人，上半夜它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它们……它们掏人的心肝儿吃！ 看守大坝的人平时就不超过一百，可那群怪物起码上千数，我们实在招架不住了，班头便把唯一一架木鸢交给了我，他让我去渝州城请救兵，可谁知我才没飞出来多久，那群鸟头人身的怪物便追了上来，我被它们围攻，然后就坠毁了……” 这时，宁若薇接着说道：“当时我们正在行船，突然瞧见有鸟人在围攻一架木鸢，便停船朝木鸢坠毁的方向赶了过去，随后便有了刚才的遭遇战。” “看来九幽这次群妖出动绝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燕云霆抿唇思绪了片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好，小兄弟，你干得不错，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再请你喝酒。” 说罢，冲众人使了个眼色，一起走出船舱。 出了船舱，王五才叹道：“唉，这小子不知道，渝州城也遭了妖怪侵袭，哪里还有什么救兵。” “不出意外的话，长河上游的村镇，城市，都可能已遭到了妖怪的侵袭，”燕云霆又问道：“王掌 fantuankanshu.com 柜，这嘉陵大坝的地理位置如何？” 王五说道：“当然是水利重地了，嘉陵大坝是长河上游与中游的连接带，它若是失陷于妖怪之手，中游沿途的徐州，扬州，乃至下游的涠洲都会遭到入侵……咱九州最大的两条水脉，黄江与长河都是自西向东贯穿全境的。” “你们别在这儿分析地理了，还是快想想办法吧？”宁若薇焦急道。 “如今上游川蜀一带都遭到了妖怪入侵，想搬救兵的话，只能去最近的徐州了，可徐州距离川蜀路途遥远，走陆路要七八天，走水路又怕被怪物侵扰，唉……” 王五又是一声长叹：“要是林先生和宇文先生在就好了，哪怕是儒宗随便来一位圣贤，也不至于咱几个武夫在这儿商讨对策了。” “王掌柜，徐州是富饶之地，应该有很多出名的门派才对吧？”燕云霆突然问道。 王五想了想，“那可就多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赤炎山庄了，然后是薛家堡，神州镖局，洪武门，各路水帮十二三个呢……” “好！”燕云霆点了点头，决策道：“事到如今，即便调动大规模援军也赶不及了，不如就直接去找这些名门，名门中的精英肯定都是有轻功，有脚力的练家子，他们肯定能以最短的时间赶来驰援！” “那嘉陵大坝该如何？”王五问道。 燕云霆决然道：“嘉陵大坝绝对不能丢，现在咱们船上，能打能动的，也有二十几口人，更有王掌柜你这样的臻境高手，驰援就在今夜！” “可你刚刚没听那人说么？嘉陵大坝的妖怪何止上千，我们这一去恐怕……唉……”宁若薇叹了一口气，自责道：“这个时候，我不该说这样的话，那就去——” “你不去。”燕云霆语气果断。 “你说什么？”宁若薇惊讶。 “你刚受了重伤，你去做什么？”燕云霆指着甲板上的木鸢说道：“等木鸢修好了，你负责去徐州求援，这是重任。” “可是我想——” “想和我并肩战斗？”燕云霆眯着眼 睛，像是在笑，但又那么严肃。 宁若薇偏过头去，“谁稀罕和你并肩战斗，我是要和姐妹们出生入死……” 燕云霆却摆正了她的脑袋，捏着她的下巴，真挚道：“那还请宁姑娘稀罕我一回，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也救我一次可好？” 这暧昧的举止，惹得旁人接连退避。 “懒得理你！”宁若薇撇开燕云霆的手，低头快步跑入了船舱，她没拒绝，那就说明已经答应了。 燕云霆浅浅一笑，大声冲众人招呼：“大家听着，能跑能跳的，全都准备好家伙事儿；墨门的几位兄弟也加把劲，快些将木鸢修缮好，这次，咱们主动出击，打响保家卫国的第一战！” …… …… 日出，漫过了河岸。 甲板上，墨门弟子和孔雀楼女眷，加上燕云霆和王五，拢共二十七个人，全部备好武器，整装待发。 木鸢也在几名能工巧匠手中得以修缮，由阿水驾驶，载着宁若薇奔赴徐州城。 “彩月，舒儿，孔雀楼的姐妹们，一天，你们只需要坚持一天，我必带着援军赶回来救你们！”宁若薇说这话时，眼睛却是看着燕云霆的。 “还不仅是徐州那些人，你要把妖怪入侵的消息传出去，让九州全民皆兵。”燕云霆大声嘱咐。 “倒不用你教，我自己也懂。” 木鸢腾空而起，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燕云霆执剑站在船头，闭眼任由熹微倾洒，他吮吸磅礴的朝气，一种无与伦比的自豪从心间油然而生。 他猛然睁开眼，拔出照胆，温柔抚摸着剑身，后剑指苍天，一副征伐天下的豪迈模样，大声道： “玄武船，动力全开，杀向嘉陵大坝！” “嗡嗡嗡……” 玄武船野兽般的咆哮，在峡谷间经久不衰！ 燕云霆帝王般的壮志，在天地间荡气回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群妖乱舞（四） 当玄武船距离嘉陵大坝还有不到三里路时，便已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河面零星漂浮着夜叉的尸体，河水隐隐泛红，看来后半夜大坝上的战斗十分激烈。 那个年轻的公输门客名叫杜峦，此刻他带伤与燕云霆站在船头，指挥着玄武船行进： “大坝处充满了妖怪，我们不能直接过去，再往前半里路有一个小渡口，我们可以把船暂时停在那里。” 果然，船不过半里，一个用几块木板搭建的简陋码头映入眼帘，码头边停靠着几艘渔船，码头上不远处有机会傍山而居的人户。 玄武船吃水太深，小码头很难停下，只能在靠近河岸十丈外滞停。燕云霆率先跳下玄武船，将绳索固定在码头梆子上，船上其他人都是练家子，单踩着一根绳索，先后也上了码头。 杜峦在前带路，一行人紧随其后。 “嘘……有妖气。” 在路过半山腰那几户人家时，燕云霆突然察觉到了异响，他冲队伍做了个停止前进的动作，与王五一起悄悄往人家走去。 “吧唧吧唧……”像是咀嚼朵颐的声音。 燕云霆拔出剑，轻轻推开了篱笆院门，好浓的血腥味儿！ 院子里，两只夜叉正趴在一具尸体前，捧着心肝大口啃食，吃得满嘴都是血！ “杀。”燕云霆踹开大门，与王五同时出手，一人一道剑气，将那两只夜叉斩杀在院中。 “大家各自警戒，附近已有夜叉出现，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众人纷纷拔出武器，放轻脚步，继续向大坝方向疾行。 一路行进了大约三里，土路变成了官道，官道的尽头则是嘉陵大坝的左侧桥墩。 嘉陵大坝非常雄壮，高约二十丈，宽约两百丈，堤前水库更是大得惊人，而此刻，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有夜叉的，也有人的…… 堤坝虽已恢复了平静，但被献血染红的河面足以证明昨夜那场战斗有多惨烈。 显然，最后的赢家是妖怪，它们占据了堤坝，并在左右入口各 安排了五十只夜叉充当守卫，堤坝上也有夜叉在巡逻，空中更是有鸟人盘旋监视。 “燕大侠，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众人潜伏在桥墩旁的山林内，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燕云霆的身上。 燕云霆却皱着眉，“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夜叉既然已攻占了堤坝，为何不开闸门呢？” 夜叉想要通过上游入侵中游，肯定是需要打开闸门的，而眼前堤坝的四道闸门全都呈紧闭状态。 “你的意思是说，它们其实并没有完全占领堤坝？”王五问道。 燕云霆看向一旁的杜峦，“杜小兄弟，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堤坝的结构么？” 杜峦说道：“堤坝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连接上游水位，中层是导流渠，下层是中游水位，控制闸门的机关在中层平台上； 为了方便作业，堤坝从上层专门修了一部可直抵控制室的缆车，控制室是堤坝的禁区，除了营长和班头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权限进入，那里就似一个圆形地堡，固若金汤。若这群怪物没能完全占领堤坝，我想一定是班头他们躲了进去。” “害！你们也真是，这么大个水利工程，就该多加派些人手才对。” “堤坝平时的作用开闸泄洪和引流，谁能想到突然就有一群怪物冒了出来……” “只要闸门未开，夜叉从上游潜入中游的目的就会破灭，如此一来，它们肯定会集中攻陷控制室，我们必须去阻止，”燕云霆抿着嘴唇，思绪了片刻，说道： “事到如今，除了硬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样，我们一起从左侧杀进去，直接去找缆车，顺道而下前往控制室，即便妖怪众多，凭我们的实力，以及地堡的防御，应该能坚持到援兵到来。” 说干就干，当机立断！ 燕云霆和王五，彩月等武力较高者带头冲锋，一起杀向驻留在入口的妖兵。 夜叉乃至九幽邪魔的战斗力并不高，它们和人一样脆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命呜呼！ 燕云霆等人的出现，杀了个妖兵措手不及，面对这些小喽啰，燕云霆一剑一个，眼睛都不带眨一 下。 很快，入口的妖兵被清理干净，但夜叉和鸟人的反应十分迅速，它们开始入口集结，短时间内便聚集了近一百多只。 “燕大侠，地面就交给你们了，我去阻止这群鸟人！”王五留下一句嘱咐，只身飞上天空迎战鸟人。 以王五的武力，燕云霆完全不用去担心，他率领剩下的二十几人，从左侧入口一路狂砍！ 战斗打响后，支援的夜叉也陆续从河岸登录，从左右两个入口向燕云霆等人进行夹击，数量何止三五百？ “缆道就在上层中间段的那座烽火台上，但是……好像没有缆车了！”杜峦指声道。 “没有缆车又何妨？高空荡秋千会不会？”燕云霆一马当先，两步飞檐走壁跳上烽火台，随后，他收剑回鞘，穿插于钢索之上，双手各擎住剑鞘首尾，“大家学我模样，依次下坠！” 当即，他猛蹬一脚墙壁，身体借冲力沿着索道往下滑落。 缆道的跨度不过十余丈，不过几息的功夫，燕云霆便成功抵达堤坝中层，可他才刚落地，身体都没站稳，突然—— “嗖嗖嗖……”一阵飞羽迎面袭来！ 他连续两个后空翻，惊险躲过这一轮攻击，再抬头时，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鸟人正凌驾于空中，冷冷地盯着他。 自昨夜妖魔入侵长河流域，除黑山老妖的分身之外，就再没有出现过什么厉害角色，眼前这个黑羽鸟人的妖气异常强大，甚至比在渝州城遇到的夜叉王还要让人忌惮。 小书亭 而就在黑羽鸟人身后不远处，一个隆起的堡垒外围满了夜叉，夜叉正在用利爪捣刨堡垒墙壁……如此，想必那就是嘉陵大坝的控制室了。 其他人纷纷效仿燕云霆的做法，从上层索道滑了下来，在空中缠斗的王五也落在了众人跟前，他一改憨厚的模样，紧着眉头提醒道： “小心，此人至少是个二阶妖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群妖乱舞（五） “二阶妖王，你忌惮它？”燕云霆沉声问道。 王五微微摇头，“倒也说不上忌惮，只是我们现在腹背受敌，若不能快速解决战斗，会有大.麻烦的。”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砰！” 燕云霆掏出火铳，瞄准黑羽鸟人便是一枪。可那黑羽鸟人却完全不闪躲，它单出两根手指，往空中一夹，子弹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它双指之间。 黑羽鸟人望着手中的子弹，满脸都是不屑：“这就是九州的火器么？呵……也不过如此。” “你又是什么秃毛鸟人？敢来入侵我九州人间？”王五指着空中大骂，随后又小声对燕云霆道：“燕大侠，它交给我来对付，你趁机清除控制室外的夜叉。” 燕云霆暗自点头，等待时机。 王五又接着骂：“秃毛鸟，你可认识我手中的菜刀？没错，正是要来杀你们这鸡鸭鸟禽的！我王五平生做菜无数，还从来没烹饪锅妖鸟，今日便抓你来试试菜！” “愚蠢凡人，狂妄至极，我要掏干你的心肺，抓烂你的肚肠！”黑羽鸟人终于被激怒，它轻微煽动翅膀，射出一真霹雳飞羽！ 王五腾空而起，单出一掌，震出一道罡风，卷得飞羽四外发散，随后菜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孤光，直斩黑羽鸟人！ 黑羽鸟人急忙往空中拉高，以利爪抵挡着菜刀的袭击。 “就是现在，大家随我一起冲向控制室！”燕云霆看准纰漏，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碉堡。 黑羽鸟人抨开菜刀，想抽身下去阻拦，王五却一闪而过，将他拦在了空中，冷声道：“秃毛鸟，你已是我盘中餐，往哪儿跑？” “你找死！”黑羽鸟人勃然大怒，大张开口，竟喷出一道烈火！ 王五完全不慌，流转真气以作屏障，将火焰在身前隔绝开来，他手中的菜刀隐隐发光，磅礴的刀意迫使风云涌动： “我已有二十三年未曾使过这套刀法，今日便拿你这畜生的血脸祭一祭刀！” 黑羽鸟人终于有了忌惮，“已臻化境……”它急忙转身往云端方向飞去。 “妖孽 ，哪里逃！”王五一声大喝，携刀御风而去，速度明显要比黑羽鸟人快上数倍不止，眨眼间，他便已凌驾于黑羽鸟人头顶—— “唰唰唰唰……”他挥舞着菜刀，杂乱无章却有迹可循，他刀法很快，身法更快，短短几息的功夫，便已不知道变换了多少位置，挥砍出了多少刀！ 依稀只能看见，零碎黑色的羽毛从空中缓缓飘落，“啊啊啊啊……”鸟人痛苦大叫，使出浑身解数，炸出一团黑色妖雾，趁着干扰王五视线的短暂时机，它飞身逃下了空中，口中大声呼喊： “众鸱人听着，快去给我拦住它！” 三十几只鸟人从天外飞来，上中下三位一体朝王五发射飞羽！ “哈哈哈……”王五裹着屏障走出妖雾，真气涌动撩起了他的衣襟与发髻，真有那么几分霸道和帅气！ 想来王掌柜说过，他年轻那会儿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此话必然不假！ “黑山老妖就派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来入侵九州么？都不够我一锅炖的！”王五原地旋转，斩出一道白月光，那些包围他的鸟人被瞬间切成了两半截！ 黑羽鸟人捂着伤口逃出天外，远远瞪着王五，尽管恨意滔天，却不敢再多上前一步。 空中战斗虽已告捷，地面上却越发焦灼，夜叉源源不断涌入堤坝，数量已从几百飙升至上千数。 孔雀楼众女眷，结剑阵抵挡在碉堡前，墨门弟子则用弓弩火铳配合远程射杀，燕云霆则冲入妖潮，什么剑术招式全忘了，逮住夜叉便是一顿狂砍，“噗呲噗呲，吧唧吧唧……”腥臭的妖血溅满了一身！ 很快，碉堡前的夜叉尸体便堆成了小山，但它们疯狂丝毫不减，反而越冲越猛，越冲越快！ 燕云霆不得不退回剑阵中稍作休息，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灌下一口烈酒，大骂道：“他.妈.的，母夜叉一胎生几个啊，手都给老子砍麻了！” 其他人也相继露出了疲态，坚持不了太久了。 面对如此生猛的夜叉，王五也毫无办法，只能提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我们现在气力，一起突围尚可成功，若继续留在这儿抵抗，别说一天了，哪怕是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谁的眼睛里不是恐惧呢？这世上又有谁真不怕死呢？大家都向燕云霆投去了期望的目光。 燕云霆咬了咬牙，毅然冲众人道：“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安全离开，并且保住这座嘉陵大坝！” “你还有招儿？”王五惊讶。 燕云霆看了一眼手中的照胆，“我还有一剑，但我从未施展过，也不知威力如何，能否成功……” 《钧天十八剑》第八剑，也是已知剑谱上的最后一剑——十里寒霜。 “既然有想法，何不去试一试？我完全相信你有这个实力。”王五也没等燕云霆多考虑，抓住他的肩膀便将它带上了空中： “来，让我再瞧瞧你的钧天一剑？” 燕云霆咬了咬牙，眼下的确不是犹豫时刻，此剑，不成功便成仁！ “好！” 他一只手从王五体内抽取真气，另一只手紧握照胆，如先前施展天罡烈阳那般，一份真气沉入丹田，一份真气淬入剑身，可很明显，这一剑所需要用到的真气比天罡烈阳要多出许多！ “嘶嘶嘶……”照胆剑身被寒光包裹，竟从无形中凝出了一道冰霜，明丽的日光逐渐变得黯淡，寒气伴着大风吹向了天地间每个角落，落叶上起了秋霜，河面上凝了薄冰，包括夜叉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王五脸上却冒着虚汗，“燕大侠，你这剑意蓄足了没有？我……我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小书亭app 燕云霆苦涩道：“若我说剑意才蓄了不到三成，你信不信？” 王五劝道：“三成就足够对付了，再寒下去，恐怕大家都得冻死了，你瞧那群夜叉正在后退呢！” 所有夜叉都忌惮望着燕云霆这尊杀神，争先恐后往河道里退去。 若真用出了十里寒霜，十里之内的所有生物都得被冻死。燕云霆自己也没有那个本事斩出全力一剑。 “既然十里寒霜不行，那我便出一剑‘冰冻三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群妖乱舞（六） 冰冻三尺，仅在一剑之寒！ 燕云霆挥剑斩下，一道蔑视苍生的天霜寒气席卷了整个长河，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成冰，其厚度绝不止三尺，起码超过了一丈！ 来不及下水的夜叉，被寒气冻成了冰块，而逃入河底的夜叉，也被冰层禁锢在了水下！ 156n.net 世界总算安宁了。 燕云霆收剑回到堤坝，脸上已疲惫得毫无血色，王五想要摆正替他运功疗伤，却被他拒绝了： “方才那一剑，借了王掌柜不少真气，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了……这群夜叉只是暂时被我禁锢在河底，它们一定还会再来，到那时也只能靠你们来抵挡了。” 王五抹去额间汗水，在燕云霆身旁坐了下来，苦笑道：“《钧天十八剑》果然名不虚传，以我小臻境的武力，三成之威都招架不住了，呵呵……” 燕云霆摆了摆手，“你也不能这么算，从他人身上窃取来的真气是很不经用的……十里寒霜这一剑才不过是十八剑中的第八剑，往后的十个剑招，肯定一层比一层高，再借助他人的真气，肯定管不了用的。” 王五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笑道：“你还年轻，天赋又这么高，我料定不出十年你便能已臻化境。” 燕云霆苦涩道：“我现在顶多只能算个玄境武力，何况我也只是运气好，授了苏老剑神的传承，又捡到了天道子前辈的噬神决……若不是如此，我指不定还在哪儿风餐露宿呢。” “哎，你这话可就说道不对了，运气好的前提是实力过硬……苏老剑神我是知道的，我年轻那会儿还想着去鬼谷拜他为师呢，可他对收徒的要求极高极高，以至于活了四百年，鬼谷派还没有找到接班人……现在想想，你能获得他的传承，一定是有什么不俗的本事。” “王老板这话我爱听。” “所以啊，你空了还是回鬼谷去看看，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分崩离析的王朝背后都有一个左右局势的人，那便是鬼谷子；古人云：鬼谷一怒，诸侯皆惧！这绝非是说说而已。” “左右天下局势？这不是儒宗那些大儒士干的事么？” “儒宗？呵呵……是林先生他们不在我才跟你说这些话，儒宗这些所谓的儒士，满口仁义道德，其实 绝大部分目的都是为了凸显自己的高尚，真正敢为天下先的人，屈指可数了。” “那道宗又如何？” “道宗也不行，他们表面上的口号是‘不为成仙，济世救人’，其实最主要的目标还是羽化登仙，真正愿意留在人间的道士，少得可怜。” “那禅宗呢？” “害！禅宗就更别提了！”王五摆了摆手，全当是在讲笑话了：“以前文禅未曾没落之时，我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烧几炷香，可如今，文禅寺庙全部绝迹，只剩下武禅僧人……呵……我告诉你，那些练武的和尚，不是争强好斗就是酒肉穿肠，要么就是寻花问柳，他们和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头发了。” “王掌柜真是把儒、道、禅，这当世三大门派贬了个遍啊。” “我是个厨子嘛，做的菜是美味佳肴，说的话是人间百态，客栈里每天来来往往，尽是些形形色色的人，可不是跟你吹，即便我不出户，也能知晓天底下的趣闻轶事。” “哦？你什么事都知道？” “二十七年之内，叫得上号的事，我无不知晓，”王五拍了拍胸脯，挑眉道：“怎么？你想听我讲故事？” 反正现在冰河冻结，夜叉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何不一边歇息，一边听人话说江湖？ 燕云霆取下酒袋，灌了一口酒递给王五。 王五摆手拒绝道：“我生平，滴酒不沾。” “真是怪哉！怪哉！你开客栈的竟滴酒不沾？”燕云霆笑着又灌一口，才问道： “你知道魏瀛洲么？” “天下怕是没人会不知道儒宗第一剑魏瀛洲的名字了。” “他很厉害么？” “光用‘厉害’已不足以形容他了，不论武力修为，社会地位，文化底蕴，气质相貌……天底下可能没有像他这么完美的人了。” “但我确定有一样他不如王掌柜你，那便是做菜。” “害！恰恰你想错了，他们儒宗教人是‘君子远庖厨’，他们认为身为正人君子，是不能亲自下厨的，免得油烟气息脏了他们的衣服。” “欧阳冰雁呢？”燕云霆又问道。 “欧阳冰雁？放在二十年前，是江湖上每个男人都渴望得到的女人，现如今你叫得上号的几个名人，都曾和她有过暧昧不清的关系。” “可我看她不是个放荡的女人，更像是个痴情的女人。” “你指的是她对魏瀛洲的感情？” “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我实在好奇欧阳冰雁和魏瀛洲之间是何种关系。” “问他俩的事，你算是问对人了，”王五顿了顿，才说道：“他们曾是夫妻。” “夫妻！”燕云霆确实一惊。 “准确来说，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且这段感情并不长久，前后不过两年的时间便分道扬镳了，”王五顿了顿，娓娓讲述道： “上一辈江湖可谓是人才济济，其中最出名的当属魏瀛洲，那时候我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厨子，魏瀛洲便已是名动江湖的儒宗少侠，他风度翩翩，一个眼神便能迷倒万千少女，无数富家名媛为了能见他一面，削尖脑袋都想着到黄山书院里求学； 当时的黄山书院不像现在，女人亦可前往求学，欧阳冰雁便是其中之一了，但她和其她女人不同，她是为了学习治国之道，好回西域楼兰报效家国； 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欧阳冰雁是女扮男装进的学院，她皮肤很白，身材高挑，还有着一双琥珀般的蓝眼睛，一度让书院里的男学生们以为自己患了断袖之癖； 关于学院里的趣事，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现在我只讲后来……魏瀛洲与欧阳冰雁，才子佳人，天生一对，他们互相爱慕，私定终生； 可那一年胡奴战乱，西域叛离大燕王朝，皇帝陛下派遣西凉王李太冲，以残忍的手段镇压和屠杀西域百姓，最后双方落下了世仇，其中就包括欧阳冰雁所在的楼兰国； 欧阳冰雁借助儒宗弟子的身份，暗中与西域各叛党分享情报，又利用自己的美色，勾引朝中权贵伺机报复； 可惜她跟错了男人，魏瀛洲太聪明了，亲自揭露了她的阴谋，随后便大义灭亲，将她逐出了黄山书院。” 第一百二十八章 群妖乱舞（七） “怪不得孔雀楼的女人都善使美人计，原来从欧阳冰雁那时就已经开始了，”燕云霆轻叹道：“如此说来，这也怪不得魏瀛洲了，想他一个闻名天下的儒宗圣贤，竟娶了个通敌叛国的女人，更可笑的是，这女人还给她扣了一顶绿帽子……换做哪个男人，都不可能原谅的吧？” 王五却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站在欧阳冰雁的角度，她为了自己的国家，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和尊严，也是个悲惨人物。” 156n.net “我实在很好奇，王掌柜你为何会对他俩之间的事这么了解？难道这也是你在客栈里听来的？”燕云霆望着王五。 王五却笑道：“知道这段往事的人，江湖上屈指可数，恰好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他们儒宗有规矩叫做‘君子远庖厨’，因此黄山书院从来不自己做饭，而恰好我是个厨子。” “你是黄山书院的厨子？”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当时我是豫州城福源酒楼里的厨子，专门负责给黄山书院做菜送饭，每天一日三餐，顿顿不能少，所以这一来二去，人不仅熟络了，小道消息也听到了不少。” “没想到你们上一辈的江湖，也是有如此复杂的关系。” 可话又说回来，哪一辈的江湖又是不复杂的呢？燕云霆此时此刻在想，宇文长卿将孔雀楼的女人和西域流民带回黄山，欧阳冰雁与魏瀛洲这对老情人相见，会因为余情未了而梅开二度，还是会为因为仇恨未消而矛盾升级？ 想到这儿，他不由低头苦笑，我究竟是有多无趣，还关心起别人的情事来了？ 他又灌了一口烈酒，继续王五这个老前辈求教： “王掌柜，先前你对付那黑羽鸟人的时候，曾说过它是二阶妖王……说起来，我出江湖这么久，也只知道武力境界，关于九幽那些妖魔鬼怪是一窍不通的。不如趁着现在有空，你和我说一说，以后再遇到妖怪的时候我也好心里有个把握。” 王掌柜点了点头，“也对，弄不清楚敌人的实力就冒然求战，这是件很危险的事，”随后他便讲述道： “其实对于九幽妖邪，我了解得也并不 多；九幽是个妖魔鬼怪共存的世界，光是部族就多达上千种，更别说那些邪魔歪道了，那咱们就以其中妖物最繁多的分支举例——背阴山； 背阴山最厉害的妖怪，便是昨夜在渝州城上空出现的黑山老妖，它是万妖之祖，拥有绝对强大的妖力； 妖祖之下便是各部族的族长，它们常常以“妖族之王”自称，实力有强有弱，大致可分为三类，一阶妖王，二阶妖王，三阶妖王； 先前在渝州城所遇见的夜叉王便属于一阶，但你可不要以为它很弱，任何一阶妖王的妖力都可对标上玄境的武力，有的甚至还在玄境之上； 刚才我们所遇见的那黑羽鸟人便属于二阶妖王，它的妖力又要高出一阶数倍不止，人间一般的涅境高手都不能与之匹敌； 三阶妖王与二阶妖王差距就更大了，三阶妖王往往都是背阴山大部族的首领，比如不死族的白骨王，它乃黑山老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其统领的不死族也是背阴山最大的妖族，前几次人妖大战，九幽数量最多的妖兵便是不死族的骷髅兵。” “不死族？骷髅兵？是与那些毒人相同模样的怪物么？”燕云霆问道。 王五摇了摇头，表情凝重：“那可就相差太远了，不死族的战士全都是由骷髅打造，它们是一支被诅咒的军队，除非将它们挫骨扬灰，它们便可自行拼凑，永远不死不灭。” 燕云霆轻叹，“这些背阴山的怪物，各个都有妖术加持，我真是好奇前几次人妖大战是如何赢下的？” 王五笑道：“你也不要被这些妖魔鬼怪给吓着了，俗话说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骷髅兵再有死而复生的本领，却也抵不住人间火器的狂轰滥炸； 九幽前几次入侵人间，最远也只打到过雍城一带，拼实力的话，不论是比修为，比人数，比战术，它们根本就不是九州的对手。” “所以它们这次才制造了瘟疫，企图用病毒使九州的防御沦陷……” “这次九幽入侵人间，看样子是做足了对策，我不过我相信，以咱们人类的智慧，无论过程多坎坷曲折，都会将这群邪魔驱赶出去，再还一个清白的大好人间。” 纵观九州过往的历史，不论是外族入侵，还是内部分裂，终会有人站出来，统一天下，建立和平，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刚刚我说到哪儿了？”王五挠了挠头。 “说到三阶妖王了。”燕云霆道。 王五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妖王之上，妖祖之间，还有一个等阶，那便是妖帝—— 说起妖帝的话，就不得不提及妖族的分类了—— 其实不论是九幽，九州，乃至九霄，都有要妖族滋生；而妖族也分为三大类，妖，精，怪； 妖怪与妖精虽然性质相同，但还是有很大差别，妖怪是指那些奇形怪状的，不知是从哪儿生出来的东西，就譬如那些夜叉，你说它们是从什么变来的？还真没人能说得出来！ 九幽的妖怪大多数和夜叉一样，多是些奇形怪状，长相骇人的坏东西； 九州的妖精则要和谐不少，它们多孕育于灵气旺盛的山脉之间，比如昆仑上的瑞雪麒麟，天山派的仙鹤，或者是常常出山骚扰百姓的狐狸精，黄大仙等等，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在灵气熏陶下渐渐初开灵识，继而有了思想与智力，然后慢慢修炼，化作人形，便成了妖精； 九霄的妖精和九州基本是同宗同源，都是万物之灵修炼而来，但不同的是，九霄灵气浓郁，仙气儿飘飘，在九霄成长的妖精往往都很强大，它们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部族与国家， 你想啊，一个国家当然得有皇帝了，如此，自然而然就诞生了我刚刚所提及的‘妖帝’。 总结一句话：妖精最高的统治者是妖帝，妖怪最高统治者是妖祖；妖精多生于九州和九霄，妖怪则多来自于九幽。 但额外要提及的是，除了妖精和妖怪之外，还有个古老而又庞大的妖族，燕大侠，你不如猜猜那是什么？” 燕云霆摇头苦笑：“王掌柜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听得津津有味儿呢……” 王五笑着吐出两个字：“龙族。” 第一百二十九章 群妖乱舞（八） “龙！” 一提及龙这个字，顿时便觉得霸气，威武，尊贵，就连当今皇帝也自称为“真龙天子”。 “没错，就是龙，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部族。你若是常年生活在海边，常常便会听到有出远海打渔的渔民提及‘蛟龙’这二字。闻说它们生活在千丈海底的龙宫，掌握着天地水脉，拥有翻江倒海的本领。”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都有人神妖魔，更别说无边无际的沧海之中，有龙族也不奇怪。只是这传说中的神物被应证了现实，还是让燕云霆好生惊讶。 看着一脸震惊的燕云霆，王五又笑道：“燕大侠，听说你搞了两颗妖丹，何不拿出来我看看？” 燕云霆急忙取出从夜叉王和先前那白羽鸟人身上掏出的妖丹递给王五，“我正要请教这妖丹上的文章呢。” 王五双手各捏着一颗妖丹，比对于日光之下，问道：“你瞧，这两颗妖丹有何不同？” 燕云霆看了一眼便道：“一个是淡青色，一个是翠绿色，一个小一点儿，一个大一点儿，前者是那白羽鸟人的，后者是夜叉王的；” “这便是普通妖怪和妖王的区别，”王五说道：“一般的妖子妖孙是孕育不出妖丹的，能凝结妖丹的妖物，说明已经踏上了修行的步伐，就好比武修懂得了凝练真气，灵修懂得了筑基练气； 青色妖丹是最低级的，但也比普通的妖子妖孙要厉害许多，你与那白羽鸟人对战过也应该体会得到； 绿色妖丹只有妖王才能凝练，而随着妖王等阶越高，妖丹的颜色便越深，等达到三阶妖王时，妖丹不丹是墨绿色，还会隐隐泛起金光； 妖王再往上便是我刚刚说过的妖帝和妖祖，它们的妖丹呈现金黄，还有内丹之最，那便是真龙体内的龙珠！你要是能搞一颗来，将其炼化服下，保准儿立马得道飞升！” 言情小说网 “王掌柜你说笑了，妖帝和妖祖的内丹，岂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哎，那可不好说，等你达到了大臻境的武力时，上天可诛仙，下地可擒妖，入海可屠 龙，搞颗龙珠妖丹什么的，不会太难的。” 龙岂可随便屠？仙岂可随便诛？妖岂可随便杀？ 燕云霆苦涩道：“若有朝一日，我真做了诛仙佛，屠真龙，杀妖帝的事儿，那肯定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大魔头，到那时三界恐怕都要与我为敌咯……” “呵呵，玩笑话，玩笑话，切勿当真，也千万不能成真。” …… 燕云霆和王五几乎是无话不谈，不知不觉中，他整袋子都喝见了底，太阳也有了西斜之意。 孔雀楼女眷与墨门弟子，以及几个幸存的堤坝守军，一起合力将夜叉尸体从堤坝上清除，随后便两两分工，守在堤坝左右两个入口。 河面冰层正在逐渐解冻，鸱人在高空中盘旋监视，数以千计的夜叉在岸边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望着堤坝。 夜叉的第二轮攻势一定会在今夜展开，若宁若薇去请的支援还不能到，众人生死难料。 傍晚，燕云霆傲然立于堤坝最高处的烽火台上，今日那一剑“十里寒霜”已用光了他所有真气，现如今他连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可他决不能离开，更不能露出一丝胆怯，夜叉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对他手中之剑的忌惮！ 但燕云霆心里很清楚，这种威慑持续不了太久了，等太阳从天边落下，夜叉便会立马发动进攻。 一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等待，真是漫长的等待！ 每个人都表情凝重望着夕阳，在心中一分一刻地默数时间，刀剑已出鞘，弓弩已上膛，夕阳落入地平线后，很快寒风便带走了最后一丝余晖。 “吱吱吱……”夜叉发出了愤怒的魔咒，在河岸旁集结成两道妖潮，分别从左右入口向堤坝靠拢。 “咯吱！咯吱！”河面冰层开始龟裂，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冰而出！ “王掌柜，河底下有情况！”燕云霆急忙跳下烽火台，招呼王五一起来到堤坝边。 即使冰层白天融化了 不少，但至少也有三尺厚，能从河底将冰层撑破，必然不是俗物！ “刺啦啦……”冰层完全破裂，一只巨大的“犀牛角”率先钻出水面，“吼唔！”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砰砰砰……”冰层炸得粉碎！ 三只身披“战甲”的庞然大物相继破冰而出，它们头如犀牛，身如鳄龟，长有三十几丈！只是身躯微微一动，便将河面搅了翻覆，它们咆哮怒吼着，快速向堤坝口的闸门撞去！ “咚！”整个堤坝都颤动了！ “它们想直接将堤坝撞塌！”燕云霆左手拿着弓弩，右手拿着火铳，瞄准那庞然大物的脑袋便是一通猛射！ “嘭嘭嘭……”弩箭与子弹像是打在了钢板上，完全不起作用！ “咚！咚！咚！”又是连续三下撞击，堤坝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再这样下去，堤坝迟早会被撞出个窟窿！上游的水量如此巨大，堤坝稍微承受不住便会冲垮！ “燕大侠，无需再在它们身上浪费弩箭了，你去应付夜叉，它们交给我了！”王五纵身跳下堤坝，凌空斩出一道气刃，分割出一道十丈高的水墙，暂时将三只巨兽逼退！ 他又找准其中一只，踏上其背脊，照准脑袋便是一记重砍，“砰！”刀似砍在了钢铁上，巨大的斥力迫得它连退了好几大步！ “我去，这些乌龟用猛火估计都炒不熟！” “王掌柜，小心飞羽！” 十几只鸱人俯冲而下，连续冲王五发动飞羽攻击，王五只能在水面上来回躲避。 “所有弓弩手，看准了给我射！”燕云霆招呼墨门弟子，一起朝鸱人发射连弩！ 突然，黑羽鸟人从云端俯冲而下，利爪直逼燕云霆胸膛！燕云霆急忙出剑做挡，可那一击实在太重，他后退了好几十不才勉强稳住身体，再看执剑的手，虎口已经撕裂，鲜血淋漓！ 第一百三十章 群妖乱舞（九） “你不是一剑便可冻住冰河么？为何现在连我一击也挡不住了？”黑羽鸟人嘲讽着，张口朝燕云霆再喷一道火焰。 燕云霆扔掉照胆，一个后空翻钻入烽火台，他迅速爬上台顶，绕至黑羽鸟人背后，趁其还未反应过来，一个飞扑骑上了鸟背！ 他扼住黑羽鸟人的咽喉，双脚夹住鸟人的翅膀，拔出腰间的匕首，照准其脊背一阵乱捅：“叫你喷火！叫你喷火！老子扒光你的鸟毛！” 一时间，黑羽乱飞，鸟人也从空中坠至堤坝，它用鸟喙啃食着燕云霆的手臂，利爪胡乱挥舞，在地上翻来复起，企图将燕云霆给甩下来！ 燕云霆手脚如盘扣，哪怕已鲜血淋漓，也全无撒手之意，反倒是越疼痛他越疯狂，捅刀的频率便越快！ 黑羽鸟人的翅膀几乎被卸了下来，背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它疼得嘶声乱叫，挣扎的气力也逐渐衰弱。 “现在，你可以死了！”燕云霆发泄完心中的怒火，扔掉匕首，一把摁住鸟人的天灵，疯狂汲取着鸟人的生机！ “啊啊啊……”鸟人痛苦惨叫，口中大喊：“黑山老妖！黑山老妖！黑山老妖……” “你叫你爹都没用！”燕云霆加大汲取力度，很快，身下的鸟人便成了一具干尸！ 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空乏的丹田倍感充足，浑身都充满着可以与世界为敌的力量，他刨出鸟人的妖丹收好，再伸手一抓，召回照胆，转而冲向入口处的夜叉，再造一场屠杀！ 夜叉的数量实在太多，两个入口的守卫被不断压缩，交战不过一刻钟，众人便已腹背受敌，王五也被鸱人与巨兽围攻，一时半会儿无法抽身！ 战局完全倒戈，众人退无可退，拼杀到此，三十几人已死伤过半！ 而就在众人穷途末路之时，漆黑的天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火光。 “哄哄哄……”烈火如陨落的流行，猛然砸向岸上的夜叉！ 无尽的烈火烧成了一道火墙，将河岸与入口的夜叉隔断，“噼里啪啦……”烈焰灼烧夜叉，焦烤的糊味儿与痛苦的惨叫连绵不绝！ 无错小说网 天外火光中，走出一名长发飘飘，身穿褐袍的五旬老者，他手中的烈焰之剑，烧红了半边天！ 随后，八架木鸢也从天外飞来，为首之人正是昨夜前去 求援的阿水和宁若薇！ “是赤炎山庄的龙庄主！” “诸位，援军已到，随我一起杀出重围！” 有了希望，便有了斗志，众人在燕云霆的率领下全面发起反攻！ 夜叉跳下堤坝，巨兽潜入河底，鸱人飞上云端，很快便撤没了影子。 燕云霆与众人站在堤坝上，各个衣服染血，面容黢黑，却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燕云霆！”宁若薇从空中落下，激动得不能自己，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一人。 木鸢陆续在堤坝上降落，龙应天也持剑飘飘而下。 “龙侯爷，好久不见呐，你的朱雀赤焰还是那般神勇！”王五先冲龙应天抱拳打了个招呼。 龙应天打量了一眼王五，先是没认出来，但看到他手里的福源菜刀后，眯着眼睛，颇是清高：“王千熊？消失了二十几年的人，竟没想到能在里遇上，江湖可真是小。” 王五憨厚笑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重出江湖嘛，龙侯爷，今夜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全都得死在这儿了，我王五欠你一个人情！” “我倒不需要你们欠我人情，我来也不是为救你们，而是为了这堤坝和徐州的安危，”龙应天背过身去，又缓缓道：“我从徐州调了两万精兵，约三日后抵达，这里便交给我了，你们可自己去留。” 燕云霆倒不是多么好感这个龙应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既然他看不起人，那何必多留呢？他拉着宁若薇便要招呼众人离开—— “慢着！”一声制止从旁处传来，见一个手持钢枪的九尺大汉阔步走来，他凝望着燕云霆说道： “侯爷，这小子我认识，他正是告示上那国贼之一，名字叫做燕云霆！” 这九尺大汉燕云霆也认识，先前在九州盟会上有过数面之缘，薛家堡堡主，薛天豪。 当时在昆仑山，薛天豪便站队在李炜一边，现在李炜当了皇帝，他更加趋炎附势了。 “哦？”龙应天回头，终于正视了燕云霆，眼中藏匿着惊讶与贪婪。 燕云霆赶紧后退，与这伙人拉开距离，难道才出虎口又入狼穴了不成？ “侯爷不可，你也看到了，燕云霆他为了防御大坝，誓死杀妖，他也根 本不是什么国贼！”宁若薇拦在了燕云霆跟前，冲龙应天恳求，“哪怕功过相抵，侯爷也应该放他一条生路才是！” 薛天豪这时不屑道：“那你可知侯爷是什么爵位？侯爷家三代为大燕王朝效忠，如今窃取大燕王朝的国贼就在眼前，仅仅只不过守个堤坝的功劳，岂能与叛国之罪相抵？” “我呸！你又是哪儿来的杂碎？今夜你们谁想带走这小子，先问过我王五的菜刀再说！”王五横身拦在燕云霆面前，其他同生共死的伙伴也纷纷效仿。 “敢和侯爷作对，你们找死！”薛天豪举着长枪，其身后的门客也将燕云霆等人团团包围。 双方剑拔弩张。 “侯爷，皇帝陛下马上便要亲征到青州，抓住这国贼献给新皇，也好彰显您的忠诚！”薛天豪大声劝道。 龙应天蔑视着王五等人，冷声问道：“你们当中，有谁配做我的对手？” 王五咬牙道：“龙应天，我就算打不过你，以死相拼也足够你喝一壶了！” 龙应天扬天大笑，“一把二十几年未磨的菜刀，早就钝了吧？你有何能耐敢在我面前叫板？” “你——” “罢了！”燕云霆收剑，取下剑鞘递给宁若薇，走出人群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要抓要杀无所谓，与旁人无关，要放他们离开。” “哦？倒是个有骨气的年轻人。”龙应天冲门客使了个眼色，两个门客上前扣住了燕云霆。 燕云霆又大声道：“但龙庄主，我要提醒你一句，妖怪虽暂时退去了，但绝对没有走远，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抓我这个国贼献忠，而是保护好这座堤坝，这片土地！” 龙应天别过身道：“这自然不用你教。” “将这小子押入烽火台，严加看管！”薛天豪呵道。 “燕云霆……”宁若薇依依不舍。 燕云霆冲她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吐出“沈阔”两个字，随后便被押离了堤坝。 宁若薇恍然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群妖乱舞（十） 夜微凉，月上中天。 龙应天叫人搬了一套茶几，独坐在堤坝上邀月对饮，监视着河面的一举一动。 宁若薇添了淡妆，衣服也穿得美艳了几分，月光美人儿是如此让人沉醉。她主动走到龙应天身旁坐下，拿起酒壶替金樽中斟了一杯，双手奉给龙应天：“侯爷，请用。” 龙应天轻浮一笑，接过酒杯问：“有事说事。” 宁若薇欠了欠身子，谦卑道：“恳请侯爷放了燕云霆。” 龙应天斜了她一眼，浅声道：“你在青楼中，陪人一杯酒或许可得千金。可你想在我这儿，想要杯酒释国贼，怕是有些痴心妄想。” 宁若薇赶紧道歉：“侯爷误会了，我会替侯爷斟酒，是看侯爷独自饮酒有些寂寥。我要侯爷释放燕云霆，是带来条件的。” “哦？你还有什么条件能与我开条件？你的身子么？”龙应天颇为不屑。 宁若薇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是关于侯爷一生宿敌的消息。” 龙应天皱了皱眉，看样子是感兴趣了。 宁若薇又道：“天刀堂，沈从武。” 龙应天回眸，放下酒杯，单手捏住了宁若薇的下巴，眼神阴冷，语气淡漠：“这就是你要跟我开的条件？” 宁若薇目光闪躲，面对如此强大的人，她又怕得可怜，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侯爷……不感兴趣？” “啧啧，你真是个美人，若放在十年前，必是我胯.下之物……可惜我现在对女人没多大兴趣，何况还是孔雀楼的女人，”龙应天戏谑着扔掉了宁若薇，转而冷声问道： “沈从武，他在哪儿？” “王爷若肯放了燕云霆——” “啪！”一记热辣的耳光扇在了宁若薇的脸上，她摔出茶几，匍匐在地，许久抬起头来时，嘴角已有了丝丝血迹，她幽怨瞪着龙应天，攥紧拳头，敢怒却不敢动。 “下贱之货，你若想用狐媚之术来对付我，那就大错特错了！”龙应天拔出一旁的朱雀剑，指着宁若薇呵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沈从武在哪儿！” 宁若薇抬起手，指了指渝州城的方向，“他在渝州城，更名改姓为沈阔，现为县衙的捕头。” “哦？哈哈哈……沈阔？捕头？哈 哈哈……二十年了，他果然没死！”龙应天仰天大笑，收剑回鞘，一步踏出堤坝，向渝州城飞去。 言情小说网 宁若薇在地上休息了好久，才有力气支起身，她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冷冷一笑，毅然往烽火台走去。 …… 燕云霆盘膝坐在烽火台班房床板上，神态自若，一切都像是在他掌握之中。 “唰唰唰唰！”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打斗，紧接着，大门被人敞开了。 宁若薇手持沾血的照胆，冷漠站在门口，脚下躺着四具看守尸体。她有气无力地冲燕云霆道：“龙应天已被我支去渝州城，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了，我们快走。” 燕云霆显欣然跳下床板，笑道：“我还担心你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没想到你那么轻松就把他搞定了。” 宁若薇把照胆递给燕云霆，刻意偏过头去，声音更加虚弱了：“快走吧，王掌柜已在下游等候了……” 燕云霆察觉出了端倪，“你怎么了？” 宁若薇微微摇头，“我没事，只是——” 燕云霆扶过宁若薇的脸庞，月光下，她白皙的脸庞上深刻了一个巴掌印，她泪光闪烁，却倔强地偏过头：“这又什么好看的？救人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么？” “谁打的？”燕云霆沉声问。 宁若薇却要走，“你救我那么多次，一个巴掌能救你，不算什么，还是快走——” “我问你谁打的！”燕云霆不知为何，怒上心头，他抓住宁若薇。 “是龙应天打的，你难道还能杀了他不成？”宁若薇呵道。 “现在杀不了，但总有一天他会死在我手里，”燕云霆坚定地望着中层堤坝上的几栋住宅，冷声道：“我总要杀他一些人，来消除我心里的不爽快。” “你想做什么？”宁若薇反拽住燕云霆。 “我要去杀了薛天豪。” “薛天豪你同样杀不得！他是薛家堡的人！你杀了他整个薛家堡乃至赤炎山庄都会与你为敌！你现在已是朝廷要犯，你还嫌麻烦不够多么？” “不，打人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何况是打我的女人。” 燕云霆跳上烽火台，坐着缆车赶往堤坝中层，宁若薇咬了咬牙，毅然跟了上去。 …… 薛天豪喝得伶仃大醉，此刻正躺在船上打呼噜，枪就躺在他身旁，与之共枕眠。 “啪！” 燕云霆一脚将大门踹开。 薛天豪猛地坐起身，老练的江湖高手，都睡得十分清净，他操起身旁的长枪，睡意全无盯着门口：“是你这国贼！你竟敢越狱！” “我不仅越狱，我还要杀人！”燕云霆满腔怒火为动力，持剑看向薛天豪。 “哼！就凭你！”薛天豪挑起桌椅扔向燕云霆。 燕云霆无可阻挡，一掌将桌椅震得粉碎，他的剑很快便来到了薛天豪的跟前，“嘭！”剑与枪交错，滋出阵阵火花儿！ 薛天豪咬牙大惊：“想不到才几个月没见，你的武力竟高出了这么多！你这家伙！”他奋力推开燕云霆，长枪要刺破时，“砰砰砰！”燕云霆拔出火铳，找准他的面颊连开三枪！ 薛天豪旋转长枪，舞动一阵飓风，硬生生将子弹弹开！ “哈哈哈……也不知谁给你的勇气，竟敢来杀我！今夜，我便要捅穿你的心肺！看枪！” 钢枪如长龙般袭来！ 燕云霆完全不躲，迎着钢枪而上，他竟徒手握住枪锋，大吼着冲向薛天豪！ 枪锋刺破了他的手掌，划破了他的肋骨，他却紧紧将枪身夹在腋下，一步一步逼近薛天豪！ 薛天豪也被燕云霆这自伤八百的操作吓住，连连后退，被逼迫至墙角，此刻，燕云霆已浑身是血，他已然忘记了疼痛，眼中只有杀气和怒火！ “你这个疯子！” “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燕云霆猛地一巴掌拍向薛天豪的头顶，贪婪得汲取着生息！ “啊啊啊……你放开我！放开我！”薛天豪扔掉钢枪，铁掌狂拍在燕云霆胸膛！ “噗！”燕云霆喷出一口精血，手上却汲取之力却丝毫不减，没一会儿，薛天豪便没了力气，喉咙沙哑的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现在求饶，晚了！” 燕云霆当即一剑，刺入了薛天豪心窝！一代堡主，就此殒命！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群妖乱舞（十一） 燕云霆沾了薛天豪的血，在墙上留下“燕云霆杀”四个大字，随后一剑将长枪断成两节并扔下长河。 tsxsw.la “我们走。”他招呼宁若薇时，目光又是如此温柔。 激烈的打斗声，吸引了所有门客，他们朝燕云霆冲来，企图阻拦。 “今夜之事，是我个人恩怨，你们胆敢有一人多管闲事，我便将你们全部灭口，说到做到！” 燕云霆剑指门客，锋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众门客围而不攻，任由燕云霆带着宁若薇离去。 玄武船早已在河湾等候多时，待二人上了船，便急速驶离了嘉陵大坝。 …… 燕云霆独坐屋中，赤裸着上半身，掌间，臂上，腋下，肋骨，皆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噬神决可以修复内伤，对外伤却没有明显效果，该疼的还是得疼，该用药的还是得用药。 他先用热水将伤口清理干净，再用烧红的匕首，一点儿一点儿剔去坏死的皮肉，尽管疼得满头大汗，浑身发颤，却一声也没吭！ 江湖孤狼，一向独自舔伤。 “燕云霆？你可无恙？”门外传来了宁若薇的问候。 宁若薇已在门外站了很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叫了门。 燕云霆颤声道：“我死不了，但你要想进来帮我的忙，我也不拒绝。” 有了这句话，宁若薇即刻推门而入，可一看到燕云霆的伤口时，她吓得捂住了嘴，他伤的好重。 “你若光是来看我疗伤的，倒不如回去算了。”燕云霆苦涩道。 宁若薇也顾不得脱鞋，爬上床便夺过燕云霆手中的纱布，悉心为他缠绕，还不停抱怨：“你为何那么傻，直接就迎上了枪口，它若是再偏半寸，你内脏会被捅破，你会死的！” 燕云霆拿起酒袋，仰头灌下一大口，傲然道：“可惜他就是偏差那半寸，然后死在了我手上！杀人，不单单靠的是武力，还有如何出奇制胜的方法！” “你不许喝酒！”宁若薇抢过酒袋随手扔掉，又瞪着红润的美眸：“下次，你不能再拿自己的命去赌了，听到了么？” “那取决于下次还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我……”宁若薇抚摸着依旧疼痛的脸颊，既欣喜又悲伤：“我本就是下贱之人，不值得你为我出头，还惹了那么大的人物……” 燕云霆却轻轻地捏起了宁若薇的下巴，说道：“你真要问个理由，那就 是你太美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男儿一怒为红颜。” 身体，是孔雀楼女人的第一厉害武器； 美丽，是孔雀楼女人的第二厉害武器； 眼泪，是孔雀楼女人的第三厉害武器； 爱情，是孔雀楼女人的最厉害武器； 如此厉害的一群女人，又怎会是下贱的呢？ 宁若薇红着脸，“谁是你的红颜了……” 她娇羞的模样，绝美的容颜，哪个男人能不悸动呢？ 燕云霆血气未消，欲望燃烧，他一把搂过宁若薇，迎头便含住了她的柔唇。 宁若薇身体轻微发颤，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那口齿间的缠绵，彻底击溃了她内心的所有矜持，她不再反抗，反而闭着眼逆来顺受…… 燕云霆悄然解开了她的衣带，可就在指尖才刚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她浑身像是遭了雷电，猛地睁开眼，一把抽开了燕云霆：“不行！” “为何不行？”燕云霆再次将她拉回怀中。 “就是不行！”宁若薇再次将燕云霆抽开，裹好衣襟跳下床去，她忧伤又决绝：“你已有了卿颜，不该再和我有染，方才……我只是魔怔了，你我都忘了吧！” 燕云霆抹了抹嘴角的余迹，笑道：“花花世界，三妻四妾，有何不可？” “你……怎能说出这么下流的话？爱一个人，当然要一心一意，岂可三心二意？！” “哎……实不相瞒，燕某此生最大的目标，便是要娶十个老婆。名额有限，名份有限，先到先得。” “臭流氓！还好没依了你的道！等到了中州，我一定要与卿颜揭露你的丑恶！” “何不让我左拥右抱，共度良宵？” “你——” “我？” “你——” “我？” “我不和和你说话了！” “怎么？难道是刚刚我咬到你舌头了？” “啊啊啊……”宁若薇挠着头，大叫着夺门而出。 “呵呵……”燕云霆摇头笑了笑，披上了外套，拾起地上的酒袋，一步一口酒也走出了房间。 王五站在船尾，紧握菜刀，凝视着大后方，神色有十足担忧。 “王掌柜，夜这么深了，还不去歇息？”燕云霆走了过去。 王五叹道：“燕大侠，你真杀了薛天豪啊？” 燕云霆淡笑道：“不仅如此，我还留下了名字，还砍断了他家祖传的长枪。” “哎呀！你闯大祸咯！你你你……你太冲动了！”王五急得团团打转，“万一龙应天追上来了，不仅是你，我们都得死啊！” “他若敢离开堤坝，夜叉必定趁机进攻，除非他是不想要徐州了，不然他没有胆量来追杀我们的，”燕云霆拍了拍王五的肩膀，安慰道：“王掌柜你放心，我燕云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们的。” “唉……你们年轻人呐，做事就是没个分寸，龙应天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小气，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他的人，不是啪啪啪打他的脸么？你以后的江湖路，不好走咯。” “呵……大厦将倾，妖魔横行，谁的路都不好走，”燕云霆又指了指夜空，说道：“王掌柜，您瞧，要变天了。” 今夜，星稀月朗，万里无云，唯一诡异的便是那月色，隐隐泛着非比寻常的红光。 “这是……妖月！”王五大惊失色。 “何为妖月？”燕云霆问道。 “传说妖怪在发起动.乱前，都会一起叩拜月亮，这时月亮便会呈现腥红之色。” “万妖拜月？” “但看这月光还未被完全染红，应达不到万妖同拜的数量，不是万妖拜月，那一定是群魔乱舞！” …… ……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浩浩荡荡的妖族大军行进在雍凉大地，夜叉，鸱人，兽人，骷髅，魑魔，岩魔，树妖，尸鬼……万妖夜行，群魔乱舞！ 彼时彼刻，千里之外，三十万全副武装的大燕将士星夜疾行，李炜仰躺在一架黄金漆铸的战车上，座旁乐师轻抚琴，身后婢女轻摇扇，怀中艳姬递美酒，好不自在快活； 那时那刻，千里之外，密密麻麻的毒人从雍凉各城镇村店向东方迁徙，它们浑身腐烂，已露了白骨，却仍旧生龙活虎，不知疲倦，天上有秃鹫乌鸦，地上有豺狼虎豹。 更奇特的是，一群身穿战甲的毒人，手里竟握着刀枪，眼神似乎也不再迷茫…… 第一百三十三章 豫州城 往后几日，因为害怕龙应天会追来，玄武船一刻也不敢停，因此，不过两天两夜，玄武船便从川蜀驶入了江南。 tsxsw.la 江南往北便是中州，继续往东便是涠洲。王五是墨门中人，理应回涠洲复命，于是燕云霆与孔雀楼众女眷便在扬州下了玄武船，准备自行租赁了一艘商船，从京杭大运河北上中州。 “实在不好意思啊，燕大侠，宁姑娘，我二十年没有回家了，甚是想念啊，所以此行便不能送你们到中州了。” 离别前，王五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燕云霆吩咐道：“你们到了豫州城后，凭此书信去福源客栈找一个叫做张阁的人，他是我穿同一条开裆裤的挚友，会有许多便利。” “如此，便谢过王掌柜的了。” “燕大侠客气了，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告别了王五，燕云霆和众女眷在扬州城里歇了一晚，准备舒舒服服得洗个澡，过一夜脚踏实地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燕云霆便去码头租了一艘商船。众女眷也全部换上了朴素男装，只因她们太过貌美，走到哪儿都会引起注意。 随后，商船便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北上，大约又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上午抵达了豫州码头。 中州是妥妥的中原地貌，平野开阔，人口密集，商旅互通，文化繁荣，许是受了儒宗的熏陶，这里的百姓都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儒雅模样，朋友想见都会鞠躬问好。 “哇，这里便是豫州城么？繁华程度不输长安呢。” “是呀，是呀，你快瞧，这里的男人长得都好白，好高，好有风度。” “若是在这儿开个场子呀，一定会受到许多公子的追捧呢。” 一众女眷站在船头，光是看码头风景都兴奋得不行了。 “一群痴女，没见过世面么？别忘了你们现在是男儿身，莺莺燕燕的，成何体统！”宁若薇轻呵道。 众女眷不敢说话了。 “你也不用这么苛刻，咱们刚从妖怪堆里出来，憧憬一下好日子嘛。”燕云霆笑道。 宁若薇轻哼了一声，自那也一吻之后，她再也没和燕云霆说过话。她招了招手，冲众女眷呵道：“你们愣在船头做什么？还不快收拾行礼准备下船!过了正午可要多收一天的租金呢！” 很快，商船在码头靠拢，燕云霆到租赁处退了船和押金，便与众女眷往豫州城里走去。 西北瘟疫横行，中原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进出城门无需多做检查，城内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繁华模样。 时至中午，也到了吃饭的时候，凭王五留给的书信，去客栈里白吃白喝一顿应该也没问题。 “燕云霆，你可知冰雁她们把流民安置在了哪儿？”宁若薇突然问道。 燕云霆挑着眉毛：“咦……宁大美人儿，你肯和我说话了？” “若是迫不得已，我才懒得理你……这些天我给冰雁的书信，也没见回复，”宁若薇望着来往的人，好些疑惑：“讲真，这座城里连一个西域面孔我都没瞧见，他们是不是已不在这儿了？” 彩月在一旁搭腔道：“很有可能呢，黄山书院那群伪君子，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帮住我们。” 燕云霆说道：“你们不要瞎猜了，我虽也不知道卿颜她们的情况，但我相信宇文兄承诺之事，一定不会食言。”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谩骂： “去去去……哪儿来的西域小乞丐，讨口竟讨到我家门口来了，没有没有！” “叔叔，求求你施舍些粥米吧，我们饿……” “你们这些西域人，莫把疫毒带到城里来了，快滚快滚，再打扰我做生意，我就拿扁担敲你！” 一家杂粮铺子前，三个孩童各捧着一口破碗，跪着向粮铺老板乞讨。看那粮铺老的面向肯定是个铁公鸡，他凶神恶煞地抄起扁担，当真要动手打人。 “喂！你不施米就算了，干什么还要打孩子？”宁若薇上前呵斥。 粮铺老板挤眉弄眼，好生尖酸，“这些西域小杂种，心黑手也黑，城里好多粮铺都遭他们给偷了！” “你这人嘴可真贱，张口闭口就骂人，人家都跪下了，你舍不得就舍不得，诬陷人家 偷东西是什么理儿？” “哟呵？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娘娘腔！他们挡了老子的财路，老子不该骂他们么？你瞧他门的头发和眼睛，不是杂种是什么？” “我打碎你的牙！” 宁若薇怒了，攥起拳头就要打，燕云霆赶忙给她拦了下来，低声道：“好多人瞧着呢，我们初来豫州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就是瞧不起他这种人，谁不是一个爹妈生的？西域人怎么了？西域人就不是人了？”宁若薇甩开燕云霆，拉起几个孩童抛开人群，“走，哥哥带你们去豫州城最大的客栈里吃饭！” “嗤……什么玩意儿嘛！你有善心把那些西域人全都带走啊，别让他们来咱豫州城添乱！”粮铺老板高声骂了一句，便准备进店。 燕云霆却叫住了他，问道：“老板，你刚刚说有一批西域人，他们在哪儿？” 粮铺老板指了指西边，“西城外十里，黄山脚下，全是西域人，怕是有几千个呢，也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自打他们来了以后，城内就经常发生偷盗的事，官府都管不了！” 原来他们在黄山脚下……官府管不了，想必也是黄山书院打过招呼的吧？那这么说来，宇文长卿还真是说到做到了。 燕云霆点头谢过，追上了宁若薇。 …… 福源客栈是豫州城中最大的客栈，地处最繁华的西城中心，其规模比先前见过的临江客栈还要大上一圈儿，足以同时容纳一百桌宴席！ 距离午时饭点还有半个时辰，客栈里的人不算多，但烟火气息与饭菜香味已是阵阵扑鼻。 燕云霆来到客栈柜台，把王五的介绍信推给了小伙计，笑道：“故人之托，叫张阁亲启。” “哦？找张掌柜的啊，你且稍后，我去一趟后厨。”小伙计带着信封去了后厨。 燕云霆不由眼睛一亮，张掌柜？原来也是个大老板。 如此看来，以后吃喝又不用给钱了，白嫖，妙哉！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卖唱 燕云霆在大厅没等片刻，一个脸大脖粗，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摇着手里的信件从后厨急忙走来，“是何人来的信？” 燕云霆举了举手，“张掌柜，是我。” “哎呀，贵客贵客，快请上座！”张阁一边解开围腰，一边招呼着燕云霆等人入座。 “张掌柜，我们人多，起码坐两桌。吃饭不用给钱吧？”燕云霆笑着问道。 张阁摆了摆手，“你这是哪儿的话呀，你们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就行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大家也没客气，围着两张桌子坐下。燕云霆笑道：“那再烧两桌子好菜？” “没问题，咱这客栈别的不说，保证能让诸位的胃稳稳当当的！”张阁挨着燕云霆坐下，又吩咐伙计给几人各倒了一杯茶，随后便攀谈起来。 原来张阁和王五曾是同门师兄弟，也是天下一大名厨。要说呢，脸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哎哟，燕大侠，实在不好意思，这会儿正是饭点，我得赶忙去给黄山书院做菜了。” “张掌柜都当老板了还请自下厨啊？” “寻常人自然是不用，但黄山书院的老师们口味刁钻，别人做的饭菜吃不惯，呵呵……” “那张掌柜且去忙。” “好，那诸位请自便，有什么事招呼小伙计即可。” 张阁捆上围腰，往后厨赶了去。 “唉……”宁若薇环顾四周，眼光好不羡慕，“曾几何时，我也想着能开一家客栈，自己掌厨当老板。” “在云霄阁，你不也是老板么？”燕云霆笑道。 “那性质完全不同，风月场所怎能和食宿客栈相比？一个是作态讨好男人，一个是做菜讨好客人。唉……”宁若薇托着腮，长吁短叹，不乏惆怅。 乱世之中，若能开一家小客栈，先不说生意能多红火，至少自己饿不死吧？ 燕云霆抿了抿嘴唇，心里渐渐也有了想法。 很快，玉盘珍馐，美味佳肴便接二连三端了上来，张掌柜也真是够意思，一桌子下来足有十七八道菜，光是香味儿便引人垂涎。 “还等什么？动筷子呗。”燕云霆像是桌子上的主人家 ，他发话了，大家才拿起筷子，大口朵颐起来。 “小二，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有名的糕点？”燕云霆突然问道。 小伙计说道：“咱福源客栈最出名的糕点当属桂花糕和桃花酥了，昔年一度作为贡点送给当今皇帝呢。” 燕云霆笑道：“好，一样打包一份。” “都这么多菜了，你还要吃糕点？”宁若薇眼神有些狐疑。 燕云霆只是淡淡一笑，“糕点赠佳人，方可夜销魂。” 佳人是谁，自然不用言语，宁若薇轻哼：“一肚子坏心思……” 这时，宴厅旁一处屏风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琴音与琵琶，堂食的客人瞬间被其曼妙的声音所吸引，原本喧嚣的客栈，不自觉地便安静了下来，客人也越来越多了，像都是来听曲儿的。 琴声与琵琶过后，又是一展悦耳的歌喉，听觉享受更上一层楼，她唱的词是：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燕云霆不由好奇了，这歌声好熟悉，他问一旁的小伙计：“小二，这是谁在唱歌？” 小伙计挠了挠头：“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群女人，她们每日中午和下午都会在客食时献唱……刚开始掌柜还不同意呢，说这有染风月，可她们试了一次后，每到饭点儿客栈便高朋满座，甚至有人专门蹲在客栈外听曲子，这几日来啊，她们可给咱客栈赚了不少钱。” 笔趣阁 “看不到她们的相貌么？”燕云霆问道。 小伙计说道：“她们戴着面纱，不过看身段儿气质肯定是大美人儿啦……待会儿她们唱罢后，会走出来屏风来要赏钱，也许可以一睹芳容呢。” “这女人的歌喉，怕是比彩月也差不了多少了，琴弹得也不错，琵琶稍欠些火候，不过放在这样的闹市中，也算是一流技艺了，”宁若薇听着，望着屏风方向，又问小伙计： “你们给她们开多少钱？” 小伙计道：“三十两，管两顿饭。” 宁若薇摇了摇头，“低了，低了，她们有这样的技艺，随便去家青楼也能大红大紫，遇到大主顾，赏银千两都说不定。” “你这也太世俗了吧？那遇到好色之徒，还要陪人家睡一觉啊？”燕云霆脱口而出。 一桌子女人纷纷抬起头，幽怨地望着他。 “呃……当我说错了话，自罚一杯。”燕云霆红着脸，低头喝酒。 这时，三首歌唱罢，声乐戛然而止，客栈静默了三息，随后掌声雷动，一片叫好声。 三个素衣蒙面的女子走出屏风，一个抱着古琴，一个抱着琵琶，还有一个端着铜锣。 三人冲众宾客鞠了一躬，由那端着铜锣的女子高声道：“我姐妹三人路过豫州城，缺失盘缠，还望诸位宾客慷慨解囊，多少皆宜。” 随后，三人便挨桌挨桌答谢。能来福源客栈消费的，都不是穷人，也愿意施舍些碎银。 燕云霆眼神有些复杂，他显然已认出了那女子，不是卿颜又是何人？只是她一改平日的华服衣裳，穿着淡雅朴素，还来这闹室里卖唱，端着铜锣乞钱，想来背井离乡的生活十分清贫。 “姑娘，可告知在下芳名？”一个穿着儒袍的年轻人，随手便往铜锣里丢了五十两银子，全场他出手最阔错了。 卿颜欠了欠身子，歉意道：“小女子生世复杂，不便与公子透露姓名。” 这时，同桌的又一个儒袍年轻人，也扔出五十两银子，同时倒了三杯酒，递给三个女人：“诸位姑娘，可否与在下共饮一杯美酒？也好润润歌喉？” 卿颜摇了摇头，叹道：“公子不知，掌柜的有令，只许卖唱，不许陪酒，免得染了风尘，坏了客栈的名声。” “哎，不怕不怕，我们与张掌柜是熟人，这酒是我送给你们喝的，不存在陪不陪一说。”儒袍男子端起酒，递到了卿颜跟前，眼神大有强迫之意。 卿颜面露难色，可瞧着铜锣里的百两银子又舍不得，她轻叹一声无奈，便要伸手去接酒杯，这时，一只大手快他一步夺过了酒杯，并搂着她的腰轻轻往后一扯，柔声道： “卖唱就卖唱，不喝就不喝，无需太纠结。” 燕云霆捡起铜锣里的银子，与酒杯一起丢还给了在两个儒袍男子的桌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故人相见 卿颜诧异回眸，刚好迎上了燕云霆含笑的眼睛，藏不住惊喜与激动：“燕……你什么时候到来的？” “我都听你唱完三首曲子了，嗯……想不到你不光人长得漂亮，唱歌也那么好听。”燕云霆毫不避讳地夸赞。 卿颜脸颊微红，轻轻抽离了燕云霆，“你还嫌周围人不够多么？” “我向来脸皮就厚。”燕云霆笑了笑，拉着卿颜便往回走。 “且慢！”儒袍男子拍桌站起，显然，他们的脸皮子很薄，怒视着燕云霆：“你是何人？为何挡我的酒？” 燕云霆笑有冷意，“人家都说了，只卖唱，不陪酒，你一掷百两，又端起酒杯，是准备为难谁？” “岂有此理！我赏银是看中这位姑娘的才华，我敬酒是想与她交个朋友！” “所以外界都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那是想和交个朋友么？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你这野蛮人，竟敢有辱斯文！” “首先你们也得有斯文才行。” “岂有此理！”两个儒袍男子同时站起，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燕云霆也握住了剑柄，冷笑道：“怎么？你们想横刀夺爱啊？” “那又有何不可！” “呛！” 一声龙吟，巨剑出鞘！ 燕云霆剑指儒袍男子，寒光潺潺，煞气逼人！ 两个儒袍男子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人沉声道：“你知道我们是谁么？竟敢在豫州城对我们刀剑相向！” 燕云霆笑道：“二位，你们别看我年轻就好欺负，我在豫州城也是有后台的。” “呵……你一个江湖草莽能有什么后台？哪怕是知州来了，也得敬畏我黄山书院三分！” “燕……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了？快把剑收起来，莫把官兵给闹来了。”卿颜拉扯着燕云霆。 “哎呀，这好好的吃顿饭，怎么还动刀动剑了？”这时，张阁急忙从后厨跑来打圆场，他先护着燕云霆把剑收起来，随后又看着两个儒袍弟子说道： “二位公子给我个面子，别在客栈里闹事，不然我只好上黄山去找魏大当家说理了。” 两个儒袍弟子一听“魏大当家”的名头，脸色露出了忌惮，二人相视一眼，各自一哼：“今日便看在张掌柜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我们走！” 二人匆忙离开了客栈。 “张掌柜，我可要跟你解释一番，是他们先骚扰姑娘，我才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燕云霆收剑说道。 cxzww.com “那些读书人一向如此，只是，几位没有受惊吧？” “你受惊了没？”燕云霆笑看着卿颜。 “懒得理你，麻烦精！”卿颜瞪了燕云霆一眼，自顾往客栈外走去。 “怎么？燕大侠，你还和她们认识？”张阁挠了挠头。 “岂止是认识？她还是我未来的老婆哩！”燕云霆笑了笑，又冲宁若薇等人招呼了声：“你们慢吃，吃不完打包，然后到西城十里外的黄山脚下找……” 说罢，抓起桌上两包糕点，急忙追出了客栈。 宁若薇板着脸，“我吃饱了。”于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也起身跟了上去。 …… 卿颜三人抱着乐器，一路快步穿行在人群中，等出了城，人少了些，才敢摘下面罩。 “唉，今日这么一闹，损失了几百两，回去怎么和冰雁交差呢。”丁酒酒轻声叹气，原来她便是那个抚琴的乐师。 “说起来，这也怪不得我们，都是某人突然出现，害我们丢了生意。”卿颜斜了一眼身后的燕云霆。 燕云霆笑道：“你们陪他喝了一杯酒，下次他便会要求更多，寄人篱下，风俗卖唱，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也帮不了你们养活那么多流民。” “那也得挑人啊，刚刚那两个儒宗弟子，秦光泰和许顺安可是黄山书院二当家刘博均的亲授学生，刘博均向来是最不待见我们的，那要是他两个学生回去告状，万一把我们从黄山脚下赶走怎么办？”卿颜指着燕云霆的鼻子便是一番责怪。 燕云霆撇了撇嘴，“你们就这么缺钱么？宇文长卿难道没把你们安顿好？” 丁酒酒这时说道：“说是安顿，不过是在黄山 脚下划了一块空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了，土地得自己开荒，房子得自己修缮，可我们连最基本的农具也没有，更没有钱去购买木材，到哪儿去修房子？” 先前这些女人，哪个不是锦衣华服，穿金戴银？而现在一身布衣，卖艺乞讨，似乎连身形都比以往单薄了许多。 几千个人的吃喝拉撒，可不是单凭一群女人就能解决得了的，而那些西域流民一进城便会被当地百姓当做瘟神……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只能进城偷窃，如此一来，名声越来越坏，迟早有一天黄山书院也保不住他们。 马上便要寒冬，豫州城即将迎来大雪，若没有房屋棉衣，也不知多少人能撑到明年的冬天。 “欧阳冰雁有亲自去和魏瀛洲交涉过么？”燕云霆问道。 丁酒酒即刻来了气，“还交涉呢，冰雁几次去找，连大门都不让进……想来那魏瀛洲也真是胆小，还号称儒宗第一剑，我看呐，就是个缩头乌龟！” 卿颜叹道：“酒酒，你也不能这么说，宇文先生让我们等消息，说还不到时候。”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天气越来越冷，咱们有的人还住在山洞里呢，饭吃不饱，衣穿不暖，生了病连抓药的钱都没有！” “唉……寄人篱下，本就是拿人手短，我们岂有资格要求更多呢？还是抓紧赚钱，自力更生得好，等熬过了这个冬天，明年春年花开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卿颜往前走两步，燕云霆就跟两步。 “你跟着我干嘛？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么？”她突然回头问道。 “好久不见，就不能找你叙叙旧？”燕云霆笑道。 卿颜说道：“可我一天很忙，下午我还得去帮着去砍柴，开荒，凿石，你若是有闲工夫的话， 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去。”燕云霆摇了摇头，自顾转身离开。 他知道卿颜会跟上来的，一定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花堪折需谨慎 卿颜几番踌蹴后，还是跟了上来，“燕云霆，你要去哪儿？” 燕云霆指了指半山腰上，已可见的精美楼阁，说道：“山河故人几许，你不与我叙旧，那我便去找别人。” “我……也可以抽空刻把钟与你叙旧的，只是刚才酒酒她们在，不太方便，”卿颜快步与燕云霆并肩，终于肯露出喜悦的笑容。 刚好前方有座小亭，燕云霆便拉着卿颜走了过去，他把桂花糕和桃花酥放下并打开，颇为心疼地望着卿颜：“半个多月不见，你瘦了好多。” 卿颜也不客气，左右手各拿一块糕点便往嘴里塞，看样子味道很不错，她的笑容和糕点一样甜，“这些日子来，大家都过得不好，饱饭没吃上几顿，却要干力气活儿……” 燕云霆抓住了卿颜的手，抚摸着她的手心，笑道：“真看不出这是一双女人的手……” 卿颜脸颊微红，却是傲然：“习武之人，手本就粗糙，不过你别不信，我干起活儿来，比一些男人还厉害。”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燕云霆握住了卿颜冰凉的小手，目光满含柔情与疼爱。 人或许分开一段时间，再见时才会如此浓情？ “你干什么……我跟你叙旧可不是叫你这样的……”卿颜娇嗔，脸更红了。 这反倒是激起了燕云霆内心的欲望，他伸手便要去揽过美人儿的细腰，可才刚碰见，美人儿便如受了刺激，猛地将他，恰好触碰到了他的伤口。 “嘶……”他疼痛，可不是装的。 “你怎了？”卿颜赶紧上前问候。 燕云霆指着腰间苦涩道：“这里有伤，还不轻。” “你又让自己受伤了？”卿颜轻抚着燕云霆腰间的伤口，关心中充满了抱怨：“你有伤还敢伸出大猪蹄子来揩油，疼死你都活该。” “不是这儿，是这儿。”燕云霆指着肋骨处。 “这儿？” “不是，是这儿，再往上些。” “这儿？” “对，再深一点。” “再深一点？” “嗯，再深一点，你就入我怀中了。” 燕 云霆紧紧抱住了卿颜，怀中有佳人作陪，疼一点儿又算什么？ “臭流氓，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伤是真的，疼是真的，想你也是真的。” “哼……你这花言巧语，此去长安没少拈花惹草吧？”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万花丛中只摘……十朵！” “你还想摘十朵！怪不得你腰会受伤!” “这十朵花儿中，你最可口，你最香。” 这一番情话下来，怀中女人的脸颊已红到了耳根，呼吸也变得急促湿热起来，“你放开我，叙旧完了，我得回去干活儿了……” bqgxsydw.com “但求佳人一吻，我便放你离开。” “你想得美！” “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何必紧绷得橡根木头？” “不要！不要……” 卿颜把头摇得像那拨浪鼓，燕云霆却笑得没心没肺。 “卿颜。”突然小亭外传来一声呼唤。 许是二人太专注，连宁若薇走得这么近了都没有察觉。 卿颜赶紧从燕云霆怀中逃离，尴尬得无地自容，可看见来者，又是一脸似曾相似的茫然：“你是……宁若薇？” 宁若薇浅浅一笑：“上一次你见，还是两年前……怎么？我打扰了二位的好事么?”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刚刚是他在耍流氓！”卿颜赶紧摆手。 宁若薇冷冷盯着燕云霆：“他的确是个臭流氓。” 卿颜狐疑地在燕云霆和宁若薇之间打量，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瞬间警惕了起来。 宁若薇走进小亭，不客气地拿起糕点品尝，“唔……果然是上贡过皇帝的糕点，吃起来真是可口。” “若薇，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卿颜问道。 宁若薇说道：“我们这帮姐妹虽然都是泼出去的水，但孔雀楼好歹也是娘家，你们都出来卖唱了，我们也该帮着尽一分绵薄之力，你说对吧?” 话虽如此，却不难听出里头带了刺儿。想来，孔雀楼内部也是有分歧的。 卿颜微微皱眉，“自然如此，那我便先带你们去见冰雁。” “好……哦，对了，这糕点真不错，你有两份，分我一份可好？我比较喜欢吃桃花酥。”宁若薇也不等同意，包起桃花酥收入囊中，还不忘给燕云霆使了个得意的眼神。 卿颜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哼了声，“你若是喜欢，就全拿去好了，反正太甜了，腻得我牙疼！”说罢，也瞪了燕云霆一眼，甩了甩衣袖，走出小亭。 宁若薇包好桂花糕，得意洋洋地跟了上去。 望着两个女人离去的背影，燕云霆心里莫名的苦涩，这万花丛中才刚摘了两朵便争成这样，那万一摘了十朵，还不得翻天覆地？ 看来以后还是少在外头拈花惹草得好…… 他锤了锤自己的腰，遥望背后的黄山书院，欣然走了上去。 …… 山脚下恰好有个驿站，乘坐缆车便能直接抵达半山书院。 燕云霆曾去过天山和昆仑，再到黄山走一程，体验是完全不同的。前者一年四季，冰天雪地，寒风凛冽，门派也是庄重威严；而后者，虽然也有冷暖分明，但花开四季，每一个季度都有不同的色彩，褒美阴柔的风景，实在迷人。 时至寒冬，梅花含苞漫山点缀，或许只等一场大雪，即可傲然绽放。 燕云霆下了缆车，走几步路便到了黄山书院的门脸，雕栏玉砌，奢华内涵，就连看门的两个书童也是粉雕玉琢，像极了那画儿里跑出来的善财童子。 燕云霆正准备上前打招呼，说明自己的来意，谁料两个书童却先一步上前迎接：“你可是燕侠士？” 燕云霆倒是好惊讶，“你们认得我？” 一个书童恭敬行礼：“我们三当家吩咐了，若遇到一个背着巨剑的年轻侠士来访，便要恭敬相迎，以礼相待。” 要不怎么说宇文长卿料事如神呢？ “燕侠士来得正好，三位当家刚叫了午饭，我领你去见他们。”书童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云霆黯然一笑，欣然踏入黄山书院。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黄山有雪（一） 黄山书院中庭，一座别致的亭台中，三个身穿儒袍的男人端坐在石桌前，一名年轻儒生撤走还未下完的黑白残局，一名年轻儒生放上食盒，有序地摆出四道精美的菜肴，一道莲子蛋羹，一道清蒸熊掌，一道素炒春芽，一道葱爆牛肉，最后打底一壶梅花纯酿。 “老师，大师伯，三师叔，请慢用。”两名年轻儒生斟了三杯酒，收拾好食盒准备离开。 “且慢。”宇文长卿忽然叫住了儒生，突然问道：“今日的菜肴，为何来自别处？” 两个儒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委屈道：“回禀师叔，今日我们本来已吩咐福源客栈备好菜肴，可突然遇到了一个江湖草莽，他……他有辱斯文，骂我们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们便和他起了争执，谁知他竟然拔剑相向，我们想起老师的教诲，不应与无理之人见识，便忍让离开了。” “可我也教过你们，凡遇到无理之人，必要时可先礼后兵，他都已拔剑威胁，你们为何要让？”说话之人，正是黄山书院二当家刘博均，他一身流云褐袍，下颚一撮短须修得整整齐齐，易容十分庄重，声音平淡又不怒自威。 被这么一训，两个儒生腰弯得更低了，连忙诉苦道：“我们是想动怒，可今日下山取餐，并没佩剑，而且那人说他在豫州城有靠山——” “荒唐！黄山书院在豫州城是没了威仪么？”刘博均呵道。 两个儒生赶紧认错，“此事学生处理不当！还望老师责罚！” 宇文长卿开口打圆场：“江湖人士，出言不逊，这也是见怪不怪了，两位学生任性谦让，反倒更符合礼数，责罚什么的不必了，下次注意即可。” “学生谨听老师与师叔教导。”两个儒生深鞠一躬，便打算离开，这时，一名书童跑进入了庭院，并喊道： “老师，老师！有贵客临门啦！” “优雅之地，何故喧哗！？”刘博均呵道。 书童嘟着嘴，在一旁委屈：“是三师伯说的嘛，遇到一个背着巨剑的，姓燕的侠士便要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哦?是燕兄来了？”宇文长卿伸长脖子眺望。 “宇文兄，好久不见。” 燕云霆从长廊走了下来，招手向宇文长卿打招呼。可他一见亭子里站着的那两个儒生，瞬间眯起眼睛，他们不正是在福源客栈里嚣张跋扈的秦光泰与许顺安么？ 真是冤家路窄！ 两个儒生的也认出了燕云霆，惊呼道：“老师，就是这个人江湖草莽，在客栈里辱骂我们黄山书院！” 刘博均瞬间板起了脸，不怒自威，一怒更威！ 燕云霆冷声回应道，“二位怕是说错话了，我骂的是你们，可没骂黄山书院……再说了，不是你们先掷出百两，要求人家卖唱的姑娘陪你们喝酒的么？好生风流，好不嚣张！” 经燕云霆这么一说，刘博均的脸更黑了，他斜了一眼两个儒生：“真有此事？” 两个儒生赶紧低下头，牵强解释：“我们只是看那姑娘多才多艺，咱书院不是快要举办赏梅会了么？我们便想得是与那姑娘结交，请她来黄山书院献……献唱——” 2kxs.la “荒唐！风尘女子，岂可登堂入室？你当书院是什么地方！”刘博均拍桌大呵，吓得两个儒生赶紧下跪求饶：“学生知错了，甘愿接受老师责罚！” 刘博均严厉道：“《三礼部书》各罚抄十遍，三日亭午不准食，退下！” “多谢老师责罚……”两个儒生俯身告退。 燕云霆心里有些慌了，刘博均的严教是天下出了名的，今日一见，不论威仪，谈吐，乃至相貌都深刻贴切。自己骂了刘博均的学生，他怕是也不会好生待见自己了。 坐在石桌前，一直没说话的便是儒宗第一剑，十大名剑排行第二的“国殇”持有者，黄山书院大当家魏瀛洲。 魏瀛洲身穿青色儒袍，嘴上两撇八字胡，虽已人到中年，却依旧风度翩翩，刚柔俊逸，他悠然地品尝着菜肴，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晓之以理却处之淡然。 知世故而不世故，身处世俗却不世俗，实乃真真正正的儒宗大贤。 燕云霆难得有看第一眼便佩服的人，魏瀛洲绝对是其中一个。 “燕兄，都是些未出茅庐的学生，得罪了你，还请见谅啊？”宇文长卿抱拳赔礼。 燕云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客栈内我也是冲动了，不该拔剑骂人，唉……我这臭脾气，有时候真难改得掉！” “燕兄你也别愣着，快快入座，我与你介绍我的两位师哥。”宇文长卿邀请道。 燕云霆谦虚道：“我一介草莽，怎好意思与诸位儒宗贤能同座？” “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还是说你看不起我们？” 宇文长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燕云霆也不敢客气，但多少还是有些拘束，眼前这几人可是名动天下大儒士，能与他们同席而食，难得，太难得了！ 宇文长卿热情地与燕云霆介绍了魏瀛洲和刘博均，随后又隆重地介绍起燕云霆：“二位师哥，他便是我常与你们提及的，新任鬼谷子，照胆剑主，燕云霆。” 燕云霆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是个捡漏的无名小卒，暂时还配不上‘鬼谷子’的称呼。” “谦虚是好事，太谦虚可就显得虚伪了，燕少侠年纪轻轻便能得到了苏震的认可，想来一定有惊人之处，我敬你一杯。” 刘博均端起酒杯，与燕云霆对饮。 魏瀛洲亲自替燕云霆满了一杯酒，只轻轻吐出四个字：“未来可期”，言毕，举杯再次共饮。 “燕兄，咱俩的话就随意了，”宇文长卿举杯饮尽，随后便笑道：“自去长安起，一定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实不相瞒，我就等着你来给我们讲故事嘞？” 燕云霆苦涩道：“的确有趣，有趣到我都成人人喊打的国贼了……” “自古以来，能配得上‘国贼’二字者，不是枭雄便是权臣，这个称号，可不一般。” “我倒希望它能一般些好。” 于是，燕云霆便就着酒局，与三人讲述此去长安所历经的种种事迹。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黄山有雪（二） 听完燕云霆的讲述，三个儒宗圣贤都皱起了眉头。 “老三，对于此局，你有何见教？”刘博均问道。 宇文长卿轻叹道：“大厦将倾，我也无力回天，不如据城而守，让百姓囤积物资，保一方水土。” 刘博均摇了摇头，“此为下下之策。如今碧海贤庄已做出巨大牺牲，各门各派也都驰援朝廷，我黄山书院闭关自守，实在说不过去。” 魏瀛洲这时也淡淡道：“若不能天下一心，王朝只能毁灭。老三，赏梅大会过后，你便再去一趟西北，试着从中寻找破局。” 宇文长卿苦涩道：“皇帝昏庸，佞臣当道，仅凭我一人，又到哪儿去寻找破局呢？” 魏瀛洲仍是淡然：“我会给你找些帮手的。” 宇文长卿撇了撇嘴，问道：“二位师哥待在这书院里也太久了，何不自己出去看看？” 魏瀛洲说道：“我已封剑多年，对外界世故已十分生疏，不适合了。” 刘博均也道：“教书育人，授业解惑，培养辅世贤能，同样是在为天下出力。” 宇文长卿道：“如此避世清闲，那不如再娶个个老婆，生几个儿子，安享晚年算了。” 刘博均却没有生气，严肃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老三，听说你此去昆仑山，还和孔雀楼的女人有接触？” 宇文长卿故意加长语气，眼睛却是看着魏瀛洲，“对啊，连那群女人都去参加九州盟会了，有些人还稳坐中堂，故步自封。” 魏瀛洲眯了眯眼睛，夹了一块牛肚丢进宇文长卿的碗里，“吃你的饭。” “师哥，如今雍凉已彻底沦陷，你就不想知道她的动向？”宇文长卿挑眉问道。 魏瀛洲淡淡说道：“你若一天闲着没事，不如多去给学生上几堂课，教教他们如何像你一样风花雪月，风流倜傥。” 宇文长卿笑道：“名士风流，又有何不可？” 刘博均却提醒：“风花雪月，陶冶情操也不是不可，但切勿与孔雀楼的女人扯上关系，否则……”说到这儿，他又 斜了一眼魏瀛洲，淡淡吐出三个字：“误终生。” 燕云霆算是听出来了，敢情宇文长卿还没把孔雀楼就在黄山脚下的事情告诉魏瀛洲。 这些儒宗圣贤，口头上没羞没躁谈论风花雪月，话语里却全是对孔雀楼的讽刺。 一时间，燕云霆心里也为孔雀楼的女人有些不平了，他所看到孔雀楼，是一群有爱心，有责任，有担当，懂得自尊自爱的女人，虽然她们靠取悦男人完成任务，但比起那些两面三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怕是也要好上许多。 “唉……” “燕兄，何故叹气？”三个儒宗圣贤，都把目光移到了燕云霆身上。 “我上黄山时，看到有一批流民，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再这样下去，过了这个冬天，黄山脚下不知要多出多少具尸体呢。”说这话时，燕云霆直勾勾地盯着桌上几道精美菜肴。 156n.net 刘博均责备着宇文长卿：“这都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宇文长卿扯了扯燕云霆的袖子，低声说道：“燕兄，这件事我们私下里谈。” “我倒觉得没必要当着几位当家的面遮遮掩掩，”燕云霆说道：“那些流民来自西域楼兰，他们的女王正是孔雀楼主，欧阳冰雁——” “啪！”魏瀛洲刚端起的酒杯，不经意间便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酒洒了一地，魏瀛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可随后，即刻又恢复了淡然。 燕云霆继续说道：“孔雀楼的女人就在黄山脚下，他们为了帮助流民建设，在渝州城里四处卖唱。方才那两个学生所调戏的姑娘，正是孔雀楼的女人。” 他又看着魏瀛洲说道：“欧阳冰雁屡次上山见大当家，却被拒之门外，大当家不知道吧？” 宇文长卿掐着眉心，使劲儿挠头。 魏瀛洲缓缓站起身，凝望着宇文长卿：“你这盘棋吓得可真够大。”说罢，藏住了所有情感，转身离开凉亭。 “你呀你！”刘博均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不管你接了谁的烂摊子，三日之后，决不允许再有西域人出现在黄山脚下，否则不然，我亲自动手！”说罢，一甩衣 袖，追上了魏瀛洲。 “燕兄啊燕兄，你这一番坦白，可是把我给害苦咯……”宇文长卿欲哭无泪。 燕云霆疑惑道：“你为何直接告诉他们呢？欧阳冰雁与大当家的往事我也从王掌柜口中得知了，或许直接坦然，让欧阳冰雁见一见大当家，大当家也许会念及旧情留下他们呢？” “大当家倒好说，二当家这儿绝对不会接纳欧阳冰雁的，”宇文长卿长叹一口气，“我本是想先让那些流民在山脚下扎根，来个先斩后奏，唉……你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可那样会死很多人，冻死，饿死！饥寒起盗心，好多西域人都到豫州城偷东西，现在都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是么？这点我倒是有欠考虑……” “你这么聪明，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有何妨……我可是记得方才大当家说了，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哈哈哈……”宇文长卿突然大笑，是那么得胸有成竹，“好！燕兄此举，倒是打消了我心头的顾虑，那就给他来个破罐子破摔，先让这对老情人见上一面，看计划再走一步。” 燕云霆叹道：“总之，你不要把我也当成棋子了。” 宇文长卿只是在笑，也没有说话。 “对了，林先生可在黄山书院？”燕云霆突然问道。 宇文长卿说道：“他在带来储君之后便离开了，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好轻易露面。” “殊不知，我也是个国贼。” “我看了通缉你的画像，跟你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你只要不到处跟别人说你是国贼，就没人知道你是国贼。” “这倒也是。” “来，喝了这杯酒，我带你去黄山书院里转一转。满园盛开的寒梅，可以赏了。” “甚好。” “干杯！”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黄山有雪（三） 宇文长卿带着燕云霆将黄山游览了一遍，远看只觉得这座书院仅在半山腰，其实修有直通山顶的栈道，若不使轻功，光凭脚程，起码得走上个小半天。 书院弟子两百多人，老师有二十余人，各个风度儒雅，大家风范。 黄山书院是整个儒宗唯一收授女学生的书院，当然，能被送来读书的姑娘，不是官宦小姐，便是富家千金。 黄山上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冬季的寒梅别有风情，因此，每每大雪前夕，书院便要宴请中州各门各派前来赏梅，尽一尽地主之谊，显一显儒宗风范。 燕云霆还去看了一眼太子李烨，以及跟随一起的长安城遗孤。左思思也经林晓枫举荐，成功当上了黄山书院的助教。 游览完黄山书院，冬日已逐渐西斜，燕云霆本打算下山去，可拗不过宇文长卿挽留，说：“三日后便会召开赏梅大会，燕兄是上宾，一定要留下才行。” 宇文长卿安排一间湖边小筑，还专门吩咐一名书童左右侍奉。 小筑临水而建，有两层楼高，正面可望湖水，背面可眺山下。燕云霆还从来没独自一人住过这么精美的地方，他光是倚栏听风便不知不觉站了半个多时辰。 入夜后，寒风凛冽，学生们早早归寝，温习功课，三省吾身，一盏盏油灯映射着他们摇头晃脑，秉灯夜读的身影。 整座黄山书院都静了下来，燕云霆走回房间，望着别致又陌生的寝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嘛了。 他枕着脑袋躺在床上，和大多数寂寞下来的男人一样，满脑子都是女人的身影，宁若薇？卿颜？还是苏云樱？亦或者是……李钰？ 他急忙晃了晃头，苦涩道：“我为何会想到李钰？” 可一想到李钰，他又禁不住担心起来，算算时间，自离开了昆仑山，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男生女相的男人了。 长安惊变，身为世子的他，是否会受到影响？想想李炜那王八蛋，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杀，何况是李钰这个堂兄弟？ 长安城，总还是要回去一趟的，不为别的，只为手刃吴潇那个叛徒！ 可以他武力，以及被通缉的身份，做什么事心里都没了底气。 龙应天打宁若薇那一巴掌，可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但那又如何呢？薛天豪尚可以死相拼，但龙应天是已臻化境的高手，即便他现在已武功不俗，可与一个臻境高手交战，只有死路一条。 变强！ 唯有变强才能扛起肩上的责任！ 燕云霆突然就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背着剑便往小筑外走去。 刚打开门，书童端着一盆热水恰好走来，“燕大侠，你要出去啊？” 燕云霆点头问道：“请问，大当家的住所在哪儿？” 书童指了指对面湖岸的竹林，“竹林里有一座‘静心居’，那里便是大当家日常静修的地方，可是……大当家特意吩咐过，若无要事，不能打扰。” “我当然是有要事了，多谢指路。”燕云霆施展轻功，踏着湖面赶了过去。 …… 先前说什么来者？当一个男人深夜寂寞时，脑子里就会幻想女人，魏瀛洲也一样。 静心居十分简朴，几间竹屋围成了一个小院，一张书桌，一尊茶几，一张竹榻，仅此而已。 魏瀛洲手捧一副画卷，挑灯深情观摩，画卷上是一个瑞雪折梅的美艳女子，仔细瞧便可发现，她与欧阳冰雁简直一模一样。 魏瀛洲柔情地抚摸着画卷上的女子，眼神一改平日的淡漠，变得深情而又憔悴：“你为何要来……” “哒哒哒……”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魏瀛洲赶紧收起了画卷，将他藏进了书柜，转而又恢复了淡漠的眼神：“谁？” “魏大当家，是我，燕云霆。” 燕云霆有些紧张地站在远门外，环顾着竹林四周，心想：黄山书院大当家，会住在如此简朴的竹屋里，要么是真想修心，要么是别有原因。 “咵——”院门打开，魏瀛洲站在门后，问道：“燕少侠夜间来访，所为何事？” 燕云霆学着儒宗门生的模样，深深向魏瀛洲鞠了一 躬，说道：“素闻魏大当家乃儒宗第一剑，剑法定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晚辈近期遇到了瓶颈，故此前来虚心请教。” 魏瀛洲微微皱眉，“你是鬼谷的剑，我是儒宗的剑，二者各有造诣也各不相同，我能教你什么？” xiashuba.com 燕云霆叹道：“实不相瞒，苏老剑神只赠了我照胆和剑谱，其余什么也没教给我，我……其实……什么都不懂，还望魏大当家能指点一二，晚辈在此谢过了。”他说完，又把腰弯了下去。 魏瀛洲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欣赏，转身问道：“你的《钧天十八剑》学到第几剑了？” 燕云霆欣喜跟上：“第一剑和第二剑算是会了，第三剑，剑气留形，第四剑剑意八方，始终捉摸不透……第六剑，天罡烈阳，借助别人的真气施展过两次，第八剑，十里寒霜也勉强用过一次。” “哦？你光靠自学便能领悟这么多剑，如此可见，资质斐然。” “魏大当家谬赞了，都是过命的关头，激发了潜力，而且是借助他人的真气……” “你还会借真气？” “实不相瞒，晚辈还学了《噬神决》。” “天道子的《噬神决》？”魏瀛洲突然转过身，对燕云霆刮目相看了。 燕云霆轻轻搭上了魏瀛洲的肩膀，略施薄力，企图从魏瀛洲身上汲取真气，可刚一侵入他丹田，便被一股强大到骇人的屏障所反弹了出去，他吓得连连后退：“这是……这是……” 魏瀛洲浅笑道：“看来你的噬神决还有欠火候。” 燕云霆苦涩道：“晚辈刚才无礼了，还请魏大当家见谅。” “燕少侠，可否借剑一用？”魏瀛洲问道。 “这是自然。” 燕云霆说着便要取下照胆，这时，却见魏瀛洲轻勾指头，“呛！”神剑即刻出鞘，安然落在了他掌心。 第一百四十章 黄山有雪（四） 照胆在燕云霆手里，淬于真气泛闪的是青光，但在魏瀛洲手里，闪的确实阵阵金光。 “好强大的剑意……”燕云霆不由惊叹。 “剑修不需要花里胡哨，只要剑意与剑气够强，便足以傲视群雄，你且看好了，此为剑气。” 魏瀛洲破空一斩，一道强劲刚猛的剑气划天而去，霎时间，浮云散尽，月色分流，就连空气都隐隐发颤！ “我方才的剑气，不过只使出了一成，若真气全开，可破空撼日，摧星慑月。当然，剑气之根本，在于剑修体内的真气，这是硬底子功夫，得磨炼，得沉修，得吃苦。” 魏瀛洲说着，剑指远中一石台，剑身轻轻一挑，“起。”那几百斤的石台隔空拔地而起！ “此为剑意。无声无息，无形无相，与道宗所修的‘神识’大同小异，但差别是，一个为实意，一个为虚意。剑意若足够强，静可招花引蝶，动可搬山填海……剑意的修炼，全靠自己的领悟，有时也考究自身资质，年轻人，得慢慢沉淀。” “我平常也可隔空起物，但都是些小物件儿，感觉上了十斤重的东西，便力不从心了。”燕云霆说道。 “那说明你的剑意还不够强。”魏瀛洲的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的。 燕云霆抬头惊愕地望着眼前的魏瀛洲，他明明在前面，为何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魏瀛洲，他来回在两个魏瀛洲之间打量，到底哪个是真的？ “哗……”身前的魏瀛洲化作一道剑气，如烟涣散。 剑气留形！ “魏大当家，您是怎么做到的！”燕云霆急忙回头，要去找身后的魏瀛洲，可才到跟前，身后的魏瀛洲也涣散了身影。 这时，屋顶上响起了魏瀛洲的话语，“以剑气作身，以剑意塑形，方可剑气留形。” 燕云霆憧憬着屋顶，正要跑上去问，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怕他的肩膀，“我在这儿。” 燕云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了，苦笑道：“魏大当家，到底哪个才是你的本尊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剑气留形的最终奥义便是真假难辨，普通的剑气留形不过是迷惑人的虚影，高深的剑气留形可化作分身。” 魏瀛洲身形一闪，从原地分出了八具一模一样的分身，将燕云霆团团围在其中，更让人惊讶的是，每个人都秉有强大的剑气，每个人都像是真身！ 燕云霆原地打转，实在摸不着头脑，“大当家您还是现身吧，看得我眼花缭乱……” 魏瀛洲轻挥一剑，所有分身化作剑气消散，他微笑道：“想要学会剑气留形，首先你的剑意一定得达到能拟出自身的重量，方才你说你只能起物十斤，那是远远不够的，你起码要起物两百斤，才能有足够的意念为自己塑形。” “那如果我想如您一般化出分身来，需要起多大的斤两？”燕云霆问道。 魏瀛洲摇头说道：“起物多少斤，只是个教学的概念，只能当做修炼的参照，你想要用剑气做成分身，首先便要学会操控剑意，用剑意来塑形，用剑意来指挥……正如我方才所说，剑意很考验人的资质和领悟力，脑子若不够灵光，讲得再详细也是徒劳。” 燕云霆轻叹一口气，“晚辈确实愚钝……但晚辈相信，只要笨鸟懂得先飞，便可勤能补拙！” 魏瀛洲摇头一笑，“燕少侠若资质愚钝，我连教都不会教你，”随后，他又问：“钧天十八剑，第四剑，叫如何？” “剑意八方。” “剑意八方……”魏瀛洲喃喃低语，眼睛转了两圈，便点了点头：“我想，这一剑应该是剑意的升华。” “还未请教？” “剑意的用途不只是制造分身，足够强悍的剑意，一经绽放便能威慑敌人，同时洞察万物的动向。” 魏瀛洲缓缓闭上眼，沉思了片刻，说道：“竹林西南侧，大约八 十步开外，有一只受伤的雏鸟，燕少侠去看看。” 燕云霆不敢怠慢，往西南侧跨了八十步，刚停下脚步便听见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啼声，他俯身抛开竹叶，果然有一只毛都没长齐的雏鸟，他捧着雏鸟兴奋跑回：“魏大当家，果真有只受伤了的雏鸟！果真有！” “若你剑意足够强，别说八十步，八百步，乃至八十里，八万里，只要有真气波动，便能够清晰捕捉到，这便是剑意八方的要领。”魏瀛洲将照胆丢还给燕云霆，接过雏鸟往竹屋内走去。 燕云霆跟上说道：“哦！这个我懂！以前我跑江湖的时候，有仇人想趁我睡觉来杀我，但他们刚走到门外，我便能清晰感觉到！” “性质差不多，但你这是意识，靠分辨动静来洞察敌人，而剑意是分辨敌人的真气，道宗的‘神识’则是分辨生息……世间万物，有生命者占大多数，正如这只雏鸟，我不仅能听到它在呼唤，还能感觉到它在挣扎，更能感受到它体内真气流失，若是道宗神识，更能感受出它生命在流逝。” 魏瀛洲将雏鸟放入了竹笼，笼中还有其它几只胎毛未长的鸟儿，他拿起一旁的米粒，一粒一粒悉心地喂入鸟喙，他又道： “《钧天十八剑》是鬼谷绝学，前四剑是基础，我尚可点拨一二，但后十二剑是剑招，我也无能为力，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 燕云霆心里除了敬佩还是敬佩，“今日得魏大当家点拨，晚辈犹如醍醐灌顶，茅舍顿开！” 魏瀛洲说道：“鬼谷派不仅仅是剑诀，天文，地理，医术，纵横论……每一典都是冠绝天下的存在，你若想成为真正的鬼谷子，十年是基础，五十年是磨合，一百年才略有小成，若想要融会贯通，几百年不足已，甚至得上千年。” 燕云霆苦涩道：“若是能达到苏老剑神的境界，晚辈便也心满意足了。” 魏瀛洲说道：“老剑神活了四百余年，也不过只练到了十二剑，你还年轻，用心研修，超越他并不难。” “呃……晚辈冒昧问一句，魏大当家比苏老剑神，谁更厉害啊？”燕云霆挠着头问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似乎总爱就江湖的剑客比个高低，”魏瀛洲关上鸟笼，走到茶几前坐下，舀一壶茶水放于炭炉上烹煮，又示意燕云霆坐下，才道： “论是剑法造诣与武力，老剑神都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有一点，我比他高一些。” 燕云霆在蒲团上坐下，恭敬求是：“哪一点？” 魏瀛洲笑道：“我还活着，我还年轻。” 的确如此，活着便是希望，年轻便是资本。燕云霆不由打量起魏瀛洲，看他的模样也不过四十岁，若是把胡子刮了，还能再年轻些。不过这些已臻化境的高手，都有超百岁的寿命，光看外貌还真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听王五讲述，二十几年前，魏瀛洲便已是少年英雄，莫约算起来，他真实年龄也就四十岁出头。 四十岁出头便是大臻境的武力，说是万年难遇的绝顶天才也不足为过。 很快，茶水烧开，魏瀛洲放料，洗茶，沏茶，熟络又优雅，他把茶杯推给燕云霆，说道：“学生们都怕我，晚上不敢来请教，今夜燕少侠倒是来得难得，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便是，我是老师，乐意解答。” 燕云霆的确有一肚子问题，原先还有顾虑怕打扰，但听魏瀛洲这么一说，他也就不客气了，恭敬求是： “晚辈对武力境界，一直都很疑惑，现如今，我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武力水平。” 魏瀛洲看了燕云霆一眼，说道：“论武力，燕少侠中玄境不能多了，但你有照胆神剑与鬼谷绝学，天山绝学加持，比一般涅境武修也不差了。” 燕云霆连连点头：“是如此，是如此……我真气不足，便借人的真气，我打不过便靠近敌人用噬神决吸他，如此，倒也赢了不少涅境武修。” 魏瀛洲笑道：“方才说忘了，燕少侠还有一点难得可贵，那便是毅力与经验。” 燕云霆挠了挠头，“嘿嘿，毕竟我从小就在江湖流浪嘛……” “方才你问到武力境界，宏观来说其实很好理解，玄境修真气，涅境在修真气的基础上修身，已臻化境过后再前者的基础上还要懂得修心。通俗而言，真气是武者的基础，身体是武者的本钱，内心是武者的升华，我若与你细说，只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终究还得你自己去钻研。” “魏大当家，我曾经在观摩苏老剑神和无相皇大战时，无相皇提到了‘衰劫’一词，不知所为何意？”燕云霆问道。 “当武修的武力达到涅境巅峰时，身体便会出现衰样；不论是武修还是灵修，身体都会受岁月所限制，色衰，欲衰、形衰，体衰，心衰，并称‘天人五衰’； 你去仔细观察老人便会理解到什么是‘天人五衰’，而武修正是要跨过这几道门槛才可与天争命，永生不灭； 一般人的天人五衰，过了六十岁便会慢慢体现，但这又根据每个人的生活不同，有早也有晚。你瞧那些常年在田里耕种的农民，他们五十岁便已弓腰驼背，白发苍苍，而一些富贵家的老人，六十岁仍然红光满面； 武修有真气护体，衰老过程要比普通人缓慢许多，一般过了百岁才会开始出现衰劫，若你到百岁时，还不能达到涅境，那最终便会因寿元耗尽而亡；若是达到了涅境，便可以自身的真气对抗衰老，突破衰劫，从而继续活下去； 天人五衰是武修的生死之劫，对武力也有极大的影响，想来苏老剑神便是饱受衰劫折磨从而武力大跌，否则十个无相皇他都无所畏惧。” “那倘若度过了天人五衰，会达到何种境界啊？古往今来可有人渡过的？” “渡过了衰劫，便没了天地束缚，可达到‘武神境’，但武神只是传说，现实中从未有人达到过如此高度，也没有人能完全渡过天人五衰。” “人，终究会死啊……” “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是人间常态，你只要活到一定岁数了，便会觉得再正常不过，”魏瀛洲端起一杯茶，小酌了一口，又道： 笔趣阁 “人若想追求长生也不是不可，等你武力登峰造极之后，便会有仙界使者前来接引，继而羽化登仙，逆天改命。” “我也听过此类传说，但有人告诉我，即便是仙人，也不能完全做到长生不老啊。” “即便是仙人，也是肉身凡胎，同样会被天地束缚，但灵修和武修不一样，他们修的是灵气，我们修的是真气，他们可以辟谷不食，我们却必须一日三餐……二者之间，诧异太大，讲起来繁杂且晦涩，燕少侠以后有机会，上昆仑山找白眉道长求是，他定会与你细说。” “好……” 识趣的人都该知道，此时不能再多打搅了。燕云霆举杯饮尽茶水，起身恭敬：“再次感谢魏大当家今日解惑，夜已深了，晚辈不好再打搅魏大当家休息，以后晚辈若还有不懂的地方，还会来虚心求是的。” 魏瀛洲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犹豫。 “晚辈告退。”燕云霆转身离去，可刚到门口，魏瀛洲又叫住了他： “且慢……” “魏大当家有何吩咐？” “我有一个私人问题想要问你。” “魏大当家为我解惑那么多，您有何问题尽管问，晚辈知无不言。” “冰……欧阳冰雁，她真的来找过我？” 当一个男人问起一个女人时，就证明他还没有放下这个女人。 燕云霆“嗯”了一声，收住笑容，反问道：“若欧阳楼主再来找您，您见或不见呢？” 魏瀛洲沉默了好久，才吐出一个字：“见。” “好。” 燕云霆黯然一笑，再次告退，离开了竹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黄山有雪（五） 往后几日，燕云霆便把自己关在小筑内，潜心修炼从魏瀛洲哪儿学来的剑意要领。 他手持照胆，倾注所有真气，集中意念剑指着房中一只约四五十斤重的大花瓶，刚开始花瓶纹丝未动，再到后来轻微颤动，直至最后缓缓升空。 “啪！”花瓶从半空中跌落，碎成了一块块瓷片。 燕云霆抹去额间的暴汗，如此一来，剑意也算是小有所成，但每施展一次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这若是投放到实战中，敌人可不会给你酝酿的机会。 空暇之余，他又将沈阔所赠的《霸天决》也大致浏览了一遍，前半部是刀谱，他用不上，后半部是内功心法——《霸天决》全书都透露着“刚猛”二字，恰好照胆又是刚猛之剑，二者可谓是相辅相成。 无错小说网 《噬神决》太过暴戾，《钧天十八剑》又太过深奥，《霸天决》正好起到了过渡作用，以后应当仔细专研了。 “燕大哥，我又来送午饭了。”书童稚嫩的声音从小筑外传来。 燕云霆扛着剑冲出阳台，冲那书童说道：“小殊，你这回再往后退十步，我挑战一下。” 书童嘟着嘴，只好往后退了十步，他高举着餐盘说道：“今日书院中有贵客临门，午饭可就只有这一份，你再打翻了的话可就没多的了。” “放心放心，这回我有十足的把握！”燕云霆自信着，剑指餐盘，轻呵一声：“起！”餐盘连带着饭菜被凭空托起，缓缓地，安稳地落入掌间中。 燕云霆揉了揉鼻子，冲书童炫耀道：“如何？是不是比三日前厉害多了?” 书童勉强竖起大拇指：“唉，厉害，厉害……” “小殊，你刚才说，今日书院有贵客，可是那些赏梅大会的宾客来了？”燕云霆问道。 书童说道：“是啊，但今年宾客好像很金贵的样子，连大当家都亲自出门相迎了呢。” “好，你且等我吃两口饭，随后我与你一起出门相迎。” …… 燕云霆随书童刚下小筑，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宇文长卿，几人便一起结伴往门口走。 “宇文兄，信你送到了没？” “阿辽亲手交到她手上的，应该没问题，只是这事儿你断不可和两位当家的说，否则我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我倒不至于那么损，但以两位当家的才智，应该也能猜出来吧？” “管他们呢，先斩后奏，总之……今晚有好戏看了。” …… 当燕云霆和宇文长卿抵达门口时，魏瀛洲和刘博均以及书院里的所有老师早已就位。 “公子，往年迎客最多是二当家主持，今日却连大当家都出面了，究竟是何贵客要来啊？”阿辽问道。 宇文长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懒得去猜了，看着便是。” 不一会儿，缆车到站，一个穿着官服，头戴绿宝石乌纱帽的中年官员，与一个身披红袍的银甲青年将军先走下缆车；接着，七个身穿青衣，头戴斗笠的蒙面人相继跟上；最后走下缆车的，分别是一个身材消瘦的五旬老者，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 总共十一人，燕云霆只认识最后一个，那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不是王五又是谁？其中那七个青衣蒙面人，八成是青衣楼的人。 黄山书院与青衣楼也有一层关系？ “宇文兄，你给我介绍介绍，这些人都是谁？”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望着一群人低声介绍：“穿官服的是豫州城知州，陈普安；穿战甲的豫州城守将，秦叔杰；那名消瘦的五旬老者，应该是公输家的公输权；王掌柜你也认得了； 只是这些青衣楼的人，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我也看不清楚他们是谁……不过，师兄竟请来了青衣楼的人，真是前所未鉴。” 这几个青衣楼的杀手，各个眼神凶戾，段位至少都在“乾”字级以上，那为首之人更有一双红瞳，其是左手持刀，刀上绣着一只似龙非龙，似凤非凤的瑞鸟，刀锋未出鞘，便已寒气逼人。 宇文长卿扯了扯刘博均的袖子，小声问道：“师哥，你可认得那些青衣楼的人？” 刘博均向来是个很看重书院名声的人，对青衣楼的到来无奈又淡漠，他轻轻突出一个 名字：“纳兰元术。” “纳兰元术！”燕云霆差点儿没惊呼出来。 青衣楼主，杀手之王，纳兰元术。 宇文长卿也是惊讶，“那他手中所持的刀是……” 刘博均沉声：“大夏龙雀。” 宇文长卿苦笑：“也只有大当家有这个面子请他出山了。” “我只知道，纳兰元术是天下第一刀神，公认的杀手之王，没想到他持的便是八大名刀排行第一的‘龙雀’，”燕云霆震惊过后又是疑惑：“可纳兰这个姓氏，好像不是汉人之姓，他莫非不是中原人……” 宇文长卿说道：“纳兰元术是北方清族人，大夏王朝的皇室子孙，所以他才有资格手持‘大夏龙雀’； 龙雀和龙渊是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一柄为帝王之刀，一柄为帝王之剑，分别为大夏王朝纳兰氏和大燕王朝李氏所持有； 五十年前大燕王朝相继吞并大夏王朝以及西域各国从而一统九州，大夏皇族纳兰氏为复国创立了青衣楼，但大厦已崩，民心所致，岂是一个组织能搬回得了？于是，历经时代变迁，青衣楼也慢慢变成了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 燕云霆低声道：“没想到青衣楼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昔年的江湖还真是有趣。” “有趣的远远不止这些，听说纳兰元术和两位师哥以前还是同窗，”宇文长卿笑着看向刘博均：“是不是呀？师哥？” 刘博均严肃道：“即便是同窗，最后也形同陌路，这层关系，没什么好提的。” 青衣楼即便名气再大，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青衣楼里的杀手，哪个不是背了命债的？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竟还和官府同乘一趟缆车…… 天下豪杰，齐心所向呐……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黄山有雪（六） 宾客如至，魏瀛洲和刘博均上前一番寒暄，随后便邀请众人往书院里走。 燕云霆畏缩在人群最后，有意遮住自己的脸庞，他现在还是通缉犯，万一别知州认出来，自己麻烦也给黄山书院添麻烦。 “燕兄，你不用担心，陈大人和秦将军是自己人。”宇文长卿笑道。 燕云霆这才敢昂首挺胸，叹道：“你也不早点儿说，害我藏头露尾的……” “燕大侠，这几日你过得可好？”王五笑盈盈地问。 燕云霆说道：“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倒是王掌柜，你怎么也来了？” 王五笑道：“魏大当家一封书信我便来了，不仅如此，我还带来了五艘墨船，供此次行动使用。” “行动？”燕云霆疑惑地看向宇文长卿。 宇文长卿笑道：“下午还有另一批宾客，那些才是来赏梅的，早到的这些人，是来商议前往西北的种种事宜，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魏瀛洲将众人带入了书房，书童为每人沏了一杯茶，随后便退出大厅关上了门。 “时间紧迫，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刘博均顿了顿，冲众人道：“人间存亡，乃天下人之责，因此，今日号召各位前来议会，是想在这残破的局面寻找一丝突破，如何阻止九幽入侵？” 他说着，将目光转移到了燕云霆的身上，又道：“燕少侠，你一路从西北走来，对那里的情况更为了解，说一说你的看法……挑重点。”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聚在了燕云霆身上。 燕云霆虽然很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可被天下第一剑客，天下第一刀神，天下第一聪明人，天下第一儒士同时注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些心情，才开口说道： “九幽最先派出的部队应该是背阴山妖魔，它们通过水路渗透，目前川蜀与青州都有它们的足迹；上一回在嘉陵大坝，若不是龙应天带人及时赶到，徐州也许会遭到入侵； 九州江河的源头大多数都是来自于西北和西南，我个人认为，若想阻止九幽妖魔扩散，水路是重中之重； 其次是瘟疫传染的情况，瘟疫会让死人复活，从而变成毒人。李炜，也就当今的蠢皇帝，号召三十万人入青州，我料定他会失败，不但如此，还可能会导致瘟疫扩散； 算算日子，李炜与三十万大军应该已抵达雍凉边缘，这时后让他撤兵，除非……除非……” “除非杀了他。”开口说话的，正是纳兰元术。杀手之王就是口无遮拦，杀皇帝这种事，一般人还真不敢说。 宇文长卿摇头道：“李炜只是一枚棋子，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我们的目标应该是真正的国贼，他是叫吴潇么？” 燕云霆叹道：“杀了吴潇自然最好，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待三十万精锐损失殆尽，大燕国门再无人可守，到那时邪魔与毒人长驱直入，不仅大夏崩塌，九州也会沦陷。” “罢了，战况复杂，战局多变，你我都未亲临，难以寻找破局，还是就当下而言，如何去支援青州与川蜀，”魏瀛洲看向陈普安与秦叔杰，先是问道： “陈大人，秦将军，豫州城能抽出多少精锐？” 陈普安说道：“精兵有八百，招募的有志之士近约两百，总共一千之余。” 魏瀛洲又看向王五和公输权，“二位世家先生，机关船有几艘呢？” 公输权说道：“目前只带来了五艘墨船，但都配备了公输家的火炮……只怪墨船太小，一艘容纳两百人，还是有些拥挤。” 王五这时不乐意了，“那是因为你们公输家的船太大，墨盒暂时还无法提供那么大的结界庇护。再说了，墨船不过是载人的工具，要那么大做什么？” 公输权轻哼了声，看向魏瀛洲道：“这几艘墨船只是过渡用，公输家还在抓紧打造更强大，攻击性更强的机关母舰，母舰上不仅有强力的火炮，还能停靠近百架木鸢，只需两三艘便可制霸一条水域！” 众人都敬佩地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真正能挽救国家的重器，还得是精湛的机关术。 魏瀛洲又看向了纳兰元术：“背阴山的妖邪中，不乏有强大的妖怪，元术，这支队伍若有你陪同，我便放心多了。” 纳兰元术却摆了摆手，“燕 朝与夏朝有家仇国恨，我也在列祖列宗发过誓，不会插手大燕王朝的任何事，所以这次我不会去西北……但你放心，青衣楼九大分坛皆会倾力相助此次行动。” 魏瀛洲点了点头，“如此，有儒宗的谋略，有兵家的精锐，有公输家的机关，有青衣楼的护航，此番出师，定会告捷。” 随后，众人又就此次出师的事宜进行了详细的商讨，最后，决定于明日下午便启程，争分夺秒赶往西北。 ddxs.com …… 会议结束后，已至下午过半，第二批赏梅的宾客陆续抵达书院，皆是些豫州城的权贵与富甲。 “王员外，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安好，安好，只是我那刁蛮任性的小女儿，在书院没给老师们惹什么麻烦吧？” “令千金乖巧懂事，六艺成绩名列前茅，是个前途无量的后生。” “哈哈哈……好好好，听说儒宗与陈大人近来要支援西北，我想一定物资紧缺？黄某既不能出力，那就捐些钱财，助诸位出师顺利……来呀，将十万两白银呈上来！” “我不像黄员外那般阔绰，但这些年家族的纺织生意做得不错，闻说西北之地天寒地冻，那我便捐赠棉袍、棉帽、手套、各一千套！” “我捐两船粮草，让将士们吃饱，好打胜仗！” “万通钱庄，捐赠纹银十万两！” “张氏商会，捐赠纹银十万两！” “福源酒楼，捐赠纹银两万两！” …… 第一批宾客，是来绸缪天下之事。 第二批宾客，是来筹款助力出师。 一场赏梅大会，两批不同宾客，便稳稳当当把事儿给办妥了，儒宗这些人，看似整日关在书院里读书写字，其实内心早已将天下格局看透，不得不让人敬佩。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黄山有雪（七） 傍晚时分，天色有了异样，寒风在山间呼啸，灰蒙蒙的乌云拉近了夜色的距离。 黄山书院为款待众宾，将福源客栈的八位大厨全部请了来，又有“天下第一厨神”在一旁操刀，大家都很期待在今夜的宴会上大饱口福。 2kxiaoshuo.com 入夜后，黄山书院燃起了灯火，众宾移步至“宁远阁”中，分席而座。男学生们在幕后抚琴弄乐，女学生们在堂前持剑起舞，绕梁之音，婉转悦耳，风雅之气，盛盈满堂。 魏瀛洲与纳兰元术同坐主.席位，其他宾客与老师三人一席交叉而坐，方便敬酒与招待。 燕云霆和宇文长卿，以及一个青衣客坐在同一席，他们俩人倒是熟络，但旁边的青衣客，从入座开始便纹丝未动，也未脱下斗笠，也不摘下面罩，眼神冷淡如水，完全没把二人放在眼里，其他四个青衣客就站在他身后，像是他的手下，也是那般冷漠。 燕云霆只觉得后颈发凉，被这么些个江湖顶尖杀手盯着，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宇文兄，你去，你去……”燕云霆到了一杯酒，推给了一旁的宇文长卿，喝酒总得用嘴巴吧？用嘴巴就一定得摘面罩吧？ 宇文长卿会意，笑了笑，举杯冲身旁的青衣客敬道：“这位兄台，不知姓名？” 青衣客仅用眼角余光斜了宇文长卿一眼，无动于衷，完全不搭理。 宇文长卿望着举在空中的酒杯，一时间不知有多尴尬，他苦涩地笑了声，只好自饮而尽。 “指不定他是个哑巴，或者是个聋子。”燕云霆小声道。 宇文长卿叹道：“既然人家不愿意搭理咱，何必庸人自扰？来，燕兄，咱们今夜一醉方休！” 很快，精美的菜肴一一呈上，哪一道不是人间美味？众宾客都没有矜持，敞开了腮帮子大口朵颐。 与燕云霆和宇文长卿的那青衣客却还是无动于衷，连筷子都不曾动一下，眼睛甚至都不带眨一下。 “怪哉，怪哉，这世上还有人会对福源客栈酒菜不动心，兄台，你也太没有口服了。”宇文长卿夹起一块色泽饱满，肥瘦兼半的红烧肉，故意在青衣客的眼前晃了晃。 青衣客眼中 闪过一丝厌恶，随即缓缓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今夜感谢诸位光临黄山书院，为尽地主之谊，我魏瀛洲先举一举。”魏瀛洲举起酒杯，众宾客纷纷迎合，说些多谢款待的话。 而就在大家要共饮敬酒之时，一阵声响从阁外传来： “你们不能进去！这里是大当家他们——” “滚开！再敢拦路，阉了你这臭书生！” “哎哟！” “啪！” 一个年轻儒生撞门而入，在大堂里滚了两圈儿才停下来，他也顾不得疼，赶忙起身诉苦：“大当家，有……有女匪……擅闯黄山书院！” “什么女匪啊，你怕不要是读书读傻了？你见过有这么漂亮的女匪么？” 三个女人，信步入阁。 一个性如烈火的娇艳，一个冰清玉洁的高冷，一个无与伦比的尊贵，三个女人脸庞都挂着轻纱，寒风吹入阁中，撩起她们的秀发与面纱，明眸皓齿，烈焰红唇，哪一个不是倾城绝色？ 丁酒酒，卿颜，欧阳冰雁。 众人目光凝视着门口站着的三位绝代佳人，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其美色所吸引了。 魏瀛洲微微皱眉，神色颇显无奈，该来的还是来了。 刘博均拍桌子站起，先指着儒生大呵：“你们是怎么侯门的？连几个女人都拦不住！” 儒生抚摸着臃肿的脸颊，委屈巴巴：“二当家，我和同学们已尽力阻拦了，她们不讲理，她们还打我耳光……您瞧，我脸都肿了……几位当家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打学生的脸，不就是打老师的脸么？ 刘博均怒得脸色发黑，却压抑着语气，冲欧阳冰雁道：“只要你马上离开，打人之事便不再追究。” 欧阳冰雁扬起下巴，却是嘲讽笑道：“刘博均，几十年了，你脾气一点儿都没变，生气起来的脸还是那么臭，不知道还以为人家欠你钱不还呢。” “你……你这！”刘博均想要骂人，可又怎敢在众宾面前失态？ “黄山上的梅花开得这么好，我也想来赏 一赏，怎么？是我孔雀楼不够资格，还是魏大当家对我有偏见？”欧阳冰雁美眸凝视着魏瀛洲。 魏瀛洲的眼神在闪躲，语气却还是那么平淡：“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打人。” “那你也得问个前因后果啊，”丁酒酒指着年轻儒生骂道：“一开始，我们本就客客气气，但你们教出来的好学生，口无遮拦！污言秽语！我没阉了他都是轻的了！” “文海，她说的可是真？”魏瀛洲问年轻儒生。 年轻儒生吱唔了半天也没敢开口，显然是做贼心虚了。 “滚下去！到静心堂面壁思过！”刘博均呵道。 年轻儒生弓腰告退。 刘博均又将矛头指向欧阳冰雁，“你们未经邀请便擅闯黄山书院，本该武力逐出，但我见你们是女流之辈，便不予计较，现在，请你们离开，黄山书院不欢迎你。” 欧阳冰雁嫣然一笑：“刘当家的，你们儒宗不是有一句经典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么？我千里迢迢从西域到这豫州城，来喝一杯素酒，你都要赶我们走，难不成这就是你们儒宗的待客之道？” 刘博均道：“黄山书院与孔雀楼从来就不是朋友！” 欧阳冰雁却笑道：“我们两家当然不是朋友，而是……亲家！” “欧阳冰雁，身为女人你何故厚颜无耻！你倘若再污蔑黄山书院，我便叫人将你们赶出去！” “哼……你不过是个二把手，有什么资格赶我？魏大当家都还没发话呢。”欧阳冰雁媚眼看向魏瀛洲。 满堂人都看向魏大当家，期待他的态度。 魏瀛洲不露形色，淡淡道：“既然欧阳楼主远道而来，黄山书院应尽待客之道……来人，在末尾加一席，请几位入座。” “瀛洲你……”刘博均恨了一声，失气落座。 谁料欧阳冰雁却制止道：“不用了，难得再添席位，我自有落座之处。”说着，她便趾高气扬地往主.席上走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黄山有雪（八） 欧阳冰雁来到魏瀛洲跟前，瞧了一眼与之同席而坐的纳兰元术，有些诧异：“纳兰元术？” 纳兰元术展颜一笑，“咦？欧阳大美人儿，一别二十余年，你可是一点都没变，反而越长越漂亮了。” 2kxiaoshuo.com 也许只有瞧见美人，这个天下第一刀神才会露出如此可爱的笑容了。 纳兰元术拍了拍身旁的空座，“怎么？你是来陪我喝酒的？” 欧阳冰雁眯了眯眼睛，冷冷吐出两个字：“滚开。” 估计天下除了这个女人之外，也没人敢在青衣楼主面前说“滚”字了。 纳兰元术撇了撇嘴，瞧了一眼身旁的魏瀛洲，叹道：“也罢，我便再做一回君子，成人之美。”说完，便拿起碗筷与酒杯，挨着一旁的刘博均坐了下来了。 欧阳冰雁褪去雪绒长袍，摘下面纱，一展宽松水袖，在魏瀛洲身旁坐了下来。 同席而坐的男女，一个是英雄，一个是美人儿，谁敢说他们不般配？ “这么多好吃的？嗅嗅……”欧阳冰雁变作了俏皮的模样，低头嗅了嗅桌子上的菜肴，惊喜道：“张胖子的烹煮？王胖子的刀功，这俩师兄弟做出来的佳肴，果然是色香俱全，天下一绝！” 这时，席下的王五和张阁也一同举起了手，冲席上美人儿打招呼：“我们在这儿呢。” 欧阳冰雁也不客气，拿起魏瀛洲的筷子，便夹了一坨红烧肉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感叹道：“软糯香甜，肥而不腻，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席下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这位大美人儿，她究竟是厚颜无耻，还是敢爱敢恨？ “你们看着我们干什么？继续吃喝呀？”欧阳冰雁冲众人眨了眨眼睛。 众宾客低头，继续吃喝，只是没了先前的热闹。 “瀛洲，这么多年来你的口味还是没变，不加香菜和葱花儿的牛肚，又能好吃到那里去？”欧阳冰雁架起一块牛肚，小心翼翼地送道魏瀛洲的嘴边。 她的眼神是如此纯情，他的眼神却是如此复杂。 “欧阳冰雁，你到底想做什么？”魏瀛洲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欧阳冰雁搂住魏瀛洲的胳膊，凑近他耳旁，很 小声，却刻意地能让所有人听到：“魏瀛洲，我念了你二十年，今夜我定要让你刻骨铭心……” “啪！”刘博均忍无可忍，拍桌子起身，指着欧阳冰雁骂道：“妖女！黄山书院乃圣贤之地，岂容你在这儿风.骚.淫.贱，丢人现眼！” 欧阳冰雁轻嗤道：“人家夫妻俩你侬我侬，你又来插什么手？难怪你到现在都还讨不到老婆，就你这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臭脾气，再温柔的女人也会被你吓跑的！” “岂有此理！”刘博均撸起袖子便要动手，一旁的纳兰元术赶紧扯住他，叹道：“二当家稍安勿躁，她啊，太可怜了，我都心疼。” 或许正是“可怜”二字刺痛了欧阳冰雁的心，她低声一笑，拽起魏瀛洲：“我想回家看看，你带我回家去。” 魏瀛洲却道：“这里没有你的家。” “骗人，我用我的脑袋跟你打赌，那座竹屋你绝对舍不得拆，”欧阳冰雁倔强道：“反正他们辱骂我也已习惯了，我才不怕丢人，倒是你，儒宗大当家，天下第一剑，一代大儒士，啧啧啧……” 魏瀛洲长叹一口气，撇开欧阳冰雁的手，先对刘博均吩咐，“博均，接下来宾客由你来招待，我去去就回，”随后，他又冲众宾客赔了一礼：“诸位，魏某失陪了，还请见谅。” 说罢，大袖一甩，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宁远阁。 欧阳冰雁如一个俏皮的少女，欣然跟了上去。 “诸位，今日让大家见笑话了，我自罚三杯，向诸位赔不是！”刘博均端起酒杯，企图挽回局面。 可大家伙儿都对英雄往事来了兴趣，议论纷纷： “没想到魏大当家竟还和孔雀楼主有这样一层关系，真是前所未闻呐！这趟酒，没白来！” “魏大当家如此圣贤之人，怎可能与那下贱的女人有关系？我看分明是那女人在勾引魏大当家！” “不好说，不好说啊，试问天底下，除了方才那位大美人儿，谁还能配得上魏大当家？” “就是就是，英雄爱美人儿，合乎常理嘛！” …… “宇文兄，你今夜安排的这场戏码，可真够精彩的。”燕云霆兴趣地揉了揉鼻子，心想：原来举世闻名的大儒士，也会 为情所困啊…… “更精彩的戏码还在后头呢？要不咱悄悄跟上？”宇文长卿斜眼笑道。 “何乐而不为呢？” 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趁着喧闹的气氛，悄悄溜出了宁远阁。 …… 竹林入口，卿颜和丁酒酒持剑而立，看见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走来，她们急忙上前阻拦： “你们站住，不可再前进了。” “丁姑娘，你不认识我们了？”燕云霆很熟络地上前打招呼。 “呛！”丁酒酒当即拔剑，搭在了燕云霆的脖颈上，冷声道：“你们这两个淫.贼，还有那个贼和尚，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燕云霆与宇文长卿相视一笑，“咱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丁酒酒娇呵：“我呸！你再油嘴滑舌，我一剑割了你的舌头！” “酒酒，你把剑放下，冰雁吩咐过，不能再在书院里闹事了。”卿颜摁回丁酒酒的剑，冲燕云霆摇了摇头：“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都别去添乱了。” “卿姑娘此言差矣，我们会跟着来，是为了救命的。”宇文长卿说道。 “救命？救谁的命？”丁酒酒问道。 “当然是欧阳冰雁的命了。” “你胡说！魏瀛洲他舍得杀了冰雁么？” “但是有一种恩怨，可以让人生不如死，我很了解师哥，他的冷漠与唇枪舌剑，不仅可以杀人，还能诛心。” “这……可是……” 看着宇文长卿如此认真的表情，两个女人也有些害怕了。 “哎呀，还犹豫什么？咱们又不去打扰，躲得远远儿的，隔岸观火不就行了？” 燕云霆拉上卿颜和丁酒酒，估计她们心里也很好奇，便也没有推脱，“那先说好，若魏瀛洲真对冰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们得站在我们这边。” “那是自然了，我可是孔雀楼的女婿。” “呸，真不害臊！”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黄山飘雪（九） “瀛洲，你走慢些嘛，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了。”欧阳冰雁快步跟着魏瀛洲走进竹屋。 魏瀛洲走进竹屋后，没有点灯，更未曾言语，只是背对着欧阳冰雁。 欧阳冰雁关上了门，转手点燃一盏灯，在竹屋内四处转悠起来，“你瞧，我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忘不了与我的旧情，这张藤椅你怕是坐了二十年。” 魏瀛洲闭上眼，无奈中稍许悲伤，“今夜闹出的笑话，你满意了？” “瀛洲，我想你了，来见见你，没有其他目的……”欧阳冰雁语气变得温热，呼吸也有急促了。 “这里没有别人，你无需再对我撒谎。” “你说的没错，这儿就只有你我夫妻二人，我应该对你坦诚。” 欧阳冰雁宽衣解带，连发簪都拔了去，青丝绕耳垂下，肌肤的光泽与灯火同色，她上前从背后搂住了魏瀛洲，声音曼妙：“瀛洲，你我第一次缠绵邂逅，便是在这座竹屋，这间屋子，你可还记得？” 魏瀛洲已感觉到了身后女人的温热，可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往年的冲动，他缓缓转过身，注视着眼前绝美到窒息的娇躯，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反而寒如冰雪。 欧阳冰雁娇羞似火，扑进魏瀛洲怀抱，娇嗔着替魏瀛洲宽衣解带。 “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像什么？”魏瀛洲摁住了欧阳冰雁的手，轻轻将她推开。 欧阳冰雁幽怨地望着魏瀛洲，“我能像什么？” “像极了风月场所中，讨好客人的娼.妓，”魏瀛洲冷冷道：“但你与她们又有所不同，你每脱一次衣服，都会有所目的，她们只是要钱，而你是要人命。” 欧阳冰雁下一刻便目光楚楚：“瀛洲，你不能这么说我……江湖上任何人都可以这么骂我，但唯独你不行！” “你还是那么美，就和二十年前一样，但我已不再年轻，不会再被美色冲昏头脑。”魏瀛洲轻勾手指，散落一地的衣物便落入他手中，他轻轻为欧阳冰雁裹上了衣襟，浅声道： “但往事已随风飘散，我们已不再是敌人，但也绝不是朋友。请欧阳楼主自重，离开黄山书院，今夜此事，魏某便不再追究。” “我不信！”欧阳冰雁突然变得轻狂。 魏瀛洲却仍是淡漠：“但你要懂得认命。” “我不信你能放下我们的感情！我不信！”欧阳冰雁便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弄得屋内一片狼藉，最终他从书柜里翻出了那张“踏雪寻梅”的画作，敞开来冲魏瀛洲嫣然笑道： “你瞧，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二十年了，你还保存着我的画像，你根本就忘不了我！” 她又变得柔弱了，扑进魏瀛洲的怀抱，娇声道：“瀛洲，我知道错了嘛，你原谅我好不好？这二十年来我无时不刻都在忏悔，我——” “刺啦！”魏瀛洲夺过画卷，一举撕成碎片，也撕碎了他与她之间最后的执念，他狠狠将欧阳冰雁抽摔在地，寒声道：“我无法原谅一个背叛我， 更背叛我国家的女人。” 欧阳冰雁匍匐在地，披头散发，眼神悲痛，她好伤，她好累，她好气，可她还是不甘心，跪爬至魏瀛洲脚下，一个劲儿摇头：“瀛洲，我没有背叛你，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当年我靠近李太冲，只是……只是为了一个情报！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她哭得伤心欲绝。 “可正是因为你的情报，害得雍城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被屠杀。欧阳冰雁，这是一笔你永远都还不清的血债，即便我原谅了你，死去的人也不会原谅你。”魏瀛洲踢开了脚下的欧阳冰雁，转身时，袖口中流出一把寒刃，他冷冷吐出一句话： “趁我还未动怒，滚。” “你舍得杀我么？” “杀一个叛徒，我为何舍不的？” “我不信——” “唰！” 一道寒光闪过，几缕青丝落地，魏瀛洲斜眼凝视，“你再不走，下一刀便是你的咽喉！” 欧阳冰雁呆滞地盯着满地秀发，哭中有笑，笑中有泪，“魏瀛洲……魏瀛洲……为了你，我放下了一切，为了你，我背叛了国家，为了你，我甚至堵上性命，这些你全都不记得了是么？” 她缓缓站起身，对眼前这个男人已失望透顶，“你只知道雍城数万百姓被杀，却对李太冲在西域屠城的事充耳不闻，或许这就是你们强者的象征，或许这就是我们弱者的命运。” 魏瀛洲缓缓闭上眼，手中的寒刃有所松弛。 欧阳冰雁趁机，一把夺过魏瀛洲手中的匕首，搭在自己的脖颈上，“杀我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只怕是会脏了你魏大当家的手！” 魏瀛洲终于慌了，转身呵道：“欧阳冰雁！” “你别过来！”欧阳冰雁面色狰狞，寒刃已划破了她的粉颈，再近一分就能割破她的动脉。 魏瀛洲不敢再动，藏在袖中的手隐隐发抖。 “魏瀛洲，若你还对我有一丝愧疚，在我死后，就将我葬在这片竹林，”她泪如雨下，温柔的眼神是对生命最后的诀别，她勉强冲魏瀛洲挤出一个微笑：“我的夫君是魏瀛洲，他是天下第一剑客，他是世人尊敬的大儒士，即便他伤我体无完肤，我仍然爱他至死不渝……魏瀛洲，我不想再有来世了，因为爱你实在太累。” 她就要挥刀自刎。 “呼哧！”一道灵光从窗户射入，千钧一发之际，震开了欧阳冰雁手中的刀，却也在她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就在欧阳冰雁快要倒地的那一刻，一道黑影闪入竹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冰雁，你为何那么傻……” 乌炎掌起一道灵光，抹在欧阳冰雁的伤口上，没过片刻便止住了流血。欧阳冰雁昏迷前最后一刻，口中还在念叨：“瀛洲，瀛洲……”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这伪君子！”乌炎震怒，拾起地上的匕首便冲向魏瀛洲。 魏瀛洲身体一震，便将乌炎 击退，他眼中只有到底的欧阳冰雁，轻吐道：“带她离开。” 乌炎看了一眼脸色愈加苍白的欧阳冰雁，撂下一句狠话：“魏瀛洲，此事我乌炎与你不死不休！”说罢，抱起欧阳冰雁便冲出了竹屋。 “冰雁！”卿颜和宁酒酒也从竹林里冲了出来。 燕云霆赶紧递上疮药：“这是唐长老的创伤药，希望对她的伤有帮助。” “我不稀罕你们汉人的药！”乌炎撇开燕云霆的手，抱着欧阳冰雁就要腾空而起。 “唰！” 一道剑气，将他再次逼落地面。 刘博均持剑与纳兰元术踏空而来。 卿颜与丁酒酒当即拔剑护在乌炎与欧阳冰雁跟前。 刘博均缓缓落下，瞧了一眼昏迷的欧阳冰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黄山书院可以接纳那批西域流民，但有一个条件，从今往后任何与孔雀楼有关的人都不许再踏入豫州城半步，你若答应我便放你离开，你若不答应，今夜你们谁都走不了。” 欧阳冰雁的伤势已不能耽搁，乌炎只好咬牙答应：“我们求之不得离开这片虚伪之地！” 刘博均收剑，让开了道路。 乌炎一行人疾驰下山。 “哎，卿颜……”燕云霆想追上去，宇文长卿却把他拽了回来，摇头道：“江湖之大，总有再见之日，燕兄可不要成为与‘孔雀楼有关’的人了。” 燕云霆只好作罢，叹道：“我为何要牵扯进你们这两家人的恩怨中？他可是我未来的老婆。” “小子，连孔雀楼的女人你都敢爱，难道忘了前车之鉴？”纳兰元术说这话时，却是斜眼看着魏瀛洲的。 魏瀛洲站在院门口，眼中有藏不住的悲伤。 燕云霆低声道：“要是我，怎么也不会亲手逼死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好我不是正人君子……” bidige.com 纳兰元术走上去，搭着魏瀛洲的肩膀，指了指天外：“怎么？舍不得？你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刘博均却道：“不可！好不容易结束的闹剧，还想重蹈覆辙不成？” 纳兰元术叹道：“唉……你说，她当时要是选择了我，这江湖上会不会就没有青衣楼和孔雀楼了？” “呼呼呼……”一阵寒风袭来，稍许过后，雪花一片片，飘零落下。 下雪了。 魏瀛洲摘了一片雪，沁得他心乱如麻，“我累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他转身走回竹屋，徒留一滴滚烫的泪水，在雪夜中渐消余温。 黄山飘雪，君子落泪。 这人间，已寒得不似人间。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浴血黄津城（一） 豫州城的雪比想象中的大很多，雪下半夜便已封堵了山路，燕云霆本想着坐缆车下山，与卿颜等人做最后的诀别，可缆道因大雪积压，需停运一夜，待明天清理了积雪才能正常恢复运行。 燕云霆只好徒步下山。 到了山脚下时，已临近子夜。 西域流民为了取暖，用干柴烧成了一堆堆篝火，在简易搭建的棚户下相拥取暖。大部分人都被冻得面红耳赤，瑟瑟发抖。 “诸位，你们可知孔雀楼的女人在哪儿？”燕云霆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一户有孩子的人家。 “女王和国师她们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走了。”一个妇女告知。 “走得这么急？”燕云霆又问道：“那你们可知她们去哪儿了？”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这位侠士，女王她们还会回来么？”所有人都睁着期盼的大眼睛。 燕云霆想要去追，可也找不到方向，唯有轻叹一声，安慰众人道：“会的，她们只是暂时离开，会回来的。你们也只需再坚持一夜，明日御寒的物资就会送到了。” 燕云霆没有再返回书院，而是就棚户里坐了下来，与流民一起渡过了这一雪夜。 第二日清晨，大雪逐渐变小，寒气充斥了整座黄山，每一口呼吸都刺得人肺疼。 天亮之后，黄山书院众门生便运来了御寒的物资，被褥，衣袍，火炭，还有热气腾腾的米粥和馒头。 “慢点儿，慢点儿，一人一件，一人一碗，不许争多，否则谁也没得吃！” 发放物资的儒生，没有哪个是不嫌弃，过惯锦衣玉食的人，哪儿会真正去可怜流离失所的流民呢? “你们听着，我们当家的说了，黄山书院绝不会就这么一直养着你们，等替你们安置好了以后，你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劳作来换取食物；现在，西峰后山谷那整片资源都是你们的了，你们可以砍伐木头，开采食材，但严禁滥杀无辜，狩猎山中珍禽异兽；稍后我们便会为你们提供工具，还会亲自派人监督……” 黄山书院的态度可能不是很好，但给出的每个计划都恰有用处，让流民自己动手建造家园，便不会再想着进城偷盗了。 临近正午，雪终于停了。 大雪后的黄山，漫山银装素裹，遍野粉雕玉琢，梅花香自寒风中一阵一阵，算是这残酷的寒冬中最后一丝柔情。 黄山书院与各路英雄也按照计划开始动员。 一千余名全副武装的精兵在码头集结，依次有序排队登上墨船。 每艘墨船都安装了十六门火炮，甲板与船顶还各停着一架木鸢；墨门弟子为刚上船的精兵们介绍火炮，以及各式各样的火器和机关的使用方法。 燕云霆，宇文长卿，公输权，王五，秦叔杰，刘博均，纳兰元术，陈普安，五个青衣楼刀客，一起在码头临别出师…… 唯独不见魏瀛洲。 “师哥也真是，都出师了也不来送送我。”宇文长卿摇着羽毛扇，低声抱怨。 “我就是你师哥了么?只是一次注定告捷的出征，你又何必矫情？” 刘博均虽是责备，眼神中流露出的关心，比任何人都要真挚。的确，黄山书院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唱红脸，这样才能让规律成为方圆。 “行了，趁着大雪未至，你们赶紧出发吧。”刘博均催促道。 阿辽推着宇文长卿，率先往墨船上走去。 “元秀，三当家的安危就交给你了。”纳兰元术冲那名从不做声的青衣客吩 咐道。 “好。”青衣客点了点头，跟上宇文长卿。 听了她的声音，宇文长卿猛然回头，不禁有些脸红：“你……是个姑娘？” 昨夜他还一口一个“兄台”叫人家，难怪她是一脸嫌弃，原来是个女人。她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谁又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是我的妹妹，纳兰元秀，平时极少言语，但关键时刻绝不会心慈手软。”纳兰元术说道。 宇文长卿尴尬叹了一声，冲纳兰元秀抱拳赔礼：“昨夜是在下拙见了，还请纳兰姑娘恕罪。” 纳兰元秀只还了一个淡漠的眼神，绕过宇文长卿率先上了船。 “老三，到了西北之后，书信不可断，这是瀛洲特意嘱咐的。”刘博均郑重嘱咐。 宇文长卿说道：“那你也替我转告他，国殇不出鞘，再多书信也是徒劳。” 刘博均领会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与纳兰元术和陈普安一起目送众人上了船。 没有再多告别，双方只是挥了挥手，随着一阵阵机关轰鸣，墨船缓缓驶离码头。 …… 墨船争分夺秒，动力全开，沿着京杭运河转入黄江，随后驶过徐州直上青州。 随船的木鸢在空中盘旋，起侦查的作用，火炮与火铳全部上膛，精兵日夜就位，一刻也不敢怠慢。 如此，两日之后，船队驶过了徐州，进入青州境内。灰蒙蒙的天时不时飘起雪花儿，到了如此境地，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硝烟与战火的气息。 沿途可遇见大批往东迁徙的流民，从他门口中得知，以黄津，横滨，陈仓三城为主的青州西部都已被妖魔入侵，大燕军队正在顽强抵抗。 这两日来，燕云霆大部分时间坐在船头，学习吐纳《霸天决》的内功心法，不知道为什么，自离开豫州城后他的心就很乱，他现在一心只想变强，且从未有过这么迫切的愿望。 又是一日之末，天空飘起了细雪，不同于豫州的雪那么洁白，青州的雪还杂糅着淡淡的灰色，他知道，这是硝烟所渲染的颜色。 灰色的雪，提醒着船上所有人，战火即将到来。 燕云霆气沉丹田，缓缓站起身，他拔出照胆，剑指黄江水，微微施加真气，一团重约百斤的江水缓缓升空。自研修了《霸天决》之后，原本用《噬神决》汲取的涣散真气被沉淀得更加精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了武力在逐步提升。 或许他本身就是个练武奇才，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正确的指引，在沉淀了内心的浮躁与一步登天的妄想后，循序渐进，方得始终。 “啪，啪，啪。”鼓掌声从身后响起。 宇文长卿端着一坛热气腾腾的烧酒，独自一人走上船头，他笑道：“燕兄武力更上一层楼，值得庆祝，喝酒，喝酒。” ahzww.org 燕云霆撤去真气，水球炸成了水花儿，他收剑回鞘，却摇了摇头：“我实在没心情喝酒。” “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喝酒的嘛，来来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宇文长卿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两口大碗，满上后递给了燕云霆。 燕云霆望着热气腾腾的酒，矜持了片刻，好吧，他还是有些嘴馋了，便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烈酒辛辣，温酒更辣，刚入愁肠便驱散了寒气，喝酒，的确能让人心情变好，“再来一碗！” “一碗怎么够，起码要再喝两碗！” 于是，二人你一碗，我一碗，没一会儿功夫便将一坛子酒全部装进了肚子，微醺临风，怕是最好的状态了。 “怎么？你在愁女人？”宇文长卿一语道破。 燕云霆摇了摇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心里愁的，是一个男人。” “让我猜猜……是西凉三世子，对不对？”宇文长卿笑道。 燕云霆点头轻叹：“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看如今局势，战火迟早会烧到长安，他很危险。” “老实说，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女人。”宇文长卿说道。 “他嗓子那么粗，胸.脯那么平，怎么可能是个女人？”燕云霆摇头否定。 “哎，这话你可就带着偏见了，世上‘一马平川’的女人多得是，”宇文长卿压低声音说道：“不谈远了，就说当下，纳兰元秀她岂不是个‘太平公主’么？女人都善于伪装的，袍子一披，口罩一戴，斗笠一压，谁知道她是个女人？” “嗖！” 他话音刚落，一个青衣人影便落在了他身后。 燕云霆赶忙偏过头去，撇开与宇文长卿的关系。 宇文长卿只觉得后颈发凉，他木讷地偏过头，恰好迎上了纳兰元秀冷若冰霜的眼睛，“呵呵……”他尴尬笑了两声，赶忙赔礼道歉：“方才在下不过是戏谑之言，纳兰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纳兰元秀没有多的感情，只是冷冷一句：“侦查的木鸢回来了，秦将军请你去议事。” 宇文长卿当即皱眉，一扫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庄重。 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往船舱里走去。 …… “距此两百里外，黄津城上空浓烟滚滚，九幽妖邪正在从东门和北门发起猛攻，黄津渡口已经沦陷了，大批夜叉正沿着黄江两岸向咱们这儿迁徙，另有两股妖邪势力似乎正在向青州东北迁徙，数量太多了，密密麻麻，奇形怪状……” “我不要似乎，要精准的情报！”秦叔杰冲传令兵呵道。 传令兵咬牙道：“将军……它们空中同样有鸟人监视，属下不敢靠的太近，而且在返回途中，似乎已被鸟人发现了行踪，属下不敢在空中滞留啊！” “能探回这些情报已属不易，你下去通知其他侦察，以墨船方圆三十里，时刻监视四周动静。”宇文长卿道。 传令兵应声告退。 宇文长卿来到沙盘地图前，拿起一两只小旗，思绪了片刻分别将旗插在了横滨与陈仓两座城池，说道：“妖邪往青州东北迁徙，目标应该就是横滨与陈仓两座要塞。” 秦叔杰说道：“横滨是武器库，陈仓更是粮仓，这两座城市都不能丢，我们应该即刻赶去阻截！” 宇文长卿却摇头道：“不，这两座城既是要塞，一定有重兵把守，且从先前遇到的流民口中得知，这两座城还没有燃起战火，妖邪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黄津城，“黄津渡是两江要塞，左通雍凉，上通长安，下通徐州，黄津城中守军众多，百姓更多，一旦失守，青州防线便会全面崩溃，所以咱们必须得先保住这儿，” 他抿着唇，思绪了片刻，冲秦叔杰说道：“秦将军，你即刻书信两封，分别叫侦察兵送往横滨与陈仓，让他们死守两日，待黄津城战事告捷，我们定会前去支援。”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秦叔杰正要持笔书信，突然，一阵枪响从舱外传来，随之一声呐喊： “全军注意，有鸟人空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浴血黄津城（二） “所有墨船，打开墨盒，准备御敌！”王五站在三号墨船，用内力冲其他船只发号施令。 “呼哧！”一阵灵气波动，五艘墨船同时撑起一道结界！ 天边飞来了三十四只褐羽鸱人，它们停驻距墨船三十丈的高空，同时发动飞羽攻击！ 飞羽撞击在结界上，界面泛起阵阵涟漪！ “弓弩手准备，把这群鸟人给我打下来！” 五艘墨船上莫约两百只弓弩，一齐往天空射击，“砰砰砰……”枪声瞬间划破了黑夜，枪林弹雨如遮天幕布，不过两三轮攻击，空中的鸱人便已死伤过半！ 鸱人见势不妙，转身往天外逃窜！ “所有涅境武力者，随我冲上，一个也别放过！”王五率先冲出结界，操控菜刀对逃跑的鸱人进行拦截。 “公子，我也去活动活动筋骨。”阿辽蹬地而起，整艘墨船都不仅颤了三颤，他冲上空中，一双铁掌虎虎生风，随手便是几道刚猛真气，被击中的鸱人碎成一团团肉沫！ 在绝对力量面前，软弱不堪一击，不一会儿鸱人便被全部解决。 “机关术果然够厉害！”燕云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诸位不要掉以轻心，这群鸱人不过是空中侦察，它们既已发现了我们的位置，绝不会善罢甘休！” 宇文长卿的话音刚落，突然脚下猛地一颤，“轰隆……”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在撞击墨船！ 燕云霆顿觉不妙，赶紧爬上船舷查看——一只身如鳄龟，头似犀牛的庞然大物正在用背部拱顶船底，若不是有结界保护，墨船必然会被它掀翻！ “吱吱吱……”熟悉的魔咒从河底传来，一只只夜叉踏着鳄龟的背脊，企图往墨船上攀爬！ “所有火炮准备，填充弹药，轰他娘的！” “轰轰轰……” 炮声震耳欲聋，硝烟瞬间便铺满了江面！在猛烈的炮轰下，鳄龟被暂时逼退，但以炮弹的威力还是有限，根本无法击穿它背部的披甲！ 数以千计的夜叉，前呼后继扑向墨船，它们疯狂地啃咬着结界，结界泛闪青光，防御效果大大衰退！ “所有墨船，急速往后撤退一百丈，此巨兽皮糙肉厚，再用炮弹只有浪费！” “所有木鸢，挂载轰天雷，待墨船脱离了战场，再深水投放！” 公输权站在船顶指挥，五艘墨船动力开至最大，急速往江面后撤，瞬间便拉开了与妖怪的距离， 与此同时，八架木鸢腾空而起，每架木鸢除驾驶者之外，另配有一名投手，每个投手都捧着两只如酒坛般大小的“轰天雷”！ 很快，墨船撤退至百丈开外，公输权大手一挥，船上响起了阵阵鼓声： “投弹！” 投手纷纷引燃轰天雷，往江面下投掷！ 轰天雷入水，沉寂了三息，随后便是一阵石破天惊的爆炸声，“轰轰轰……”水花震起数十丈，江面掀起滔天巨浪，引发的火光仿佛又在天地间升起了一轮太阳！ 木鸢全部归船。众人凝望着远处硝烟弥漫的江面，暂时不作前进。 莫约过了两刻钟，寒风渐渐吹散硝烟，一具具夜叉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数量怕是有近千，全部七窍流血，眼珠迸出，那庞大的鳄龟也翻了白肚皮，死得透透得！ “难怪大燕王朝能在五十年内便统一九州各部，如此骇人的大杀器，肉身凡胎哪儿还有活路？”宇文长卿叹为观止。 “木鸢继续升空，侦查附近的妖孽；所有墨船关闭墨盒，留意水中残余夜叉，继续前进！” 墨船浩浩荡荡，撞开夜叉的尸体，继续前进。 “这鳄龟的背甲倒是不错，若拿来打造战甲，一定能大大提高防御力，还有这些夜叉的爪子，不用打磨都要比匕首锋利。”燕云霆指着江面上漂浮的尸体说道。 宇文长卿点了点头，“嗯……废物利用，是个好主意。” 于是，燕云霆便找来了几更结实的绳索，将那两具鳄龟的尸体绑在墨船后，又专门组织了一批精兵，踏上尸体分割鳄龟的背甲。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看看鳄龟体内是否存有妖丹。 燕云霆主动操刀，破开了鳄龟的脑脊，从头到尾都筛查了一遍，结果却大失所望，除了腥臭的内脏之外，连妖丹的影子都没照着。 “白瞎你它娘长这么大！”他骂了一声，跳回了墨船，不仅妖丹没找着，还搞得浑身臭烘烘。 xiaoshutingapp.com “燕兄，你这是在挖妖丹？”宇文长卿上前问道。 燕云霆点头道：“我看这怪兽如此皮实，以为能有不错的收获，谁料连个毛都没有。” 宇文长卿说道：“一只妖怪有没有妖丹，并不是看它体型大小来辨别的。有的物种本身就巨大无比，这是种族差异。” “哦？宇文兄有何见教？” “这个问题，我也不大懂，不过……”宇文长卿瞥了一眼矗立在船头的纳兰元秀，“曾今的大夏国地处寒洲，闻说他们哪儿的成人礼便是 独自在病原上狩猎一只含有妖丹的妖兽，纳兰姑娘或许懂得辨别……但前提是你能让她开口说话。” “呃……”燕云霆瞥了一眼纳兰元秀，光是看到她的眼神，就该知道她不可能搭理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她开金口说话，怕是比在一千只妖兽中寻找妖丹还难，我看还是不要轻易冒险得好。” 说罢，他便打算推着宇文长卿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一句轻吐： “眼睛。” 纳兰元秀依旧冷着眸子，但的确是开口说话了，看来她也不是那么不解风情。 “纳兰姑娘，可否说得再详细些？”燕云霆笑着问道。 纳兰元秀说道：“对于低阶妖兽，兽瞳的颜色便对应妖丹的颜色，大部分都是黄色，小部分是绿色，还有一些赤红色，但这类妖兽一般都有剧毒，看到了最好躲得远些。” “可王掌柜先前跟我说，妖丹除了青色便是绿色，更高级些的是金色，为何到你这儿种类就这么多了？”燕云霆疑惑道。 纳兰元秀说道：“他说的怕是妖怪的内丹吧？妖怪的内丹和妖兽的内丹是有所不同的，就相当于人与畜生的区别。” “那价值呢？”燕云霆又问。 纳兰元秀说道：“妖兽除了红色内丹之外，其余都没有多大用处。但妖怪的内丹，只要能炼化，每一颗都有价值。” 燕云霆确实期盼：“纳兰姑娘既这么懂行，你该不会也会炼制妖丹吧？” 纳兰元秀微微摇头：“我们一般将狩猎来的妖丹用来入药，不会像那些道士拿来修炼……但人是人，妖是妖，企图依靠妖丹来走捷径者，十有八九会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 “听到了没？走火入魔，万劫不复，我看你还是别执着于这种东西了。”宇文长卿拍着燕云霆的肩膀说道。 燕云霆玩笑道：“即便拿来修炼不成，以后给我儿子当弹珠呗？” 一句玩笑话，便带过了所有真实与不真实。 有价值的东西，即使冒些风险，又有何不可呢？ 至少对于燕云霆这样的人，不是不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浴血黄津城（三） 越靠近黄津城，炮火与硝烟便愈加浓密，天边已烧成了一片火红，厮杀声阵阵作响，激战正酣！ 当靠近黄津渡时，漂浮的尸体已覆盖了水面，夜叉与守军的尸体各自参半，码头燃起了熊熊烈火，停泊的船只七倒八歪，黄江水被染成了一片腥红。 黄津城外，尸体堆积如山，妖潮前呼后继，数量远超万余，除了夜叉与鸱人之外，更有身高三丈的半兽人，它们扛着巨锤石斧，冲城门发起猛攻。 城墙上的守军各个骁勇，每一发炮弹，每一支弓弩，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打在了妖怪的身体上！ 将士死守不让，妖潮久攻不下，一时间，双方陷入鏖战！ 墨船再次打开结界，调转炮头对着黄津城外狂轰滥炸，鸱人胆敢靠近，枪林弹雨便迎头而上，杀它个片甲不留，轰它个死无全尸！ 如此，炮轰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打得天地都变了颜色！ 妖潮终于开始往外撤退，墨船也趁此良机，纷纷张开羽翼，从黄江一飞冲天，最后稳健地落在了黄津城中。 “是援军到了，是援军到了！”守城的军民无不欢呼雀跃，纷纷涌向墨船迎接。 “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战斗还未结束，先一起将物资搬下船，修缮防御攻势，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城！”宇文长卿冲众人喝令。 精兵将火炮，弹药，粮食，药品，统统搬下船，守军们也没有怠慢，扛起物资便往城墙上搬。 “太傅！可是你，宇文太傅？！”一个身穿金甲，身材魁梧的大将军几乎扑在了宇文长卿的脚下，男子汉大丈夫，他竟激动得痛哭流涕。 “王将军？你应该留在皇帝身边才对，为何在黄津守城？”宇文长卿认出了脚下的金甲将军。 燕云霆也认得此人，先前他和林晓枫逃离长安时，便是这个叫做“王洪章”的莽夫带禁军前来围堵的。 王洪章号称大燕第一战将，此时却哭得泣不成声，“回禀太傅，我本负责 镇守雍凉边境的‘双关口’，可就在前夜，凉河中突然涌出大批妖兵，它们夜袭了关口，我们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能携带残兵部将退守最近的黄津城……” 宇文长卿皱眉道：“皇帝的三十万大军呢？” 王洪章抹了抹眼泪，摇了摇头：“三十万军队，分别驻扎雍凉边境六个关口，我这里遭了偷袭，只怕其它关口也凶多吉少……我退守黄津城不到一个时辰，妖兵便趁势攻城，坚持到现在已有两天两夜，那群鸟人在空中盘旋，情报送不去更收不到，前线战况究竟如何，我也不知……” “唉，你一个大将军，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小心磨灭了斗志！”宇文长卿将王洪章从地上扶起，又问道：“前线可有九州门派参战？” 王洪章说道：“有，泗水帮和响水帮有近五千人，昆仑山的仙长也有在皇帝大营护卫……” 宇文长卿松了一口气，“那你也不用担心太多，有昆仑山护卫，即便打不赢也有撤退的余地，皇帝应该没事。” “王将军，你可还认得我？”燕云霆开口问道。 王洪章抬头打量了一眼燕云霆，突然拔剑，呵道：“你是……挟持太子，盗窃玉玺的国贼，燕云霆！” 燕云霆冷声道：“难怪林先生说你有勇无谋，都现在这个地步了，谁是国贼你还分不清楚么？裕王李炜，割鹿台上毒杀先帝，坑害群臣，谋权篡位！我与林晓枫誓死携太子逃出长安，你倒好，第一个追出来！” 王洪章一愣：“当时我接到裕王的命令，说有人挟持太子，企图叛国……” 燕云霆道：“那你再想想，太子第一天被挟持，第二天裕王就登基当了皇帝，第三天就御驾亲征，究竟谁在篡位？” 小书亭 “这……”王洪章挠了挠头。 宇文长卿摁下了王洪章的剑，叹道：“王将军，我退去太傅之位，举荐林晓枫代替，正是为了能在大厦崩塌后，为大燕王朝保留一枚火种。如此看来，我也是国贼了，你难道也要挥剑杀我么？” 王洪章赶忙收剑，赔礼道：“末将不敢对太傅无礼……” 宇文长卿摆手道：“行了，不论是李炜当皇帝，还是李烨当皇帝，都是他们李家人的位子，谁也夺不走。这家子人的破事就暂时先放在一边，当下最紧要的，是抵御九幽邪魔入侵，保存整个人间。” “王将军，你可知吴潇在哪儿？”燕云霆问道。 “吴潇？”王洪章疑惑。 燕云霆轻哼道：“你肯定认识他，他长着三角蛇眼，喜欢穿黑衣，身高大约八尺，说话声音沙哑，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人。” “你说的可是张国师？” “若你见过他，那说明就是他了。他本命叫做吴潇，是天山派勾结九幽的叛徒，我想毒杀先帝，怂恿李炜御驾亲征的幕后推手就是他。” “啊！”王洪章大惊，“张国师……哦不，吴潇就陪伴在皇帝帐前，皇帝陛下对他极为恭敬，一切事务都言听计从！” 燕云霆冷笑：“瞧瞧？这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么？我估摸着你们会在前线溃败，应该都是他的功劳。” 王洪章双膝跪地，仰天长叹，“苍天呐，想我王家世代忠良，竟轻信了国贼所言，坑害了大燕六百年基业啊！我王洪章何以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将军！将军不好了！妖兵卷土重来，已压境至三里之内，怕是有……怕是有十万之余！”一个传令兵疾驰来报。 “十万！”王洪章瞠目，黄津城全城军民，算上伤残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多余，他回头看向宇文长卿：“太傅，您足智多谋，快快想一条守城计策啊！” 宇文长卿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心里一沉，皱眉道：“如此悬殊的兵力，靠一面城墙难以阻挡，不如转守为攻，配合火器机关，与之决一死战！” “好！”王洪章一抹泪水，拔剑而出：“天不生我王洪章，今夜以死报家国！黄津城军民听令，所有拿得动武器者，开城门，随我血战妖兵！”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浴血黄津城（四） “轰轰轰……”火炮与铳弩齐射，妖兵还未靠近城墙，便别炸了个满堂开花！ 王洪章身骑战马，携一千骑兵站在阵前，身后有刀斧手一万五千名，面对即将临近的妖潮，众军民毫无惧色，皆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燕云霆也站在队伍中，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出一份力，顺便观察一番妖潮中的妖兽，若能寻上几颗妖丹，也不枉血战一场！ 宇文长卿站在城墙上，摇曳羽扇指挥战斗，纳兰元秀与四位青衣楼门客护在其身旁，随时保护着他的安全。 王五与阿辽立足于空中，与木鸢一起迎接空袭的鸱人部队。 “将士们，保家卫国，何须马革裹尸，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刻已然到来！杀！”王洪章手持长枪，领着骑兵发起冲锋。 “杀！” “咚咚咚……”东风吹，战鼓擂，热血男儿怕过谁？将士们一鼓作气，如一柄利剑，杀入妖潮内部，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砍杀！ 燕云霆左手火铳，右手照胆，小妖喽啰根本看不上，专挑身形硕大的兽人搏杀！ 杀！杀他个片甲不留！杀他个天昏地暗！ 妖潮的进攻毫无战术可言，一个倒下，一个补上，巨兽卯足劲儿往前冲，见人就锤，见人就扑……在本就数量优势的情况下，九州将士逐渐气衰，开始往城墙下撤退！ 兽人捧着石头，以惊人的臂力往城墙上投掷，白羽鸱人冲破空中防线，向炮兵和弩手射出飞羽，更有一只黑羽鸟人，俯冲向宇文长卿，张口喷出一道浓烈火焰！ “小心，这是二阶妖王！”纳兰元秀将宇文长卿护在身后，抬手隔空一道真气，劈开烈火的，她又冲青衣楼门客呵道：“你们留下来保护他，我上去解决鸟人！” 说罢，解开身上的青衣披风，摘去斗笠，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原来她衣袍下包裹的身材是如此汹涌曼妙！她踏墙而出，原地留下一道靓丽的残影，再见时已一飞冲天，直面迎上黑羽鸟人！ 黑羽鸟人摇身，射出一片飞羽！ 纳兰元秀毅然拔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月牙，气刃纵 向而去，劈开所有飞羽直斩黑羽鸟人！ 黑羽鸟人双翼作挡，竟被一剑震飞十里，它恶狠狠地瞪着纳兰元秀，摇身一变，身体猛然倍增，最后竟化作一只身长近三丈的大鹏鸟，一展翅便腾飞五里，两展翅便飞至纳兰元秀头顶！ 大鹏像捕食猎物般朝纳兰元秀俯冲！ “纳兰姑娘小心！”宇文长卿看得焦急。 “你该让它小心才对！” 纳兰元秀完全不乱，横刀于身前，气刃泛起阵阵赤光，一朵朵红莲含苞待放！ 大鹏卷起狂风，企图将红莲吹散，可无论它如何用力，红莲依旧娇艳，花瓣逐渐绽放，六朵红莲已然成型！ “开！” 纳兰元秀一刀斩出，“嗡嗡嗡……”红莲花开，炸出一道道强劲的真气！ 大鹏欲撤退逃离，可未等它转身，真气便已折断了它的翅膀，将其炸得四分五裂！ 方圆三十里之内，鸱人尽数陨落！ 纳兰元秀收刀回鞘，缓缓降落在城头，秀发绕耳垂下，美眸平静如水。 “纳兰姑娘所施展的‘天舞红莲’真是英姿飒爽，即使在下是个看客，也如痴如醉，义愤填膺。”宇文长卿捧着衣袍和斗笠，笑着奉给了纳兰元秀。 “谁叫你动我衣服的！”纳兰元秀夺过衣服和斗笠裹上、戴上，藏住了曼妙的身姿。 宇文长卿笑道：“这青衣与斗笠，与你实在不配，等此战结束，我送你一套精美华袍。” “谁稀罕你送我衣服？”纳兰元秀指着城墙下的战局，冷声道：“妖潮都快推到城墙了，你还有心情在此谈笑？” 宇文长卿笑道：“敌人数量这么多，推到城墙下也是迟早的事，不用太过担心。” 纳兰元秀皱眉道：“那你明知道他们出去打不赢，为何要派他们出城血战，难道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 小书亭 宇文长卿摇头道：“非也，非也，妖潮中只有夜叉拥有爬墙的能力，派兵出去清缴一部分，可大大锐减敌人的攻城效率，剩下那些空有蛮力的兽人，只要弩炮射得准，它们便是活 靶子，” 他说着，摇了摇羽扇，冲一旁的侍卫道：“传令下去，鸣金收军，退城自守。” “是！” “当当当……”锣鼓声响。 “开城门，全军撤退！” 下一刻，城门大开，将士相互掩护，铳弩在城墙上协助，很快，所有人便全部退回了城内，大门紧紧关闭，将妖兵拦在了城下！ “木鸢，撒火油！”宇文长卿挥扇呵道。 八架木鸢各挂载了两大桶火油，如花洒一般从各个方向往下倾泻，来来回回洒了五十桶火油，确保每只妖怪都“雨露均沾”后，宇文长卿又挥了挥羽扇： “强弩火箭，放！” 弓弩手点燃火箭，连弩射近程，强弩射远程，随着一声令下，流火箭雨铺天而下！ “哄哄哄……”大火连天，引燃了每一寸土地，很快，城外便烧成了一片火海。妖怪浑身包裹着烈火，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它们企图往黄江里撤退，但还未靠近码头，便已被烧焦在了战场上。 后半夜，惨叫声连绵不绝，大火也一直烧到了天亮，十万妖兵几乎全军覆灭。 “可惜了这么多妖丹唉……”燕云霆站在城头长叹。 “妖丹在丹炉中被烈火焚烧都不会化，眼下一场流火，是烧不坏的，”宇文长卿笑道：“不过这么多具尸体，你挨个挨个去刨，不被累死，也会被恶心死。” 硝烟，焚尸，焦糊，血腥……种种气味儿混杂在一堆，好多将士都忍不住呕了出来。 燕云霆苦笑道：“那还是算了，等以后遇到大妖怪，再想法子采丹吧。” “初战告捷，值得庆祝……不知燕兄可还记得，这黄津城里有一座百花楼？”宇文长卿笑问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还在哪儿救了一群少女，也不知她们还在不在。” “不论她们在不在，去讨一杯花酒吃，还是不成问题的。” …… 第一百五十章 浴血黄津城（五） 昔日繁华的黄津城，大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气氛十分沉重。 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行走在空旷狼藉的大街上，不禁询问：“宇文兄，以你之见，这座城市的老百姓该何去何从？” 宇文长卿说道：“这座城市处于敏感地带，人口少说五十万余，你别忘了，还有传染性极强的瘟疫，他们若继续留下，将会是更大隐患，因此，待青州各城战事告捷，必须安排他们撤离。” 燕云霆叹道：“老实说，比起那些妖怪，我更害怕毒人。” 宇文长卿说道：“那是自然，妖怪入侵顶多是亡城，可瘟疫散播那便要亡国。” 燕云霆还是一声叹：“也不知道唐长老和云樱他们将疫毒研究得如何了，若是能在瘟疫扩散之前制造出解药，这场瘟疫便会迎来转机，如若不然……唉……” “有些事情还是莫念得好，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那倒也是。” 二人轻车熟路地便来到了百花楼门口。 “嗖！”一个青色人影落在了屋顶飞檐上，纳兰元秀捧着刀，冷冷盯着宇文长卿。 宇文长卿满脸苦涩，“纳兰姑娘，这种地方，你来了也没有兴致，不如我放你一天假，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纳兰元秀冷声道：“若不是大哥叫我寸步不离保护你，谁又懒得理你？” 宇文长卿笑道：“我只是来喝几杯酒，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纳兰元秀轻哼，把头一偏，不再说话。 宇文长卿轻叹了声，敲响了百花楼的大门。 隔了片刻，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咯吱……”大门敞开一条缝，一双眼睛贼嚯嚯的眼睛头了出来，“你们是……” “周妈妈，才数月不见，你就认不得我们了？” “哎哟！是宇文大人和燕大侠！”大门敞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笑脸相迎，她还是那般风情，扯着嗓子喊道：“姑娘们，快快出来迎接贵客！” 下一刻，一群环肥燕瘦的女人便跑下了楼梯，其中有好些个都是上回从泗水帮手中救下的少女，她们簇拥着宇文长卿和燕云霆，满心欢喜。 “周妈妈，楼 中可还有多余的酒菜？”宇文长卿笑着问道。 “有有有，刚发生战事时，楼中囤积了不少粮食，够吃一个月的了。”周妈妈说道。 宇文长卿道：“也不必太过丰盛，几碟下酒菜即可。” 在女人们的簇拥下，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到大厅坐下，女人们也都识趣，主动投怀送抱，端茶递水，问东问西： “宇文大人，燕大侠，昨夜是你们开船赶来支援的么？” “是我们。” “那你们可真是咱黄津城的大英雄，能伺候你们这样的大英雄，真是咱们的福分。” “那黄津城何时能解放呀？” “怕是很难解放了，待妖怪除尽时，会安排你们撤离的。” “啊？还要撤离？我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那你留下来被妖怪吃好了。” “那舍得，那舍得……” “二位，旁边那位青衣小哥，可是你们的谁？”有女人纤纤玉指，指向冷眼站在一旁的纳兰元秀。 宇文长卿斜了纳兰元秀一眼，轻吐道：“是我的保镖。” “咦？原来是保镖小哥，你别站着呀，快快入座。”几个女人便要上前拉扯纳兰元秀入座。 “滚开！”纳兰元秀一声呵斥，才让女人们知道她也是女人。 “周妈妈，你帮我安排三间客房，再烧一桶热水，伺候这位纳兰姑娘沐浴，再按照她的身材找一套漂亮点的衣服，”宇文长卿看着纳兰元秀道：“既然纳兰姑娘不愿离开，今夜就随我们一起住下。” “我不需要她们伺候，更不稀罕什么漂亮的衣服。” “但我可不想整日被一个好几天不洗澡，又没有风情的女刺客跟着。” “死瘸子，你还有得挑？若不是我大哥吩咐——” “那你怪你大哥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纳兰元秀恨了宇文长卿一眼，“眼不见心不烦！”她生气走上楼去。 “真是个可爱又可怕的女人，”宇文长卿低头笑了声，“我真好奇她面罩下是什么模样。” 吞噬小说网 燕云霆说道：“没有哪个女人是 不爱漂亮的，除非她不漂亮。” 宇文长卿说道：“可纳兰元术那么俊俏，身为他的亲妹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燕云霆斜眼一笑：“你这么聪明，何不去想办法去揭开她的面纱？” 宇文长卿苦涩道：“母老虎的屁股，你也敢摸么？” “呵呵呵……喝酒，喝酒……” …… 吃完了酒食，也才过辰时，天空飘起了灰色的雪花儿，街上已恢复了巡逻，同时也有了百姓的活动痕迹。 侦察来报，方圆三十里都没有妖怪的踪迹，于是，宇文长卿又吩咐王五和阿辽，各驾一艘墨船，各领五百精兵，驰援横滨与陈仓二城。 宇文长卿又书信了十几封，分别交由木鸢送往九州各地，现如今，指望前线军队已不太现实，只能从各州守军与门派中寻求援助。 以黄津城的物资坚守十日应不是大问题，若援助能在十日内赶到，青州尚有一线生机，若赶不到，整个西北将再无希望可言。 …… 连续几天几夜兼程，又刚经历了大战，谁的身心都已疲惫不堪，燕云霆和宇文长卿便决定在百花楼住下。 女人们整理好房间，铺好厚实的被褥，再点燃一只龙涎香。 燕云霆洗了个澡，换了身赶紧的衣服，推开门便往床上扑了过去，却听到两声“哎哟”叫唤，他急忙跳下床去！ 两个美艳娇娘，裹着被褥遮羞，冲他招呼道：“燕大侠，你快来，我们已帮你把被子捂热了……” 恐怕不止暖床这么简单吧？ 燕云霆叹道：“我实在太累了，没有精力再折腾，二位姑娘还是离开吧……” 美娇娘风情一笑：“那又有何妨？你就当我们是你的枕头，你的被褥，你的贴心小棉袄儿……”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浴血黄津城（五） 在一番思想挣扎后，燕云霆还是忍痛割爱将两个美娇娘赶出了房间，他表面虽放荡不羁，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执着，第一次缠绵，再怎么也得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才行。 趁着余温未消，他钻进了被窝，沾着枕头便困意浓浓，脑中幻想着卿颜曼妙的身躯，带着憧憬悄然入梦。 龙涎香袅袅环绕。 “呼……”一阵寒风吹开了窗户，熄灭了台上的烛火，一道若隐若现的魅影，侵入了他的梦想。 …… “云霆，云霆你醒醒……”耳旁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唤，那股诱人的女子香，正是打开他心门的钥匙。 燕云霆猛然睁开眼，发现怀里已躺着两个女人，左边的是卿颜，右边是宁若薇。 他愣了好些时间，才摇了摇头，“卿颜，若薇？你们……怎么……” “云霆，自离开豫州城后我们便好想你，好想你……”卿颜在他耳边轻轻诉说着思念，宁若薇却扑在他胸口肆无忌惮。 燕云霆第一反应：这肯定是在做梦！ 可耳边的缠绵，与身体的触感是如此贴切，他不禁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儿，疼啊！ 这难道不是梦？ “云霆，你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么？”宁若薇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柔情与娇怜。 “不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们不是随孔雀楼一起离开了么？”燕云霆问道。 “自离开以后，我们便彻夜想你，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便跟着来到黄津城找你了。”卿颜一把扯下发簪，秀发散落在燕云霆的脸颊，迎上柔唇便是一吻，如此逼真，如此贴切，如此销魂。 燕云霆本能地想反抗这突如其来的艳福，可身体却软弱无力，彻底沦陷在两个女人温柔的攻势下。 不对不对……他与卿颜和宁若薇虽关系暧昧不清，却远未达到如此暧昧的一步，何况还是她们俩同时出现，这倘若不是做梦，那一定是创了鬼！ 燕云霆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口中默念《空禅心经》，下一刻，经纶灿灿，佛光普照，扑趴在他身上的“卿颜”和“宁若薇”被一举弹开！ “云霆……云霆……” “嘻嘻嘻……” 阴 测测的笑容，寒得人头皮发麻！ 两个女人再抬头时，哪里还有精美的容颜，一具具没有五官的黑脸，披头散发，形如地狱爬出来的女鬼！ 燕云霆当时就怒了，“他.妈.的，绝不容许你们亵渎我未来的老婆！”他一脚将两个女鬼踹下了床！ 女鬼绕梁而飘，痴痴笑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头一个抵住我们诱惑的男人，呵呵呵……” “你们是何方妖孽！” “我们是你的梦中情人呀，云霆，云霆……人生不过一场梦，现实中她们离你而去，何不就随我们留在梦中，彻夜欢愉？” “嗤……原来是魅魔梦魇！” 燕云霆口诵《空禅心经》，佛光驱散黑暗，盈满了整个房间，两只魅魔无处遁逃，在屋中嘶吼尖叫！ 燕云霆看准时机，当即拔出照胆，破空一斩，将魅魔切成碎片！ “啊啊啊……”随着一声惨叫，燕云霆猛然睁开眼！ “咯吱咯吱……”寒风吹得窗户阵阵作响，屋外已然入夜。 燕云霆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拔剑观察四周，除了吹拂而入的寒风与雪花儿，房中再无其它动静。 他点燃了熄灭的烛火，却发现那盘龙涎香还在燃烧。 他安眠时不到正午，醒来却已天黑，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按理说香烛早就该燃完！ 此香有蹊跷！ 他赶紧捂住口鼻，掐断了龙涎香，随即冲出了房间。 魅魔既然有入梦的本领，宇文长卿说不定也着了道！ 他一脚踹开隔壁房间，寒风飘雪吹打着窗户，香烛被吹灭，龙涎香仍在燃烧，宇文长卿躺在船上，额间渗出满头大汗，他挣扎着梦呓：“爹，娘，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宇文兄！宇文兄！”燕云霆赶忙掐断龙涎香，坐在床边大声呼唤。 宇文长卿挣扎得愈加激烈，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燕云霆抓住宇文长卿的手，大声诵念《空禅心经》，“般若波罗蜜，照见五蕴皆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宇文长卿逐渐平静，不过一会儿，他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燕云霆当即倒了一杯茶，递给宇文长卿喝下：“方才是魅魔入梦，一切都是假的，你没事吧？” xiaoshuting.cc 宇文长卿缓和了片刻，摇了摇头：“从我爹娘出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是假的，可就是陷入梦境无法自拔……这梦魇之术能直击人内心的弱点，再强大的人也会中招！”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纳兰姑娘有危险！” 燕云霆赶紧刚宇文长卿扶上轮椅，辗转至隔壁房间——与先前二人遭遇的一样，风吹窗，蜡烛灭，龙涎香！ 纳兰元秀蜷缩在床角，她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打湿了衣衫，身体不停抽搐，口中念叨：“不要吃我，不要过来……” 燕云霆赶忙掐断龙涎香，又续上了蜡烛，他借着烛火刚坐上床，与宇文长卿都吓了一大跳—— 纳兰元秀的面罩已摘了下来，她苍白的脸颊上有三道深刻的伤疤，从鬓角一直延续到嘴角！ “难怪她连吃饭都躲着人，原来脸上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燕云霆不禁皱眉，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哪怕脸上起了个包都要死要活，纳兰元秀这三道疤痕，完全毁去了她的美丽。 “现在不是谈论她伤痕的时候，你快诵念咒语，帮她驱赶梦魇！”宇文长卿脱下外套，替纳兰元秀裹上，又捏着她的手，轻声呼喊：“纳兰姑娘，我们都在，你快醒来！” 燕云霆诵念心经，可一遍又一遍，却丝毫不见效果。 “母后救我，父皇救我，姐姐……大哥……”纳兰元秀小手乱抓，脸上已全无血色。 燕云霆紧声道：“她内心一定有什么挥之不去的恐惧，若不能将其打消，再厉害的心经也无能为力。” “那该如何是好？这女人平时连话都不说，谁又能了解她的内心？”宇文长卿满脸焦急。 “看样子，她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伤害……呃……也许女人需要保护，你不如抱抱她试试？”燕云霆说道。 宇文长卿当即将纳兰元秀抱紧了怀里，像个安慰孩子的兄长：“别怕别怕，我就在你身边，你再坚持会儿，我马上便会来救你……” 纳兰元秀的挣扎果然释缓了一些，很显然，她需要的是安全感。 “要不，你再亲她一下试试？”燕云霆冲宇文长卿眨了眨眼。 第一百五十二章 浴血黄津城（六） “我乃正人君子，岂能趁人之危？不可不可！”宇文长卿连忙摇头，母老虎的屁股都不敢摸，更别说亲她了，他看向燕云霆：“要不，燕兄你来？” 燕云霆后退两步，“实话告诉你，方才那魅魔想色诱我，却被我坚定的毅力所折服，我绝不会去亲我不喜欢的姑娘。” “你这可就为难我了。” “你再不下嘴，为难的可就是她了。” 纳兰元秀呼吸已变得脆弱，生命之息正在逐渐流失。 宇文长卿咬了咬牙，“她若是知道我亲了她，只怕会杀了我！唉……可为了救命，只好如此了！” 他迎上纳兰元秀的额头，亲亲一吻。 “害！不是额头，是嘴唇！男女一吻，口齿缠绵，会像被雷劈似的，一定能把她给唤醒！” “唉，唉，唉……” 宇文长卿捧着纳兰元秀的脸颊，迎头便亲上了她的唇，果然二者如触电般，相互吸引，不舍分离！ 燕云霆背过身去，笑道：“宇文兄，抛开纳兰姑娘脸上的伤疤不谈，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儿，你这回可艳福不浅呐。” 果然，一亲芳泽，纳兰元秀的脸颊瞬间恢复了血色，越来越羞，越来越红，她竟主动抱着宇文长卿，小声哼吟起来。 宇文长卿生怕沉沦，赶紧抽离了脑袋，也羞得面红耳赤，“非礼勿扰，非礼勿扰……” “咳咳！”纳兰元秀干咳了两声，在迷离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纳兰姑娘，你醒了？”宇文长卿欣喜道。 纳兰元秀打望了一遍四周，目光定格在了宇文长卿的脸上，她抹了抹唇上的余迹，下一刻怒成了火眼金睛——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宇文长卿被扇趴在了床角。 “死瘸子！我……我杀了你！”她捂着自己的脸，四处找剑。 燕云霆赶紧扶下宇文长卿，推着轮椅往外后退，解释道：“纳兰姑娘，我们这也是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咱们都被魅魔算计了，他侵入咱们的内心，制造幻象想将咱们扼杀在梦里……” 纳兰元秀急忙钻入被窝，扯过被褥捂住自己的脸颊：“你快把烛熄了，不许看我的 脸！” 燕云霆当即吹灭了烛火。 宇文长卿捂着滚烫的脸颊，又委屈又生气，大骂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恩将仇报，若不是我牺牲清白救你，你早已死在了梦魇中！” “你们滚！滚出去我的房间！”纳兰元秀带着哭腔大喝。 燕云霆急忙推着宇文长卿便逃出了房间。 “如何？牙碎了没？”燕云霆忍着笑俯身查看。 宇文长卿挪开手，牙没碎，脸却肿了半边，“我宇文长卿，光明磊落几十年，何时遭过这般羞辱！” “哎呀，有爱就有痛嘛，反正你也亲了她，挨一巴掌不亏。” “亏大了！我就没亲过这么……骇人的女人！” “啪！”屋门被人踹开，纳兰元秀恢复了行头，手持着利刃呵道：“死瘸子，我曾经发过毒誓，谁若是看了我的脸，我便要砍了他！你受不受死！” “你真当我怕你不成！”宇文长卿一拍轮椅玄关，两道铁爪迸发而出。 “慢着！” 燕云霆横身拦在二人中央，劝道：“你们都别被误会气昏了头脑，当下最重要的事关魅魔，它们已然入侵了黄津城，它们能在梦中杀我们，也能在梦中杀别人！” 经燕云霆这么一说，剑拔弩张的双方都的冷静了下来，纳兰元秀收刀回鞘：“哼！这次是大哥有嘱咐在身，等任务结束了，我定要取你狗命！” 宇文长卿表情严肃，却道：“如此说来，百花楼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早就有人上来查看了，可百花楼中一片漆黑，连盏烛火都没有。 “好浓的龙涎香，快闭气，这香绝对有问题！”燕云霆率先跳下楼梯，沿途点燃了壁灯。 灯火驱散黑暗，下一刻的场景却让三人都皱起了眉头——百花楼的女人们，横七竖八倒在了大厅中，紧闭双眼，不知死活。 燕云霆抱起其中一个女人，探了探鼻息与脉搏，“她们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小书亭 纳兰元秀一刀熄灭了大厅中所有的龙涎香，“魅魔除了能制造梦魇，还能魅惑人的心智，你们小心了，这座楼中有绝对还有蹊跷——” 她话音刚落，燕云霆怀中的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眼神空洞，六神无主，竟一把掐住了燕云霆的脖子：“杀了你，杀了你……” 大厅中其她女人，也在同一时间苏醒，她们都失了理智，疯狂地朝三人扑了上来。 纳兰元秀想拔刀，宇文长卿却将她拦下：“她们不过被迷了心智，打晕即可，勿要杀人。” “哼！都这会儿了你还想着怜香惜玉！”纳兰元秀收起刀，利用巧妙的身法，点向女人们的睡穴。 女人们的疯狂并未对三人构成多大的威胁，不一会儿，便全部被拍晕在地。 “我们赶紧回城门，无声的入侵比猛攻更那预防！” 于是，三人冒着大雪往城门下疾行，可还未曾抵达，军营处便率先烧起了一道火光！ “轰隆隆……”爆炸声接二连三！ 燕云霆跳上房顶瞧看，“是军营的火药库炸了！” “纳兰姑娘，你快去城门，勿要让任何人靠近；宇文兄，我们去驰援军营！” 三人分作两头，各自往目标疾驰而去。 当燕云霆和宇文长卿抵达军营时，烈火已将军营烧去大半，不少将士身染烈火，在雪地里打滚儿哀嚎，一时间，军营里乱做了一锅粥！ “守将何在！”宇文长卿以内力大喝。 “末将在！” 王洪章肩抗两名烧伤士兵，与一众将领冲出了军营，他们身上都有多处烫伤。 宇文长卿呵令:“粮食和其他物资不管了，先控制火药库的火势，即便付出巨大的牺牲也在所不辞； 再组织一支小队，将不能走的伤员带出来，能救多少是多少； 所有逃出来的士兵，全部戴上口罩，向城墙靠拢，谨防妖兵夜袭！” “尊令！” …… “嘻嘻嘻……” 夜空中魅影浮动，痴笑声连绵不绝。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浴血黄津城（七） “你们都魔怔了么？快放下武器！” 城门下，两批士兵剑拔弩张，一方守卫着城门，一方眼神空洞准备进攻，足有七八十人。 “他们是受了空中魅魔的蛊惑，迷失了心智，勿要击杀，打晕即可。”燕云霆一马当先冲进兵团，三两下便打晕了几名士兵，其他士兵奖状，纷纷调转锋刃，改用刀背进行还击。 受蛊惑的士兵战斗力并不强，但只要有一点儿意识便会再此爬起，即便将他们打晕也会造成兵力损失。 一批士兵倒下，另有一批士兵继续扑上，若魅魔不除，他们便难以恢复神志。 无数魅魔飘荡在城市上空，它们就像操控木偶的提线师，还不仅是士兵，连一些百姓也遭受了蛊惑，如梦游一般，拿着菜刀与农具往城门下冲锋，短短不过片刻，便聚集了近一万人众，他们口中喊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咚，咚，咚……”城墙外再次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全军注意，妖兵再次来袭！”城墙上吹起了号角声。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军队措手不及，又有魅魔蛊惑人心，原本就不多的兵力再打折扣，剩下的士兵一部分要守住城门，另一部分还要准备迎战妖兵…… 内外兼施，两面夹击，想来这群妖怪也不是没有战略的。 纳兰元秀与四名青衣客同时飞天，企图用武力将上空盘旋的魅魔击退，可这群魅魔无形无相，无声无息，就如一缕缕飘烟，斩不尽更砍不断。 “不行，魅魔形体特殊，即便将它们斩杀，军民的噩梦依然醒不过了！”纳兰元秀降落在燕云霆身旁，说道：“对付此类形体难辨的妖魔，道宗与禅宗的心法最适合不过，你不是会念经么，教教大家，我们一起诵念试试看！” 《空禅心经》虽然没有门槛儿，可全卷有五千多个字，念起来生涩拗口，短时间内很难掌握！ 燕云霆咬了咬牙，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他盘膝坐下，冲守们的士兵喊道：“大家听好 了，我教大家一小段心经咒语，你们要快速记下，心口常念！” 接着，他以内力大声诵念：“般若波罗蜜，照见五蕴皆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纳兰元秀也在燕云霆身旁坐下，对着口型进行诵念，一遍生涩，两遍拗口，三遍顺畅，四遍熟悉…… 士兵们纷纷退回城门下，学着燕云霆的模样盘膝坐下，跟着大家的口音，一起诵念心经。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 几百人共同诵念，经文如娟娟细流汇成了大江大河，耀眼的佛光冉冉升起，如春光一般沐洒满城，所有迷了心智的人都仰不觉抬头仰望天空，空洞的眼神变得虔诚。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诵念队伍，经文梵音通达四方，空中盘旋的魅魔企图加大控制力，可佛光就似一道屏障，任何邪魔外道都无法靠近半分。 “你这心经是来自何处？才诵念一段便有如此净化效果。”纳兰元秀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惊讶。 燕云霆说道：“一位禅宗朋友所赠。” 纳兰元秀说道：“普天之下，怕也只有空海寺里的得道高僧才有此实力了。” “不不不，他啊，只是个犯了戒的穷和尚。” 谈及无戒大师，燕云霆也有好一段时间未曾见到他了，如今九州各门派都已响应对抗九幽的号召，身为禅宗大家的空海寺怕也快出现了吧? 众人齐心念经，虽有效控制了魅魔，但那些被束缚在噩梦中的人们依旧无法醒来，城外妖魔已兵临城门，墙上的守军严重不足，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对黄津城不利！ fantuantanshu.com “咚！咚！咚！” 这次妖魔出动攻城队仅只有几千兽人，但它们的战术明显有了提升，最先一批兽人发起冲锋，每四人扛着一根撞城锤，不顾炮火冲向城门，后来的兽人则手捧大石，往城墙上投掷，压制黄津城的炮火！ “咚咚咚……” 每一次沉重的 撞击，都会削弱一些城门的防御！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下，门框已出现了泪痕，钢铁铸成的门栓也被撞弯了形状！ “不能再让兽人靠近了，所有玄境武力及以上者，全部随我出城迎战！” 宇文长卿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连军师也要亲自上阵了。 黄津城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城墙上除了炮兵之外，其余所有兵卒全部在城门扣整装列队，只待城门破碎的那一刻，誓死报效家国！ “咚！咚！咚……”撞门声越加频繁沉重，三根碗口粗的精钢门栓全部变形，黄津城最后一道防线就要破了。 众将士握紧刀斧，紧盯着大门口，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身战士，既然已穿上战甲，那便已退无可退！ “轰隆！” 城门轰然倒塌，而就在群妖将涌入的那一刻，突然天空响起了一道磅礴浩瀚的声音：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这是……这是……天山派的《清心诀》！” 咒语浩瀚，席卷天地，如净世之甘泉，扫去所有污浊，那些游荡在天际的魅魔，各个捧头厉声尖叫，身形如泡沫般飞灰湮灭！ 再见天外，一群身骑雪鹤的白袍剑士飞驰而来，为首一老者，白发青衣，两袖招风，手持一柄青色圣剑，如诸天神仙降临，他随手划出一道剑气，便是纵横六七里，将所有攻城的兽人全部拦在了剑气之外。 白袍剑士纷纷跳下雪鹤，各自施展巧妙剑法，斩妖除魔如砍瓜切菜！ 宇文长卿携剑大喊:“将士们，支援已到，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全体都有，打开城门，击鼓，吹角，进军！” 号角阵阵，战鼓擂擂，全城军民向城外发起冲锋！ “杀！杀！杀！”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浴血黄津城（八） 在将士与天山派的骁勇合力之下，很快便全数歼灭了兽人。 同夜，横滨城与陈仓城方面也传来捷报，妖兵全面溃败，正在向北转移。宇文长卿当即命令王洪章，传信王五，以墨船为载具，携三城全体军民，向北继续追击歼灭。 夜尽天明时分，前方再次传来捷报，残余妖兵被全歼于黄江河畔，青州战事告一段落， 但西北战事却远远没有结束，天山派带来消息，与众部将在军帐中.共同商议: “三日前，雍凉边境便已失守，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李炜带着残兵部将仓皇北逃，此刻怕是已逃回长安城了。” 宇文长卿道：“这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三十万大军败得也太快了。” 青冥子说道：“九幽将消息封锁得很好，直到昨夜昆仑山才接到求援，当我们赶到边境时，防线上已尸横遍野，于是我们辗转来青州，不曾想刚好遇到怪物攻城。” “李炜这个蠢皇帝，再快的支援也赶不上他败家的速度，”燕云霆说着，又问道：“那青冥子前辈，现在九幽妖兵的动向是如何？” 青冥子说道：“据情报得知，九幽三十万主力乘胜追击，此刻怕是也已兵临城下，唉……长安此遭，恐怕凶多吉少了。” “亡国之.君，不值得怜惜，只是长安那两百万百姓，恐怕要遭殃了。”宇文长卿掐着眉头陷入沉思。 “这一切，都是吴潇那叛徒的阴谋。”燕云霆说道。 青冥子诧异：“燕少侠，你也知道吴潇的事？” 燕云霆点了点头，将自己去长安所遇之事，向天山众人阐述了一遍，他又看向卢庚尧和白溪：“对了，你们可知道李钰的消息？” 白溪叹道：“实不相瞒，长安诸多情报，都是公子冒险传出来的。” 燕云霆紧眉沉声：“他果然还留在长安，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那还用说，三十万妖兵，全是背阴山主力，其中白骨王，岩魔王，树妖王都是三阶大妖王，以长安城那几万禁军的战力，根本防御不了……长安城肯定没了，就是不知那群妖怪会不会屠城，”白溪又冲燕云霆抱怨： “你也真是的，明明去了长安，为何不把公子带出来？” 燕云霆叹道：“我倒也想将他带走的，可一去长安那么多天，压根儿就没见到他人影……他可是还欠我十万两银子没还呢。” “你这人……还想着他欠你钱呢，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就是——” 白溪话未说完，卢庚尧便出声打断：“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得去长安把师弟救出来。” 白溪叹道:“可那是三十万妖兵啊，以咱们目前的人手，拿什么和它们对抗？” 燕云霆看向宇文长卿，“宇文兄，你可能从中找到破局？” 宇文长卿说道：“现如今，能解长安危局的只有寒洲那二十万戍边军队，但从寒洲到长安，即便星夜赶路也需要三天。长安还能再坚持三天么？或许现在它就已经被破城了。” 卢庚尧说道：“城破了又何妨？待大军赶到，九州各门派的高手也差不多聚拢，再重新夺回长安不就行了？” 宇文长卿说道：“可寒洲的戍边军是大燕王朝最后的军团了，即便能夺回长安，也会自伤八百，你们别忘了，这些妖兵只是来自背阴山，九幽冥界还没有动静，更何况还有瘟疫这一巨大隐患。” “那你什么意思？”卢庚尧皱眉。 宇文长卿轻声道：“没了长安，还有金陵，北平，洛阳；没了皇帝，还有太子，藩王等李氏皇亲……我的意思很简单，弃了长安城，以青州为界，调二十万戍边将士回防，改建南燕王朝，也不是不可。” “不行！我师弟为传输情报，孤身潜伏于长安，现在你说要放弃长安，我绝不同意！”卢庚尧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青冥子也摇头道：“宇文先生，此方案确实不妥，长安城有近两百万人，又是大燕王朝六百年帝都，若它被妖魔攻占，天下军民必会失去信心，我也不同意。” “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宇文长卿闭上眼，一副心力憔悴，“阿辽，我有点儿累了。” 阿辽便推着宇文长卿离开了军帐，走之前他还不忘冲众人说道： “哼……现在不听我家公子的话，别等到时候出了麻烦，又来劳累我家公子。” xiaoshuting.cc 燕云霆和纳兰元秀都跟出了营帐。 “宇文兄，你生气了？”燕云霆追上问道。 宇文长卿板着脸：“有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燕云霆挑眉问，这个读书人，平常脸上总挂着笑容，他会板着脸，估计生气很难是一点点。 宇文长卿却道：“生一点点气是同样的结果，暴怒也是同样的结果，那何不少生些 气呢？生气可是会伤肝。” 燕云霆叹道:“若我跟你说，我也想去长安，去杀吴潇，去救李钰，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宇文长卿突然按住了燕云霆的手臂，问道：“真的非去不可？” 燕云霆脑中闪过一幕幕李钰的画面，鉴定道：“我非去不可。” 宇文长卿犹豫了片刻，才叹道：“也罢，以燕兄的毅力，总能完成自己的目标，这我倒不用多么担心，” 他又仅仅抓住燕云霆的手，郑重道：“但听我一句劝，若能顺利救出李钰，一刻也别在长安多待，立马返回青州。” 燕云霆郑重点了点头：“好。” 这时，一旁的纳兰元秀开口问道：“宇文长卿，你难道不知，寒洲的戍边将领是柳敬迟么？” “柳敬迟又如何？”宇文长卿浅声道。 纳兰元秀说道：“柳敬迟可是与我大哥，与你大当家同样的人物，武力直至大臻境，就是他攻破了大夏王朝的都城，助大燕王朝统一九州的……如此人物若是驰援长安，胜利岂非指日可待？” 宇文长卿只是摇头，“当下是如此，可未来呢？我说过，即便夺回长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三十万大军已付之东流，若连最后的戍边军队也惨遭重创，人间哪儿还有抵抗之力？” 纳兰元秀说道：“可人间亿万万人呢，一批倒下了，另一批还会站起来！” “只怕还没等你们站起来，瘟疫便传遍九州了……你空了还是多读些书吧，整日缩在套子里，眼界会变窄，人也会变笨。” 纳兰元秀瞪着眼睛，“死瘸子，你骂谁笨呢?” “不懂得选择，便是笨；不懂得放弃，便是蠢。”宇文长卿微微摆手，闭眼不愿再谈，“阿辽，我们走。” “我们是不懂得选择，但我们至少不会放弃几百万人的生命！”纳兰元秀指声呵道。 阿辽推着宇文长卿离开，他虽未脚踏实地，但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有旁人看不到的沉重。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尺白绫 当日上午，木鸢对附近五十里进行了侦查，确认没有妖兵出没后，黄津城当即派出三艘墨船，各搭载三百全副武装的精兵，与天山派一起沿着黄江上游往长安城进发。 宇文长卿留在了黄津城内，策划百姓们往中原地带转移。 “燕兄，这枚‘霹雳珠’你拿着，关键时刻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临别前，宇文长卿将一枚霹雳珠亲手交给了燕云霆，他紧握着燕云霆的手，郑重道：“记住我的话，若目的达成，即刻离开长安。” “放心吧，我死不了。” “出师在即，谈何‘死’字，你一定会抱得美人归的。” “是抱得美男归才对。” “熄了灯都一个样，性质也差不多了，呵呵……” “恶心。”一旁的纳兰元秀嗤之以鼻。 “呵呵……闲话回来再叙，宇文兄告辞。” “望君一路顺风，凯旋而归。” 互相告别后，燕云霆跳上墨船。墨船张开羽翼，就此驶离了黄津城。 宇文长卿目送友人，直至没了踪迹，才几许轻叹，转身走下墙头。 …… …… 日落西山，彼时长安。 炮火连天红过了夕阳，大批狰狞的鬼怪，从四个城门口朝长安发起猛攻，守卫的禁军浴血奋战，连续几次打退了妖兵的进攻。 城外尸骨累累，城内极度恐慌！ 皇城，大明宫内，宣政殿中，李炜身着龙袍，在大殿中来会踱步，文武百官跪在殿堂，大难领头，面如死灰。 “柳敬迟呢？！可有他的消息传来！他到哪儿了！”李炜无能的怒喝声，回荡在殿堂。 “回禀皇上，四处城门皆被封锁，即便有消息也传不进来啊……”一名老官抬头说道。 “废物！都是废物！从寒洲到长安，马不停蹄三日便达，朕五日前便传令于他，他为何还不前来救驾！他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朕死在长安不成！” “皇上……寒洲距此路途遥远，传信再快也需要时间，何况柳将军镇守的是大燕边境，若处理不得当，怕大夏余孽会趁机入关……” “朕的大燕都要亡了，还管他什么大夏余孽！？都是你们这帮庸臣， 教唆朕御驾亲征，害得我大燕精锐尽失！现在好了，你我都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李炜怒指着群臣： “说！你们是不是故意坑害朕的！？” 群臣低下头，不敢言语。 李炜一把揪起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官员，怒声问道：“李淼，你可认我这个皇帝！？” 他便是西凉王李太冲的大儿子，李钰的亲大哥，当朝御史李淼。李淼眼神淡漠，冷声回应： “皇上龙袍加身，自然是天子。” “但你不服朕！你们都不服朕！都认为朕篡了亲侄儿的皇位！” “陛下自己都这么认为，何须再问群臣？” “哈哈哈……”李炜突然仰天大笑，“李淼，你是不是也想窥探朕的位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西凉王早有谋逆之心！” 李淼冷声道：“陛下，若长安犹在，皇位依旧是你的，谁也夺不走；若长安不保，不但皇位遗失，江山也会易主。还请陛下审时度势，分清楚当下最要紧的是什么。” “报——”一名浑身是血的守将冲进参政大堂： “陛下，东城门和西城门已被攻破，两门禁军全部为国捐躯了……南城门和北城门还在防守，但我军死伤惨重，最多坚持不过半个时辰！陛下……我们……我们败了！” “什么！”李炜惊得直顾踉跄。 守将忍着哭意，“末将调回了一千精兵，为保陛下圣安，请随陛下我一起往南城门突围！” 群臣恐慌，四处逃窜，口中还高喊：“大厦将倾，大厦将倾了……” “放肆！殿堂前谁敢乱言，就地正法！”李淼拔出守将的佩剑，当即便砍杀了一人，逃窜的群臣不敢再乱动！ 他又道：“如今王朝已到了最危机时刻，我等虽为文臣，却当仁不让武将，哪怕战至最后一滴血，也要保卫长安皇城！” “皇上……” “皇上……” 群臣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了李炜身上。 李炜如大梦初醒，瘫坐在龙椅上，他凄惨一笑，冲群臣招了招手：“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皇上，再不突围可就来不及了，皇上！” “你听不懂朕的话么？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昏庸无能，亡国.之君，无药可救……” 李淼带着群臣退出了参政殿。 空荡荡大殿，仅剩下李炜一人，这时，殿旁忽而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个断耳的黑袍人信步走到了李炜面前，试问了一句：“皇上？” 李炜抬头，盯着吴潇，恍然明白了这所有一切，他大怒，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直刺吴潇！ 小书亭 吴潇仅出两指，便将短剑遏在了身前，“你是有多不自量力，竟然想杀我？” “都是你这奸臣！怂恿朕杀害皇兄！骗我御驾亲征！毁我大燕王朝基业！我杀了你——”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当今天子被扇下了龙椅。 吴潇冷冷盯着匍匐在地上的皇帝，讽刺道：“臣？是你要封我为国师，也是你想当皇帝，怎么，自己干得不好，却怪罪在我头上了？” “你……你到底是谁！”李炜口吐鲜血，满眼憎恨， “这个时候，我是谁重要么？”吴潇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短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皇上，今夜过后，大燕王朝便不复存在了，你作为亡国.之君，恐怕也不能活在这世上了；我这儿呢，给你两种死法。一，是我用这把短剑刺进了你的心脏，这二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三尺白绫，扔至李炜面前，“你终究是个皇帝，皇帝自然有皇帝的死法，不如你就吊死在这参政殿内，也好落个‘君王死社稷’的气节美名？” 李炜望着地上的白绫，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凄惨的笑声在大殿回荡，笑中有泪，泪中有悲，他爬起身，拖着白绫踉跄走下大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朕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言面对地下列祖列宗，摘去冠冕，以发负面，就此自缢于堂前……” 他摘去皇冠，脱下龙袍，将白绫吊上大梁，回头望着吴潇：“朕身死之前，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还望国师答应。” 吴潇道：“讲。” 李炜道：“放过百姓，勿要屠城。” 吴潇道：“皇上放心，在我看来，活人有时候比死人更有用，你安心上路吧。”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诀别信条 “轰隆！” 一阵惊雷突然划破了长安夜空，顿时狂风呼啸，鹅毛大雪飘飘而下，冻得殿前的文武百官瑟瑟发抖。 李燊心头一惊，大叫“不好”，转身踹开殿门——只见李炜披头散发，双脚垂直，就此吊死了大殿中央。从他登基到殒命，才不过做了二十三天皇帝。 “皇……皇上！” “皇上自缢了！” 群臣冲进大殿，无不哀嚎痛哭。 吴潇仰躺在龙椅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宝座，眼神无限贪婪：“真是没想到，我吴潇也有一天能坐在这把椅子上。” “国贼！你有何资格坐龙椅，还不快滚下来！”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群臣谩骂，可吴潇一个眼神便全将他们吓退了去，“呵……一群穷酸腐儒，风水轮流转，黄伟轮流做，他李家人的气数已经到头，以后江山便该姓吴了，哈哈哈……” “岂有此理！”李淼持剑冲上大殿，还没等他挥剑，吴潇隔空一掌便将他震飞了出去。 siluke.com “噗！”李淼倒地，喷出一口鲜血，气绝而亡。 “不自量力的家伙，”吴潇冷眼扫视群臣，问道：“你们还有谁不服？” “我不服！” “我也不服！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宵小之辈，有何资格当皇帝！” “即便今夜你杀光了我们，我们也绝不会认一个国贼当皇帝！” 大半官员，都站出来反对，抬头挺胸，不失气节。 “很好，也懒得我一个个清算了，这可是你们自找的。”吴潇绝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他双掌蓄一道真气，猛然朝群臣拍去！ 随着一连串的惨叫，所有反对的官员全部被震死在大殿。 剩下的都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们吓得腿脚发软，不知所措。 一口气杀了几十人，吴潇却不以为然，反而脸上是得意和玩味，他托着腮，凝视着未死的群臣，说道：“妖兵马上便要占领长安，虽说我答应过李炜不屠城，可你们也知道，那些妖怪的心性难以琢磨，杀戮是在所难免的，但你们识时务，服从了我，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家人免遭灾难。” 群臣面面相觑。 “我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考虑，三，二——” “参见……皇帝陛下！” 群臣跪拜，俯首贴地，却不是因为恭敬，而是因为懦弱与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潇的狂笑，充斥了整座皇宫。 …… …… 大雪深夜，黄江之上。 墨船小心翼翼地行驶在黄江上，突如其来的大雪，染白了墨船的颜色，守夜的士兵们被寒风吹得面红耳赤。 燕云霆持剑站在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因为白溪说过，一旦发现灵鸽，便说明是李钰传来了消息。 等不到的消息，看不穿的夜，落不尽的大雪，放不下的心……无一不是这天地间最真实的写照。 “咕咕咕……”突然，一阵鸽鸣从雪夜外传来。 燕云霆瞬间来了精神，他抖擞了身上的积雪，欣然寻声望去——只见，漫天飘雪间，一只无畏的白鸽俯冲而下，它身体和白雪一个颜色，不仔细瞧还真难发现它的伪装。 燕云霆刚要伸手去接，一个白色人影却率先一步将白鸽捧在了手心，卢庚尧？ “如何？大师兄，公子又从长安传回来了什么消息？”白溪等人皆闻讯赶上甲板。 卢庚尧取下白鸽上的信件，瞧了一眼，脸色惊变，他声音颤抖道：“九幽妖兵已攻破长安，皇帝被吴潇逼得自缢在宣政殿，吴潇谋权篡位，当庭便害死了御史李淼……” “李淼不是……公子的亲哥哥么？”白溪震惊道。 卢庚尧攥紧纸条，咬牙道：“正是如此，师弟决定于今夜去暗杀吴潇，倘若刺杀失败……”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燕云霆，嫉妒中欲言又止。 “把信条给我！”燕云霆抢过卢庚尧手中的信条，瞧最后一排诀别字样：‘倘若刺杀失败，我必定身死，还请大师兄帮我转告燕云霆，说那十万两只怕要下辈子再还了……’ “公子哪儿能是吴潇的对手，公子……公子他……”白溪一个劲儿摇头，抓住卢庚尧的手臂哀求：“大师兄，你快写一封信回去，让公子不要做傻事，让她再等我们一天，只要寒洲的援兵一到，我们便会冲进去救她了！” 卢庚尧却摇了摇头，“师弟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李淼是他在世最后一个亲人，他一定会去杀吴潇的，谁都拦不住他。” 青冥子也惋惜道：“明知是飞蛾扑火，却毅然决然，天山派有这样一位弟子，我倍感欣慰……” “狗屁！”燕云霆将信条撕碎，“他明明就是脑子搭错了弦，尽干一些不自量力的事！” “我师弟这是胸怀大义，你懂什么？”卢庚尧呵道。 “我不管他是什么大义，总之，他欠老子十万两，老子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让他死了！”燕云霆气冲冲地往船顶走去。 “燕云霆，你要做什么？”白溪追上去问道。 “救人。”燕云霆铿锵有力。 白溪拽住燕云霆，“你疯了？长安城已被妖兵攻占，你进都进不去，你怎么去救他？” 燕云霆甩开白溪，“不去就没办法，去了就总有办法——” “小伙子且慢。” 叫住燕云霆的，竟是先前从未跟他说过一句话的公输权，“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难复还，即使知道是龙潭虎穴，也有独闯的魄力，很好，很有担当，老夫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卷轴递给燕云霆，“就在今年春，我刚给大明宫设计了一套排水机关，从宫内太清池到东护城河中，有一条专门泄洪的排水渠，出水口就修建在东护城河的右侧的桥墩下，只要下潜三尺便能看到； 你若找到了排水口，便顺着它一直往里爬，凡是遇到转弯就一直往左拐，如此出口的尽头便是太清湖，宣政殿在太清湖的东南侧，它修建的十分雄伟，只要一上岸便能瞧见它。” 对于一名职业杀手而言，没有什么比一副详细地图更起作用了，燕云霆接过卷轴，冲公输权道了一声谢，毅然踏上了木鸢。 “燕云霆，你一定要把公子带回来，还有你……你也要平安归来。”白溪双手合十在胸间，一边嘱咐，一边祈祷，眼神无比真挚。 此程一去，恐怕凶多吉少，燕云霆不敢轻易承诺，只能浅声一句:“我尽量。”说罢，他驾驶木鸢，迎着风雪飞向夜空。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抱得美人归（一） 燕云霆从未如此迫切过，他将木鸢的速度开至最大，顺着风雪在云端下急速滑行，凛冽的寒风如刀刃般生割着脸颊，似乎连疼痛都快要没了知觉。 如此，飞行了一个时辰，长安城的轮廓终于瞧见，战火虽已熄灭，但硝烟仍旧弥漫了整座城市。 鸱人一族在城市上空盘旋，监视着全城的一举一动。 燕云霆急忙将木鸢拉高，冲破雷电萦绕的阴霾直上云端，随后，又在云端飞行了片刻，看准长安城的位置，驾驶木鸢垂直俯冲！ “李钰，我来了，你千万别做傻事……”他目光鉴定，也不管鸱人是否发现，加大速度往地面俯冲！ 随着高度不断拉低，下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刺啦……”羽翼被罡风所撕裂，木鸢瞬间失去控制，飞速旋转着朝城市中坠去！ siluke.com 当鸱人察觉到木鸢时，木鸢已坠毁在长安城内，“轰隆！”一声，机关碎得四分五裂！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褐羽鸱人停在空中，不敢轻易靠近。 “肯定是人族的侦察兵，机关失控摔下来了，这么快的速度，怕是摔得粉身碎骨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群凡人精着呢，千万不能马虎。” “你们两个去看看，其他人继续加强巡逻！” 两个褐羽鸱人被指派前往坠毁点。 木鸢摔进了一条胡同里，巨大的撞击将一面院墙都砸了大窟窿，机关零件散落了一地，粉尘弥漫。 燕云霆倒在废墟中一动也不动。 两个鸱人降落在燕云霆听身旁，其中一个用脚踹了两下，“没想到这凡人的身体还挺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没变成肉泥。” “能驾驶这种木鸢的一般都是凡人的侦察兵，去搜搜他的身体，说不定能有什么情报。” 两个鸱人也放松了警惕，蹲下便要去翻弄燕云霆的身—— 突然！ 燕云霆猛然从地上弹起，左右手各扼住一只鸱人的咽喉，狠狠一捏，“ 咔嚓！”掐断了它们的脖子！ 燕云霆藏好鸱人的尸体，掸去身上的灰尘，就这漆黑的夜色，转身消失在了胡同中。 …… 长安城虽已被妖兵攻占，但并没有发生大规模屠城。成群结队的妖兵在街上巡逻，家家户户闭门熄灯，大街小巷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燕云霆有一双属于黑夜的眼睛，即使没有光明指路，他也能摸黑前行！他窜跳在每一座房屋间，时而飞檐，时而走壁，时而上房，时而下地，面对每一批妖兵的巡逻，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躲过。 如此，他花费了半个时辰，终于从坠毁点来到了东护城河边。 他拿出公输权所赠予的卷轴，以及一枚司南，借着桥墩上微弱的灯光，仔细比对着方向： “东，南，西，北……桥墩，排水渠，入口……桥墩！” 岂不是近在咫尺？ 他也没有多犹豫，收好地图和司南，勒紧裤腰带，深吸一口气，迎头栽进了护城河里。 冷，好冷……冷到惊颤！ 寒，好寒……寒入骨髓！ 可只要心是炽热的，再寒冷的河水也挡不住他救人的步伐！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沿着桥墩下潜三尺，果不其然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排水口。排水口还不小，起码有半丈口径，甚至不用蜷身便能直接走进去。 燕云霆沿着排水道一直往里深入，等走了大概十丈距离，通道变得更宽了，他立起身子还能有多余的空间，水位也有了明显的下降。 燕云霆踮起脚尖，像极了一条吐泡泡的鱼儿，嘟起嘴唇猛换了几口气，接着便又潜入水中，继续往前深入。 越往前进，明显能感觉到水温回升，空气也变得浑浊湿热了许多，甚至还有“叽叽喳喳”老鼠的叫声。 燕云霆摸着石壁，遵照公输权先前的嘱咐，每逢路口便往左转，如此，大约转了六个弯，水位从一开始漫过头顶，再到脖子，再到胸口，再到腰部，再到腿肚子…… “叽叽叽……”老鼠在脚下来回穿行，鼠目泛着 荧光，算是漆黑的下水道中唯一的光亮了。 燕云霆观察了一会儿老鼠的动向，它们有大部分都在往左爬行。老鼠是聪明的动物，跟着它们走，一定能找到出口。 果不其然，没过半刻钟，一丝黯淡的光束从头顶洒下，他急忙赶了过去，近了才发现是一个梯口，他沿着梯子往上攀爬，越靠近，光线便越敞亮。 爬出梯口，是一条宽敞干燥的通道，“呼呼呼……”刺骨的寒风再次拂面而来。 燕云霆逆风而行，没走几步路便到了洞口，眼前是一片风波荡漾的湖泊，若不出意外，这里便是大明宫中的太清池。 冬季少有下雨，所以水位很浅，一般都淹没不到下水道。燕云霆支出脑袋，左右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危险才跳出洞口， 洞口外有直通湖畔的石梯，许是为了方便工人检修打造的，他沿着石梯快步上行，翻过栅栏又穿过长廊，皇宫中的灯火要明亮得多，高大威仪的宣政殿近在眼前。 “救命啊，救命……” 女人的呼救声。 “小姑娘，别跑呀，我虽然没了根儿，但一样能和你风流块后……” 好淫.荡的男人声。 不远处，一个身穿宫装的少女一边呼救一边往长廊里逃窜，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盔甲，眼泛绿光的骷髅兵。 “咯咯咯……”骷髅兵身体咯咯作响，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风流快活？ 燕云霆躲在一根柱子后，观察了片刻，确认只有骷髅兵一人，便也不再躲藏，待那骷髅兵跑过的刹那，飞身一脚将它踹成了几大截！ “咯咯咯……”骷髅碎了满地，各关节仍在颤动，骷髅头嘎嘎乱叫：“你是谁！竟敢坏本大爷好事！” “人家太监都还有半截把子，你都烂成这样了，还能干什么好事？” “来人——” “啪！” 燕云霆一脚将骷髅头踩成了粉末。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抱得美人归（二） “小宫女儿，这皇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燕云霆问道。 宫女颤颤巍巍，吓得站都站不稳了，“是……是怪物，好多骷髅怪物，它们进皇城了，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还有皇帝陛下，御史大人，尚书大人，他们都死了，扒皮，放血，脱衣，尸体全都吊在了皇城门口！” “那些骷髅在哪儿？”燕云霆问道。 宫女颤声道：“好几百呢，甚至有上千数！” “好，”燕云霆点了点头，“你自己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好，千万别出来，要不了多久这些妖怪便会被赶出去。” “那恩人你也保重。”宫女抹去眼泪，转身逃进了夜里。 庄严了六百多年的大明宫，一夜之间便成了杀戮之地……大燕王朝，真的塌了。 “唉……”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趁着妖兵还未杀到，冲向宣政殿。 按照一贯的办法，蹲点埋伏，观察目标，找准机会，一剑灭杀！ 燕云霆跳上宣政殿屋顶，在屋脊处匍匐下来，为了更好伪装，他将积雪覆盖在身上，只留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夜外。 无错小说网 本就湿漉的衣裳，在寒气的作用下冻结成冰。吴潇是高手，稍有气息泄露便会被察觉，所以燕云霆没有运转真气御寒，而是凭着毅力咬牙坚持，他将右手揣进胸膛，这是持剑的手，更是杀人的手，必须无时不刻保持血液畅通！ 这便是燕云霆一贯的杀人手法，哪怕吴潇今夜不来，他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雪又在屋顶积厚了一层，燕云霆完全与雪融为了一体，此刻，他就像是一匹雪域孤狼，越是寒冷，越是鉴定！ 终于，一阵谈话声从殿外响起，像是在争吵：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管好你的部下，不准肆意杀戮，你难道听不懂么？” “这座长安城里有两百万人，杀几个庆祝庆祝有什么关系？我这帮部下，可都盼着能尝一口美味的人血呢……” “那你为何还要扒了他们的皮！” “这叫杀鸡儆猴。” “总之你不要太过分。” 一个黑袍男子与一个身穿铠甲的骷髅将军，结伴走进宣政殿。 黑袍男子正是吴潇。 目标已然出现。 燕云霆轻轻揭开一片瓦，透过缝隙观察殿中的情况。 吴潇拾起了地上的龙袍与皇冠，有模有样地披在了身上，他冲骷髅将军显摆：“胡将军，你瞧我，想不想个皇帝样？” 骷髅将军只是冷笑了声，自顾在大殿中转悠起来，他回忆道：“想那三百年前，我也曾在此殿堂中觐见，那时我胡庚的名头，文武百官谁人不尊敬？可惜啊，一场大仗，身死雍凉，好在黑山老妖给了我一个死而复生的机会，这才让我有幸三百年后再次回来。” 他叹息道：“唉……可惜啊，宫廷还是那个宫廷，人却已不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哦？想不到你还曾是燕臣？” “当然，我祖上三代，都是大燕名将，包括我那些部下，都是曾经为大燕王朝挥洒热血的好男儿。” “那这么说来，今夜之役，你还是在造自家的反咯？” “哼……生前为燕臣，死后为妖臣，既然已经易主，也不会再对旧朝有什么感情了，倒是你，”胡庚扭头，一双骷髅眼冷冷地盯着吴潇：“你别忘了，攻下长安的最终目的可不是让你当皇帝的……而且你也没有资格当皇帝。” 吴潇仰躺在龙椅上，闭眼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当几天耍耍，又有什么关系？” 胡庚不屑道：“你还想当几天？寒洲二十万大军一天后便会抵达长安，领兵者可是柳敬迟，十个你我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也该为自己想一条出路了。” “嗤……二十万大军有何妨？柳敬迟来了又如何？我们可有三十万妖兵，以及……两百万条人命，他若敢进一步，我便杀一百人，他若敢进一丈，我便杀一千人，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攻城！” “先前你还说我扒皮残忍，不曾想你才是真正的屠夫。” “哈哈哈……多谢胡将军夸奖！” “哼！你就好好享受一夜当皇帝的滋味儿吧。” 胡庚转身离开大殿，可刚跨出门口，一名骷髅 兵便上前禀报：“报告将军，皇城外有一女子求见，她声称自己是李淼的妹妹，叫做李熙。” 胡庚片头斜了一眼吴潇：“是来见你的？” 吴潇扶着下巴，笑道：“这李熙可是号称长安第一美人儿，你瞧，你瞧，当皇帝果然舒服，屁股都还没做热，便有美人儿投怀送抱，哈哈哈……快请她进来！” “只怕来者不善，吴老弟，小心中了美人计。”胡庚冷声道。 吴潇却拍手叫好：“好啊，美人计更好，反而增加乐趣。” 胡庚冷哼一声，离开了宣政殿。 屋顶上的燕云霆不禁皱起眉头，李钰的信条上不是说，他去杀吴潇么？怎会是他的妹妹李熙？难道李钰就是李熙？ 燕云霆抽手握住了剑柄，若是有美人献身，便是他动手的绝佳机会！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了宣政殿前。一个身披黑色绒袍的绝美女子，踏雪步入殿堂，她神情淡漠，容颜冰清，就站在门口，与吴潇对峙。 燕云霆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女人，昔日长安下元祭时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她与李钰太像，眼下仔细一看更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若不是她波澜壮阔的山峰，燕云霆真相信了她就是李钰。 “西凉郡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吴潇高声发问。 李熙咬了咬嘴唇，“还请这位大人高抬贵手，我大哥是当朝御史，又是皇亲国戚，不该受那扒皮吊尸之辱……” 说到“扒皮吊尸”这四个字时，她的声音颤了，眼眶也红了。 “哦……原来是给你大哥收尸啊，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是来侍奉君王的呢。”吴潇语气显得有些遗憾。 李熙沉默了一会儿，大步走上殿前，“若这位大人肯放我大哥安葬，侍君一夜，也不是不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抱得美人归（三） 李熙走进殿前。 “停。”吴潇突然起身。 李熙顿下脚步，眼神闪烁，不由紧张。 “像！太像了……你竟和李钰长得一模一样！” “李钰是我同胞哥哥。” “哦？难怪你与他这般相像，原来是龙凤一胎啊，”吴潇又变成了邪戾的模样，冷声道：“要知道，你哥哥在天山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啊！” 李熙欠了欠身子，“我替哥哥像大人赔罪。” 吴潇冷笑道：“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叫我皇上。” 李熙从牙缝中挤出，“皇上……” “哈哈哈……再叫一声！” “皇上……” “大声点！” “皇上！” “跪下！”吴潇大呵。 李熙瞪圆了眼睛，可矜持不过半息，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吴潇面前。 吴潇捏起美人的下巴，摇头叹息：“啧啧……瞧瞧，果然李氏皇族盛产的都是尤物，想不到我吴潇今夜也能尝到皇族女人的滋味儿。” 李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偏头道：“皇上可要说话算话，我侍奉你一夜，你放我大哥安葬。” “那是自然，君无戏言嘛。”吴潇指声轻呵：“给我脱。” 李熙起身，脱去绒袍。 “再脱。”吴潇又道。 李熙解开衣带，褪去外套。 “不够不够，继续脱，脱到一丝不挂为止！”吴潇目泛淫.光，狰狞得就像是一只发.情的禽兽。 李熙动作很慢，一层一层卸下自己的衣襟，直至脱到最后一件内衣时，她玲珑曼妙的身材已一览无余。 “继续啊，还没到最后呢！朕想看看，这长安第一美人儿究竟是何等尤物！”吴潇大声催促。 李熙眼神冷淡，巧手深入腰间。 燕云霆已看不下去，拔剑便准备动手！ 谁料李熙却率先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快如闪电，刺向吴潇的咽喉：“叛徒，受死！”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好的机会……却始终棋差一招，刀差半截！ 吴潇抬手一握， 肉掌死死抓住了白刃，他终于露出了玩味的邪笑：“我爹跟我说过，成大事者，要不近女色，你以为凭一副美丽的皮囊，就能让我掉以轻心？” “无耻之徒！今日即便我死，也要拉你同归于尽！”李熙松开匕首，再出一掌，猛拍向吴潇面门！ “滚开！”吴潇大喝一声，震出一道强劲真气，将李熙震下了大殿。 “噗！”李熙倒地，喷出一口鲜血，差距在此，无能为力。 吴潇舔了舔匕首上的鲜血，径直走到李熙身旁，“你若真心侍奉我，我还可以留你一条贱命，可惜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他将匕首瞄准，就要辣手摧花—— “啪！” 一声枪响从屋顶传来，吴潇反应倒也迅速，急忙后撤躲过！ “哗啦！”燕云霆砸破屋顶，凌空一道剑气斩向吴潇。 吴潇抬手一掌真气，“嘭！”与剑气相交，反斥得他后退了两大步！ 燕云霆并未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纵横再挥两剑气，与此同时携剑冲向吴潇！ 吴潇身形变换，巧妙躲过两道剑气，再现身时已出现在了燕云霆身后，他掌出一道黑光，猛地朝燕云霆天灵拍去！ 燕云霆横刀做挡，稳扎一个马步，“啪！”二人再次交锋，燕云霆闷哼一声，脚下两块地砖被震得粉碎！ “滚开！”燕云霆炸出一道真气，将吴潇震飞出十几丈！ 吴潇踉跄了好几大步才稳住身体，他一见燕云霆，又惊又怒：“是你！” “吴潇，你今夜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你。”燕云霆冷声宣告死刑，调动浑身真气，大喝一声：“去！” 照胆脱手而出，飞剑直取吴潇首级！ 吴潇妄想硬接，可才碰上剑刃，便又被逼退几步，他显然意识到，自己已不是燕云霆的对手。 “你这家伙，三番五次来坏我的好事，啊啊啊……”他发狂大叫，将黑袍一摘，裹住照胆的瞬间，从袖中掷出两颗绿色弹丸！ “嘭！”弹丸瞬间炸裂，一股绿色烟幕骤然发散，显然有毒！ 燕云霆赶紧憋气，召回照胆后，一剑横断大殿窗户，“呼呼呼……”凛冽的寒风很快便将烟雾吹散！ 下书吧 燕云霆想再找吴潇，却发现他已扼住了李熙的咽喉：“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卑鄙小人！”燕云霆怒骂。 吴潇冷笑道：“大家彼此彼此。” “你若是男人，就放了她！你我之间的战斗，何故牵扯一个女人！”燕云霆呵道。 “呵……天真，这叫做物尽其用！这娘们儿跟你关系匪浅吧？你若是不想看着她死，就给我老老实实把剑放下！” “燕云霆，你别管我，杀了这个卑鄙小人，杀了这个叛徒——” “你.他.妈给我闭嘴！”吴潇掐得更深更用力了几分，李熙娇容通红，已快要喘不过气，即使如此，她看向燕云霆的目光却还是那么真挚。 “你杀了她呗，你以为我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放下剑么？简直异想天开！”燕云霆剑指呵道。 “那你来啊！来杀了我们呀！刺穿她的胸膛也就刺穿我的胸膛了！”吴潇瞪眼挑衅。 “你以为我不敢么？！” “我就赌你不敢！” “看剑！” “来啊！来啊！” “哐当！” 剑，还是落在了地上。 燕云霆咬着牙，“我放下剑了，你也放了她，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她一个女人无关。” “哈哈哈！小子，敢在我面前装蒜，你还嫩了点儿！”吴潇狂笑着，突然将手中的李熙往前一抛，“你接好了！” 燕云霆刚要伸手去接，吴潇却趁机闪到了身后，“噗呲！”一剑刺穿进了他的脊背！ 燕云霆闷哼了一声，迎头倒进了李熙的怀中，“咳咳……噗！”一口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燕云霆！”李熙失声尖叫。 “真的……是真的……李钰的山峰，绝不可能这么挺……”燕云霆抬头冲李熙露出了一个坏坏的微笑。 吴潇冷笑：“呵，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风流一把，你这厮——” “还没完呢！” 燕云霆自信昂起头，身体逐渐模糊，“呼……”轻声呼吸间，他已化作一道剑气消散无形。 剑气留形！ 第一百六十章 抱得美人归（四） “你死了。” 燕云霆阴冷的声音从吴潇背后传来，接着一只大手按住了吴潇的天灵盖！ 当吴潇反应过来时，身体的真气已被贪婪吸走，他想挣扎却像是浑身套了枷锁，“啊啊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燕云霆怎可能放手？他疯狂汲取着吴潇的生命，现如今，以他丹田的容量，完全可以将一名涅境武修吸干！ 吴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直至最后变成一具只剩皮包骨的干尸，“放……放过我……饶……饶命……” “当然不饶。”燕云霆召回照胆，一剑捅穿了吴潇的胸膛，“吧嗒！”其头顶的皇冠掉落在地，皇帝梦也做到头了。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殿堂外传来。 “快走！妖兵来了！” 燕云霆急忙收剑，拉起李熙从窗台跳出大殿，沿着墙面往太清池跑去。 按照来时的路，燕云霆很快便找到了太清池的下水道口，随后又寻着记忆在下水道里潜游，来的时候往左转了六个弯，那么回去就要像右转六个弯…… “你小心，这条水道很黑很滑，你抓着我的衣角，我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嗯……” “这里有很多老鼠，不过它们不咬人。” “嗯嗯……” “前面有一段很长的水路，必须潜游通过，所以你得先闭气。” “嗯嗯嗯……” 李熙全程乖巧的像个孩子，燕云霆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紧紧拽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衣角，目光中写满了温柔与信赖。 燕云霆的细节与谨慎，让一切都变得有惊无险，很快，他们便顺利地钻出了护城河排水口并游上了岸。 燕云霆瘫坐在岸边，一边喘气，一边问道：“你可无恙？” 李熙摇了摇头，“我没事。” “但我好像快不行了。”燕云霆再也憋不住心头的血气，“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他虽然使出了剑气留形，但被吴潇捅的那刀却已伤及了内脏，再加以冰冷刺骨的河水，铁打的身躯也坚持不住。 “燕云霆！燕云霆你怎么了！”李熙焦急地推搡着燕云霆。 “我都快痛死了，你就别推我了，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它们要追上来了……”燕云霆苦涩道。 死，应该是死不了的；疼，真的是钻心我的疼。 “我……我马上就带你离开！”李熙勾肩扶起燕云霆便往桥墩外的人户里走去。 她随便找了户人家，也顾不得敲门了，一脚将大门踹开，扶着燕云霆便冲了进去：“有人么？快救命！” 房间里一片狼藉，暖炉中的炭火还在燃烧，屋中却空无一人，许是逃难去了。 李熙快速锁好门窗，将燕云霆扶上床，脱去他的湿衣服，翻过来一瞧，血淋漓的伤口已被河水泡得发白！ “燕云霆，我该怎么办？我身上没有疮药……” “我腰间……火铳旁有个小盒子……你去一枚子弹……撬开……火药洒在伤口上，点一把火……烧……消毒……” “烧？能行么？” “书上看到的……应该能行……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想都觉得疼……” “大姐，你快点，我血都快流干了……” “那你忍着点儿啊。” 李熙按照燕云霆的说法，取出并撬开子弹，在伤口洒下黑.火药，又从暖炉里取来一枚火炭，她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敢下手。 燕云霆已奄奄一息。 李熙一咬牙，还是引燃了火药，“哄！”烧起一团烈火，燕云霆抓紧床单，硬是把惨叫给憋了回去，“爽……爽翻了……” 高温灼烧过的伤口瞬间结痂，李熙又撤下衣襟，撕成布条儿悉心为燕云霆包扎伤口。 1200ksw.net 待伤口处理完毕，两人都已大汗淋漓。 “冷，好冷……”燕云霆打起了惊颤，失血过多又寒气入体，怎能不冷？ 李熙找来了所有被褥替他盖上，可他仍是虚汗不断，口中喊冷。 看着眼前嘴唇泛白的燕云霆，李熙心如刀割，她毅然决然脱下衣服，贴着燕云霆的胸膛钻进被窝。 或许是肌肤相亲，或许是心贴着心，二人相濡以沫，再毒的寒气也迎刃而解了。 渐渐地，燕云霆不再冒汗，体温也回归了正常，李熙轻靠在燕云霆的肩头，痴迷着他的侧颜，眼中爱意浓浓。 “我 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欠了你这笨蛋十万两。” …… 熬过了最痛苦的时间，燕云霆丹田的真气流转四肢百骸，开始修复身体的创伤，再加之胸口的温热，很快他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身上的人，滑溜溜儿的像泥鳅，可不同于泥鳅的土腥味儿，她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许是手上的动作太过放肆，他睁开眼时，好像瞧见了一颗红苹果，她羞涩，她幽怨，她无奈，她期待，她欣喜，她的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温热与暧昧。 “你别乱来……” “你知道我此时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休想！”李熙想起身，却被人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这种情况下，我若还是矜持，那真的就不是个男人了。” 燕云霆迎头咬上了李熙的嘴唇，几番口齿缠绵后，干柴烈火，彻底燃烧。 而就在生米将要煮成熟饭的那一刻，背部突然传来了一阵撕裂的疼痛，那就好比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所有火焰。 李熙也恢复了神志，急忙翻下身去，裹紧一床被褥，红着脸抱怨：“都受伤了还不老实，活该疼死你……”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嘶……也风流。”燕云霆试着再次点火，可身体一动就疼，性质全无。 美人瞧了好不心疼，她摁住身旁的男人，含情脉脉:“我早晚是你的人，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燕云霆也冷静了下来，疑惑望着李熙，问道：“你到底是西凉世子李钰，还是西凉郡主李熙？” 李熙轻叹：“我是李熙，不是李钰。李钰真的是我哥哥。” “那你哥哥呢？” “他死了。” “什么！咳咳……”燕云霆激动得猛烈干咳。 “先别激动，李钰是我双胞胎哥哥，他早在八岁时就意外去世了，随后我便以他的名义活着，”李熙谈及往事，神色不由哀伤： “因为母妃说过，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家的女儿，多数都身不由己，所以我才选择做了男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抱得美人归（五） “我母妃本是凉城一家药商的女儿，父王入境凉州时强行临幸了她，后来才有了我和哥哥，一直到八岁前，我都不知我父亲是西凉王，直到哥哥夭折，母妃病入膏肓，父王才想起我们这对母女，尽管他锦衣玉食尽力弥补，但母妃出身卑微，进了王府受尽排挤，没撑过一年便撒手人寰；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对父王心有恨意，难道身为皇亲贵族就能肆意妄为么？于是，我早早离开王府，上天山学艺，为的就是逃离那个让我伤心的家，甚至那都不算是家。” 李熙谈及过往，泪眼朦胧，好不可怜。 燕云霆搂她更紧了一分，安慰道：“你还好啊，至少见过自己的父母，我却连他们的模样都不知道……不过，我长得这么俊朗，我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我父亲也一定是个大帅哥。” 李熙泪中有笑，“我就喜欢你这副乐天知命的态度，天塌下来了你都能坦然面对。” “你错了，我并不是不会疼，只是我比较能忍，”燕云霆说着，又问道：“那白溪也是女人了？” 李熙点头“嗯”了一声，“白溪是西凉名将之后，跟我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父王派她和我一起上山学艺，算是我的侍从吧。” “你们两个，女扮男装，在天山派可带坏了不少风气。” “哼，长得漂亮又不是我们的错。” “但我一直很疑惑，你们扮作男人时，为何声音那么粗，胸口却那么……平坦？” 如今她的山峰，和先前她的山峰，简直是天差地别。 李熙红着脸，拍开燕云霆的手，“我裹起来的不行么？” “唉，想想都觉得难受，可真是暴殄天物。”燕云霆叹了一声，又问：“那以后我是叫你李钰呢，还是叫你李熙？” “当然是李钰了，在别人面前，我还是那个男生女相的李钰，我也喜欢做男人。” “如此看来，咱俩以后只能做兄弟了。” “做兄弟难道不好么？” “好是好，可就是太好……我会不好意思脱你裤子的。” “讨厌……”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依偎，是命中注定的邂逅，是再见如故的友谊，是从始至终的真诚。 …… 次日清晨，一阵喧嚣吵醒了燕云霆，他当即警惕起来，昨夜太过沉溺温柔乡，差点儿忘了自己还身处于险境。 “你醒了？”李钰站在窗边，她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套男装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 “外面发生了什么？” 燕云霆起身穿衣下床，透过窗缝往外查看，一列列骷髅兵正押着无数平民往东城门走去。 “从清晨便开始了，这已是第三批，起码有上千人。”李钰低声说道。 燕云霆皱眉道：“昨夜我偷听到，吴潇他们似乎知道寒洲会来驰援长安，还声称若柳敬迟攻城便让平明百姓做肉盾……我估计，这会儿寒洲大军已兵临城下了。” “这可如何是好？”李钰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说道：“如果我是柳敬迟，就不会管这些平民的死活，长安有两百万人，一时半会儿是杀不光的。” 李钰一个劲儿摇头：“不妥，不妥，即便这样能攻下长安，城市也会支离破碎，尸横遍野。” 燕云霆道：“这座城市早已支离破碎。” 现如今，他们两个都有伤在身，面对骷髅兵的恶行也无能为力，只能躲在屋子里慢慢等待时机。 妖兵又押了四批平民送往东城，随后街道便恢复了安静，但城外的战争迷雾越来越来浓了。 不论是谁先开第一枪，这场战争都将血流成河。 “咕咕咕……”一只雪鸽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窗台上。 “是小白！”李钰赶紧捧回雪鸽，激动得在白鸽身上轻轻一吻，“关键时刻还是你这小家伙靠谱。”她即刻抽出鸽腿上绑着的信条，轻声念道： “寒洲军队已兵临城下，主力集结于东门，妖兵以人墙守城，经军部商议，决定舍小取大，一个时辰后便会炮火攻城，师弟，你若看到这封信，务必自保安全，待城破之后我便会来救你……卢庚尧，留。” 1200ksw.net “唉……看 来全被你猜中了。”李钰轻叹着，将信条丢进火盆。 “你快回信一封，我有个法子可破此局。”燕云霆催促道。 李钰一点儿也不怀疑燕云霆的鬼点子，急忙找来了笔墨和信纸：“快快快，一个时辰可不远了。” “你就这样写：巳时三刻，也就是半个时辰后，我们会想办法将城门炸开，让军队集结一批重骑兵，各路高手准备就绪，待城门一开便发起冲锋，直进东城！” 李钰却疑惑了：“长安城门可是连炮弹都不能轻易炸开的，我们怎么炸？” 燕云霆拍了拍腰间，自信道：“我有一颗霹雳珠，这玩意儿威力巨大，即使炸不烂大门，炸烂门栓绝对不在话下！” 李钰也没有再犹豫，急忙写下策略，将信纸绑上白鸽，“小白，此战能否成功可就靠你了，你加油飞！” 她抛出雪鸽，后又问：“那现在，我们该如何?” “冒充俘虏，靠近城墙，趁机下手，炸毁城门。” “我当然也要去了！”李钰眼神渴望且坚定。 “我还能让你不去么？”燕云霆苦笑道：“卸装备吧，别让那些骷髅兵看出破绽了。” 于是，二人卸下装备，检查好霹雳珠，就此走出了房门。 刚在没走几步，巡逻的骷髅兵便发现了二人，也没有什么意外，他们被押向了东城门。 东城门下集结了一大批骷髅兵，数量足有十几万；一排排被束缚了双手的平民站在墙上，充当肉盾。 燕云霆和李钰也被押上城墙，往城外瞧去，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兵甲停驻在五十丈开外的沃野上，弓弩，火铳，火炮，战车，骑兵，全部整装待发。 一个身穿金色战甲，手持长枪的威武将军，骑马站在军队前，想必他便是寒洲守将柳敬迟了。 青冥子与卢庚尧等天山派的长老、弟子，纷纷拔剑出鞘。 所有人都在等待城门下的那一声爆炸。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抱得美人归（六） “柳敬迟，你若胆敢开炮，我保证整座长安城两百万平民都将死绝！”胡庚在城墙上叫嚣。 柳敬迟冷笑：“小小妖兵，用些卑劣手段夺了都城，还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做挡箭牌，黑山老妖的手下果真都是些糟粕货色，本将军劝你立刻开门投降，否则将你挫骨扬灰！” “哼！废话少说，你有本事就来攻城，咱们战场之上一较高下！” “宵小之辈，你不配！” “我胡庚当年的名号，怕是比你柳敬迟还要响亮，我若不配，天下还有哪名武将配与你交战？” “我柳敬迟戎马一生，斩敌将无数，还从未遇见过像你这般用平民做肉盾的无耻之徒！” …… 两个当家的将领，隔着五十丈的距离，你一句，我一句，你不动，我不动，嘴炮打得比火炮还要响。 “燕云霆，时间快到了，你准备好了么？”李钰低声问道，语气不免紧张。 燕云霆早就暗中将手上的绳索崩断，他点了点头：“按计划行事。” 李钰深吸一口气，撒腿便往城下跑去，嘴里还大喊：“乡亲父老们，想想你们城里的挚爱亲朋，妖兵一日不灭，长安一日不宁，即便我们身死，也要和他们斗争到底！” 李钰挣脱双手，就近抢过一把刀，三两下便砍断了绳索，平民相继挣脱束缚，大骂着： 饭团看书 “我.操.你奶的妖怪，老子和你们拼了！” “乡亲们，报效家国的时候到了，杀啊！” 在李钰的煽动下，平民们满腔怒火，生死早已抛之脑后，扑向骷髅兵抢夺兵器！ 趁着支援的骷髅兵还未赶到，燕云霆纵身跃下城墙，抓住那颗早已备好的霹雳珠，触发机关，凌空刨向东城门后——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整面城墙都为之一颤，城门被炸的四分五裂！ “咚！咚！咚！”战鼓声从城外响起。 柳敬迟一马当先，率领万骑骑兵，从地面发起冲锋；青冥子则领着天山派弟子，从空中向长安逼近；十万步兵齐声呐喊，杀气腾腾！ “杀出城去，以战为守，将他们逼回去！”胡庚大声喝令，率领妖兵主动出门迎战。 很快，双方便在距城墙三十丈外展开了交锋，柳敬迟一并钢枪大杀四方，他只身冲入敌阵，直逼躲在后方的胡庚，擒贼先擒王！ 胡庚自知不是对手，连连后退并大喝：“岩魔，树妖何在！” “啪啪啪……”大地突然裂缝，无数根碗口般粗的树刺从地面钻出，直刺柳敬迟胯下马肚！ 柳敬迟一勒缰绳，纵马飞跃七八丈，暂时被逼退！ 随即，一棵参天大树巨树破土而出，其枝繁叶茂，遮挡了方圆三十丈之内的光阴，巨树有口有眼，发出阵阵混沌声响：“树妖王在此！” 树妖王躯干一抖擞，降下上千颗树苞，树苞即刻绽放，喷出一股浓浓的毒烟，有不慎吸入者，脸色瞬间铁青，当即倒地而亡！ “咚咚咚……”一道震颤大地的脚步声从西城门方向传来，只见一群五丈身高的石头人朝战场狂奔而来！为首一具更有七丈之高，它身为红岩磐石，跑起路来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岩魔王驾到！” 岩魔身体坚硬，炮弹也难伤分毫，反之一拳便将战车摧毁，一脚便将人踩扁，仅凭血肉之躯，毫无招架之力！ 青冥子率天山众人齐聚于阵前，对付此类妖魔，必须得是武修。 “老掌门，这些妖兵都有特殊能力，不能与之鏖战，你我一起合力，先杀三名妖王，再慢慢收拾残局！”柳敬迟说道。 青冥子道：“我正有此意！” 于是，两位大臻境的高手腾空而起，各自释放真气武力，强大的威压瞬间便冠绝了整个战场！ 青冥子横扫一剑，将战场上的毒气吹散，树妖王枝断叶落，拔起树根便往后撤退！ 柳敬迟枪出如龙，只见寒芒一闪，十几具岩魔便碎成了砂砾，岩魔王见势不妙，也赶紧往战场后撤！ “星辰落海，云隐月退，沧元大通，无我补天……”青冥子竖剑于眉间，口中念决，精纯的真气透体而出，白发宽袖无风自动，恍若立于天地间，不是神仙是剑仙！ “是《补天诀》，老掌门要出招了！” 天山众弟子激动仰望 着天空，妖兵们却被吓得连连后退。 “不过虚晃招式罢了，汝等何惧，不许退，给我结万尸阵！”胡庚跳出战场，拔剑朝天大喝。 战场上原本已被捣碎的骷髅，在这一声令下骤然朝胡庚聚拢，胡庚好似一个巨大的吸盘，将附近数万骷髅兵全部往自身牵引！ 骷髅兵无不惨叫：“我们不要结万尸阵，放开我们，放开我们……” 被牵引的骷髅宛如一块块拼图，附着于胡庚身上，渐渐，他的躯干徒然倍增，从原本的八尺增长至一丈，三丈，五丈，八丈，十丈！ 片刻间，一具由白骨堆积而成的擎天巨尸赫然出现在战场上，“咯咯咯……”刺耳的骨节颤动，每一声都直击着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巨尸挥舞拳头，狠狠砸向青冥子！ 青冥子剑意大成，猛然睁开双眼，与手中沧元融为一体，携净化天地之势朝巨尸劈去！ “咯咯咯……”剑气与拳头在空中对峙，无数骷髅破碎崩塌，又与无数骷髅被牵引补齐。 巨大的对抗力，引起阵阵罡风，将沃野上的草木，房顶上的瓦片，甚至于地面上的人都吹倒了一大片！ “柳将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青冥子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他即将力竭！ 柳敬迟将手中长枪往天上一抛，大喝一声：“变！”长枪不断倍化，竟从五尺涨到了十丈，粗细更比那宫殿的顶梁柱！ 巨枪发出阵阵龙吟，冲破罡风与一切阻碍，一举捅进了巨尸的心脏！ “啊啊啊……”巨尸瞬间便泄了力，骷髅不断从躯干上跌落，摔在地上化作一抔抔骨灰！ 片刻间，巨尸便垮成了一堆碎片，长枪也缩回原来模样，它死死地钉在胡庚的胸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抱得美人归（七） “胡庚，你家本是世代忠良，却要因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而蒙羞，到了九泉之下，你何以面对列祖列宗？”柳敬迟站在胡庚尸体前，冷漠中还有一丝惋惜。 胡庚冷笑中更有苦涩：“柳敬迟，你我都是大燕战将，却生活在不同时代。我一生戎马为燕朝建功立业，却因朝中佞臣陷害，为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命令，十万将士埋骨于雍州，正是因为我们心怀恨意，才被黑山老妖用禁法复活，才有了今日的报仇雪恨……至于你所说的九泉之下，呵呵……你去地狱么？你知道什么是地狱么？被自己的国家抛弃和陷害，那才是地狱！” 柳敬迟沉默了。 “若我没猜错，你被遣去寒洲守边疆，也是朝中那些腐儒佞臣所为吧？大燕王朝本质便是如此，不需要你的时候恨不得杀了你，需要你的时候费尽苦心来求你，你若不从便是抗命，抗了命就得死，哈哈哈……”胡庚狂笑着，主动拔出胸口的长枪仍坏给柳敬迟，在身体湮灭的那一刻，他低声告诫： “此役仅仅是个开始，王朝的崩塌还将继续，柳将军，你身为燕臣，可要守护好它啊！” 说完，风一吹，化作一抔骨灰，消失在了天地间。 柳敬迟深吸了一口气，遥望眼前这支离破碎，尸横遍野的战场，眼中惋惜更加深沉了。 可下一刻，他眼眸又恢复了坚定，身为武将，本就是帝国的刽子手，为杀戮赶到惋惜，实属矫情！ “继续进军，夺回长安！” 他真臂高呼，骑上战马，再次冲入战场。 …… ……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直至三十万妖兵被全数歼灭，短暂且漫长的长安之役就此落下帷幕。 fantuankanshu.com 二十万寒洲将士，死伤到最后只剩下不足五万，尸堆如山，血染大地，惨烈至极…… 幸存的将士们有气无力地打扫着战场，为了防止感染瘟疫，所有尸体都必须就地火化，焚尸的黑烟加快了夜幕降临，阵阵恶臭弥漫在城市上空； 长安城虽重新夺回，却被战火烧得支离破碎，昔日繁花似锦的帝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每个人的眼中仿佛都失去了光芒，黯然神伤。 “这还是我所认识的长安么？”李钰迎着风雪站在墙头，惋惜得眼眶泛红。 燕云霆轻轻替她撵去发间细雪，说道：“蜉蝣朝生暮死，花开一季凋零，十年树木人间，百年沧海桑田……大燕王朝兴盛了六百余年，长安城也繁华了六百余年，破碎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李钰撇了撇嘴：“这么文绉绉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燕云霆笑道：“你别看我浪迹江湖，平时可是很用功读书的。” “那你还打算浪迹江湖么？”李钰问道。 “说起这个，我正想邀请你跟我——” “公子！” 未等燕云霆话说完，白溪便和卢庚尧，及一群同门师兄弟跑了过来，她兴奋地呼唤着，一把抱住李钰，激动得有了泪花儿：“公子，昨夜收到你的信条，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李钰瞄了一眼燕云霆，“这还得多亏贵人相救。” 白溪攥起拳头，冲燕云霆的背上锤了一记，赞赏道：“你小子，够厉害的嘛，竟真把我家公子从龙潭虎穴.里救出来了……改日我请你喝酒！” 燕云霆闷哼了一声，好巧不巧，这一拳头刚好锤在了他伤口上。 “白溪，瞧你毛手毛脚的，他身上有伤！”李钰关心着燕云霆，“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燕云霆苦笑道：“一想到白溪要请我喝酒，我伤口瞬间就不疼了。” “你少贫！刚才经历了大战，你伤口指定又裂了，走，我带你去上药去。”李钰牵着燕云霆的手便要走。 燕云霆却瞥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的卢庚尧，笑道：“你的师兄弟还等着你叙旧呢。” 卢庚尧轻唤了一声：“师弟。” 李钰这才想起身旁还有其他人，若是换作以前，她一定热情似火。而现在，却只是一声：“大师兄……各位师兄弟，好久不见……” 卢庚尧却紧盯着她和燕云霆相牵着的手，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 李钰连忙撒开了燕云霆的手，不免有些尴尬，另寻话题：“对了，大师兄，师傅她老人家可好？” 卢庚尧说道：“正是师傅让我们来找你的，老掌门和各大长老都在，他们都想见一见咱天山派的大英雄。” 李钰挠了挠头，“我哪儿是什么大英雄啊，我也没传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呵呵……即是老掌门和师傅召见，我也不能推辞了，” 她拉起了燕云霆的手臂，“燕云霆，你也跟我一起去吧，这次要不是你炸开城门，还不知道会死多少无辜百姓呢，你才是大英雄！” 燕云霆实在不想泼灭李钰的热情，可他必须走了，他答应过宇文长卿，只要救出李钰便立马离开长安，他很想带着李钰一起离开，可又想到自己居无定所，总是与危险擦肩，便也萌生了退意 ， 相比于自己而言，这些天山派师兄弟们，才更像是李钰的家人。 燕云霆轻轻撇开了李钰的手，勉强微笑：“你自己去，我得走了。” 李钰瞬间凝固了笑容：“你要走哪儿去？” “也许青州，也许中州，也许涠洲……总之，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我便往哪搬，呵呵……”燕云霆笑着摆了摆手，转身藏住了失落的表情，迎着风雪往城墙下走去。 李钰欲追上去，可还没迈步便被卢庚尧拉住，“师弟，别让师傅和老掌门他们等急了，我们快走吧。”说罢，便拉着她往城墙另一头走去。 李钰一顾三回眸，第一次是不舍，燕云霆还未走远，第二次无奈，燕云霆已走下阶梯，第三次是悲切，燕云霆已消失不见，徒留一片漫天飞雪。 …… 燕云霆在军营里找了一架木鸢，在踏上之前，他也对着城墙好几次回头，可一道道刺骨的寒风，一次次断去了他的念想，“唉，算了……” 正当他要踏上木鸢时，一个期盼已久的呼喊从背后传来： “燕云霆，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燕云霆内心大喜，却不表于言辞与形色，而是沉声道：“我天生就是个麻烦精，你跟着我会有惹不完的麻烦。” 李钰眼睛闪闪发亮：“巧了，我也是个好事的麻烦精，咱俩一起去惹麻烦，谁人不说是天作之合？” 燕云霆挑眉：“你真打算跟我走？” 李钰目光坚定：“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比珍珠还真！” 燕云霆再也兜不住喜悦，一把将李钰捧进了怀里，就着雪地里转起圈儿来。 “好啦好啦，你快把我放下，头都晕了……”李钰红着脸催促。 “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兴奋么？” “为何？” “因为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抱得美人归咯。” 燕云霆抱着李钰坐上木鸢，英雄携美人，风雪出长安。 …… 第三卷 大厦将倾 完 雍凉边境，背阴山上，阴风呼啸，妖气弥漫。 背阴山的最高峰命为“绝命崖”，崖体峭壁上开凿了一座黑色宫殿，它几乎是悬吊在山腰上的，削尖如刃的钟乳石嵌在宫殿外围，各式各样的骸骨被用以装饰，殿外的黑山谷中时不时便有妖怪哀嚎； 宫殿从出口到大殿，每隔三丈便竖着一支骨架托抻的火盆，火盆中烧着幽幽冥火，火光随阴风摇摆，又被光滑的钟乳石所折射，宛如一块块剔透的翡翠，有些美丽，有些诡异！ 大殿之上，一个穿着花衣裳的“人”，正仰趟在一张由人骨拼凑的软塌上，他手持一面铜镜，对着脸左摸右看，他披头散发却看不出是男是女，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五官——无相皇。 大殿之下，站着三个人，一个身高两丈之余，披着黑色斗篷，帽檐下是一张漆黑无比的脸，一双淡金色的邪目尽显凶戾；一个身穿大红色长袍，脸色苍白如纸，毫无半点血色；一个体态佝偻，杵着一根黑色骷髅拐杖； 黑山老妖，血衣侯，万毒王。 “怎了？长安城又被夺回去了否？”无相皇手比兰花指，以戏腔询问。 黑山老妖声音低沉，“人间的机关术似乎又精进了许多，我的妖子妖孙无法阻挡火炮，更莫说还有青冥子和柳敬迟两个大臻武修……长安城被夺回，并不意外。” “嗯……这个理由尚，朕尚可接受，”无相皇把脸一偏，即使没有眼睛，也能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看向血衣侯，冷声问道： “那你呢？又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你在天山的失败？” 血衣侯不由低下头，沉声道：“本来我的计划天衣无缝，谁料半路突然杀出一个无名小卒，他手持照胆——” “照胆！”无相皇坐了起来：“你，胡说八道！” 血衣侯说道：“那的确是照胆，还不仅如此，他还会《钧天十八剑》，一剑天罡烈阳驱散了我的极阴禁界，杀伤我六尊血尸……” “不可能！”无相皇大呵：“苏震那老东西，早在雍城便被朕活活耗死了，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使出钧天一剑？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时，万毒王站出来说道：“回禀陛 下，说起那手持照胆的毛头小子，我也在雍凉大漠中遇见过，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做……燕云霆。陛下你再想想，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零点看书 无相皇捏着下巴，思绪了片刻，恍然大悟：“有哉！有哉！说起那小杂种，便是他趁机偷袭，害得朕元气大伤，直到现在，朕的心窝窝还痛着呢！” 黑山老妖这时也道：“半个月前，我曾分身临驾渝州城，恰好也遇到一个自称照胆剑主，鬼谷传人的后生，想必与你们所说的是同一个人。” 血衣侯恨道：“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头，竟让我们都吃过苦头？” 万毒王冷笑道：“我看他不过运气好，每次都有贵人相助，我曾亲眼见过他使用《钧天十八剑》，结果差点被照胆反噬。” “他若是每次都运气好，那也是他的本事……此子注定是个祸害，尔等记着，下次若再遇见了，必须根除！” 无相皇严肃完，又改唱戏腔，看向万毒王：“他们两个都已失利，你的计划又如何？” 万毒王先说道：“陛下，以小人看来，侯爷和妖祖并非失利，而是为咱们今后的计划做铺垫； 您想，侯爷毁去天山的根基，又重伤了青冥子；妖祖虽说在长安一役中失败，却耗尽了大燕王朝的国力； 以我对人间的了解，王朝一旦崩塌，九州便会四分五裂，到时他们便是一盘散沙，各个拥兵自立，只会为了自己的国土，绝不会有团结这么一说； 如今，只要将瘟疫洒遍九州各地，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不攻自破的。” 血衣侯这时出声反驳道：“可你别忘了，人间除了朝廷之外，还有九州盟，他们可比你想象中要团结得多，更厉害得多。” 万毒王笑道：“侯爷您多虑了，现在的九州盟还有什么威胁可言？青冥子身受重伤，天道子下落不明，魏瀛洲二十年前便封剑不问世事，空海寺那老和尚估计也和苏震差不多，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现在咱们最大的威胁便是昆仑山那群道士；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只要将瘟疫洒向人间，各门各派，各州各城都寻求自保，谁又有心思去管其他门派？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侯爷您别忘了，昆仑山上 的锁妖塔里边儿还关着几位妖祖鬼王呢。” 血衣侯轻哼：“谁都会纸上谈兵，可实践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先不说九州盟的实力如何，就拿你的疫毒而言，传染速度虽快，可感染的毒人根本就不受你的控制……我担心到时候，弄巧成了拙，反过来害了自己！” 万毒王却没有反驳，自认说道，: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隐患，刚开始我本打算利用瘟疫制造一批可控的毒尸，可后来疫毒不断变异，我也难以控制……” 血衣侯说道：“若所有凡人都变成了行尸腐.肉，那吞并它还有何意义？你的计划，我不赞同。” 万毒王摇了摇头，冲无相皇行了个礼：“一切还请陛下定夺。” 无相皇摇晃着手中的铜镜，淡淡道：“老实说，九州变成什么模样朕并不在乎，太阳终究会升起，我们若不能改变这个规律，那么永远便只能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因此你们从头到尾都得搞清楚一件事，九州不过是一块垫脚石，” 言语至此，他用手指了指天上，“九霄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 随后，他大袖一挥，冲万毒王说道：“可，朕允了，一切按你的计划进行，将瘟疫洒满人间。” “皇帝陛下明鉴！”万毒王应了声，却又瞥了一眼血衣侯和黑山老妖，故作犹豫：“陛下，老朽年事已高，修为尚且不足，仅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完成计划，所以……” 无相皇当即掷出了一块金牌，说道：“见此金牌如见朕亲临，冥界任何人物你皆可调动……但是！朕给予你权利，你若敢滥用——” “不敢不敢，陛下放一万个心，小人心中有数。” 万毒王俯身拾起令牌，在血衣侯和黑山老妖的嫉妒之下退出大殿。 待万毒王走后，血衣侯立刻发问：“你真的愿意相信他么？他可是个凡人！” 无相皇放下镜子，在殿上唱跳起舞：“人间有云：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汝等活了数千年，怎还问此等愚蠢问题?！”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燕云霆驾驶着木鸢，缓缓穿行在飞雪之中，他用衣袍将李钰裹得很紧，除了温热的呼吸之外，不受半分寒风侵袭。 “燕云霆，我还是有些担心大师兄和白溪他们，背阴山的妖魔鬼怪何止百万，有了这第一回，也许还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可如今的长安却只剩了不足五万……”李钰惆怅轻叹。 燕云霆轻声安慰道：“宇文长卿曾与我说过，背阴山的主力便是白骨王的骷髅兵，它们已尽数折损在长安，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大规模的进攻，你且放心好了。” 不过说是说如此，这个节骨眼儿上，谁又能真正的放心呢？ 李钰还是担心：“可你有没有发现，九幽的几大妖王一直都没有露面。老掌门在上次天山一劫时已身受重伤，今日一役，伤势更加，倘若此时的长安再遭到什么变故，他们真会有危险的。” 燕云霆说道：“不是还有九州盟么？” 李钰摇了摇头，“你把这些江湖门派看得太好了，如今大厦崩塌，皇帝都死了，谁还会为了一个支离破碎的王朝而牺牲呢？” 燕云霆笑道：“怎么？你后悔离开长安了？” 李钰也没有否认，只是叹气：“天山派就是我的家，大师兄他们就像我的家人，哪个女儿出嫁时，会舍得娘家呢?” “你这么一说，我脑海中已浮现出，在你决定离开时，卢庚尧脸上的表情了。” “你不许调侃我大师兄。” “但这个家伙一直都不怎么待见我。” “大师兄才没有那么小气。” “没有哪个男人在争夺女人时会大方。” “大师兄才没有对我有其他感情，他只是把我当做妹妹……” “瞧瞧，这话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都不自信了。” “呼呼呼……” 沉默了好一阵风声，李钰才转过头来，真挚地看着燕云霆：“但我只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别无他想。” 她与卢庚尧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弟，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但偏偏这个时候燕云霆出现了，他给予她的感情更加真挚， 更加炽热，更加无私。 燕云霆抱紧了李钰，嘴角一抹傲色：“即便你曾经对他有好感，但此时此刻还是被我抱在了怀中，我赢了，他输了，我注定会赢，他注定要输。” 零点看书 李钰神色复杂：“你……不能拿自己和大师兄作比较，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燕云霆还是傲然：“但事实上，我就是比他重要得多。当时在得知你要去刺杀吴潇时，他无动于衷，而我坐上木鸢便来了，这就是我与他差距，这也是你会离开他而选择跟我走的原因。” 李钰没有再说话，像是默认了，身体也依偎得更紧了些。 燕云霆得意地笑了，又问道：“哎对了，假设你真留在了长安，柳敬迟会不会拥护你当皇帝？毕竟李氏皇族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死得可都是我的血亲呢！”李钰抱怨了一句，又叹道：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纵观整个九州历史，每当一个王朝破碎时，都会有一段分裂期，群国割据，群雄逐鹿；即便柳敬迟捧我做皇帝，也挽救不了天下支离破碎的局势。” 燕云霆扶着下巴，笑道：“哦?照你这么说，我觉得咱们应该趁乱世烽火，占山为王，自己当土皇帝，岂不乐哉？” “你想得倒挺美……土皇帝哪儿还有你的份？”李钰说道：“你别以为李氏血亲就我一个人了，我父亲那辈的藩王有七个，我的堂兄妹，表兄弟更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更别说还有像龙应天这类盘踞一方的诸侯； 换句话说，这些藩王，诸侯，在自己的封地本就是土皇帝，他们没有自立，那是因为皇权限制，现在皇帝都死了，他们一定会肆无忌惮扩充兵力，自立称帝。” “你老爹，李太冲，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燕云霆问道。 李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以我父王以前的权重，就是皇帝到了雍凉也要客客气气，长安那二十万禁军，防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父王的雍凉铁骑……若不是这场瘟疫来得太突然，江山是否易主，还真不好说呢；” 她又说道：“还有，你也不要以为柳敬迟就是什么忠诚，他对大燕王朝的恨意可不浅。” “ 哦？何以见得？”燕云霆有些惊讶。 李钰说道：“外人眼中的柳敬迟，武力高强，镇守边疆，覆灭大夏王朝……但其实他是个罪臣，是被放逐到寒洲的，若不是这次长安有难，他永远都没有资格回朝； 昔年，大夏与大燕有一场非常血腥的王朝争霸，结局你也知道，最后大夏被大燕吞并，但在此期间，大夏曾经多次向大燕求和，最重大的一次便是将长公主纳兰元慧嫁给当时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柳敬迟为妻； 但这只是一招‘美人计’，纳兰元慧嫁给柳敬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套取情报，我估计柳敬迟也是个情种，沉溺于温柔乡，因此泄露了很多重要情报，以至于再燃战火后，大燕差点被大夏逆转反击； 好在柳敬迟及时发现端倪，大义灭亲，亲手杀了纳兰元慧，随后一鼓作气，覆灭了大夏王朝，当然，过程肯定没我讲的这么轻松； 柳敬迟虽然大义灭亲，却给大燕王朝造成了极大损失，因此被贬至寒洲镇守国门，没有皇帝召见，一辈子都不许踏入中原。” 燕云霆听完，久久不知该如何言表。欧阳冰雁也是为了自己国家与魏瀛洲成亲，但魏瀛洲最多也只是将她扫地出门，可柳敬迟却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真是无毒不丈夫！ 燕云霆抿了抿嘴唇，“纳兰元慧……这名字……好像和纳兰元术关系匪浅啊。” “他们是亲生兄妹。”李钰说道。 纳兰元慧是纳兰元术的妹妹，也就是纳兰元秀的姐姐，那柳敬迟就是纳兰元术的妹夫，纳兰元秀的姐夫…… 燕云霆感叹道:“这个世界可真小，人都挤到一块儿去了。” 李钰说道：“不是这个世界小，是帝王家的诟病……我大哥的妻妾都是朝廷重臣的女儿，我二哥的妻妾都是雍凉豪绅的女儿，我若继续以西凉郡主的身份成长，估计不到十八岁便会被父王以政治目的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权贵公子； 所以我才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不论男男女女，全都身不由己。” “至少你不是，你我都不是。”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秃鹫 “救命啊，救命……”隐隐约约的求救声。 “云霆，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李钰突然昂起头。 “在下面。” 自从领悟了“剑意八方”的要领之后，不论是听觉、视觉、感觉全都有所提升。 燕云霆驾驶木鸢，寻声冲了下去。 一片沃野之上，四处逃窜着一批流民，在他们头顶，约有七八只体型巨大的秃鹫，见人就扑，扑上就咬，已有好些人受了伤。 “砰砰砰……” “咻咻咻……” 燕云霆拔出火铳，李钰也拿起木鸢上配置的连弩，一齐向秃鹫进行涉及。 没一会儿，秃鹫便被打落三只，剩下的秃鹫许是预感到了危险，展翅往天外飞去。 燕云霆没有再继续追击，而是降落在沃野上，与李钰一起下了木鸢查看流民。 流民见秃鹫被赶跑，纷纷靠拢过来道谢。 “秃鹫这类猛禽，一般雍凉荒原上才有，这里已是青州境地，按理说它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而且还是成群结队，”李钰疑惑着，问向流民： “诸位乡亲，你们从何而来，又是怎么遭到这猛禽袭击的？” 一个年迈的流民回答道：“我们本是雍凉边境的村民，受到了妖怪的袭击，原本三百多个村民，现如今就剩下这三十多个了……唉……那群秃鹫好像也是从雍凉跟过来的，一开始只有一只，后来慢慢地变成了一群，就在刚刚它们突然朝我们扑来，一爪子就能给人开膛破肚啊！” “雍凉来的秃鹫？”燕云霆皱起了眉头，他曾在沙漠杀死过秃鹫，结果当夜便遇到了万毒王。这秃鹫绝不是什么好鸟，“把伤者全都带过来我看看，哪怕擦破一点皮也算。” 流民们便将所有受伤的人带到了燕云霆面前，抓伤，啄伤，摔伤，总共有八个人，其中被抓伤者最严重，皮开肉裂，鲜血直流。 yawenba.net “好，现在，伤者全部站着别动，其他人站到我身后来。”燕云霆说道。 大部分流民站到了燕云霆身后，只有少些人还无动于衷，他们和伤者面面相觑，其中有不解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丈夫不过只是被啄了一下手臂，现在 血都止住了。” “秃鹫食腐肉，又来自雍凉，它们很可能食用过毒人的血肉，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先观察他们一刻钟，若没有瘟疫的症状，我自会放他们离开。” 燕云霆说完，“唰”一下拔出照胆，紧盯着受伤的流民。 流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锋威吓了，有人不服道：“就算我们当中有人不幸感染了瘟疫，你难道还要杀了我们不成？” 燕云霆平淡道：“就目前来看，瘟疫无药可救，只有杀掉才能切断传播。” “你放屁！我丈夫身体这么好，怎么会感染瘟疫？乡亲们，咱们继续赶路，别理他！”一个妇人就要拉着自己受伤的丈夫离开。 “哗！”一道剑气切在了她的脚下。 燕云霆冷声道：“在没确认解除风险之前，你们谁都不许离开。” “你是谁啊！你不就是打死了几只鸟么？凭什么还要管别人的生死？” “就是就是，就算咱们感染了瘟疫，你也没权利杀了我们！” “我还以为是遇到恩人了，没想到秃鹫刚走，又来了一批恶狼！” 所有流民都开始抱怨，却没有人敢轻易乱跑。 燕云霆也不想再废话，紧紧盯着每一位伤者，默默计算着发病的时间。 “云霆，先前遇到那些被毒人咬伤之人，半刻钟不到便起身了，我看他们的模样尚好，应该没被感染瘟疫吧？”李钰小声说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一个人被毒蛇咬到脖子，和咬到腿，死亡时间是不一样，还得看是否剧毒攻心。这些人虽然都挂了彩，但伤得并不重，真若变异也不会那么快……这个节骨眼，稳健些，错不了。” 李钰也没再说话，默默举起连弩，口头确是安抚群众：“大家不要惊慌，一刻钟马上便要到了，我们会放你们离去的——” 谁料他话音刚落，伤者中便有人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越咳越大声！ 咳嗽者的伤口在胸部，虽只被啄了一下，却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他捂着胸口猛烈咳嗽，像是喘不过气来，“咳咳！咳……噗！”咳着咳着，呕出一口黑色的血液。 随后他便弓腰静止了，如一个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双手垂直在空中摇摆。 “李老二，你……你怎么了?”有人拍了拍伤者的背，可就在这时，伤者猛地抬起头，脸上乌筋暴起，充血的红瞳中已彻底失去了人性！他猛地扑向身旁的人—— “啪！” 燕云霆一枪打在其眉心，随后冷声冲李钰道：“秃鹫果然挟带了疫毒，将伤者全杀了。” 看着无辜的百姓，李钰有些于心不忍：“那些只是伤到皮毛的，不如就切除伤口，再等等？” “不行！” 燕云霆当机立断，挥出一道剑气，瞬间削断了五颗脑袋，剩下的两个伤者撒腿就跑—— “咻咻！”李钰连发两支弩箭，精准射穿了他们的脑袋！ “我的丈夫啊……” “爹！爹！” “天杀的，一刻钟都还没到呢！” “你还我丈夫命来，我跟你拼了！” “嘭！” 燕云霆一枪打在了妇女的脚下，冷声道：“目前我还不知疫毒是否会通过空气传播，你们都与死者有过密切接触，按理说，你们都应该要死……不过你们运气不错，遇到了我这么个仁慈的人，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逃命的机会，若是不稀罕的话，我也只好像对他们那样，砍了你们的脑袋！” 威胁一出，流民们一哄而散。 “云霆，疫毒真的有可能会通过空气传播么？”李钰问道。 “只是吓吓他们的噱头而已，不然他们怎么肯走？”燕云霆收起火铳和照胆，又吩咐道：“你快去拾一些干柴来，这些毒尸必须彻底焚毁。” “那你搬运尸体时要小心些。” 于是，二人便分工合作……挑了处空地，放一把火将所有毒尸焚烧了去。 “走，我们去雍凉看一看，指不定会发现什么惊喜。” 二人坐上木鸢，飞向西凉。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冤家路窄 雍凉没有飘雪，却要比其它寒冷得多，凉河冻结成冰，整片大地都覆盖了一层浅灰色的霜。 燕云霆沿着雍凉边境一路向南低空飞行，本就荒芜的大地上，时不时便会出现尸骸，有动物的，但更多是人的。 “很近了，我已经听到了躁动。”燕云霆目视大前方，逐渐拉高木鸢。 “什么躁动？” “如今的雍凉，还有什么能发出躁动？” “毒人……” “不，是尸潮。” 果不其然，再往前飞不过三里，一片黑压压的尸潮出现在，它形如一块黑色地毯，铺满了整片荒原。 尸潮正沿着凉河往西南迁徙，它们行动缓慢，数量却多到无法估算，十万？百万？五百万？ 李钰被尸潮的规模震惊得声音颤抖，“它们好像在往青州迁徙，这么多毒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么多毒人，谁又拦住它们呢？”燕云霆即刻调转木鸢，往青州方向飞去，“以尸潮目前的迁徙速度，起码要十日才能抵达黄津城，先回去找宇文长卿商量对策。” …… 就在燕云霆离开不久，尸潮头顶涌现了一群体型庞大的秃鹫，数量何止上前？ 万毒王端坐在一只秃鹫背上，凝望着黄津城方向，邪戾的笑容中充满了胸有成竹的狂妄。 …… …… 傍晚前夕，燕云霆抵达了黄津城。 黄津城几十万民众已全部搬空，只剩下几万军队在此守城。 “燕少侠，你回来了？” 燕云霆刚把木鸢停上城墙，秦叔杰便凑了过来。 “宇文兄他在哪儿？”燕云霆急切问道。 “宇文先生在大营里会见贵客，但是——” “好，我马上去找他……秦将军，请你今夜加派人手，特别是弓弩和火铳，最好把灯光烧亮一些，倘若遇见秃鹫，即刻射杀！”燕云霆叮嘱着，快速往城下大营里跑去。 yqxsw.org “哎，燕少侠，宇文先生特意嘱咐，你不能进大营！”秦叔 杰在城墙上喊道。 燕云霆也没在意，下了城墙便直奔军营。 大营中灯火敞亮，营帐内有几个人影，隐约的对话声也有些熟悉。 “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了，宇文长卿不会平白无故阻拦你的。”李钰拉住燕云霆说道。 “此事事关青州安危，一刻也不能耽搁。”燕云霆毅然决然掀开军帐大门，走了进去，他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营帐中的“贵客”给惊愣了。 一个身穿褐袍的五旬老者，正与宇文长卿同席对饮，他不是别人，正是赤炎山庄庄主，龙应天！ 龙应天看见燕云霆，眯了眯眼睛，放下了已递到嘴边的酒杯。 真他妈是冤家路窄！燕云霆心中暗骂了一声，既然已经来了，有何不敢面对？他大步走进军帐，冲宇文长卿打了声招呼：“宇文兄，我回来了。” 宇文长卿揉着眉心，苦笑道：“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可不是么？巧啊，龙庄主，我们又见面了。”燕云霆笑着冲龙应天打了声招呼。 龙应天尽管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目光中怒色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他冷冷一笑：“是很巧，我正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却跑来送死了。” 燕云霆也不甘示弱，不屑一笑：“龙庄主，实话告诉你，你在黄津城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朋友，你想在我的地盘杀我，不是那么容易的。” “哦？是么……”龙应天缓缓起身，袖中滑出一柄长剑，杀气尽显。 “龙应天，你想干什么！你可认得我？”李钰闪身拦在了燕云霆跟前，瞪着龙应天问道。 龙应天打量了一眼李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李太冲的儿子？” 李钰呵道：“父王与两位兄长死后，我便名正言顺承袭了王爵，现如今，你该叫我西凉王！” 龙应天冷笑：“西凉都已不复存在了，你还算什么西凉王？” 李钰不屑道：“即便西凉不复存在，那我也是李氏皇族，是西凉亲王，而你不过是个异性侯爵！燕云霆是本王的兄弟，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那就是与亲王作对！” “李氏皇族？西 凉亲王，呵，呵呵，呵呵呵……”龙应天笑得何其轻蔑，忽然，他突然板下脸，抬手便是一道剑气，直杀李钰！ “小心！”燕云霆拉过李钰，拔剑挡下剑气，却禁不住后退了好几大步，他闷哼了一声，背后的伤口又撕裂了。 “皇帝已死，长安已破，还有什么大燕王朝？还有什么李氏皇族？”龙应天携剑跳出席位，可刚没走一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 纳兰元秀眼神冷漠，“今夜，你谁也杀不了。” “青衣楼？”龙应天沉声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滚开。” “我说过，今夜你谁也杀不了。你要么收起剑，自己从这座军帐里离开，要么我杀了你，让人把你抬出去。” “你找死！” 龙应天刚要动手，“嗖嗖嗖嗖……”四个青衣客从天而降，每人一个方位，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刀。 “你想试一试我青衣楼的‘绝杀刀阵’么？”纳兰元秀冷声问道。 龙应天眼珠子转了一圈，面对五个顶级杀手的夹击，显然他也不是那么自信了。他将目光转移至席后一直没说话的宇文长卿身上，沉声问道：“这都是你养的狗？” “误会，误会……你们快拔刀收起来，不得对龙庄主无礼！”宇文长卿冲纳兰元秀一个劲儿地眨眼间。 纳兰元秀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与其它四名青衣客退到了燕云霆跟前。 宇文长卿端起那杯未饮的酒，走到龙应天跟前，笑着递了过去：“龙庄主，燕兄若有什么冒犯之处，我替他向你道歉……当然了，光是口头道歉肯定没有诚意，这样，龙庄主今日先回去，稍后我差人给你送一份大礼，你一定会感兴趣。” 龙应天挑眉，“你知道我心中所想？” 宇文长卿只是笑了笑，指着门口冲龙应天做了个“请”的姿势。 龙应天哈哈大笑，傲姿走出营帐。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九分天下 “呼……好在你们没有打起来，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宇文长卿长吁了一口气，又看向燕云霆： “燕兄，你如此着急进账，所为何事？” “尸潮已快要抵达雍凉边境，凉河冻结成冰，恰好为它们铺了路……” 燕云霆把南下时所遇见的场景，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宇文长卿听完后，脸上却没有太多风雨，想必毒人的出现，也早在他预料之中。 “你确定数量是……几百万么？”纳兰元秀吃惊问道。 李钰说道：“我们亲眼所见，绝不会错，而且还不包括毒人，甚至有秃鹫，乌鸦，以及阁中走兽飞禽。” 大家都将目光移至了宇文长卿身上。 宇文长卿思绪了片刻，轻轻吐出一句话：“明日起身，回中州。” “所有人？”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点头道：“嗯，所有人，一兵一卒，能带走的资源全都带走。” 燕云霆叹道：“唉，兜兜转转，死了这么多人，最后不也和流民一样，逃么。” 宇文长卿说道：“在未出豫州前，我便料到了这一结果，师哥他们偏要让我来寻找破局，殊不知天下大势已去，唯有拥兵自立，才可保存一方水土。” 众人都默认了。大燕王朝的精锐早在与妖兵对抗时折损殆尽，仅凭寥寥几万守军和一面城墙，岂能挡住数以百万计的尸潮？ “宇文兄，龙应天来找你是为何？”燕云霆突然问道。 “是我请他来的，”宇文长卿走回案桌，拿起一张信纸，一边执笔书写，一边说道：“王掌柜带着青州流民东迁时被他扣下了，不准进入徐州，呵……” “这个龙应天，真把自己当国王了么？徐州又不是他的封地，他凭什么不让流民进入徐州？”李钰愤慨道。 宇文长卿又是冷笑：“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他龙应天何曾不想当皇帝？” “你是说？他想建国？”李钰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龙应天不论是声望，财富，地位，在徐州都首屈一指，他若想建立王国，根本是信手拈来。 宇文长卿放下笔，折好信纸塞进信封，转手递给纳兰元秀道：“你追上龙庄主，将这封信送给他。” 纳兰元秀抱着胳膊，把头一偏：“宇文长卿，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我是你的保镖，不是你的仆从，你要送信该让那个叫阿辽的傻大个去，找我做 什么？” 宇文长卿笑着把信塞进了纳兰元秀的手里，道：“你去送信，是顺便让你给他道个歉，龙应天是出了名的小气，别给自己惹麻烦了。” “让我跟他道歉？你想得出来！”纳兰元秀瞪着眼睛：“你觉得我会怕他找我麻烦么？” 宇文长卿指着信封说道：“这封信里，有让他放流民入徐州的关键，你就帮忙服个软，也好是帮那几十万的流民如何？” “对啊，纳兰姑娘，我们都知，你其实是古道热肠，宇文兄做事一向有分寸，相信他，错不了的。”燕云霆也帮忙劝道。 “哼！少拍马屁了！先说好，我去送信，也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而且绝不道歉。” 纳兰元秀结果还是将信收入囊中，随后便招呼青衣客准备出帐。 “且慢，这次送信，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无需再带手下。”宇文长卿叫住她说道。 “那万一龙应天不接受我的道歉，他要伤我怎么办？一对一我可不是他的对手。”纳兰元秀抱怨道。 宇文长卿笑道：“那你就告诉他，你哥哥是纳兰元术，他要是敢碰你一根头发，回来我自己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嗤……你的脑袋当凳子，我还嫌膈屁股呢。”纳兰元秀冲青衣客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独自一人走出军帐。 “谁不知道宇文长卿的脑袋是天下第一聪明，你竟会舍得割下来给一个青衣楼的杀手当凳子坐，啧啧……”李钰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宇文长卿掐着眉头，深感无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宇文兄，你到底在那封信里写了什么？”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犹豫着，斜了一眼李钰，有些难言之隐。 “若你们有什么话要商量，我出去便是。”李钰转身便要离开，可这时，宇文长卿却突然叫住了他： “世子……哦不，现在应该叫你王爷了，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真心实意的回答。” “大燕王朝都已覆灭，哪儿还有什么王爷，你就叫我李钰吧，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问，我从来不对朋友撒谎。” “你想不想当皇帝？”宇文长卿直勾勾地盯着李钰。 李钰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不想。” “真不想？” “一点也不想！” “好，那就没你的事儿了，请离开，切勿偷听 。” “我才不稀罕偷听。” 李钰甩袖离开军帐。 “宇文兄，你为何突然问她这个问题？”燕云霆疑惑道。 宇文长卿拉着燕云霆同席而坐，斟了两杯酒，推给燕云霆一杯，笑道：“因为群雄割据，中州也需要一位国王。” “你想捧他做皇帝？”燕云霆更加疑惑了，“据我所知，中州大地，光是血亲王爵就有两位，异性侯爵就更别说了，何况黄山书院不还有一位正统储君么？” “但这个皇帝非她莫属了。” “可她说她不想，别人说不想或许是谦卑推辞，但她是个执拗的人，说不想肯定就不想。” 李钰常常把“最是无情帝王家”挂在嘴边，她从小就想要逃离自己的身份，要是让她做皇帝，估计比杀了她都难受。 宇文长卿却自信笑道：“正是因为她不想，所以才让她当皇帝。” “此话怎讲？” “听我分析，”宇文长卿顿了顿，才说道： “如今九州分崩离析，必定会出现群雄拥兵自立的局面，方才我送给龙应天的信，便是建国之计，我让他收留青州流民，得一个“爱民仁义”的美誉，如此，声誉在外，民心所向，成为一国之君，也理所应当； 龙应天占据徐州，这已无可非议； 而京州有祁王李稚，兵力雄厚，占据燕京，还有公输家辅佐，其肯定也会自立建国； 冀州的梁王李渊，涠洲的戴王李泉，扬州的赵王李政，都是家传三代，雄霸一方的亲王，他们的自立也毋庸置疑； 西南川蜀一带，苗疆部落势必会趁势再次崛起；寒洲已没了柳敬迟镇守，大夏王朝的旧部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如此分析下来，徐州，川蜀，涠洲，冀州，扬州，涠洲，京州，寒洲，这八个地方都会出现一名统治者，唯独就差中州； 中州地理四通八达，位置卓越，乃九州最繁华的要塞，若能选择一位明君，妥善治理，哪怕瘟疫感染全境，也可保华夏之繁荣； ranwen.la 再者，若瘟疫得到了解决，拉开群雄涿鹿的序幕，以中州人力物力财力，上可铁骑取京州、冀州，下可通运河取涠洲、扬州，等统一了东方五洲，再集结兵力西进，收复徐州、青州、长安，乃至川蜀，雍凉……恢复大燕王朝，不会很难。”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加冕为王（一） “因此，中州选择帝王极为重要——中州是有两位亲王，他们的习性我都很了解，安阳王李岳，昏庸无能，故步自封；洛阳王李襄，贪.淫好色，暴戾无常，他们都不适合当皇帝； 而，太子虽为正统，却年幼稚嫩，若登基做皇帝，难以镇压王爵诸侯；如此，倒不如扶持一位咱们的人来当皇帝，所以李钰是最佳人选； 而，李钰又不想当皇帝，那么等天下归，太子殿下也长大了，到那时再让她禅位于太子，断层的大燕王朝岂不是又能得到延续？” 听完宇文长卿的分析，燕云霆无不钦佩，这个聪明人，竟把天下的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可是……实话告诉你，李钰她……她其实是个女人。”燕云霆无奈道。 宇文长卿却并未多么惊讶，反而笑道：“女人就更好了，以她对燕兄你的感情，岂不是更好控制？” 燕云霆皱眉凝视着宇文长卿，唯一不满的便是，“我与她是生死之交，谈何控制一说？还有……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把人当做棋子来使唤。宇文兄，你总是这么做，会没有朋友的。” “天地为棋局，你我皆棋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你们应该多理解我才是。”宇文长卿不再和燕云霆眼神交流，低头喝起闷酒来，多少有些委屈。 可燕云霆转念一想，宇文长卿能单独与自己分享计划，哪儿能不是朋友？ 他端起酒壶，替宇文长卿满了一杯，叹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宇文长卿嫣然一笑，握住燕云霆的手：“燕兄，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用意！”随后他便道： “你和李钰率领黄津城的五万守军走陆路去洛阳，假意投诚，如今群王想要自立，最缺的便是兵力，若不出意外，洛阳王一定会欢迎你们入城； 而我便回一趟黄山书院，取出传国玉玺与帝王之剑，然后赶来洛阳与你们会和，倒时以军队之威，逼迫洛阳王臣服，再以传国玉玺正统登基，国号我都想好了，命为‘后燕’。” 燕云霆抿着嘴唇：“突然带着五万兵甲去投诚 ，万一那洛阳王谨慎，不接纳我们该如何？” 宇文长卿说道：“那就强攻。洛阳虽也有五万士卒，但都是些没有作战经验的城防军，比起身经百战的禁卫军差太多； 再者，我来洛阳时，会与秦叔杰共率豫州城三万守军前来支援，即便啃不动洛阳这块硬骨头，派青衣楼的杀手，斩首李襄也不是什么难事。 燃文 李襄倒下之后，我便会发布登基檄文昭告天下，到时中州群雄必会前来拥新皇帝登基，后燕王朝，方可安定。” “这事儿，不能让李钰知道？” “更不能让李襄知道，否则以他的手段，指不定会先下手为强……李襄账下，还是有一些能人谋士，所以你们此去洛阳城，务必要把戏演好。”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 当夜，宇文长卿又召见了王洪章将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此次黄津城保卫战，若不是宇文长卿急事相救，恐怕早已城破，几位将军都对这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军师心服口服，因此，对于此次获取洛阳的计划全都没有异议。 次日清晨，王洪章便点兵点将，与燕云霆和李钰一起走陆路往中州洛阳城进发，宇文长卿则走水路先回豫州城。 双方商议，与七日之后在洛阳城会和，倒那时发动一场不流血的政.变，逼迫洛阳王退位让贤。 当然，这一切的计划，李钰全然不知。燕云霆只告诉她：“我们要去洛阳城，投靠你的亲叔叔李襄。” 李钰也没有多怀疑，毕竟李襄是他父王的亲兄弟，侄儿去投靠，也理所当然。 …… 离开青州，一路往东，为避免与龙应天的摩擦，燕云霆并没有横穿徐州，而是从青、徐、京，三州边境绕行，如此一来，大大增加了路途，马不停蹄了五日，才中算抵达中州境地。 洛阳城是八朝古都，东方政治文化中心，其繁华程度比长安也不逊色，条条大路宽敞平坦，走马行军非常方便。 第六日，军队行 至洛阳城三十里外，再往前进一里路，便是洛阳王李襄的封地。 三日前，燕云霆便书信一封送往洛阳城，表明了自己的投诚意愿，但却一直没得到回复，直至今日军队抵达封地前，却发现洛阳城已集结了一支近两万人的军队，看似早已等候多时。 “来者可是王洪章，王将军？”洛阳军队中，骑马走出一个身材魁梧，身穿银甲的大汉，他是洛阳城的守备将军，刘家祥。 王家祥身旁，还有一个骑着马的白面中年儒士，他手摇折子扇，一副世情清高的智者模样，宇文长卿也有提及过，说李襄帐下有一位叫做“张纶”的名士，其智谋毒辣，要小心提防。 想必这个白面儒士，便是张纶。 王洪章策马上前，回答道：“正是我，几日前我便向洛阳王投递了投诚意向，迟迟未收到回复，这才带兵亲自来见。” 白面儒士张纶出声问道：“王大将军，不是统领禁军镇守青州么？怎么不远千里跑到中州来投诚了？” 王洪章叹了一口气，“害！别提了……三十万禁军全打没了，就剩下我和身后这几万兄弟，如今长安城已破，皇帝已死，瘟疫也即将蔓延至青州，我们这些败军之将实在没有去处了，便想来投靠洛阳王。” “哦？九州的王公侯爵那么多，你为何偏偏来投靠我家王爷？”张纶狐疑道。 王洪章下马，恭敬地行了个礼：“先生，世人皆知，中州是文明璀璨之地，洛阳又是八朝古都，洛阳王更是赫赫有名的天下豪杰，我们这些带兵的都是粗人，只知道若跟对了主子，便能有肉吃，仅此而已。” “哈哈哈……”张纶扶须长笑：“好！王将军果真识时务，我家王爷正好在招兵买马，有王将军与几万将士并入，涿鹿天下，指日可待啊！” 随后，他便邀请王洪章与军队往洛阳城进发。 第一百七十章 加冕为王（二） 为了更好伪装，燕云霆穿了一身银色战甲，司职偏将，常伴于王洪章左右，李钰则一身儒袍，就跟在他身边。 “云霆，你们真是来投诚的么？何不让我上前去说明身份？”李钰凑近了小声问道。 “嘘……”燕云霆做了个噤声的收拾：“宇文兄说过，洛阳王生性多疑，如今天下混乱，你虽是他侄儿，却同样是李氏皇族，又带兵前来，他肯定会怕你夺城，所以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如此，倒也说得通，不过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倒是如果刻意隐瞒身份，万一被发现了，会不会更糟？” “不会不会，宇文兄你信不过，难道连我也信不过么？你就跟在我身边，若旁人问起你便说是随行的军医即可。” “总之，你们不要背着我胡来便是。” 李钰同样也是个聪明人，这一路以来，将领们的演技实在太拙劣，若不是燕云霆在一旁解释，还真会引起她的怀疑。 洛阳军队一直提防着禁军，直至距离洛阳城还剩五里之时，前方的张纶突然叫停了队伍，他对王洪章道： “王将军，你看，再过不久也要天黑了，洛阳城中有宵禁，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好进城，不如就在此安营扎寨如何？” 王洪章皱了眉：“实不相瞒，我们从青州来，本就没多少粮草物资，而且行兵千里早已疲软，就盼着能进城吃口熟食，张大人却让我们在城外风餐露宿，只怕不妥吧？” 张纶摆了摆手，笑道：“王将军不要误会，因为瘟疫严重，你们又是青州来的，王爷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洛阳城的百姓……不过你们放心，稍后我便会差人送来酒食棉被，不会让将士们饿着、冻着的。” “这……”王洪章瞥了一眼身后的燕云霆，宇文长卿教他的话，他都说的差不多了，面对这突发情况，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燕云霆开口从容：“将军，弟兄们连续赶了五六天的路，早已疲惫不堪，不如就找个地儿安营扎寨，好好休息吧？” 王洪章当即会意，“既然如此，那就在此安营！” 张纶这时又道：“诸位将领当然要随我入城，王爷已在府上设好宴席，等着给诸位接风洗尘呢。” xiaoshutingapp.com “好，那我等也却之不恭了。” 众禁军将领，便跟着张纶入城，其他军队便就近扎营休息。 “你不用跟着来，免得引起怀疑。”燕云霆悄悄落后，想让李钰留下。 李钰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么？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我的姑奶奶，这或许是场鸿门宴。”燕云霆露出了恳求的目光。 “姑奶奶我是吓大的么？”李钰快马一鞭，越过燕云霆跟了上去。 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急忙策马跟了上去。 …… 洛阳城上的守军多了将近一倍，火炮弓弩全副武装，宇文长卿猜得果然没错，李襄虽然贪.淫残暴，但绝对不是个蠢蛋。 在进城的前一刻，燕云霆抬头望向南方天空，心里感叹：今夜这场政.变，看来不流血是很难了……宇文兄，你又何时能到呢？ 待众将领进入洛阳后，城门便紧紧地关了上。 洛阳古都，当然是繁华的，时至傍晚，即使寒风凛冽，往来的百姓却仍是络绎不绝，各大小酒楼、茶馆、赌坊生意兴隆，高朋满座。 “王老汉，你欠我那三两税收，也该还来了吧？”大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 只见一个身穿金钱袍服的富态青年，带着几个魁梧打手，在街头刁难一家摆摊买豆腐的父女。 “李三公子，前天不是只欠一两么？怎么才过了两天就翻了三番了啊？”买豆腐的王老汉苦涩问道。 “我义父有规定，全城税收加赠三成，一两银子番三番，不就是三两么？”富态青年瞪着吃人的眼睛，呵道：“少废话，快点交钱，就差你这一家了，收了我还要赶回去吃席 呢！” 王老汉从邹巴巴的钱袋儿里掏出半两碎银子，颤抖着递给青年，恳求道：“三公子，这是我近两天买豆腐赚的所有钱，先还给你一部分，等日后凑足了再把其它的补上，您看成么？” “我呸！就你这几粒儿碎银，打发乞丐呢！”青年一巴掌拍飞了老汉的碎银子，揪着他的领口：“我已经给你宽限了三天日子，你还凑不出钱，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他一把将老汉搡到在地，抓起一旁的少女便要走：“交不起钱，就拿你女儿来抵税！” “不可啊！三公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不能带走他，要不我把所有豆腐都给你，这……这豆腐摊儿我也全部给你！”老汉扑上前，抱住青年的腿苦苦哀求。 “去你的！谁他.妈稀罕你的破豆腐摊儿！倒是你女儿，长得还算水灵，若是我被义父看上，以后你还卖什么豆腐啊，老子这是给你寻求发财的机会呢！” 青年一脚踢开老汉，老汉恰好撞踏了豆腐摊，辛辛苦苦做的豆腐洒了一地。 “爹，爹……我不走……你放开我……”少女撕心裂肺，拼命挣扎。 往来的百姓见此暴行，全都忌惮地躲闪，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这一幕，恰好让燕云霆看在了眼里，他本想出手帮忙，可一想到还有大计在身，便也认了心性—— “住手！” 李钰大喊一声，从马背上跳下，一脚踢开了青年的手，将少女护在身后，呵道：“光天化日之下，岂有你这样强抢民女的？此城，可还有王法！” 青年本想着生气，可抬头一瞧李钰的模样，眼中瞬间便泛起了一道淫.光，“咦……好俊俏，好白嫩的小伙子，嘿嘿嘿……”他口水都快流出来。 这家伙，十有八九是个“兔子”。 看见青年这副嘴脸，李钰厌恶至极，取出五两银子便扔了过去：“她家钱的税收我缴了，拿着钱赶紧滚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加冕为王（三） “想不到洛阳城内还有如此俊俏的小公子，不知家住何处，家有几口人啊？”青年淫.笑着朝李钰凑了上来。 李钰厌恶至极，一把扼住青年的手腕，往其脚踝下狠狠一踹，当场就给他摁跪在了地上：“你这欺男霸女的王八蛋，今天爷爷我就要废了你！” “哎哟……你放开我！”青年疼得直叫唤。 几个魁梧打手见状，撸起袖子便要动手打架。 “嘭！”一声枪响，震慑了所有人。 燕云霆骑马上前，冷眼凝视着几个汉子，“别乱动，否则子弹可不长眼睛。” “你们是谁啊！竟敢在洛阳城和我李长威作对！不想活啦！”青年大声叫嚣。 燕云霆却斜了一眼身后的张纶，冷声问道：“张大人，这李长威在洛阳城能比你还有面子？” 张纶板着脸，冲青年道：“李三公子，税可以改日再收，这几位是王爷的贵客，别让他们看了咱洛阳城的笑话。” 青年这才抬头发现张纶，他却不敢与张纶对视，连忙服软道歉：“张先生说得是……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贵客，还请恕罪……” “既是一场误会，何不松了手去？”张纶瞥了一眼李钰。 李钰这才将李长威松开，轻哼一声，转身骑上马。 “李三公子，王爷在府中设宴，你也一同前往吧？” 张纶招呼了一声，继续往前带路。 李长威黑着脸，怒瞪着李钰和燕云霆，却老老实实地跟在了队伍后头。 “一个小小的豆腐摊就要收三两银子，这洛阳城赋税可真够黑的！”李钰愤愤不平。 “若你是洛阳王，你觉得收多少合适？”燕云霆笑着问道。 李钰说道：“这当然要按比例来计算了，买豆腐的能赚几个钱，像这种小商贩，本应该免税才对，从百姓身上加赠税收，实则就是变戏法儿捞钱。” “你倒是挺懂的嘛。” “你可别忘了，我从小出生在商旅世家，在凉城商税最多不过三十取一，这里起码是三十取五了，甚至还更高，这让平民老百姓怎么活？” 李 钰连连摇头，可不敢大声抱怨，生怕让张纶听见。 燕云霆会心一笑，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帝王岂不非她莫属？ …… 洛阳城很大，走到王府前时，天色已黑得差不多。 洛阳王府修得十分宏伟，就是比皇宫也差不了多少，甚至王府旁还在不断扩建，即使天黑了，也亮着灯在继续施工。 瘟疫肆虐下的九州，本就国贫民穷，他却还在大兴土木，难怪会加收赋税，这不是在给自己修建皇宫是什么？ 这个洛阳王，无论如何也要不得。 “诸位将军，王府有规定，不准带利器进入，所以还请把你们的刀剑卸下，由账房代替保管。” 两个家丁挑来了一口箩筐，放在大门前，示意让众人卸下武器。 这洛阳王必定是个老狐狸！ 众人卸下武器，丢进箩筐，张纶才笑着将他们往大殿里引，随行跟着七八个家丁，像防贼一般盯着他们。 进了大殿，酒席已全部设好，洛阳王李襄独坐上席，他臃肿得像是一坨肉山，面色黝黑如炭，下颚一把杂乱的虬髯，左拥右抱两位娇艳美姬，好不奢.淫快乐！ 燕云霆见过那么多李氏皇族，各个都长得俊俏漂亮，唯独眼前这李襄，又黑又肥又丑，他若不是王爷，扔到猪圈里或许都认不出来他是个人。 “哈哈哈……王洪章，王将军，长安第一勇士，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啊，快快入座！”李襄热情招呼道。 众人依次入座。 “王某是个败军之将，能受到洛阳王的接待，倍感荣幸，为表达对王爷的衷心，我愿献上虎符！”王洪章双手捧着一枚虎符，刚走至上席，便被一旁的张纶拦了下来，他道：“王将军，将伏虎交给我便是。” 王洪章皱眉道：“王爷，军队已驻扎在十里外，我们也缴了所有刀剑，现在我主动献符，您也不让我靠近……难道对我们还有戒心么？” 李襄摆手道：“哪里哪里，王将军莫要误会了，只是本王最近腰椎不太好，不便起身，否则我也随张先生一起到城外相迎了。” 王洪章坐回席位，眼光却是不是瞥向燕 云霆，宇文长卿教给他的任务他已全部做完，但禁军并未进城，他们也被收去了武器，这些都是在计划之外的。 众将领都有些紧张拘束，搞不好这真会是一场鸿门宴。 “来来来，王将军率军投诚，本王今夜大喜，为表地主之谊，本王宴请了‘云霄阁’最美的舞姬来为大家助兴！” 李襄拍了拍手，八个身着艳服，脸挂轻纱的舞姬走进大殿，各个娇艳欲滴，身姿撩人，其中为首那红衣舞姬更是一笑千娇百媚，颠倒众生！ 燕云霆却不知是惊还是喜，这群舞姬都是孔雀楼的女人，那领舞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宁若薇。 难道她们在洛阳重操旧业了么？ 燕云霆捂着脸低下头，这个节骨眼儿上，最好还是不要相认。宁若薇也专心跳舞，并没有发现将军打扮的燕云霆。 很快，倾城一舞作罢，满堂宾客皆拍手叫绝。 “想不到洛阳城还有如此绝色，王爷好艳福啊！”王洪章发自内心赞叹。 李襄傲然笑道：“本王平生不好别的，就喜好绝色美女，今日我请这几位美人来，便是为了侍奉几位将军，为将军们接风洗尘！”说罢，他冲舞姬们摆了摆手。 八个舞姬，每人挑一个将领，陪同着坐下来，陪他们却话谈心，为他们斟茶倒酒。 这些才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士，好久都没碰过女人，又遇如此绝色，一杯美酒，一个媚眼，便撩得他们春心荡漾！ aiyueshuxiang.com 搞不好，他们还真会沉沦在温柔乡！ 宁若薇却陪同李钰坐了下来，千娇百媚，斟茶倒酒，“来，这位俊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李钰若是个男人，肯定不会拒绝，但可惜她是个女人，美人计这招对她毫无用处，她推开宁若薇的手，指着燕云霆冷声道：“要陪你就陪他去，别来我这儿自找没趣。” “公子，不近女色？”宁若薇一愣，这世上还有男人会对她没兴趣？ 李钰把头偏了过去，面对满堂的醉生梦死，酒色酒香，她心里就是一阵厌恶，“我讨厌狐狸精……”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加冕为王（四） 宁若薇并没有挪位置，她就端坐在李钰身旁，包括每一位将领身旁的舞姬，都像是有目的性地一杯一杯向将领们灌酒。 出于一个老练杀手的直觉，燕云霆已感觉到了这群女人的反常。 孔雀楼的女人本质上便是一群利用美色的杀手，而且以他对宁若薇的了解，宁若薇向来是不会配男人喝酒的，如此反常，除非她们是有任务在身。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诸多将领便在一杯接着一杯的美酒中沉沦了，他们五迷三道，他们目眩神迷，他们彻底将今夜来的目的抛之脑后。 “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世上再坚强的男人，也会被美色所迷惑，瞧瞧……这些人已经醉得找不到边儿了。” 李襄神情突然变得暴戾，见他大手一挥，所有舞姬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就此抵在了众将领的脖颈上。 众将领的酒，顿时便醒了三分！ 王洪章大惊失色：“王爷这是作何？” “作何？哼！”李襄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是来投诚的么？那也把我李襄想得太蠢了！” 王洪章咬牙道：“我都将虎符奉给了王爷，难道王爷还不相信我的衷心么？” 这时，李襄一旁的张纶开口说道：“在你们送信来投诚之后，我便亲自派人到前线打探消息……最后得知你们队伍中，不仅有将军，还有一位世子殿下，我说得可对？” 众将领心里都慌了，纷纷将目光瞥向李钰。 李钰刨开宁若薇手中的匕首，大步走出席位，冲李襄恭敬地行了个礼：“四叔，侄儿李钰，特来拜见！” “哦？李钰？可是李太冲的儿子？”李襄有所动容。 李钰点了点头：“正是。西凉与洛阳相隔甚远，四叔未见过侄儿也理所应当。侄儿随军前来洛阳，只是为了求个安身立命之所，绝无半点私心。” 李襄扶着下巴，一双贼眼滑溜溜，陷入了沉默。 李钰又将身体压低了几分，说道：“四叔的洛阳若容不下侄儿，那侄儿离去便是，绝不再来打扰！” 李襄眼中闪 过一丝满意，正要开口说话，这时，一旁的张纶却凑近他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声，突然间，他的眼神变得贪婪起来，连连点头称妙。 他假意一笑，冲李钰道：“我的好贤侄啊，不是叔叔不接纳你，只是当下朝局混乱，任何一个李氏皇族都想着拥兵自立……叔叔只能忍痛割爱，牺牲你了，” 1200ksw.net 他又看向王洪章，指着李钰说道：“王将军，你说你要投诚，光这枚虎符却是不够的，不如这样，你将他杀了，以表忠心，来日我建国称帝，定封你做镇国大将军！” 李钰吓得连连后退，宁若薇却一闪而过，将匕首架在了他脖颈上：“别动。” “四叔！你我同宗血亲，难道要手足相残么！”李钰又惊又怒。 李襄冷笑道：“纵观千古历史，哪个发家的帝王不是踩着自家兄弟的尸体上位的？好侄儿，你可不能怪叔叔我无情，妖怪就怪你生在了帝王之家，” 他又看向诸位将领：“诸位将军，这可是本王给你们的机会，谁要是敢砍了他，我便封谁做将军……你们瞧瞧，我这洛阳城，繁花似锦，佳人美眷，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呐！” 再被如此蛊惑下去，只怕真会有人动摇了。 燕云霆冷冷一笑，缓缓抬起头，鄙视着李襄：“就你?老不死的东西，还想建国称帝？” 宁若薇听了熟悉的声音，猛地看向燕云霆：“燕云霆?！” 燕云霆摘下头盔，露出真容，这帮孔雀楼的女人，哪个不认识他？ “是燕少侠！” “既然知道是我，还不快把匕首放下？” 燕云霆撇开身旁女眷的匕首，缓缓站起身，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们率兵前来，就是要夺下你的洛阳城！” “好哇！你们果真有贼心！来人呐！”李襄高声大喊。 上百名弓弩手一齐冲进大殿，将众将领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将领操起板凳酒瓶，背靠着背将李钰护在中央，王洪章咬牙道：“燕少侠，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绝不可能叛投李襄，你就发话吧！我们必将血战到底！” “既然如此，那还有何好说，你们帮我挡住飞箭，我去擒贼王！”燕云霆挥手大呵一声： “剑来！” “呼哧！” 照胆一剑横断门窗，落入了燕云霆手中！ “快放箭！快护驾！”张纶大喊一声，护着李襄便要往堂后撤离。 “咻咻咻……”百箭齐发，直指众将。 “结剑阵！”宁若薇与其他几位女眷，闪身拦在众将跟前，以手中匕首，缔结出一道青光屏障，挡下大部分飞箭。 王洪章抓起一张桌子，大吼着冲向弓弩兵，“燕少侠，这里交给我们，你去杀李襄！” “他早已是我囊中之物！”燕云霆纵身一跃，拦在了李襄面前，没有半点犹豫，朝准他心窝便是一剑！ “王爷小心啊！”张纶一把推开李襄，以肉体撞上了剑刃，当即便被捅了个透心凉！ 李襄趁机跑进了人群，抓起一人便往燕云霆扔来，口中大喊：“有刺客！快护驾！快护驾！” 燕云霆看准目标，以气运剑，大喝一声：“去！”照胆脱手而出，一路斩杀七八人，最终将李襄刺倒在地！ 许是李襄皮糙肉厚，这一剑刺下他竟然没死，倒在地上像王八一般拼命挣扎。 燕云霆走至他跟前，用脚踩着他臃肿的身体，冷声道：“老东西，本来你可以不死的，但你连自己亲生侄儿都不放过，你这种人实在不配活下去了！” 李襄大声叫嚣：“你们已经被本王的军队包围！若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否则军队杀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燕云霆拔出照胆，找准李襄的脑地便砍了下去。 “不——” “噗呲！” 一剑落下，人首分离。 燕云霆用剑挑起了李襄死不瞑目的大脑袋，大步走向军队，并高声道： “洛阳王已死，若再做无畏抵抗，那将与他一起陪葬！” 第一百七十三章 加冕为王（五） 弓弩手虽停止了射击，却并没有放下武器，显然，一颗头颅对他们的威慑还不够。 “轰隆！”突然城外传来了一声炮响，紧接着，一阵喧嚣的行军声响彻天地。 “洛阳城已破，所有守军，放下武器，速速投降，可赦无罪！” 紧接着，一艘墨船从天而降，停在大殿前，随之，秦叔杰率领一队重骑兵冲进王府，迅速包围了整座大殿。 阿辽推着宇文长卿从墨船走下，随之而来的还有林晓枫，蔡佑吉。纳兰元秀与四名青衣客分别落在大殿房顶，手中的刀，随时出鞘！ 宇文长卿摇曳着羽扇，傲然走进大殿：“所有将士们听着，放下武器，便是兄弟，若再做无谓抵抗，以谋逆之罪诛连三族！” “哐当！”所有守军放下武器，纷纷为其让道。 蔡佑吉手捧一柄龙纹长剑，林晓枫手捧一只黄布包裹的玉玺，大步走至李钰跟前，下摆一撩，单膝下跪，恭敬奉上： “请殿下接剑。” “请殿下接印。” 李钰彻底蒙了，可看着满堂聚焦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一切，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们想强买强卖么？我可不吃这一套！” “加冕为王，登基做皇，如此神圣庄严的事情，怎会是强买强卖？”林晓枫将玉玺举过头顶，再次高声道： “请殿下登基！” 所有骑兵下马，一同跪下参拜，守军见状也纷纷下跪。 燕云霆也下跪，宁若薇也下跪，就连宇文长卿也抻着轮椅，在阿辽的搀扶下跪了下来。 万人同呵：“请殿下登基！” “你们……你们……”李钰咬着牙，幽怨地望着燕云霆：“这事，你也有参与？” 燕云霆笑道：“我的好兄弟要是当了皇帝，那我不也跟着一飞冲天了？” “他们或许不知，但你能不懂我么？我跟你说过，我想不当皇帝，更讨厌帝王之家，可你还……你还……”李钰怒摔衣袖，背过身道：“我不 会接印，更不会登基，这皇帝，你们谁爱当就当去！” 满堂人皆是面面相觑，这世上还有真有人不稀罕当皇帝？ 林晓枫转手便将玉玺丢给了燕云霆，冲他使劲儿眨眼间，示意让他去劝劝。 燕云霆苦涩一笑，将李钰拉至一旁。 “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你和那群伪君子一样，都在利用我！”李钰撒气甩开了燕云霆。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大家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博得这个机会，你可不能不领情。”燕云霆把玉玺强塞进李钰的手里，又道：“不如这样，你先试着当一段时间，若实在不如意，退位让给别人便是……” biquge.name “你当我傻啊？一旦跳进火坑了，哪儿能那么容易出来？而且这是皇位，岂能说让就让！” “你真不想当？” “我真不想当！” “好！” 燕云霆转身走至一方席位前，抓出个躲在桌子底下的臃肿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集市上收税的李长威。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李长威吓得双脚发颤，竟当场尿了裤子。 “怎么说你也是李襄的儿子，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吧，既然他不想当皇帝，那你来当！”燕云霆把玉玺塞进了李长威的怀里。 “啊？”李长威像是捧着一坨火炭，苦涩道：“将军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像是拿你开玩笑么？你就说你想不想当就完了，你想当，现在就扶你登基！”燕云霆呵道。 谁不想当皇帝？李长威颤颤巍巍：“那……那我想当……” “太好了！宇文兄，林先生，你瞧我这找的这个皇帝可不错？”燕云霆冲宇文长卿和林晓枫问道。 宇文长卿笑道：“皇帝蠢点儿也无所谓，反正只是个象征，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是不可，既然西凉王不愿意当，那就选他了吧。” 林晓枫也转过身，正要冲李长威叩首。 “不行！”李钰当即抢过玉玺，一 脚将李长威踹趴在地，气愤地望着众人：“你们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么？！” 宇文长卿叹道：“我知道这对殿下而言有些唐突，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必须有个人占出来，领导民心，对抗邪魔……殿下爱民如子，品德兼优，由你当皇帝再适合不过。” 林晓枫这时也出声劝道：“殿下若实在不愿意，那就帮忙挂个虚衔，等天下归一，驱除邪魔，太子殿下也已长大，那时你再让位于他便是。” “这……”李钰咬着牙，虽还是犹豫，目光却已经动摇。 燕云霆捧着李钰的手，眼神真挚，含情脉脉：“实在不行，我便舍身取义，让殿下宠幸几夜，帮殿下生几个儿子，然后你再挑一个继承皇位呗。” 大家都憋着笑。 李钰红着脸，攥起拳头：“你这没羞没躁的家伙……讨打！” 燕云霆笑眼如桃花：“只要你肯当皇帝，今后我任你蹂躏。” “这可是你说的！” “你快点行不行，大家腿都快跪麻了，人家宇文先生腿脚本就不方便……” 李钰也知道，此事板上钉钉，便也不再难为别人，接过了玉玺和龙渊，叹道：“罢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一回皇帝，不过事先说好，我可是个翘脚皇帝，不管事儿的。” 宇文长卿与林晓枫相视一笑，说道：“陛下放下，朝中大小事务，皆交由我和林兄打理，您只管吃好喝好，高枕无忧。” 李钰点了点头，当皇帝，还是得严肃，他左手拖着传国玉玺，右手拔出龙渊宝剑，大步走出宫殿，冲全体将士振臂高呼： “那么即日起，我李钰顺天承运，临危受命，授玉玺与龙渊，在这分崩离析的乱世中加冕为王，尔等皆为见证！” “参见皇帝陛下！” “参见皇帝陛下！！” “参见皇帝陛下！！！”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封界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犒赏三军，民税锐减三成，军属家庭再减一成……” 占领洛阳城的第二天，宇文长卿便撰写了一封“登基檄文”，晓喻天下，第三日便在洛阳宫外，为李钰加冕登基，改国名为“后燕”，邀天下王侯将相来朝觐见。 往后三日，各路王侯皆驱车来见，奉后燕王朝为正统。 短短不过十日，新的一个王朝便在中州崛起。 建朝之后，宇文长卿被命为宰相，王洪章，秦叔杰等八位将领，各封一至三品辅国将军、定远将军、武威将军，其余开国有功的人，皆加官进爵。 从那开始，以洛阳为首的，安阳城，豫州城，开始加固城墙，囤积粮食，为迎接末日到来做充分准备。 除中州之外，也如宇文长卿预料，其余各州雄主，表面上匡扶后燕，实则拥兵自立，雄霸一方。 如此，九州大地，正式进入群雄割据的时代。 …… 一日正午，洛阳飘雪，满城皆白。 燕云霆，宇文长卿，林晓枫，李钰，登上洛阳宫最楼阁“望月台”，准备启发最有力的防御装置——墨盒。 墨盒，对于几人而言已不是什么稀罕物，它可通过转换灵石的灵力，缔造出一个防御封界。 墨船上墨盒只有巴掌那么大，而眼前这物，甚至应该叫它“墨箱”才对，它长宽足有一丈，内嵌有一千斤灵石。 “百里先生说，这一个墨盒启动，可笼罩方圆三百里，拔地八十丈，也不知真假。”林晓枫手中捧着一个小册子，是墨盒的使用说明书。 宇文长卿道：“若真有这么广阔的范围，洛阳城外一些村镇也能受到保护了。” “可能源总有枯竭的一日，缔造的封界能管多久？”李钰问道。 林晓枫看着说明书说道：“书上说，若不遭侵扰，可管用半年……呃，封界这种东西，万一遇到什么强有力的高手，指不定一招便能给它劈开。” 宇文长卿说道：“也不是说有了封界， 城市就固若金汤了，更重要的是以界为守……待封界生成之后，我们再沿着封界边缘修建防御工事，做到里外兼施。” “打开看看吧，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封界是什么样子了。”燕云霆催促道。 “大致与昆仑山上的封界差不多吧，不过防御力肯定比不上本就灵气充裕的昆仑山。”林晓枫照着说明书上的步骤，摁下墨盒顶部的一记开关—— “咯咯咯……”一阵齿轮的调动，墨盒有序敞开，一根硕大的柱体伸出盒顶。柱体下有红，黄，篮三个按钮。 slkslk.com “书上说，红色的是启动，黄色的重启，蓝色的是停止，你们可要记好了。”林晓枫说着，搓了搓手上的汗水，在红色按钮上轻轻一摁—— “呼哧！”一束刺眼的灵光通过柱体直冲天际！ 几人赶紧捂住眼睛，这光实在太刺眼！ 灵光冲上天际约八十丈，呈“伞”状向四处散开，渐渐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青光屏障，笼罩了整个洛阳城。 全城百姓皆抬头，惊讶憧憬地望着这把擎天“保护.伞”。 雪，仍然在下；风，仍然再刮。 “怎么？这道封界隔绝不了风霜雨雪？”李钰微微皱眉。 燕云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当初.血衣侯入侵天山时，便是引来了毒雨，若结界防御不了风雨，那还有什么用？ 林晓枫晃了晃说明书，笑道：“你们放心，书上说，正常的天意四象皆不受限制。” “天意四象是啥？”燕云霆挠头问道。 李钰取笑道：“笨蛋，连天意四象都不知道……风雨雷电就是天意四象，但雨遇寒风便化作雪，雨遇到雷电便化作雹，寒气凝结便成了霜，雨水凝结变成了冰……天地间，气候变化无穷，但最初的本源只有风雨雷电。” 宇文长卿笑道：“因为结界本来就是灵石转化而来的能量，风雨雷电都是天地的能量……通俗而言，它们都是天地间孕育的亲兄弟，亲兄弟当然就不见外了。” 林晓枫这时也说道：“不受天意的限制，其实还好一 些，以后的春耕农作，日常生息都离不开风雨雷电，你们想想，若没有春雨，没有夏日，没有秋风，没有冬雪，那这人间还是人间么？” “那我们如何出入这封界呢？”李钰问道。 林晓枫看了一眼说明书，绕着墨盒转了一圈，从侧翼打开了一个抽屉，从中取出六把玉如意：“应该就是这个玩意儿了。” 玉如意上嵌了一颗拇指般大的灵石，与封界的气息相呼应，“书上说，凡是要出入者，用如意点开封界即可，点的时间越久，开的口子便越大……嗯，待会儿可以试验试验。” 李钰接过如意打量了几眼，又问道：“这如意只有六把么？” 林晓枫把抽屉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点头道：“应该只有六把，这种东西，多了反而不好。” “如此看来，还真该好好分配，”李钰说罢，随手将玉如意丢给了燕云霆：“喏，朕赏你一把。” 燕云霆摇了摇头，想要归还：“我觉得这东西，你应该交给那些守城的将军，给我实在有些浪费。” “皇帝的恩赐你都敢拒绝？”李钰挑眉。 “害……”燕云霆扣了扣脑袋，笑着收起玉如意，还躬身谢了一句：“多谢陛下恩典，那微臣就却之不恭了。” “林兄，我还有两个问题，”宇文长卿问道：“第一，这封界只能管用半年，半年之后又该如何？” 林晓枫说道：“半年之后，灵石上的灵力用尽了，当然得更换了……这倒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现在墨盒中的灵石，都是开采于昆仑山，但昆仑山在西部，离咱们这儿太远了，日后若瘟疫散播开来，运输起来肯定很麻烦； 不过咱们也不用担心，墨门与公输已经有了对策，两大机关世家准备打造一艘舰队，专门赴远海仙岛去寻找灵石，应该能在第一批灵石枯竭之前找到代替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第二个问题，像这样的墨盒还有几个？”宇文长卿又问道。 林晓枫说道：“就目前而言，只制造了八个，咱们中州的豫州城，洛阳城，安阳城各有一个，徐州城有一个，燕京和冀州各有一个，金陵城有一个，扬州城有一个……墨盒的制作技术非常繁杂，从生产到使用起码需要两个月，加上灵石匮乏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多的了。” “徐州城？那不是龙应天的地盘么？给他做什么？”燕云霆撇着嘴问道。 林晓枫笑道：“徐州同样有很多老百姓，总不能只偏袒咱中州吧？墨门讲究的是‘兼爱平生’，大辟天下百姓俱欢颜嘛！你瞧，就是咱们涠洲也只分得一个，你们中州就有三个，知足吧……” 宇文长卿拿过一只如意，问道：“别城的如意，可否开我城的结界？” 林晓枫摇头道：“应该是不行的，每个墨盒的规格都不一样，钥匙肯定也不一样。” 宇文长卿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那倒是好，就怕其它城失守了，来找咱中州的麻烦。” “那假设其它城真的破了，来求援中州，你难道置之不理？”林晓枫问道。 宇文长卿说道：“少一路王侯，以后就少一个对手，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 林晓枫叹道：“宇文兄，当务之急是全民合作，对抗九幽邪魔和瘟疫，你的目光还是太超前了。” 宇文长卿只是一笑：“合作？龙应天会和你合作么？祁王会和你合作？若不是我设计夺下此城，洛阳王会和你合作？” 林晓枫微微皱眉：“应该先为民，再为国。” 宇文长卿却反驳：“自古以来，为国为民，为国为民，为国永远都是排在为民前头，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才能大道所致。” “可民众心里所向往的，不就是一个富饶的好国家么？” “纵观九州历史，民富国安，民穷国乱，这道理你都不懂？” “历史是历史，当下是当下，如今乱世，民如草芥，谁能凭一己之力匡扶千万百姓，只有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缔造强大的军队，才能保护民众不受侵害，这也是我 为何要奉陛下登基的原因。”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你可能是在墨门呆的太久，也变得‘无私博爱’了，但说到底你还是儒宗的人。” “你在讽刺我？” “这得看你自己怎么想，当然，你是为民，落的是好名誉，我是为国，落的是残忍的坏名声。” “你胡言乱语！我若在意名誉，我若不为国，会顶替你去长安当太傅，到头来还落得个‘国贼’的名号？” 林晓枫气得满脸通红。 燕云霆和李钰在一旁都插不上话，这些读书人，连拌嘴都是文绉绉，听得人头疼。 “打住！”燕云霆横身拦在这两个儒宗大儒士跟前，笑道：“现在我有一个疑问，想要询问二位，但我呢，比较俗套，话很糙，你们听了别介意—— slkslk.com 试问二位，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林晓枫和宇文长卿顿时语塞，这个问题，看似粗糙，却非常深奥。是啊？是为国，还是为民？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有些问题，其实本就不用过刻意去寻找答案。 林晓枫和宇文长卿像是，各自都尴尬地笑了声，“今天倒是让燕兄给咱们上了一课。” 林晓枫和宇文长卿，论才华与谋略是不相伯仲的，但前者温良婉转，用的计谋也都是“温水煮蛙”，一步一步蚕食；后者则是当机立断，用的计谋都是“一针见血”，又凶又险又毒； 就相处而言，肯定是和林晓枫更舒服一些，不像宇文长卿，他会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当成棋子，物尽其用，谋尽其利。 “好了，耽搁了这么久，我也该回涠洲了。”林晓枫放下说明书，冲李钰和燕云霆略施一礼，便准备转身离开。 李钰却挽留道：“林先生不如就留在中州，新朝建立，朕求贤若渴啊。” 林晓枫却摆手笑道：“中州有宇文兄主持大局，我留下反而显得多余了，陛下无需多挽留，也不必相送，我自去了。” 待林晓枫走后，宇文长卿才指声叹道：“瞧瞧，这小气鬼，说两句还真生气了。” 燕云霆撇了撇嘴，“你要是大方，也不至于惹 人家生气了。” 李钰却担心道：“林先生此去涠洲，也不知何时会再来，涠洲可是戴王的封地，他以后会不会为了戴王来对付咱们？” 宇文长卿抿了抿嘴唇：“嗯……他还未走远，现在把他杀了还来得及。” “啊！？”燕云霆与李钰大惊失色。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宇文长卿拍腿大笑：“他刚才不是说了么，他是为民请命，不会参与权力斗争的，皇帝陛下，稳坐江山。”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脑子里竟会蹦出这么吓人的想法，”燕云霆叹道：“唉……宇文兄，你这样下去，真会没有朋友的。” “行了行了，你别瞎想了，不是说还要去洛阳城里探望故人么？”宇文长卿转移话题，看向燕云霆。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走走走……”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便要下楼，有些急切。 “且慢！”李钰准备跟上，“什么故人？带我一起去。” 燕云霆赶忙道：“你是皇帝，这些天好多客人呢，按照礼仪，你应该接见的，所以你还是别去了……” 李钰轻哼道：“你一个登徒浪子，在洛阳城里有什么故人？只怕是去见那些孔雀楼的舞姬吧？” 燕云霆笑道：“那夜若不是孔雀楼的舞姬拼死护主，咱们哪儿能这么顺利登机？说起来她们也是开国功臣哩！陛下应该封赏她们才对！” 李钰眯了眯眼睛，忽然斜眼一笑，“好啊，那些舞姬各个都是绝色美人儿，朕把她们全都招进宫来，封妃立嫔，你看怎么样？” 燕云霆挠头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意思……” 李钰是他的，而美人又是李钰的，那转念一想，李钰和美人不都是他的？ 想想被百花簇拥的画面，那……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赶紧滚蛋，看见你就烦！” “臣，遵命！”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白头吟 新皇登基后，减免了税收，洛阳城的风气也变得更加和谐了，商旅互通，往来贸易，一片欣欣向荣。 试想，原本赚十两便要交给官府三两，现在却半两都给不到，换作是谁，谁不开心？ “你瞧，燕兄，我说要先为国，再为民吧？若不是我们拿下了洛阳城，这些老百姓还在因沉重的税收而埋头苦干呢，现在你瞧他们，哪个脸上不是笑容？” 燕云霆推着宇文长卿行走在大街上，对眼前一番繁华的景象很是满意。 燕云霆却是忧心忡忡：“唉……也不知道这繁华景象还能持续多久？算算日子，尸潮肯定已蔓延至青州了。” 宇文长卿轻“嗯”了声：“若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个月，瘟疫便会肆虐整个九州，所以咱们必须趁这段时间，将防线建好，将粮食屯好，用以应对末日的到来。” 燕云霆抬头望着天上的封界，还是有些担心：“可我觉得这场瘟疫绝不会一时半会儿就消停，光凭这一道封界，又能抵挡多久？” 宇文长卿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有打持久战的预案……你知道中州那么多城市，为何我偏偏只选择将墨盒放置在洛阳，安阳和豫州么？” “为何？” “因为这三座城市无论是人力，物力，财力，文化，地理……方方面面都是种种乃至九州最好的，即便其他地方沦陷了，我们也可以此三城为基础，自给自足，重建家园； 你瞧，这三座城市都建立在大运河旁边，日后瘟疫肆虐，陆地上肯定到处都是毒人，那么水路便是最重要的物流通道； 再者，豫州城旁有黄山，洛阳城外有云梦山，这些高耸的大山，除了能提供丰富的物产资源外，还是阻挡毒人入侵的自然屏障，退一万步来将，假设这三座城市也被瘟疫攻破了，咱们也可以退守深山； 总之，忙活的事情多了去，不过我有信心，大家一起努力，定能在废土之上，将后燕王朝打造成一座坚固要塞。” “力挽狂澜 于天下，九州当庆幸有宇文兄如此智者。”燕云霆丝毫不吝啬对宇文长卿的敬佩之情，其天下爱第一聪明人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 “燕兄谬赞了，乱世之中，真正纵横天下的还得是鬼谷子，”宇文长卿说着便问道：“对了，燕兄，鬼谷云梦山就在洛阳城外，你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fqxsw.org “我正有此意……但说回去还不太准确，因为自得到苏老前辈的传承开始，我就没去过云梦山……我啊，算哪门子的鬼谷子呢？”燕云霆苦笑着，抹了抹背上的照胆，的确，既然已被命运选中，那就应该挑起振兴鬼谷的大梁。 从雍凉到昆仑，再次昆仑到长安，再从长安到川蜀，再从川蜀到豫州，后又冲豫州到青州……这大半年来，他不是在奔波就是在逃亡，虽也结识了很多朋友，见识了很多人情世故，但始终没能静下心来好好沉淀自己。 眼下所有事情都好像已忙得差不多，他也应该想办法来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了。 还是那句话，唯有强大的自己，才能扛起肩上重任，才能保护所爱之人。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突然，在经过一家客栈时，一阵美妙的歌声悠然入耳。 宇文长卿按停了椅子，停止了摇曳羽扇，闭眼沉醉于歌声：“好曼妙的歌喉，好一首浓情惬意的《白头吟》，不知是哪家的歌女再次吟唱？” 客栈内高朋满座，客栈外也聚集了二三十人，全都是被歌声所吸引而来的年轻男子。 如此悦耳的歌声，如此真情的演唱，未见其人便已颠倒众生。 “她是我老婆。”燕云霆笑道。 “哦？”不仅是宇文长卿，其他听歌的人也都回过头来鄙夷着燕云霆： “你这人，恬不知耻吧？人家只是唱首歌，你就说她是你老婆？” “但她就 是我老婆，现在可能不是，但以后肯定是。”燕云霆说着，大步走向客栈。 这就是卿颜的歌声，他就是聋了也听得出来。 很显然，孔雀楼的女人们，又来闹市里卖唱求财了。 燕云霆走进客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屏风之后——果不其然，唱歌的是卿颜，抚琴的是丁酒酒，弹琵琶的是刘双儿。这一个组合，早在豫州城的福源客栈里他便见识过了。 “燕云霆……”卿颜好不惊讶。 “怎么？宁若薇没告诉你我来洛阳城了？”燕云霆笑着问道。 卿颜微微凝眉：“你且先出去，别扰了客人听曲儿。” “别唱了，跟我走。”燕云霆拉着卿颜便要走。 “你捣什么乱，我可是收了银子的。”卿颜想把燕云霆的手甩开，燕云霆却紧拽着不放，声音沉重：“我不喜欢你在别人面前唱歌，我也不许你以后出来卖唱。” “唱首歌而已，你何至于这么小气！” “你才知道我是个小气鬼么？你是我的女人，以后你只能唱给我听，他们不配。” “你别瞎说，谁是你的女人了……” “啧啧……”一旁的丁酒酒和双儿，笑得别提有多暧昧。 燕云霆也懒得废话，拦腰将卿颜捧进了怀中，一脚踹开了屏风，在众目睽睽下，大摇大摆走出客栈。 “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卿颜又羞又怒，却又对这个无所畏惧的胸膛是那么眷恋，最后，她咬了咬唇，还是把头埋进了燕云霆的怀里。 “都瞧见了么？老子都说了，她是我老婆，你们还偏不信?” 燕云霆翘起下巴，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群众。刚刚那些质疑他的人，皆投来羡慕与嫉妒眼神。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你们怎么住在这么破落的街区里？”燕云霆看着四周破旧的屋舍，不由皱起眉头。 没想到洛阳城还有如此破败的地方，瓦不遮顶，徒有四壁，街上到处都是龌龊污水，街坊邻居也都蓬头垢面，哪儿有一点精气神？ 卿颜说道：“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孔雀楼的女人也不是金枝玉叶。” “你们还是把赚来的钱都寄给了那些西域流民？”燕云霆又问道。 “不然呢？难道真指望黄山书院会照顾他们的吃喝拉撒？”卿颜瞥了一眼宇文长卿。 宇文长卿只是轻叹，多少有些愧疚。 交谈间，卿颜便停在了一座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四合院儿前，说道：“我们平时就住在这儿，不过冰雁她……她……” “她什么？” “自离开黄山书院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卿颜看向宇文长卿，“宇文先生来自黄山书院，若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还是别进去了，免得冰雁她又触景伤情。” 宇文长卿叹道：“实不相瞒，我此次登门是来专程来道歉的。” “道歉？你道歉有个屁用！你大哥把冰雁伤得体无完肤，他凭什么不来道歉？”丁酒酒愤愤不平。 “这……”宇文长卿更愧疚了。 燕云霆这时打圆场道：“好了，宇文兄也是一片赤诚，况且我们这次来，也是为了改善你们的生活，具体的，等进去见了欧阳冰雁再说吧？” “以冰雁现在的状态，确实不能再受刺激了，总之，你们见了她，要谨言慎行。”卿颜叹了声，推开了院门。 四合院被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栽培了几棵梅树，细雪压枝头，淡淡寒梅香。 欧阳冰雁静坐在院子里，她仍穿昔日上黄山时的鲜艳红袍，只是比起以往的精神，此刻，她憔悴得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灯，苍白的容颜堪比暮雪，凝望寒梅的眼神是那么憧憬，那么恨，那么无奈，那么伤。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宁若薇拿着木梳，正悠闲地替欧阳冰雁梳头，她看见门口的燕云霆，眼中充满了惊喜，可再看见宇文长卿时，即刻又板下了脸： “卿颜，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若是让乌炎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卿颜有些无奈，燕云霆则推着宇文长卿走进了小院，宇文长卿愧疚地望着欧阳冰雁，轻轻唤了一句： “大嫂。” 欧阳冰雁终于有所动容，却满是苦涩：“现在听起来，这个称谓，简直是讽刺。” 宇文长卿叹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弥补不了师哥对你的伤害，但我还是得告诉你实情——师哥心里一直都未曾放下过你。” 欧阳冰雁似乎连说话也没了力气：“你现在跑来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baimengshu.com 宇文长卿说道：“我在黄山书院二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师哥他落泪，而就在你离开的那一晚，却是看见了。” 欧阳冰雁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的？” 宇文长卿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话，一道灵光却朝他袭来！ 燕云霆赶紧推着宇文长卿闪躲。 “伪君子，你休要在这儿胡言乱语！”乌炎从天而降，拦在了欧阳冰雁面前，劝道：“冰雁，你千万不可听信他的谗言，黄山书院这群惺惺假意的伪君子，哪儿还有一个好人？” 卿颜这时来劝道：“燕云霆，我看你们还是快走吧，孔雀楼这般挺好……” “可你不好，”燕云霆又指着宁若薇：“她也不好，”他又指着所有穿着朴素，没了以往光彩的孔雀楼女人们，“她们都不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沓契纸，走到宁若薇跟前，手把手塞给了她：“你不是说，你一直想开一家客栈么？这些房契是先前李襄麾下那些贪官的产业，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们，一共三千余间房，够你们开好几家客栈了。” “这……”宁若薇兴奋又迟疑。兴奋的是燕云霆还记得她随口一提的愿望，迟疑的是，这可是三千间房，太贵重，太贵重了。 “把房契还给他，我们不稀罕他们的施舍！” 乌炎打算抢过宁若薇手中的房契，燕云霆当即横身将他拦下，手握剑柄，冷眼相向：“这三千间房，是我送给孔雀楼的彩礼，跟你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你若愿意住在这破烂小院里，那你自己便住去，没人拦着你。” “别以为你救过楼兰，我就不敢对你下手，所有与黄山书院有关的人，都是我乌炎的死敌！”乌炎掌间运起一道灵力，眼神中已有了杀意。 “够了！”欧阳冰雁有气无力地喝了一声：“眼下孔雀楼的确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燕少侠送来的房契可以收着，”她又看向宇文长卿，问道： “三当家，可还有其他事？” 宇文长卿摇了摇头。 “那好，卿颜，若薇，你们替我谢过……送客！”欧阳冰雁说罢，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再多留一刻都会产生误会和麻烦，燕云霆一声轻叹，推着宇文长卿出了院门。 卿颜和宁若薇出门送客。 “燕云霆，你这房契有三千间房，我们也用不完，拿去卖一些可好？”宁若薇摇晃着手中那一大叠房契，兴奋得脸蛋儿发红。 燕云霆笑道：“既然是送给你们的，是卖是租，全凭你们。” “那我要先开一间客栈，再开一家青倌，再开一间赌坊……”宁若薇掰着手指，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生意。 卿颜白了她一眼：“要不你再开个烟馆得了？” 宁若薇一拍手：“好！好主意！” “慢着慢着，”燕云霆叫住了她：“我送给你房契，可不是让你开设烟花之地的，未来的三五个月，瘟疫很可能会肆虐人间，你们应该勤俭持家，为迎接艰苦的日子做准备才行。” “那燕云霆，你会留在洛阳城么？”卿颜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指着北方说道：“我打算去云梦山去看看，毕竟我是新一任的鬼谷子嘛。” “你多久回来？”卿颜美眸藏着期盼。 “这可就说不准了，若实在待不住，兴许两三天就回来了，但也可能是三五个月，三五年，这一切都还得等去了之后，看自己的造化和机遇了，”燕云霆说到这儿，冲卿颜抛了个媚眼儿： “怎么？怕有相思之苦啊？那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咱俩做个乐山乐水的鸳鸯伴侣？” 卿颜瞪了一眼：“去你的，稀罕你回不回来！” “那宁大美人儿？要不你陪我去？”燕云霆把目光转移到了宁若薇身上。 “我要开客栈去咯，哪儿有功夫陪你？”宁若薇又冲他眨了眨眼，“你若实在怕寂寞难耐，要不，我从孔雀楼里挑几个姑娘，当做是你送房契的恩泽？” 玩笑归玩笑，若沉溺于美色，怎能平静修心？ “告辞。” 燕云霆笑着与她们道别，推着宇文长卿就此离开。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发老翁 燕云霆找城防军借了一架木鸢，当日便迎着风雪，飞向了云梦山。 云梦山说距离洛阳城不远，但也绝对不算太近，以木鸢的飞行速度，半个时辰才能抵达，估算距离，怎么也得有两百里路。 相比天山与昆仑，云梦山并不算高，但一座座山峰削尖如刀，即使寒冬飘雪，亦雾气缭绕，九瀑十八潭，若白龙飞腾，若银练飘舞，赤壁翠崖，神秘莫测，说它是人间仙境，一点儿也不足为过。 鬼谷在哪儿呢？ 燕云霆在山峦上空徘徊了好一阵子，也不知该如何降落。还未入山，便已迷失了方向，倘若入山，还能心之所向么？ 渐渐，天色暗沉。 无奈之下，燕云霆挑了处平坦的山脊，降落了去，随后又找了些干草将木鸢藏好，依靠直觉往深山里前进。 像鬼谷这类隐士门派，一般都藏在深山之中，反正往越“仙儿”的地方找，一定错不了。 山路崎岖难行，过了重峦叠嶂，又入柳暗花明，没走小半个时辰，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唉……”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终于体会到那些求学问道之人的艰辛了，就光是这爬山的脚力，一般人还真坚持不了。 fqxsw.org “救命，快救命……”忽而，下方的密林中传来了一声苍老的求救。 这深山老林里还有其他人？ 燕云霆急忙寻声跳进密林。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瘫坐在一棵树下，他身前盘踞着一条硕大无比的蟒蛇，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吞噬！ “砰！”一声枪响，惊起一群山鸟。 燕云霆三十丈外开了枪，子弹精准打在了巨蟒的口中！ 巨蟒皮糙肉厚，小小子弹不足以杀死，但口中皮软，它也疼得发狂惨叫！ 燕云霆从天而降，拔剑护在老者跟前，冲巨蟒大吼：“孽畜！休要伤人！” 巨蟒蛇眼憎恨，可瞥了一眼燕云霆手中的剑，慢慢压低身子，往密林深处退去。 确认巨蟒没了踪迹之后，燕云霆才长吁一口气，抹去额间汗水……这么大的蛇，只怕已成精了，若真与它缠斗，还真不知结果好坏。 “老爷子，你可无恙？”燕云霆收剑，想要扶起白发老翁，可白发老翁捂着鲜血直流的小腿，他受伤了。 燕云霆赶紧取出创伤药，替老翁伤口敷上，又撤下一块碎布，将伤口好生包扎。 “哎呀，小伙子，多亏有你呀，不然老朽就葬身蛇腹了！”白发老翁看着燕云霆如此认真的模样，苍老且深邃中，赞赏有加。 燕云霆却摇了摇头，略有抱怨：“老爷子，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往这深山老林里瞎跑什么呢？” 白发老翁叹道：“我住家就在山里，本想来砍些柴烧，谁料遇见了那畜生，唉……” “你住在云梦山？”燕云霆猛地抬起头，打量眼前这白发老翁，虽说不算仙风道骨，但白发白眉白须，也有那么几分隐士的气质。 “老人家，你该不会是隐士吧？”可这话一问出口，燕云霆顿时也觉得不可靠了，若这老头子真是世外高人，怎会被一条巨蟒刁难？ “隐士？呵呵呵……”白发老翁笑了：“老朽只不过是个避世清闲的鳏寡老人罢了，无儿无女，无田无房，不来山里苟活，又能去哪儿呢？” “确实如此，如今天下大乱，与其在尘世中挣扎，不如躲在深山里安享晚年。” 燕云霆也没再多怀疑老翁的身份，弓腰背对着老翁说道：“老人家，今天你运气不错，遇到我这么个大好青年，来，我送你回家。” 白发老翁一点儿也不客气，轻轻一跳便骑上了燕云霆的背。 “我去……”燕云霆稳扎一个马步，差点儿没站起来，心里暗道：这老头子，看起来瘦精精儿，没想到这么重？ “小伙子，我家可不近呐，你确定要送我回去？” “这深山老林入了夜，一定很多山鬼精怪，我不背你，难道看着你被他们吃啊？你就指路吧。” “好，你往前走。”白发老翁随意指了个方向。 燕云霆便背着他走，顺便问道：“哎对了，老人家，你住在深山里，可知道这云梦山中有个鬼谷洞？” “知道。” “它在哪儿呢？”燕云霆欣喜。 “不知道。” “你不说知道么？”燕云霆一脸黑线。 “世人皆知鬼谷在云梦山，但知道它具体所在的人却屈指可数，鬼谷乃世外高人所居，我一个平凡的老头子怎么知道它在哪儿？” “那你总该知道个大方向吧？”燕云霆叹道。 白发老翁说道：“你先爬上这座山，等地势高了，眼界宽了，兴趣我就能想起什么来了。” 燕云霆抬头望了一眼山顶，再不高.也有个五六百丈，这要是爬上去，最起码得天黑了。 “老人家 ，马上就要天黑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实不相瞒，我家就在山上。” “你从这么高的山上下来砍柴？” “锻炼锻炼脚力，其实这山也不高，下来顶多两个时辰。” “下山当然不比上山了，唉……” 燕云霆总觉得这老头子有古怪，可真要问古怪在哪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燕云霆施展轻功，背着白发老翁在崎岖的山道上疾步前行，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爬了过半，此时，已临近傍晚，深山中时不时便有野兽啼鸣，山涧“哗啦啦”的流水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小伙子，你跑的太快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你放我下来歇息歇息。”白发老翁说道。 连续爬了半个时辰的山，燕云霆脚也有些酸软，于是便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把白发老翁放了下来。 “小伙子，我有些渴了，你去找些甘泉给我喝？”白发老翁笑道。 听溪水声也不远，燕云霆就当自己找了个祖宗，应了声：“好，您老在这儿歇着，我马上就去。” 于是，他寻着水声，很快便找到了溪流，捧一抔喝了个痛快，又用酒壶装了些，带回去给白发老翁喝。 白发老翁喝了甘泉水，甚是满意。 “老人家，歇也歇了，水也喝了，我们继续赶路吧？”燕云霆说道。 哪知白发老翁却摆了摆手，笑道：“此地距离我家已经不远了，可惜寒舍没有食物，不如这样吧，小伙子，我看你身手敏捷，去山腰杂草丛里打几只野鸡，带回去煮了吃。” 燕云霆脸皮抽了抽，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白发老翁，他不由生气：“老人家，我救了你，还背你上山，还帮打水，现在又要我去帮你抓野鸡……您，还真是不客气啊。” 白发老翁却扶着肚子，一脸苦涩：“实不相瞒，老朽我独居深山，全靠野菜充饥，已经好久没吃过肉咯……唉，若是能有幸开个荤，死也值了。” “得得得……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我去帮你抓鸡就是了，不过你得好好待在这别乱走，若是遇到危险了，你就呼唤我的名字……对了，我叫燕云霆。” 燕云霆叹了一声，嘱了一句，转身往山腰处走去。 白发老翁抚恤浅笑:“燕云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云梦山居 抓野鸡这种事，燕云霆可谓是最拿手了，他先在沙土中挖了一些蚯蚓，随后将蚯蚓密集串在杂草上，拾起两颗石子儿，蹲伏在十丈开外，默默等待猎物上钩。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几只野鸡便嗅到了食物的香味儿，它们毫无防备地进入了燕云霆的埋伏圈，啄食着挂在杂草上的蚯蚓。 “嗖嗖！” 燕云霆看准时机，左右手同时开工，掷出两颗石子儿，精准无误地砸在了两只野鸡身上。 野鸡在草丛中使劲儿扑棱，但已是强弩之末，燕云霆一扑而上，将两只野鸡抓在了手里，一只拿来红烧，一只拿来炖汤！ “老头子，今儿个你遇到我，算你有口福！” 而正在他洋洋得意之时，忽然，山间刮起了一阵飓风——“呼呼呼……”大风呼啸，似怪物怒号，吹的燕云霆连连踉跄，最后脚下踩了隔空，身体突然失去重心，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山坡十分陡峭，燕云霆想尽办法要稳住身体却不能，只能一圈圈儿往下翻滚，在磕磕碰碰之下，他眼睛不由一黑，就此给摔晕了过去。 xiashuba.com ……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脸上传来一阵瘙痒和湿热，燕云霆恢复了意识，浑身散了架一般的疼痛直冲大脑，他猛然睁开眼—— “嗷嗷嗷，呜呜呜……”一声奶声奶气的嚎叫从他胸前传来。他定睛一瞧，竟对上了一双泛着荧光的兽瞳。 一只两个巴掌般大小的白毛小老虎正趴在他胸口，不断用舌头舔食者他的脸颊，小老虎模样憨厚，两颗眸子又大又圆，其额间还印刻着一只“月牙”形状。 燕云霆甩了甩头，这才响起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撑起身子，借着昏暗的夜光四顾张望了一番——这里应是一个山谷，他左手边便是长满了杂草的山坡，落差足有一百来丈，想必自己便是从这面山坡滚下来的。 他内心苦笑：这么高的山坡，没摔死已是万幸了。 “嗷呜呜……”小老虎一蹬腿儿，跳出他胸口，含起一只野鸡便往山谷深处跑去。 “哎哎哎……我的鸡！我的鸡！”燕云霆抓起另一只野鸡，急忙追了上去 ，“你把鸡还给我，这他娘可是我拿命抓来的！” 燕云霆越追心里越苦涩：老子为什么要去抓鸡呢？现在还和一只小畜生在抢食！ 就这样，一人一虎，在山谷里追逐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小老虎在一条溪水旁停了下来。 “逮住！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燕云霆一个饿狼扑食，将小老虎给拴在了怀里，“嗷呜，嗷呜……”小老虎蹬着小短腿儿，乳牙不停地拉扯着燕云霆的袖口，像是在告知什么信息。 燕云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却见那溪水对岸，赫然出现了一排小木屋。 木屋四五间，竹编的栅栏围成了一个小院儿，很是简朴。可话又说回来，修筑在深山谷中的房屋，哪里又有普通的呢？ 燕云霆喜出望外，抱起小老虎便淌过溪水，来到小居院门前，一瞧门框上的牌匾，雕刻着四个大字——云梦山居。 “小老虎，难道这里就是鬼谷洞？”燕云霆看向怀中的小老虎。 小老虎咬了咬脑袋，示意不是。 “哦?你还听得懂人话？”燕云霆好生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这山里的动物，哪个不充满灵性? 小老虎跳出了怀抱，从栅栏缝隙中钻进了小居，燕云霆也跟着推门而入。 院子里出奇的干净，若这里无人居住，早就该杂草丛生了才对，竹编的栅栏上爬满了枯藤，院子左侧还搭起了一只棚户，棚户一角堆放着锄头，簸箕，铲子各式各样的农具。 “请问，有人么？”燕云霆象征性地喊了一句。 万籁俱寂的山谷中，除了风吹落叶，哪里还有别的动静？ 这小居一看就是没有人居住的。 不论这里是哪儿，反正天色已晚，在此落个脚也没坏处。 燕云霆用藤蔓裹了个简易的火把，引燃后便打算挨个房间去查探一番，这时，“咵哒！”突然一阵开门声从右手边传来，他猛地一惊，难道有人？ 可等他看清了，才发现原来是那只小老虎…… 小老虎嘴里好像还叼了个什么东西，它跑跳到燕云 霆跟前，用小脑袋在他脚踝蹭啊蹭，蹭啊蹭……这个小畜生，还真一点儿都不认生呢！ 燕云霆掂起小老虎，扯下它嘴里拿物，用火把照了照，即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竟是一条女人用的肚兜儿！ “嗷嗷嗷……”小老虎伸出舌头，在燕云霆的手上舔了舔，圆啾啾的兽瞳中是那么天真无邪。 “小老虎，我且问你，这肚兜儿的女主人，是不是胸不挺，个儿不高，瓜子脸儿，脾气也不太好？”燕云霆问道。 小老虎点了点头。 “她叫苏云樱，我说的可没错？” 小老虎又点了点头。 “这里是她的住所？” 小老虎再次点了点头。 那没跑了，这间“云梦山居”即便不是鬼谷洞，那也一定是苏震和苏云樱居住的地方。 燕云霆这时才恍然大悟，自从来到云梦山，遇到白发老翁，背老翁上山，又被叫去抓野鸡，然后失足滚落山崖，遇到小老虎，随即便被带到了这儿……冥冥之中就像是被安排好了一般。 “我就说嘛，一般的老头子怎可能会在深山老林里出没？” 可那老头子是谁呢？他怎知我会来？他与鬼谷又有怎样的联系？ 带着疑惑，燕云霆将四间木屋全都逛了个遍。 一间厨房，一间药房，一间书房，一间闺房； 厨房里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一俱全； 药房中堆积着许多晾晒干了却未来得及捣碎的草； 书房中陈列着满屋子的书籍，天文地理，农医兵厨，道家典籍，禅宗经书，甚至连机关术都鲜有记载，书桌上还堆放着高高一层自撰笔记，所有笔记最后的落款人都是苏震； 闺房中被小老虎翻得乱七八糟，女人衣裳散落满地，从款式和颜色上来看，倒是很符合苏云樱的性格。 第一百八十章 《洗髓经》 山谷外大雪纷飞，山谷内却月明星稀。 燕云霆把小居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决定日后就在此静修了。 随后，他又拾了一些干柴，就着小院中烧了一堆苟活，一边烘烤野鸡，一边研读苏震的笔记。 也不知为何，自踏入这座小居时，他内心浮躁在不经意间便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归属感。 比起外界的打打杀杀，人情世故，这里有小桥流水，有星月作伴，更深情，也更亲切。 苏震的笔记有好几十册，细数起来洋洋洒洒有好几百万字，都是他每日修炼的感悟和心得，对于练武这一块儿记载的很少，倒是对天地间的感悟，人世间的哲理长篇大论。 想想也不觉得奇怪，苏震活了四百余年，武力早已问鼎江湖，他抛却了权利、地位，隐居深山，不就是为了修心么？ “唉……写的这么深奥，我哪儿看得懂。”燕云霆合上笔记。 “噼里啪啦……”篝火燃烧。 “吱吱吱……”烧鸡肥的流油，香味儿扑鼻而来。 “嗷嗷嗷……”小老虎围着篝火堆旁跑跳，口水都快沾到地上了。 “唉，我要是能像你这般无忧无虑就好咯。”燕云霆取下烧鸡，扯了一只鸡腿丢给小老虎。 于是，一人一虎，吃着烧鸡，烤着篝火，望着夜空，平静地将要渡过这漫长的黑夜。 “嘶嘶嘶……” 突然，一阵细微的吐信声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小老虎也察觉到了异样，连骨头都不啃了，冲到远门前一个劲儿地狂嚎。 有妖气！ 燕云霆抓起小老虎便揣进了怀里，拔出照胆冲出院门，呵道：“何方妖孽，还不赶快现身！” “嘶嘶嘶……” “沙沙沙……” 黑暗中亮出两颗仇恨的蛇眼，一条褐鳞巨蟒从小院旁俯身爬来，燕云霆当然认得它，不正是袭击白发老翁的那只畜生么？ “怎么？你是想来找我寻仇么？”燕云霆眼神凌厉，剑指巨蟒。 巨蟒立起头来，足有燕云霆两倍高，它左右变换着位置，似在找机会下手。 这场人蛇大战，似乎避免不开了。 燕云霆当机立断，挥手斩出一道剑气，先发制人！ 别看巨蟒身体庞大，行动起来却相当迅速，将它轻轻一瞥，轻而易举地便躲过了剑气，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燕云霆冲了过去！ 燕云霆原地起跳，空中又连斩两道剑气，却还未靠近巨蟒便被其轻松躲过，而将在他落地之时，巨蟒突然摆尾，他急忙横剑防御，却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飞了三十丈开外！ 这巨蟒，有点儿东西！ 燕云霆拔出火铳，一边后退一边冲巨蟒开枪，借着子弹的压制，他往后再退十丈！ 待距离足够时，他蓄起剑意，往地上狠狠一插，瞬息间，极寒之气蔓延大地，半条溪水冻结成冰！ 十里寒霜达不到，半里寒霜有何难？ 巨蟒的后半截身子，被寒冰牢牢禁锢，燕云霆见机会已到，拔剑一飞冲天，卯足浑身力气，找准巨蟒的七寸捅了下去！ 小书亭 “噗呲！” 照胆刺穿了巨蟒的身体，一袭腥臭的绿色汁液溅了燕云霆满脸，巨蟒拼命挣扎嚎叫！ “好家伙，蛇胆都破了还能动，生命力够顽强的么！”燕云霆双手握住剑柄，狠狠一扭，彻底将蛇胆搅烂！ 巨蟒扬天惨叫了一声，倾倒在地就此没了动静！ “呸！”燕云霆抹了一把脸上的胆汁，扛起蛇尾，打算将它抛远些，这时，怀中的小老虎突然跳了出来，它跑到蛇头处，大声叫唤个不停。 “小东西，蛇这种动物，很难死透的，小心它一口吞了你。”燕云霆并没有多么在意。 小老虎却跑回来，咬住他的裤脚，将他往蛇头处拖。 “怎么了？”燕云霆疑惑，跟着小老虎来到蛇头。 小老虎用爪子拼命地刨动着蛇头，像是要将蛇口掰开。 燕云霆微微皱眉，踩着蛇头，用剑身跳开了蛇口，却不曾想小老虎当即便钻了进去！ 燕云霆不由一愣，还没弄清 楚怎么回事，小老虎便含着一只褐色的卷轴从蛇口里钻了出来。 小老虎将卷轴放至燕云霆脚下，随后便乖巧地端坐了下来。 燕云霆拾起卷轴，抹去上边儿的粘液，敞开来后才发现里头还内嵌着一本古籍，古籍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洗髓经》。 洗髓经？ 燕云霆将目录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这《洗髓经》分为六篇： “无始钟气：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 四大假合：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 凡圣同归：凡夫假作真，美衣为体饰，徒务他人观。美食日复日，人人皆如此…… 物我一致：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体，幻出诸形相，辅助成生意…… 行住坐卧：行如盲无杖，内观照性分，举足低且馒，踏实方更进…… 洗髓还原：洗髓功已毕，便成金刚体，外感不能侵，饮食不为积……” 全本经书，皆是用古言记载，拗口难读，晦涩难懂，不过大概的主旨燕云霆是能理解： 洗髓，洗髓，便是洗去凡人的肉身，达到脱胎换骨的境界。恰如最后一篇所记载的“洗髓功已毕，便成金刚体。” 金刚体这就好理解了，譬如宇文长卿的仆从阿辽，他炼的便是金刚神功，身体坚如磐石，刀枪不入。 甚至包括禅宗的很多武学，都是在金刚体上促成，譬如金钟罩，铁砂掌，铁布衫…… “我的小老虎哟，你可真是个宝儿，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烤鸡吃！”燕云霆捧起小老虎，亲昵地在脸上蹭了蹭。 不过转念他又觉得疑惑，这条巨蟒嘴中怎会无缘无故藏着一本旷世经书？ 巨蟒要吃白发老翁，燕云霆赶走了巨蟒，随后巨蟒趁夜来报复，被杀了之后又经小老虎指引寻得经书， 白发老翁，巨蟒，小老虎，洗髓经……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炼体经》 “学，学无止境！” 这句话是燕云霆刻在心里的训诫。 燕云霆本就是个酷爱学习的人，哪怕是偷鸡摸狗，上房揭瓦，只要能提升自己的本事，管他不学无术，还是学术有方，他都愿意苦心去钻研。 世界无时不刻都在变化，若故步自封，不去学习，很容易便会被社会所淘汰。 也正是拥有这样的觉悟，他学起东西来要比一般人快上很多，但也不是因为他多么多么聪明，更重要的是毅力和恒心——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每天傍晚去打野鸡，喂小老虎，其他时间他都安排满满当当。 有月亮的时候就爬上山顶，伴着月光与寒风，默念《空禅心经》，研修《霸天决》和《噬神决》，一直要持续到第二天日出才结束。 等天亮了，他便一心一意钻研《洗髓经》，洗髓可不光是禅悟就能有所成就，还必须得苦修！ 那些禅宗的武僧，拥有刀枪不入的本领，哪个不是苦练得来的？ 燕云霆当然不怕吃苦，即使天寒地冻，他也能光着膀子在溪水中畅游，在瀑布下打坐，在绝壁上练剑，在山谷中狂奔！ 到了晚上，他还要挑灯夜读，和苏震一样书写笔记，总结每日的进步与不足，准备明日的修炼计划，研习有关鬼谷的所有著作，《鬼谷子》，《纵横论》，《捭阖书》，《四方全书》…… 通读了鬼谷著作，燕云霆才深切感觉到，天下是多么渺小，鬼谷的智慧似乎已不局限于天地之间，甚至是宇宙洪荒，甚至是未知世界…… 生命是有限的，思想却是无限的；在有限的生命中，学习无限的思想，这或许就是每一任鬼谷子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 如此，日出日落，日复一日，不知不觉中一个月便过去了，万物冬藏的山林也迎来了回暖的征兆。 又是一日傍晚，燕云霆气沉丹田，缓缓睁开眼，如今他的眼眸变得比以往更加深邃。也许是好久没刮胡子的原因，整体气质也成熟了不少。 人随着年岁的增长，拥有了更深沉的智慧，便会褪去稚嫩走向成熟。 燕云霆掸去衣襟上的灰尘，遥望似火夕阳，掐指一算，才 发现今日刚好是除夕。 若不出意外，此时此刻的洛阳城，一定是张灯结彩，恭迎新春的繁华景象吧？ “嗷嗷嗷……”小老虎准时准点儿出现在了燕云霆身旁，以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燕云霆抱起小老虎，笑道：“在我们人间呢，今天是除夕，除夕夜是要吃年夜饭的，所以咱们今天换换口味！” “嗷呜！” “走，打猎去！” “嗷呜呜！” 不过也真是奇怪，燕云霆每天都至少喂这小家伙吃两只烧鸡，按理说一个月下来，它应该长大了才对，却还是这么奶…… …… 下山时，燕云霆打了两只野鸡，捡了几枚鸡蛋，摘了些新鲜的野果，下到山谷后，他又在水潭边摸了一条野生大鲫鱼， ranwen.la 但这些都是开胃小菜，再怎么说也得去打一头野猪，猎一头野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符合年夜饭的规格！ 于是，他便准备将野鸡和鲫鱼放回小居，取了弓弩之后，再入深山狩猎； 可他才到小居前，却发现大门已被撞开，栅栏也被撞倒了一片，院子里一片狼藉…… 难道是遭了贼么？ 燕云霆拔出照胆，却并未进门，而是在门框上狠狠敲了几下：“当当当……” “呼哧！呼哧……”随着一阵接一阵的浓厚喘息声，一只黑不溜秋的庞然大物从后院饶了出来。 野猪！ 一头体型堪比大象的巨型野猪，它浑身黑毛宛如一根根倒刺，突出的獠牙怕是超过了三尺，它每走一步路，便会引得大地震颤，“咚咚咚……” 燕云霆先是惊讶，后又显得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老虎，这么大头野猪，够咱们吃上三五个月了！” 野猪敌视着燕云霆，它大口哈着粗气，后退猛搓地皮，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嘭！”燕云霆抬起火铳便是一枪，即使知道这是徒劳。 子弹打在野猪的身上，未伤它分毫却成功激怒了它！ 野猪一声怒嚎， 纵向猛冲燕云霆。 燕云霆看准时机，原地起跳三丈，待野猪冲至身下时，他反手抽出照胆，借着下落的势力，一剑刺入了野猪的咽喉！ 野猪拼命狂叫，想将燕云霆从背后甩下，燕云霆再蓄猛力，一掌拍在了野猪的脑门上—— “啪！” 野猪脑颅碎裂，七窍流血，当即毙命！ “搞定。” 燕云霆拍了拍手，揪着野猪的尾巴拖进厨房。 这么大头野猪，该从哪儿下手呢？ 燕云霆手持菜刀，扶着下巴，一时间竟也犯了愁。 “嗷嗷嗷！”小老虎冲着野猪的肚皮狂叫。 上一次它这么激烈反应，还是在发现了《洗髓经》的时候。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剖开野猪的独自，掏出其肠胃，也顾不得恶心，仔细摸索起来。 果不其然，野猪的胃袋里有一很不寻常的硬物，他又剖开猪肚，从一片杂食中摸出了一只黄色卷轴！ 又是卷轴？ 燕云霆也顾不得洗净脏污，敞开卷轴后，果然又是一本蓝色古籍，古籍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炼体经》。 先有巨蟒口中藏《洗髓经》，后又野猪腹中藏《炼体经》，这绝对不是机缘巧合，必是有人刻意而为！ 燕云霆急忙跑出屋外，扯着嗓子大吼：“老人家，可是你前后送来的两本经书？可否现身一见！” 喊声一阵一阵在山谷回荡，直至消失了也没有人答应。 燕云霆不死心，又喊道：“老人家，我知道是你在暗中送我经书，今夜是除夕，我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您老现个身吧？” 过了许久，还是无人响应。 若他真会现身相见，又何必驱使巨蟒和野猪来送书呢？ “老人家，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不愿现身也罢，但我定会不辜负了你的期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开脉经》 “运三华五气之精，而洗骨伐毛，搬运周天火候，有日运脐、夜运泥丸，只一小锅，便可炼体如金石，永不暴润……” 若说《洗髓经》是洗去肉身，脱胎换骨，那么《炼体经》则是对人体每一处经脉，每一寸皮肤，每一滴热血的极高升华。 炼体者，刀剑不入，水火不侵，金刚不坏，金.枪.不.倒…… 一看到“金.枪.不.倒”这四个字，燕云霆心里便烧起了浓厚的兴趣，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炼体经》练好！ 于是，燕云霆往后的修行中，又多了一课对《炼体经》的禅悟。 洗髓与炼体同修，内力，真气，精神，体魄，血肉，同时俱进，融会贯通，逐步奔向大成境界！ ……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阳春白雪，春暖花开，云梦山中一片盎然生机。 经过两个月的洗髓炼体，燕云霆的身材已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变得更加壮硕了，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硬如钢铁，此刻他徒手便能举起五百斤的大石头，一掌更能劈开千斤巨石！ 可即便如此成效，也仅仅才将《洗髓经》和《炼体经》修炼到第三成，若是修至圆满境界，估计被雷劈都是挠痒痒吧？ 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将洗髓和炼体修至三成，已经堪称神速。燕云霆也不是急功冒进的人，以他现在的身体，除非神兵利器，普通的刀剑根本难伤分毫……反正，肯定是够用了！ 再往前进，他明显感觉到有些吃力，若想再提升境界，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肯定会数倍于以前。 这两个月来，他全侧倾于洗髓、炼体、看书、参悟，对剑意的深造却是搁置了。 化繁从简，回归当下，他是一名剑修，再坚硬的身体目的也只是防御，想要战胜敌人，还得依靠进攻，那么手中的杀器，便成了重中之重。 洗髓和炼体之后，内力与真气虽然也跟着精进了不少，但始终只是附带的修行效果，提升并没有达到预期的那么高。 燕云霆给自己定的目标，是熟练掌控《钧天十八剑》中的前八剑。 前四剑是基础之剑，在魏瀛洲的教导下，目前他几乎已熟练掌握。 后四剑是升华之剑，虽说他都使用过一遍，但都是在借助他人真气的情况下，而即便是自己出剑，威力也是远远不足的，譬如第八剑“十里寒霜”，以他现在的真气，最多只能做到“一里寒霜”。 说到底，还是体内的真气池太浅了，无法支撑强大的剑招消耗。 一式剑招可能要用到一百个真气，但他体内却只有五十个真气，哪里能够用呢? 《霸天决》和《噬神决》都是精进真气的武林绝学，燕云霆自认为运用起来已经很熟练了，可每每在发功时，总觉得出招后的威力大打折扣……武林绝学肯定是没问题，问题绝对出在于他自身。 “唉……” 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从一开始他就没遇到过师傅，若白发老翁能像魏瀛洲那样稍微指点一二，他也不至于这么困惑了。 小书亭 瓶颈……这或许就是所有修士口中所遇到的“瓶颈”吧？ “老人家，我觉得我遇到修炼瓶颈了？你能不能现身来点拨点拨我？”燕云霆站在山谷间大喊。 不懂就问，没什么丢人。 那老头子肯定听得到，就是选择见与不见。 但直至回音消失，白发老翁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 “我觉得我体内有什么玄关没有打通，以至于每次从丹田提取真气后，流转出使用时大打折扣……若说真气出丹田时是十成，流转到手上就变成了三成，期间这七成的真气究竟去了哪儿？还请老人家解惑！” 燕云霆直接喊出了自己的疑惑。 空荡荡的山谷，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燕云霆有些生气了，提高音量呵斥：“老头子，你太不厚道了，既然有意传授我绝学，为何又不肯现身？ 我又不是那种绝世天才，光靠自己领悟怎么能行？现在我遇到了瓶颈，功力止步不前，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那我还不如离去算了！” 喊罢，他便准备往山谷外走去—— “啁！” 一声鹰击长空！ 一只硕大的苍鹰突然出现在山谷上空！ 燕云霆眼睛一亮，当即拔出火铳，瞄准 苍鹰便是一枪。 随着一声枪响，苍鹰从空中坠落，燕云霆赶紧找去，果然鹰爪上嵌着一只黄色卷轴。 他内心的怒火一扫而空了，每次打开卷轴，就像探宝一般，兴奋极了，也期待极了。卷轴中仍是一本古籍——《开脉经》。 他原地坐下，迫不及待打开经书，认真研读起来，开卷首篇便是一首《八穴歌》： “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 临泣胆经连带脉，阳维锐眦外关逢； 后溪督脉内眦颈，申脉阳跷络亦通； 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 “人有奇经八脉，分为：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各走向不同，与穴位相辅相成，以真气冲穴，先开任督二脉通气，再开冲带二脉筑基，后四脉门逐一大开，即可打通周天……” 大致研读一会儿，燕云霆终于明白自身所处的瓶颈是如何了，脉门不通，经络不舒，真气又怎能自由流转呢？ 《开脉经》不单单记载了打通任督二脉的方法，后面开六个脉门也都有详细记载。 天下武修都知道，打通任督二脉便能一跃成为涅境高手，若八个脉门全开，那还不得已臻化境？ 燕云霆紧握着手里的经书，大声喊道：“老人家，若我能将任督二脉打开，你可否赏脸出来一见？” 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你不说话，那就当是默认了，好，我就在这山谷等你！” …… 燕云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猎到的野猪制成肉干儿，为小老虎准备好了起码两个月的食物。 接着，他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抛去心中的一切杂念，开始闭关，冲脉！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走火入魔 奇经八脉就像一道道封闭的“门”，只要冲开这些“门”，即可打通脉络穴位，真气流，四肢百骸，畅通无阻，使得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器官，每一滴血液，每一根毛发，都变得坚不可摧！

自冲脉开始，到任督二脉打通，燕云霆只花了半个月不到，且全程轻松无阻，没有半点不适。

打通任督二脉之后的感觉，其实燕云霆早已体验过，那便是在向青冥子，王五，沈阔借力使用钧天一剑时，这三人都是已臻化境的高手，他们真气流转四肢百骸的感觉，甚至比现在燕云霆用自己的真气还要强烈。

由此可以判定，燕云霆的脉门曾经被打开过，但由于不是自己的真气，或者自身武力还不匹配，打开之后又自己关上了，而已经打开过的脉门，可你的哪个不如第一次那般艰难。

打通任督二脉之后，燕云霆没有停下，而是一鼓作气继续冲第三、第四道脉门。

也没有太多意外，真气流转一路畅通无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第三冲脉，第四带脉便被他成功打通。

燕云霆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从闭关到现在一个半月过去了，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却丝毫也不觉得饥渴，反而精力充沛！

等冲破第四道脉门，燕云霆想再冲第五道“阳维”时，完全没了以往的轻松，此刻他体内的真气就像是一根木棍，而阳维脉则是一扇钢铁铸成的大铁门，木棍怎能撞得动铁门呢？

能打通任督二脉者，在江湖中便是万里挑一的存在，能打通冲带二脉者，那可能是十万里挑一的存在，开六个脉门者，也许就能抵达小臻境，八个脉门全开，那必然是叱咤风云的大臻境强者！

也不知为何，一向懂得知足的燕云霆突然变得冒失起来，他内心里有一个狂乱的声音一直在催促，变强！突破！冲击！

“燕云霆，你若再冲一脉，便能突破涅境，日后谁还敢拦你？”

“你不是要杀龙应天么？那个老王八蛋可是打了你的女人，你不便强怎么和他对抗？”

“主宰苍生，杀戮天下，仅在你一念之间！你便是天地的王者，神魔妖鬼都将奉你为尊！”

魔念！

每一道魔念都是一张与燕云霆一模一样的面孔，暴戾的眼神，邪恶的嘴脸，是他自己，但又不是

他自己！

“不，不……”燕云霆一个劲儿地摇头，额间汗珠如豆大，脸颊上一阵青红变换，真气也体内肆意流窜！

真气回流，经脉混乱，走火入魔！

“咵！”

大门被猛地撞开！

“嗷呜！”

小老虎一个飞扑，猛然撞在了燕云霆胸口。

“噗！”

燕云霆喷出一口精血，身体晃闪了两下，倒在软塌上昏死过去。

……

“哧溜哧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又温热的舔息从脸颊上传来，燕云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月光透过窗纸洒入书房，山谷中蝉鸣蛙声一片，阵阵清风从门口涌入，捎来了晚春的柔情。

“嗷嗷！”小老虎拖着一壶茶来到软塌旁。

燕云霆的确觉得口干舌燥，肚肠火辣，他提起茶壶一饮而尽，这才勉强浇灭了体内的火焰。

“原来走火入魔是这个滋味儿……”

燕云霆内心好不苦涩，那种明明有意识，却无可奈何的痛苦，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看来噬神决真的不能再用了……”

燕云霆捧起小老虎，在其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小家伙，这次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可就要歇菜了。”

“嗷嗷嗷！”

“走，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嗷呜！嗷呜！”

……

往后的几天，燕云霆放下了一切有关修行的念头，开始钻研王五所赠的《福源菜谱》。

做菜，绝对是一门艺术，更是陶冶情操的一种方式，甚至还可以把它看做一种修心法则。

随着一道道美味山珍的出锅，燕云霆甚至觉得自己在做菜的造诣上远远高出耍剑。

等天下太平了，倒不如去宁若薇的客栈里当一名厨子，生意一定红火。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燕云霆冲脉时所受的伤也逐渐恢复，自打通任督二脉与冲带二脉后，他的武力也得到了巨大

的提升，一举从玄境飞跃至涅境。

他有信心，同阶段的涅境武修，一挑三也不在话下。

在拥有稳固的真气基础后，《钧天十八剑》也使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十里寒霜！”

一剑斩下，方圆十里，生息万物皆冻结成冰。

“一叶知秋！”

一剑斩下，岁月枯朽，青葱万物皆散落凋零。

“天罡烈阳！”

一剑斩下，黑夜退散，赤炎烈阳笼罩大地。

“枯木逢春！”

一剑斩下，生机勃勃，嫩芽破土重获新生。

《钧天十八剑》后四剑，在燕云霆手中得到了完美演绎。

至于后面那十二剑，燕云霆翻遍了整个小居也没能找到记载，白发老翁自上次赠送《开脉经》后也再没了其他动作，或许后面的剑决，还需要更大的考验才能获取。

但避世清闲的日子是短暂的，燕云霆从来都没忘记过自己的使命，人间正在遭受一场巨大的浩劫，他必须站出来，他不得不离开。

燕云霆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却仅仅只摆了一双碗筷。小老虎几次想上桌都被他给掂了下来：“这桌菜可不是给你吃的。”

他走到山谷间，恭敬地行了个礼，高声道：“老人家，我得走了。这段日子承蒙您赠送机缘，我无以回报，便烧了一桌子好菜……我也不期盼您现身了，只是这菜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罢，他抱起小老虎，脚底暗蓄一道真气，随即腾空而起，往山谷外飞去。

而就在燕云霆离开不久，忽而一阵清风吹进小居，再见时一个白发老翁已显出了身影。

白发老翁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满意地抚了抚长须，感叹道：“师弟啊，你这个传人找得可真不赖，鬼谷后继有人咯……”

白发老翁并未入座。

“呼……”

又一阵清风吹来，老翁缥缈涣散，原来是剑气留形。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疑惑村庄 燕云霆找到之前藏好的木鸢，飞向洛阳城。

宇文长卿曾预测，三个月后，瘟疫会在九州大地肆虐，现如今已过去了四个月……

燕云霆多希望这个预测不会应验，可宇文长卿的话想来不会有太多误差。

出了云梦山，燕云霆将木鸢压得很低，绕着整个平原，对各个村镇巡视观察，结果发现这些村镇全都空空如也，毒人的踪迹却是没有看见。

百姓们是主动.迁徙了？还是被迫逃难了？

正在他心里疑惑之际，忽而，不远处一个小村庄里传来了一阵求救声：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燕云霆赶紧加快速度，寻声飞了过去。

村头，三只毒人正追逐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绕着屋舍不断闪躲，高声求救。

终于出现了么？

燕云霆没多犹豫，拔出火铳便连开三枪，没有意外全部打爆了毒人的脑袋。

年轻女人摔倒在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燕云霆在女人身旁降落，上前关切问道：“姑娘，你可无恙？”

年轻女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几步，胆怯地望着燕云霆，也没有说话。

“你不用害怕，我很健康，没有感染瘟疫。”燕云霆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将手伸向年轻女人，示意要把她拉起来。

女人却还是有些忌惮，自顾着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声道了句：“谢谢。”

“姑娘，你可否告诉我，瘟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燕云霆问道。

年轻女人说道：“大半个月前。”

“村子里的其他人呢？这个村子就你一个人么——”

“你有没有吃的？”女人突然问道。看她脸黄消瘦的模样，应该好久没吃过饱饭了。

燕云霆身上刚好还有几块肉干，一并取出递给了女人。女人抓过肉干，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她这才边吃边说道：

“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死了，然后又活了，就变成了见人就咬的怪物，幸存的一小部分都躲了起来……我实在太饿了，就想出来找点儿吃的，谁料遇见了那些怪物……”

“你们这个村子，距离洛阳城

应该也不算太远，你们为何没去洛阳城寻求庇护？”燕云霆又递过了水袋。

女人灌了几大口，疏通了食物，才叹道：“你是不知道，那些死而复生的怪物，全都朝洛阳城去了，我估计那里早已是一片尸海了吧？”

洛阳城人口几十万，自然会成为尸潮攻击的目标，但有提前预防的封界和宇文长卿在，燕云霆也并不怎么担心。

“好，你们就躲在村子里，反而更安全些，此处距离云梦山也不远了，若毒人不多的话，你们迁到深山里去，我刚从那里来，暂时还没发现毒人的踪迹。”燕云霆交代完毕，又盯着年轻女人手中的水袋。

女人却没有要把水袋奉还的意思，而是问：“你难道就不想去看看其他人？”

燕云霆拍了拍蜷缩在胸口的小老虎，苦涩道：“可我身上除了这小家伙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你们了。”

年轻女人弱弱说道：“老虎？也不是不可以吃……”

“嗷呜！嗷嗷嗷！”小老虎抖了个机灵。

“那……就去看看吧，姑娘请带路？”燕云霆笑道。

“请随我来。”年轻女人把水袋丢还给了燕云霆，转身带着他往村子深处走去。

这女人，有些古怪。

女人将燕云霆带到了村尾一处修建的还算牢固的“王家村祠堂”前，她敲了敲门，低声道：“三叔，是我，他来了。”

“咯吱……”祠堂大门敞开，一个面色蜡黄，胡茬乱糟的中年人透出半颗头来，他谨慎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打开了半扇门：“快进来。”

年轻女人走进祠堂。

燕云霆随意跟上，可哪儿知才刚踏过门口，“哐当！”一只铁牢笼便从天而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框在了里头。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瞥向年轻女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年轻女人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敢对视燕云霆，只是轻声道：“外乡人，对不起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当强盗的……”

末世之中，生者为王，为了活下去，多少人会不择手段？

祠堂中另还有七八个村民，男男女女，老少妇孺。他们贪婪地盯着燕云霆，一阵吵闹：

“让他把食物交出来！”

“村长，他刚才骑的那机关鸟挺鲜活的，我去把它拖回来！”

“蠢货，那么重的东西你怎么拖？你要学会驾驶它！”

“外乡人，你快告诉我那机关鸟的开关在哪儿！你要是说了，我们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

原来这帮人，从一开始就在打木鸢的主意，那么女人故意被毒人追，也是为了引诱燕云霆入套了？

燕云霆最讨厌被人骗了，特别还是被女人骗。

“你们认为，仅凭这么个破笼子，就能困得住我？”燕云霆轻轻握住牢笼，他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将其掰折——

“呱呱呱……”

突然，天外传来了一阵乌鸦叫唤。

“是……是那群怪鸟来了，快！快隐蔽起来！”

村民们撒腿便往祠堂里跑去。

年轻女人犹豫着，还是抓住铁牢笼，一边往上掰一边冲燕云霆喊道：“快啊，你不想活了，被那群怪鸟咬上一口就会变成毒人的！”

燕云霆眯着笑眼：“你们不是盼着我死么？”

“要不是看在你送我两块肉干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管你！你快加把劲！”

此刻，其他村民全都跑进了祠堂，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窗。

“三叔！三叔我们还没进来呢！”女人冲祠堂喊道。

“小黎啊，已经来不及了，谁叫你要救那个外乡人的？”祠堂里传来无情的回复。

“三叔——”

“瞧瞧……世态炎凉，冷暖人情。”

燕云霆双手轻轻一掰，将铁牢笼扭成麻花，拉着女人便往祠堂外跑去，随便找了间空屋钻进去。

“你是怎么——”

“嘘……小声点儿，它们来了。”燕云霆按住了女人的唇。

黑漆漆的乌鸦笼罩天际，数量怕是有上千只，它们已嗅到了祠堂里活人的气息……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末日来临（一） 乌鸦群疯狂涌向祠堂。

祠堂的门窗都有特定加固，但乌鸦的数量实在太庞大，接二连三的撞击很快便将窗户开了个大口子，乌鸦蜂拥而入，很快祠堂内便传来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

祠堂大门被冲开，几个村民抱头鼠窜，乌鸦就跟在他们身后，用利爪和鸟喙不断啄食着他们的血肉。

村民被乌鸦扑倒在地，没折腾几下便被活生生给啄死了，乌鸦并没有放过死者，反而越聚越多，尸体甚至连变异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吃得只剩下一句血淋漓的骸骨。

这群乌鸦，好凶！

燕云霆急忙缩回目光，他和那个叫“小黎”的年轻女人此刻躲在一堵墙后，头顶便是纸糊的窗。

小黎抱着膝盖，害怕得浑身发抖，她小口喘着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你瞧它们吃得多欢快，此时咱们就该趁机离开。”燕云霆冷又看向女人，问道：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留在这儿，或许能苟且一条性命，第二，跟着我，我带你离开……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

女人犹豫着：“可是外面乌鸦那么多，你要怎么离开？”

“这你甭管，我自有办法，快做出选择。”燕云霆站起身来。

“我……我……我跟着你走！”女人咬牙决定道。

“你这一明智之举，将改变你的一生。”燕云霆一把推开窗，率先跳了出去，随后向女人伸出手：“来，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

“你小心，有乌鸦！”小黎大声惊呼。

“呛！”

一声龙吟，巨剑出鞘，横扫一道剑气，斩落数十只飞来的乌鸦！

燕云霆一把将小黎拽出了窗户，单手将其抗在肩上，脚下生风，一步便踏出十几丈！

乌鸦群潮而追之。

燕云霆以真气护体，剑气开路，轻而易举便大杀四方，很快，他便带着女人回到了停靠木鸢的村口。

“抓紧我，我们要起飞了。”燕云霆将女

人摁上木鸢，当即启动开关，木鸢拔地而起往云端上飞去。

乌鸦穷追不舍。

为了不将乌鸦引回洛阳城，燕云霆抽身跳出木鸢，凌空施展钧天一剑，以剑气画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凡撞上屏障的乌鸦，皆碎成了肉沫！

再次骑上木鸢，燕云霆将动力全开，不过片刻便冲破出了云端，以云端上的高度，乌鸦只能望尘莫及！

“我们暂时安全了。”燕云霆收剑回鞘。

女人却被燕云霆一系列的招式所折服，不由低头愧疚：“原来你这么厉害……”

“我不仅厉害，还很仁慈，不然你就和你三叔一样，进乌鸦肚了。”

“我做这些也是被逼的，若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没有饭吃。”

“我看你们村子也不小，就没有一点儿屯粮？”

“早就被人抢去了。”

“抢？”

“当然了，瘟疫爆发之后，大家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就为争夺一块饼，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杀人呢！”

听完小黎的话，燕云霆沉默了，这大概就是末日来袭后的光景，自私自利成了延续生命的基本法则。

谁不自私的呢？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无私呢？盛世中都做不到，末日中就更别提了。

……

急速行驶在云端，普通人很难承受得住。

燕云霆确认了乌鸦没再追上，便下降了高度，贴着地面往洛阳城继续前进。

越靠近洛阳城，毒人数量也在逐步增加，它们漫无目的地在大地上游荡，对于掠过头顶的木鸢，也只是低吼两声，并不如在雍凉那般猖獗。

时至初夏，天上的太阳也逐渐变得毒辣，随着气温的升高，毒人的活动有了明显的释缓。

毒人是死而复生的产物，但实质上仍是一具冷血的尸体。人死之后，若不做防腐处理，最多一天便会发臭，三天便会腐烂生蛆。

眼下这些毒人，身体已明显腐化，有的甚至已烂得只剩下一具皮包骨，不难发现，腐化得越多，行动就越慢，威胁性也就越小。

如此看来，这瘟疫也并不是多么可怕，在自然力量面前，它仍逃脱不了新陈代谢的规律。

若是能遏制住瘟疫传播，没准儿过个三五年，毒人自己便会灭亡。

“燕大侠，你快瞧，下面好像有一队人马。”小黎突然出声提醒。

“嗯，我已经看到了。”

大约在三四里地开外，一支由五六十个士卒组成的队伍停驻在马路上，队伍前后各有一两机关牛马，中间则是三辆拉货的马车……从这支队伍的走向来看，他们应该是自西向东通往洛阳的。

既是士卒的车队，那肯定是为官家办事，又有机关牛马开路，很明显是在运送某种辎重。

队伍之所以停驻，是因为前几日下了一场春雨，马路上坑洼泥泞，拉得货物又许是太重了，马车的轮子好像被崩坏了，掐在坑洼里出不来。

士卒分两批，一批伴着机关牛马对四周警戒，另一批则负责修缮马车。

“一二一，用力！用力！”

“军头儿，不行啊，这马车上的货物严重超载了，要不卸下来一些再拉吧？”

“不行不行！本来就已经耽搁了行程，再卸货装货，天黑之前就赶不到洛阳了，大家再咬牙加把劲儿！”

马车上的物资几乎堆成了小山，即使三十四个人一起用力，也难以将它从水坑中牵出。

燕云霆将木鸢降落在队伍旁，下来便问：“诸位兄弟，你们拉的是什么东西？”

能有资格驾驶木鸢的人，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负责押送的将领上前说道：

“这些都是从井里开采的矿盐，今天必须送达洛阳，哎……对了，这位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啊，用你的木鸢来帮咱们拉一把？”

燕云霆也没过多问，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马车拉出泥潭，他摇了摇头，自顾走到马车后，简单估算了一下矿盐的重量，起码得有四五千斤。

“嗯……你们都闪开，让我来试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末日来临（二） “兄弟，你没开玩笑吧？这可是满满一车盐矿，好几千斤呢！”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燕云霆，认为他在开玩笑。

燕云霆只是微笑道：“张将军，天色已经不早了，就让我试试吧。”

确实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张将军摆了摆手，说道：“多来几个人去前面拉，大家一起合力把它搞出来！”

其他士卒都跑到了马车前头，各自站好位置，等待燕云霆发力。

燕云霆双手扣住马车地板，大喊三个数：“三、二、一、起！”

十几个人同时用力，“咯吱咯吱……”原本嵌死在泥瓦里的车轮竟真的被抬了起来！

再看燕云霆的模样，双脚稳扎马步，足下踩出了一个近半尺的深坑，可见他用力过猛！

“给我出来！”燕云霆大喝一声，运转真气与双臂，猛地爆发力道，再配合前面的牵引，一具将马车拉出了泥坑！

“出来了，出来了！”

“我滴个亲娘……兄弟你真是天生神力啊！”王将军脸都快笑烂了，走过来拍着燕云霆的肩膀，一个劲儿地夸赞。

燕云霆气沉丹田，笑叹道：“我若真是天生神力就好了，我这身力气可都是从一滴一滴汗水中苦练出来的。”

“从兄弟下木鸢时，我便看出你不是一般人，不知兄弟是何门何派，还是哪位大人幕下的高手？”王将军询问道。

“我来自云梦山，恰好也要去洛阳。”燕云霆随口回了一句，随后便催促:“王将军，押送辎重要紧，我在天上为你们领航，继续赶路吧？”

“是啊是啊，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要是天黑之前赶不回洛阳，封界就不会放行了，”王将军当即招呼所有士卒：“抓紧修缮轮毂，全体加速前进！”

于是，燕云霆驾驶着木鸢，沿着官道往前巡视了一番，偶尔遇见几只毒人，也被他用弓弩射杀。

等肃清了道路，他才回飞队伍中，一边低空监视附近的动态，一边向王将军了解情况：

“王将军，以洛阳城的地理位置，押送物资应该更多是以大运河为主，为何你们会走这不太安全的陆路？”

王将军说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寻常的物资肯定是走水路会安全许多，但开采的盐井不通运河，只能靠人力押送。”

“城内的物资很紧缺么？”燕云霆又问。

“先前新皇登基时便号召大家囤积物资，所以洛阳城中的物资不算紧缺，”王将军说着，又道:“不过受瘟疫影响，绝大多数贸易都停止了，老本儿总有吃完的时候嘛，像柴米油盐这类生活必须品，多多储备肯定是错不了的。”

“这些都是宇文长卿的主意？”

“主意？说主意的话未免太轻浮了，这些都是宰相大人主持的‘革新变法’。”

“革新变法？”

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蕴含了大智慧的计划，估计也只有宇文长卿这类经天纬地的治世之才才能编撰出来。

“王将军能跟我简单说一说这‘革新变法’的内容么？”燕云霆问道。

“这个啊……革新的法典跟书本差不多厚我也只知道与自己相关的几条发令，”王将军顿了顿，继续讲道:

“若说与咱们带兵打仗相关的，肯定就是‘征兵制’了——宰相变法中有新规：‘除鳏寡家庭之外，每户都有义务服兵役，上至五十岁老者，下至十六岁青年，凡军属家庭，税收减半，若军属在战场上立功，官府更会有给出额外奖励。’”

当前的局面，每个男人都应该站出来保家卫国，全民皆兵这一法令，颁布得非常正确。

“还有一道法令叫做‘退城还田制’，其意思就是将城市多余的房屋拆除，养成可以种植的土地，然后鼓励那些留守在家的妇女和老人耕种，”王将军说着便笑了出来：

“我家那老头子，都满七十岁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将自家花园全部推平了，在里头种植瓜果蔬菜，准备以后没吃的了，自给自足，呵呵……”

古往今来，不论天灾人祸，都会使得社会有所倒退，末世到了最后，任何生存方

式都会回归本初——像农民一样，耕种田地，自给自足。

若能在封界内自给自足，就无需像眼下的车队一样到封界外运送物资，这样既提高了民众的凝聚力，也大大减少了外出感染的风险。

这一道发令，很符合末世实宜。

“还有一道法令是专门针对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凡是家产估值在万两以上的，各取三成家产收归国库，用以安抚平民百姓，若这些富贵人家是从商的，所缴纳的商税也要比民税多两成；

自宰相颁布新法令的哪一天起，洛阳城内所有赌坊，妓.院，甚至一些大酒楼全部都被强制关闭了，法令不允许洛阳城中出现奢靡之风，婚假、丧礼、贺寿、一切活动都必须从简。”

这和打地主、分田地也没什么区别了。

燕云霆笑道：“洛阳城里那么多土豪，怕是都不服吧？”

王将军轻哼一声：“不服？不服有什么用，宰相都亲口说了：‘现在是天下危急时刻，小部分人的富裕，不如大部分人温饱，若还有人敢为了小我不顾大局，那将会受到毁灭性的惩罚’！

而且我听说就连皇帝陛下也亲力亲为，主张勤俭节约呢，他们这些当富人难道还有资格奢靡？

以前李襄在位时，洛阳城这些权贵，哪个不是收刮民脂民膏的吸血鬼，这一条新规法令，就是为了让他们把以前吞下去的不义之财全都吐出来！

洛阳城迎来了个好皇帝，更立了个好宰相，唉……只可惜我官阶太低，到现在都还没能看见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真是遗憾啊！”

奢靡之风，不论是盛世、乱世、末世都是必须整顿的对象，这一条发令，针对性极强，实用性极高，作用性极大——

只是，燕云霆突然为宁若薇担忧了起来，当初临走时，赠送了她好几十万的房产地契，她不就是富贵人家了么?

若说奢靡之风，孔雀楼所经营的那些风月场所哪个又不奢靡呢?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末日来临（三） 傍晚，车队抵达了洛阳封界外，此时，平原上的嚎叫声也徒然多了起来。

封界外随处可见被射杀的毒人尸体，腐烂味儿阵阵刺鼻，令人作呕，城墙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弓弩手，火把的光芒将四周映得亮堂堂，一旦发现有毒物靠近，必会第一时间射杀。

王将军提前向守将送上了入城的信息，守城的将军会带着检阅部队在封界后等待，守将用玉如意打开封界，进入的车队必须在城门前接受检查，所有士卒都将脱光衣服进入专门的药浴池清洗，每一辆车都必须用水冲洗消毒。待所有检查完毕之后，才会放人入城。

燕云霆和郭小黎也不例外，待检查完毕之后，他便将木鸢留在了城墙下，徒步走进洛阳城。

入夜后的洛阳城是绝对静止的，每家每户最多只准点一盏油灯，且必须在亥时之前熄灭；大街上每隔一刻钟便会有军队交叉巡逻，凡发现有闲逛者，一律勒令遣返。

燕云霆和郭小黎追逐着即将落幕的夕阳，匆匆行走在大街上，静默的城市，惨淡的夕阳，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阵阵轻风吹得灯笼飒飒作响，诡异且让人恐惧。

“燕大侠，你……你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郭小黎几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燕云霆的步伐。

燕云霆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这个穿着朴素的农家姑娘，说道：“小黎姑娘，你其实不用跟着我了，这里安全了，你也自由了。”

郭小黎低下头，“可我在洛阳城里无亲无故，身上也没有银两，我能去哪儿？”

“也对……”燕云霆抿着嘴唇，喃喃道：“洛阳城应该有安置难民的集中点，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燕大侠是嫌弃我么？还是你还在恨我骗了你？”郭小黎抬头时，眼角已闪烁了泪光。

燕云霆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许久，他终是一声叹：“你想怎么样？”

郭小黎低下头，红着脸，支支吾吾：“燕大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以身相许，终生侍奉……”

燕云霆苦笑道：“可我实话告

诉你，我身边的女人从街头可以排到街尾去了。”

郭小黎却道：“燕大侠如此俊朗风流，身边的红颜知己多也不奇怪……不过你放心，我不争不抢，甚至连名份都可以不要，但求一个安稳的家，能吃上一口饱饭就行了。”

盛世女人如黄金，乱世女人如斗米，谁说不是呢？

“行吧，倒不用你以身相许，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们一定会收留你的。”

“是哪里呀?”

“是一个女人窝。”

……

燕云霆按照房契上的地址，找到了洛阳中心一处豪华的宅院群，若按照一千间房产来算，起码有两三家都属于孔雀楼的房产。

宅院与皇宫仅隔了不到两条街，应该是以前李襄旧部的住宅，如此气派奢华的宅院若是拿来改建客栈，多少都有些浪费了。

“哇……燕大侠，你说的那个‘女人窝’该不会就在这些宅院里头吧？”郭小黎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

“没错……不过我还不知道她们住在哪儿。”

宅院很多牌匾都被撤了去，也都关闭着大门，黑漆漆的看不见人，静悄悄的又听不到声音。

“可真是气派呢，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住进这样的大宅子里。”

“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新颁布的法典对富贵人家可一点儿也不友善。”

这么几大座宅子，估值怕是上百万了，按照规定必须上交家产的三成，保守也得是三十万两，以后的税收还要比普通民众多两成……条条框框下来，还真不如当个普通的老百姓。

燕云霆清了清嗓子，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嚎几声了，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太礼貌。

“宁——”

“咵！”

他才刚出声儿，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开门声。那是一处宅院的侧大门，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鬼鬼祟祟地从侧门遛了出来，随即，一个肤白貌美的紫衣女子跨一步出门相送。

燕云霆当即皱了眉头，那女人不是宁若薇又是谁？

穿官袍的男人肩上扛着一袋米，怀中抱着两块腊肉，手上还提着一壶酒，笑盈盈的样子很是满足。

宁若薇的笑容不乏风情，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钱袋，塞给了官袍男人：“卢大人，这是孝敬您的一点心意，您拿着，以后还得承蒙您多照顾了。”

“宁姑娘，你太见外了，帮助汝等佳人，是卢某的荣幸，又怎么好意思收钱呢。”官袍男人口头上虽说如此，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钱袋。

“卢大人，是你见外了才对，这些碎银仅是我个人心意，您就收着吧。”宁若薇手把手将钱塞给了官袍男人。

官袍男人握住钱袋，同时也紧紧握住了宁若薇的手，“既是如此，那卢某就却之不恭了……呃，宁姑娘，再过三日便是我的寿诞，你若能为我独舞一支，三生有幸，夫复何求啊？”

“这……”宁若薇犹豫着要抽出手，可显然被拽得很紧，她显得无奈：“世风日下，宰相有法典，不能出现奢靡之风，我怕……”

“哎，不怕不怕，宰相已不在洛阳，以卢某的权重，谁敢闲言碎语？”官袍男人目光真挚，语气也有强迫之意。

宁若薇犹豫了许久，终于是点了点头。

官袍喜笑颜开，放了宁若薇的手，“那卢某便在府上静候宁姑娘佳音了。”说罢，揣回钱袋，扛着大米，提着美酒，抱着腊肉，如春风得意般转身离开。

“唰！”

一个人影突然闪至了他跟前，吓得他“啊”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哗啦！”酒坛摔得四分五裂，美酒撒了一地。

“谁……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他当即大骂。

燕云霆眼眸寒如冰霜，一把将官袍男子从地上揪起，冷声问道：“你是小偷还是强盗？又背腊肉又背米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末日来临（四） “你大胆……我乃当朝户部侍郎，卢伯光！”官袍男人自报家门，好不得了。

燕云霆轻嗤了声，扯走腊肉与大米，又摸出了那只钱袋，才放开卢伯光，呵道：“现在，立马，滚蛋！”

“你敢阻扰朝廷命官办事，你——”

“呛！”

燕云霆拔出照胆，剑指着卢伯光的咽喉，冷声道：“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滚，我就把你脑袋割下来。”

“你……你……”剑尖就离卢伯光喉咙不过毫厘，他连口水不敢咽。

“三。”

“二。”

“小子，我记着你了，你给我等着！”

卢伯光撂下一句狠话，连滚带爬逃了去。

燕云霆收起剑，俯身拾起碎坛片一窝酒，仰头灌下，直叹：“可惜了两坛好酒……”

宁若薇欣喜凑上前，眼神尽是激动：“你回来啦？”

燕云霆却冷冷地斜了宁若薇一眼，也没有说话，拉着小黎走进宅院。

“燕云霆，你肯定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卢大人只是来收税的。”宁若薇追上前解释。

燕云霆还是不理。

宁若薇长手将其拦下，快语解释：“是我们这几栋宅子税收得太高，我才给了他些好处，这都是人情世故。”

燕云霆冷声道：“这不是人情世故，而是你习惯了对权贵卑躬屈膝的低贱。”

宁若薇咬了咬嘴唇，“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孔雀楼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这样做。”

“什么都没有？这么大几座宅院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燕云霆失望摇着头：“我突然觉得送你这么多东西有些不太值当了，你依旧没有改变原本的献媚世俗。”

“你怎么这么小气，不过是送他些东西而已？”

“可我听见的是，你要把自己送上门去，为他祝寿？为他跳舞？恐怕还不止这些吧？”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

燕云霆绕开宁若薇。宁若薇却赶紧抓住了她，眼神中充满了愧疚：“我错了行不行，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燕云霆却甩开了她的手，“你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我能理解。”说罢，他深叹了一口气，快步往深宅走去。

宁若薇咬着嘴唇，

委屈，自责，悲伤，很快便泪湿了眼眶。

……

“燕大侠，你在吃她的醋，对不对？”郭小黎跟在身后问道。

“是啊，她对别的男人献媚，我怎能不吃醋？”燕云霆承认得倒是挺大方。

“你对她吃醋，说明你喜欢她，而且我看她的眼神，好像真的很愧疚。”

“是么？那冷落她一阵子，就当惩罚她好了。”

“啧啧……这么漂亮的姐姐，你还真是舍得。”

“实话告诉，像她这样的女人，我身后还有好几十个。”

“我可不信。”

“你不信？我嚎一嗓子，她们马上就出来了。”

燕云霆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声音在空旷的宅子里回荡。郭小黎睁大眼睛期待，可好一会儿过去了，也不见人出来。

燕云霆心里也纳闷儿，难道其她女人不住这宅子里？

“吧嗒吧嗒……”一阵脚步声从远方庭廊传来，接着便是一盏盏明亮的灯笼。

“哇……真的是一群国色天香啊！”郭小黎惊得目瞪口呆。

卿颜和孔雀楼其她女眷，闻声快步赶了过来，她一见到燕云霆，却停下了脚步，只睁着大眼睛，好不疑惑。

燕云霆冲她挑了挑眉，“怎么？才小半年不见，你就认不得我了？”

卿颜这才跑到燕云霆身边，激动得绕着他转圈圈：“你……你真是燕云霆么？你怎么变得这么壮实了？好像还长高了一截呢！”

洗髓炼体之后，骨骼变大了，肌体变大了，哪儿都变大了。

燕云霆用手戳住了卿颜的额头，笑道：“你倒是又瘦了不少。”

卿颜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发髻高高挽起，白皙的脸蛋儿上竟有一些灰垢，还不仅是她，其她女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

“怎么？你们是去挖了煤回来？一个个弄得像大花猫似的。”燕云霆没忍住笑。

卿颜不禁脸颊一红，赶紧用袖子擦拭，可灰垢越抹越匀，更像大花猫了，好不俏皮可爱：

“不是不是，我们在卸梁挖土呢……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害得我连脸都没洗，脏死了！”

“卸梁挖土？”燕云霆疑惑道。

卿颜说道：“洛阳城有新法令，所有宅

子只保留基本住宿，多余的全都‘退楼还耕’，以后这座宅子就要变成菜园子了。”

“革新法令我倒是知道，不过宅子里楼房这么多，拆了真是怪可惜的。”

“其实也还好，等拆了这些宅子，我们就能得到一大片耕地，咱们这几十口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而且那些被拆了石头可以打灶台，做磨盘，房梁也可以拿来当柴烧！”

“你倒是懂得废物利用。”燕云霆笑道。

卿颜摇了摇头，“我哪儿懂呀，这些精打细算的活儿，都是若薇只手在操办。”

宁若薇自夜光中走来，满脸委屈与悲伤。

“若薇，卢大人你可送走了？”卿颜瞧见宁若薇手上的腊肉和米袋，又问：“你怎么还把腊肉和米带回来了？卢大人他没要么？”

宁若薇刚想开口，燕云霆却先是责问：“现如今，全城物资都很紧张，粮米贵如金银，更别说酒肉了，你们倒真是大方。”

沉默，

沉默得好不尴尬。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么。”宁若薇抹着泪，撇开人群，往深宅里跑去。

卿颜开口解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抵税，洛阳城新政之后，还要没没收三成财产，谁都舍不得。”

燕云霆声音渐冷:“可颁布新政的是宇文长卿，以我和他的关系，难道免不了你们的税？”

“但他始终是黄山书院的人，而且他又不在洛阳。”

“所以你们对卢伯光那小人卑躬屈膝？低贱献媚?”

“你就是这样骂若薇的?”卿颜紧着秀媚，郑重道:

“你得去给她道歉。”

“道歉?天底下有谁值得我去道歉?”

燕云霆轻哼了声，“我累了，也饿了，今晚我要吃腊肉，还要一坛好酒，再烧一桶热水，备一套宽松些的衣服。”

卿颜瞪着眼睛:“你跟谁学的，张口闭口就使唤人?”

燕云霆指着宅院，傲然说道:“这房契是我给的，这儿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你们若想在此居住，那么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得由我的心思来……懂否?”

“你——”

“磨磨唧唧，还不快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末日来临（五） 不知为何，回到这个女人窝，燕云霆也和在云梦山一般，有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今夜的菜肴很可口，美酒很香醋，水温烧得很恰当，准备的衣袍也很干净。

燕云霆很享受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他已然成了这儿的主人，已然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家，真是个笼统到模糊的概念，而以往奢求的东西，蓦然回首，不知不觉便悄然实现了。

燕云霆静坐在床榻上，祛除一切烦躁，心境处之淡然。

渐渐，夜深了，按照宵禁的规定，全城都必须在此刻熄灯，很快，洛阳城便更黑更静了。

“沙沙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走的很轻很轻很轻。

宁若薇停在了门前，黑暗中的瞳是那么美丽，她犹豫着，踌蹴着，好几次想敲门可又缩了回去：“他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吧……”

她轻叹了声，最终还会没有勇气打破这道隔阂，而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屋内却传来一声轻唤：

“进来。”

宁若薇鼓起勇气，推门而入，却只站在门口，盯着床上的燕云霆，良久不知所言。

燕云霆气沉丹田，缓缓睁开眼，淡淡问道：“大半夜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宁若薇悄悄关上门，转身脱去绫罗衣衫，一步一步走向床上的燕云霆，夜很黑，她的眼眸扑所迷离，即使看不见脸色也应该知道，已羞得面红耳赤。

燕云霆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微笑望着这个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大美人儿。

宁若薇缩进了被窝，缓缓闭上了眼睛，却难以掩饰急促的呼吸。

许久，许久。

清风惹人醉，温柔侍春宵。

“哧溜，哧溜……”温热的小舌头，舔息着她的脸颊。

宁若薇不禁情乱神迷，可随着胸口传来一阵顿足，她猛得睁开眼，应上了一颗圆啾啾的大眼睛。

“哧溜哧溜……”

“嗷嗷嗷！”

小老虎用脑袋瓜在宁若薇脸上一个劲儿亲昵撒娇。

“哪儿来的猫！”宁若薇举起小老虎，大惊失色。

燕云霆去点了一

盏油灯，坐在床头笑道:“人家可是只老虎。”

“嗷嗷嗷……”小老虎哈着舌头，要不是它那四颗标志性的小虎牙，还真和猫儿一模一样。

“倒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

小老虎的憨态可掬，很快便融化了宁若薇的女儿心。

燕云霆隔空一抓，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转手丢给宁若薇：“把衣服穿上吧。”

宁若薇愣了片刻，低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嫌弃我了?”

燕云霆摇了摇头，“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倒不至于那么小气。”

宁若薇羞于启齿，“那为何……我都……你还无动于衷？”

燕云霆伸手轻抚着宁若薇的脸颊，目光予以温情，“你们的美太危险了，我怕一旦沉沦便会无法自拔。”

在温柔的目光下，宁若薇也很快平静下来，她起身轻轻投入燕云霆怀抱，声音无奈：

“按照新法令，我们起码要捐三百间房出去，每个月还要缴纳将尽三百两的国税，孔雀楼的钱全都拿去救济西域流民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交税？

还有，法令不允许女人参军，可孔雀楼全都是女人，也就享受不了军属的待遇，一切生活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还有，还有，法令不允许有任何奢靡之风，青倌开不成了，客栈也开不成了，就连出去卖唱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有，还有，还有——”

“行了。”燕云霆点住了她的柔唇，“你不用再说了，也许我该和你道个歉，我不应该这么小气。”

“不不不，其实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趋炎附势，对那些贪官卑躬屈膝。”

“以后孔雀楼都不用再依附男人，我保证你们能在洛阳城中有一席之位。”

“说到底，还不是依附了你这个男人。”

“但我这个男人，懂得尊重，更懂得珍惜。”

“在女人心中，没什么比这两样更难得可贵了。”

“所以我成了这座宅子的男主人，不是么？”

“那我和卿颜，你觉得谁能适合当女主人？”宁若薇仰起头，期盼着燕云霆，她当然希望是自己了。

回答难题最好的办

法，便是将问题抛给问问题的人，燕云霆笑着问道：“你觉得呢？”

“当然是我了！”宁若薇当机立断，“女主人，一定是要持家有道，管理有方的人来当，就这两点，我便要胜过卿颜太多。”

燕云霆抿着嘴唇，又问：“说起这些事儿，我正想问你，这么大几座宅子，你该如何去利用？”

“哦豁？你这可就问对人了。”宁若薇捞起衣裳，一个转身便披在了身上，她一边在房中踱步，一边井井有条地说道：

“首先呢，新法令是不可违逆的，所以一切都得遵循‘退楼还耕’的规定。我准备把这几座宅子全部打通，多余的楼房全部拆除，先施肥养一段时间，待土地肥沃，适合种植了之后，再按区域划分种植区；

拆除的楼房，木头可以制成焦炭，夏天用来烧火，冬天涌来供暖，石头可以用来打造围墙，修建猪圈，牛棚，羊圈，饲养家禽牲畜，这样一来不仅保障了肉食供给，还能利用它们的粪便作为肥料；

这些个大宅子里都有湖泊，我准备将它们修成鱼塘，喂养一些鱼苗，水鸭，再种植一些像莲藕，芋头之类的水作物；”

她拍着傲人的胸脯，保证道：“总之一句话，给我一年的时间……哦不，半年的时间，我一定能让你成为洛阳城中最大的地主老财！”

燕云霆发自内心地佩服起了眼前这个女人，论持家有道，管理有方，还得是这位昔日的云霄阁主。

“可是，最紧缺的物资，还得是粮食作物，以城里的土质，怕是很难种出来水稻和大麦。”

“哎，这可难不倒我，”宁若薇摆了摆手，说道：“你可别忘了，咱们孔雀楼可是出身于西域，再咱们西域有一种叫做‘马铃薯’的作物，耐旱且量产，又能代替粮食作为主食；

黄山脚下的那群西域流民，有好多都带着马铃薯的种子呢，我找个机会去一趟豫州城把种子带来，凭咱们开发的农场，养活一大家子人绰绰有余啦，甚至可能还有多的。到时候咱们便把这些作物卖出去，又可以贴补不少的家用呢！”

第一百九十章 末日来临（六） 谈及如何缔造农场，宁若薇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开发到种植，再到丰收，储备，售卖……详详细细，面面俱到。

她不来当女主人，又谁来当合适呢？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喂，这是谁家的宅子，宵禁熄灯了听不懂么？”屋外巡逻的更夫，扯着嗓子喊道。

“不知不觉都已是三更天了，唉……待会儿早朝的队伍一来，又睡不着了。”宁若薇吹熄了油灯，轻轻关上了门窗。

“怎么？今天是上朝的日子？”燕云霆问道。

宁若薇点头道：“新朝的规矩是三天上一次早朝，每次三更过半便会有车马陆陆续续经过，一直要持续到五更天……唉，这座宅子什么都好，就是距离皇城太近了。”

燕云霆心想：小半年没回洛阳，也该去和李钰打声招呼才对。

“你帮我去准备一套像样点儿的衣服，待会儿我也要去上朝。”

“啊？你讲真的？”宁若薇有些为难了，“你不知道上朝可是要穿官服的，而且你好像也不是朝廷命官。”

“当今皇帝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我去见她还需穿个毛线的官服？”燕云霆催促道：“你快些去准备就是了，这次进皇宫，正好去会一会那户部侍郎卢伯光。”

“只怕卢大人见了你，腿脚都会吓得发软。”宁若薇含指一笑，“你稍等，我这就为你准备洗漱用具和衣物。”

……

上朝啊，这可是个新鲜事儿。换作以往，燕云霆会觉得皇宫比天顶还遥不可及，可眼观当下，他和当今宰相是好朋友，跟当朝皇帝更是好兄弟，这样的人生，比做梦都还要离谱。

“云霆，你虽和皇帝是好兄弟，但君臣有别，特别是在朝堂之上，可不能再想平日里那样说脏话了，一切都得谨言慎行。”宁若薇一边为燕云霆束腰裹袍，一边叮嘱。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有一些紧张了。”燕云霆看着穿衣镜前的自己，虽说穿的不是官袍，但也是锦衣绫罗，配挂容臭，还是像一个当官儿的模样。

“好了……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

这身丹青冕袍，你可比昔日灰头土脸的模样俊朗多了。”宁若薇最后替燕云霆整理好衣领，满意的神情那么浓烈。

“哒哒哒……”此刻，窗外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应该是哪位将军路过了吧？

朝堂里的将军，燕云霆大多数都认识，正好让他们捎自己一路。

“我去了。”

燕云霆一步踏上窗台，往大街上跳去，可刚才靠近那一队人马，便引来了刀剑相向——

“大胆狂徒，竟敢偷袭本将军！”

王洪章拔出长枪，对着空中的燕云霆便是一个突刺！

燕云霆徒手抓住长枪，赶忙道：“王将军，是我，燕云霆。”

王洪章瞪大眼睛，看了许久才把燕云霆认出来，他赶忙下马：“害呀！是燕少侠啊，你……你怎么长得这么结实了啊？”

燕云霆笑道：“这小半年在勤苦练功，自然要比以前更壮硕了。”

“看得出来，能徒手接下我王洪章一枪的，整个洛阳城我都还没找到几个呢！”王洪章热情地勾过了燕云霆的肩膀，当街拉起家常来：“燕少侠，这段日子你都去哪儿了？我想喝酒都找你不见。”

“去了趟云梦山。”

“云梦山，鬼谷洞啊？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地方，瞧瞧，你这肌肉，这力道，肯定学了不少真本事！”

“我现在喝酒，一口气能喝十坛，还不打嗝儿。”

“是么？那我可要找机会，好好与你赐教赐教了！”

“哈哈……来日方长，来日可期，”燕云霆笑着问道：“王将军这是要去上朝吧？可否领我一路？”

王洪章斜眼一笑：“以燕少侠的身份，皇帝寝宫还不都是随意进出啊？何须我来领你？”

燕云霆苦涩道：“你瞧我这，又没官服，又没官位，而且还是以第一次上朝，即便和皇帝陛下关系再好，也不能太过冒然，你说是吧？”

“那倒也是，那我叫部将让一匹马，燕少侠随我一路。”王洪章说着便要叫人让马。

燕云霆却摆手拒绝了，“不用不用，我牵着你的马，随你混进去便是。”

“那哪儿成啊，让燕少侠做我的马前卒，这我可承受不起。”

“害！我俩还客气什么？何况，我是想扮猪吃老虎。”

“怎么？朝廷有人惹你了？”

“不算，但也不能轻易饶了他。”

“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惹你？你报个名字，几品官，我帮你砍了他!”

“哎，需不着动杀手，就是吓一吓他，让他长个记性，我自有办法。”

既是如此，王洪章也没再多说，他骑上马，由燕云霆牵着走向皇城。

“王将军，瘟疫扩散至中州已经快一个月了，你们守城怕是不容易吧？”燕云霆边走边问，了解一番前线的事宜。

王洪章叹道：“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挺难的，容易的是咱们有封界罩着呢，毒人进不来，难的是那些毒人数量太多，杀完一批又一批，洛阳城内的战备物资本来就不多，再这样打下去，火铳火炮没弹药了，最后只能出去肉搏；

唉……那鸟毛疫毒，真是前所未闻，只要被抓伤皮毛就会被传染，眼下又没有解药，近身肉搏代价太大了！”

“不是说昆仑山那边正在抓紧研制解药么？进度如何了你可知？”燕云霆问道。

王洪章摇了摇头：“我只负责守城，这些事恐怕只有宰相和皇帝才知了。”

“今日早朝，宇文兄会来么？”燕云霆又问。

王洪章摇头道：“怕是不会回来了，宰相半个月前急匆匆地赶往豫州城，从那以后早朝便没来过……唉，期望不要再发生什么大事了，整天杀人杀人，虽说是毒人，可都是些布衣老百姓，将士们的士气是一天不比一天了。”

燕云霆也不禁暗叹了一口气，都说凡事要往好处想，可当下这多事之秋，哪里又盼得来好事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末日来临（七） 入了皇城，不得大声喧哗，不得策马奔腾，只能慢步行进。如此，走到宣政大殿前，竟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难怪三更天便有官员陆续上朝，磨磨唧唧还真有可能迟到。

燕云霆和王洪章抵达大殿前时，已经过了四更天，好些勤快的官员都已在殿前等待了，他们随身携带了鸡蛋，馒头，蹲坐在台阶上，就地解决早饭问题。

原来当官儿的也这么接地气啊。

“燕少侠，给，这是昨夜烙的大饼，你可不要嫌弃了。”王洪章丢给燕云霆一个包布，叹道：“可惜早朝前不能饮酒，不然就着大饼，我也能喝他娘两壶！”

燕云霆啃了一口大饼，味道干涩粗糙，不喝水实在难以下咽……现如今，当将军的都吃得这么节俭了么？

“王将军，这早朝什么时候开始？”

“不出意外的话是五更天。”

“这么说，还有意外了？”

“意外经常有嘛，咱们准时，皇帝陛下可不一定，有时候天亮她才会宣人进殿，有时候甚至上午才来，一切都得看她什么时候醒来了。”

“她放了皇帝，还这么懒的？”

“嘘嘘嘘……你可不能乱说啊！”王洪章赶忙叫住了燕云霆，“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可是很劳累的，咱们身为臣子，等一等也没关系。”

“一国之君都不守时，还怎么励精图治。”燕云霆摇了摇头，下去见了李钰，还真得直言纳谏，与她说道说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文武百官陆续抵达大殿门口，有的坐在台阶上吃早饭，有的靠着柱子打瞌睡，有的三五成群闲谈政事……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便是太阳早早到来，君王早早上朝。

燕云霆大致审视了一番文武百官，最后在一堆文臣中发现了卢伯光，他坐在台阶上，手捧一个小盒子，装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儿。

燕云霆看着手中粗糙干涩的大饼，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不难发现，这些文臣吃的早饭，最次也是肉包子和鸡蛋，而武将们，人手一个大饼，啃不完还得裹起来揣怀里，饿了再拿出来啃两口。

“王将军，这些文臣都是从哪儿招来的？”燕云霆低声问道。

王洪章

说道：“你所看见的，那些三五成群的，一般都是李襄的旧部大臣，还有一些是从黄山书院请来的，还有一些是举孝廉登堂进殿的。”

燕云霆微微皱眉，“李襄的旧部，为何还能入朝做官？你瞧他们一个个肥头大耳的，以前怕也是贪了不少。”

王洪章摇了摇头，“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新朝官员的选拔，都是由宰相和皇帝决策的，这些旧部能留在新朝做官，多多少少也应该有他们的用处吧。”

都说朝堂之上，尔虞我诈，这才还没入朝，便拉帮结派三五成群，旧部的官员是一堆，武将是一堆，书院来的也是一堆，相互说话，窃窃私语，生怕被外人听到什么消息。

大概这就是官场吧？

“吧嗒吧嗒……”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个面若冠玉的小太监跑来招呼道：“各位大人，陛下即刻上朝，请进殿迎驾吧？”

天色大亮，早已过了五更天。

群臣捶捶脚，揉揉肩，一起往大殿里走去。

燕云霆没有官服也没有官职，只能与其他四品以下的官员候在殿外旁听。

“原来是你呀。”一声尖酸刻薄传入了燕云霆耳朵，卢伯光恰好就从他跟前经过，“没想到你也是新朝官员，怎么，连官服都没有，连殿门都进不去么？呵呵呵……”

燕云霆微笑道：“你现在笑得有多爽，待会儿求我就会有多狠。”

卢伯光不屑道：“猪装大象，鼻子上还得插两根葱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卢大人还是快进去吧，别耽搁了早朝的时辰。”燕云霆仍保持着笑容，做了个“请”的姿势。

“哼！”卢伯光甩了甩袖子，步入大殿。

很快，文武百官按照官阶与官职，依次站成几排，恭恭敬敬地等待君王临朝。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呼，群臣下跪。

李钰身披龙袍，头戴皇冠，天子威仪倒是有模有样，就是面色不太好看，眼眶浮肿泛黑，眼眸隐隐泛红，眼神扑所迷离，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样子。她优哉游哉走上大殿，叹了一口气，才坐上龙椅。

“吾皇万福金安！”

“平身。”

“谢皇上！”

群臣起立。

李钰打了个呵欠，扫视了一番群臣，问道：“宇文长卿呢？还没回来么？”

一旁的小太监低声道：“陛下，昨夜宰相不是来了书信么？说今日早朝恐怕赶不来了。”

“这样啊……那众爱卿，你们可有事启奏？”李钰问向群臣。

这时，一个腰系翡翠玉带，三十岁出头的儒雅男子，移步而出，弓腰进谏：

“陛下，如今新朝刚立，百废待兴，为了更好的选拔人才，我提议加快恢复科举制度，同时在洛阳创办太学府，广招学生，为国家储备栋梁之才。”

李钰听完，掐了掐眉头，“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朕不是叫你和宇文长卿商量么？怎么没个结果？”

儒雅男子说道：“回禀陛下，宰相近来事务繁忙，没有过多与微臣商议此事，且这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万万不能马虎，也该由陛下亲开金口才行。”

“那朕不同意。”李钰当即道。

儒雅男子脸皮一抽，将腰压得更低了：“陛下请再三四思量！”

“范思诚，你和宇文长卿都是来自黄山书院吧？”李钰突然问道。

儒雅男子回答：“臣本一介书匠，获宰相赏识，举孝廉入朝堂，倍感皇恩浩荡——”

“行了，朕说，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以后说话能不能别文绉绉的，讲大白话也碍不了什么事儿，”李钰不耐烦地打断了范思诚，又道：

“你瞧，你，范思诚，黄瑜，司马彧……你们都是宇文长卿从黄山书院引荐来的。世人皆知，黄山书院里出来的哪个不是栋梁之才？而豫州离洛阳这么近，要选拔的话直接去黄山书院不就行了，还创办什么太学府？

你可知，创办一座高等学府要花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么？养那群学生不也得花钱么？

朕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解决全国温饱问题，温饱问题！

肚子都填不饱了，还有什么心思读书写字考科举！”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末日来临（八） “陛下明鉴，是微臣考虑欠缺了。”范思诚鞠躬退下。

随后王洪章上前进谏：“陛下，军部方面，我们的火药库存已所剩无几，受瘟疫的影响，原来开采工程和运输渠道都已经搁置，若再不想办法重启，咱们的火器就没用处了。”

李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大问题，”他又召唤：“工部官员何在？你们可有好的方针？”

几个工部官员走出队列，由其中一尚书进谏：“禀陛下，最近的火药开采也在岐黄山，距洛阳有六百多里路，如今诸多官道都已封闭，运输起来风险很大，微臣提议先派遣两队工兵，前去云梦山和黄山勘察一番，这两座山距洛阳都不过百里路，且山脉纵横广阔，仔细找找应该会有符合制作火药的硫磺矿。”

“黄山是宰相故居，这倒是没问题，至于云梦山……”李钰微微皱眉，有些疑虑。

工部尚书说道：“如今国家有难，江湖门派应该顺应朝廷才是，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云梦山本就是燕朝的疆土，陛下不用多虑。”

李钰摆了摆手，“那就按你的计划去做，只是若发现了硫磺矿，开采前还是得和那里的主人家打个招呼。”

“陛下放心，微臣将派遣侍郎随同，若能遇见鬼谷先生，一定会恭敬参拜。”工部尚书说罢，再次退入了队列。

李钰说道：“王将军，若火药吃紧，那便节省些用，火器不足便用多用弓弩，下去之后朕会叫户部拨些军款给你，你拿着这些钱去收购几批木材，用来制作弩箭。”

“呃……木材？”王洪章挠了挠头，疑惑道：“洛阳城中哪里能找到木材？”

李钰说道：“新法令不是要求‘退楼还耕’么？那么多拆卸的房梁，怎会没有木材？”

王洪章说道：“可这些木材，很多人户都拿去制作木炭了，怕是没有多得可以采购了。”

李钰指着大殿房梁，呵道：“那就把这座大殿给拆了，总归能捣腾出几十万只弩箭来！”

“不敢不敢，末将自会去找……”王洪章低头退回队列。

李钰道:“下一个问题。”

“陛下，洛阳，豫州，安阳，三城都涌入了不少难民，城中耕地有限，他们无法得到安置，更没有固定收入，全靠国库救济，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微臣提议在城外择一处良地，以军队守护，集中安置这些难民，如此一来，也可缓解国库的压力。”卢伯光走出队列，进谏提议。

“不行！”王洪章当即又站了出来，一口反驳道:“如今城外毒人横行，稍有不慎便会导致感染，那可是十几万难民，倘若毒尸围城，该怎么办?”

卢伯光沉声道：“王将军，你可不知，难民若得不到安置，便会引起社会动荡，男盗女娼，肆意妄为，到那时内忧大于外患，可是会耽误国运的！”

“陛下，臣附议，卢大人的计划可行。”

“陛下，臣也附议，不良风气已在难民营中形成，他们没有生产力，更无法纳税，新朝建立不久，国库本就不充裕，是养不活这十几万难民的。”

“臣也附议，请陛下恩准！”

三五个文官，一同站出来附议，其他中立的也见风使舵，纷纷倒向卢伯光。

看李钰的表情，多半是不想同意的，可这么多大臣附议，他一时半会儿怎好反驳?

王洪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跪在了大殿上，恳请道：“陛下，末将有个提议，那便是让这些附议的官员，随我一起出城走上几圈……这些大人们估计还没见过毒人的模样，若他们体验了瘟疫恐惧之后，还一意附议的话，我绝不会再反驳！”

李钰抚摸着下巴，连连点头：“好主意，这倒是个好主意……诸位大人久居城中，还没见识过毒人的厉害，也该出去体验一番了！”

他随即一拍手，“好！朕也有好久未出过皇宫了，明日朕亲率群臣，一起出城狩猎毒人，让你们长长见识，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满朝文臣，皆露出了惊恐之色，他们大多数都是读书出身，有的连马都骑不来，还能狩猎毒人？

“呃……陛下，那疫毒的厉害，我们早已知晓，以微臣之见，还是莫要出城得好，莫要出城得好……”

“是啊，是啊，我们倒无所谓，主要是陛下的龙体，不能遭到一丝威胁。”

……

“都给朕闭嘴！”

李钰大手一挥，“朕意已决，不必再议，就明日辰时，众爱卿与朕一起在东城门口集合……蔡统领，王将军，护卫之事就交给你们来办。”

“末将遵命！”王洪章笑着站起身来，又得意

地瞥了一眼卢光波等文官，说道：“诸位大人，你们放心，我和蔡统领一定会护你们安全的……只是，到了明日，可千万不要找什么突感风寒，顽疾的借口啊。”

一众文官黑着脸，瞪着王洪章，恨得直咬牙。

“继续吧，众爱卿可还有其他谏言？”

“陛下，现在我朝陆路管道已被封锁，只剩下水路运输，微臣提议加大运河的维护成本，以保证物流贸易的顺畅……”

“此事，你们内阁自行商议。”

“陛下，徐州遭瘟疫侵扰，损失惨重，已三次向洛阳求援，我们是否应援？”

“咱们自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物资应援他们？你把信使全部扣下，就当他们中途死了。”

“陛下，城中犯罪持续上升，微臣提议，设立专门的典狱司，严惩所有趁乱投机的罪犯！”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再加几条严法即可，凡犯下大罪者，要么刺配充军当死士，要么一律赶出城去。”

……

群臣一一进谏，李钰一一作答。

燕云霆候在殿外，偷偷往里瞧看，先前他一度以为李钰就是个不管事的翘脚皇帝，可瞧了眼下，才发现他是机智果断，明辨是非的好皇帝，心里不由给他竖了好几个大拇指。

就这样，从旭日东升，到日上中天，不知不觉早朝便开了两个时辰。群臣们站得脚发酸，君王说得口也干。

李钰打了大大的呵欠，不拘小节地伸了个拦腰：

“繁杂琐事，你们自行到阁府商议，宇文长卿下午便回归庐阳，以后你们决策好的奏折就送去宰相府，朕这几日劳累过度，要好好休息……所以下次早朝，十天半个月后吧。”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开。

“陛下且慢，老朽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刻意留到了最后。”

一个身穿绿袍，要缠红玉锦带的古稀老人，杵着拐杖缓步走出队列，他好像比一般大臣都要金贵。

李钰见了老人，亲自下殿搀扶：“旬南公参朝怎也不提前告知一声，来人……快快赐座！”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末日来临（九） “赐座倒不必麻烦了，免得耽搁了诸位大人的时间，”旬南公顿了顿，握住李钰的手说道：

“皇上，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已过了及冠之年，也该婚配嫁娶了，新朝建立，总得给后宫觅母仪天下的女主人，老朽四朝为官，虽不是李氏皇族，却也时刻惦挂着血脉传承，如今李氏皇族分崩离析，难有像皇上这样的血亲正统，老朽便想着选一批秀女，供皇上挑选一二，立后立妃立嫔皆可。”

“啊？这……这……”李钰面露难色，想抽手，却被旬南公紧紧拽住，老头子语重心长：

“驱除邪祟，恢复太平是大事；开枝散叶，皇族添丁同样也是大事，皇上不可怠慢啊！”

“是啊，陛下，群臣可都盼着喝您的喜酒呢！也好在这乱世之中图个喜庆嘛！”

“是啊，是啊，陛下你就去见见些秀女吧？若实在看不上，我记得黄大人府上也有位千金，年方十八，待闺阁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陛下倒是很般配。”

“哪里哪里……我家小女岂敢高攀皇族，倒是李大人府上的两位豆蔻千金，与陛下也很般配啊。”

群臣纷纷应和。

……

谁家的女儿要是能嫁给皇帝，那真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他们不知，当今皇帝本是个女娇娥，不是男儿郎！

李钰眼看是拒绝不了了，叹了一口气，说道：“旬南公不必费心了，实不相瞒，朕早有心仪的女人，只是近来朝务繁忙，没空娶嫁罢了……”

“哦？皇上看中的是哪家的千金？”旬南公问道。

李钰摇头道：“她不是千金，她只是……一介民女，是朕行走江湖时所结实的，我们彼此……彼此恩爱有加。”

旬南公思绪了片刻，拍了拍李钰的手：“古往今来，庶女为后者也不在少数，只要皇上能有传承龙脉的意向，老朽也不会过多干涉。”

李钰说道：“她其实就在洛阳，朕这几日正打算接她入宫，到时再介绍于南公认识。”

旬南公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那老朽也可以放心了。”

李钰勉强

赔笑了声，招呼身旁的小太监：“你去派人将朕的龙车牵出，送旬南公回府。”

“是。”小太监扶着旬南公走出殿堂。

“行了，你们也都退下吧。”李钰轻叹了声，便打算离去。这时，王洪章又上前喊住了他：

“陛下。”

李钰好不心烦:“又怎么了？难道你也有女儿想嫁给朕？”

王洪章嘀咕着，“我连老婆都没有，哪儿来的女儿……”他又说道：

“有一个人在殿外候您多时了，他害怕不懂礼数，所以一直没敢进来。”

“连礼数都不懂的人，朕见他作甚？不见！退朝！”

“可他……是燕少侠。”

“什么！”

“是燕云霆，燕少侠，他说自己没有官服，没有官位，不好进殿面圣，所以在外头站了一上午呢。”

大殿之中，有两个人脸色惊变，一个是李钰，另一个便是卢伯光。

燕云霆站在殿门口，笑着冲李钰招手。

李钰难掩激动，身为天子的威仪和矜持全部抛之脑后，跑挑着来到燕云霆身旁，拽着他便往殿堂里拉：“真是个笨蛋，跟我你都这么客气？”

满朝文武，不认识的，全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这个没穿官服，没有官位的男子和皇帝关系可不一般，甚至说手牵手的举止还有那么一丝暧昧。

卢伯光面如死灰。

“陛下，朝堂是肃静威严的地方，还有好多大人看着呢。”燕云霆挣开了李钰的手，就怕传出些什么不正当的闲话来。

李钰估计也觉得不妥，瞥了一眼群臣，催促：“快快退下，被打扰了朕会客！”

众官员带着疑惑离开，其中还不乏窃窃私语：

“这个燕云霆是谁啊？竟和陛下关系如此亲密？”

“何止是亲密，简直是……简直是……哎呀！”

“难怪陛下一直不肯立后主，说不定，说不定他真有……真有！哎呀！”

……

等群臣走光了，李钰一把关上了大门，拉着燕云霆的双手，从头到尾打量起来：“才小半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胖了?”

“人家都说我长壮了，唯独你觉得我胖了。”

“看来云梦山一行，你收获不小，不仅人长结实了，好像还高了一截儿？”李钰努力踮起脚尖，戴着皇冠的她才勉强和燕云霆打个持平，她嘿嘿一笑：

“你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鬼谷子的风范了呢。”

这个威仪天下的女皇帝，估计也只有在燕云霆面前才会变成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你这皇帝当得也很不赖嘛，在决策天下大事的时候，那帝王范儿别提有多霸道了。”燕云霆笑着冲李钰竖了个大拇指。

“害！这你可就别提了！”李钰一把摘下皇冠，随手便丢给了燕云霆，“这瞧瞧这皇冠，整整两斤重，是给人戴的么？”

她又解开龙袍扣子，豪不见外地敞开胸膛，“还有这龙袍，大夏天的这么厚，惹得我背上直冒汗。”

她摘去鞋子，脱去袜子，端起一壶茶便跳上龙椅，翘着二郎腿大口大口灌下，“上了一天的朝，我一个人应付文武百官，嗓子都说冒烟儿了……这帮人也不懂得体谅体谅皇帝，甚至还有些老疙瘩要求我一天一朝，老子究竟是皇帝还是他们的牛马？”

燕云霆捧着皇冠，说是只有两斤重，可他却觉得有千金沉，他轻叹着走到李钰身旁，夺去她的茶壶，摆正她的身躯，亲自为她把皇冠戴了上去：

“这顶皇冠呢，的确不是给普通人戴的，而是给天子戴的。”

他又轻轻地替她扣上袍扣，整理好衣领，随后便拾起鞋袜，温柔地替她穿上：“不管怎么说，你在国家危难之际加称为王，就得有敢为天下先的绝悟，帝王是万民之尊，同样也是万民公仆，苦点儿，累点儿，没关系的，总有人会心疼你。”

他笑着冲李钰眨了眨眼睛：

“李钰，皇帝这活儿，你干得不错。”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末日来临（十） “谁需要你的夸赞了？江山在我手，注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李钰偏过头，别样的脸红。

“还是谈谈正事儿，”燕云霆问道：“九州其他的情况如何了？”

李钰微微皱眉，“很不好。青州肯定已完全沦陷了，与之接壤的徐州除了主城之外，其他地方也全部感染了瘟疫，中州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全面感染是迟早的事，京州，扬州，冀州，涠洲，估计也没多少时间了。”

“长安呢？”燕云霆问道。

“三个月前，墨门把最后一只墨盒送去了长安，随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不过以长安的地理位置，即便得以保存也只能是苟延残喘，”

李钰摇头轻叹：“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从瘟疫爆发，到九幽入侵，再到全面沦陷，才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凉城那一夜的变故，仿佛就在昨日，在我的噩梦中挥之不去，唉……”

“至少我们活下来了，而且还做到了保护一方水土，”燕云霆说着，又问道：“对了，宇文长卿最近在忙些什么，听王将军说好久都不见他的人影了。”

李钰沉声道：“听说昆仑山出事了。”

“什么?！”燕云霆心里不由一惊：“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宇文长卿也不清楚，所以他才急忙赶回豫州城，寻求青衣楼的帮助，”李钰起身走出宣政殿，语气无比惆怅：

“自离开长安以后，我就再也没听到大师兄和白溪他们的消息了，天山派暂住在昆仑山，而昆仑山又出了事，我真好担心他们的安危。”

“昆仑山是万山之祖，凌虚派也是九州盟主，那群道士神通广大，不会有事的。”

燕云霆嘴上说是如此，内心却也是惴惴不安——苏云樱还在昆仑山，她是苏老剑神临终前最后的托付，无论如何也不能受伤。

而且最重要的是，目前唯一能抑制疫毒的“血莲”也在昆仑山，要想彻底解决疫灾，只能靠它。

“唉……多事之秋，意难平。”

“罢了，不谈这些琐事了，你难得回来，不如就在这皇宫里住下？”李钰目光期盼。

燕云霆一挑眉梢：“据我所知，皇帝内宫，除了太监之外，是严令禁止其他男人出入的。”

“那有何妨？你是不知这深宫大院，除了几个宫女和太监便没别人了，我一个人住好冷清，就跟坐牢似的……哼，难怪古代帝王都称自己为‘孤家寡人’，果真在其位才能知其意。”

她的眼神更加渴望了。

燕云霆还是摇了摇头，“你要是个女皇帝，我还可以做你的小白脸，但你目前的身份是个男人……你说这事儿要是让旬南公知道了，他会不会直接被气死？”

“偷偷摸摸的，有什么关系

？”

“当皇帝还偷偷摸摸，更会让人说闲话。”

“你分明就是不愿意，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李钰脸色一变，冷哼道：“我看分明是你在外金屋藏娇，孔雀楼那些狐狸精，来路不明，心术不正，你怎么就被她们给迷了……”

“我和她们的关系，哪里有你想得那么复杂?”燕云霆遥望天外，低声惆怅:

“末日已然来临，我辈生人，谁还有心思去儿女情长？”

“你是没有心思儿女情长，但我可是被人逼着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我一个女人……怎么生孩子嘛！”

李钰气呼呼，瞪着燕云霆。

燕云霆眯着眼睛，“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李钰一把揪起燕云霆的衣领，似笑非笑：“我可是还记得，当初你骗我当皇帝的时候，亲口承诺过，要舍身取义，帮我生几个儿子，还说任我蹂躏，对不对？”

燕云霆挠着头:“有这事儿吗？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李钰瞪目:“那我可管不着，以后我若是想要儿子了，你必须得给我洗干净躺好，懂了？”

燕云霆撇着嘴:“你这个样子，搞得我很没自尊……”

“谁叫你要轻易许诺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得做到！哼……”李钰松开了燕云霆，拍了拍手，背过身道：

“滚吧你，朕要去批阅奏折了。”

“这都快饭点儿了，陛下管我一顿好的？”

“你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啊？老子一天才吃两顿饭，三天才能吃一回肉，瘦一圈儿了都！”

“那么，小人，告退。”

燕云霆要走，才刚转过身，便又被叫住:

“慢着。”

“皇上还有事儿？”

“咻！”

李钰扔过来一块金牌，上面刻着“皇帝御赐”四个大字，

“有了这块金牌，你以后便可自由出入皇宫，但平日里最好从侧门进来，对了，朕住在长生殿，皇宫很大，你可以不要走错了。”

燕云霆掂了掂手中的金牌，好他娘的足称！还说国库空虚呢，就这么一块金牌，怕是有个小半斤了：

“谢陛下恩赐。”

“还有，你住哪儿？”

“皇城东门外，隔了两条街，一个女人窝里。”

“女人窝？”李钰邪性一笑，甩袖步入大殿。

燕云霆摇头浅笑，转身往皇城外走去。

……

回到宅子前，一队车马拦在了大门口，足足有七八辆之多，马车用粗布盖顶，也不知

拉了什么货物，总之是满载。

宁若薇和一众女眷站在大门口。

卢伯光连朝服都没脱，来回在大门口踱步。

“哎呀！燕……燕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卢伯光如策马奔腾，朝燕云霆狂奔而来，到了跟前“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认错：

“燕大人，先前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燕大人，还请燕大人恕罪，恕罪啊！”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磕头磕错人了。”燕云霆饶过卢伯光便要离开。

卢伯光一把抱住燕云霆的脚踝，头磕破了，哭得撕心裂肺：“燕大人……燕大侠，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不知这府宅是您的住家，我就是头大笨猪，我就不是个东西，我就——”

“滚开，滚开！”燕云霆踹开卢伯光，拍了拍裤腿，指着那几车货物：“这些都是你送来的？”

卢伯光抹泪说道：“这几车是孝敬给您的粮米，请您务必收下！”

燕云霆冷声道：“现如今连皇帝一日都只能吃两餐，卢大人随便送个礼便是几千斤粮米，胃口挺大啊？”

卢伯光哭声哀求：“燕大侠，这些真是我囤积的所有粮米了，你若不信可以到我府上去看！只求燕大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放小人一条生路，万一让皇帝和宰相知道我私捞油水，我那八十岁老母和几个襁褓小儿都得掉脑袋啊，燕大侠，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死死抱住燕云霆的大腿，任由燕云霆怎么踢也不撒手。

燕云霆实在拗不过这份恶心，“行了，我不会告发你的，也不会收你的粮米……但你若真有良心，那就多去关心关心城外的难民，他们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求得了原谅，卢伯光即刻喜笑颜开，抹去涕泪，满口承诺：“燕大侠放心，以后我的俸禄，只留家里生计，其它全部捐给难民！”

“希望你说到做到。”

“若小人若做不到，亲自提头来谢罪！”

“我可不稀罕你的人头，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粮米滚蛋，别碍了我的眼睛！”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朕是来选妃的 你好歹……让他留一车啊。”宁若薇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好生不舍。

“这些粮米还不知是他从哪儿收剐来的不义之物，吃了容易坏肚子。”燕云霆笑着，招呼众女眷：

“行了，开始干活儿吧，为了后成为地主老财而奋斗！”

……

这么几座大宅子，拆起来可要不少力气，不过好在孔雀楼的女眷都有武力在身，干起活来相当精炼。

自炼体洗髓以后，燕云霆便有了单举千斤之力，他一拳便能打垮一堵墙，一剑便能削断所有梁柱，这样一来便打打地增加了拆迁速度。

所以说，一家子里，还得有个男人才行，不说别的，就干力气活儿这种事，男人就要强于女人太多。

燕云霆一个便能顶十个女人，女人累得气喘吁吁，他却连汗都不留一滴，坚韧不拔，持久不衰……

“哎呀，不对不对，锄头不是你这样拿的，前手拿三分，后手拿七分，然后顺势这么一挥，挖进土里，再轻轻勾一下，这样土就松好啦……”郭小黎手把手地教导女眷们使用农具。

孔雀楼这帮女人，耍剑倒是在行，可拿了锄头就不知所措了，恰好郭小黎是农家姑娘，松土，播种，施肥，样样精通。

如此一来，宁若薇负责策划统筹，卿颜负责带头施工，郭小黎负责教导耕种，在明确的分工合作下，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到了晚上，便会熬煮一大锅红薯粥，一人一碗米粥，两个白面馒头，虽说没有油水，但也能吃得饱饱的。

燕云霆独坐高堂，手捧一壶酒，含笑看着一屋子环肥燕瘦的女人，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不论盛世末世，不论富贵清贫，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白天可费了不少力气，再怎么也要吃些东西才行。”卿颜端着将一盘白面馒头递到了燕云霆面前。

燕云霆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道：“这才是我生命的源泉，我有它就够了。”

“那也得先垫垫肚子再喝，”卿颜不客气地抢过了酒壶，拿起一只馒头塞进燕云霆嘴里，凑过来小声告知：“吃吧，我在馒头里塞了腊肉的……”

这年头，吃口肉也要偷偷摸摸了么？

燕云霆啃着馒头，刚嚼了两下，一个女眷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卿颜，若薇，有不速之客！”

“哦？”

燕云霆微微皱眉，洛阳城里的不速之客，他也想不到别人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窝还挺热闹的嘛。”

李钰傲视众生般步入大堂，身后还跟着随身护卫蔡佑吉，以及被阿辽推着的宇文长卿。

众女眷都忌惮着这几位不速之客，她们有好些人都不知道李钰的身份，却对宇文长卿再熟悉不过。

李钰傲姿走到高堂前，拿起一个馒头捏了捏，有些嫌弃：“这种东西吃下去能顶饿么？”

“你怎么来了？”燕云霆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来当然是有事了。”李钰挤开卿颜，下摆一撩，在燕云霆身旁坐下，不经意便要举起馒头啃——

卿颜一把抢过馒头塞进盘子，讽刺道：“这馒头又粗又糙，我看你还是别吃了，免得咯坏了牙！”

李钰瞪着眼睛：“你敢抢我的馒头？”

卿颜还之一瞪：“你好不要脸，这馒头从和面，发酵，上蒸，出笼，都是我做的，怎么就是你的馒头了？”

二人对视了片刻，李钰突然大笑：“哈哈哈……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普天之下，敢在我口中抢食的，你是第一人。”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个——”

“卿颜！”宁若薇急忙上前捂住卿颜的嘴，“我一直都忘了告诉你们，她……她是当今的皇帝！”

“哐当！”卿颜手上一抖，餐盘坠落，馒头洒了一地。

“蔡佑吉，从皇帝口中夺食者，该叛何罪？”李钰高声问道。

蔡佑吉说道：“凌迟处死。”

李钰冷声道：“那你还不快动手？”

“皇帝陛下恕罪！”宁若薇拉着卿颜急忙下跪，满堂女眷皆是跪地叩首。

“恕罪？恕她什么罪？”

“卿颜不知皇帝亲尊，不知者……无罪……”

“连道歉都需要别人帮忙，我怎恕她无罪？”

“卿颜，你快和陛下道歉！”宁若薇拉扯着卿颜。

卿颜紧咬着嘴唇，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声道歉：“民女不知皇帝尊驾，还请陛下恕罪……”

李钰嘴角微微一翘，蹲在了卿颜身前，手捏着她的下巴，啧嘴

叹息：“瞧瞧，真是个绝色美人儿，朕可不忍心凌迟了你……你看这样如何，朕赐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可好？”

卿颜咬了咬唇:“陛下要我如何?”

“朕先问你，琴棋书画，你可会其中一样？”李钰问道。

“民女都会……”

“那女红纺织呢？”

“也会。”

“洗衣做饭呢？”

“会。”

“寻欢作乐，颠龙倒凤呢？”

卿颜猛地抬起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会，还是不会？”李钰再次追问。

卿颜摇了摇头：“不会……”

“最后一个问题，”李钰挑着眉毛：“你是不是个雏儿？”

这种问题，究竟合不合时宜？

“李钰，你干嘛非得为难她呢？”燕云霆叹道。

“我不为难她，难道为难我自己？”李钰加重语气呵道：“快说，到底还是不是？”

卿颜攥着拳头，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是……”

“嘿！那成了！”李钰拍手站起，“这下可以回去和旬南公交差了！”

燕云霆恍然大悟：“你今夜来，该不会是……”

“没错，朕是来选妃的，”李钰看着卿颜，以命令口吻：“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李钰的皇妃了，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接你进宫。”

“你开什么玩笑！”卿颜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指着李钰的鼻子：“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皇帝都不能为所欲为，那天底下还有谁可以为所欲为？他么？”李钰巧手一指燕云霆，傲然一笑：“我就是要娶了他的老婆，让他无老婆可娶！”

“燕云霆？你倒是说句话！”卿颜瞪着燕云霆。

燕云霆大概是懂得了李钰的意思，但卿颜好像还蒙在了鼓里，他苦涩道：“其实吧，她……她可能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糟，你嫁给她倒也没什么不妥。”

“你也是个混蛋！”

卿颜泪盈满眶，捂着嘴跑出大堂。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月光美人儿 “普天之下，哪个人不想攀龙附凤？她还不乐意了？”李钰连连摇头。

“大晚上的，你还来闹这一出，真是没事找事。”燕云霆起身便要去追。

李钰却紧忙拉住他：“玩归玩，闹归闹，我和宇文长卿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谈。”

宇文长卿晃了晃手里的两坛酒，笑道：“燕兄，借一步说话？”

燕云霆犹豫了片刻，心想，反正也闹不出什么大事，便跟着李钰和宇文长卿走出了大堂。

……

几人就这月色，慢步在庭院长廊。

“昆仑山出什么事了？”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说道：“据青衣楼这几日传回来的情报，九幽趁着瘟疫肆虐九州各地，意图围攻昆仑山。”

“围攻……昆仑山？”燕云霆惊讶后皱眉，“他们总得有个目的。”

宇文长卿道：“目的那就太多了，昆仑山是万山之祖，凌虚派更是九州盟首，昆仑山上还有一座囚禁着万千妖魔的锁妖塔……总之，若昆仑山被攻陷，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轻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支援昆仑山了，人间王朝已经被搞得分崩离析，人间江湖可再不能失去盟首了；

我已传信给了九州盟各派，号召群雄一齐驰援昆仑山，但就是不知会有多少人响应号召。”

九州分崩离析，大家都忙着自保，要他们一起驰援昆仑山，或许抽不开空，或许根本就不响应。

“什么时候出发？”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说道：“明日下午。”

“中州有多少人？”燕云霆又问。

宇文长卿说道：“此去昆仑山遥远，又有毒人阻路，无法动用军队，只能从各门派中抽调高手，黄山书院，青衣楼，朝廷，墨门，加起来大概十余人。”

“你觉得够不够？”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自信道：“够了。”

燕云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说够，那一定就够了。”

李钰忧虑地望着燕云霆：“你也要去？”

燕云霆坚定道：“我还有要保护的人在昆仑山，我必须去。”

“可是……此次不同往常，妖祖魔皇都在，会更加凶险……”李钰眼神中充斥着担忧。

宇文长卿说道：“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昆仑山有封山结界，十二宫门徒严守，灵虚六圣坐镇，三大仙器加持，再猖獗的邪皇妖祖，一时半会儿也啃不动它，只要九州盟齐心协力，定能化解这场浩劫危机。”

“魏大当家会出剑么？”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摇了摇头，叹道：“此次回豫州城，我劝了他半个月，依旧没有得到答复。”

燕云霆眼睛一亮：“没有得到答复，那也就是没有拒绝了？”

“我想了很久很久，我认为师哥他会出剑的，只是为了什么出剑，为了谁出剑，”宇文长卿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燕云霆：“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欧阳冰雁。”

又来了，又来了……天地为棋局，人人皆棋子。

燕云霆盯着宇文长卿手中的信件，声音渐冷：“我就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绝非只是找我喝酒。”

宇文长卿叹道：“她是唯一能让师哥出剑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她。”

燕云霆冷声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但她已经够可怜了。”

宇文长卿声音低沉：“你也是过来人了，看看这天下百姓，谁不可怜呢？”

燕云霆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将信封接纳在了手里。

“夜已深了，燕兄，我们便不再打扰，告辞。”宇文长卿藏住了眼神中的无奈，微微招手，让阿辽便推着自己离开。

“燕云霆，明日上午的狩猎，你们都要来。”李钰叮嘱了一声，也随蔡佑吉一起离开。

燕云霆紧握着手中的信封，良久，良久，对月一声长叹：“难道孔雀楼的女人就真这么悲惨么？”

他将信封揣进胸膛，毅然决然走向厢房。

……

卿颜抱着枕头，泪水都快哭干了，而让她伤心的并不是身不由己，而是自己所爱之人的淡漠。

他怎么能如此大方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别人？

一想到如此，她眼角又挤出了几滴泪水。

“呼……”一阵清风袭来，燕云霆跳窗而入。

“认识这么久，这是我见你的第三次落泪了。”他在床边坐下，刚想伸手去

触碰她的秀发，

她猛然坐起，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你别碰我！”

“我就碰。”燕云霆轻轻拗住了卿颜的脸蛋儿，笑道：“从明天起，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妃了，你应该赶到高兴才对。”

卿颜泪眼婆娑，凝望着燕云霆：“你是认真的么？”

燕云霆假装叹气：“唉……他是皇帝，我不认真又能怎么办？”

卿颜紧咬嘴唇：“你和他不是拜把子的兄弟么？他怎忍心抢你的女人？”

燕云霆眨了眨眼睛：“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的女人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开玩笑！”卿颜突然拽住燕云霆的胳膊，一举将他拖上了床，眼对着眼，鼻尖碰着鼻尖，嘴唇迎着嘴唇，心也贴着心，她郑重且认真道：

“我现在想到一个可以不做皇妃的办法。”

“什么办法？”

“皇帝的妃子，一定是守身如玉的，我们今夜便……那个了，我便不再是完璧之身，到时候他肯定就不会要我了。”

这真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方法！

燕云霆却出奇地平静，这个女人对他爱意，原来如此浓烈。

卿颜脸颊已烧得滚烫，她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含情脉脉，如一朵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花朵儿：

“今夜过后，你要真心对我，我不会阻止你三妻四妾，但求你我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她缓缓闭上眼，紧绷着身子，在燕云霆身旁缓缓躺下，一尘不染的肌肤折射月光，如翡翠玉石般晶莹剔透，才几缕清风刮过，她便已有了浅浅的哼吟。

“颜儿，在此之前，在此之前，我觉得我还是该把真相告诉你，否则我真下不去手。”

燕云霆捧着卿颜的肩，含笑凝视着这位月光美人儿。

卿颜羞得偏过了头：“什么……真相？”

“李钰她，和你一样，是个女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黯然销魂 “你确定不是为了安慰我，说的谎话？”卿颜瞪着燕云霆。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你起开！”卿颜手脚并用，想将身前这个男人推开。

可掉进陷阱里的猎物，又怎能让她轻易逃掉？

燕云霆深情地望着卿颜：“颜儿，我明天将要去昆仑山了，这一次会很凶险。”

卿颜即刻平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反而是抱紧了燕云霆：“你才回来不到两天……能不能不去？”

“这次必须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会更加凶险。”

“可是……”卿颜话说一半，又憋了回去，她怎没有自知之明呢？以她的实力，的确会成为累赘。

“你知道，从第一次偷看你洗澡，从第一次被你用剑抵着脖子，从第一次冒然亲了你……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女人。”

“你现在又提这些干嘛……”

“我们能有今夜，都是彼此努力得来的，对不对？”

“云霆，我还是有些怕……”

“那算了。”

燕云霆刚想起身，纤纤玉手便将他给拽了回来，二人无言，含情脉脉相望了许久，最终彼此的呼吸都变得如蒸汽般湿热，他们再也无法禁锢内心的野兽，彼此相依，彼此相迎，彼此相融。

“呼……”一阵清风袭来，吹灭了房中烛火，在幽静的月光下，郎情妾意，黯然销魂。

……

燕云霆从梦中醒来时，朝阳已洒入屋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空无一人。

难道昨夜只是个梦？

被褥上还残留了她的体香，又怎可能是梦呢？

床头叠着一套干净的衣服，照胆，火铳，酒袋，全都依序放好，桌上还摆着一碗米粥与两个夹了腊肉的馒头。

燕云霆起床，刚伸个懒腰，背后便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他走到穿衣镜前一瞧，好家伙，浑身上下，体无完肤，不是吻痕便是抓痕，可想而知，昨夜干柴烈火烧得是有多旺。

燕云霆苦涩笑了声，穿好衣服，三两口喝光米粥，啃着馒头便出了门。

夏季的天，亮得很早，女眷们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也不知

为何，她们在瞧见燕云霆时，皆露出了闪躲的羞涩模样。

“呃……早上好啊，双儿，今天轮到你挑水了？要不要我帮忙啊？”燕云霆笑着冲迎面走来，挑着水桶的双儿打招呼。

“你休想！”双儿一脸嫌弃，刻意绕道走了。

燕云霆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脑了，这时，宁若薇朝他走了来，语气也不如往日热情：

“马匹已为你准备好了，你快些出发吧。”

燕云霆挤了挤眉毛，问道：“她们这是怎么了？像见了仇人一样躲着我？”

宁若薇轻哼：“你装什么蒜，自己昨夜干了什么坏事，心里不清楚么？”

“良辰美景，佳人在怀，黯然销魂，哪里是什么坏事？”燕云霆笑了笑，即刻惊呼：“难道……你们在窗外偷看？！”

“谁跟你们一样恶心？”宁若薇翻了个白眼，“你们声音若是再大些，估计整个洛阳城都能听到你们在……哼！说出来都羞死人了！”

燕云霆老脸不禁一红，“男欢女爱，渐入佳境，情不自禁了些，也合乎常理嘛……”

“行了行了，少说臊话，快随我来吧，皇帝陛下和文武百官已经陆续往东城走了。”宁若薇拉着燕云霆往宅子外走。

“颜儿呢？”

“颜儿？”宁若薇轻哼：“她天不亮就进宫去了，真是好富贵，戴凤冠披霞帔，进到皇宫做皇妃。”

燕云霆笑道：“你羡慕了？据我所知，皇帝的后宫可容纳三千佳丽，你要是想去，我跟李钰招呼声，给你留个位置。”

“我才不稀罕跟一个女皇帝同床磨镜呢！”

“你知道李钰是女人了？”

“不然你会舍得把卿颜送进宫去？”宁若薇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不论是真是假，咱孔雀楼竟和皇亲国戚沾了关系，以后江湖上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总算可以闭嘴了……冰雁若是知道了咱孔雀楼出了一位皇妃，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起来欧阳冰雁没和你们一起住进来么？”燕云霆来宅子的这两天，还真没发现她的身影。

“冰雁和国师仍留在四合院儿，唉……冰雁那副模样，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宁若薇又是一声哀叹，问向燕云霆：

“你说咱们孔雀楼的女人，是不是注定要凄苦一辈子？说句难听些的，若是出生好的女人，谁愿意进这女人窝呀？

没有好名声不说，连最基本的爱情都身不由己，比出家的尼姑都还不如。”

听了这一席话，燕云霆握着信封的手又紧了几分，这封信，到底该不该送出去呢？

宇文长卿啊宇文长卿，你这是把难题抛给我了么？

“咦？你手上怎么握着一封信？”宁若薇偶然瞥见了，好奇地问。

燕云霆赶忙作答：“哦……额……这封信是送给……送给……送给——”

“送给冰雁的。”宁若薇指着信封上“欧阳冰雁收”五个大字。

“的确是送给欧阳冰雁的。”燕云霆将信封转交给宁若薇。

“是谁写的信？”

“是……李钰的亲笔信，对，李钰的信。再怎么说卿颜也是孔雀楼的人，女儿要出嫁，自然要给娘家写一封信的。”

燕云霆长吁了一口气，这个谎，撒得实在艰难。

宁若薇也没多怀疑，将信封揣好，此刻，二人也已走出宅门，一匹褐色骏马已备好在门口。

“还要不要我送你到城门口？”宁若薇细心地替燕云霆整理好衣襟，依依不舍。

“不必了，你把这个家打理好便是。”燕云霆望着宅门，虽说这个地方他没待到两天，但心里已然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如卿颜，可即使如此，我也无怨无悔。”宁若薇目光真挚。

燕云霆捏了捏宁若薇的脸蛋儿，温柔道：“其实早在渝州城，你我已拜堂成亲，我可能给不了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但最重要的名份只属于你，夫人。”

“夫人，夫君……真是个……真是个想都不敢想的称谓，”宁若薇笑着笑着，眼角便淌出了泪花儿，她握紧了燕云霆的手：

“你这次去昆仑山，一定不要逞强，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躲，躲不了就投降，不丢人的。”

“知道了，知道了。”

燕云霆替美人抚去眼角的泪珠儿，不再犹豫告别，跳上骏马便往城门奔去。

第一百九十八 割鹿饮血，壮士出征 燕云霆抵达东城门时，文武百官，各路豪杰已齐聚于城墙之上，李钰更是束发紧衣，手捧弓弩，腰别龙渊，一副雄姿英发的模样。

毒人零星散落在城外，数量也有几百，受日光的影响，它们行动缓慢。

“别愣着啊，众爱卿快快上马，朕的弓弩已饥渴难耐了！”李钰一马当先，骑上乌霜踏雪，振臂冲众官员招呼。

文武百官也不是全都参与这场狩猎，有些年事过高的，不会骑马的，李钰也没有为难他们，但至少都要站在城墙上观看助威。

与李钰一同狩猎的，有三十余骑，全都配备了弓弩和刀剑。

“陛下勿要着急，此次狩猎还有几个注意事项，必须提前与诸位大人说明；”负责护卫的王洪章清了清嗓子，冲众人道：

“第一，本次狩猎，只准依靠马术，使用弓弩和刀剑，不能使用武力，更不可使用火铳，以免声音太大，引发尸潮；

第二，本次猎场只在方圆三里之内，边界我已用石灰画好，诸位不要兴起跑出街外了，那里的毒人我们无法把控；

第三，本次狩猎是按人头计算，谁割下的毒人头颅多谁就获胜，获胜者将奖励一头雄鹿……就是我身旁这头了。”说着，他拍了拍身旁拴着的大雄鹿，大声宣告：

“好了，话不多说，狩猎开始——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李钰领衔三十余名官员冲了出去，她挥舞着玉如意往封界上一点，封界打开一个口子，三十几骑蜂拥而出！

城外早有精兵护卫，天上也有木鸢盘旋，时刻监视着猎场上的毒人动作。

“陛下好英勇！不愧是陛下，真是英姿飒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你们这些马屁拍得倒是挺响的嘛。”

“放肆！陛下乃真龙天子，要拍也是拍龙屁才对！”

“……”

在城墙上观看的众官员，全都扯着嗓子大声拍“龙屁”。

李钰却也是不负众望，左手持弩，右手握剑，远程用弩箭射杀，近程用龙渊斩杀，才冲出去不过片刻，已斩获了三颗头颅！

全城士卒，看得是热血沸腾，能文能武，谁说不是个好皇帝？

燕云霆站在墙上，虽然口头没有

呐喊，心里也在默默为李钰加油助威，只有他和少数人知道，李钰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皇帝。

站在燕云霆身旁的十几人，应就是此次驰援昆仑山的各路豪杰。儒宗有两人，朝廷有三人，青衣楼有五人，加上他自己，目前是十一人，各个都是涅境及以上的武力。

“宇文兄，此次前往昆仑山的，就只有我们十一人么？”燕云霆问道。

“到目前为止是，但肯定不止，”宇文长卿笑着，又简单将其他几人介绍了一番：

“潘川良，罗逸，是我们黄山书院的首席剑术师；

蔡统领你认识，也不必多介绍，他身后二位分别是陆安和周行知，都是朝廷大内高手；

纳兰姑娘与几位青衣楼兄弟你也见过，他们的真实名字我也不知道，不过代号分别为‘甲、乙、丙、丁’。”

蔡佑吉的武力直逼大臻境，纳兰元秀与其身后的四个青衣客曾合力吓退了龙应天，实力也绝对不会弱于大臻，有他们一起行动，燕云霆也放心得多了。

一个时辰后，方圆三里之内的毒人全部猎杀殆尽，没有任何意外，李钰独自一人斩获六十七颗头颅，冠绝群雄。

“陛下果真是英勇神武，再世战神呐，我等甘拜下风！”

“哈哈哈……朕也不过才拿出三分实力罢了，以后这样的活动，多多益善！”李钰脱去护甲，领着百官走上城墙。

王洪章牵着雄鹿，恭敬上前：“恭喜陛下拔得头筹，这头雄鹿属于您了！”

“哎，今日大家都很英勇，瞧瞧，朕的爱卿哪个不是能文能武？这头雄鹿是属于大家的！今日所有参与狩猎的官员，都有鹿羹！”李钰纵情大笑，喝了一声：

“拿七星宝刀来！朕要割鹿肉，洒鹿血，敬群雄！”

小太监双手奉上一柄鎏金宝刀，刀柄上镶嵌了七颗闪闪发亮，颜色各异的宝石！

李钰拿起宝刀，让几个将士摁着雄鹿，照准雄鹿的咽喉便是一刀，随着一声哀嚎鹿鸣，鹿血喷涌而出，将士们急忙端来几十只大碗，挨个儿接收鹿血。

待鹿血流尽，已装满了一百来只只碗，李钰率先端起一碗，往地上洒尽，说道：“长安有割鹿台，祭祀英雄出征，，咱洛阳没有，那便以鹿血撒城头，为各位豪杰践行！”

随

后，他又举起一碗鹿血，招呼燕云霆等人：“来来来，趁热，与朕共饮！”

鹿，是神圣之物，代表着权利和荣誉，这碗鹿血，更是帝王对子民最大恩赐！

众人皆端起鹿血。

“朕先干为敬！”李钰仰头吞下鹿血，尽是一滴不撒。

燕云霆看着手中热气腾腾的鹿血，毛血旺他是吃过很多次了，生吞鹿血还是头一次。

“燕兄，鹿血可是大补之物，特别是雄鹿的，壮阳补肾呐。”宇文长卿也将碗中的鹿血一饮而尽。

燕云霆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将鹿血喝下，好热，好腥，好难喝！

所有人都要喝，纳兰元秀也得喝，只不过她趁人不注意，背过身去，扯下面罩，可才刚灌下一口，宇文长卿便把脑袋支了过来，他满脸坏笑：

“纳兰姑娘，在下又看到了噢。”

“噗！”纳兰元秀一口鹿血，喷了宇文长卿满脸，她赶紧戴上口罩：“死瘸子，上回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又来找死！”

她扬起拳头就要打。

“慢着慢着！”宇文长卿赶忙叫停，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鹿血，赔笑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但不会打我，还会感激我。”

纳兰元秀冷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才不信。”

宇文长卿抬手遥指天外，说道：“昆仑六圣你应该听过，其中一圣便是‘丹圣’百草子，以他的医术，断续不留疤，祛疤不留痕，简直是信手拈来啊。”

纳兰元秀目光怅然，轻抚着脸颊，哪个女人不爱美，谁又愿以一辈子活在口罩中？

“如何？心动了吧？”宇文长卿扪着自己的胸膛，傲然道：“你找到百草子，就说是我宇文长卿的……朋友?妹妹?或者是老婆?他一定会卖我面子，替你恢复花容月貌。”

纳兰元秀“呵呵”干笑了两声，一脚将宇文长卿踹下轮椅，呵道：“你的面子那么大，为何不先叫他治好你的瘸腿？”

宇文长卿也没有生气，只是意味声长道：“你若能安全回到洛阳，我一定站起来替你接风洗尘。”

第一百九十九掌 出征！ 饮尽鹿血，也到了辞行时刻，一艘墨船停驻城门外，接下来几日燕云霆等人都将乘坐它从水路前往昆仑山。

又有一批毒人正缓缓往城门下靠近，离开不能再耽搁了。

没有过多言语，只有真挚的祝福，一行十一人相继踏上墨船，而就在墨船即将起航时，一声招呼从城门后传来：

“等一等！”

欧阳冰雁和丁酒酒各骑一匹快马奔向墨船。

“孔雀楼也是九州盟一员，如今昆仑山有难，我们也该出一份力。”丁酒酒与欧阳冰雁一起下马，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向墨船。

欧阳冰雁似乎已恢复了往日的元气，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燕云霆不禁微微皱眉，宇文长卿那封信，内容到底是如何？竟能让欧阳冰雁如此决然。

“陛下，日后还请善待孔雀楼。”欧阳冰雁专门冲李钰行了个礼，语气更像是诀别。

或许同为女人，李钰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感触，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也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上船吧。”欧阳冰雁拉着丁酒酒轻轻一跃，就此跳上了墨船。

“启程！”

墨船张开羽翼，腾空而起，在文武百官的目送下，飞向大运河码头。

……

空中有毒鸟盘旋，地上与毒人阻隔，水路是目前最为保险的方法，但中州距离昆仑路途遥远，即使墨船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三天三夜。

燕云霆习惯性地坐在船头，跟前放着一张九州地图，此刻他正用不同颜色的笔，绘出行驶的路线，划分安全和危险的区域。

此次驰援昆仑山，虽说有儒宗的谋士陪同，但燕云霆还是认为该以自己的谋略来掌握全局。

“燕云霆，你在做什么呢？”一听这到大大咧咧的声音，燕云霆便知道是谁来了。

丁酒酒一定也不嫌生，挨着燕云霆坐了下来，开口便招呼道：“酒呢，拿出来喝两口。”

燕云霆取下酒袋递给丁酒酒：“姑娘家，还是少喝酒得好。”

丁酒酒扒开酒袋，灌下两大口，抹了抹嘴巴：“我名字就叫‘丁酒酒’，怎能不喝酒？”

“你家楼主呢？”燕云霆问道。

“在房间里休息。”

“明明很虚弱，为何还要强撑着来呢？”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劝她别来，她自己偏要来，

而且指名道姓要带我一起。”

这大概就是宇文长卿那封信的目的，欧阳冰雁背后的男人是个书生，丁酒酒背后的男人是个和尚。

孔雀楼的这些女人的确够厉害，儒宗大贤，禅宗大师，都是她们的姘头。

但话又说回来，她们一生都是悲情的，不是被男人骑，便是被男人骗。

“唉……”

“你叹什么气，难道我们不该来么？”丁酒酒看似性如烈火，却不乏是单纯的，她当然不知这次欧阳冰雁带她来的目的。

“没，只是有些担忧，这一次的行动会很危险，”燕云霆看向丁酒酒：“丁姑娘，我们都有涅境武力，你是最弱的，你难道不怕么？”

“你啥时候也有涅境武力了？我刚见你的时候，你连玄境都算不上。”丁酒酒惊讶道。

燕云霆苦涩道：“我走了狗屎运行不行？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我这般，能在死里逃生，有超乎常人的运气。”

“怕个屁呀！大不了一死了之！姑奶奶长这么大就没怕死过！”丁酒酒“咕噜咕噜”又灌下两口烈酒，俏红的脸蛋儿，明显有了微醺。

燕云霆夺过了她手中的酒袋，不好再让她喝了，“我会保护你的，就算我不够格，总会有人及时出现。”

丁酒酒托着腮，她好像真的有些醉了，扯了个酒嗝，吐字也有些不清：“谁来都行，就是千万别来和尚……我最讨厌和尚了……见一个我打一个……”

有时候，有些人，一站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大咧爽快的丁酒酒，谦逊内敛的无戒大师，没人说他们不般配。

想想昆仑山那一夜，无戒一定是得到了答案，丁酒酒也许就是他找了十几年的女人，可他最后还是没能与之相认，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燕云霆内心不由感叹，这个世界上，好像每个人的爱情都不是那么容易。

……

“注意，有鸦群来袭！”

空中巡逻的木鸢传来警报，墨船随即打开防御结界，所有人都闻声冲出船舱。

“呱呱呱……”

一小群乌鸦从天外飞来，规模并不算大，至多一两百只，它们很快便飞到了墨船上空，用鸟喙对着结界疯狂啄食。

“陆安，周行知，你们去驱逐。”蔡佑吉背负着手，轻轻一声命令。

“是！”陆安和周行知各应了声，腾空而起，分两头跳出结界。

陆安与周行知都是大内高手，武力直逼涅境巅峰，前者用的是刀，后者用的是钩。

乌鸦见活人飞出，纷纷掉头扑向二人！

陆安与周行知各自爆发强劲真气，刀与钩相互交叉，杀得乌鸦鸟毛乱飞，肆意乱撞！

很快，乌鸦被全数歼灭。

“没想到才出城不久，便遇到了这群晦气的东西。”

“像这样的毒鸟，运河上每天都会出现好几批，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大家加强戒备即可。”

一两百只的乌鸦群，只能说是一盘散沙，数量过千的也只能算是小规模，燕云霆历来所遇见的乌鸦群，哪次不是铺天盖地，数以万计？

“大家把火油准备好，下次遇到乌鸦群，放火烧驱逐即刻，这类毒鸟数量太过庞大，杀是很难杀尽的。”

……

傍晚时分，墨船驶出运河，转入长河继续向西北进发，按照最捷径的路线，需途径扬州背部，徐州南部，再从川蜀水域转入昆仑河支流，最终抵达昆仑山脚下。

在第一次遭受乌鸦群的袭击后，直至傍晚，继而又发生了三次袭击，且乌鸦群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大，

无可非议，越往西北靠近，瘟疫规模越大，遇到的麻烦肯定也会越多。九幽既然预谋对昆仑山下手，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九州各门派前来支援。

燕云霆抱着地图站在船头，经过一下午的琢磨，他已将西北各地的危险区域全部区分，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地方，哪条路可以走，哪条路有危险，哪个地方可以去，该怎么去，一切全都详细地勾勒了出来。

但即使如此，潜藏在黑暗下的危险依旧是无法预料的，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像狼一般紧盯着黑夜中的一切。

“哗哗哗……”忽然，夜空中一阵细微的展翅声被他耳朵所捕捉，他猛然抬头，却见那昏暗的月光下，一道“黑影”正在墨船头顶盘旋，它来回穿梭在云端之间，想利用黑夜和羽毛进行伪装。

但燕云霆很快便从它的形态与动机中识破了它的身份——这是一只秃鹫！

第二百章 怪风怒吼 “砰！”

燕云霆抬手便是一枪，论打鸟儿，他还没失误过。

秃鹫从空中坠落在甲板上，扑棱了两下便彻底死去。

“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枪响惊上了甲板。

燕云霆吹去枪口上的硝烟，用下巴指着秃鹫尸体，轻声道：“这种秃鹫是万毒王的宠物，也是散播瘟疫的罪魁祸首。”

蔡佑吉望着昏暗的夜空，沉声道：“看来我们已经进入敌人的监视区了。”

纳兰元秀也冷声道：“我喜欢监视别人，却不喜欢被别人监视。”

“召回木鸢，熄灭灯火，开启结界，加强戒备，”燕云霆将手中的地图递给了蔡佑吉，说道：“这是我根据经历绘出的地图，红色是重度危险区，黄色是中度危险区，黑色是可行区域，你把这份地图拿去拓印几份，以备不时之需。”

蔡佑吉点了点头，又将众人进行了分工，两人一组，两班交替，分别在船上守夜。

墨船似一片落叶，安静穿梭在蜿蜒的长河上，黑夜百般寂寥，只有机关轰鸣与毒人的咆哮。

如此，上半夜相安无事。

可到了下半夜，河面上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卷波浪，墨船被吹得摇摇晃晃，而越往上游前进，风浪更大了，“轰轰轰……”墨船加大动力，速度却只减不增。

“燕少侠，这样下去不行啊，前边儿风浪若再大些，墨船很可能就要被掀翻了。”墨门弟子迎着大风走出船舱告知。

这怪风，人要是瘦弱些，都可能被卷跑！

“先找个地方靠岸吧。”燕云霆说道。

于是，墨船不再前进，且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在一道背风的浅湾处抛下船锚，可即使如此，墨船仍被吹得左摇右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丁酒酒一只手抓着船杆，一只手按住躁动的裙摆，可按住前头，吹起了后头，按住后头，又吹起了后头，两条玉腿别提有多惹眼。

船上这么多男人，谁舍不得多看她两眼？

“叫你穿夹衫，你非得穿襦裙，这下倒好，丢不丢人？”欧阳冰雁横身拦在丁酒酒跟前。

丁酒酒红着脸，“谁叫这怪风刮得那么突然？”她又瞪着一帮男人大喝：

“看看看！就知道看！是没见过女人的腿是么？好歹也拿出些男子的气概，去把那怪风解决了啊！”

燕云霆干咳了两声，凝望着夜外：“光刮风不下雨，很明显是有妖物在作怪，蔡统领，你我沿着河湾去上游看看？”

蔡佑吉以质疑的目光看向燕云霆：“你可以么？”

燕云霆转身跑进船舱，出来时，手上已提着两桶火药，笑道：“我不仅打鸟厉害，炸鱼也是凶得一批。”

“好，那其他人严守墨船，谨防有妖物趁乱偷袭。”蔡佑吉叮嘱了一声，与燕云霆腾空而起，逆着狂风向上游飞去。

……

越往上游走，风力便以倍速增加，河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般，好多边沿的河床都被巨浪冲了个粉碎！

往前飞了七八里路，燕云霆明显有些吃不消了，以他目前的武力，保持身体平衡都非常困难了。

“躲到我身后来，不用碍面子逞强。”蔡佑吉衣带狂动，身体与速度却依旧稳健。

“那便不好意思了。”燕云霆暗自苦笑，与臻境高手的差距还是太明显了，他躲至蔡佑吉身后避风，问道：

“蔡统领，你感受到了么？它们很近了。”

“是三阶妖兽，就在咱们脚下。”

脚下的河水，那都不是漩涡了，几乎被颠覆了过来，能清晰地感觉到狂风是从这儿吹出去的。

“三阶妖兽，对付它们你可有把握？”燕云霆问道。

蔡佑吉凝望着河面说道：“它们是水系妖兽，数量不明且躲在水下，若是能把它们引出来，一剑便可灭杀。”

“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去当诱饵了？”燕云霆苦涩道。

蔡佑吉浅笑道：“与三阶妖兽对战，是个很好的磨炼机会，这不也是你跟来的目的么？”

“那先说好，若是有妖丹的话，全都得归我。”燕云霆说道。

“你还对那玩意儿感兴趣？”蔡佑吉点了点头，“好，有多少，你就取多少。”

“成

交！”

燕云霆朝河面俯冲而下，蔡佑吉则飞上云端隐藏。

燕云霆在距离河面十丈高处止步，先点燃了两只火药桶，冲河面大喊：“水下的妖怪听着，先吃爷爷两记鱼.雷！”

等引线燃烧得差不多了，他将火药桶扔下，随即又拉高了七八丈距离。

三息过后，“轰隆！”一身整天巨响，火药在水中炸开，将本就泛滥的河浪再震高了一节！

风力明显小了不少。

燕云霆拔出照胆，“唰唰唰……”一连斩出七八道剑气，并冲着河面大骂：“藏在河里的老王八听着，快快出来受死，爷爷要将你们扒皮抽筋，吸髓挖丹！”

骂，还不够狠。

“亏你们还是三阶妖兽，我看分明就是缩头乌龟，有本事吹风鼓浪，没胆子出露出龟.头，哈哈哈……来，让你们尝尝爷爷圣水的滋味儿！”

燕云霆当即脱下裤子，一泄如注，往河里撒尿。

这一泡尿，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河里的妖兽终于是绷不住了——

“吭！”

一声龙吟又不像，似牛叫又不准的咆哮从河底传来，紧接着，两条黑影突然钻出河面，长着血盆大口朝燕云霆扑来！

燕云霆抖都没来得及，提起裤子便往空中拉高，顺势斩出两道剑气，企图将黑影逼退！

黑影张口喷出一道水柱，抵消了剑气，冲击的速度更快了几分，看来它们真是被彻底激怒了！

黑影身长七八丈，头上长犄角，黑鳞黝黑发亮，腥红血目中烧着无尽怒火！

“蔡统领，妖兽我已给你引出来了，你快快出剑！”燕云霆冲着云端大喊。

蔡佑吉却抱着胳膊，看戏一般立于云端之下，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轻轻一句：

“先让我看看，鬼谷传人的本事。”

第二百零一章 杀蛟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燕云霆何惧这两头妖兽？他剑意全开，真气绽放，不再闪避躲让，迎面冲上一头妖兽！

“唰！”剑尖从妖兽身躯划过，却只剥下几片黑鳞！

三阶妖兽的身体，果然够硬！

“吭！”两头妖兽各喷出一道极强水柱，从左右两侧封死了燕云霆的退路！

燕云霆以真气缔结屏障，萦绕周身抵抗水柱侵袭，然而，坚持不过三息，高强的水烛冲击将屏障挤压得变了形状——

“嘭！”屏障炸裂，水柱如长枪一般刺穿了燕云霆的身体！

蔡佑吉有所动人，正打算出手，却见那“燕云霆”突然随风飘散，化作一道剑气袅袅而去……剑气留形！

燕云霆再度现身时，已悄然来到一头妖兽身后，他竖剑借着势力往妖兽头顶猛.插而去——“噗呲！”剑尖插入了妖兽的头颅，燕云霆凝真气于拳头，对着妖兽的脑袋便是一顿轰砸！

“砰砰砰！”每一拳都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妖兽哀嚎了两声，喷出一口鲜血，脑髓颅骨必然已经碎裂，从空中直直坠落！

解决了一只，还有另外一只！

燕云霆再度凌空，横剑于眼前，淬炼真气于剑身，集中意念锁定另一头妖兽：

“天罡烈阳！”

他剑指夜空，从云端引下来一道日光，霎时间阴霾退散，如烈阳曜日将光明洒满人间！

妖兽大骇，转身便要往水下逃窜！

“给我死！”

携耀阳之力，一剑斩下，光芒所到之处，如烈火焚烧，顷刻间便将妖兽烧成了焦炭！

燕云霆收剑回鞘，耀光消散，星月隐现夜空，夜幕再次降临。

“啪！啪！啪！”蔡佑吉鼓着掌，从云端飞下，眼神只有赞赏和敬佩，“不愧是鬼谷传人，先前那钧天一剑，着实震撼人心。”

燕云霆谦虚道：“献丑了，献丑了。”

蔡佑吉笑道：“若是钧天一剑都是献丑了，那天下其他武学还不得赶紧找块遮羞布？”

燕云霆还之一笑，随即降落在那两具妖兽的尸体旁，一边剖开其脑颅寻找妖丹，一边问道：

“蔡统领，这些妖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像蛇又不似，像龙又没脚。”

“它们是蛟。”

“蛟？”

“对，介于龙与蛇之间的妖兽，与蛇最大的区别是它们长得有角，与龙最大的区别是它们没有脚，”蔡佑吉又急忙提醒道：

“你小心些，九幽的毒蛟都含有剧毒，沾染一点就有可能毙命。”

燕云霆剖开两头毒蛟的脑颅，果不其然从其脑髓中分别挖出两颗红色妖丹，曾记得纳兰元秀也说过，红色妖丹往往是剧毒妖兽才有的……

“唉……你瞧瞧它们，身上的鳞片这么硬，拿来制作护甲正合适；它们的毒牙也可以拿来做匕首；毒囊也可以制作成毒药，涂抹在刀剑上……可惜它们身体太大，不然我正要把它们全都带回去，好好利用。”

“一般稍有修为的妖兽，浑身上下都是宝，但最有价值的妖丹已被你挖走了，人不可太贪心，”蔡佑吉说着，腾空招呼道：“走吧，既然已风平浪静，我们也该回去了。”

燕云霆收好妖丹，飞天跟上。

……

“嘻嘻嘻……”

燕云霆和蔡佑吉还未靠近墨船，一阵诡异的奸笑声率先入耳。

“这是……魅魔的声音！”

二人加快速度赶回，果不其然，墨船上空飘荡着十几只红眼魅魔，再看船上，所有人皆闭眼打坐，眉头紧皱，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

“今夜果然非比寻常。”

蔡佑吉即刻震出一道磅礴剑气。

魅魔被吓得练练后退，也没有再发难，如影涣散逃向远方。

蔡佑吉欲携剑追逐，燕云霆却蜡烛了他，“这群魅魔无影无形，善于攻心，不好消灭的，我们还是先回船上。”

蔡佑吉这才收剑，与燕云霆返回了墨船。

魅魔虽已退散，大部分人却仍处于睡梦之中，从他们紧蹙的眉头上来看，每人都在身临其境一场噩梦。

燕云霆盘在船头，以真气诵念《空禅心经》，梵音通达四处，侵入众人脑海，一篇经文诵念完毕，大部分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无恙？”蔡佑吉问道。

苏醒过

来的人，心里仍有余悸，缓和了好一阵子，陆安才叹道：“是我们疏于防备了，那群魅魔无声无息侵入了我们的心境……即使我知道那是假的，也渐渐为之沉沦……”

“我见到死去多年的爹娘了。”

“我也见到了战死的兄弟，仿佛他们就在我身边，唉……”

“偶尔做这么一场梦，其实也不错，毕竟天人永隔，再度相逢是咱们最大的期盼了。”燕云霆缓缓起身，做一场美梦倒也没什么，只要分辨真假即可。

“燕云霆，你们快过来瞧瞧，楼主她……她……醒不来！”丁酒酒突然跑出船舱。

若说这艘船上，谁的身世最苦，谁的执念最深，毫无疑问是欧阳冰雁。

越是执念深刻的人，越容易沉沦美梦无法自拔。

“我去看看，蔡统领，你们继续警戒，这些妖魔鬼怪的手段层出不穷，需打起十二分精神。”燕云霆嘱咐了声，随丁酒酒走入船舱。

……

欧阳冰雁躺在床上，卸下了所有坚强，脸色虽苍白如纸，神色却那般幸福快乐，口中还碎念着：“瀛洲，瀛洲……”

“燕云霆，其实……冰雁这样挺好的，你瞧她多幸福啊，能不能让她把这场美梦做完再叫醒？”丁酒酒坐在床边，用毛巾替欧阳冰雁拭去汗水，满眼都是心疼。

燕云霆摇了摇头：“靠梦境来寻找慰藉，本就是不现实的，何况你瞧她的脸色，若是让她做完这个梦，命肯定也就没了。”

“啊？那你还是快点想办法把她唤醒！”

“她的执念太深，普通的清心口诀应该是不起作用的。”

“那怎么办？”

“打破执念，需要用更深的执念，让我想想……”燕云霆抿着嘴唇，陷入沉思。

“哎呀，你快点！冰雁她呼吸都衰弱了！”丁酒酒焦急催促。

“思考不需要时间的么？”燕云霆叹了口气，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凑近欧阳冰雁的耳边，轻声言语了一句：

“乌炎被魏瀛洲杀了。”

最爱自己的男人，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所杀，这一招攻心之计，狠不狠？

第二百零二章 分头行动 “不！”

欧阳冰雁断然梦醒，睁开眼便四处寻匿：“瀛洲，不要……不要……乌炎在哪儿！乌炎在哪儿！”

丁酒酒赶紧按住她的身子，安抚道：“冰雁，是假的，只是一场噩梦罢了，没事的。”

“噩梦？”欧阳冰雁环顾四周，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梦中彻底醒了过来，“是个梦，是个梦……”

燕云霆叹道：“刚才你被梦魇沁入心境，为了能拉你出来，我才不得已撒了这个谎，还望欧阳楼主见谅。”

梦境太过美妙，醒来徒然空虚，欧阳冰雁抱着膝盖，一副柔弱的小女儿模样，她担忧道：“酒酒，你说我们不辞而别，乌炎会不会生气？他……他万一去找瀛洲算账怎么办？”

丁酒酒轻声安抚道：“不会的，国师不是答应过刘博均，从此不再去黄山书院了嘛？再说了，是我们自己要来支援昆仑山，国师干嘛要去找魏瀛洲算账？”

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

燕云霆突然觉得事情又要变复杂了，欧阳冰雁瞒着乌炎远赴昆仑山，其实是因宇文长卿的信件，不知不觉中，孔雀楼又和黄山书院缔结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欧阳楼主，如今才刚出中州，要不我调遣一架木鸢送你们回去？”燕云霆问道。

欧阳冰雁果断摇头拒绝了。

“冰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丁酒酒有些怀疑了。

欧阳冰雁眼神闪躲，说了一句“没有，”随后便躺了下来，“我有些累了，想再休息一会儿，你们出去吧。”

“可是冰雁你——”

“出去。”欧阳冰雁拉过被褥，背过身去，不愿再多谈。

丁酒酒拽着燕云霆快步走出船舱，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冷声质问：“燕云霆，你实话告诉我，冰雁此次会去昆仑山，是不是另有隐情？”

燕云霆颇有无奈：“你们来的时候她不都已经说了么，孔雀楼也是九州盟成员，支援昆仑山也是你们的义务，在如此高尚的情操下，哪里还另有隐情。”

“不对！”丁酒酒凑近燕云霆的眼睛，狐疑道：“孔雀楼中，比我厉害的女人多得是，为何冰雁指名道姓要带

我？而且只带我一个……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暗中操控她这么做。”

燕云霆眼神闪躲，偏过头去：“这种事你该去问她，来我这儿找什么答案……”

丁酒酒眯着眼睛，愈加怀疑了，“燕云霆，现在你可是孔雀楼正儿八经的女婿了，若是隐瞒了什么，坑了自家人，到时候别怪我们无情！”

“啊……我突然想起来和蔡统领还有要事商量，先忙去了……”燕云霆陪笑告辞，绕过丁酒酒，逃离一般走向船头。

……

“这是你的地图，我已另拓了三份，”蔡佑吉将原本的地图递还给了燕云霆，又道：

“倘若我们继续受人监视，肯定会落入敌人的圈套，所以我决定在进入川蜀后，放弃走水路，大家分头行动。”

长河只有一条，墨船只有一艘，实在太明显了。

燕云霆敞开地图，瞧了一眼路线，说道：“以咱们的速度，明天中午便可驶入川蜀，但大白天的，九幽应该不会来自找没趣，所以咱们得利用好白天的时间，能多深入一些便多深入一些，毕竟水路可比蜀道好走太多了。”

他说着，又指了指地图上“渝州城”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傍晚，咱们应该能到这儿。”

蔡佑吉说道：“渝州城？十有八九也是一座死城了。”

燕云霆沉声道:“说起来，我还在渝州城有一位朋友，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以沈阔的武力，自保肯定没问题，但他是否还在守卫渝州城呢?

“蔡统领，将所有人召见来，我们开个短会，商讨一番分头行动的相关事宜。”

“他们早已在船舱里等候多时了。”

“他们在等我?”

“不管你信不信，他们好像已经把你当做这个团队的主心骨了。”

换作以往，燕云霆一定会自谦否定，但现在，他的确有实力，也的确有资格充当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

船舱，一盏灯，一张地图，商讨:

“此次咱们一共来了十三个人，恰好拓印了四份地图，如此，三人一队

，分四队分散行动；”

燕云霆先对组员进行了划分：

“由于大家都来自不同的门派，所以我尽量将相熟的人安排在一队，这样一来，以后的行动配合得也会更加默契——

蔡统领，陆安，周行知，你们三人为一队；

潘先生，罗先生，还有青衣楼代号为甲乙的两位兄弟，你们四人为一队；

纳兰姑娘，你和‘丙丁’两位兄弟为一队；

我便带着欧阳楼主和丁姑娘一起行动；”

对于分组，众人都没有异议。燕云霆便继续指着地图上“渝州城”的位置说道：

“我们分头行动的时间在明日傍晚，以墨船行驶速度，那时大约已抵临渝州城附近，咱们既是四个小队，那便从四个方向出发——

蔡统领你们过河岸，走峨眉山方向；

潘先生，你们继续沿着河岸往北上；

纳兰姑娘你们和我一起从东上岸，咱们俩的路线是大致相同的，但尽量保持距离，以免遭到九幽的监视；

记住了，咱们这次分头行动的目的，只是为了摆脱九幽的监视，所以最终咱们还是要会和的；”

他说着，用红笔着重勾勒出西南部一座名为“昆玉”的城市：

“昆玉城，是距离昆仑山最近的一座城市，若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已被九幽占领了……我现在也不知那城里的情况，但咱们想要去昆仑山，肯定得经过这座城，所以，咱们得先在这座城市附近集合，再参照城内的情况，见机行事；

昆玉城三面环山，唯独东面是一片开阔的大草原，从地图上可以看到，有许多条支流贯穿着草原；”

燕云霆用红笔在支流交汇点画了个圈儿，冲众人道：

“昆仑河支流的交汇点，便是小队的会和之处，时间期限为十日，注意了，赶快不赶慢，赶早不赶晚。”

第二百零三章 夜半哭声 燕云霆又从怀里取出一只小药瓶，当着众人的面倒出三颗红色莲子：

“这三颗血莲子还是上次来昆仑山开九州盟会，临别时唐长老送给我的，这血莲子有遏制疫毒的奇效，倘若被毒人咬伤，立即服下方可阻断病毒感染；

但是血莲子只有三颗，我自己必须得要一颗，剩下的两颗你们三个小队看怎么分?”

“我们可以不要，让其他小队拿去吧。”蔡佑吉说道。

所有人当中，蔡佑吉的武力最高，他们小组也最保险，血莲子给另外两个小组也合乎常理。

纳兰元秀和潘川良各取过血莲子收好。

“啪啪！”燕云霆拍了拍手，墨门弟子端来了四只火铳，依次分发下四个小队。

燕云霆拿起一只火铳说道：“这是我让墨门改良的‘信号枪’，只要朝天上射击，所发射的信号，方圆三十里皆可瞧见；

为了不打草惊蛇，信号枪还请诸位慎用。但若是瞧见了信号，说明有人遭遇了危机，刻不容缓地支援。”

说完，他将手中的信号枪别在腰间，最后总结一句:

“稍后墨门的兄弟会再拓印几份地图，保证人手一份，接下来的时间，各小队自行商议明日将行进的路线；

计划只是暂时的计划，有时计划也赶不上变化，总之，分头行动后，大家各显神通，见机行事——散会。”

……

次日，和燕云霆预料的一样，傍晚时分，墨船进入了渝州城境地，各小队也按照自己的行动路线，依次从墨船出发。

燕云霆和纳兰元秀一起在东岸下船。

纳兰元秀计划的路线是从东北方向绕过渝州城，燕云霆的计划路线恰好与之相反。

渝州城是山城，分上中下三个阶段，二人计划的路线其实就是“走高处”和“走地处”的区别。

入夜前夕，两个小队分道扬镳。

燕云霆并不着急，此处距离昆玉城，大约五百里路，哪怕昼出夜伏，一天行个五十里，也能踩着十日的期限抵达。

对于习武之人，只要不发生意外，一天步行百里不是什么大问题。

“今夜我们倒也不用着急赶路，找个村庄歇息一夜，等明日天亮了，再继续出发。”燕云霆提着一盏油

灯，走在小队最前，比对着地图上的路线。

川蜀一带，不是山路就是丛林，虽崎岖难行，却也不失为一种天然掩护。

三个人，沉默行进在丛林间，气氛总有些尴尬。

“燕少侠。”欧阳冰雁突然唤了一声。

燕云霆倒退了几步，“欧阳楼主，有何吩咐?”

“也不是吩咐，只是有件事想和你确认确认，”欧阳冰雁美眸藏笑，轻声问道:

“若薇和卿颜，可否都伺候过你了？”

突如其来的，惊世骇俗的问候，差点没害燕云霆栽跟头。

这种问题……该如何回答呢？

“这个……这个……”

“你不必拘泥，在孔雀楼看来，这种事很平常，且是我吩咐她们要伺候好你的。”欧阳冰雁淡声道。

燕云霆苦涩道：“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还是不要明面拿出来说得好。”

这时，丁酒酒嗤了一声:“你装什么老实人？若薇和卿颜那么漂亮，衣带一解，你能把持得住？”

燕云霆却道：“若我知道她们是被你刻意安排来伺候我的，我绝不会碰她们一根头发的。”

欧阳冰雁笑了，“你和儒宗那群伪君子呆得太久，也学会他们假惺惺的那一套了。”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

沉默，

沉默得风吹树林，飒飒作响。

“燕少侠，我想把孔雀楼送给你，你要不要？”欧阳冰雁突然问道。

“可别，可别，一窝女人，兜儿里的银子遭不住，身体里腰子也遭不住。”燕云霆赶忙拒绝。

欧阳冰雁手比兰花指，抚唇一笑，即使柔弱，也有万种风情：“夜夜更换枕边人，不是你们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么？”

“乌炎也是？”燕云霆问道。

欧阳冰雁板下脸来：“他不是。”

“魏瀛洲也是？”燕云霆又问。

欧阳冰雁声音渐冷：“他更不是。”

燕云霆耸了耸肩：“那不就对了，那我也不是。”

“啊呸！你这笨蛋，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丁酒酒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燕云霆

的上——

“哎哟！”她自己却惨叫了声，“你的身体……怎么硬得像块石头！”

“这可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燕云霆面对着丁酒酒发笑，一步一步往后倒退。

“好哇，真巧我的剑有些钝了，便拿你这块‘磨刀石’来锉一锉！”丁酒酒拔出佩剑，邪笑着冲向燕云霆。

“哎哎，动刀动枪可就过分了！”

“谁叫你要揭我们家冰雁的伤疤！”

“开个玩笑嘛，你何必当真！”

“让我割你几剑，我就不当真了，别跑！”

“不跑才是傻子哩！”

于是，燕云霆和丁酒酒便绕着欧阳冰雁，一个跑，一个追，一个讨饶，一个喊打，真像是两个嬉戏的小孩子。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转得我头都晕了。”欧阳冰雁笑得更加惬意了。

“冰雁，你是不知，这个臭流氓，在昆仑山的时候，带着两个伪君子和臭和尚，偷看我和卿颜洗澡……他还……他还扒我裤子！昨日羞耻，今日解决，我必须得捅他几刀，才能解去心头之恨！”

“你可别血口喷人，要怪就还怪那和尚，明明是他想看看你左半边屁股上有没有痣的！”

“羞死你的老亲娘了！”

“我老亲娘早死了，让她羞去呗……不过，我真是很好奇，你屁股上到底有没有痣？”

“啊啊啊……气死我了——”

“嘘……都别闹了，你们听，林外好像有动静！”欧阳冰雁突然摁住两个人的肩膀，神情严肃。

玩归玩，闹归闹，若有情况，不苟言笑！

燕云霆和丁酒酒当即停止了打闹，连呼吸都沉默了，仔细聆听着黑夜里的动静：

“呜呜呜……呜呜呜……”

女人的啼哭声，好凄惨，好悲切。

这里虽说不是荒山野岭，但也算是穷乡僻壤，怎会有女人在哭？

丁酒酒，战兢兢，阴测测：“该不会是……有鬼吧？”

第二百零四章 密林机关 “若是鬼怪的话，四周该有幽若之息才对……总之注意了，此事非比寻常。”

燕云霆拔出照胆，主动走在最前，寻声找了过去。

拨开草木，才发现林外竟有一个小村子，村户二三十家，傍山林而居，声音便是从村庄里头传来的。

“真是奇怪，普通的哭声怎会传得那么远？”丁酒酒疑惑。

燕云霆沉声道：“所以它一点儿也不普通。”

村子很静，没有任何灯火，更没有活人的气息，暂时也没有发现毒人的踪迹。

三人放慢脚步，轻声进村，很快在村头一家住户门口停下，哭泣声便是从里头传来。

“你们在门口守着，我进去看看。”燕云霆说着，走到门前，试着轻轻推门。

“咯吱……”门没关。

大门敞开，月光洒入屋中，堂子里一个农家打扮的少妇正跪在一面排位前，低头哭哭啼啼，若是普通人，应该早已察觉有人到来。

燕云霆轻咳了两声，试图引起女人的注意。

女人仍在哭泣，不予理会。

燕云霆又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儿，朝女人丢了过去，恰好打在她后脑勺。

女人被石子儿砸中，赫然止了声。

“转过身来！”燕云霆轻呵。

女人一动也不动。

“兴许她是个聋子呢。”丁酒酒说道。

“她也许还是个傻子，我都砸了她，她还无动于衷，”燕云霆又从地上拾起一把石子儿，“哼，我倒要看看，你能矜持多久。”

随后，燕云霆一颗一颗地用石子儿砸向女人，砸完一把再抓一把，反正敌不动，我也不动。

丁酒酒也学着模样，抓起石子儿和燕云霆一起砸。

终于，女人绷不住了，“咯咯咯……”她身体不动，脖子却来了个大回转，一掌腐烂狰狞的脸赫然直面门口的燕云霆和丁酒酒。

“这是什么怪物……”丁酒酒不由后撤了几大步。

燕云霆当即皱眉，从它口瞳孔的血色来看，这显然是一具毒人，可它又和其它愚钝的毒人不一样。毒人早已失去了七情六欲，它又为何会哭？

“啊！”女人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叫，似一只蜘蛛般，四脚着地，朝燕云霆冲来！

“唰！”燕云霆当即斩出一道剑气，削断了

女人的脑袋。

“毒人……还会哭么?”

“我也是第一次见会哭泣的毒人。”燕云霆绕过女尸走到堂前，拿起排位瞧了一眼，上面写着“亡夫张三”的字样。

这个女人难道在哭自己的亡夫？

女人虽变作了毒人，执念却并未消失，她惦记自己的亡夫，这何尝不是一种心理变异？

有智慧和情欲的毒人，实在可怕。

“你们快出来，村子里涌出了大批毒人！”欧阳冰雁在门口喊道。

燕云霆和丁酒酒当即退出房屋。

大批毒人从村户中涌出，数量不下五十只，定是刚才女人的尖叫吸引了它们。

欧阳冰雁携剑欲上前杀戮，燕云霆却拦住了她：“闹出的动静太大，很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暂避。”

“那该如何？它们就要冲过来了！”

“困住它们即可。”

燕云霆将照胆往地上猛地一插，寒冰迅速蔓延了整个村庄，所有毒人冻结成冰。

“往山上走。”

三人退出村庄，迅速往山岗上跑去。

……

“我跑不动了，休息……休息一会儿……”丁酒酒叉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让你平时多练功，才跑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欧阳冰雁与燕云霆倒是大气也不喘一口。

丁酒酒却委屈地伸出双手:“谁说我没练功了，瞧瞧，为了卖艺，苦练琴技，手都磨出茧子了。”

燕云霆站在山岗上眺望:“咱们已跑出了十里，那群毒人应该追不上来了，今夜就在山岗上休息把，等明日天亮再出发。”

“这里的树木粗实，我们不如上树休息。”

“好主意。”

三人走向树林。

“哗哗哗……”风吹落叶，飒飒作响。

“等一等。”燕云霆突然叫住了欧阳冰雁和丁酒酒。

“怎么了？”两个女人投来诧异。

“我总感觉这片山林有些蹊跷，还是别进去了，就在入口找个地儿休息吧，我来守夜。”

燕云霆说完，主动跳上入口一棵大树，对四周进行监视。

从树上往山下眺望，渝州城的身影尽收眼底，它沉寂在黑夜中，几乎了无声息

。

两个女人在树下清理了一片空地，就此靠着树干休息。

因为害怕暴露目标，所以不能生火，茂密的树叶挡住了月光，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燕云霆，你将马灯给我，我要去行个方便。”丁酒酒冲树上招呼。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燕云霆将灯火续燃，笑着丢了下去。

“你若敢偷看，我就挖了你眼珠子！”丁酒酒提着灯，绕过大树往林中深入。

“哎，说到底你也别走太远了，免得——”

“哎哟！”

燕云霆话还没说完，丁酒酒扑棱了一跤，摔倒在地上，紧接着，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咯咯咯……”

“咻咻咻……”暗箭！

“别抬头，趴下！”

燕云霆一举从树上跳下，凌空斩出一道剑气，挡下一面飞箭！

欧阳冰雁也闻声赶到，护在丁酒酒跟前，以剑气抵挡飞箭！

暗箭持续了十息，随即戛然而止。

“快起来——”

燕云霆扶起丁酒酒，刚想问发生了什么，突然又一巨.物从天而降！

“闪开！”

燕云霆抱起欧阳冰雁，拉着丁酒酒，急忙往后闪躲。

“咚！”

一颗千斤大石砸在了三人脚下！

“这树林被人设了机关，快出去！”

三人正要往林外跑，又时，脚下大地一阵颤动，一只暗网突然拔地而起，三人避之不及，全都被网罗起来，悬吊在半空中！

“可恶，是把我们当成猎物了么！”

“燕云霆，快把你的臭脚挪开！”

“你别动，越动越乱！”

网络里狭小，三人几乎被黏在了一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挣脱。

燕云霆极力抽出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刚要割网，这时，山林深处突然亮起了一阵火光，随之，一阵急切的脚步伴随对话声：

“快去看看是谁触发了机关！”

“小心点儿，万一是毒人呢！”

第二百零五章 再遇故人 “我们是活人！不是毒人！快放我们下来！”丁酒酒大声道。

在毒人横行的九州大地，每个幸存的活人都应属于同盟。

山林里走来七八个人，他们持着火把和朴刀，粗糙的模样很像山匪。为首之人是个独眼大汉，他打量着吊在空中的燕云霆等人，却是问：

“你们从何而来？怎会出现在这片山岗？”

“你甭管我们从哪儿来，总之你先放我们下来再说！”欧阳冰雁呵道。

独眼大汉却道：“这座山头是属于我们黑牛寨的，对于来历不明者，一律当敌人处理！”

原来真是土匪！

不论盛世乱世，能上山落草当土匪的，都没几个好人。

燕云霆说道：“那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们误闯了你们地盘，离开便是了。”

“二哥，你快瞧，这两个女人长得好他娘漂亮啊，不如拐回去当给老大当压寨夫人得了！”一旁的小喽啰提议道。

独眼大汉抚着下巴，“嗯……你不说，我倒还真没发现，她们果然不同一般货色……好，就先把他们押回山寨去！”

“刺啦！”

燕云霆用匕首划破网格，再狠狠一撕，三人从空中掉了下来。

“一群龌龊的土匪，看姑奶奶的剑！”丁酒酒下落之际，猛蹬树干，执剑朝独眼大汉刺去。

哪儿知独眼大汉抬手一夹，便将刺来的剑刃吃得死死，他一声冷笑：“就凭你，想杀我？”

“你有什么杀不得？”一柄匕首悄然抵在了独眼大汉的脖颈上，燕云霆也在众人未察觉之际出现在了你独眼大汉身后。

“二哥！”

“你们快把二哥放了，否则休想活着走出这片树林！”其余喽啰持刀恐吓。

“九州都变成这个模样了，你们还想着满足自身色.欲，你们不死，谁死？”燕云霆说罢，便要动手抹脖子。

“且慢！”独眼大汉突然叫停，即刻道歉：“余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几位，还请恕罪……这陷阱本是用来保护山寨不受毒人侵害的，没想过用来劫财。”

“你猜我信不信？”燕云霆冷

声道。

独眼大汉又道：“自瘟疫爆发后，黑牛寨也接纳了许多流民，我们的确是落草的土匪，但也绝非假仁假义之辈。”

“你们若真有情义，会见色起意？”

“若几位侠士不肯原谅的话，杀了我便是，放过我身后这帮兄弟。”

“少唱这出大义凛然，我还真要杀你！”

燕云霆可不会优柔寡断，他便要挥动匕首——

“唰！”

一道气刃从山林深处袭来，一连斩断了十几颗参天大树！

燕云霆不得不撤退闪躲！

“有高手来了。”欧阳冰雁沉声道。

燕云霆却觉得来者的气息，似成相识。

“是老大来了，哈哈哈……这三人没得跑了！”喽啰兴奋叫嚷。

山林深处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们的老大。”

一个身穿捕快服饰的男人，提着一把残刀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此人气息好强……起码已臻化境！”欧阳冰雁眉头紧皱。

“臻……臻境！”丁酒酒花容失色。

燕云霆却收剑回了鞘，从来者的气息，声音，以及手中的那柄残刀，足以肯定他就是沈阔，“把剑放下吧，他是朋友。”

丁酒酒和欧阳冰雁都有诧异。

此时，沈阔也从黑暗中走出，在瞧见了燕云霆，惊讶，诧异，喜悦。

“怎么？难道我长胖了，你就认不出我来了，沈捕头。”燕云霆笑着打了个招呼。

沈阔眯了眯眼睛，走上前来，第一句话便是：“你变强了。”

燕云霆笑道：“那还得多亏了沈捕头赠送《霸天决》帮我过渡，不然我还真可能走火入魔。”

“原来是沈兄弟的朋友，实在对不住，我们匪性难改，冒犯了几位，还请几位务必见谅。”独眼大汉主动上前赔礼道歉。

“既然是误会，就当不打不相识了，”燕云霆摆了摆手，又问沈阔：“沈捕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此事说来话

长，你们先随我回寨子，方才动静闹得挺大，怕惊扰了游荡在附近的毒人。”

“也好。”

……

通过沈阔得知，两个月前雍凉的瘟疫便蔓延到了渝州城，由于防范不及，一夜之间，渝州城变作了死地。

独眼大汉名叫余冲，是黑牛山上的土匪头子，平日里只抢劫富人，有时还仗义疏财庇护平民。

沈阔带着一小批幸存者，实在走投无路便上了黑牛山，哪儿余冲不但接纳了幸存者，还与沈阔结拜做了兄弟，此后，一伙人便以黑牛山为阵地，设置抵御毒人的陷阱，接济逃亡的流民。

如今，黑牛寨上也有了七八百个活口。

回到黑牛寨，可以瞧见筑起的高墙，巡逻的守卫，寨子里到处都是用木头和石块搭建起来的简易棚户，幸存者拥挤在棚户下，男女老少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但他们虽过得不好，眼神中的希望却并未消失，如今末世，能活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谁还有资格去抱怨生活？

黑牛山地势高耸，山道崎岖，山林繁多，是个自然资源丰富，且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只要人们有希望，齐心协力，将此地建设成“世外桃源”也并非难事。

……

深夜，燕云霆与沈阔一起漫步在山外，谈一些话，说一些事。

“沈捕头，可否愿以跟我们一起驰援昆仑山？”燕云霆啃了一口烤红薯，这是寨子里最好的食物了。

“你觉得我会不会愿意？”沈阔反问道。

燕云霆指了指寨子，笑道：“其实有很多人，觉得末世来临并不是坏处，就像大燕王朝分裂出去的那几个藩王，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拥兵自立，建立自己的国家；

你这黑牛寨若继续扩建下去，也能在末世中成为一个小国家，你若留下来，那不就可以当土皇帝了。”

“土皇帝?”沈阔冷冷一笑，为之不屑:“当个啃一辈子红薯的土皇帝么?”

他已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第二百零六章 午时钟声 “这是我标注的路线地图，你对川蜀更加熟悉，你帮我参考参考？”燕云霆取出地图丢给了沈阔。

沈阔打开地图瞧了一眼，便道：“你打算绕过渝州城去昆玉城？那必须翻过三座大山，道阻且长又危险。”

燕云霆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

沈阔指着渝州城说道：“走这儿。”

“走渝州城？”燕云霆微微皱眉，沈阔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渝州城里毒人怕是不少。”

沈阔说道：“在渝州城下沿，有一座钟楼，钟楼里有一部可直通上沿的缆车，上沿过后又有三条缆道可飞跃大山，如此一来，可节省至少三日的脚程——但捡便宜，肯定是伴随着风险的。”

燕云霆说道：“只要有把握，风险也算不了什么。”

沈阔将地图递还给燕云霆：“我们之所以习武变强，不就是提升自己做任何事的把握么？”

沈阔是已臻化境的高手，燕云霆和欧阳冰雁都有涅境武力，丁酒酒虽差了些，却也是习武之人，趁着白天坐上缆车，问题应该不大。

“好，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

次日，恰好是艳阳天。

沈阔辞别了黑牛寨，与燕云霆三人一起往山下的渝州城进发。

“沈捕头，昨夜我们在经过后岗山村时，遇到一个非常特殊的毒人，它竟然在哭……这种情况，你可有经历过？”燕云霆突然想起了这个疑虑。

沈阔点了点头：“是有些毒人会表现异常，我曾经遇到一个生前是屠夫的毒人，它拿着菜刀，格外凶猛……这些毒人在感染了疫毒之后，虽然身体已经死亡，脑子里却仍保留了一些生活习性，这大概就是它们异于常人的原因。”

“渝州城内会不会有这样的变异毒人？”

“渝州城十几万居民，形形色色，变异者肯定会有，就是不知凶险如何。”

“唉……”

燕云霆满心惆怅，倘若疫毒真的会变异，那血莲子的解毒效果还有用么？

“燕少

侠知道瘟疫之源来自于哪儿么？”沈阔突然问道。

丁酒酒这时候说道：“是出自于一个叫做‘万毒王’的死老头子。”

“神农一族的万毒王？”沈阔颇有惊讶。

“怎么？沈捕头你认识他？”燕云霆问道。

沈阔说道：“认识却未见过，但神农一族的事迹，在以往江湖上怕是无人不知晓——

神农一族与苗疆一族是川蜀最大的两个氏族；据说拥有纯正神农血脉的人，便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而正是因为这个体质，神农族人在医药方面独步天下，他们下的毒无人能解，别人下的毒他们无一不解；

一百年前，神农与苗疆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最后还是苗疆更胜一筹，从那时起神农族便逐步走向衰落，到现在几乎已听不见他们的事迹了；

万毒王是当年响彻江湖的一大奇人，正如他的名号‘万毒之王’，据说就连他的血里都充满了剧毒，你一说瘟疫是出自他手，我便也觉得不奇怪了。”

燕云霆沉声道：“后来万毒王投奔了九幽血毒门，他本想制造一种可控的疫毒，但显然失手了，这场瘟疫不再受他控制，甚至正在逐步发生变异。”

沈阔说道：“也许可以去苗疆，试着寻找解毒方法。”

燕云霆问道：“以毒攻毒么？”

沈阔微微摇头：“苗疆和神农同是用毒大家，凡是精通下毒的人，一定会更解毒性，苗疆能战胜神农，说明他们的毒技更胜一筹。”

欧阳冰雁这时却说：“但据我说知，苗疆部落一向排外，特别是近几十年来，大燕王朝对为了扩疆，不断打压和屠杀苗人，以至于他们非常憎恨的汉人……或许他们现在正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地欣赏着九州这场灾变呢。”

沈阔说道：“既是希望渺茫，也总比疫毒继续蔓延得好。”

燕云霆叹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九幽邪魔赶出九州，不然就算找到了解毒的办法，九幽也会用其它龌龊的手段来侵略人间。”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下了山岗，正式进入了渝州城范围，游荡的毒人也变得多了起来，但受烈日和高温的影响，它们行动迟缓

，攻击力远比夜晚弱得多。

山城的构造比任何一座平原城市都复杂，下沿连接长河水，中沿才是城门，上沿几乎是修建在山顶上的。

一行人从码头进入城市下沿，沿途虽有斑斑血迹，毒人却显见踪影。

“我还以为城里的毒人会密密麻麻呢，却没想到只有零星几许。”

“但也不要掉以轻心了，趁着正午烈日，我们快速上钟楼。”

钟楼就修建在码头不远，平日里警示船只归港所用，一行人施展轻功，脚法迅捷，步态轻盈，沿途无声无息杀了些毒人，很快便抵达了钟楼脚下。

“倒也不是多么惊险嘛。”丁酒酒说道。

“哎，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有时候越是觉得轻巧，麻烦便越会主动找上门——”

“咚！咚！咚……”

燕云霆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钟声。

宏亮的钟声在山谷间阵阵回响，顷刻间便覆盖了整座山城。

“你们俩就不能闭上乌鸦嘴么！？”欧阳冰雁怒瞪着丁酒酒和燕云霆。

沈阔皱眉道：“此事应该怪我，我先是忘记了，码头上每到正午响起钟声。”

“咯咯咯……”山城中响起了一片杂音，无数毒人从阴凉处钻出，往钟楼方向汇聚。

“管他那么多呢，先进去再说！”

燕云霆一脚踹开钟楼大门，下一刻的场景，却惊得他脸都绿了——钟楼里堆满了毒人，一具接着一具，就跟叠罗汉似的，数量少说也有三五百！

“咯咯咯……”毒人纷纷抬起头，几百双狰狞的血目同时瞪着燕云霆，胆子再大也觉得头皮发麻！

燕云霆咽了咽口水，“啪！”重重关上了大门，“我差点儿忘了，我好像会飞……”

他转身扛起丁酒酒，与沈阔和欧阳冰雁同时腾空，往钟楼顶部飞去！

第二百零七章 有惊无险 一行四人飞上钟楼顶，迅速坐入一旁的缆车，可就在这时，楼底苏醒的敌人也已冲上楼顶。

“你们先走，我来善后！”

沈阔拔出残刀，一道剑气横扫大片毒人，顺势摁下启动开关，随着一声低浅的轰鸣声，缆车缓缓启动，沿着缆道逐步上行。

沈阔清理完楼顶的毒人，又一刀砍断了铜钟，见他单手提起铜钟，狠狠砸向楼顶门口，将涌入的毒尸暂时堵在了楼梯间，随即一个后仰，纵身跳入缆车。

但毒人的进攻并未结束，很快它们便将铜钟推开，一些身材瘦弱的毒童，竟沿着索道向缆车攀爬！

“砰！砰！砰！”燕云霆连发三枪，将最先一毒童打下索道，沈阔也斩出数道气刃，刮去爬上缆道的毒人。

但毒人前呼后继，杀之不尽，斩之不绝，不一会儿索道上便爬满了毒人。

缆车上行的速度太慢，毒人数量增多，几乎压弯了整条索道，它们用身躯卡在机关上，缆车几乎静止了半空中。

“你们不是会飞嘛，干嘛还要坐这个破车？”丁酒酒质疑道。

“腾空可是很费真气的，不过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沈捕头，欧阳楼主，弃了这缆车吧。”

燕云霆拉起丁酒酒，与沈阔、欧阳冰雁一起钻出缆车，同时斩出一道剑气，将索道崩断！

而就在几人要往上沿飞行时，突然一道“黑潮”从天外席卷而来。

“呱呱呱……”

乌鸦群！

看这群乌鸦的数量，怕是有好几万！

燕云霆大骂：“他.妈.的，这辈子就没顺风顺水过！”

“快去上沿钟楼，鸦群数量太多，找地方暂避！”沈阔蓄力一刀，凌空横断鸦群，暂时冲散了乌鸦的进攻路线。

燕云霆和丁酒酒率先飞至上沿钟楼，但此刻，全城毒人都已躁动，钟楼下已聚集了不下万数。毒人疯狂涌向楼顶。

渝州城上沿背后便是几座大山，倘若放弃乘坐缆车，那么就要徒步爬山。

“我就说这是个荒唐的主意，地上有毒人，天上有乌鸦，咱们根本就不该来这儿！”欧阳冰雁抱怨道。

“此时太阳正浓，毒物的攻击不会持续太久，我去将毒人引开，你们找个地方暂避。”沈阔说罢，转身飞出钟楼，独自迎战空中的鸦群。

“沈捕头有臻境武力，倒不用去担心他。”燕云霆环顾四周，钟楼上除了停靠着一部缆车，便只剩下一口大铜钟，缆车四面透风，不适合躲避，那么……

“我有个主意！”

燕云霆抬手一枪，打断了铜钟上的吊绳，他徒手举起铜钟，猫身钻了进去并冲欧阳冰雁和丁酒酒招呼：

“快，快钻进来，这里头还很宽敞！”

两个女人不敢多犹豫，只身钻进了大铜钟，燕云霆把手一方，铜钟重重地扣在了地上。

这岂不是天然的“金钟罩”？

可说是宽敞，三个人挤在一口铜钟里，还是有些拥挤，三人前胸贴后背，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还好二位长得够苗条，不然这里头还真挤不下。”燕云霆笑着说道，这种拥挤的感觉，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还是相当不错的。

丁酒酒呵道：“你要是敢乱摸，出去就给你把手砍了！”

“嘘……别说话了，它们就在外面！”欧阳冰雁提醒道。

“嘭，嘭，嘭……”铜钟外传来接二连三的撞击声，应是毒人和乌鸦在发动冲击。

铜钟内的三人大气也不敢喘，在如此封闭的空间，只能祈祷这口铜钟够坚硬。

撞击持续了片刻，次数逐渐减缓，小半个时辰后，钟外停止了所有动静。

“它们走了么？”丁酒酒问道。

“你出去看看呗？”燕云霆笑道。

丁酒酒没好气：“你干嘛不去！”

“我去吧。”欧阳冰雁说着便要起身顶开铜钟，燕云霆却拉住她说道：“我们都不用出去，若外面的毒人消停了，沈捕头会来通知咱们的。”

话音刚落，钟外响起了三声敲击，沈阔的话语也随之而来：

“出来吧，它们退了，小声点儿。”

燕云霆这才顶开铜钟，几人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钟楼顶上几乎铺满了死去的乌鸦尸体。

“不耽搁了，抓紧离开。”

沈阔启动缆车，几人相继跳上，缓慢驶向青山。

尸潮随已退去，却仍有不少毒人在城中游荡，俯瞰而下，它们就像一只只六神无主的小蚂蚁。

“唉，原本繁华的山城啊，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实在叫人看了心疼，”丁酒酒趴在缆车窗口，冲着渝州城连连叹气：“我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顿正宗火锅儿呢。”

燕云霆站在车头，用司南比对着方向，并用笔在地图上重新规划路线：“嗯……这趟缆车若能一直顺利坐到头，最迟天黑前咱们便能翻过三座大山，如此一来，我们将可能是四个小队中最先抵达昆玉城外的。”

“话说，你们不是都会飞么？为何还要来坐缆车？这缆车虽能跨山，但速度也真是有够慢的。”丁酒酒问道。

燕云霆摇头道：“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飞一趟是很费真气的，以我现在的武力，飞出十里便会感觉到疲软，这三座大山横向走势起码有个一百五六十里路呢。”

“那沈捕头，你不是已臻化境了，你能飞多远？”丁酒酒问向沈阔。

沈阔说道：“最多也就一百来里吧，我不过小臻武力，也不是很强。”

丁酒酒感叹：“臻境都不强了，那我这玄境武力还不是个渣？”

沈阔瞥了一眼欧阳冰雁和丁酒酒，浅浅一笑：“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强弱之分，有的人是刀，有的人是剑，有的人是智慧，有的人是美丽。”

有时候，美丽的确比刀剑更加致命。

“那倘若武力到了大臻境，可以飞行多远？”丁酒酒又问。

沈阔说道：“武力大臻者，九州十万里疆域，皆可自由遨游。”

丁酒酒难以置信：“小臻和大臻竟差得这么远？”

沈阔说道：“武力修炼至大臻，便可拥有打破天地规则的武力，他们的行动已不再拘泥于天地，而是奔走于虚空，与时间相互角逐。”

第二百零八章 活人祭祀 “奔走于虚空，这是个什么概念？”燕云霆好奇发问。

沈阔说道：“我们平常以为的天空，可以感受到风，可以看得见云，但其实在这片天空之外，还另有一片‘天空’，被称之为‘虚空’，据说那里是一片纯白，没有任何可以触碰的东西，就连时间也是静止的；

只要武力足够强大，便可以在天空开一道口子，从口子里进去，再从口子里出来，便可跨越大片山河，且花费少量的时间，这便叫做奔走虚空；”

说到这儿，他又看向燕云霆背后的照胆说道：“我年轻之时，有幸见过苏老剑神，一剑开天辟地，奔走虚空，当时他手上拿着的，便是你背后这把照胆神剑；

燕少侠，你既然得了鬼谷绝学《钧天十八剑》，按理说应该知道一剑开天的心法口诀才对吧？”

燕云霆苦涩道：“实不相瞒，《钧天十八剑》我只传承了前八剑，后面的十式剑诀还没影儿了。”

沈阔笑道：“苏老剑神既已将照胆托付给你，获得完整的鬼谷绝学也是迟早的事，他们这种叱咤风云的老前辈，向来不会一下子便将东西给完，一般都会一层接一层，等你经过了他的考验，后面十剑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在眼前了。”

听沈阔这么一说，燕云霆即刻联想到了云梦山屡次赠书的白发老翁，他没将后十剑的剑诀赠予，或许真是自己还没有达到他的考验呢？

但也不用太着急，魏瀛洲曾说过，即便是苏老剑神，四百多年也只将《钧天十八剑》修炼至十二剑，燕云霆今年才二十出头，路还长着呢，够得学，够的练。

……

缆车沿着索道翻过重重青山，期间换乘了三次，一路畅通无阻，再也没有发现毒人的踪迹，但奇怪的是，天色却随着不断靠近昆玉城而变得越来越暗，

这暗，并不是天地本来的交替，而是一道道积压在云端下的阴霾，就连天边的昆仑山，也被遮去了身影。

“呼呼呼……”呼啸的山风中还夹杂着一丝阴气。

下了缆车，已算越过了最险阻的几座大山，但川蜀的地势都不算太平，前方仍是连绵起伏的丘陵，翻过这片丘陵便可抵达昆玉城外的大平原。

几人都感觉到了这片山区的不同寻常，再加上天色已晚，也

没有再继续赶路，就着缆车接驳点的驿站住了下来。

驿站已许久没有住人，但生活用具一一齐全，燕云霆甚至还在后厨发现了几块风干的腊肉，以及好几大坛子酒，这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很快，夜幕降临，山风得更大了，也不知为何，明明已是盛夏季节，这风却冷得让人发颤。

燕云霆端着一坛酒，独坐在驿站屋顶，无时不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沈阔跳上屋顶，许是不忍心燕云霆独自买醉，他手里也提着一坛子酒。

“屋外这么冷，沈捕头该进去的，今夜有我一个人盯着就够了。”燕云霆虽是这么说，却往外挪开了一个位置。

沈阔就着燕云霆身旁坐了下来，笑道:“有烈酒驱寒，还会怕冷么？”

燕云霆说道：“这山风吹得有些不同寻常，冷得也不太对劲。”

沈阔说道：“喝完这坛酒，我们就去看看。”

“去哪儿看？”

“去有妖怪的地方看。”

“这山里有妖怪？”燕云霆不由一惊。

沈阔肯定道：“有，还是只实力不俗的妖怪，起码是妖王起步，否则这风怎会吹得如此诡异？”

燕云霆赶紧拿出地图和笔，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画了一个红圈圈，示意这里很危险。

做完这些，他放下了酒坛，起身道：“咱们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沈阔笑了笑，一口饮尽烈酒，将坛子一扔，腾空往山谷深处飞去：“跟我来。”

燕云霆急忙跟上。

……

当二人飞入山谷时，一阵跳动的火光突然出现在谷底，好像是火把，好像是一队人。

“暂避。”

二人在山脊处降落，静静观察谷底的动向。

那队人大概有大概有二三十，人手一只火把，竖排而行，正从谷底往山上走，他们大多数都是男人，一副平民老百姓的打扮；

队伍中央，四个壮硕的男人抬着一口猪笼，猪笼里五花大绑着一个女人，连嘴巴都给塞住了。

“唔唔唔……”

女人拼命挣扎，哭得泪眼婆娑。

“再快点儿，再快点儿，不然要赶不上时间了。”有人催促。

整支队伍都加快了速度。

——

“在我们老家那边，只有偷汉子的女人才会被浸猪笼，难道这女人是做了什么不轨之事么？”燕云霆疑惑道。

“你瞧瞧这附近，哪里有河能浸得下猪笼？”沈阔沉声道：“这帮人，更像是在拿活人祭祀。”

“祭祀那妖怪么？”

“不好说，接着看。”

——

队伍并没有爬上山顶，而是在山谷一处断崖停了下来，四个壮汉放下猪笼并将女人拽出，随后有人拿出了一只镣铐，一头铐在断崖的石柱上，另一头铐在了女人的脚踝上，

接着，一帮大老爷们儿竟然开始拔女人的衣服。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女人拼命挣扎，可还是架不住人多，最后被扒得只剩下一块遮羞布。

“都是因为你这妖女，害得我们村子遭了难，我们若不把你献祭给妖怪，它会杀光我们所有人的！”

女人蜷缩在地上，大哭大喊道：“我不是妖女，我是昆仑山上的修士，你们放开我，那妖怪是九幽的邪魔，你们不能助纣为虐！”

“昆仑山？你若真是昆仑山上的人，为何任由妖怪肆虐我们的村庄？”

“你这妖女，当初我们就不该救你！”

“别和她废话了，咱们快走吧，妖怪就快要来了！”

村民们绑好女人，匆匆忙忙往山谷下走去。

女人咬着牙，抓起一旁的石块儿，努力地想凿开手铐，无济于事……她只能仰天大喊：

“师傅！师兄！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救救我……”

第二百零九章 杀妖 “没想到她还是昆仑山的人，沈捕头，要不，咱们去英雄救个美？”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让她把妖怪引出来。”

“可我看她的模样，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万一妖怪把她吃了该怎么办？”

“是你的剑不快，还是我的刀不快？”

“也对。”

……

燕云霆和沈阔就趴在对面的山脊上，默默等待妖怪的到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山风刮得更猛烈了，女人蜷缩在断崖上，冷得直打颤。

“呼呼呼……”一阵黑风吹上断崖，接着，一道黑影在断崖前聚散成形——

他已经很努力地长得像个“人”了，但妖就是妖，怎么变化都不成人样，青面獠牙，小眼塌鼻，目光凶戾又贪婪。

夜叉。

“哦？还是个白净的女人，这帮愚蠢的凡人倒是很懂我的心思。”夜叉瞧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女人，贪婪地舔了舔嘴角，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女人不断往后瑟缩，“你……你别过来，我师傅是百草子，我师兄是李怀安……你若敢伤我一根毫毛，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夜叉仰天大笑：“昆仑山已被我九幽重重包围，你师傅和师兄只怕自身都难保了，还会有空来管你？”

“丑八怪，你不得好死！”

“那也是你先死！”夜叉扬起利爪，将女人逼得退无可退，“你说我是先吃了你的心，还是先吃了你的肝，或者让你临死前尝一尝做女人的滋味儿？”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女人拾起地上的石块砸向夜叉，毫无招架之力。

夜叉即将靠近，女人绝望时刻。

“咻！”

一柄巨剑从对面的山脊飞来，直刺夜叉！

夜叉倒也是有些本事的，急忙往后撤了几大步，躲过了飞剑的袭击，他暴怒大喝：

“谁！是谁在暗处偷袭！”

“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这个丑八怪。”燕云霆与沈阔从山脊飞出，一左一右将夜叉围困在断崖上。

夜叉见势不妙，欲飞天逃

走，沈阔当即一道气刃将其逼了下来：“你今夜，插翅难逃。”

夜叉恍然大骇：“你们……是九州盟的人！”

“看来你还不蠢。”燕云霆召回照胆，剑指着夜叉：“给我点儿有用的信息，我让你死个痛快。”

“笑话！此地已是我九幽的地盘，你们若敢杀我，群妖顷刻间便会出动，到时候你们都得死！”

“机会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不中用，那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燕云霆纵横斩出两道剑气直杀夜叉。

夜叉抬手打出两道黑光，抵消剑气的同时，它化作一道黑风，企图再次逃跑，可还未等脚尖离地，一道寒冰已冻住了它的脚踝，接着，寒冰从下往上将它头部以下的身躯完全冰封。

燕云霆提着剑走到夜叉跟前，先戳了戳它的心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说，我是先挖你的心，还是先挖你的肝？哦，对了……”

他又问向沈阔：“沈捕头，他们妖怪是不是只要妖丹还在，就不会轻易死去？”

沈阔搭话道：“没错，只会感觉到疼，不会死，但肯定是生不如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黑山老妖的部下！”夜叉明显是恐惧了。

“唰！”燕云霆抬手一剑，割掉了夜叉的耳朵。

“啊啊啊……”惨叫在山谷回荡。

“我问你，你出现在这儿有何目的？”燕云霆冷声问道。

“啊啊啊……”夜叉还是在惨叫。

“唰！”燕云霆毫不拖泥带水，又是一剑，削断了夜叉另一只耳朵:

“叫丧呢！”

夜叉身体被冻结，连捂住伤口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血液往下流淌。

“再不回答，下一剑就撬你的牙！”燕云霆将剑尖塞进了夜叉的嘴里：

“快说！”

“我说，我说……”夜叉当然是怕了，急忙回答：“是老妖派我们来的，每一个山头都要有妖王看守，目的就是为了提防九州盟的人前来支援昆仑山。”

“这就对了嘛，反正你都落在我手里了，老实交代不就少遭些罪？”燕云霆说着，又问道：

“昆玉城，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

“已……已经被占领了。”

“谁占领的？”

“老妖……黑山老妖！”

“除了黑山老妖之外呢？”

“没了，昆玉城只有老妖在，它缔造了极阴魔界，控制了整座城的人，为的就是防止想你们这样的人支援昆仑山。”

“那昆仑山的情况如何了？”

“这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牙就得掉。”燕云霆将剑更抵拢了几分。

“饶命……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九幽是九幽，背阴山是背阴山，背阴山只负责抵御九州盟，九幽则负责攻陷昆仑山，你若是想知道昆仑山的情况，不妨去问问她……”夜叉用目光斜了一眼靠在墙边的女人。

它不说，燕云霆差点儿都忘了还有个女人在断崖上。

本来阴风就够冷，再加上燕云霆的“十里寒霜”，女人已被冻得没了半条命，燕云霆赶紧脱下外套替她裹上：“姑娘，你可无恙……”

“好冷，好冷，师傅，师傅……”女人裹着衣袍，冻得语无伦次。

“沈捕头。”燕云霆轻唤。

“嗯。”沈阔一刀将夜叉砍成了两半截。

燕云霆即刻解去了十里寒霜，又取下腰间的酒袋，托着女人的下巴便往里灌下。

女人开始是拒绝的，可几口下肚，烈酒驱了寒冷，脸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她主动抱起酒袋，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哎，够了够了，再喝下去你会醉的。”燕云霆赶紧抢走酒袋，怀中这个女人，脸上烧起了一团红晕，眼睛也进入了迷离状态，显然她已经喝醉了。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沈阔拖着夜叉的两半截尸体，为了避免被发现，必须找个地方毁尸灭迹。

“先回驿站，这个女人身上，应该有重要情报。”

燕云霆抱起女人，与沈阔踏空离去。

……

第二百一十章 来自昆仑山上的女修士 “燕云霆，要我说你的女人缘可真不赖，这小美人儿你又是从哪儿捡来的？”丁酒酒抱着胳膊，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燕云霆端着一碗姜茶，一汤匙一汤匙地将茶喂入女人口中，“她可不是会普通人，而是昆仑山落难的弟子，身上可能有很重要的情报。”

“你瞧她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你是不是吃人家豆腐了?”丁酒酒指着女人问。

“师傅，师兄……师傅，师兄……”女人轻声呼唤，小手乱抓，一副要醒来的模样。

丁酒酒端起半杯茶，顺势往女人脸上一泼，“哗……”女人猛然睁开了眼。

“瞧见了么？这才叫做方法。”丁酒酒傲然地拍了拍手。

“这里是……哪儿？”女人疑惑地望着四周，与床前站着的几个陌生人。

“这里是白马山驿站，我们是九州盟前来支援昆仑山的，你现在很安全。”燕云霆说着，递给女人一条毛巾。

女人木讷地接过毛巾，瞪着燕云霆，许是回想起了什么，“那夜叉呢？”

燕云霆说道：“已经被烧成灰烬了，放心，我们做事一向不留痕迹。”

“是你救了我？”女人感激中带着疑惑。

“还不仅是我，沈捕头也有出力，昨夜你受冻太严重，所以记不得了。”燕云霆将屋子里的其他人统统介绍了一遍，后又问：“姑娘，我们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我叫……卓文曦。”

“那么卓姑娘，昆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何会被村民给绑起来？”燕云霆将手中的姜茶递给了卓文曦。

卓文曦抿了一口茶水，才缓缓讲述起来……

原来在一个月前，九幽便有了入侵的痕迹，它们先是控制了昆玉城，调遣鬼卒与妖兵围攻昆仑山；

凌虚派全力迎敌，但显然九幽此次早有准备，黑山老妖在方圆两百里上空缔造了一个极阴魔界，遮住了阳光与生机，用来遏制昆仑山的灵气；

出山迎敌的凌虚派弟子死伤惨重，最后不得不退守山门，以封界自

守，等待九州盟的驰援。

“最先一批出来迎敌的师兄弟们都被冲散了，我没能退入封界，遗留在了山外，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昆玉城外监视九幽的动向，直至三天前，不幸被巡逻的鸱人发现；

我本就已受了伤，再加上极阴魔界的原因，修为大打折扣，结果不幸被打落在白马山附近，随后被一个路过的村妇救下，我本以为暂时安全了，可九幽并没放过对我的追杀，他们在附近村镇上肆意杀人，制造恐慌；

村民们害怕我会给村子带来灾祸，就把我给绑了，还将我……将我关进了猪笼，想献祭给夜叉祈求和平！”

卓文曦攥着拳头，咬牙道：“想我也是凌虚派一代翘楚，如今却虎落平阳，还差点儿被夜叉给……真是奇耻大辱！”

看得出来，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

几人听完，皆皱了眉头。

燕云霆问道：“那这么说来，昆仑山现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是么？”

卓文曦点了点头：“昆仑山外全是九幽的鬼卒，背阴山的妖兵则占据了昆玉城，它们防御得非常严密，就是一只苍鹰靠近也会被打下来。”

沈阔说道：“就连这里它们也专门派遣了妖王看守，看来这一次，它们是铁了心地要把九州盟拦在外边了。”

燕云霆赶紧拿出地图和笔，一边标注危险区域，一边问道：“昆玉城东面是一片大平原，那里的妖兵布防卓姑娘可清楚？”

卓文曦说道：“是一片树妖扎根的黑森林，从昆玉城门前一直蔓延到了到昆仑河，黑森林中尽是背阴山里的魑魅魍魉，山精鬼怪。”

“再往前推移呢？”燕云霆又问。

卓文曦说道：“再往前便是连绵不绝的深山了，每片山区都至少有一位妖王看守，就譬如方才你们斩杀的那只夜叉，天上还时不时会有鸱人和秃鹫巡逻，越靠近昆玉城，妖王的实力就越强大。”

燕云霆干脆放下笔，再画这些东西俨然没了用处，反正再往前进全都是危险区域。

“昆玉城的情况如何了？据我所知，这座城里有十几万居民，难道他们都变成毒人了么？

”沈阔问道。

卓文曦摇头道：“不是毒人，但都已被黑山老妖控制了精神，全部变成了妖奴，还有的被制作成了血尸，毒尸，一批接着一批发往昆仑山……总之，这些可恶的邪祟所用的手段极其残忍。”

听完这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面对如此庞大的九幽大军，凭他们几人，别说是支援昆仑山了，就连昆玉城都进不去。

“对了，九州盟的大军呢，他们在哪儿？是不是就在山外边？”卓文曦期盼着众人。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难以启齿。

燕云霆叹道：“实不相瞒，九州各地被瘟疫施虐，遍地都是毒人，各州都忙于自保，没有九州盟大军了。”

卓文曦急忙又问：“那九州盟来了多少人？”

燕云霆说道：“目前只有我们中州来的十三人。”

“十三人！”卓文曦不知是该失望还是愤怒：“就你们这么几个人，连昆玉城都进不去，还怎么驰援昆仑山……果真是患难见真情啊，什么九州一心！真是虚伪极了！”

丁酒酒瞪着眼睛:“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大老远从中州跑来帮你们，你不感谢我们就算了，还抱怨人少，你有没有良心?”

卓文曦回瞪了一眼：“难道我说的有错么？儒宗那些正人君子呢？禅宗那些普度众生的和尚呢？墨门那些博爱天下的机关呢？整个九州几百个门派，哪怕每个门派只出一人，也有好几百人，结果才来了十三人……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我呸！我倒觉得咱们这十三人都不该来，让你们昆仑山自生自灭去吧！”

“昆仑山也不稀罕你们！”

“是啊，你们昆仑山多厉害呀，平日里不总是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么？哪儿看得上我们这些武夫的帮忙？”丁酒酒讽笑了声，拉起燕云霆和欧阳冰雁便往外走：

“听她这么一说，昆仑山肯定是没救了，咱们也不必再去白白送死，还是赶快走吧，回去保住咱们那一亩三分地，安安生生过日子得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计划 “行了，你们也别吵了。”燕云霆撇开丁酒酒，对卓文曦道：

“卓姑娘，你可能是误会了，十三人只代表中州，其他几州来者数量我们目前也不清除，但你放心，我在空海寺也有挚友，以他的担当一定会来的；而且咱们这次来的人，都是涅境武力以上的高手，只要计谋用得对，再配合昆仑山的实力，也不是不可与九幽一较高下。”

卓文曦偏过头，沉默了片刻，低声愧疚：“方才是我太偏激了，诸位明知凶险还不远千里来支援，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

燕云霆笑道：“卓姑娘也无需自责，你此时此刻的心境我们都能理解，换做是谁家里遭了难不激动呢？”

卓文曦抬起头，看向燕云霆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炽热了。

“好了，卓姑娘，你先前说一直在搜查情报，可否详细和我们说一说这附近妖兵的动向？咱们讨论讨论，指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燕云霆问道。

卓文曦也收起情绪，起床摇摇晃晃走到窗边，抬手指向远方：“就在距此大约五十里的方向，有一座矿洞，那里原本是昆玉城开采硫磺和硝石的，现在被妖兵所占领。”

“妖兵占据矿洞做什么？难道它们也在挖矿？”燕云霆疑惑。

卓文曦说道：“它们真的在挖矿。”

沈阔皱眉道：“硝石和硫磺是用来制作火药的，难道它们也想制作火药？”

卓文曦说道：“它们将挖好的矿石，运输至昆玉城，然后制作成火药，再运上昆仑山；也许它们是想用火药炸开昆仑山的封界。”

“火药可以炸开封界么?” 燕云霆问道。

卓文曦摇了摇头：“不好说……但火药这种东西，算得上是这个时代最霸道的武器了，一颗霹雳珠便可炸毁一栋楼，若火药的数量够多，封界或许……唉……”

她长叹一口气：“我怎么能有这种或许呢，我当然是希望火药炸不开封界了……”

燕云霆沉声道：“要是鬼怪也学会利用火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所以那矿洞必须捣毁，”沈阔问道：“那矿洞有多少妖兵驻扎？”

卓文曦说道：“妖兵倒是不多，但有两条毒蛟盘踞，以及三十来个夜叉

，剩下的便是挖矿的劳役，这些劳役都是从白马山各村镇里抓去的壮丁，有两三百个人呢，日夜不停地挖矿开采。”

燕云霆抿着嘴唇：“倒也不算是什么大.麻.烦。”

卓文曦却道：“那可是毒蛟，比一般的三阶妖兽都厉害，而且夜叉当中也有不少修成人形的妖王，凭咱们几个人，能应付得了么？”

燕云霆却淡然一笑：“那些妖兵我倒是不担忧，只是还有几百个劳役，他们都是无辜百姓，若冒然炸毁矿洞，他们会成为陪葬品的，这是最麻烦的一件事。”

“你就这么有自信？”卓文曦却有些怀疑。

燕云霆说道：“只要有周密的计划，干什么事我都有底气。”

“燕少侠能如此自信，想必心里已经有计划了，不妨说说看？”沈阔看着燕云霆，其她人也都看着燕云霆。

燕云霆赶忙摆手：“你们不要把我瞪着，我连矿区的模样都没看见，哪儿能有什么计划？”

丁酒酒轻哼：“我还以为你突然被‘宇文长卿’附体了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是我，宇文长卿是宇文长卿，难道我就不能自己聪明一回么？”燕云霆又道：“炸矿区我暂时还没想到好点子，但破坏昆玉城的防御，我这里倒是有个计划。”

“你要是真能破坏昆玉城的防御，我就承认你比宇文长卿聪明！”

“搞得我好像很需要你承认似的……”燕云霆看向了沈阔：

“沈捕头，麻烦你连夜赶回渝州城，帮我取一瓶毒血回来。”

“毒血？”沈阔眉头微皱。

燕云霆说道：“方才卓姑娘说过了，昆玉城有十几万妖奴，若能将这些妖奴变成毒人，那它们便不会再受黑山老妖的精神控制。”

丁酒酒恍然:“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毒人去对抗妖魔鬼怪！”

燕云霆点头道：“不错，倘若昆玉城爆发了瘟疫，谁也控制不了毒人，到那时城中必然大乱，我们再趁乱出击，打它个措手不及。”

卓文曦却有些迟疑，“那如此一来，十几万百姓就沦为了牺牲品，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燕云霆叹道：“与其让九幽将他们制作成血尸，不如

将他们变成毒人为我们谋利，这也算是在他们生命凋零前最后一次闪光了。”

“即使这个计划不错，我们又该如何将毒血带进昆玉城？你可别忘了昆玉城前还有一片充斥着妖魔鬼怪的黑森林。”

“用火攻。”

“火攻？”

“没错，黑森林再黑，它也是木头，天地五行，相生相克，火克木是天地规则，只要火烧得够旺，管它什么黑森林，白森林，全部都得化为灰烬！”燕云霆说着，又抬头看向矿山方向：

“而取火之处，便是那座矿山！”

“火药？”

“没错，就是火药，”燕云霆说道：“以火药爆炸的威力，足以烧起熊熊烈火，所以咱们下一步的计划，除了去炸矿洞，还要搞一批硝石和硫磺回来，制作炸毁黑森林的火药。”

“可是你会制作火药么？”丁酒酒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不会。但是我听人说过，只要将硝石和硫磺磨成粉，混合在一起，点火就能燃烧……即便威力不大，但也胜过普通的火苗了。”

“事实上……其实我会制作火药的，”卓文曦说道：“我是丹霞峰的弟子，是一名炼丹师，我不仅会制作火药，还能根据比例调配出威力巨大的炸药。”

燕云霆拍手叫好：“如此看来，今夜我还真救对人了。”

“可是，我若去了渝州城，就只剩下你们了，燕少侠，你有把握应付那两头毒蛟么？”沈阔有些担忧。

要不是燕云霆有杀过毒蛟的精力，他绝不会轻易夸下海口：“两条臭虫而已，问题不大。”

“如此，那我也不耽搁时间了，争取早些赶回来与你们会和。”沈阔说罢便踏上窗，欲飞天离去。

燕云霆却叫住他：“沈捕头也不用着急，若是腾空而行，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乘坐缆车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说的也对。”沈阔点了点头，放弃了飞行，改乘坐缆车，就着夜色赶往渝州城。

第二百一十二单 关于妖丹 燕云霆决定等天亮之后，再让卓文曦带路，先去矿山处观察一番情况，再定夺下一步的计划。

夜，悄然过去了。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燕云霆早早起了床，他习惯性爬上山顶，准备吐纳这日夜交替时的氤氲之息。

山顶上却有人先到了。

卓文曦盘膝静坐在山崖边，闭眼吐纳修炼，她依旧穿着燕云霆的外套，娇小的躯干笼罩在宽松的袍服下，虽很不合身，却有另外一种美感，她很美，很仙儿，仅仅坐在那儿，便有鸟儿在其身边环绕。

老实说，燕云霆对修仙者还是很好奇的，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崇拜，他们气质独特，举止风雅，不染风尘，是真的和凡人有很大的区别。

既然人家先来了，那燕云霆也不好打扰，他正打算另寻去处，卓文曦却开口叫住了他：“燕少侠找我有事么？”

燕云霆顿下脚步，愣了愣，“倒也没什么事，只是习惯了早起，来山上呼吸些新鲜空气。”

“这山里的空气，可一点儿也不新鲜。”卓文曦缓缓睁开眼，起身挥了挥袖子，赶走了身旁的鸟儿，轻叹道：“白马山虽仍有昼夜之分，却也受到了极阴魔界的影响，山川之灵完全被阴气所压制，我的灵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了。”

“你不会武功？”燕云霆问道。

“我是丹霞峰的弟子，寻常时间都沉浸在专研丹火上，哪儿有时间练武？”卓文曦又叹道：“我的确该学个一招半式用来防身的……”

“这么说来，卓姑娘很会炼丹了？”燕云霆笑着问道。

卓文曦眼中升起一丝骄傲：“人总要有些特长，恰巧我就是炼丹。”

“那你会炼制妖丹不？”这是燕云霆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了。

卓文曦当即道：“那当然了，炼丹师，不仅能炼制灵丹，还能炼化妖丹，就是打造兵器我也会呢。”

“妖丹真的可以提升修为么？可我听人说，妖丹有利也有弊，究竟是不是呢？”燕云霆把心中的疑虑全部问了出来。

“妖丹当然可以提升修为了，不论是灵修和武

修皆可，你要知道，妖怪凝练出妖丹起码要修炼五十年，而最低阶的妖王的妖丹则至少修需要一百年；一百年浓缩的精华，可谓是无价之宝；

最原始的妖丹肯定是不能直接服用的，需要像我们这样的炼丹师，用专门的丹炉，专门的丹火，专业的手法，专业的材料，炼化妖丹上的妖气，转化为可供人服用的内丹；

当然，任何东西在炼化的过程中都会流逝，妖丹也一样，所以这很考验炼丹师的手法，比如我，你若给我一颗一百年的妖丹，我有把握将它练出来时，保留其两到三成的功效；

还有，你刚才问妖丹的利弊，这也得看炼丹师的手法了，有的炼丹师技艺不行，不能将妖丹上的妖气全部炼化，服下之后当然会引起副作用了；但像我这样出色的炼丹师，哪怕功效压低一些，出炉的妖丹也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谈及炼丹的种种，卓文曦有绝对的自信和骄傲，她又疑惑望向燕云霆：“对了，你问这个干嘛？难道你也想学炼丹之术？”

燕云霆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只小袋子，倒出五颗形色各异的妖丹，递到卓文曦面前：“我这里有一些妖丹，就是一直找不到人帮我炼化，卓姑娘既然精通炼丹之术，不如就帮帮我？”

“我……去！”卓文曦也顾不得矜持了，捧起燕云霆的手：“你这些妖丹都是从哪儿得来的？全都是珍品啊……特别是这两颗红丹，怕不是来自一般妖兽吧？”

燕云霆笑道：“若要追溯从哪儿来，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反正都是我手刃妖怪挖来的……卓姑娘若肯答应帮燕某炼化这些妖丹，作为酬劳，我便送你的一颗，随便挑。”

卓文曦睁大眼睛：“真的……真的可以随便挑？”

燕云霆点了点头。

“那我取这一枚红丹，嘿嘿……相比其它几颗，它的价值最高啦。”卓文曦高兴得像个得了蜜糖的小女孩儿。

“实不相瞒，这两枚红色妖丹正是取自于两头毒蛟。”燕云霆将妖丹装进袋子，随手丢给了卓文曦。

“怪不得呢，也只有毒蛟这类异兽才会产出如此珍贵的内丹……看这两颗妖丹的大小，你所杀的那两头毒蛟起码有三百年的妖力，如此

换算下来，若最终炼制成功，保留两成功效的话，我服下它便能一举提高六十年的修为，哈哈哈……这样一来我就有希望凝出金丹啦！”

“一举提高六十年的修为，会不会太快了？”燕云霆有些质疑了，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卓文曦摆手解释：“不会不会，六十年修为只是个量尺罢了，并不是说服下妖丹就会立即提升，这也看得看自身天赋，有的人修炼到死还是个练气士，而有的人短短几十年便凝练出了元神；

再者，吞下妖丹后，还要想办法将其炼化，就像消化食物一样，吸收好了人就长得壮，吸收不好就跟没吃一样，总之啊，这里头门道可多得很呢！”

“原来如此。”

妖丹这种东西，对于燕云霆而言，本来就是意外收获，能帮助武力提升自然最好，但要是不起作用也没关系，反正武修靠得又不是天赋。

“炼好这些妖丹，大概需要多久呢？”燕云霆问道。

“若是能回到昆仑山，我便可向师傅借用‘七星丹炉’，再用丹霞峰底最精纯的地火，加上我精湛的炼丹手法，九九八十一天便可出炉，但……”

卓文曦轻声叹息：“但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想回去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我不着急，你也不急。”

不知不觉，几缕朝阳透过阴霾洒向山头，天外的天已完全大亮。

“卓姑娘，我得出发了。”燕云霆说道。

卓文曦轻叹：“可惜我无法恢复灵力，不然一定与你们并肩作战。”

“你能带来这么多情报，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总之，你就和丁姑娘留在驿站，等我们的好消息。”

“那你务必要小心！”

“会的。”

燕云霆纵身跳下山崖。

卓文曦目送青衫侠客，不知不觉也将身上的衣袍握紧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劫道 燕云霆和欧阳冰雁各自使用轻功，跑跳穿梭在山林间，大约半个时辰便跑出了三十四里路，越靠近矿场，刺鼻的硝石和硫磺味儿就越明显，

二人便嗅着这股气味儿往前进，大约又翻过两座山丘，“呯呯嘭嘭……”一阵敲击应声入耳，空气中弥漫的妖气也愈加浓烈。

“大概就在前面。”燕云霆压低身子，放慢脚步，冲身后的欧阳冰雁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先上去看看。”

“你也不用刻意照顾我，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欧阳冰雁也压低身子，跟着燕云霆一起爬上了山头。

二人匍匐在山头的一块大石后，支出脑袋往下方的山谷瞧看——一片开阔的白色矿场，四五十个劳役不停地挥舞着锤镐开矿，矿场四周用木头围起了护栏，门口还有两座三、四丈高的木塔，两批手持钢叉的夜叉来回在矿场四周巡逻。

矿场背部的山体上并排着三个矿洞，每个矿洞都由一条轨道接通，每间隔一段时间便会有装载了黄色石块的矿车从矿洞中开出，这应该就是硫磺了。

硫磺运出矿洞后，会在矿场中央与硝石一起进行分拣，装载入更大的矿车中。

“快点儿！快点儿！”夜叉挥舞着长鞭，似赶马一般鞭策着劳工干活儿。

夜以继日的劳作，大部分劳工都黄皮寡瘦，无时不刻都有人累死在矿场。

“这些凡人怎这么不中用？再去附近村子里抓一批壮实些的来！”

“老大，附近村子里的男人，几乎全都在这儿了。”

“那就去远处抓！实在没有就把老人和女人也全抓来！老妖有令，半个月必须凑足十万桶火药！要是延误了，你我都得被抓去喂妖兽！”

……

“燕少侠，你想到好办法了么？”欧阳冰雁和燕云霆一起缩回大石后。

燕云霆摇了摇头：“不行，敌众我寡，强行闯入是行不通的。”

“不如试试你的火铳？看能否将硝石和硫磺引燃？”欧阳冰雁提议。

燕云霆还是摇头：“应该也不行，这些硝石和硫磺并不纯，即便爆炸也

不足以将这些妖怪炸死，反而会牺牲了那些劳工。”

“必要的牺牲也无所谓了，万一真让它们开采去十万石火药，还不得将昆仑山炸个底儿朝天？”

“不急不急，容我再想一想。”

燕云霆再次打量着矿场，围栏，劳工，木塔，夜叉，矿洞，矿车……

此时，矿车已装满了十几箱硫磺和硝石，随后劳工一起合力，将矿车推出矿场，矿车借着山势缓缓往山脚下驶去。

“有了！跟我来！”燕云霆脑中突然迸出了个想法，招呼欧阳冰雁往山谷下跑去。

“怎么说？”

“先去看看矿车的走势，再想办法偷一些矿石回去，卓姑娘不是会配置炸药么？”

“你想用炸药来炸毁矿洞？”

“矿洞炸不炸都无所谓，只要把这条轨道给卸了，矿石也运不出去，我现在有个更好的点子，但最终还得看卓姑娘是否能制作出烈.性.炸.药来。”

于是，二人追逐着矿车，往山脚下跑去。

矿道从上往下修建，原理是利用势能拉动矿车运输，这条运输线还不短，起码有个七八十里路，矿车的速度非常快，直至后半段地势平缓了才慢慢降下来。

待矿车完全停下时，已穿过了整片丘陵，抵达下一个分拣站。分拣站同样有一批劳工，负责卸货装车，将矿石装好车之后，便由一头头壮硕的兽人拉着车子运往昆玉城。

卸空了的矿车，会套上一根牵引绳，接着便和缆车原理一样，用机关将空矿车往回拉，直至回矿场装载下一批货物。

“咱们老祖宗的智慧，全便宜了这帮妖怪，真是可恶！”欧阳冰雁暗骂了声。

“这就叫做，妖怪不可怕，就怕妖怪有文化……不过妖就是妖，虽然它们身强体壮，但脑子永远赶不上人类。”

燕云霆往后退了三十里路，等牵引的矿车驶过之后，他偷偷跳下山谷，将轨道直接拗断了一节，如此一来，以满载矿车的速度，必定会在此出轨。

二人潜伏在铁轨旁的树林中，静静等待下一趟矿车。

大约两个时辰后，“哐当哐当……”一阵列车疾驰的声音回荡在山谷。

“注意，它来了。”燕云霆提醒。

果不其然，一趟矿车从山势急速滑下，待驶过断轨时，“哐当！”毫无意外，矿车出轨，十几车矿石洒了满地。

“欧阳楼主，你捧硫磺，我捧硝石，尽量多装一些！”

燕云霆和欧阳冰雁迅速钻出树林，抢！

燕云霆脱下外套，裹起几大坨硝石抗在肩上，又往袖子里，兜儿里，连裤裆里都能塞下两坨，不一会儿他好似又胖了整整一圈儿。

欧阳冰雁不禁发笑：“你把石头往裤子里塞，就不怕隔着么？”

燕云霆笑道：“害！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硝石本来就不纯，多带些回去，错不了的。”

欧阳冰雁也学着燕云霆的模样，脱下外套装载硫磺，她当然要温柔得多，不会往裤子里塞石头。

燕云霆大约装了三百斤硝石，欧阳冰雁也装了将近一百来斤硫磺，徒手搬运实在有限，二人也不争多，趁着夜叉还没发现，即刻离开了山谷。

二人搬着几百斤的矿石，走山路还是不容易，足足歇了三趟才回到驿站。

“卓姑娘，硝石和硫磺我们带回来了，你看够不够？”燕云霆将背上的背的，怀里揣的，腰间别的，裤裆里藏的，统统抖了出来。

丁酒酒捂嘴含笑，还有几分嫌弃：“话说，裤裆里的能不能不要了，好恶心啊……”

“怎么能不要呢！这可是老子从七八十里外，含辛茹苦背回来的！”燕云霆呵道：“少说风凉话，还不快给老子打碗酒来解渴！”

“好好好，看你这么辛苦，本姑娘便伺候你这一回了。”丁酒酒嫣然一笑，转身走入驿站。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制作火药 “三百多斤硝石，两百多斤硫磺，若是一般的方士，最多只能制作出五六十斤火药，而像我这种专业的炼丹师，起码可以再翻一番！”

卓文曦清点着硝石和硫磺，抚着下巴又道：“但光有这两样材料还是不够的，想要制造炸药，还必须还得有碳粉以及装载火药的容器、引燃的导火索……”

“卓姑娘，现在咱们都是绕着你转的嘞，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吩咐，我去帮你搞来。”燕云霆笑道。

卓文曦想了想，说道：“首先，我需要足够的干柴来熬煮提炼硝石，其次我还需要制作一些木炭用来混合炸药，所以我需要几根实木，再者我还需要一些老竹，越老越好的竹子，当做装载火药的容器，然后我还需要一些麻绳当做引线。”

“那太简单了，你要的这些东西，我马上就能给你搞来。”燕云霆说着便要行动。

“慢着慢着，”卓文曦又叫住了他：“大致的东西我是说了，但有些细节还没说完呢——实木是要绝对干燥的，这样制作出来的木炭才够纯；老竹尽量选竹节多的；还有麻绳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半个小拇指最合适，而且制作好的麻绳必须用煤油浸泡两个时辰，这样它才能燃得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

山里别的不说，木材肯定最多，找块干燥的实木又有多难？

丁酒酒负责拾柴，燕云霆负责找老竹和实木，欧阳冰雁则留下来制作麻绳。

没一个下午的功夫，几人便将材料准备了齐全。

卓文曦将硝石，放进后厨的大铁锅里，掺入一整锅清水，将火灶烧得红旺，最后放入实木，开始烹煮提纯。

“你们在院子里做一个土窑，把老竹刷一层猪油，火瓢个半刻钟，这样竹子就会变得很硬了；土窑里的火炭别熄灭了，也别烧得太旺盛，待会儿我要用它来焖制木炭；还有，若麻绳浸泡好了便拿给我，我得看看它燃烧的效果，若是风一吹便熄灭了，那炸药可就不管用了……”

一丝不苟。

制作火药当然得一丝不苟。

“卓姑娘

，需不需要我帮你烧火？”燕云霆主动请缨。

“不可不可！你可别碰我的火炉！不论炼丹还是炒菜，火候是最考验技术的！而且这里头煮的可是硝石，万一炸开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卓文曦连推带送将燕云霆赶出了厨房，叮嘱道：“炼丹最讲究的便是静心，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如就守在外边，能不打扰就不打扰！”

“那卓姑娘，你这火药，啥时候能制作好？”燕云霆问道。

“一般的方士可能需要两三天，但凭我的技术，明天就可以！”

“啪！”卓文曦种种地关上了厨房大门。

是不是每个炼丹师，脾气都有些执拗？

燕云霆暗自苦笑，回屋拿了一坛酒，跳上房顶开始守夜，瞧着袅袅炊烟，还真得好好防范才行。

可还没等他喝下一口酒，“哗哗哗……”缆道突然轻微晃动了。

有缆车来了？

欧阳冰雁和丁酒酒也闻声走出了驿站。

一辆缆车跨山而来，不一会儿便停靠在了接驳点，沈阔率先跳下缆车，除此之外他身后还跟了三名青衣刀客。

纳兰元秀。

“纳兰姑娘？”燕云霆好不惊喜，“你们怎么和沈捕头同坐一辆缆车？”

沈阔笑道：“我刚去到渝州城，便发现他们在和毒人纠缠，然后就一起回来了。”

纳兰元秀与两名刀客的衣服几乎都被污血染红，可想而知，他们杀得有多激烈。

“你们走的不是渝州城上沿么？怎会和里头的毒人纠缠在一起了？”燕云霆疑惑道。

纳兰元秀轻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本来过都过了渝州城，但突然城里发生了暴.乱，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在惹麻烦，几番思量后，我便决定返回来救你们，哪儿知你们早就已经走了，自己却陷入了尸潮泥潭。”

燕云霆尴尬一笑：“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燕少侠，你矿洞可炸成功了？”沈阔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将今日所作所为，以及新一轮计划全部详细地与沈阔和纳兰元秀说了一遍。

纳兰元秀听完，沉声说道：“那矿洞，无论如何都得去捣毁，绝不能让那些妖怪再运一颗硝石出去。”

燕云霆说道：“原先不炸矿洞，是人手不够，如今纳兰姑娘和两位青衣楼的兄弟也来了，可行。”

“不如现在就行动，反正只在五十里外，也不远。”纳兰元秀说道。

沈阔却担忧道：“可炸毁矿洞，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会让昆玉城发觉，咱们的火药还没制作好。”

燕云霆笑道：“沈捕头，你别忘了，我和几位青衣楼的兄弟都是刺客出身，暗杀几只妖怪，不难。”

沈阔瞥了一眼纳兰元秀和两名青衣客，似有笑意：“老实说，青衣楼的人，常年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我很相信他们的暗杀能力。”

“废话少说，带路。”纳兰元秀催促。

“那欧阳楼主，你和丁姑娘就留在驿站守护卓姑娘，我们去捣毁矿洞。”

“你们务必小心。”

“好。”

不再多言，燕云霆，沈阔，纳兰元秀以及两个青衣客，一行五人，各使轻功，向矿山方向奔去。

……

几人都有涅境武力，行动起来尤为迅速，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矿山附近。

“就这么几只小喽啰么？都不够我刀刃饮血！”纳兰元秀扫视了一番矿场的妖兵，不屑。

燕云霆说道：“这些妖兵对于你们而言自然是砍瓜切菜，但矿洞里还有两头毒蛟以及三五百个劳役，他们日夜劳作致死已经够惨了，实在不该跟着陪葬。”

“难不成你还有救他们出来的办法？”纳兰元秀问道。

燕云霆指了指一支列队在矿场门口的劳工，他们应是刚从附近村子里抓来的壮丁：

“我要跟着他们一起混进矿洞。”

第二百一十五章 摧毁矿洞 “深入敌后？你对自己的暗杀技巧这么有信心么？”纳兰元秀冲燕云霆挑了挑眉。

燕云霆笑道：“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你们有信心，反正我如果失败了，你们也会冲进来救我的不是么？”

“燕少侠，不如我陪你一起去？”沈阔提议。

“沈捕头你太正直了，纳兰姑娘你们又太死板了，这种靠演技的活儿还得是我来。”

燕云霆卸下了照胆，只在怀里揣了一把匕首，“若不出意外，你们会听到一声蛟鸣，那时你们便可以动手了。”说罢，纵身跳下山头，几步轻功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家伙，究竟是心中有数，还是自不量力？”纳兰元秀眼中闪过些许钦佩。

沈阔笑道：“燕少侠，比我们每个人都有担当。”

……

燕云霆往脸上抹了一把土灰，扯烂了衣袖，拨乱了头发，拿着跟破木棍，连滚带爬往矿场跑去，口中还大叫：

“妖怪！你快把我哥哥，弟弟，表弟，堂弟，二叔，三叔……还回来！”

看门的夜叉也是蒙了，这是从哪儿来的愣头青？

燕云霆挥舞着木棍，冲向一只夜叉，可还没等他挥出，夜叉率先一脚将他给踹趴在了地上。

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口里还骂道：“妖怪，你还我挚爱亲朋！”

“这他妈是从哪儿来的傻子？拿根破木棍就敢来救人？”夜叉踩着燕云霆，扬起钢叉便要杀人——

“慢着！”一只修成半人形的夜叉突然叫停，“眼下我们正缺挖矿的人手，杀一个就浪费了一个，”它一将燕云霆从地上拎了起来，大笑道：

“瞧瞧，这家伙长得可真够结实，若是干起活儿来一个能顶三个，把它送进矿洞挖硫磺！”

“是！”

夜叉拎起燕云霆，往矿洞里拖去，还嘲讽道：“都说你们凡人脑子聪明，我看倒是蠢得很，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就在矿洞待到死吧！”

燕云霆回头冲山谷对面趴着的纳兰元秀使了个眼色，示意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了。

“呯呯嘭嘭……”刚到矿洞口，便能听见一阵敲敲打打。

矿洞有七八丈高，二十三丈深，两三百个劳工正不停地挥舞着镐锤，每十

人便会有一只手持马鞭的夜叉看管。

“这是你的镐，给我去那边挖，要是敢偷懒，打得你皮开肉绽！”夜叉塞给燕云霆一支十字镐。

“夜叉大人，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您赏我一口饱饭吃，我保证把活儿给您干得漂漂亮亮的！”燕云霆讨笑道。

“活儿都没干你还想吃饭！快滚去干活儿！”夜叉扬起马鞭，作意要打。

燕云霆冷冷一笑，来到自己工位上，挥镐开凿。他左右两旁都是三十来岁的汉子，长期劳作，他们脸上已没了半点精气神。

“老乡，你们来这儿多久了？”燕云霆先是问道。

汉子有气无力地回答：“半个月前就来了……”

“它们不给饭吃么？”燕云霆又问。

“每天一碗野菜，我家喂的猪吃得都比这强……”

“我刚刚留意了一下，这矿里矿外也就三十来个夜叉，你们又没被束缚手脚，为何不反抗呢？”

“哎哟……小伙子！你是来这里玩儿来了还是怎么的？可别乱说这种话！上边儿可是有妖龙盯着的呢，谁要是敢跑，它一口就能把人吞咯！”汉子往上翻了翻眼睛，满脸都是惊恐。

燕云霆抬起一瞧——两头毒蛟盘踞在矿洞顶部，它们漆黑的躯干几乎和矿石融为一体，若不是有着一双碗口粗的血色兽瞳，还真不容易发现它们。

“原来它们在这儿。”

“二叔，二叔你别倒下，你快起来！”

就在燕云霆不远处，一个汉子坚持不住倒了下去，他旁边的年轻小伙子急忙拉扯，试图将他唤醒。

燕云霆欲上前查看，一旁的汉子急忙拉住他：“你干什么！你找死啊！”

“我去救人，为什么会死？”燕云霆问道。

“害！真是个不怕死的牛犊子！头顶那两头妖龙，就等着人倒下好填饱肚子呢！”

汉子话音刚落，“咯咯咯……”两条妖龙便沿着矿壁缓缓游了下来。

“二叔，二叔你快醒醒，你不能倒下啊！”侄儿拼命摇晃着中年汉子。

“快滚回去干活儿，不然毒蛟大人嘴馋了，连你一起都吞了！”夜叉拽着侄儿离开。

“我二叔没死！他只是累倒了，我去给他倒碗水喝，他立马就醒来了

！”

两头毒蛟已游下矿壁，来到汉子身前，双方撕扯了片刻，估计是决定一人吃一半了，便张开血盆大口，而就在它们即将啃咬之时——

“咻！”

一把十字镐飞出，精准地扎中了一头毒蛟的兽瞳！

“吭！”毒蛟吃痛，大声狂叫！

包括夜叉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

“乡亲父老们，跟我一起杀出去！”

燕云霆拔出匕首，一个闪身骑上毒蛟后背，冲这它另一只眼睛猛捅下去，“噗呲噗呲噗呲……”没几下便捅爆了毒蛟的两只眼球！

毒蛟痛得狂舞挣扎！

燕云霆一手擒住毒蛟的角，另手呈虎爪，一举捅入毒蛟的眼球里，在里头捣鼓了两下，再狠狠一扯，抓出了一颗腥红色的妖丹！

毒蛟当即暴毙！

“终于有人来解救咱们啦！”

“乡亲们，跟这群妖怪拼了！”

燕云霆单杀毒蛟，劳工们士气大涨，挥舞着镐锤扑向夜叉！

另一头毒蛟扑向燕云霆。

“唰！”

一道气刃掠过，下一刻毒蛟便断成了两半截。

纳兰元秀手持寒刃，冷冰冰地站在洞口，没有哪个夜叉能逃出去。

很快，矿场里的妖怪全被杀尽。

“菩萨呀！活菩萨呀！”几百个劳工纷纷下跪，边哭边磕头感恩。

燕云霆笑着扶起劳工，“乡亲们，快快起来，也别耽搁时间了，老婆孩子还等着你们回家团聚呢。”

劳工们集体逃出矿场。

“怎么样？做好人的感觉还不赖吧？”燕云霆叉着腰，看着喜极而泣，奔赴家乡的劳工们，心里好一阵欣慰。

“擦擦你的脸吧，跟煤窑里爬出来似得，滑稽……”纳兰元秀递过来一只手帕，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哦哟……不多见呐，还是绣着花蝴蝶儿的手帕，”燕云霆擦了擦脸，嗅了一把，“嗯……还有蔷薇花香，纳兰姑娘果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国殇（一） “拿来吧你！”纳兰元秀夺过手帕，还不忘瞪了燕云霆一眼。

“对了，燕少侠你曾说，山谷外还有一个矿石分炼厂，不如我们趁夜一起将它给端了？”沈阔提议。

“不，那里暂时还不能端，我正要借它为踏板，潜入昆玉城呢，”燕云霆说着，问沈阔索要：

“沈捕头，让你去渝州城收集的毒血呢？”

沈阔取出一只浅褐色的瓷瓶递给燕云霆，语气却不免惊讶：“你要潜入昆玉城？”

燕云霆接过瓷瓶小心翼翼收好，点了点头：“没错，据我观察分炼厂会将矿石装车，由兽人运入昆玉城中提炼，这是进入昆玉城的唯一办法。”

“听你的语气，好像又打算一个人单独行动。”纳兰元秀说道。

“昆玉城到处都是妖兵，潜入的人越少越好，”燕云霆说道：“待我潜入了昆玉城，便找机会将毒血扩散出去，等城中一乱，你们便将向黑森林里投掷炸药，以瘟疫的传播速度，以火焰的燃烧速度，昆玉城防御很快便会瓦解。”

“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很可能出不来？”纳兰元秀声音渐冷，“昆玉城可不比矿洞，里头可住着黑山老妖，以它的妖力，挥挥手便能将你给捏死。”

燕云霆自信道：“倘若昆玉城大乱，它应该没心思来管我，何况……就算它发现了我，你们也会来救我不是么？”

纳兰元秀冷声道：“置死地而后生的办法，用一次两次还行，用多了总会失误，失误了你就会死。”

燕云霆耸了耸肩，看向众人：“如果你们还有其他好方法也可以说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始终没人说话，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就别发愣了，抓紧装矿，待会儿我就随着这趟矿车潜入分拣厂。”燕云霆抱起一块矿石扔上矿车。

其他人也纷纷搭手帮忙。

很快，十节矿车便全部装车完毕，众人一起将矿车推出矿场。

“卓姑娘的炸药预计明天便会制作好，你们便带着炸药潜伏在黑森林外，若我在昆玉城中得逞，我会向你们发射信号弹，如此一来，蔡统领他们看到新信号之后也会向昆玉城靠

拢。”

燕云霆一举骑上矿车，缓缓往山谷外滑去。

“走，我们再送他一程。”纳兰元秀带着几人沿途护送。

……

半个时辰后，矿车缓速驶入分炼厂，燕云霆半挂在车尾，高耸的矿石堆完美遮住了他的身体。

待矿车完全入厂之后，他即刻从车尾跳下，快速闪入一间厂房后暂避，可谁料刚一回头，竟发现有个劳工正蹲在草丛里……像是在拉屎？

“你是——”

“别说话！”

燕云霆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老乡，上边儿的矿场已经解放了，我是来杀妖的。”

劳工连连点头。

燕云霆这才松开手，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是遇见自己人在拉屎，万一遇到夜叉，此次行动只怕就得黄了。

“少侠，你蹲下，装作拉屎的话，它们不会怀疑的。”劳工将燕云霆拉进了草丛里。

此时，求他劳工已开始将矿石装车。

“老乡，我准备跟着那些货车进入昆玉城，你有没有办法帮我靠近它？”燕云霆低声问道。

“有！”劳工穿起裤子，连忙跑到厂后，推来一辆半人高的板车：“少侠，我推车，你就躲在车后面，晚上那群夜叉一般眼睛疲，那些兽人又憨的很，不会被发现的。”

“那就多谢了，不过老乡，你刚刚好像忘了擦屁股啊？”

“害！这会儿还顾得上擦屁股？！少侠，你一定要多杀几只畜生，为我们死去乡亲报仇啊！”

“你放心，我若能顺利上车，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燕云霆猫身闪入板车右侧，随着劳工推车的步伐往货车移动。

其他劳工也发现了燕云霆的身影，他背着剑，揣着枪，一看就是来救人的！所以，众人自发并称一排，全方位替燕云霆遮挡路线。

“谢了诸位。”

待靠近货车时，燕云霆一个滚地，钻入了彻底。货车轮毂很大，底盘很高，完全可容纳一个成年人，燕云霆双手擎住底盘，将身体尽量贴附在车上。

很快，矿石装车完毕，兽人拉着货车往昆玉城进发，潜入计划也算成功了一半。

……

“这家伙，倒还真是个鬼才。”

“我看兽人也走得差不多远了，咱们上吧。”

“上！”

躲在山体后的沈阔和纳兰元秀等人，纷纷拔出刀，杀向分拣厂。

……

从分拣厂到昆玉城，路途也有近一百里路，但都是宽敞官道，这些兽人也是卯足了力气往前冲刺。

大约不过两个时辰，货车便已来到了昆玉城外围。

若是在境外，现在只怕已经天亮了，但越靠近昆玉城，天色便越惨淡，黑云压城，阴风阵阵，天上高一轮血月高挂。

血色月光洒满大地，夜叉妖兽仰天长啸，鸱人魅影空中环绕，黑森林中飒飒作响，山精鬼怪共月而生……昆玉城，嫣然已变成了一座没有任何生机的妖城！

燕云霆依附在货车下，穿过大平原上的黑森林，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昆玉城。

昆玉城中，灯火幽冥，被控制的人们如同行尸走肉，上次长安一战，背阴山的主力骷髅军团几乎折损殆尽，因此，昆玉城中的妖兵并不多，全靠妖奴进行城防和巡逻。

入城之后，又往西面行进了大约一刻钟，货车停在了一间巨大的厂房前。

“快点儿！快点儿！将矿石搬进去！”

几个夜叉妖兵，领着一队妖奴，开始匆忙卸货。

燕云霆将照胆嵌在了车底，看准时机滚出货车并迅速加入了搬运队伍。

搬运的妖奴各个神情呆滞，且有百十来人之多，混入一个两个也没引起怀疑。

燕云霆扛起一块大硝石，故意遮住自己的脸，跟随搬运队伍进入厂房。

刚入厂房，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厂房中央立着一只高约三丈的所答熔炉，炉上架着一口巨锅，“咕噜咕噜……”锅里沸腾着气泡，硝石与硫磺的气味儿极其刺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国殇（二） 妖奴一环一环爬上阶梯，将硝石从锅口扔下，熬煮好的硝粉如白霜一般，用滤网打捞便得到了液态硝粉；

液态硝粉装入盘中，放于熔炉旁烘干；烘干后的便成了冰糖一般的晶块儿，再对其进行捣碎统一运往下一个厂房制作；

搬运，烧炭，打捞，运炼，烘干，一系列的基础制造流程都在工厂中进行，且全都由妖奴而作。

燕云霆将工厂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基础的制造全部是由妖奴完成，但制作成品却是在另一个厂房，厂房门口有六个夜叉把守，门上还挂着一个警示木牌：

“工厂重地，闲人免进！”

火药厂，那肯定有火药库，若能点燃那里，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开饭了！开饭了！”

这时，一个布衣老人推着几斗米饭与一缸青菜汤走进厂房。

妖奴再是奴隶，那也是人，不吃饭便没有力气干活儿，处于本能对食物的渴望，妖奴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依次有序地排队领取食物。

一人一碗白米饭，一人一碗青菜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油水，更没有筷子，领到米饭的妖奴便自行找地方蹲下，也管不得手上多脏，抓起米饭便往嘴里塞。

燕云霆瞥了一眼米汤，一个想法瞬间从脑海里迸出，他将毒血藏于袖中，待到他打饭之时，佯装体力不支，侧身摔向米缸，将一整瓶毒血全倒进了汤里，烫烫烫……好烫！

毒血迅速与汤液融为一体，原本的青菜汤也变了个颜色。

“怎么回事！”夜叉闻声赶了过来。

倘若让夜叉发现汤色有变，指不定会产生怀疑，可眼下疫毒还没能传出去，又不能轻易暴露。

正在燕云霆躺在地上束手无策时，打饭的老者突然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并冲夜叉道：“他有些体力不支了，吃完米饭便好了，夜叉大人，不劳烦您了！”

他竟是个清醒人？

“那就快让他起来，不中用的人直接丢进熔炉烧了！”夜叉招呼道。

“小伙子，吃吧，这是你的。”老人递给了燕云霆一碗米饭，却并未给他盛汤。

燕云霆心里一阵感触，老人迟暮又慈祥的眼睛，似乎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端着白米饭蹲坐在一旁，直到第一个妖奴喝下带血的清汤后才缓缓站起身来，扪着怀中的匕首伺机而动。

毒人变异的时间会根据伤口的位置，倘若直接被咬，最快不过一刻钟便会死而复生，若是口服下毒血，疫毒直达五脏六腑，也许变异的时间还会更快！

很快，饥肠辘辘的几百妖奴全都吞下了带有疫毒的青菜汤，最先的一批也开始有了毒发的反应，他们面红耳赤，走路摇摇晃晃，接二连三昏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燕云霆心里还是好愧疚，可为了天下大计，只能大义灭亲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看守的夜叉全都围拢了过来。

几百个妖奴相继倒地，身体不断抽搐，双眼翻白，瞳孔泛红，脸上青筋直冒，他们马上就要变异了！

“咳咳咳……”妖奴纷纷咳血，相继闭眼死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头子！是不是你在饭菜里下毒了！”夜叉揪起打饭的老者，扬爪便要杀人！

“咻!”一柄匕首刺入了夜叉咽喉。

“毒，是我下的，来找我！”燕云霆一脚踹开夜叉，护在了老人跟前。

“快！快去发信号！有人入侵——”

“吼唔！”

毒人苏醒了！

“咯咯咯……”几百只狰狞的毒人从地上爬起，不论夜叉还是活人，扑上去便是一通啃咬。

不挑食就对了！

工厂内乱作一团，燕云霆拉起老人冲进了“工厂重地”，随即关上了大铁门。

这间厂房里充斥着浓郁的火药气息，几条工作台上摆满了捣碎的硝粉，硫磺，碳粉，油脂——这里果然是制作成品火药的地方！

“老人家，我看你没被妖怪控制，你可知这里火药库在哪儿？”燕云霆

问向身旁的老人。

老人只道了一句：“跟我来。”便带着燕云霆往厂房内部走去。

厂房尽头有一个红色暗门，老人摁下旁侧一记开关，门自动打开，一道耀眼的荧光先是散了出来。

燕云霆迟疑：“这光……”

老人解释道：“这是荧石，由于火药库严令禁止明火，所以原先建造这间工厂时，从昆仑山搬来了许多萤石用以照明。”

进了门，一个纵横十几丈的方形大仓库出现在眼前，仓库墙壁嵌满了闪闪发亮的萤石，一桶桶黑.火.药整齐堆放在仓库中央，笼统估算也有不少于百桶！

这可为难燕云霆了，这么多火药同时炸裂，莫说整间厂房了，就是整条街也会被波及，到时候逃都不一定来得及！

“这些黑.火.药马上就要运往昆仑山了，小伙子，你是不是想炸了它？”老人语气却是那么平静。

燕云霆抿着嘴唇，上下打量着身旁的老人：“老人家，你好像知道得不少嘛……”

老人苦涩道：“老朽名叫公输群，本是这间工厂的主人，那群妖怪不懂得制作火药，便没有把我变成妖奴……”

“公输……公输群？那你是公输家的人了？”燕云霆惊讶。

“你可有听过公输家门下的‘霹雳堂’？”公输群先是问道。

燕云霆想了想，“霹雳堂好像是有耳闻，但我曾经用过‘霹雳珠’……难道号称‘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霹雳珠便是出自于你手？”

“这又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呢？”公输群长叹了一口气，尽是自责与无奈，“他们利用魅妖蛊惑我窃取了制作火药的方法，唉……老朽真是将公输家的脸都丢尽了！”

“老人家，你可别这么说，要怪都得怪那群该死的妖怪！不过你放心，我刚刚已将疫毒散播了出去，再过不久整个昆玉城都将陷入混乱，待会儿咱们再将这火药库一炸，这群妖怪便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国殇（三） “这么多炸药，你逃不了的。”公输群沉声道。

“咱们不妨把引线放长一些，总有逃亡的时间。”燕云霆说道。

公输群还是摇头：“不行的，这黑.火.药的威力，一桶便能炸翻工厂，这里有一百桶，倘若爆炸整个昆玉城西都会受到波及……再者，那些毒人若全部被炸死了，你的计划不就失败了?”

“这倒也是……”燕云霆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小伙子，你走吧……”公输群眼睛里闪着精光。

燕云霆读懂了公输群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老人家，我们总有办法能逃出去的，你仔细想想这工厂里是否有避难的地方？或者水塘也行，只要能熬过爆炸那一瞬间——”

“不了，想我公输群也曾是家族翘楚，老来却被人当做傀儡，制造危害国家的杀器，我早就该死的，只是苟活这一条烂命罢了，”公输群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撕烂自己的衣衫，从布缝中取出一张纸卷交给燕云霆：

“这便是你方才所说的‘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霹雳珠的制作秘籍，我坐下也没有门徒，便赠予你了吧。”

“啊？这……这……”

这怎么会不好意思呢？燕云霆紧握着图纸，霹雳珠这玩意儿，他是深知其威力的，这副秘籍说是无价之宝也不足为过。但口头上还是客套了：“老人家，我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呀？”

老人笑了笑，尽显慈祥。

有一说一，公输家的人燕云霆也曾见过那么几个，各个都是姿态高傲，脾气古怪的老头子，眼前这个公输群，倒是最接地气的一个了。

“小伙子，我虽还不知道你的姓名，但你敢只身潜入昆玉城，绝对勇气可嘉，这秘籍是你应得的，”公输群走到火药库的一角，掀开地毯后，赫然出现了一道地门，他拉起地门招呼燕云霆：

“你沿着这条地道走到尽头，便可出现在老夫以往居住的府邸，那里虽然隔这儿有三条街，但你也不能停留，必须马上离开。”

“老人家，不如你就跟我走吧，兴许能搏一搏呢，我跑得可快了！”

“我留下来并不是为了活，而是为自己的过错恕罪……若你能平安出去，日后到了京州，麻烦帮我跟公输家的族人解释一声，公输群并未苟且偷生，但愿灵位能回归祖庙！”

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看着如此鉴定的公输群，燕云霆也不再强求，最后弓腰行了个大礼：“老人家，晚辈燕云霆，拜过了。”

公输群浅浅一笑，“好孩子，快走吧，一刻钟后，火药库就炸了。”

燕云霆忍住泪意，毅然跳出地道，拼了命地往前狂奔。

大约半刻钟后，地道有了尽头，他沿着阶梯顶开地门，来到一间干净整齐的书房。

离开之前，燕云霆还带走了一件公输群的衣服，如此舍生取义的老人家，即便没了尸首，也该有个衣冠冢才对。

“吼唔！”

站在房顶，眺望整座城市，惨淡的红月下，血雨腥风渲染众生，疫毒以倍数扩散，大街小巷乱作一团。

燕云霆举起信号枪，朝天一炮如烟花灿烂。

“照胆！”

他轻声一唤，照胆落入掌间，随即腾空而起，往城外飞去——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大地几乎失衡！

火光充填映亮了夜空，巨大的冲击力摧毁了方圆五里内的所有建筑，强烈的震感甚至延绵至百里开外！

爆炸引起的大火，从西城迅速蔓延，粉尘与硝烟覆盖了大半个昆玉城，毒人在烟雾中尽情狂欢！

“轰隆隆……”

届时，城外的黑森林也响起了炸裂声，沈阔与纳兰元秀各持竹节炸药，有序地对黑森林进行着轰炸。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顷刻间，黑森林化作了一片火海，树妖在烈火中挣扎，精怪在森林中逃窜……但这一切都将是徒劳，人间的怒火终会将它们化作灰烬！

“沈捕头！纳兰姑娘！”燕云霆飞出城外，刚抬手招呼——

“咻咻咻！”

飞羽攻击！

一批鸱人集结在夜空，张开羽翼发起进攻！

燕云霆纵横斩出两道剑气，迅速拉开战场。

“呼咻！”一道气刃将鸱人冲散。

“小心了，战斗才刚刚开始。”沈阔持

刀出现在燕云霆头顶，纳兰元秀及青衣客，欧阳冰雁皆闪身而至。

昆玉城方面，鸱人，魅妖，夜叉，凡妖王境界者倾巢而出，短短片刻便凝聚了不下百数，十几条体型庞大的毒蛟也从天外腾空而来！

“小心了，对面有七个三阶妖王，敌众我寡，对我方不利，且战且退，等待支援。”纳兰元秀冲众人呵道。

以六人敌对方一百，实力悬殊巨大，几人只能边打边退。

但敌人好似已看破了己方意图，两只红羽鸱人与三条毒蛟刻意绕至后方，封堵了众人的退路。

“不要分散，合力御敌！”

六人靠背立于空中，共结一道真气屏障，抵挡群妖的攻击。

毒蛟一次次猛烈的撞击，鸱人一波波飞羽攻击，魅妖吟唱魔咒乱神，夜叉潜伏在四周伺机偷袭，地面的岩魔扛起巨石向空中轰砸！

真气结界倒是坚固，但六人被围堵在空中寸步难行。

“蔡统领他们怎么还不来？我发的信号他们应该看见了才对！”

“就算信号没看见，这么大的动静也该来了！”

“切勿急躁，小心魔音乱神，他们应是在路上了！”

几人话音刚落，一片阴霾突然拨开，四个身穿袈裟的和尚从天而降，他们口中振振有词，佛光经纶瞬间破去了魅妖的魔音，一众妖魔也被佛光逼得连连后退！

“是空海寺的和尚么？”

“不是，看他们身上的明光袈裟，应该是金鼎光明寺的。”

“好好好……禅宗的和尚总算是出手了！”

“你们快瞧，是蔡统领和潘先生他们……还有青城山的道长们也来了！”

继光明寺的武僧之后，蔡佑吉与中州几人也一同赶到，他们身后还跟着八名神态自若的青衣道士。

“好！既然援军已到，那我们也一鼓作气，杀出重围！”

第二百一十九 国殇（四） 禅宗的和尚念经扰乱妖怪心神。

青城的道士结阵困住妖怪行动。

蔡佑吉以一人之力挡下十几头毒蛟的攻击。

青衣楼领衔对其余妖怪进行收割。

别看九州盟只有二十余人，却将战斗的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九幽妖怪被挫败得连连后退。

但胜利还远远没有到来，背阴山的妖祖何时出现？

“黑山老妖！黑山老妖！”群妖大声呼唤。

“是谁敢伤吾妖子妖孙！”突然一个声音浩瀚于天际，顿时阴风怒号，黑气缭乱于天际，只见那昆玉城上空，一个高约七八丈，身裹黑袍，头戴赤金骷髅冠的巨人赫然现身，它有着一双金色的妖瞳，仿佛凝视着所有苍生，仅仅一眼便十足的压迫感！

黑山老妖！

“我去……上次在渝州城见它的时候比这小多了！”燕云霆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不害怕。

沈阔说道：“上次来渝州城的，只不过是它的分身，眼前这个应就是它本尊了。”

“不，黑山老妖的本尊绝不止如此，大家小心了，此妖祖有万年修为，我们必须合力才有一战之力。”蔡佑吉提醒众人。

武修们全部退回同一阵地，妖怪也回到了黑山老妖身旁，一正一邪，一人一妖，就如此在空中对峙。

昆玉城已彻底被毒人拨乱，黑森林的大火也燃烧到了不可熄灭的地步，看着被活活烧死的妖子妖孙，黑山老妖勃然大怒：

“吾要让汝等付出代价！”

它张口一道赤光射出，横扫向空中武修！

蔡佑吉子午出鞘，一道剑气斩断赤光，冲众人道：“以攻代守，我们主动出击，各位都把看家的本事都亮出来吧！”

“青城众修听令，起八相诛妖阵！”

“青衣楼，甲乙丙丁，瞬影绝杀刀阵！”

“大慈世尊！般若诸佛！大罗金刚咒！”

“霸天一刀，斩神诛妖！”

“天问剑歌！”

……

诸位高手各式绝招，由蔡佑吉领衔一起杀向黑山老妖！

空中战斗，眼花缭乱，一道道气刃，一次次碰撞，黑山老妖几乎原地不动，仅凭双手便挡下了所有人武修的攻击。

“哈哈哈……汝等小辈也

敢与吾叫板？快快叫你家大臻高手来！”

“杀你这妖孽，何须大臻出手！”

蔡佑吉身为武力最高者，此时此刻必须站出来有所作为，他手持子午，携破空断月之势，直杀黑山老妖的面门。

黑山老妖口吐赤光予以抵挡，但子午势如破竹，赤光再无招架之力，黑山老妖终于有些忌惮，开始挪步往后撤退：

“子午剑？就汝等还算有些本事！”

“老妖，你背阴山捣乱了我大燕王朝，其罪可诛，今日我便要为死去的先皇报仇！”

“哈哈哈……就凭你？还差一些呢！”

“那加上我有如何！”燕云霆突然出现在老妖头顶，手握照胆，剑指苍天，一道霸气的烈焰之息蓄势待发。

“小子，竟然是你！”黑山老妖显然认出了燕云霆。

燕云霆冷笑道：“上次在渝州城让你跑了，这一回你插翅也难逃！”

“哈哈哈……吾活了数万年，汝却是唯一一个赶在我面前叫嚣的年轻人！”

“装什么老成，妖怪，看我钧天一剑！”

燕云霆剑气拨开阴霾，一道赤光射向天际，耀眼的日光透过阴霾洒向大地，黑山老妖绝对是怕光的，它躲避着阳光连连后退！

“诸位，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显然，杀妖的机会来了！

蔡佑吉领衔二十余人，各使出全身真气，对着黑山老妖狂轰滥炸！

“啊啊啊……”黑山老妖在烈阳的笼罩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它嘶声喊叫，身体被打散成一缕缕黑魂，顿时鬼哭狼嚎，魂飞遍野，天地间陷入极度恐慌！

燕云霆坚持了半刻钟，体内的真气也消耗大半，无奈只有撤剑从空中降落。其他武修也差不多都已气尽，纷纷落在了山头上。

“那老妖怪死了么？”

“万年老妖岂有那么容易死？只希望我们此次合力已将它重创！”

“光是一个黑山老妖就如此难对付，那昆仑山的妖皇岂不是……唉……咱们九州这帮人看似很团结，其实自私得很，天下危难之际，一个个却闭门不出，非得等到天下毁灭才出手么？”

“大家也不用那么悲观，昆玉城和黑森林今夜已破了不是么？眼下黑山老妖也被重创，咱们已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不如——”

“轰轰轰……”

地动山摇，天翻地覆！

“汝等不自量力的蝼蚁，竟敢毁吾法身！吾要将汝等永远困于极阴魔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地皮突然撕裂，一座庞大的‘人形黑山’破土而出，它高有六七百丈，臂展纵横两三里，完全站立起来甚至可擎天揽月，伸手摘星！

这才是黑山老妖的真身！

“滚进吾的极阴魔界里来！”

黑山张开大口，如深渊漩涡，花草树木，山体巨石，飞鸟走兽，无一不被吞噬！

“快！各自找掩体，别被吸进去了！”

燕云霆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将照胆入地一尺，艰难抵挡着妖风！

“燕云霆！我……我快坚持不住了！”丁酒酒抱着一颗巨树，她武力最低，体重最轻，不吸她吸谁？

她身前的大树也已有被连根拔起的迹象，坚持不了多久了。

情急之下，燕云霆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往空中一扬：“接着我的腰带，我拉你过来！”

丁酒酒试了几番，终于抓住了腰带，可是担忧：“你这腰带结实么？”

“结实啊，牛皮造的，放心吧！”

“好！那你可要接住我了！”

丁酒酒将皮带在手上缠了两圈，这才松开了大树。徒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燕云霆都险些被卷走！他一只手拉着腰带，一只手握着剑柄，使出吃奶得劲儿也难以拉动丁酒酒！

“刺刺刺……”腰带上有了断裂的痕迹。

“腰……腰带要断了！”

“你快些把手给我！”

燕云霆几乎是趴上了巨石，尽力伸手要与丁酒酒相握，可偏偏就差那么半寸的距离——

“刺啦！”

腰带还是断裂了。

丁酒酒如同一只飘零的丝巾，被妖风卷入了空中，她根本无可奈何，只有大声求救：

“燕云霆，冰雁……你们……你们快救救我！救救我！”

燕云霆咬了咬牙，正打算拔出剑，迎风而上之时，突然天外飞来了一根禅杖！

第二百二十章 国殇（五） “嗡嗡嗡……”

禅杖金光萦绕，穿过阴霾和阴风来到丁酒酒身边，丁酒酒如同抓主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抱住禅杖。

“呼哧！”

一道佛光闪过，无戒显出身形，抓住禅杖的同时，一把搂住丁酒酒，轻声道：“放手。”

丁酒酒紧闭着双眼：“我不放！我要被吸进去了！”

“你不放手，我们都会被吸进去，听话。”无戒的声音是如此温柔。

丁酒酒这才缓缓睁开眼，“是你……”她这才放开了手。

“相信我。”无戒搂紧丁酒酒的腰，扯出禅杖朝着旋涡猛地一挥：“退散！”

一道浩瀚佛光射出，呈现满月状态，逼得四周妖风改道。

佛光越显越大，如一道遮天屏障，封印在旋涡前，抵消了吞噬力。

无数石块，树木从空中坠落。

无戒挥舞禅杖，护着丁酒酒，一边清扫空中的障碍，一边往山头飞去。

过后，四名身穿褐袍的老僧相继踏空而来，他们呈四方将黑山包围，凌空盘膝坐下，双手合十诵念真经。

“是空海寺的四大护法！”

“我光明寺也上前祝其一臂之力！”

“青城道派随我，围困黑山，扼制魔障！”

光明寺四僧与青城八道一同飞上云天，八方包围黑山，各念辟邪经文、口诀！

十六人合力，在空中缔结了一个金光牢笼，将黑山老妖禁锢于其中。

无戒带着丁酒酒安然落在山头。

“无戒大师，你总算来啦。”燕云霆激动上前打招呼。

无戒却皱眉，瞥了一眼怀中的丁酒酒，问责燕云霆：“你为何要让她来？”

“这……”燕云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苦笑：“若我告诉你，此事与我无关，你信不信？”

丁酒酒抽开无戒：“是我自己要跟来的，和谁都没关系…

…”

无戒却紧拽着她的手腕，怒声道：“你可知刚刚有多危险！”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跟我有很大的关系！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被吸入魔界了！”

无戒真的生气了。

“你放开我，你捏疼我了……”丁酒酒抽着手，眼神却在闪躲。

无戒这才松开丁酒酒，以命令的口吻：“你现在，立刻，马上，退出战场去！”

“退就退！凶什么凶！臭和尚，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丁酒酒凝着泪光，转身跑下山头。

无戒眼眸复杂，心乱如麻。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儿女情长？现在老妖已被困住，正是囚杀它的好机会！”欧阳冰雁指着天空。

黑山老妖正奋力地撞击着牢笼，牢笼摇摇欲坠。

“我去即可，你们留下。”

无戒冲众人嘱咐了声，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天际。

“就凭汝烂技也想困住吾，简直异想天开！”黑山老妖发狂大怒，一拳便将囚笼打破，光明寺四僧皆被斥力所震飞！

“无戒，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空海寺老僧大喊。

无戒双手合十，直冲云霄，身披佛光袈裟，如一尊金佛凌驾于夜空，见他高声大喝：

“色空无禅，众生无相，迦叶慈航，普度众生！”

他空手一掌，从天而降，以震破万古之势朝黑山老妖拍去！

“禅！”

禅字一出，佛光万丈，天地阴气，一扫而空！

无戒身后一尊擎天金佛，体态甚至比黑山还要大上数倍，他一掌拍在黑山老妖头顶，下一刻，“砰砰砰……”黑山崩塌，碎成粉末！

“啊啊啊……天下武禅怎可破吾极阴魔像！”黑山老妖哀声嚎叫。

“阿弥陀佛，我乃天地一游僧，修的是静禅。”

“不可能！吃斋念经的

和尚，怎能金佛加身……吾不服！吾不服！”

“你不服，也得服！”

无戒加大掌力，将那几百丈的黑山拍入地底，它又召来禅杖，猛地往地上一插，压住了黑神老妖最后的魔性！

“和尚，今日之耻，吾定会牢记！”黑山老妖撂下一句狠话，遁地逃往背阴山。

群妖见老妖已败，纷纷丢盔弃甲，往天外逃去。

“无戒师弟，我们何不趁胜追击，将这老妖一举消灭？”空海寺几个老僧从天而降。

无戒长呼一口气，神态有些疲惫：“方才一式已用去我大半真气，这老妖有万年修为，不容易根除的，不过它已被我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昆玉城的妖怪虽已溃逃，但昆仑山下的恶鬼仍有数十万，战斗远远还没有结束。”

“可此去昆仑山，怕还是有个百里路程，我们都已疲惫，若再长期奔袭，恐怕……”

“不慌不慌，公输家的船，应该就要来了。”

“公输船?”燕云霆看向昆仑河。

“不，它来自于天上。”无戒抬头望着天。

“轰轰轰……”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从云端传来，一艘漆红色的“庞然大物”钻下云端。

的确是公输船，比水上的还要大上十倍不止，它长着六对翅膀，甲板上还停靠着二三十架木鸢，船舷两侧安置了近百门火炮！

公输凉傲然立于船头，他轻轻抬手，公输船悬浮在山崖前，他招呼：“还愣着做什么？上船！”

无人不被这艘巨船所震惊！

“能坐上这么一艘船，也够我吹半辈子的牛了！”燕云霆率先跳上公输船，其余人也相继跟上。

“哼，墨家永远都造不出这么宏伟的机关船！”公输凉再次一挥手，指着昆仑山道：

“起航！”

“轰轰轰……”公输船六对羽翼一同发力，急速驶向昆仑山。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国殇（六） 彼时，昆仑山封界外，十几万恶鬼饕餮盘山而居，无相皇站在山顶，凝望着昆玉城方向，即使没有五官也能瞧出他脸上的焦急。

“陛下！”一只红羽鸱人跌跌撞撞飞上山头：

“昆玉城中不知作何原因，爆发了瘟疫病毒，所有妖奴皆变作了毒人……城中又遭九州盟入侵，他们点燃了火药库……老妖被一群和尚围攻，寡不敌众逃回了背阴山……我们……我们败了！”

“废物东西，要你们何用！”无相皇抬手一道赤光打向鸱人！

鸱人惨叫都不及便炸成了一团血沫！

“我记得某人一开始不是承诺过么？这种疫毒绝不会感染九幽的妖鬼，现如今怎么那些毒人连妖兵也不放过呢？”血衣侯瞥了一眼无相皇身后站着的万毒王。

万毒王看着被炸成血沫的鸱人，老脸都吓白了，他急忙跪在无相皇跟前解释：“回禀陛下，制作这种疫毒时，我亲自试验过十几回了，的的确确不会对鬼妖有影响啊，当初您在雍城时也是亲眼见过的！”

“那为何昆玉城会在疫毒之下沦陷？这你怎么解释?”无相皇冷声质问。

“许是……许是……病毒发生了便已。”

“废物！”

无相皇一脚将万毒王踹趴在地，“发生变异还不是出自你手！若是让那疫毒再变异下去，恐怕它们连朕都不会放过了！”

万毒王急忙磕头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血衣侯这时道：“陛下，眼下不是追究问责的时候，即便老妖是败了，但肯定也耗费了九州盟不少力气，趁着他们还未赶来，咱们赶紧动手吧，反正火药也差不多够用了。”

“老东西，朕就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待会破了昆仑山的封界，你可得给朕好好表现！”无相皇呵道。

万毒王连忙点头应是：“陛下放心，我从昆玉城里挑炼的五千具银甲毒尸早已准备就绪，就等陛下一声令下了！”

“好！”无相皇大手一挥：“即刻传令下去，点火！炸山！”

“陛下有令，点火，炸山！”

昆仑山封界外，堆积了不下一千桶火药，鬼卒取来火把，当即引燃了火线。

“滋滋滋……”引线燃烧，爆炸倒计时。

昆仑山与天山千余门徒一同集结在山门前，眼睁睁地望着即将爆炸的火药，难免不心生胆怯。

“轰隆！”

响！

震天巨响！

爆炸削平了山顶，将封界凿了个大窟窿！

“给我杀进去，一个也别留！”

数十万鬼卒涌入封界，向山门发起冲锋！

“众弟子听令，誓死捍卫昆仑山！”李怀安拔剑高呼，携众修士迎击鬼卒。

“哈哈哈……瞧瞧，要攻陷人间，果然还得是用人间的火器……朕甚悦！回去之后，朕也要大力发展火器！哈哈哈……”无相皇站在山头张狂大笑，欣赏着昆仑山上的厮杀。

昆仑弟子即便再勇猛，也架不住鬼卒庞大的数量，不过片刻，鬼卒便冲破了山门防御，昆仑弟子被尽数打散。

“陛下，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咱们动手吧？”血衣侯轻声道。

“的确，也该去将咱们的老朋友救出来了！”无相皇花袍一甩，与血衣侯身携千具血尸，一起往后山飞去。

“不好！他们要去锁妖塔！”白眉老人洞察了无相皇的意图，“怀安，山门前便交由你来负责，青冥掌门，诸位师弟，速速随我回后山御敌！”

白眉老道，清微真人，黄石真人，广陵真人，青冥子，百草子，各化五彩灵光往后山飞去！

……

“昆仑五圣都已离去！凌虚派还有何招架之力？统统给我上！”

万毒王挥舞着骷髅权杖，号召千数银甲毒尸，已从山门杀入了光明顶！

“万毒王，你生长在人间，却助妖为虐，你有何颜面去见你的列祖列宗！”唐长老端着铁蛋炮，横身拦在光明顶前。

“哦？唐显宗？你这老家伙还没死啊！”万毒王大声嘲讽。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万毒王，你作恶多端，今日报应就要来了！”唐长老扣动机关，炸出一连串铁蛋，“轰轰轰……”一举将前排的银甲尸炸成血沫！

“呵……就凭你这把破火器，也想挡住我毒尸大军？简直异想天开！”万毒王骷髅

拐杖一剁，毒尸发狂冲向光明顶。

“咻咻咻……”十几把飞剑破空袭来，卢庚尧带着天山众弟子从鬼卒里杀了出来。

“天山剑阵！”飞剑于空中结作一张大网，天山弟子来回穿插，数百道剑气纵横交错，硬生生将几千具毒尸逼得寸步未进！

“哼……徒劳抵抗！”万毒王扬起骷髅拐杖，正当他再次发功时，且听一声娇喝：

“老坏蛋！你的对手是我！”

苏云樱从毒尸中脱颖而出，跳起来便是一剑，直接削断了万毒王的拐杖！

“我刺死你！”

苏云樱又连刺了几剑，万毒王急忙后跳闪躲，同时大惊：“不可能！你一个黄毛丫头，怎可能穿过我的银甲尸群的！”

“呵……世间所有毒雾，见了姑奶奶都得绕道，你这一具具死尸，能奈我何？”苏云樱追着万毒王便是一通乱砍，“你这老坏蛋，除了操控毒尸作恶，还能有何本事？本姑娘要在你身上捅一千个窟窿！”

面对百毒不侵的苏云樱，万毒王的确窘迫，一把老骨头只能东躲西.藏，“啊啊啊……气煞老夫也！”

活了一百多年，竟被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追着砍，万毒王气急败坏，终于他忍不住怒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猛拍自己的胸口，“噗！”竟喷出一口血雾！

血是黑色的，沾染在地上，连石头都“滋滋滋……”被腐化，可见之剧毒！

万毒王又喷出几口血雾，再挥动衣袖将雾气吹向苏云樱。

苏云樱急忙捂脸做挡，却不幸深陷于血雾之中。

万毒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邪戾冷笑：“老夫的血乃天下奇毒，哪怕沾上一点儿顷刻间便会化作脓水，小丫头片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咦，好恶心！”

苏云樱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挥去血雾，即使它衣襟和手臂上都沾了毒血，却无半点中毒的迹象！

“这……这……这怎么可能！”

万毒王目瞪口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国殇（七） “老夫乃万毒之王，只有一种人会对我的毒血免疫……难道你体内流淌着的是……神农血脉！”

万毒王.震惊之余，又连忙摇了摇头：“不可能，神农血脉早就绝种了，怎可能出现在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身上，这绝不可能！”

“老坏蛋，你管我体内流淌了什么血，你只要知道，今日你将死在我的剑下——看剑！”

苏云樱跳起一剑，杀向万毒王！

“且慢！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万毒王一席话，却让苏云樱愣住了，“我的……亲生父母？”

“苏震一生未娶，且活了四百年，你怎可能是他的亲生孙女儿？”万毒王说道：“你身上若真流淌着神农血脉，那也一定是圣祖嫡系，按照你的年龄计算，还算得上是老夫的重孙女嘞！”

苏云樱心思更加沉重了：“你说得可是真？你真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

“老夫岂能骗你？这世上圣祖嫡系的神农血脉，除了我之外恐怕也只有你了，我的好孙女儿，你难道要杀你的祖宗爷爷么？”万毒王谗言着，袖中已悄悄流出三根毒针。

“那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在哪儿？”

“他们当然是死了，不是死在苗疆人手里，那就是死在汉人的铁蹄之下，我的好孙女儿，你可知道，咱们神农一族的祖址就在西南川蜀？”

“爷爷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苏云樱咬着嘴唇。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在骗你！”万毒王毒针甩手而出，直击苏云樱的命脉。

苏云樱避之已来不及，而就在毒针将要得逞之时，“锵！”一柄巨剑断空而来，恰好挡下了毒针！

“你这老混蛋，一把年纪了还欺骗小姑娘，害不害臊？”燕云霆从天而降，落在了苏云樱身前，他又冲苏云樱道：“傻姑娘，你怎么能听信这老混蛋的谗言？我说我是他祖宗，这话你信不信？”

“燕云霆！”

“是你！”万毒王吃惊来者。

燕云霆拔出剑，指着万毒王：“你真是个不择手段的老混蛋，假设她真是你孙女儿，你还忍心杀她么？”

“哼！她挡了我的路，有何杀不得？！这世上有我一个神农血脉就够了！”

“纯净的神农血脉，都被你给玷污了！”

燕云霆不再废话，飞身一剑杀向万毒王。

万毒王脱下黑袍，往身上一裹，妄想遁地逃跑。

“哼！还想来这一招？”燕云霆掷出照胆，一剑刺入了黑袍，“噗呲！”打算了万毒王的施法。

万毒王在地上滚了两圈，急忙往银甲尸群里跑去，燕云霆抬手一挥，照胆剑锋一震，硬生生地挑断了万毒王的手臂！

“啊啊啊……”万毒王捂着断臂，疼得嘶声惨叫：“银甲毒尸，快快护主，快快护主！”

银甲毒尸全部从光明顶上退下，蜂拥围在了万毒王身边，结成一道银甲人墙。

燕云霆挥剑砍杀，即使一剑一个也难以砍穿。

“轰轰轰……”

公输船百门火炮齐射，炸得鬼卒毒尸血肉横飞，沈阔等人也一起从船上跳下，迅速加入了战斗。

没一会儿，毒尸便被炮火清理完毕！燕云霆急忙上去翻找，可哪里还有万毒王的身影？

“他.妈.的，又让这老混蛋给逃了，真是气人！”燕云霆破口大骂。

“喂！这里便交给老夫的公输船了，你们有武力的，速速去后山支援，若是锁妖塔里的恶鬼被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公输凉站在船头冲一众武修招呼。

后山方向，灵气与鬼气的碰撞颠倒天地，大战何其激烈？

众涅境以上的武修，急忙往后山赶去。

……

后山，锁妖塔上空，人鬼大战，激烈焦灼！

锁妖塔内的妖魔鬼怪似乎也得到了号召，奋力地冲击着塔外的结界，真魂钟，诛妖剑，降魔杵，三大圣器被冲撞得摇摇欲坠。

“白眉老道，朕的这些九幽同胞也被你关了一百多年，也该放它们出来了吧？”无相皇冷声道。

白眉道长手持浮沉画卷，与众多圣人守在锁妖塔上空，“无相皇，百年前妖魔祸乱人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我派未将你们杀尽已是仁慈，

你还妄想让我将它们放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嗤……一把年纪就少说那些滥调陈词了，若不是你们无能，岂会以锁妖塔封印？瞧瞧，一百年了，封印也该弱了，你们也该完了！”

无相皇又看向身旁的血衣侯：“哪怕有一滴血渗入，血魔便可出塔，就看你的了。”

“陛下放下，此次破塔，我志在必得。”血衣侯微微抬手，指了指锁妖塔的结界，轻声号令血尸：“给我上！”

血尸如同一颗颗炮弹，不做任何反抗，迎头撞向结界。无相皇也身化一具血色骷髅，朝昆仑六圣猛扑而去。

白眉老道将手中浮沉一挥，凭空划出一道银河，“砰砰砰……”血尸撞上银河，瞬间炸成了一朵朵血花儿！

血气无孔不入，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结界，“滋滋滋……”它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结界。

“不好！此血有蹊跷，勿要再让它靠近结界！”白眉挥袖刮起一阵飓风，将血气从空中吹散。

无相皇和血衣侯共同发力，同样吹出一阵飓风，再次将血气吹回结界。

血尸依旧“自杀式冲锋”，好一批已迎头撞上结界，鲜血不断在结界上漫延，镇魂钟率先失去光彩，从空中陨落！

“哈哈哈……这千具血尸，皆是我用十阴时的处女之血所培养，极阴之力可腐朽万物生灵，白眉老道，这锁妖塔你们是怎么也守不住了！”

“我看未必！”

燕云霆天下云端，身携万丈光芒从天而降，天罡烈阳，染指山河！

无戒与众僧，众道，众武修，一同破开极阴魔界，引入极盛阳气！

阳刚普照，邪魔退散！

数千具血尸被烈日烧成了灰烬！

“是你这小.杂.种！”无相皇一眼便认出了燕云霆，他与血衣侯急忙退于阴暗之下。

“老子若是小.杂.种，那你就是表子妈生的四不相，连五官都没有的丑八怪，岂敢染指人间！”

关于骂人这种事，燕云霆还真就没输过谁。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国殇（八） “你们这帮只配躲在阴暗中的臭虫，还什么狗屁皇帝，侯爷，我看分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若是双方骂战，燕云霆能不歇气骂它个三天三夜。

但事实也的确如此，无相皇和血衣侯只能躲在阴暗下干瞪眼。

空海寺与光明寺的八位高僧，各坐在锁妖塔一方，诵念真经镇压塔内的邪魔。

日月通天而出，光明与黑暗相间，正义与邪恶参半。

“陛下，要不咱们暂时先撤往背阴山，一切再从长计议？”血衣侯在无相皇身旁耳语。

“不可能！此次再撤，难道又要叫朕再等百年不成？”无相皇瞪着一帮正派：“他们刚历经了大战，不过是强弩之末，锁妖塔封印已减弱，再施加最后一把力，定能将血魔放出！”

“可是陛下，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休吵！朕就赌这最后一把了！”

无相皇摇身化作一道血光直冲天际，血光不断扩散蔓延，又将光明给挡下了大半，血光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鬼狱血刹！”

骷髅头张开血盆大口，啃向一众武修。

“大家小心，魔皇就是用这招打伤苏老剑神的！”燕云霆大声提醒。

众武修各聚真气，众灵修各集灵气，灵武相融交错，一起迎上血色骷髅！

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这一战也是如此！

血色骷髅被灵武合力逼得连连后退，最终白眉抛出拂尘，青冥子掷出飞箭，无戒扔出禅杖，禅武道三器合璧，直接将骷髅斩碎于空中！

无相皇重重坠落在山头，他捂着胸口，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人间众修集结在空中，将无相皇团团包围，白眉冷声道：“无相皇，这千年来你对人间发动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入侵，都已失败告终，难道你就觉得这是天意么？”

无相皇冷笑：“天意？尔等修的不就是逆天改命，长生不老么？还说什么天意？这一次，朕决不会失败！”

“跟这个丑八怪废话什么，它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杀了它！”燕云霆剑指呵道。

“呵？杀我？

你们还是快看看锁妖塔吧！哈哈哈……”无相皇暴戾大笑。

众人都将精力用在了应付无相皇身上，却忽略了还有一个血衣侯！

血衣侯不知何时已从地面靠近了锁妖塔，它一把扯断了自己的手臂，将赤黑的鲜血涂抹与结界之上，“滋滋滋……”血液顷刻间便将结界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血魔王！写轮王！修罗王！操蛇王！九幽的三十万妖魔！我来救你们了！”血衣侯再取一滴鲜血，往锁妖塔上轻轻一弹。

鲜血滴入锁妖塔，瞬间便被吸收，下一刻，一道血光从塔内四溢而出，“咚咚咚……”妖魔连番冲撞塔身，降魔杵与斩妖剑一同从塔顶陨落，塔外护法的八大高僧也相继被震飞！

“不好，快回去守塔！”白眉领着武修急忙返回，可才靠近锁妖塔，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塔身再也防御不住妖魔的冲撞，碎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斥力震退所有武修，涅境武力者更难以招架，纷纷从空中坠落。

“快，退守光明顶！”

白眉大袖一挥，卷起所有伤者，化作一道金光飞向光明顶。

“哈哈哈……一百年了，一百年了，本座终于出来了！”一个血色人影撕碎了最后的结界，率领无数妖魔直冲天际，无尽的黑暗再次笼罩大地。

血色人影抓起几具血尸，汲干了它们的血液，下一刻他化身为妖艳男子，缓缓降落在山头，他扶起无相皇，“陛下，你辛苦了。”

这时，一个黑袍男子，一个青衣魅姬，一个黑衫老者，相继降落在山头，齐声冲无相皇感恩：“陛下，你辛苦了。”

又时，三十万妖魔齐聚空中，一同跪地朝无相皇叩拜：“无相魔皇，千秋万代，无相魔皇，千秋万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相皇狂声大笑，敞开双臂：“朕的幽冥王朝又回来啦！哈哈哈……”

“陛下，这便是你要的‘玄天镜’，它在锁妖塔里，可害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呢。”青衣魅姬双手奉上一面银镜。

无相皇接过玄天境左右把玩，“有了这面镜子，何愁开不了九霄天门？”

“陛下，一鼓作气拿下昆仑山吧，我积压了百年的怒火，正愁没地方撒呢！”血魔

恶狠狠地盯着光明顶上的一众武修。

“好！众幽冥界妖魔听令，踏平光明顶，诛杀昆仑六圣……对了，还有那个叫燕云霆的小.杂.种，务必将其活捉，朕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众妖魔其赴光明顶。

……

大战过后，昆仑山伤亡过半，剩下的弟子与武修全部退守光明顶，白眉抛出“太乙画卷”设下最后一道封界。

守！能守到何时？

“掌门，玄天境被这些妖魔夺走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玄天境乃三界圣物，这群妖魔短时间内无法洞晓其中奥秘，光明顶有霞光庇佑，妖魔奈我们不何……诸位不要沮丧，锁妖塔毁去，九霄一定会有所察觉，只要我们撑到天仙下凡，便可解除这场浩劫——”

“哈哈哈……天仙下凡？白眉老道，你怕是老糊涂了，天上地下皆被极阴魔界封锁，九霄那群自私自利的老匹夫，谁会来救你们？”

无相皇踏空而来，他兴致高涨，又学起了戏腔模样，指着光明顶众人道：

“朕甚悦，汝若打开封界，放下武器归顺九幽，朕可保全你们无恙！”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这帮妖魔鬼怪，识相地就赶紧滚回九幽，否则等九州的大臻高手来了，叫你们通通泯灭于此！”燕云霆指着界外的妖魔怒骂。

“大臻高手？九州还有什么大臻高手？油尽灯枯的苦无老和尚？走火入魔的天道子？家破人亡的纳兰元术？墨守成规的聂无痕？忙于自保的柳敬迟？还是为情所伤，自暴自弃的魏瀛洲？他们若是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无相皇不屑冷笑：“朕早就说过，九州人间尽是虚伪自私之辈，否则偌大一个江湖，成千上万个门派，来支援你昆仑山的却只有这么几人？”

“你少放屁了！我夫君才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他是儒宗第一剑！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且他现在就在赶来的路上！”

欧阳冰雁站出队列，她的眼神无比坚定。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国殇（九） “啧啧？瞧瞧是谁站出来了？魏瀛洲的老情人？还是个不知廉耻，给自己夫君戴绿帽子的贱人？”无相皇嘲讽道。

欧阳冰雁紧握着剑，缓缓腾空而起，却是面向众人的，她大声道：

“今日我便当着诸位的面解释清除，我欧阳冰雁的确因为家国曾卧底黄山书院，却从来没有背叛过魏瀛洲；

再者，孔雀楼的确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与各门派都有过节，在此我真挚地向诸位道个歉！”

她冲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冰雁，作何道歉？不过都是江湖恩怨而已！你快下来！”丁酒酒大声招呼。

欧阳冰雁却摇了摇头，目光中有着视死如归的坚定：“我知道名声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诉清，但我欧阳冰雁敢说敢做，敢作敢当，今日便以我这条性命，来换取孔雀楼的清白，来勾销以往的江湖恩怨！”

“冰雁……冰雁你要干什么！你别做傻事！你快下来啊！”丁酒酒急得泪如雨下，他扯着燕云霆和无戒的袖子：“燕云霆，和尚，你们快去，快去把她拉下来，快点儿！”

“阿弥陀佛……”无戒缓缓闭上眼睛，无动于衷。

燕云霆几欲迈开步子，可最后都被理性给拦了下来，这是欧阳冰雁自己的选择，也是唯一能让国殇出鞘的办法。

“锵！”欧阳冰雁将剑丢嵌在了燕云霆脚下，嘱咐道：“燕少侠，这柄紫微我赠予你，它随比不上你的照胆，但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有了它你便是新一任孔雀楼主。”

“这……”燕云霆犹豫不决。

欧阳冰雁加重语气：“恳请燕少侠照顾好孔雀楼的女人，她们太容易动情，也太容易受伤了……”

“冰雁，冰雁你快下来，我求求你了……”丁酒酒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是你给了我们第二次活命的机会，是你给了我们一个温暖的家，你还没看着我出嫁呢，你不能去……”

欧阳冰雁又转头看向无戒：“无戒大师，我从烈火中救下酒酒时，她已经失忆了，不论她是否是你要找的人，请你帮我善待她，好好呵护她。”

无戒伏身抱住了丁酒酒，满眼都是心疼：“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好，如此我的夙愿也交代完了。”欧阳冰雁急忙转身，再也绷不住泪水，只身往封界外飞去。

“瞧瞧……好一处生离死别的感人大戏啊？朕都差点儿被感动哭了。”无相皇故作哀怜。

一旁的青衣魅姬却叹道：“凡人的弱点便是如此，容易为情所困，更容易为情所伤……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玉面罗刹，你该不会真的被凡人这出戏码所感动了吧？”血衣侯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讽刺。

青衣魅姬轻哼了声，退下阵营：“总之，这个女人，我不会为难她。”

欧阳冰雁独自一人面对几十万妖魔，全然无惧，反之嘲讽：“怎么？这么多魔皇妖王，竟怕我一个女人？”

血衣侯只身飞出队列，睥睨着欧阳冰雁，邪戾道：“这么一看，你还真是个倾城绝色，美得都让本侯不忍下手了……不如这样，你侍奉于我，我纳你为姬妾，许你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如何？”

欧阳冰雁嗤之以鼻，“你也配？”

血衣侯冷笑：“本侯若都不配？谁配？那个龟缩在黄山书院里的魏瀛洲么？只怕他根本就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欧阳冰雁傲声道：“我夫君魏瀛洲，乃是儒宗第一剑，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以他的武力，动动手指便可将你大卸八块，你这个龌龊卑鄙的邪魔，怎好意思与他匹配？在他面前，你连一根毛都不是！”

“呵，呵呵，呵呵呵……给我死！”血衣侯抬手一掌，震出一道赤光！

欧阳冰雁绝姿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她已闪至血衣侯身后，迎头便是一掌！

血衣侯猛然转身，单手一掌碰上欧阳冰雁，“啪！”实力差距太大，欧阳冰雁闷哼一声，飞出几十丈！

“还没完呢！”欧阳冰雁抹去嘴角血迹，涅境武力全开，直面冲向血衣侯。

“不自量力！”血衣侯隔空一掌，再出一道赤光，可就在打破欧阳冰雁真气的刹那，欧阳冰雁突然移形换影，一条红丝带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血衣侯的脖子。

欧阳冰雁紧拽着丝带，出现在血衣侯头顶，嘲讽道：“呵呵……都被我当狗牵着呢，你有什么与我夫君比较？”

“啊啊啊！臭.婊.子你找死！”血衣侯擒住红丝带，猛地往回一扯，欧阳冰雁急忙松手，转身便准备逃离，可还没动身，血衣侯便已闪至她跟前：“你可以死了。”

“噗呲！”

血衣侯一掌击穿了欧阳冰雁的胸膛。

欧阳冰雁呕出一口鲜血，痛苦中也有了一丝解脱，她微笑着从空中坠落，却好似看见了年少时深爱的那个少年英雄，点点滴滴，刻骨铭心。

“冰雁，你瞧这画儿像不像你？”

“冰雁，不管外界如何反对，我魏瀛洲都要娶你为妻。”

“冰雁，我……我我我……我想要个……要个儿子！”

“瀛洲，瀛洲……”

她在美好的幻想与憧憬中，带着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

……

“噗！”

黄山书院，竹林小居，魏瀛洲一口鲜血喷在了棋盘上，一向沉稳的儒宗大当家，慌乱神迷，泪盈满眶：“冰雁……”

“瀛洲！瀛洲你怎么了！”与之对弈的刘博均急忙扶起魏瀛洲。

“冰雁，冰雁……”魏瀛洲抻着棋盘站起，跌跌撞撞地往屋外走去。

“呼哧！”一道灵光迎面袭来！

刘博均抬手震出一道内力将灵光打散：“是何人敢来黄山书院偷袭！”

“魏瀛洲！我要杀了你这伪君

子！”乌炎从屋顶上跳下，再出一掌直记魏瀛洲。

“放肆！”刘博大喝一声，抓住乌炎的手臂，迎面一掌将其大飞与十丈开外！

乌炎落地倒退了十几步，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耷拉着身体，恶狠狠地瞪着魏瀛洲和刘博均：

“伪君子，当初离开这竹林时，你们亲口承诺互不相犯，又为何还要让冰雁去昆仑山赴死！”

刘博均恍然，魏瀛洲颓然。

“你休要胡说，我与瀛洲自那以后便再也未曾离开过黄山书院半步，怎么能……”刘博均话说一半，恍然大悟，他们这么聪明，怎能猜不到是宇文长卿所为？

“魏瀛洲！冰雁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对她？难道她死了，你才能如愿么！”乌炎恨红了双眼。

“你休要在这颠倒黑白！欧阳冰雁潜入黄山书院本就图谋不轨，瀛洲为她掏心掏肺，可换来的却是背叛！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有何资格替她辩言！”

“背叛？”乌炎呵道：“她怀了你的骨肉又怎么背叛你！”

魏瀛洲闷哼了声，鲜血淌下嘴角。

“瀛洲不要信了他的胡言，他不过是在激你罢了，欧阳冰雁怎可能会——”

“这件事，你也知道？”魏瀛洲失望着刘博均，他们都这么聪明，何必撒谎了？

刘博均眼神跳动，咬牙悔恨：“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她是叛国之贼，你和她若是有了孩子，朝廷是不会放过你和黄山书院的！”

魏瀛洲徒然失神，搡开了刘博均，步态蹒跚走向乌炎，颤声问道:“我的孩子呢？”

“你还好意思问孩子？若不是我在山脚下接候，当晚她们母子俩都得死！”乌炎一把揪起魏瀛洲的衣领，一字一句问：

“魏瀛洲！魏大当家！儒宗第一剑！天下人皆知你光明磊落，正人君子，殊不知你是个连自己妻儿都保不住的窝囊废！”

他一拳便要打向魏瀛洲。

“啪！”魏瀛洲抬手接下了乌炎这一拳，他深吸了一口气，藏住所有眼泪和悲伤，淡淡道：“这都是我欠下的债，我会自己去还的……”

“瀛洲！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啊！”

“她值得，她这辈子什么都值得。”魏瀛洲微微抬手，轻唤一声：“国殇。”

“呼哧！”

一柄寒潭长剑落于掌心。

魏瀛洲一道剑气斩向天际，“刺啦！”晴空被撕开一条裂缝，魏瀛洲动身化作一道明光遁入虚空——

国殇出鞘，剑神赴战！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国殇 （十） “冰雁！”丁酒酒一声哀嚎，晕倒在无戒怀中。

欧阳冰雁如一朵凋零的花儿，安详地躺在了光明宫前，她用生命证明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因爱而生，为爱而死，这便是孔雀楼的女人。

“我必须去把她的遗体带回来！”燕云霆毅然决然钻出封界，他抱起欧阳冰雁的遗体，刚转身要走——

“嘭！”一道赤光在他脚下炸开，血衣侯一掌从天而降，直击他的面门。

燕云霆流转真气，撤身一掌迎上，“啪！”血衣侯被震退，他也摔倒在地，呛出一口鲜血，实力差距还是太大！

“短短几月不见，你的武力竟增长了这么多，倒真是让本侯刮目相看了！”血衣侯稳住身体，有一丝难以置信。

燕云霆抹去嘴角的血迹，指着九幽众邪魔道：“今日，我燕云霆在此发誓，有朝一日，我定会灭你们九幽全族！”

“呵……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很可惜，你不会有来日了！”血衣侯化作一道血风冲向燕云霆。

无戒就要出手！

沈阔就要出刀！

“唰！”

一道磅礴的剑气却快过了所有人！

剑气横断血风，血衣侯被打回了原形，连连往空中退去。

夜空裂开一道痕迹，魏瀛洲携国殇走出。

“哼！总算是来了，不过你的女人已被本侯杀了。”血衣侯指天挑衅。

魏瀛洲瞥了一眼欧阳冰雁，淡漠中夹杂着无尽怒火，他横扫一道剑气，直杀血衣侯。

“就让本侯来会会儒宗第一剑的本事！”血衣侯手聚一道气刃，直面冲向魏瀛洲。

“快闪！你不是他的对手！”无相皇喊话时，剑气已抵临血衣侯跟前。

血衣侯气刃一斩，将剑气抵消在空中，“这就是儒宗第一剑的实力么？也不过如——”

“噗呲！”

魏瀛洲从身后刺穿了血衣侯的胸膛。

血衣侯瞠大双目，木讷转过头，迎上的却是魏瀛洲冰冷的眼神：“你……你是什么时候……”

“剑气所致，人亦所往，你不该杀她，不该杀她……”魏瀛洲平淡的语气中充满了怒火，他掌间轻颤，无数道如

细丝般的剑气缠住了血衣侯。

血衣侯高声求救：“陛下！陛下快救救我——”

“嘭！”剑气炸裂，血衣侯粉身碎骨。

魏瀛洲悄然落至燕云霆跟前，看了一眼死去的欧阳冰雁，强忍悲伤道：“带她进封界，这里交给我。”

“魏大当家，有句话晚辈还是要说的，这个世界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起死回生这种事也许也会有呢……”

起死回生，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燕云霆说完，叹了口气，抱着欧阳冰雁钻进了封界。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一个魏瀛洲都将你们给吓住了么！全部给朕一起上！”无相皇大声喝令。

群魔疯狂涌向魏瀛洲。

魏瀛洲腾空而起，星目看剑，二指抚剑，他儒袍长发无风自动，一道无形的剑气自国殇透出，剑气不断拓阔，十里，百里，千里，万里，凡剑意所达之处，剑气必然随之。

纵使妖魔使出了浑身解数，亦进不了他身半寸。

“此剑名为国殇，自战乱苦难中来，杀敌饮血无数，感尽人间离骚，卓天下之大运，受天下之大乘，后于儒宗世代传承，为圣洁君子之剑；

我名魏瀛洲，承儒问剑四十七载，三岁入学黄山书院，六岁儒术冠绝群雄，十三岁封拜大儒，十五岁问鼎江湖，十六岁授国殇已臻化境，十八岁授皇恩入士朝堂，及冠之年退朝归学，继承院士首席，以君子之剑名扬天下；然此生仕途坦荡，却多情坎坷，遇一生挚爱，逢世事无常，大义灭亲，从此封剑不问江湖，距此已有二十七载；

回首浮生，五十一载岁月，空悠悠，坦荡荡，看遍阴晴园缺，历尽悲欢离合，终恍然大悟，不过空梦一场！”

魏瀛洲的诀别诗回荡于天地，滚滚热泪溢出眼角，然多情剑客却有无情之剑，他杀眸一起，回望身外众邪祟，浩瀚道：

“今瘟疫染指山河，邪祟作乱人间，故重洗国殇，以儒宗之名，以爱人之意，以三十万妖魔之死，祭奠爱妻欧阳冰雁！”

此话一出，吓得三十万妖魔连连后退！

魏瀛洲抹血国殇，耗此生真气，剑意琐杀三十万妖魔！

一剑，阴霾涣散，光耀大地！

两剑，妖魔泯灭，魂断昆仑！

三剑

，山河无恙，吟唱国殇！

剑气纵横三万里，剑意浩瀚动九州！

……

……

中州，黄山书院。

一对喜鹊儿飞入竹屋，它们各衔着一根树枝，在屋檐上筑巢，你梳梳我的羽毛，我弄弄你的翅膀，好不欢爱。

刘博均独坐书房，茫然望着喜鹊儿，不知不觉便落下了热泪：“瀛洲，冰雁，是我错了……”

纳兰元术抱着刀，靠在竹屋门口，掌中一把米粒儿，引喜鹊儿来吃，他柔情地抚摸着喜鹊儿，感慨道：“也许如此结局，才是他们俩最好的归宿，这两个人啊，爱得实在太难了。”

“元术。”刘博均轻唤。

“嗯？”

“瀛洲不能白死，你帮忙走一趟昆仑山。”

“呵呵……难得刘大儒士开金口了，好。”

纳兰元术放飞喜鹊儿，身体轻轻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

……

涠洲，天机阁。

一个身穿墨袍的中年男子凝眉望向远方，他不苟言笑，神色藏匿着感伤。

“巨子，您的剑。”百里兆华捧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双手奉给了中年男子。

十大名剑之四，墨梅。

聂无痕犹豫着接过墨梅，叹道：“百里先生，这后知后觉，真的是我墨门的作风么？”

百里兆华说道：“世事无常，谁都无法预料此场浩劫会如此凶险。”

“呛！”聂无痕拔出墨梅，指天一挥，化作一道墨痕，指天而去。

……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国殇（十一） 冀州，空海寺。

金佛庙堂中，一个方面阔耳的老和尚停下了手中的木鱼，缓缓睁开眼：“是魏施主的剑气，他……唉……阿弥陀佛……扶我起来吧。”

一旁的老僧扶起老和尚，却是道：“师兄，有无戒在，你也不必要亲自去的。”

老和尚摇了摇头，“他太年轻了，且心有魔障，还差些火候。”

老僧又道：“那我叫尘空出关，让他陪你一起去？”

“何必如此麻烦呢？”老和尚依旧摇了摇头，一步出大殿，两步出寺院，三步轻风渐起，踏天而去。

……

……

京都，长安城。

柳敬迟手持长枪站在城墙上，城下是一片尸海黑潮，密密麻麻的毒人啃咬着封界，所有守备军都战至了疲软。

“将军，墨盒的灵石能量所剩不多了，倘若再遭毒人这么密集的进攻，恐怕封界就不起作用了。”一个银甲将领跑上城墙。

“还能坚持多久？”柳敬迟问道。

银甲将领咬牙说道：“最多不过十日了……”

“那就再坚持十日，”柳敬迟腾空而起，以玉如意点开封界：“正好我要去一趟昆仑山，会带着灵石回来的，在此期间你要把长安城守好，哪怕封界破了，你们也得拿命去给我堵上！”

“末将领命！”

……

……

中州，洛阳城。

宇文长卿身居高楼，倚栏远眺，他手中握着一坛烈酒，“咕噜咕噜……”借酒消愁愁更愁。

他将烈酒一饮而尽，有些癫狂，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悲伤与愧疚，他终于绷不住眼泪，趴在栏杆上嚎啕大哭：“师哥，我对不起你……”

“公子，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大计，怪不得你。”阿辽也跟在后面一个劲儿抹眼泪。

许久许久，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宇文长卿才停止伤痛，他一抹脸上的泪痕，眼神无比坚定：“师哥你放心，终有一日，天地回归大同，儒宗桃李会满天下。”

他抻着轮椅缓缓起身，大袖一挥走下高楼。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瘸子。

……

……

西北，昆仑山。

魏瀛洲三剑破开云霄，三十万妖魔只剩不足千数，纷纷逃窜于天外.阴霾之下，不敢再靠近光明顶半步。

魏瀛洲落下光明顶时，发丝已如霜染白，这三剑耗尽了他所有真气，更耗尽了他的生命。

“大当家……”潘川良和罗逸烫着泪上前迎接。

魏瀛洲却摇了摇头，将国殇往地上一嵌，轻声道：“我若身死，你们将此剑带回，传承于宇文长卿，再奉刘博均为黄山书院新任首席。”

“魏大当家……”

“瀛洲……”

“魏施主……”

所有人都上前呼喊着英雄的名字，魏瀛洲却似听而不见，径直走向欧阳冰雁的遗体。

他站在遗体前停足了三息，再也坚持不住内心的伤痛，热泪滚滚决堤而出，他跪了下来，紧拥着欧阳冰雁的尸体，如枝头上的喜鹊儿一般，蹭蹭脸颊，相互依偎：“冰雁，为夫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了……”

“魏当家，你……你先别着急，我跟您说过，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要不……要不你带着欧阳楼主的尸体去仙界一趟？那里说不定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仙丹呢？”燕云霆上前劝道。

魏瀛洲只是摇了摇头，握着欧阳冰雁的手，二人的身体越来越缥缈，越来越虚幻，最后，化作一道璀璨的星光，爱人相互交织缠绵，一起魂归天际。

众人平静地仰望天空，为这对苦难的爱侣献上最真挚的祈福。

“所以人生在世，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所爱的人啊。”燕云霆抹了抹泪水，一声轻叹。

“注意了，魏庄主一剑虽杀了三十万妖魔，但那都是些鬼力低下的，幸存的那一千才是鬼界精英，我们不可掉以轻心。”白眉大声提醒。

果不其然，在确认魏瀛洲魂归天际之后，无相皇与几大妖王再度卷土重来，黑压压的阴霾继续蔓延。

“方才那三剑，你们可无恙？”无相皇问身后众鬼修。

“幸好我们合力防御，否则……还真不好说，这魏瀛洲平时只听他是个读书写字的人，怎么剑意会如此吓人？”

“你老婆被杀了，你不生气么？”

“幸好我没老婆。”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去沾染‘情’字这个东西，他们凡人就是因为过不了这一关，才导致那么多人为情所死。”

“哼……说得好像九幽有正常女人似的。”

“九幽女人怎就不正常了？是没心没肺，还是无情无义？”

“行了，朕将你们从锁妖塔放出可不是让你们拌嘴的，九幽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换去一个大臻高手的陨落也不亏，你们快趁热打铁，一举攻上光明顶！”无相皇命令道。

黑暗再次蔓延至光明顶，九幽一千余精英也已蓄势待发，等光明消失的那一刻，它们便会一起发动攻击。

昆仑山众人也已剑拔弩张，做好了破界后决一死战的准备。

然就在阴霾将要笼罩天际时，空中突然炸开了一道裂缝，纳兰元秀持刀走出，他红瞳中的杀气，足以藐视众妖魔。

妖魔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忽而，随风传来一股淡淡的墨香，天地如画卷，绽放着一朵朵墨梅，聂无痕持剑而来，剑没有锋芒，却寒得让人心生畏惧。

妖魔不禁又往后退了几步。

再而，一缕佛光穿过阴霾，它恍若平静水点上的一点涟漪，波及之处黑暗尽散，佝偻老僧从佛光中走出，见昆仑山尸横遍野，一句“阿弥陀佛”抚慰众生亡灵。

妖魔不禁又往后退了几步。

最后，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柳敬迟连盔甲都没有脱，带着一身血迹出现在昆仑山顶，或许是战场历经得太多，他的杀气格外沉重。

妖魔再往后退了一节。

“陛下，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再与他们死斗也没有异议，不如退回背阴山，养精蓄锐再找机会。”血魔小声提议。

无相皇何不忌惮呢？他正等着人进言撤退呢，“若不是朕重伤未愈，绝不会轻易放过这帮人！”

“光凭瘟疫这个烂摊子，就够他们收拾好一阵子的了，人间短时间内也恢复不了元气的。”

“如此甚好，我们走！”

无相皇大手一挥，领众妖魔往天外退去。

妖魔退去，阴霾也随之消散，久违的曙光又重归大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战结束 几个大臻高手相继落回光明顶。

“姐夫！哥哥！”纳兰元秀冲向了柳敬迟和纳兰元术。 “元秀，你为什么不先叫哥哥，而是先叫姐夫？”纳兰元术抿着嘴唇，瞥着柳敬迟，有些不太高兴。

“连个称谓顺序都要比，你还是那么小气。”柳敬迟摇了摇头，对纳兰元术也不是多么好感。

纳兰元术冷声：“你若大方，为何现在才来？”

柳敬迟冷笑：“大哥别说二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纳兰元术沉声：“这么说，你承认我是你大哥了？”

柳敬迟轻哼了声，他的妻子是纳兰元术的妹妹，是纳兰元秀的姐姐，叫纳兰元术一声大哥，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可他是大燕战将，纳兰又是大夏皇族，二者立场本就冲突，也真不知这复杂的关系中还夹杂着怎样的故事。

“哎呀，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吵架，都是一家人嘛。”纳兰元秀一改平时冰冷的模样，挽住柳敬迟和纳兰元术的手，嘿嘿发笑，像极了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你小心些，我盔甲上可是毒血。”柳敬迟提醒着，眼光又藏不住的宠溺。

“今日，幸得诸位现身相助才解了昆仑这场浩劫，我白眉携山门众弟子谢过诸位了。”白眉与众弟子一同来道谢。

“谢就不必了，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放心不下我妹妹，”纳兰元术撇开了纳兰元秀勾住柳敬迟的手，“如今昆仑危机已解除，我们也该走了。”

纳兰元秀犹豫：“可是——”

“走。”

纳兰元术拉着元秀腾空而起，青衣楼四位门客也相继跟上。

“姐夫！我们就在豫州城，你有空了过来！”纳兰元秀冲柳敬迟挥手招呼。

柳敬迟微笑着目送纳兰兄妹离去，转身又对白眉说道：“老掌门，我此来昆仑山还有一个目的，长安的灵石能量不足，需带一些回去维持封界。”

白眉点了点头：“看柳将军的模样，便知道长安瘟疫严重，你且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去取些灵石给你。”

“阿弥陀佛

，白眉道兄，别来无恙啊？”苦无大师笑着打了声招呼。

白眉苦涩道：“还能怎恙？你我皆是风蚀残年，比不过这些年轻人了……苦无大师不如就在昆仑多住几日，交流道禅？”

苦无大师欣然：“如此，甚好。”

然后，便是昆仑山的主人家，对这些前来帮忙的各门派武修表示感谢，你感谢我，我客套你，总是一些百般无聊的话。

……

锁妖塔被毁，玄天镜被盗，昆玉城沦陷，弟子死伤过半……说到底昆仑山还是败给了九幽。

昆玉城的十几万毒人已大批向昆仑山迁徙，过不了多久便会抵达山脚下，这号称万山之组的圣洁之地，恐怕以后也不能再独善其身了。

三日之后，在众门派的帮助下，昆仑山恢复了封界，修好了缆车索道，清理了残余妖魔，一切都似恢复如初。

当天晚上，公输船便再次起航，负责搭载众人返程。

“老夫的船可不是交通工具，载你们也只有这一趟，要上船的便抓紧了！”公输凉站在船头，还是那般高傲。

在瘟疫肆虐的情况下，若能搭便船直接到家，谁不乐意呢？

蔡佑吉也装了几大箱子灵石上船，足够洛阳、豫州、安阳三城的封界一年的使用能量了。

儒宗两位剑师带着国殇上船，准备回中州实现魏瀛洲的夙愿。

沈阔决定返回黑牛寨，为渝州城老百姓建立一个新的家园。

丁酒酒抱着紫微剑也上了船，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笑容了，更没有和燕云霆说过一句话，事到如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欧阳冰雁和自己非来不可，终究是被人当成了棋子。

“丁姑娘，别的我不多求你，只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卿颜和若薇，免得误会越来越大。”燕云霆冲船上的丁酒酒恳求。

丁酒酒只是还了一个阴冷的眼神，随即便走进船舱没了身影。

“唉……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来背黑锅？信又不是我写的，你要怪怪宇文长卿去！”燕云霆咬牙发着牢骚。

“行了，干嘛和她解释那么多？清者

自清。”苏云樱招呼道：“快走吧，唐长老他们还等着你们去开会呢。”

此刻，公输船也载客完毕，羽翼一扇，离开了昆仑山。

“唉……下次回洛阳，怕是爬不上女人床了。”燕云霆轻叹一口气，随无戒和丁酒酒走向丹霞峰。

……

九州与九幽的恩怨暂时告一段落，但本土瘟疫的情况却愈加严重，昆玉城的毒人已游荡至昆仑山脚下，还不仅仅是毒人，甚至有被感染的毒夜叉和毒兽人！

这场可变异的疫毒，嫣然成了九州当下最迫切该解决的事。

“唐长老，你们的血莲子研究得如何了？”燕云霆与无戒，唐长老，百草子，苏云樱，以及卓文曦等丹霞峰十几位略有小成的炼丹师齐聚于丹霞殿内，共商解毒事宜。

唐长老与百草子相视了一眼，两个老人家不禁都有些脸红，看这表情，就知道没有啥结果了。

唐长老叹道：“这些日子，我们倒是找到了血莲的培养方法，但它需要人血供养，实在有些残忍，且血莲生长缓慢，血莲子无法量产，达不到控制疫毒的效果，而且疫毒正在不断变异，我们现在已不确定血莲子是否还能对其有作用……”

沉默，

大家都低头沉默，为自己的无能而赶到愧疚。

“神农血脉，能否抑制疫毒？”燕云霆出声打破沉默。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苏云樱身上。

“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难道你们真打算拿我做实验啊？万一我变成了毒人怎么办？”苏云樱摇头像是拨浪鼓。

燕云霆忍着笑：“没人说拿你做实验，只是取你的一些血液来做研究罢了。”

苏云樱红着脸，细若蚊声：“不巧这个月刚刚走了，只有下个月初才能来啦……”

第二百二十八章 前往苗疆 燕云霆脸皮一抽，“我们要的是经脉血，不是你……唉……你怎么会有这种乌七八糟的想法？”

苏云樱瞪着眼睛：“我怕疼不行么！又不是抽你的血，你当然不怕了！”

百草子点了点头，“自上次云樱小友说自己百毒不侵时，我便打趣说她是神农血脉，没想到竟成了真……苏震可是给我们留了个宝贝啊。”

燕云霆说道：“我还从友人口中得知，神农血脉本是出自西蜀，与苗疆一族中的‘蚩尤血脉’相互应和，所以咱们可以试着去苗疆找一找解毒的破局。”

“苗疆？”百草子微微皱眉，“我倒是差点儿忘了这个奇特的地方，那里以‘蛊毒’‘巫毒’名扬四海，所谓用毒者必知其理，倒还真的可以去苗疆走一趟。”

唐长老却叹道：“但有一说一，苗疆这些年被大燕压迫得够惨，苗人可谓是恨透了汉人，听说有些反汉强烈的寨子，甚至会以剥皮，砍头之类的酷刑来惩罚汉人呐。”

“剥皮……砍……砍头！”苏云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是想想都觉得起鸡皮疙瘩。

燕云霆后脊骨也是一阵发凉，“可……大概……也许……说不定……也有会讲道理的寨子吧？”

百草子说道：“若说稍微讲道理的寨子，非也只有‘九黎寨’，传闻九黎寨是女人当家，她们习汉语，说汉话，也是最早一批受降于大燕的山寨。”

“害！”唐长老一拍大腿：“百草老道，你是没见过苗族那些女人，她们更毒啊，蛊女，蛊女，说的便是九黎寨的那群女人！”

百草子道：“你不去招惹人家，她们也不会害你的。”

唐长老道：“那可说不定，你瞧燕少侠长得这么俊俏，万一被哪个蛊女看上了，她们便会种下‘情蛊’，燕少侠只要心里想着别的女人，便会被蛊虫噬心，活活给疼死都有可能！”

燕云霆咽了咽口水，苦涩道：“唐长老，您老不要吓人好不好？我万一真被种下了情蛊，凭我这花花肠子，还不得被啃得肠穿肚烂啊？”

唐长老“嘿嘿”一笑，搭着燕云霆的肩膀，“小子，你这么风流倜傥，也不差多一个女人吧？”

燕云霆翻了个白眼：“您又想说什么？”

唐长老笑道：“听说那九黎寨的当家的便是九黎圣女，啧啧，那可是绝色大美人儿啊，你不妨施展泡妞大法，将她给拿下，做了苗族人的女婿，还愁找不到解毒的办法？”

“不行！”苏云樱一把拽过燕云霆的胳膊，“燕云霆怎么能跟蛊女搞在一起呢？那他们生出来的孩子不就是杂……杂——”

“哎哎哎，你们够了！”燕云霆甩开唐长老和苏云樱，“我们谈的是如何寻找解毒方法，怎么就扯到和蛊女生上孩子了？”

无戒这时开口道：“就去九黎寨吧，我陪你们一起去。”

燕云霆笑道：“对嘛，你瞧，无戒大师这高大威猛，细皮嫩肉，内敛闷骚的模样，肯定比我更讨蛊女喜欢。”

无戒斜眼一笑，默不作声。

“那就只好再麻烦几位去一趟九黎寨了，眼下这疫毒变化实在太快，期望不虚此行吧。”

“唐老头儿，你去不去？指不定还能给你找个第二春呢？”苏云樱笑着问道。

“没大没小，”唐长老骂了一句，锤了锤自己的腰杆：“老头子腿脚不便，就不去拖你们年轻人后腿了。”

燕云霆也不强求，那苗疆本就不是个好去处，人越少，麻烦就越少：“那行，明日天亮，咱们就出发。”

“何须等到天亮，咱们现在就出发，坐木鸢去！”苏云樱兴致勃勃。

“我倒是无所谓，无戒大师呢？”燕云霆看向无戒。

无戒轻声道：“寻找解药本就该争分夺秒。”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三人组，即刻出发！”

……

燕云霆驾驶着木鸢，苏云樱坐在她身旁，无戒则禅定在鸢背上。

“苗疆分布于大西南，西蜀，南颠，百越皆有部族，以寨子群居，女性肤白略矮，男性肤黄干瘦……”苏云樱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本《苗疆轶事》，一边看一边念，津津有味儿。

“将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容器里，让它们在

其中互相打斗，最后剩下来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金蝉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疳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我的妈呀，好可怕！”苏云樱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云霆小口抿着酒，笑道：“你胆子小就别看这种野史闲书，不然晚上会做恶梦的。”

“可我觉得这些野史好有趣，好刺激，”苏云樱又指着书本上说：“你瞧着儿，苗疆除了蛊术之外，还另有两大神秘的邪术……巫术，俗称降头书，只要取人一根毛发便能远程杀死被施术者；痋术，俗称‘虫术’，和蛊术不同的是，它以人体为器皿，繁衍毒虫，啧啧……”

燕云霆叹道：“唉……你要看就自己闷头看，别说出来好不好？搞得心慌慌的。”

苏云樱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说出来大家一起害怕，那我也就不怕了呗。”

“无戒大师，你怕不怕？”燕云霆将酒袋丢给了鸢背上的无戒。

无戒接过酒袋，犹豫了片刻，仰头灌下一口，淡淡道：“万物皆有灵，毒虫也如此，你要你我初心不变，即便毒虫噬身又有何惧？想当年佛祖在菩提树下悟道正觉，突然电闪雷鸣，天降大雨，这时一条眼镜蛇王从其身后靠近，众人都以为蛇要吞了佛祖，却不料蛇王却鼓胀脖颈，化作一把伞，为佛祖遮风挡雨；

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万物皆有佛性，哪怕是剧毒的蛇王，也会因仁慈而向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酒好酒……咕噜咕噜……”

“呃……”燕云霆嘴角抽搐：“我就不该问你问题，每次你都能扯上一通禅理。”

无戒将酒袋扔还给了燕云霆，“只因万物皆可道，万道皆有禅。”

“和尚，你再讲讲那佛祖的故事，我挺爱听的。”苏云樱合上书本，支出脑袋冲无戒讨笑。

“要我说，苏姑娘要比燕兄更有佛缘，既然你发问了，那我便与你细细道来。”

无戒清了清嗓子，听他唠叨，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然而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突然——

“轰隆！”

天空一阵巨响，打雷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狂风骤雨 “轰隆隆……”

电闪不断，雷鸣不止。

狂风暴雨，骤然而至。

木鸢艰难地穿梭在暴雨中，风力实在太强，根本把控不住方向。

“无戒大师，现在下大暴雨了，你说佛祖有毒蛇撑伞，那你嘞？”燕云霆大喊道。

无戒紧抓着木鸢，大声喝道：“被废话了，赶紧降落，不然木鸢就要坠毁了！”

“哈哈哈……大师也有无奈的时候啊！”

燕云霆拉低木鸢，迎着狂风俯冲而下，雨点拍打在脸上，犹如一根根针扎，水汽蔓延山谷，雨渍遮住双眼，哪里还敲准降落地点？

“燕云霆，你到底行不行！这么快的速度，怕是会摔个稀巴烂的！”苏云樱情急之下掐着燕云霆的脖子，劲儿还不小！

“那还不得怪你！都说了明天一早再走，你非要趁夜出发……你快放开我，我看不清路了！”

“我不放，就算摔了，我也要拿你当肉垫！”

“咱们真的要坠毁了！”

穿过雨幕，眼前便是一座高山，以木鸢的下坠速度，根本来不及避让！

“我数三声，咱们一起跳！”

“你简直疯了，真的会被摔死的！”

“来不及了，三，二，一，跳！”

燕云霆抱住苏云樱，在即将坠毁的刹那，纵身跳出木鸢，当即运转真气护体，但由于冲击力太强，还是重重地撞在了山坡上！

“嘭！”木鸢撞上山体，碎得四分五裂。

“哗啦啦……”大雨倾盆，土崩瓦解，无数石块从山坡上坠落。

“一点儿都不疼啊？”苏云樱昂起头来。

燕云霆翻了个白眼，“你当然不疼了，我可是替你垫着呢！”

“你就该替我垫着，谁叫你不好好开木鸢？”苏云樱左顾右盼：“无戒大师哩？”

“我在这儿。”无戒攀着一块山岩，冲二人招呼：“大雨冲刷山坡，泥石松软垮塌，很危险，快往山顶上走。”

于是，三人便沿着山坡往山顶上爬，可每走一步，便要嵌地三尺，这山坡本

就是泥石堆成的土包，被大雨一沁，软得脚有力气也使不上劲儿。

“你们不是会飞么？怎么不飞了？”苏云樱问道。

燕云霆无奈道：“昆仑山一战，我们的真气还没恢复呢，哪里还飞得起来？”

无戒轻功巧妙，即使踩着碎石也能跑跳自如，他很快便率先冲上了山顶。

燕云霆拉着苏云樱，你一跤，我一跤，完全赶不上进度。

“轰隆！”突然一声闷雷炸裂，滚滚雷声在山间回荡，强烈的振幅如同引发雪崩的枪响，大块大块的山体开始塌陷！

“唰唰唰……”垮塌的泥石搅拌着泥水，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泥浆洪流，一个“浪头”便将燕云霆和苏云樱吞没了去。

“救命！救命！”苏云樱在石流中不停翻滚。

燕云霆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觉得天昏地暗，无数块石头轰砸在身上：“无戒大师，你先去救云樱！”

“看来这场雷雨，是佛祖的旨意。”

无戒跳下山顶，踩着石流来到苏云樱跟前，扛起她便往山顶跑去，待上了山顶，他放下苏云樱，打算再去救燕云霆时，可四周除了汹涌的泥浆，哪里还有燕云霆的身影？

“燕云霆，燕云霆……”苏云樱趴在山崖边大声呼喊。

燕云霆早已被石流冲进了河沟，这石流就跟灌了铅似的，比惊涛骇浪还难以把控，他奋力透出脑袋，冲山间大喊：

“你们别管我……咕噜咕噜……一起去九黎寨会和……咕噜咕噜……”

“嘭！”

突然飞来一块大石，刚好砸中了燕云霆额头，就此晕死了过去。

……

……

“阿爸，你快瞧，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一个背着背篓的，十五六岁的少女，突然从河边的树林里钻出，她指着河滩上一个“搁浅”的人大喊道。

随后一个身穿布衣，头裹包帕的中年男人也跟了出来，他与少女急忙往河滩赶去。

“你瞧他身上好多泥浆，定时昨夜大暴雨冲过来的。”少女蹲在燕云霆身旁，用镰刀戳了戳燕云霆。

中年男人伸手探了探燕云霆的脉搏，“

他还活着，”随后又和少女一起将燕云霆翻了个身，可一瞧见他的相貌和服侍，少女退后了两步：

“阿爹，他……他是个汉人！”

“汉人也是一条人命，快把他扶回去。”

“可是万一让塔河寨子的人晓得我们救了汉人，他们会……他们会……”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于是，父女俩便扛着燕云霆沿着河湾上游走去。

……

燕云霆和心肺里翻江倒海，昨夜呛了太多泥水，导致他耳鼻喉中全是沙土。

他模糊的意思中，有人用手帕不断地替自己擦拭身体，最后灌下了一碗热茶，暖了肠胃他才稍微好受了些。

真气流转四肢百骸，修复体内的伤痛，气力也渐渐得到了恢复。

“阿爹，他怕不是没得活头了，都这么久了还没醒。”少女揪去手帕上的泥土，脸盆里的水都已被染得昏黄，“要不我们把他扔了算了，免得他死在我们家，还要帮他下葬。”

中年男人说道：“这个人身体壮实，应该能挺过去的，我们再等一等。”

少女却抱怨道：“可是你瞧他身上的伤疤，还有他背着的剑，我都搞不清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了。”

中年男人语重心长：“小枝，做人只要一心向善，一定会有好报的，好了，你快去煮一碗米粥，喂他吃下再看看。”

“咳咳咳！”燕云霆猛咳了两声，又呛出了一口泥沙，他猛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父女俩吓得连连后退。

燕云霆蹲在床上，左右打量了着一切，其实方才隐隐约约中他也听到了这对父女的对话，又回想起昨夜的暴雨石流，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汉人，你……你是要闹哪样？可是我们在河边救了你！”少女支支吾吾。

燕云霆打量着床前的父女俩，从穿着服饰以及说话的口音，很明显他们就是苗人。

他揉了揉沉重的脑袋，苦涩致歉：“不好意思，刚刚只是在下的本能反应，还是该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第二百三十章 苗户 通过一番简单的了解，得知中年男子叫做敖贵，少女叫做小枝，这对父女独居在“阿依河”边，以采茶和采药为生。

这里就是西蜀了，住在这里的全都是苗人。

中午，少女小枝烧了一桌子好菜，敖贵还专门打来了一盅自酿的米酒，热情款待燕云霆。

谁说苗疆人仇视汉人？这不是挺好客的么？而且他们说的汉话也很流利。

“大叔，我听你们的汉语发音还挺标准的嘛，你们也学习过汉文化?”燕云霆问道。

敖贵说道：“原本阿依河畔还是住着很多汉人的，只是后来苗疆和大燕战乱，汉人都被赶了出去，我们这儿苗汉文化融合得还算恰当，包括我的妻子也是汉人，呵呵……”

他笑了笑，话锋一转：“但是你越往西蜀深处走，那里各大小苗寨就多了起来，他们有的不认可汉语，更不待见汉人了。”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了燕云霆放在桌边的佩剑，试探性问道：“年轻人，我看你背着剑，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家人如此随性，燕云霆也没理由藏着掖着了，他道：“我正打算请教呢，请问九黎寨怎么走？距此又有多远？”

“你要去九黎寨啊？”敖贵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是去不得嘛？”燕云霆问道。

敖贵摇了摇头，“也不是去不得，但是这一带的苗疆，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和谐，九黎寨，塔河寨，木角寨，以及周边几个大寨子正发生冲突呢；

自从九州瘟疫爆发之后，几个寨子就联合了起来，第一时间赶走了燕朝在这里儿设立的都护府，然后每个寨主都想一统苗疆，自己当土皇帝，唉……当初汉人在的时候，对大家还有个管辖，现在汉人不在了，自家人打得头破血流！”

群雄涿鹿，胜者为王，不论中原还是苗疆，皆是人心欲望所驱使的规则。

“实不相瞒，大叔，我这次去九黎寨，就像是寻找解决九州瘟疫的办法，这场瘟疫已经带去了几万万人的性

命，不能再继续让它蔓延下去了，”燕云霆拱手向敖贵行礼：

“还请大叔给我指条明路，这苗疆就算再混乱，我也一定要去九黎寨的。”

敖贵喝了一碗酒，指着门前那条河：“你沿着这条河走，大概七八十里路过后，会看到一座长得像人一样的山峰，那就是‘圣女山’，圣女山脚下就是九黎寨了；

九黎寨可以说是几个苗寨中最大的寨子里，那里繁华的很，你一眼就能把它认出来了。”

七八十里路，若是脚程快的话，天黑之前便能赶到了。

燕云霆一口气刨了三碗饭，啃了三个玉米粑粑，还吃了大半碗肥肉，把肚子涨饱了之后便背上了剑，准备加快赶路。

“哒哒哒……”这时，河岸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少女小枝透出去看了一眼，吓得急忙往后退：“阿爹，是塔河寨那帮强盗来了！”

“啊？燕少侠，你快快躲起来！塔河寨的人最不待见汉人，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你，会扒你的皮的！”敖贵急忙拽着燕云霆往内室里跑，“燕少侠，要不你就躲在床底下吧？”

大丈夫岂能苟且于床下？

燕云霆说道：“大叔，你要相信我的本事，这么几搓鸟毛我能应付得了。”

“塔河寨里可有好几万人呢，你惹了他们就麻烦了，哎呀……那你就待在这间屋子里千万别出声，他们顶多是要些粮食，我这就去把他们打发走！”敖贵放下了内室的门帘，作一副讨笑的模样，急忙迎出门去。

燕云霆透过门缝，冷冷地盯着屋外。

敖贵刚跑出门，四骑快马便停在了院子里，一个黝黑瘦高，要配苗.刀的年轻男子，领着三个手下径直走进了堂屋，他一见桌上还未曾撤去的酒菜，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咦！敖药嘎，今天你家是来了客人么？怎么摆得这么丰盛？连老腊肉都端出来了？”

几个手下也一并坐了下来，直接上手抓起盘子里的肉便往嘴里塞，捞起桌上的酒

壶便往嘴里灌。

敖贵陪笑道：“回禀三当家的，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所以切了几盘好酒好菜，贡祭他老人家。”

“哦哟，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啊？那我们来打扰好不好哦？”年轻男子问道。

敖贵急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三当家尽管吃喝，要是不够，我锅里还有腊肉，我再为你端上来。”

他说完，冲小枝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先走。

年轻男子摆手阻止：“不劳烦了，今天我来呢，不是为了吃你家饭的。”

敖贵说道：“那我去备二十斤米，五斤腊肉，十斤包谷，再把今天刚采的药材捆起来，帮三当家堆上马背去？”

“敖药嘎？你这么主动，我都怕自己是强盗咯。”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住在山脚下，受塔河寨庇佑，攻陷些粮食草药也是应该的。”敖贵又冲小枝使了个眼色，呵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准备！”

“慢着！”三个手下突然站起，将小枝拦在了门口。

年轻男子也抹了抹嘴角的油，起身走到小枝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问道：“敖药嘎，你家女儿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

敖贵急忙拉过小枝护在身后，“小女儿今年才十五岁，还没到十六岁。”

年轻男子扶着下巴，目露淫光：“才十五岁就长得这么水灵了？敖药嘎，你这辈子有这么个女儿，也算是值了。”

“三当家，小枝还小，你不能对她有想法，我求你了，屋里的腊肉和粮米你全都拿去，放过我女儿吧！”敖贵当即便跪在了年轻男子跟前，哀声乞求。

“敖药嘎，不是我看中了你家女儿，是你女儿这个年纪了，对我们寨子有大用，你放心，该给你的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给你，你就放心把女儿交给我吧?”

“不行！我与小枝相依为命，绝对不能让你带走她！”敖贵死死抱住年轻男子的脚，冲身后女儿大喊:

“小枝，你快逃！”

第二百三十一章 前往九黎寨 “去你娘的！”年轻男子一脚揣在敖贵脸颊上，敖贵却紧抱着他的腿，誓死也不放。

敖贵拔出腰间的刀，“你给老子松开，不然一刀捅死你！”

“阿爹！”小枝上前便咬住了年轻男子的手。

“老东西！你敢咬我！”年轻男子举起刀，便要朝小枝捅去。

“嘭！”一声枪响，不偏不倚打在了年轻男子的手上，年轻男子吃疼松开了刀。

燕云霆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年轻男子捂着鲜血横流的手，与几个手下退居一方，瞪着燕云霆：“你……你是汉人！”

燕云霆道：“不论汉人，苗人，都是九州华夏血脉，何必自相残杀？今日我心情不错，不想杀人，你们赶紧滚。”

“我呸！自相残杀这种话你们汉人也配说得出口？”年轻男子挥手喝令手下：“给我把他抓起来，要活的！”

三个手下拔出苗.刀，朝燕云霆冲砍而来。

“不自量力的东西。”燕云霆原地起跳，一个旋风大劈胯，将三个手下踢出了屋子。

年轻男子狠啐了一声，扬起拳头便要打，可还没等他跨出一步，燕云霆却已闪身至他跟前，一把抠住了他的脖颈，只手便将他给举了起来。

年轻男子涨得满脸通红，却依旧嚣张不减，“你快放开老子，你可知道老子是谁么！”

“那你是谁？”燕云霆冷声问道。

年轻男子高声道：“我乃塔河寨三当家，土吉！塔河寨大当家金吉是我的亲哥哥！”

“土吉啊……土吉……”燕云霆轻声念叨。

“如何？你怕了吧？识相地就快些松手，不然便砍掉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彘！”土吉大喝道。

“啪！”燕云霆甩手一巴掌，打掉了土吉的两颗门牙，随即将他往地上一扔，又连续往他肚子上踹了两脚。

“噗噗……”打得土吉将刚才吃下去的酒肉全都给吐了出来。

“土吉……哼，老子今天要将你打成土鳖！”燕云霆骑在土吉的背上，啪啪啪又是三个耳刮子，打得他口吐鲜血，乌珠迸出！

“燕少侠，你快别打了，要真把土吉打死了，你就别想去九黎寨了！”敖贵赶紧上前拉开燕云霆。

燕云霆心头怒火也泄得差不多了，地上的土吉也一动也不动了，三个手下趴在院子里，根本不敢往前走一步。

“抬着他，滚！”燕云霆呵道。

三个手下这才勾着身子，抬起土吉便骑马离开。

“哎呀，燕少侠，这回你可闯大祸了。”敖贵拍腿长叹。

燕云霆摇了摇头，“大叔，我要是不闯这个祸，你的宝贝女儿可就要被糟蹋了。”

“唉，总之这里是留不下了，燕少侠你还是快走吧，不然等那群土匪回了塔河寨，带兵再杀来，咱们都得没命。”敖贵长叹一口气，赶忙回去和女儿收拾行礼，打算就地离开。

燕云霆帮着收拾，一边问：“大叔，你们何不跟我一起去九黎寨？”

“去不得了，去九黎寨要经过塔河寨，会被认出来的，我们打算去下游的金鹰寨躲一段时间，”敖贵摇了摇头，又问向燕云霆：“燕少侠，你还打算去九黎寨么？”

燕云霆点了点头，“我非去不可。”

“那你等一等。”敖贵冲进里屋，一阵翻箱倒柜，捧出来一套布衣，递给燕云霆：“这是我弟弟的衣服，前几年打仗死了，他和你一样又高又壮，你就穿他的衣服，也不好被认出来。”

其实苗人和汉人从相貌上来看并差不多，只是穿着和打扮不同罢了，穿上苗衣也许有作用。

燕云霆接过衣服，当即换了上去，再把头巾一裹，还真有那么几分苗家汉子的模样。

“对了，你要去九黎寨的话，最好是走水路，那边河口上有一只竹筏，是我平常打渔用的，你也一柄拿去吧……燕少侠，在路过塔河湾的时候，他们叫你停下来的时候，你就当听不见，闷头划过去就行了，他们不一定会追……”

敖贵把注意事项全都向燕云

霆叮嘱了一遍，随后便骑着牛车赶忙逃难了去。

燕云霆也没有耽搁，找到了河口的竹筏，以竹竿掌舵，以真气做桨，沿着阿依河逆水而上。

……

两岸青山，猿啼鸟鸣，碧水泛起微波，清风花香徐来。

阿依河的风景实在美不胜收。

燕云霆划着竹筏，如天地一片落叶，轻快穿梭在蜿蜒曲折的河道上，以这般速度，若不出意外，天黑之前便能抵达九黎寨。

一个时辰之后，人烟气息逐渐多了起来，许多独立的苗户靠水而立，偶尔还能遇上几个撑着竹筏的打渔人。

苗家人都很热情，两船相遇各个都要伸手打招呼，但用的多是苗语，燕云霆也听不懂，索性就扮成聋哑之人，胡乱比几个手势搪塞过去。

以行驶的距离来看，这片人烟聚集地应该就是塔河寨附近了，燕云霆不敢掉以轻心，低着头遮住脸颊，不管谁跟他打招呼，他都不再应和。

庆幸的是，直至太阳西斜也没有发生太多的意外，燕云霆估摸着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便能抵达九黎寨了？

这么轻松就抵达目的地了？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不遇到点儿麻烦事，燕云霆反而觉得不对劲。

“喂！给我把船停下！”岸边突然传来一声吆喝，七八个手持苗.刀的布衣汉子划船冲向燕云霆。

燕云霆想不予理会，暗中加快真气，想一举甩开这群人——

“咻咻咻……”那群布衣汉子毫不讲理，一阵飞箭直射燕云霆。

燕云霆急忙闪躲，停下了竹筏。

布衣汉子开来了两艘渔船，左右将燕云霆拦在了河面上，在这群布衣汉子中还有三个熟悉面孔——不就是先前跟随土吉的三个手下么？

这帮人在河道封堵，想来早有预谋。

三个手下来回打量着燕云霆，辨认！

燕云霆也不再刻意，扯下头巾正面几人：“不用看了，就是你燕爷爷我。”

第二百三十二章 被关武斗场 “努将军！就是他！就是他杀了三当家！”一个手下指着燕云霆惊呼。

燕云霆冷笑：“哦？你家三当家这么不经打啊？我都还没用力气呢，他就翘辫子了？”

“岂有此理，连三当家你都敢杀，我定要将你抓回寨子，剥皮抽筋！”

被换做“努将军”的汉子身高近九尺，脸红脖子粗，满眼都是杀戾之气，此人武力绝非其他喽啰可比，燕云霆真气未恢复，也不敢轻易怠慢。

努将军猛蹬渔船，都差点儿将其踩塌，可见其力道之大，他飞天一击铁拳朝燕云霆面门砸来。

“啪！”

燕云霆举枪便射，一发子弹正中努将军胸膛！

努将军身体还算坚硬，子弹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但疼肯定是很疼的，他聚力不足直接从空中跌落，摔进了阿依河里，口中大骂：

“卑鄙胆小的汉人，竟然使用火器偷袭，我看不起你！”

燕云霆轻嗤了声：“你.他.妈是谁啊？我要你看得起么？傻大个儿，时代已经变了，光靠蛮力是打不赢别人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他摁了！”努将军冲渔船上的其他汉子呵道。

这帮汉子各个身强体壮，明显是寨子里精挑细选的勇士，他们拔出苗.刀，就要冲砍向燕云霆时——

“咻咻咻……”突然两岸山间射来一阵流矢。

燕云霆赶忙跳下竹筏避让，其他几个汉子也纷纷跳水。

流矢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随即便听见有人在山间吆喝：“全部放下武器，爬上岸来！”

只见两岸山间的草丛中，树林里，石头后，冒出一个个蜃船藤甲，手持弓弩的士兵，数量少说也有三五百。

河水里的几人只能照吩咐去做，等他们爬上河岸时，一个身披玄铁精甲的中年壮汉带着藤甲士兵围拢了过来。

“努烈？”中年壮汉显然是认得努将军的。

努烈也不曾放下刀，他挺起胸膛：“察猜，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是让我放下武器向你们九黎寨投降，我做不到！”

九黎寨？燕云霆眼睛一亮，难道这群藤甲士兵便是九黎寨的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放！我全都放！求将军饶命！”燕云霆将照胆，火铳，匕首，酒袋，全都扔在了地上，高举双手投降。

“听口音，你是汉人？”察猜见燕云霆的模样倒是有些意外。

燕云霆连连点头：“苗汉一家亲嘛，嘿嘿……”

努烈指着燕云霆对察猜说道：“这个汉人杀了塔河寨三当家，大当家让我们在此河湾拦截，所以才不小心越过了九黎寨的地界，你想要抓我杀我都行，但这个汉人必须让我手下带回去！”

察猜冷冷一笑：“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俘虏，你还有资格提要求么？”

燕云霆在一旁应和：“对！你还有资格提要求？就算作阶下囚，那我也要做九黎寨的阶下囚！”

“察猜！你要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若是大当家发怒，九黎寨和塔河寨都不会再太平了！”努烈大声呵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察猜一脸不屑，“就是因为有你们塔河寨，苗疆才真正的不太平！”

他摆了摆手，一声令下：“把这些人全部绑起来，压回九黎寨！”

藤甲士兵便取来麻绳，将燕云霆和塔河寨的八个汉子一并绑了，押往寨子。

燕云霆心情不错，虽然是以这种方式进寨子，但总好过剥皮抽筋吧？

“察猜将军，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是大燕王朝派来的密使，有要事与你们的九黎圣女相商，你不妨引我去见见？”燕云霆主动跑上阵前，直接冲察猜表明目的。

察猜轻蔑一笑：“大燕王朝早就被瘟疫和九幽覆灭了，你撒谎都不打草稿么？”

燕云霆笑道：“可你不知，我们又在中州建立了后燕王朝，我便是来自于那里，我叫燕云霆，你不信可以——”

“把他押下去。”

“是！”

几个藤甲兵将燕云霆摁回了队伍，“老实点儿，再敢乱跑，马上捅了你！”

毕竟是来历不明的汉人，到了一个陌生国度，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获取信任的。

燕云霆一点儿也不着急，总之今天能混进九黎寨，那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走了小半个时辰，一座人形山峰映入眼帘，它体态婀娜，以花草为饰，以晚霞为裳，美得令人神往却又不敢触及。

仙女山下有一座繁华的苗寨，细数起来大约有近万户，从阿依河畔一直延续至半山腰，临近傍晚，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炊烟，隔着老远便能闻到柴火饭香。

若是换做以往的太平盛世，这个苗寨也许连汉人的地级城市都比不上，但如今看来，这座苗寨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愣着干嘛，快走啊！”藤甲兵推了一把发愣的燕云霆。

“兄弟，你们准备把我押往哪儿啊？”燕云霆问道。

藤甲兵轻轻吐出三个字：“武斗场。”

“武斗场是什么地方？”燕云霆又问。

“是好玩儿的地方。”

“有多好玩儿？”

“玩命，你觉得好不好玩？”

“不好，不好，人只有一条命，玩过了就没了。”

“好不好可由不得你，不过……”藤甲兵上下打量了一番燕云霆，捶捶胸，揉揉肩膀：“你小子很壮实，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把命玩完的。”

“那他们也要去？”燕云霆指了指努烈等人。

藤甲兵说道：“武斗场里关押着的，都是凶狠的罪犯和战争俘虏，他们当然也要去了，指不定还会成为你的对手呢，那你们的恩怨就可以在武斗场上解决了。”

努烈从绑进队伍开始，目光就未曾从燕云霆身上离开过，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武斗场到了。”

武斗场四四方方，用石头堆砌的高墙有三四丈，墙上四个角设有一座瞭望塔，藤甲兵来回在墙上巡逻。

藤甲兵从墙边开了一个小门，将燕云霆和努烈等人全都送了进去。

门里头是一间间用精铁打造的小牢房，每间牢房里只关押了一名囚犯，这些囚犯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如笼中困兽般的凶狠眼神！

第二百三十三章 特殊待遇 “兄弟，我真的是中原王朝的使者，你去帮我给你们圣女报个消息，哪怕吱个声儿……你说万一我真是使者，你岂不是大功一件?等我出去之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燕云霆揪着藤甲兵的胳膊说道。

“少废话，给我进去！”藤甲兵一把将燕云霆推进牢房，“啪！”关上大铁门，“你呀，就老实给我在里头呆着，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害！不就传个话么?你咋就这么不上道?”燕云霆扒拉着铁栅栏，喊道:“一百两！一百两金子！”

藤甲兵顿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金子在我们这儿可不管用出，我们这儿讲究实在，要肉和粮米，你给不了。”

燕云霆见藤甲兵动摇了，赶忙乘胜追击:“如果我能出去，那我便许你五十斤肉……不不不，一百斤肉，再加两百斤粮米，如何?”

藤甲兵说道:“小子，我看你一穷二白的，身上半粒米都拿不出吧?再说了，圣女岂是说见就见的?我活了二十七年，也就只见过圣女的背影罢了。”

“这么神秘么?”

“那不是神秘，而是神圣不可侵犯！咱们寻常老百姓，要是能喝到圣女的一口洗脚水都不得了啦！”

“呃……兄弟啊，做男人大可不必如此卑微。”

“你一个外乡人懂什么?好好坐你的牢吧！”藤甲兵摆手离开。

“呵呵，瞧瞧这个汉人，还想着见九黎圣女，估计他最多活不过明天咯。”

“要说圣女，那也只能是我们塔河寨的二当家最般配！”

“对，总有一天，塔河会攻陷九黎，到时把你们寨子里的女人全都抓去当女奴！”

“你们这些塔河寨的囚徒给我闭嘴！你们要是再敢侮辱圣女，明天上了武斗场，打死你！”

牢房里这些的犯人，即便沦为了阶下囚，也捍卫着九黎圣女的尊严，可见圣女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多么根深蒂固。

燕云霆并没有参与争吵，对于他而言，这两家子人吵得越凶，仇恨便会越深，他也可以更好渔翁得利。

燕云霆就闭眼静坐在牢房内，抓紧恢复体内真气，让他意外的是，这仙女山脚下的灵气十分充裕，哪怕是在这屎臭，脚臭，汗臭的牢房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沉。

“吃饭了，吃饭了！”两个藤甲兵扛着两大桶饭菜，挨个牢房送饭。

一人一碗白米饭，一勺青菜，虽说没酒肉荤腥，但菜上油花儿是给足了的。

要知道如今的中原大地，无数人为了一口粮而争得头破血流，但在这间苗寨牢房里，反而饭菜饱足。

燕云霆也得到了一碗饭菜，可不知是因受了那本《苗疆轶事》影响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苗人给的饭菜有毒……

万一他们在饭菜里下毒怎么办?

其他囚犯却吃得尚好，一碗不够还来了第二碗。

“白大侠，这是胡老爷特地叫我给你捎的，你吃了明天可得加把劲儿啊。”

一个布衣中年人，提着一只饭盒走到燕云霆隔壁牢房，他打开饭盒，一股酒肉香即可飘了出来，在这充斥着脚臭味儿的牢房里，格外特别。

布衣中年人分别从饭盒中取出一只烧鸡，一碟牛肉，一碟小菜，一碗白米饭，再加一壶烧酒。

“酒少了！”牢房里的那人呵道。

中年人陪笑:“白大侠，酒喝多了伤身，你明天可是对阵‘铁牛’，他跟其他对手可不一样，所以还是少喝一些为妙……但是你放心，你若能赢下他，明天我给你多加一壶！”

“加一壶也不够，要一坛，斗大的坛子！”

“好好好，只要你能赢下他，别说一坛了，就是一缸我也给你搬来……那白大侠，您请慢用。”

布衣中年人收拾好饭盒，“那白大侠，您慢用，我先走了。”随即退出了牢房。

有没有搞错！这是坐牢还是在坐月子？有酒还有肉？

燕云霆不禁打量起牢房里的那人——他披头散发，满脸虬髯，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衣，由于牢中光线太暗，瞧不清他的脸。

但这一定是个特别的人，否则怎会在牢里有特别待遇？

“喂，唐荣，把你烧鸡搞一块来尝尝啊，哪怕是鸡屁股也行！”

“赏口酒喝呗？兄弟！”

“倒点汤水来尝尝鲜也行啊！”

整座牢房的人，都握着铁栏杆，别说是尝尝了，就是肉香味儿都闻不绝。

那个叫唐荣的男子却是冷声一笑：“在座各位，指不定哪天就会成为我的敌人，把你们喂饱了，让你们好跟我干架么？”

说罢，他便扯下一只鸡腿，大口啃食，大口喝酒，好不快乐自在。

燕云霆眼睛却亮了，听这人说话的口音，好像是中原人。

不过能进这牢房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犯了大罪的，这家伙听起来好想很能打……照他说的，牢房里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敌人，还是不要靠得太近，免得真上了战场就不忍心下手了。

燕云霆缓缓闭上眼，肉这种东西他倒是看不上，就是那酒香实在太馋人了，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喂，来一口？”却听一个声音从耳旁响起，他睁开眼，唐荣已将酒壶从缝隙中递了过来。

燕云霆这才瞧清楚唐荣的脸，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若他能修理好乱糟的须发，指不定还能再年轻几岁，即使他形象邋遢，一双大眼睛却似星河般明亮。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的眼睛好看，心地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你不吃饭，是怕这些饭菜里与蛊虫吧？”唐荣笑得好自信。

燕云霆有些惊讶，自己明明是在读他的心，却为何被他先看透了心思？

“你是不是心里在想：这家伙怎么知道我的心思？”唐荣又是一笑。

燕云霆叹了一口气，接过酒壶灌下两口：“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因为我在被关进这座牢房时，和你想得一模一样，”唐荣又撇下半只鸡，匀了半碟牛肉递了过来，“但是你放心，能被关进这座牢房的，活人比死人更有价值，他们不会对你下蛊的，你就放心吃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武斗前夕 第二百三十四章武斗前夕

燕云霆倒也不是多么图口舌之快，但他就是喜欢自己大口吃肉喝酒，那群塔河寨苗人干瞪眼的样子。

具简单了解，白荣是冀州人，三个月前便被抓紧了武斗场，随后就一直待在这儿没出去过，至于他为什么会被抓进来，他给理由很笼统——偷东西。

苗族有什么东西可偷？钱？不至于。女人？更不太可能了。

既然人家不想说，燕云霆也没有过问。

“哎，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逃出去么？”燕云霆低声问道。

“逃？”白荣笑着摇了摇头，“这座武斗场的西北方就是九黎寨的军营，一旦有人越狱就会遭到围捕，这方圆百里都是苗疆寨子，你又能逃到哪儿去？”

燕云霆道：“可一直被关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白荣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说道：“这里有什么不好？除了没女人之外，有吃有喝，有酒有肉，还不用担心感染瘟疫。”

燕云霆叹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燕云霆总是要离开这儿他，他已不是登徒浪子，此次来苗疆是有任务在身，况且无戒和苏云樱还在外头，以苗人对汉人的仇视，他俩就算找到九黎寨也不会好过。

既然自己先找到了这儿，就应该开个好头才对。

“对了，外面的瘟疫.情况怎么样了？”白荣突然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把九州沦陷的事情大致与白荣说了一遍。

白荣听完，陷入了沉默。

“所以我此次来苗疆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解决瘟疫的办法，我必须得离开，”燕云霆真挚地看着白荣：“兄弟，看你很熟悉这儿的规矩，你能帮帮我么？”

白荣想了想，说道：“你想通过武斗从这座武斗场出去是不大可能了，但若是想引起圣女的注意，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这法子肯定是有风险的。”

燕云霆道：“你且说，我既然有勇气来苗疆，那就不怕危险。”

白荣道：“想要引起注意，那肯定得出风头，九黎防卫军首领叫做‘察猜’，他是直接隶

属圣女的，同时号称‘九黎寨第一勇士’，你若能在武斗场想办法赢了他，一定能引起圣女的注意，”

说到这儿，他忽然话锋一转，严肃道：“但察猜的实力不容小觑，起码有涅境武力，你有没有把握能打败他？”

燕云霆真气还没有恢复，又没有照胆在手，对付一个涅境武修，肯定是不容易的。但为了能出去，也只有试着拼一拼了，大不了再度使用《噬神决》罢了。

他坚定吐出一个字：“有！”

“好，很有勇气！”白荣点了点头，说道：“察猜每场武斗都会亲自观摩，你只需要想办法把他逼下武斗场，是挑衅？是激怒？还是正式挑战？这都得看你自己的方法。”

激怒一个人，对与燕云霆而言那简直不是事儿，凭他这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气得跳脚！

“好，等我出去了，一定想办法把白兄你救出来！”

“算了吧，我适合待在牢房里，也只配待在牢房里。”

也不知为何，白荣的眼神中有了一丝落寞与愧疚。

……

“喔喔喔……”次日清晨，一阵鸡鸣吵醒了牢房中的所有人。

“快起床快起床！”三名藤甲兵带着挨个牢房敲击。其中一人手里还握着一只竹筒。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燕云霆问向白荣。

白荣说道：“抽生死签。这牢房里一共有十六个人，两两分组便是八组，每个号码都有‘生死’两种签号配对，但是你和我应该不用。”

“为何你我不用？”

“因为你我被内定了，”白荣指着牢房对面的努烈说道：“不用想都知道你的对手是他，而我的对手则是一家苗族大户专门养的武斗者，昨天你也听到了，他的名字叫做‘铁牛’。”

“还有专门养的武斗者？”

“这间武斗场其实与咱们中原的‘赌场’性质差不多，进来观看武斗是需要收费的，还可以押.宝堵输赢。”

“这些苗人还真是会玩儿。”

“斗鸡，斗牛，都不如斗人来得激烈，既然是生死签，那便是

不死不休，总得有一个人要死……这样你还会觉得好玩儿么？”

燕云霆依旧觉得好玩儿，行走江湖难道不一样么？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只不过江湖是个更大“武斗场”罢了。

每个囚徒都从签筒里抽了一根生死签。正如白荣猜想的那样，他和燕云霆以及对面牢房的努烈并没有参与抽签。

在分配好生死签之后，一队藤甲兵冲进牢房，挨个牢间把人带出来，每个人都被铐上了手脚镣铐，统一带到出口前的一间大牢房里做准备。

“下面，抽到同一只生死签的人，按照循序依次排好……搞快点！”

“一号！”

站出来一队人。

“二号！”

又站出来一队人！

以此类推，到第六组时，只剩下白荣，燕云霆，努烈三人未曾配对。

“汉人小子，你终究还是遇到了我，这次你没有火铳了吧？”努烈冷笑盯着燕云霆。

燕云霆笑而不语，心里暗道：你将是我出去的第一块垫脚石。

“白荣，对面的铁牛已经准备好了，等一下铜锣一响，你就得上。”藤甲兵说道。

白荣冷哼一声：“何须废话，又不是第一次了。”

藤甲兵小声道：“你可得加把劲儿啊，我们可都押了你赢啊！”

狱卒都是他的买家，难怪他在牢里会这么受照顾。

“白荣过了，下一场便是你们俩，有什么恩怨就在武斗场解决吧。”藤甲兵对燕云霆和努烈说道。

努烈拍了拍胸脯：“各位，把所有赌注都押在我身上，不出十招我便打死这汉人小子！”

藤甲兵们纷纷点头，努烈在塔河寨也算是一员猛将，不押他押谁？

燕云霆冷笑了声，走到角落里坐下，慢慢调整内息，为接下来的几场表演做准备。

“哐当！”铜锣声响起。

“白荣，到你上了！”

“加把劲儿啊！”

藤甲兵打开牢门，白荣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要一个打十个 “白荣，白荣……”

“铁牛，铁牛……”

武斗场上人山人海，怕是有好几千人，他们真臂高呼，为自己所押宝的赢家助威。

白荣站在武斗场中央，神态自若。

武斗场另一侧铁门打开，一个体壮如牛的黑皮大汉冲了出来，“咚咚咚……”他每踏一步便会引起不小震颤！

黑皮大汉身高只怕近丈，赤裸着上半身，身前刻画着图腾文案，尽显乖张霸气！

这哪儿是铁牛？明明是一头大黑象！

白荣与铁牛一比对，矮了整整小半个身子！

矮个子和高个子对打，除了身体敏捷一些之外，毫无任何优势！跑过江湖的都知道，相同级别的对说，瘦子永远都不够胖子打的！

白荣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本淡然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快上啊铁牛！打死这个汉人！”在观众的高声呐喊下，铁牛化作一头蛮兽，大吼着冲向白荣。

白荣待铁牛冲上来的瞬间，原地挑起四五丈，随即一个蝎子摆尾踢在了铁牛的后脑勺！

铁牛踉跄了几步，回手一个摆拳扑了空，白荣已退至十丈开外！

“傻大个儿，光靠蛮力可是赢不了我的。”白荣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铁牛怒得几乎要喷火，他再度转身冲向白荣，这次他的速度更快更猛！

白荣再次起跳，企图用先前的办法还击，可这一回他才刚跳到半空中，铁牛猛然顿住身体，也跟着从地上跳了起来！

铁牛一把抓住白荣的脚踝，他露出一个凶戾的微笑，这傻大个儿，看起来并不迟钝也并不傻！

“想抓我？”白荣凌空旋转，将铁牛的手臂掰到了脊背，随即一个“兔子蹬鹰”再次将铁牛踹飞，随而借力退出十丈开外！

好绝妙的逃脱招式！

全场观众一阵哗然！

燕云霆趴在铁窗上，欣赏着白荣的对决，不难看出，这家伙的轻功非常厉害，那笨重的大铁牛岂是对手？

铁牛连续两次被耍，气得火冒三丈：“我要把你这小崽子撕成两半！”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白荣主动出击，直面冲向铁牛。

铁牛也发狂冲锋。

二人即将相撞，但力量与体态的悬殊，小个子的白荣肯定会吃亏，他当然不会傻到和这傻大个儿正面冲突。

这一次他并没有向前两次一样起跳，而是背身到底借用冲力从傻大个儿的双腿间钻了过去！

铁牛显然脑子不够用了，当他反应过来回头时，白荣已再次起跳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荣用双腿死死盘住铁牛的脖子，攥起拳头对着铁牛的天灵便是一通乱砸，“啪啪啪！”三拳下去，铁牛已鼻青脸肿！但这家伙好生壮实，摆着白荣的腿还有反击的力量！

“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白荣呵道。

“你放屁！我绝不会向你们汉人认输投降的！”铁牛大吼。

“那可就别怪我无情了！”白荣卯足力气，拳打改成肘击，朝准铁牛的天灵感狠狠一扣，“咔嚓！”清脆的骨裂声。

铁牛停止了动作，双手自然垂下，瞠大双目一动不动。

观众也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与铁牛一起静止。

“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白荣松开对铁牛的束缚，轻盈落地。

铁牛七窍流血，脑颅尽碎，身体晃了两下，径直倒在了武斗场上。

“咦……”

“白荣！白荣……”

白荣在一阵欢呼一阵唏嘘声中走回牢房。

“好样的白荣！你帮我们都赢了十斤粮食啊！”藤甲兵簇拥着白荣，一顿称兄道弟。

白荣只是冷冷一笑，这虚伪的情义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是道：“拿酒来！”

“有有有，早就给为你准备好庆功酒了！”藤甲兵将一袋子酒丢给了白荣。

白荣拔下筛子灌了两大口，转手将酒袋丢给了燕云霆：“下一场就到你了，喝几口壮壮胆子。”

“白兄弟的轻功和身法都属上乘绝妙，想来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气吧？”燕云霆笑着问道。

白荣却道：“我若真有名气，你会不认识我？”

燕

云霆道：“我向来不问江湖事，只闷头干自己的买卖。”

白荣道：“那你就先把眼前的这桩生死买卖干好，等你赢了，我再告诉你我的故事。”

燕云霆不再多言，灌下两大口酒，大步走向武斗场。

“咦？怎么又是个汉人？”

“听说是昨天才抓来的，这次他可是要对阵塔河寨的努烈，很有看头啊。”

“那这小子不是找死么？努烈可是塔河寨出了名的勇猛！”

“我看未必，敢单枪匹马闯苗疆的汉人，哪个没有真本事？我很看好这个汉人小子，我就买它赢了！”

……

燕云霆是不知根底的新面孔，观众们议论纷纷，但绝大多数风口还是倒向努烈的。

努烈大摇大摆走出铁门，神态中充斥着轻蔑与不屑，他嘲讽燕云霆：“汉人小子，你若想死得痛快点，现在就跪下来叫老子一声爷爷，若是不然，老子玩儿死你！”

燕云霆笑着摇了摇头：“老实说，我很想认你做孙子，但你长得实在太丑了，以我这么优良的血脉，也不可能生出你这样的龟孙子！”

“你找死！”

“看看谁死？”

努烈攥起拳头朝燕云霆猛冲而来。

努烈起码有玄境武力，跟普通人比肯定不在话下，但偏偏他的对手不是普通人，甚至还不是普通的涅境武者。

速度太慢，力量太小，人也太弱！

燕云霆必须打得够快，打得够狠，打得够凶，这样才能引起察猜的注意。

他一动也不动，只等努烈靠近，忽然一个快如闪电的跑动，再出现时他已来至努烈身后，他聚力一掌拍在了努烈后背——

“啪！”

“噗！”

努烈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心脏炸裂而亡。

全场一片哗然。

一招便解决了塔河寨的勇士？

燕云霆并没有退出练武场，而是冲墙上守卫九黎军队喊道：

“一对一太没意思了，把那群苗族囚徒叫出来，我要一个打十个！”

第二百三十六章 傲绝群雄 “一个打十个！这汉人也太嚣张了吧！”

“格老子的，还好老子买的是这汉人赢！瞧瞧，我就说这些汉人各个都身怀绝世武功吧？”

“其他人呢，快上啊，别丢了咱苗人的脸了！”

……

一个汉人，在苗寨中，当着所有苗人大声叫嚣，谁能服气？

“好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你想要一个打十个是吧？那就满足你！”城墙上负责监督的将领猛地敲响锣鼓，大声喊道：

“把所有犯人全都放出来！告诉他们！谁要是能把这个汉人杀了！谁就能无罪释放！”

谁不想出狱吃肉喝酒找女人？

将领话音刚落，十几个囚徒便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他们不顾一切冲向燕云霆，为自己博得重获新生的机会。

燕云霆完全不慌，来一个便打一个，每一掌都毫不留情，直接打死！

不过一会儿，冲出来的十三个囚徒已死了大半！

这哪儿是重获新生？分明是叫他们送死！

“快把铁门打开，这个人是个怪物！”

囚徒就像一只只受惊的羔羊，燕云霆便是一头弑杀的饿狼，一个一个追上，一个一个打死！

他们本就是罪大恶极的人，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燕云霆便将十三个囚徒全部杀光。这一杀戮现场，看得观众热情高涨，人本就是嗜血和无情的，越是杀戮越能勾引出人心的血腥！

但武斗远远没有结束。

燕云霆依旧没有下场，而是指着墙上的将领挑衅道：“怎么？你们九黎寨就只有这些废人么？偌大一个苗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将领气得不行，可他自己也不是燕云霆的对手，于是一咬牙，冲声旁的藤甲兵吱了一声：“你快去禀告察猜将军，就说……有人要越狱了！”

藤甲兵应了声，急忙退了下去。

燕云

霆站在武斗场中央，指着四方一通嘲讽：

“难怪你们苗疆会被大燕收服，原来男人的战斗力这么弱？”

“别光乱喊啊！有本事就下武斗场来和我打一场！说的就是你，那包白头巾的小崽子，你下来！”

“听说你们九黎寨不是有个第一勇士叫做‘察猜’么？叫他下来跟我打一场，我恳求他来打死我，打死我！！！”

……

现场观众哪个不气？可他们除了扔些东西之外，也没有人敢真正下武斗场与燕云霆比试。

“嗓子都快骂冒烟儿了，怎么还不来？难道我刚才表现得太勇猛，那察猜看了也害怕了？”燕云霆暗自嘀咕。

“快瞧！是察猜将军！察猜将军来了！”

不知是谁，突然惊呼，随之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墙上跳了下来，察猜冷冷地盯着燕云霆，脸上已是乌云密布。

“是你。”

燕云霆和察猜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察猜将军，我们其实不必交手，昨天我就跟你说过，我是大燕王朝的使者，找你们家圣女有要事——”

“你羞辱苗疆，决不能让你活下去！”

察猜动如疾风，毫无前缀，毫无征兆，一拳朝燕云霆打来。

这个速度，这个力道，这份决绝，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

燕云霆全神贯注，流转真气与察猜对抗！

二人从地上打到空中，再从空中打到墙上，再从墙上打到看台，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脚我一脚，短短片刻便交手了不下千招，但依旧难舍难分。

燕云霆见普通的招式已落不到上风，一脚将察猜踢开，拉开了大约三十丈的距离，抬手一掌，对着察猜隔空施展噬神决！

自上次走火入魔后，燕云霆就再也没用过噬神决，眼下为了破局，不得不再破例使用一次！

噬神决无形琐杀察猜，将他困在了原地！

察猜大惊，企图挣脱束缚

，可身体却像是被一千条锁链同时捆绑一般，任由他怎么用力也不起作用。

燕云霆大步走向察猜，收起以往的玩笑姿态，认真道：“察猜将军，我本不想以这种方式与你交谈，但你们太不好客了，我也只能对你们不客气了。”

察猜紧着眉头，也放弃了挣扎，很显然如果燕云霆现在下手，他必死无疑。他败了，彻底的败了。

“通过与我交手你也能感觉到，我武力不低，轻而易举便能离开这儿，我之所以愿意被你们抓进九黎寨，只是想表明自己的诚意。”燕云霆说道。

察猜冷声道：“即便你今日杀了我，你也逃不掉苗疆的。”

“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逃，”燕云霆轻叹道：“实话告诉你，我还有两个朋友也在赶来的路上，其中一个连万年老妖都不是他的对手，汉人若真想以武力让你们屈服，只需出一批臻境高手与机关火炮便能将你们寨子夷为平地。”

说着，他便解开了对察猜的束缚，最后说道：“我不要求你帮我太多，只想让你帮我通知九黎圣女一声，说燕朝的使臣有要事相见，这件事关乎于整个九州的命运。”

说罢，他转身向牢房里走去。

察猜盯着燕云霆离开的背影，眼神陷入了一番复杂。

“将军！这汉人小子杀了我们这多人，决不能让他再活下去了，我们趁着他大战过后，将他给杀了吧！”看守的将领带着一队藤甲兵冲进武斗场。

察猜指着满地的尸体说道：“这些囚徒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狠人，却没有人能接下他一掌，这个汉人的武力很高，对他动粗不会管用的。”

“那我们去长老哪儿请一只蛊虫……对他下毒怎么样？”看守将领提议。

察猜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却是问：“对了，昨天从他身上搜下的那把剑你放哪儿来？”

“就在军营里呢，那把剑可真够沉的，起码有五六十斤呢！”

“你去把他那把剑取来，我要亲自去见一趟圣女。”

“属下遵命。”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九黎圣女 九黎寨最上沿，有一座精美的庭院，由七八座高脚楼组成，左有卧竹林，右有碧幽湖，前有大花园，后有小石潭，虽不如汉人建筑那般精美，却也有苗家人别具一格的特色。

九黎宫从守卫到仆从全都是女人，或许连飞进去的鸟儿也都是雌性。

察猜背着照胆，在九黎宫前等待，起码过去了半个时辰，才有婢女从宫中走出：

“察猜将军，圣女召见。”

察猜点了点头，这才在婢女的引导下走进九黎宫。

“小薰，圣女的头风病好些了没有？”察猜问道。

那个叫做小薰的婢女叹道：“怎么说呢，时而好，时而坏，但总体而言还是不好，有一次圣女竟然晕倒了。”

察猜皱眉：“请匠嘎看过了么？是什么原因？”

小薰说道：“请了呀，天天都有来就诊，可就是查不出原因，匠嘎说很可能是最近苗疆内乱，圣女操劳过度导致，要多休息。”

察猜道：“那你就应该让圣女多休息。”

“我天天都在叮嘱，可圣女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哪儿会轻易听得进去？”小薰暧昧地看着察猜：“将军来了，正好去劝劝圣女。圣女她啊，一向都听将军的话。”

察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口头却是道：“你不要乱说，我怎配让圣女听话，只是我一向谏言有道而已。”

“是了是了……”小薰笑了笑，看着察猜背上的照胆，疑惑道：“对了，将军，你这把剑好奇怪，好似不是咱们苗家的兵器。”

察猜轻抚着照胆，叹道：“说起来，这又是件会让圣女头疼的事了。”

小薰也没再多问，领着察猜走进一间别致的竹居。

竹居内袅袅龙涎香，淡淡女子香，高堂上挂着一面紫色幔帐，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正坐在藤椅上，手中似乎还操.弄着什么针线活儿。

“察猜参见圣女。”察猜右手护胸，弓腰行礼。

“将军。”圣女朱唇轻启，如黄鹂般清脆，又如娟娟细流般悦耳。

察猜应声：“在，圣女有何吩咐。”

“我听说今日你在武斗场和人比武了，还是个汉人。”

圣女轻声说道。

察猜应声：“是。”

“赢了还是输了？”圣女又问。

察猜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是我技不如人，输给了他。”

“哦？此人是谁？竟能赢得过我九黎寨的第一勇士？”圣女语气有些惊讶。

“大燕武修藏龙卧虎，赢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那是个年轻人，我此次来见圣女就是说关于他，”察猜取下照胆，低着头双手奉上高堂：“这把剑是那个年轻人的武器，他说……他是从燕朝来的使臣，想见圣女一面。”

圣女放下手中的女红，走至幔帐前，伸出一双洁白无瑕的纤纤玉手，她左手腕上缠绕着金箔环镯，右手拇指上戴着一颗翡翠扳指。

她本想一只手接过剑，可才刚握住剑柄要拿起，七七四十九斤的剑实在太重了，“呛！”剑鞘突然滑落，照胆出鞘，锋戾逼人！

只是出鞘，剑气便割断了半截幔帐，圣女半截娇躯和修长玉腿尽显而出。

察猜赶忙闭眼退下，“圣女，是我唐突了，还请恕罪。”

“这把剑，好重。”圣女轻声说着，竟也能一只手把剑给举起来：“能配得上这把剑的人，在大燕王朝一定是个人物，你刚才说他很年轻?”

察猜说道：“大概二十岁出头。”

“他现在哪儿？”圣女又问。

察猜回答：“在武斗场的监狱里关着。”

“他这么高的武力，又有这么好的剑，武斗场关得住他么？”圣女将剑丢还给了察猜，背过身走回藤椅，继续拿起女红刺绣：“他是自愿被你抓进来的？”

察猜说道：“也不完全是，我抓他之时，他正与塔河寨的人交战，听人说他好像杀了塔河寨的三当家土吉。”

“哦？他胆子还真是够大。”

“圣女，他是个汉人，又杀了土吉，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要不直接驱逐他？”

“不，这个人很有趣，你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我要亲自见见他，顺便再通知八位长老，一起来见见这位大燕王朝的年轻使者。”

“是。”察猜应了声是，却并没有退下的意思。

“你还

有事么？”

“听说圣女的头风病一直未好，匠嘎说可能是操劳过度……圣女是九黎寨的信仰，应该多保重身体才是，寨子抵御内乱的事，我会竭力替圣女分担的。”

“察猜，你在关心我？”

“不敢，不敢……”

“呵呵呵……”她这一笑，不见其人也知其美，“退下吧，把他叫来……哦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做燕云霆。”

“燕云霆，嗯……”圣女喃喃念叨。

“察猜告退。”

察猜偷偷瞥了一眼圣女，轻叹一声，弓腰退出了竹居。

……

武斗场，牢房内空荡荡，只剩下燕云霆和白荣，看守的藤甲兵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各个忌惮又严谨地盯着燕云霆。

“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只是个贼罢了，前来苗疆倒斗，不幸被他们给抓了。”白荣答应过燕云霆，只要他能赢，便将自己的事迹说明，如今他看向燕云霆的眼神，充满了佩服与尊敬，他又问道：

“倒是燕兄你，武力超群，一定在大燕江湖中是个人物吧？”

燕云霆只是惨淡一笑：“以前不是，现在也许是的。不过以前的大燕才叫江湖，而现在的大燕成了一片废土。”

“唉……”白荣长叹一口气，更加愧疚了。

这时，先前押送燕云霆的那个藤甲兵来到牢房前，他打开牢房，恭敬笑迎道：“使者大人……您还真是使者大人啊？快快出来吧，圣女有请啦。”

“瞧瞧，我说什么来者？”燕云霆自信一笑，起身走出牢房。

“嘿嘿，使者大人，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藤甲兵陪笑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他又对白荣说道：“白兄弟，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你有一身好本领，可不能埋没在这苗家牢房里了。”

白荣苦笑道：“你把所有囚徒都杀光了，我还呆在这里也没了用处，若有燕兄弟看得上的地方，白荣一定不会推辞。”

燕云霆笑了笑，对藤甲兵道：“带路吧，去见圣女。”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面见圣女 燕云霆并没有直接去见圣女，而是先被安排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服，随后又吃了顿美味可口的大餐……一切弄规矩以后，已是下午时分。

察猜备了一匹马，领着燕云霆一起前往九黎宫。

“圣女是瞄准最神圣的人，你切要谨记，不可出言冒犯，更不能去窥探她的真容，懂了么？”察猜在进宫前特定嘱咐道。

燕云霆撇着嘴：“怎么？去见她，却不让我看她的脸，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九黎圣女。”

察猜冷声道：“圣女尊荣连我都没见过，你一个外来人有什么资格打破规矩？”

燕云霆笑着说道：“你也没见过？那你家圣女还真是够神秘。”

察猜强调道：“这是神圣，不是神秘，圣女即便是出阁，也会带着面纱的。”

是么？以前孔雀楼的那群女人也是，出来见人还要带着面纱，可又有什么用呢？

衣服都能扒下来，一张面纱又有什么用？

九黎宫，依旧是那个竹居，依旧是那个圣女，她依旧是那副女红模样，只是竹居内还多坐了八个神态各异的男女老师，他们便是九黎寨的八大长老。

“圣女，大燕的使者到了。”察猜告知一声，退居在一旁。

燕云霆走进竹居，将四周的人和事物全都打量了一遍，那圣女隔着幔帐看不清模样，但其他几位长老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些长老，各个紧盯着燕云霆，眼神忌惮又冷漠，都是不待见的样子。

“后燕使臣燕云霆，参见九黎圣女。”燕云霆拱手行礼。

这时，一个坐在首席的白发布衣老头儿却出言嘲讽道：“你说什么？后燕？不是大燕王朝么？”

随后，又一个裹着白头巾的布衣老头儿高声搭腔道：“龚长老，你怕是忘了，长安城已经被瘟疫肆虐，大燕王朝已经不复存在了，后燕是后来建立的。”

然后，再一个裹着蓝头巾的布衣老头儿冷笑道：“昔日藐视群雄，一统天下的大燕王朝，却派遣使臣来我九黎寨这种小地方卑躬屈膝，真是十年沧海桑田，百年换了人间啊。”

“哈哈哈……”长老们纷纷嘲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燕云霆只是随和一笑，“是是是，诸位长老说的是，大燕王朝的辉煌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后燕苟延残喘，所以才来求助苗疆诸位，慷慨伸出援手，救我们这支离破碎的王朝一把。”

“呵呵……你倒是够谦逊，”圣女开口说话了，她又问道：“只是我苗疆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能帮助你们中原大地的？”

燕云霆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此次大燕失陷，全是因为一场瘟疫，素闻苗疆制毒术冠绝九州，我是来寻求解毒办法的。”

圣女却是问：“中原王朝有那么多医仙药圣，他们都束手无策，你为什么觉得我苗疆有解毒办法？”

燕云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圣女可有见过那疫毒？”

圣女说道：“不曾见过。”

燕云霆抿着嘴唇：“原来如此……”

“你什么意思？”圣女语气有些急促。

燕云霆笑道：“你们没见过疫毒，自然不知其恐怖，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放肆！”白发老头大呵：“苗疆本就爱好和平，哪像你们大燕王朝，四处侵略剥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燕云霆从容道：“因为这场疫毒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它们之所以没有传到苗疆，是因为此地山高路远，道路封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可以肯定，瘟疫蔓延至苗疆也是迟早的事，诸位应该居安思危才对。”

“你到底是来求解药的，还是来威胁我们的！”白头巾老头儿呵道。

燕云霆耸了耸肩：“我不过是来劝解诸位，如今天下瘟疫肆虐，九州各族应该放下矛盾，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替你们大燕解决了瘟疫，等你们恢复了国力，又来侵占我们苗疆么？”

“我们苗疆从不奢求大富大贵，就喜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贫守道！”

“圣女，把这人轰出去吧！”

长老们实在太排外了！

“燕云霆，你也听到了么？诸位长老不欢迎你，那我也不留客了，请你离开

吧。”圣女下了逐客令。

燕云霆却站在竹居内一动不动，所谓先礼后兵，嘲讽他可以忍，贬低也可以忍，但一番嘲讽后还要逐客，他绝对忍不了！

“不瞒你们说，我会来苗疆，是带着必然的决心，若找不到解毒办法，我是不会回去的。”

“瞧瞧，又来了，这才是他们中原人的行事风格，得不到就抢！”

“若得不到的东西，当然就得抢！”燕云霆微微抬手，轻唤一声：

“照胆！”

“呛！”照胆从察猜背后出鞘，轻轻落入燕云霆的掌心。

燕云霆执剑横扫一道剑风，吹起了高堂幔帐，撩起了圣女裙摆，她诱人的绝姿若隐若现。

圣女赶紧放下女红，捂住裙摆大怒：“你好无礼！”

“岂有此理，竟敢羞辱圣女，杀了这个汉人！”

八大长老全部起身就要动手！

“锵！”燕云霆将照胆往地上一插，冷冷吐道：“十里寒霜！”

刹那间，地面结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至每位长老的脚下，寒冰冻结了飘舞的幔帐，寒气逼人。

“千万别乱动，否则沾染一点冰晶，你们便会被冻成冰块。”燕云霆悠然起身，傲视着众长老，又道：

“我不惜被你们抓紧监牢，自降身份来求见，却遭到你们无礼相待，连人与人之间最起码得尊重都给不到，苗疆就是这般小气的么？”

察猜大喝道：“燕云霆，你想干什么！？”

这时，九黎宫里的所有守卫全已赶到竹居前，数量怕是有好几百人。

燕云霆从容不迫地看着察猜：“将军，正如我在武斗场跟你说过，我还有两个朋友也来了苗疆，算算日子他们也应该快到了，其中一个和尚连万年老妖都不是对手，他抬手举止间便可覆灭你们整个九黎寨！”

威胁！

就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可那又如何？

弱者恐吓强者是自不量力，强者威胁弱者是天经地义！

第二百三十九章 威慑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么？”

“今天就让这个汉人见识见识咱们苗疆蛊术的厉害！”

八大长老各取出蛊笛，统领，小鼓，吹吹打打敲敲，繁杂的蛊音瞬间绕梁，无数蛇蝎毒物从四面八方涌向燕云霆。

若真与苗疆撕破脸皮，寻求解药可就难了。

燕云霆紧握着照胆，只是冻结爬来的毒虫，并没有主动攻击。但毒虫的数量越来越多，靠得它也越来越近。

危难之际，一道震撼的佛光从天外传来：

“阿弥陀佛。”

无戒来了。

佛光越来越刺眼，化作一团团无形的火焰，将所有毒雾全都吓得退散。

无戒带着苏云樱踏空而来，犹如真佛下凡。

燕云霆拔出剑，心里欣慰，无戒大师总会在关键时刻赶到。

“燕云霆！”苏云樱激动地迎了上来，绕着眼晕转了两圈，才叹道：“你没事就好，那一夜狂风暴雨真是吓死我了！”

燕云霆可没有闲工夫叙旧，他瞥着一帮被佛光所威慑的长老说道：“此时此刻，也有一场‘狂风暴雨’等着我们。”

苏云樱说道：“确实！这些苗人好无礼，我和无戒大师从阿依河那边来，那些渔民见我们是汉人，不是打就是骂，真是招他们惹他们了么？要不是无戒大师拦着我，我非得把这帮苗人打在地上叫奶奶不可！”

“又是哪儿来的野汉人！竟敢来九黎宫撒野！”白发老头子怒喝，却不敢上前一步。

有了无戒撑腰，燕云霆也不再拘泥自己的嚣张，竖起大拇指指着无戒冲众苗人道：“这和尚就是我刚刚所说，以一人之力打退黑山老妖的朋友，你们也见识过他的本事了吧？毁掉你们寨子，真不过弹指一瞬间。”

“唉……燕兄，你不能说这种话，”无戒拉开了燕云霆，双手合十冲众苗人行了个礼，自报家门：

“贫僧无戒，来自于禅宗，不属于朝廷，也

不属于江湖，此次来苗疆，只为寻求一个能拯救天下人的办法，还请诸位慷慨解惑。”

这难道不是在给他们台阶下？

苗人自知打不过这和尚，来回相视了几眼，纷纷收起了蛊具。

毒虫退散，燕云霆也撤去了寒冰。

“来人，再加三把椅子，请中原贵客上座。”圣女轻唤道。

随后，三个婢女便搬来三把椅子，燕云霆他们坐下。这就对了嘛，谈判当然得收起刀剑，坐下来才能谈判了。

“我想燕兄也已经与诸位说过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解决疫毒的办法，方才我见诸位都施展了蛊术，一定是用毒的行家，就请高抬贵手，哪怕试一试也好。”无戒开口道。

圣女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倒是可以拿出金蟾来试一试。”

“金蟾！是号称天下第一毒物的‘金蟾’么？”苏云樱激动地问道。

圣女点了点头：“是了，金蟾是我九黎寨的圣物，从祖先那一辈延续至今，已有好几千年的传承历史了。”

燕云霆不忍惊讶：“活了好几千年，那这金蟾不是已成精了。”

苏云樱说道：“不是不是，金蟾只是一种毒虫的名字，它们寿命最多不过两百年，它们之所以会流传至今，是因为它们可以繁殖，但据说金蟾一辈子只能无性繁殖一胎，极其稀有噢！”

“这位姑娘懂得倒是不少，”圣女说道：“金蟾的唾液可解天下奇毒，几位不妨将毒血带来试验一番，若有效果那便再继续深究，若还是没用，那我九黎寨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得好。

“但是，”圣女话锋一转：“金蟾是我九黎的圣物，借给你们是需要代价的。”

燕云霆和无戒相视了一眼，说道：“圣女不妨说说看？”

圣女缓缓起身，走至帐前，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了：“自大燕王朝的都护在苗疆被推翻后，接下来的半年中，苗疆发生了严

重内乱，各苗寨都想一统苗疆；

我九黎寨作为苗疆最大的寨子，应该有义务来结束这分崩离析的局面，诸位都是从中原来的高手，更有毁天灭地的实力，所以我想请诸位帮我赢下其他寨子，一统苗疆。”

“你想当女皇帝？”燕云霆笑着问道。

即使隔着幔帐，也能感觉到圣女冰冷的眼神，她冷声道：“我对权利没有兴趣，只是不忍看到苗疆各部族自相残杀罢了。”

分崩离析的局面，总得有个人站出来统一的，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

无戒却摇头拒绝道：“我不杀无辜生灵，也无法替你作战，更不会干涉苗疆的内乱。”

圣女声音更冷：“所以你拒绝了？”

“哎，你先别急，他是出家人，当然有自己的道义，但我就不同了，”燕云霆扪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来帮你一统苗疆！”

圣女却说道：“你的本事显然没有他厉害。”

“即便我有他一样的本事，也不会帮着你滥杀无辜，战争后的创伤是很难愈合的，圣女你也不想自己一统苗疆后还要收拾烂摊子吧？”燕云霆自信笑道：

“你把军队交给我，我保证不出半个月，便将他们打造成一支强兵劲旅！”

“不行！”又是那个白发老头子，他站起来反驳道：“圣女，我们九黎的军队，怎能交给一个汉人来管理！”

包白头巾的老头子也站起来应和：“若是让其他寨子知道了我们在求助汉人，不仅会笑话我们，还会联合起来发难，到那时九黎寨的对手可就是几十万苗人了！圣女还请您三思啊！”

包蓝头巾的老头子也起身说道：“以我所见，根本就不该发起战争，塔河寨，金牛寨，黑石寨……这些寨子全都不是省油的灯，想让它们臣服实在太难！”

“嘶……”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几个老头子骂道：“我说，为什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你们这些老东西都要站出来反对？是嫌饭吃得太饱了，还是一天老来没事儿干？”

第二百四十章 怪病 “我们是九黎元老！论资历，论辈分，论实力，都在九黎寨中举足轻重，我们的提议，圣女他难道不听么？”三个老家伙一同想看幔帐后的九黎圣女。

察猜这时说道：“几位长老，你们不管军事，不知其它寨子的罪恶，就是那塔河寨，已将清溪湾一带全部占领，许多苗民都被他们残忍杀害……咱们九黎寨的地盘正在一点一点被蚕食。”

“察猜将军，难道你也愿以将军队交给这个汉人？”白发老头子瞪眼道。

察猜沉声道：“我不会将军权全权交给他，但他若真能帮忙加强九黎军队，何乐而不为呢？”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够了！”圣女呵断了争吵，声音渐冷：“三位长老，为了九黎寨的声望与延续，这次我选择相信这个汉人，此事不容再辩。”

三个老家伙板着脸，显然很是不服。

燕云霆讽笑道：“我说诸位长老啊，外面的世界何其精彩，你们不如出去看看，免得墨守成规，做了井底之蛙。”

“呵……看来真是我们这个几个老家伙不中用了，那我们也不便多留，走！”三个老头子气冲冲地走出竹居。

“真是一个个老疙瘩！都答应帮你们了还甩什么脸色！”苏云樱嗤之以鼻。

圣女轻叹了一声，唤道：“察猜。”

“在。”

“下去之后你帮送些粮米和肉食给三位长老，就当是我给他们的道歉了。”

话音刚落，圣女倩影摇摇晃晃，她捂着头几步踉跄，竟直接要倒了下去——

燕云霆见状，也不曾想那么多，一个健步冲进幔帐，拦腰接住了圣女的娇躯。

腰很细，腿很白，味很香，人很美。

燕云霆本以为圣女会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却没想到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的相貌，明眸皓齿，朱唇秀鼻，美得不可方物。

“你放开我……”她有气无力，似矫揉造作，更加柔美了。

“圣女！”

察猜几欲冲上去，可到了幔帐前停下了脚步，他冲燕云霆道：“汉人！你

不可对圣女不敬！”

“你真要我放开你？”燕云霆笑道。

“混蛋，你快放开我……”圣女咬着唇，努力偏头想要遮面。

“那我放开便是。”燕云霆当真松开了手，怀中美人儿就此摔落，可就在她几乎着地的同时，燕云霆又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衬在了空中。

“你放开——”

“你的脉搏很弱。”燕云霆皱起了眉头，她不仅脉搏弱，就连生机也很弱，若再不加以治疗，很快便会香消玉损的。

“哎呀！你快放开圣女！我九黎圣女岂是你们汉族男人能轻易触碰的！”

“大不敬啊！大不敬啊！”

众长老记得团团转，可就是不敢靠近幔帐一步。

“云樱，你快来看看，她的病很奇怪。”燕云霆招呼了一声，抱起圣女便将她放上了竹榻，随后便退出了幔帐。

可刚出幔帐，察猜便迎头一拳打来，燕云霆本可以避让，却并没有闪躲，被重重一拳打在了地上。

察猜怒火未消，冲上来又要打，无戒却闪身将其拦了下来，轻震出一道真气，将其给弹开了：

“阿弥陀佛，我朋友也是为了救你们的圣女，你打了他一拳也就罢了。”

“他侮辱了圣女的圣躯！”察猜怒道。

“仅仅碰一下就是侮辱了躯体，这话实在说不过去。”

“圣女的身体，决不允许男人触碰！他哪只手碰了，就要砍掉哪只手！”

“不行。”无戒摇了摇头，他说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我——”

“行了！你们别吵了！她的脉象很弱，似生了什么严重的病，搞不好会死的！”苏云樱在幔帐后呵道：

“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我要专心为她问诊！”

众人一听此言，皆为之震惊。

“好了，快走吧，云樱的医术独步天下，有他在你们家圣女不会有事的。”燕云霆从地上爬起，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往竹居外走去。

其他人也不敢打扰

，纷纷退出竹居，在门外焦急守候。

没一会儿，苏云樱便从竹居里走了出来，看她皱着眉头的模样，便知结果不好。

“你们家圣女是不是天生就有什么病症啊？”她问道。

有长老道：“你别胡说，我们是从小看着圣女长大的，她身体好得很。”

苏云樱抿着唇，“那就奇怪了，我在她身上没找到后天的病因，但又不是先天病症，那她怎会如此衰弱？”

察猜焦急道：“会不会是劳累过度所致？”

苏云樱摇头：“不是不是，劳累过度顶多气血不好，她这是没有根头的衰病，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般。”

有长老又道：“你又胡说！圣女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来岁，怎么会老人一样有体衰？”

苏云樱呵道：“谁胡说了！你自家没有大夫么？难道察觉不出她身体正在枯萎？”

“匠嘎也说查不出病因来，这位姑娘……圣女的病可有得医治？”察猜紧声问道。

“只要是病，都能医治，只是得先找到致病的源头，”苏云樱说着，又问道：“你们近期可有给她吃药？”

察猜说：“一直有匠嘎在给圣女调养身体。”

“那你去把药方给我拿来瞧瞧，我想先从上边儿找找原因——”

“不行！”

苏云樱话音刚落，一声呵断从宫外传来，见一个青衣老者，背着个大药箱，脚步匆匆走上前来：“我绝不会将苗方拿给汉人看！”

燕云霆轻嗤：“又来了一个老顽固……”

苏云樱不屑道：“搞得谁稀罕看似的，你家圣女的死活爱谁管谁管去！”

“那你就最好别管，汉人的医术，我苗疆从来都信不过！”苗医老头子冲进了竹居，其他长老也信他，纷纷跟了进去。

只有察猜还留在外头，他比谁都着急，也比谁都开明，更比谁都关心圣女，他问向苏云樱：“姑娘，以圣女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苏云樱轻哼：“说出来你别不信，若找不到病因，若没有人给她延续生机，不出半个月，她必死无疑！”

第二百四十一章 谋略 “总之我一句话，你想救你们家圣女，就想办法把药方给我拿来，哪怕是药渣也行，不然我也无能为力。”苏云樱说道。

“那我若是把药方给你找来了，你能在十天之内治好圣女么？”察猜问道。

苏云樱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不好说就是不保险，还得找个人来为她延续生机，拖延治疗周期才行。”

察猜问道：“给她输送真气内力可行？圣女平时也有习武的。”

苏云樱又摇头：“真气是真气，生机是生机，这里边儿概念很笼统，比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花，你给它输送真气毫无用处，但若是输入生机，它便可以慢慢活过来……也许昆仑山那群道士可以做到，但你们现在去请已经来不及了。”

察猜攥着拳头，神色陷入艰难。

“我也许可以帮忙，就是不敢再碰你家圣女咯。”燕云霆揉着还未消肿的脸颊说道。

《钧天十八剑》第五剑名为“枯木逢春”，其原理便是将本就凋零的事物重获新生，再者《噬神决》可以汲取人的生机，如果逆转使用或许可以赠予人生机，但他这都没有实验过，究竟有没有用还有待考证。

“你真的可以？”察猜疑惑望着燕云霆。

“你们且看。”

“呛！”

燕云霆拔出照胆，走到院子里一株即将枯萎的野花前，他一剑指向野花，稍加真气于剑身，使出“枯木逢春”这一剑决——

在真气的作用下，野花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起腰杆”，原本枯萎的花苞也重回颜色，渐渐，缓缓，徐徐，花苞绽放了。

“噢！这是我爷爷的钧天十八剑之五，枯木逢春！”苏云樱激动地惊呼：“还记得那年春，云梦山降下霜冻，冻死了好多动植物，我爷爷便先用一剑天罡烈阳化白雪，再用的便是这一剑枯木逢春，让所有受伤的动植物重获新生了！”

“我肯定没有你爷爷那么厉害了，不过小范围延续一些事物的生机，还是可以做到的，”燕云霆自信地收起剑，又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察猜，

说道：

“察猜将军，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你家圣女时日无多，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察猜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估计在琢磨这个事儿了，“诸位是大燕的使臣，苗疆自当以礼相待，请随我来，我为诸位安排住处。”说罢便领着众人往九黎宫外走去。

“察猜将军，先前我说要将九黎军队好好打造一番，但绝对没有篡夺军权的打算。”燕云霆跟在后头说道。

察猜说道：“九黎军队全是苗人，即便我把军权交给了你，他们也不会听你的，篡夺军权就是个笑话。”

燕云霆说道：“可你们家那三个老东西却很认真。”

察猜说道：“龚长老他们资历高，吃过你们汉人的苦，不会轻易相信你们的。”

燕云霆浅浅一笑，“我看倒不止如此，这三个老家伙，存有异心。”

察猜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你一个外族人，来说我本族人的最有资历的三位长老存有异心，我肯定不信，我不但不信，还会怀疑你有异心。”

的确如此，这是别人家的事，一个外来人操心那么多反而会引起怀疑，燕云霆不再涉及此话题，而是道：

“我需要整个苗疆的，所有寨子的军事分布图，越详细越好。”

“没问题。”

……

察猜在距九黎宫不远的一家客栈内为三人安排了住宿，随后便匆忙离开，又过了没一会儿，一名藤甲兵将苗疆的地图送了过来。

燕云霆要了间僻静的书房，摊开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苗疆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四处皆是山，打攻坚战非常困难，以至于大燕王朝五十年都没有把西蜀完全啃下来。

苗疆分不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寨子，其中人口最多的九黎寨和塔河寨也只有不过十万人，培养的军队也不多，九黎寨有两万，塔河寨有三万，金牛寨有一万，黑石寨有一万，其它寨子都在一万以下，甚至一些小寨子还没有军队。

以一个十万人口的寨子而言，男女各一半一半，也只有五万男人，而这五万男人中还有一部分老人和小孩，剩下的壮年男人几乎全民皆兵。

这或许就是小国家的生存法则，男人拿起锄头可以种地养家，拿起刀剑便可保家卫国，与大燕王朝推行的“屯田制”非常相像。

“哒哒哒……”敲门声。

“谁？”

“我。”无戒的声音。

“进。”燕云霆轻唤了声，继续低头研究标注。

无戒轻轻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盘饭菜，他一见燕云霆认真的模样，也没有去打扰，将饭菜放在桌上便退居一旁，静默观察。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燕云霆几乎趴在了地图上，他扶着下巴沉思，完全废寝忘食。

“饭菜都凉了。”无戒叹道。

“咦……无戒大师，你怎么会在这儿？”燕云霆惊愕地看向无戒。

“是你太专注了，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无戒眼睛里藏着笑容，“你这副模样，还真有鬼谷大家的风范。”

燕云霆摆了摆手，苦笑道：“这苗疆地图看似简单，实则十分复杂，九黎寨位于苗疆中心，倘若被群起而攻之，必定会陷入四面楚歌，以他们两万的兵力，根本就挡不住其他苗寨的联合进攻。”

无戒笑道：“鬼谷派不是一向有‘合纵连横’策略么？正应对了当下的苗疆局面才对。”

燕云霆端起饭菜，往嘴里刨了几口，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纵横捭阖’只是其中一种外交手段而已，我一个汉人，难道还资格去其他寨子游说么？再说了，苗疆这块弹丸之地，也用不上捭阖之策。”

“你不是答应过察猜，要把他们的军队打造成强兵劲旅么？你有办法了？”无戒问道。

“老实告诉你，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结束苗疆的分裂局面，只是减少流血和牺牲的方法只有一种。”

“如何？”

“火药。”燕云霆轻轻吐出两个字。

第二百四十二章 幕后煮屎人 苗疆人是没有火药的，这一点燕云霆可以万分肯定。

“你在哪儿弄火药？”无戒问道。

燕云霆道：“自己做呗。”

“你会制作火药？”无戒一脸不信。

燕云霆刨了一口饭，神秘兮兮道：“难道我连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霹雳珠’也会做的事也要告诉你么？”

燕云霆曾见过卓文曦制作火药，也曾闲暇时听她说道过火药的制作方法，他还去昆玉城的火药工厂里亲自参观过哩！

“其实制作火药并不难，无非是硝石，硫磺，碳粉，比例调对了即可，最难的是火药的精纯度。”

火药若在苗疆战场使用，那一定是稀奇玩意儿，只要能炸死人就行了，也不需要毁天灭地的威力。

无戒目光欣慰：“自上次昆仑山一别，才半年的时间，你就成长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燕云霆咽下口中的饭菜，笑道：“只要初心不变就行了。”

“九黎圣女，好不好看？”无戒斜眼含笑。

“好看！好看得冒泡儿了，那腰杆，那手感，那香味儿，啧啧……”燕云霆连连摇头啧嘴。

“你对他有想法？”无戒笑问。

燕云霆指着脸上还未消肿的淤青，“我若敢对她有想法，估计就不止是挨这一拳了。”

无戒说道：“倒不如真像唐长老说得那样，入赘苗家做女婿，这样任何事情不就水到渠成了？”

燕云霆刨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走出书房，“这世上美人儿有很多，但能让我心狂野的女人只有一个，她……现在就在皇宫里。”

一想起卿颜，就不由会联想到孔雀楼，一联想到孔雀楼就不由会想起欧阳冰雁。

欧阳冰雁的死对她们的打击应该很大吧？若让她们知道了那封信里的内容，她们是否会责怪我呢？

“唉……早些解决苗疆的事，早些回中州去吧，我想家了。”

“苗疆的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结束。”无戒淡淡道

。

“你有见教？”燕云霆问道。

“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怀疑了，一个好端端的圣女，衣食住行全都是最高规格，又没有先天疾病，怎可能无缘无故油尽灯枯？”

显然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无戒沉声道：“能靠近圣女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但那又如何呢？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我们去管还要遭嫌弃，”燕云霆说道：“帮完他们这个忙，拿到金蟾蛊试毒，无论是否有效，我们都得离开这个地方。”

……

当天下午，察猜便从察猜哪儿借了一批藤甲兵，随后找了一处空地，简易搭建炉灶与棚户，用来烹煮和提炼硝石。

“硫磺在仙女山上很多，但你说的那个硝石，我们听都没听过。”负责协助燕云霆的副官叫做巴甲，是个年轻小伙子。

“你这不用担心，硝石处处皆有，譬如老墙根下和粪池旁的白霜，那便是最基础的硝石。”燕云霆说道。

巴甲长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我知道那玩意儿，要是靠近火的话，燃得可凶了，烧起的烟雾也很呛人。”

“硝石有可燃性，是制作火药的必备材料，他所燃烧的雾气便是我们常听到的‘硝烟’，但普通的硝粉非常粗糙，不具备爆炸的威力，咱们还需得为其提纯，”

燕云霆召见了所有藤甲兵，为他们安排任务：

“第一批人，去寻找硫磺，暂时不需要太多，取一百斤即可；第二批人去挨家挨户的粪坑旁收集硝石，记住了，硝石的颜色如霜雪，白白的一层，很容易辨识，然后再挑三十桶大粪来，我要手工提硝；

第三批人负责制作木炭，你们苗人应该是制碳的能手，这便不需要我多监督了，结果我要五十斤木炭；

巴甲，稍后我会给你们一张图纸，上面是我所设计的火铳枪管，工艺也不需要太精湛，能填充弹药，能保证不炸膛就行了。

好了，诸位苗家兄弟，为了你们自己的寨子，全都撸起袖子行动起来！”

“好！”

藤甲兵便按照吩咐批次退下，燕云霆则退回棚户内，比对着自己的火铳，构画枪管的设计图。

火铳的原理很简单，利用火药燃烧的冲力，将子弹快速弹出，以达到百步开外一击毙命的效果。

但由于火铳的威力不同，设计构造也有很大的差别，就比如他这把火铳，可以一次性装填五发子弹，还有专门的载弹工具可以快速切换，免去了像长枪那样每发射一次就要填充火药的麻烦。

火器之最，当属公输家的机关术，据说他们最新研制的“连珠火铳”，只要枪管不炸膛，就可以一直发射子弹！

机关术的门道太过深奥，燕云霆只是个门外汉，一切都只能依样画瓢，什么都是最低配最基础的。

很快，他将长枪的设计图交给了巴甲，“你先让铁匠打一支这样的枪管出来看看，我也是第一次做火铳，得先试验试验。”

“好。”

巴甲带着图纸退下，另一批藤甲兵则挑着几桶大粪赶了回来，臭，是真的好臭！

“燕少侠，你要的大粪……新鲜得很，绝对巴适！”藤甲兵捂着鼻子笑道。

苗疆人都有养猪，猪圈下边是粪坑，平时用来淋菜施肥，大粪自然是非常巴适的！

“好，现在你们将大粪全部倒进锅里，熬！”燕云霆指声喝令。

“煮……煮屎啊？燕少侠，你怕是脑壳有胞噢！”

“没煮就这么臭了，要是再煮一下，哎哟，天呐……我想起就要吐了！”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将军有令，要一切听从燕少侠的吩咐，全都给我添柴烧火，煮！”

于是，士兵们把挑来的粪水全部倒进大铁锅中，把火烧得又红又旺，不一会儿“咕噜咕噜……”铁锅里便冒起了气泡，被煮沸了的大粪，表面泛起了一股白沫。

“我受不了了！呕……”

“呕！”

厂子里的所有人，就算不呕吐，也被臭气熏得脸色发青。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打响第一枪 “燕少侠，你煮这些屎到底有什么用啊？臭死个人了。”巴甲捂着鼻子，不停翻搅着铁锅中的粪便。

燕云霆隔着老远，指着锅里说道：“你们瞧见表面上的那层白沫了么？等它们煮上四个时辰，再放上一夜，第二天便会凝结成‘冰块儿’那便是咱们制作火药的‘硝石’；

将这些硝石和硫磺，碳粉混合在一起，装在竹筒里，安装上引线便可制作成威力强大的炸药；

当然，我也是第一次做炸药，具体威力如何，是否能爆炸成功，还得等成果出来了才能知道。”

巴甲赞叹道：“能把大粪制作成炸药，你们汉人的脑子可真灵光。”

燕云霆笑道：“这可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炸药这种东西，顷刻间便能掠夺几十甚至上百条人命，若不是想着能快些借到你们家的金蟾，我绝不会将炸药搬到苗疆来。”

巴甲说道：“塔河寨那帮人，死完都不足为惜。”

“你们就这么憎恨塔河寨？”燕云霆问道。

巴甲说道：“是他们做的事情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一群屠夫，住在九黎寨边界的那些苗民，好多都被杀光了，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战争，无论规模大小，都是残酷血腥的。

燕云霆轻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说是同根，但也算不上同根，放眼整个苗疆，也只有咱们九黎寨算是正宗的苗人，其他都是旁系分支。”

“还有这么一说？”

“当然了，比如咱们的圣女和长老，身体里流淌都是从老祖宗传下来的、纯正的蚩尤血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连我体内也沾边儿了蚩尤血脉呢，”巴甲谈及此事时，神色中充满了骄傲，他又指了指身后的仙女山：

“据说咱们老祖宗蚩尤的墓穴就在这座山里埋着，所以这座山是所有苗疆人的圣山，九黎寨自然也就成了苗疆的中心……哼，按理说其他寨子本就应该臣服于咱们圣女的，但是近年来苗疆遭到了大燕王朝的入侵，你们汉人在苗疆建立了都护府，剥夺了咱们圣女的权力，从那以后各大苗寨便自立为王，不再尊敬九黎寨了。”

无论是西域还是苗疆，燕朝在打下它们之后便会建立一个当地政权，那便是都护府。

都护府会将权利分散到各个部落，让当地民族自治管理，如此一来各个部落便会相互制衡。毕竟一个散乱的民族，是构不成什么太大威胁，反而是团结的民族更难镇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从天地初开时便诞生的自然法则，苗疆人弱，汉族人强，弱肉被强食，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对错。

“加把劲儿炼硝提纯，我来帮你们统一苗疆，也算是替汉人道歉了。”

……

第二天，如预期所想的那样，冷却后的硝石满满覆盖了铁锅表面，从十几口大锅刮下来的硝石结晶足足有近百斤重量。

随后燕云霆又按照自己的经验，将硝石捣碎，与硫磺，碳粉，按比例混合在一起，装进一只厚实的小竹筒里，用灯芯当做引线……于是一只简易的“炸药”便完成了。

接着，燕云霆嘱咐士兵搬来一块箩筐大的石头，将竹筒炸药压在石头下，点燃引线：

“退退退！所有人退出二十丈外！”

苗人哪儿见过炸药？全都支着脑袋，正大眼睛瞧稀奇。

“滋滋滋……”引线燃直竹筒内，静默了两三息，“轰隆！”一声巨响，黑石被炸得四分五裂！

“我的妈呀！石头都能炸碎，这要是人站旁边，还不得被炸成灰！”

“格老子的！长老还吹牛说以后要反攻中原呢，有这种炸药在，反攻个锤子！”

“这下子终于可以搓一搓塔河寨那帮土匪的锐气了！”

在场士兵无不震惊感叹，好多苗人也听到了爆炸，纷纷跑过来围观。

“嘿嘿……”燕云霆揉了揉鼻子，心里那叫一个得意，这么说来，老子现在也算是个懂地丹火之术的方士哩？

“好了，你们按照我刚才的调试的比例，把竹筒再选大一些，这样炸药的威力肯定会更大！”他吩咐着，又问向巴甲：

“我昨天让你找铁匠打造的枪管可弄好了？”

“好咯好咯，我马上就去找铁匠拿……嘿嘿！燕少侠，你可真是个神人呐！”

巴甲竖起大拇指赞了燕云霆一声，兴致匆匆地跑了出去……等他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根黑铁钢管。

燕云霆接过枪管掂了掂，连连点头称赞：“不错不错，你们苗疆的打铁技术可真不赖，跟我脑子里想的枪管一模一样。”

“那可不是，我找的可是寨子里最有经验的老铁匠打的，”巴甲笑着催促：“燕少侠，你赶快再做一把火器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呀？”

“想开眼是吧，好！瞧我的！”燕云霆撸起袖子，先找了根木签，将枪管捅了一遍，确认没有杂质后，用汤匙匀了两勺火药填充进枪管，打开枪托尾部的玄关，用引线连接火药，再将玄关紧紧扣上，确保不会炸膛。

最后，他从地上拾起一枚与枪管口径差不多大小的石子儿，沾了些润滑的油膏，塞进枪管里。

“巴甲，我把打响第一枪的机会让给你！你可要好好表现啊！”燕云霆将火铳递给巴甲。

巴甲搓了搓手掌心的汗水，兴奋道：“我……我真的可以吗？这……这怎么用啊？”

“当然了，我做的火铳，绝对有用，你只需要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瞄准你想要打的目标，倒数五个数……我敢保证，两百步之内，所向披靡！”燕云霆简单指导了一番，便往后退了几大步。

“燕少侠，你不会唬我吧，你怎么往后退了？”巴甲挑眉问道。

燕云霆摆了摆手，“哎，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打扰你试射罢了，你要知道，打枪最讲究便是心稳和手稳了……别愣着啊，快点火吧！”

巴甲也没多想，取出火折子便点燃了引线，“滋滋滋……”引线燃烧，巴甲急忙将枪口对准天空飞过的一群麻雀——

“嘭！”

一声枪响，麻雀从空中掉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浓烈的硝烟将巴甲呛得直咳嗽，脸颊也被熏黑了一圈儿。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争前夕 “嘿！真是神了，这么远距离，一枪就能打死麻雀儿，比咱们的弓箭精准多了！”

“快去把麻雀儿拾来，瞧瞧它死了没！”

看戏的苗人们无不惊叹，一个士卒捧着麻雀儿兴奋地跑了过来，大喊道：

“你们快看，麻雀儿半边身子都被打碎了！”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穿再厚的藤甲估计也不管用了吧？”有人问道。

燕云霆笑道：“方才我只是随地找了一颗石子儿，倘若换上钢珠的话，别说你们穿的铜甲了，就是青铜铠甲也能直接打穿！”

巴甲抹着眼角呛出的泪水，将火铳递还给了燕云霆，诉苦道：“燕少侠，这火铳威力是很大，但冒出的烟也太呛人了吧？我差地点儿没背过气去。”

燕云霆笑着拍了拍巴甲的肩膀，“毕竟材料和时间都有限，枪是粗糙了些，但作用还是有的，你们打的时候注意点儿就行了；

好了，你赶紧去叫铁匠，再打五十根一模一样的枪管出来，每把枪配五十颗子弹，记住了，子弹的口径要和枪管一样……去吧。”

“好嘞！”

士卒们继续煮粪提硝，为制作炸药进行储备。

燕云霆则背着手，来回在几口大锅前转悠指挥，一副趾高气扬的师傅模样。

“别偷懒啊，继续搅拌，若是杂质不煮干，怎么得到精纯的硝石？得不到精纯的硝石怎么制作威力巨大的火药，没有威力巨大的火药，你们怎么能打赢塔河寨，打不赢塔河寨你们怎么一统苗疆——”

“我们若不能一统苗疆，你们也别想得到金蟾。”察猜捂着鼻子走了过来。

“察猜将军，你来得正好，刚刚那一声爆炸你可是听见了？”燕云霆笑着邀请察猜往棚户里走。

察猜表面一副淡漠，眼神却有藏不住的满意，口中却是道：“我承认你们汉人的炸药的确很厉害，但苗疆地势险峻，若没有战术配合，想要打胜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这不是正等着你来跟我一起讨论战术么？”燕云霆摊开苗疆地图，指说道：“你瞧，我已将九黎寨附近险要的关口全

都圈了出来，特别是‘清溪湾’，‘黑熊沟’，‘野猪林’这三个地方，清溪湾左右环山，很适合埋伏，就像你前天抓我那般，借山体居高临下的优势，很容易便能歼灭敌人；

黑熊沟是一片石林，野猪林是一片树林，都是容易隐藏的地方，用我的火铳打伏击再适合不过了。”

听完这一道分析，察猜的眼神闪过了一丝敬佩，可他却道：“光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意义，这三个地方的确是九黎寨与塔河寨之间的险关，但实际地形复杂，且敌人动向未知，真正用起兵来，并不轻松。”

燕云霆笑道：“如果战争真有那么简单，那还要将领干嘛？我只负责替你打造军队，至于如何运用，运用在什么地方，还得看察猜将军你了。”

察猜拿起桌上的笔，在地图上将黑熊沟和野猪林全部抹去，“这两处都在半山腰，塔河寨想要进攻九黎寨就必须翻过山腰，不仅要花费脚力，还容易暴露，所以他们绝不会走这里；”

随后他用笔点了点清溪湾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塔河寨一直在往清溪湾扩张，只要渡过清溪湾便是平坦大道，行进不过二十里即可抵达九黎寨，他们若要进攻，肯定是从这儿。”

“从前天你抓我的情况来看，你们应该有在这儿驻兵才对？”燕云霆问道。

察猜摇头道：“只有三百名弓弩手，苗疆每天的雾气很重，士兵无法长久驻扎，再者，九黎寨的藤甲兵适合陆战，而塔河寨常年渔猎，水战经验非常丰富，光靠我们的弩箭，想将他们击退，很难。”

燕云霆抿着嘴唇，“山雾太重倒是个问题，火药很容易受潮……所以我们需要精准的情报，事先预知塔河寨的军事动向，提前一天埋伏在清溪湾。”

察猜仍是摇头：“清溪湾一带的苗民全都被杀光了，我们的侦察兵一旦出去便被会塔河寨的人发现。”

“那就等一等。”

“等什么？”

“当然是等情报了，”燕云霆走出棚户，眺望塔河寨方向，喃喃道：“按理说他应该快回来了才对……”

“那个和尚么？”察猜问道。

“怎么？他已经回来了？”燕云霆问道。

“那不就是他？”察猜抬手指向前方——上山的青石板路上，一个身穿灰袍的和尚漫步而来，一看他还在山脚，再看他已到山腰。

察猜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无戒已走到了他跟前，他不禁震撼：“好厉害的身法，我竟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位大师的气息。”

燕云霆笑道：“有这样的身法，何愁探不到情报？”

无戒这两天不见人影，正是被安排探查塔河寨动向去了。

“塔河寨正在集结重兵，大约有四五万人，最多不过两天便会朝九黎寨进发。”无戒淡淡道。

“四五万人！”察猜震惊：“可是你亲眼所见？”

无戒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察猜质疑道：“不可能，就算塔河寨所有壮年人都来了，也不够四五万！难道其他寨子的也来了？”

无戒说道：“看情况是的，苗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塔河寨前会师。”

“为什么！”察猜怒喝道：“其它寨子的人怎可能会与塔河寨同流合污！而且还是要来进攻九黎寨！”

无戒说道：“因为一个汉人，杀了塔河寨的三当家，而恰好九黎寨收留了这个汉人。”

很显然，这个汉人就是燕云霆。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们寨子带来巨大的灾难！”察猜指着燕云霆的鼻子呵道。

燕云霆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耸了耸肩：“你现在就是把我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弃攻打九黎寨。私通汉人只是他们攻打九黎寨的借口，你不会不懂吧？”

“可大大小小寨子的兵力加起来，不说十万也有八万，而我九黎寨生拉硬凑也只有两万兵力！怎能与他们对抗！”察猜咬牙切齿：

“何况现在圣女身体欠佳，九黎寨上下人心惶惶，这场仗，怎么赢！？”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你干着急也没有用，不如跟我一起来煮屎，多制作些火药，我保证这场战争轻轻松松便能赢。”

燕云霆拿起锅铲，一边搅动锅里沸腾的粪水，一边招呼察猜来帮忙。

“我才不做这种无趣的事！”察猜甩了甩手，大步往九黎宫走去。

燕云霆却不紧不慢道：“你家圣女已经病入膏肓，你再把这个消息带给她，只怕她听了过后，呜呼一声，香消玉损……可惜，太可惜了。”

察猜顿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转身走了回来，也拿起锅铲开始和燕云霆一起煮屎：“汉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若是不能解决九黎寨这场危机，我绝对饶不了你！”

燕云霆从容不迫：“害！你别搅那么快，得慢慢熬，像我这样，左三圈，右三圈……”

若非绝对自信，何以云淡风轻？

……

次日清晨，最后一批硝石也成功提纯，在整个寨子的铁匠连夜打造下，五十只精铁火铳也全部出炉。

燕云霆与士卒加急制作火药，察猜则集结整个九黎寨的所有兵力，能拿得动武器的全都应召入伍。

当天中午，两百斤炸药全部制作完成，五十只精铁火铳也全都装配在了五十名苗族勇士身上。

“走，清溪湾，打伏击！”

燕云霆与察猜领衔，率领两万余部将，雄赳赳气昂昂，出发清河湾！

……

“火铳手记住了，山里雾气很大，要将火药揣进怀里，不能让它沾到半点水汽……还有，每次装填火药取两勺即可，切勿过多，以免引起炸膛；

再者，左右两岸各搭配两百名弓弩手和火铳手，一旦交战，轮流发射，弓弩上膛时火铳发射，火铳填充时由弓弩填补空缺；

还有，投掷炸药的兄弟注意了，由于引线比较粗糙，最好能掐算时间，让炸药在空中爆炸，如此一来不但杀伤力会增强，爆炸范围也会更广；

最后，刀斧手藏在岸边，若不出意外的话，被轰炸过后的敌人会很昏沉，到时候你们冲上去，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砍翻！

此战，必胜无疑！”

在清溪湾前，燕云霆冲全军安排了战术事宜，随后便由熟悉地形的察猜安排伏击地点。

黄昏时刻，两万九黎军队无声无息潜伏在清溪湾两岸，静静等待着塔河寨大军到来。

很快，夜幕降临。

清溪湾上静悄悄，燕云霆

手持照胆站在山顶，清风微摆着他的衣角，一双眼眸有洞穿黑夜的凌厉。

“今晚的月色很暗。”无戒随清风落在山头。

“月黑风高杀人夜，”燕云霆轻声问道：“他们来了？”

无戒说道：“十里之外。”

“那还有半个时辰。”燕云霆盘膝坐在了山头，闭眼吐纳日月精气。

无戒也坐在了山头。

沉默，

沉默中山风浅唱，溪水轻吟。

“无戒大师。”

“问。”

“丁酒酒的屁股上，到底有没有一颗痣？”

“没有。”

“嗯？”

“但是有一块疤。”

“哦？”

“是被烫伤的疤痕。”

“疤痕遮盖了痣？”

“也遮盖了她的心。”

“她说，你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我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不当和尚了？”

“不当和尚了。”

“蓄发还俗了？”

“蓄发还俗了。”

“你还长得出头发么？”燕云霆笑盈盈地看着无戒，他和其他和尚不一样，他的头上没有戒疤。

无戒本无戒，何来戒疤一说？或者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和尚。

无戒挠了挠头，“应该长得出。”

“哈哈哈……”燕云霆取下酒袋，狂饮三大口又丢给了无戒。

无戒也狂饮了三大口，长叹一声，仰躺了下来，对月长叹：“我要娶她做老婆，然后生两个儿子，再生两个女儿。”

燕云霆也躺了下来：“那我也要生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做你女婿，两个女儿做你儿媳。”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夜，逐渐深沉。

月，夜中沉沦。

人，月下断魂。

“哗哗哗……”轻微的摇桨声。

“欻欻歘……”轻盈的脚步声。

“哒哒哒……”轻脆的马铃声。

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趁着夜色，沿着河畔摸黑前进，近百艘渔船划桨而上，每艘船都挤着十六七人。

燕云霆手持火铳，瞄准了行进的队伍，待其进入射程之后——

“嘭！”

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的夜！

“开火！”

“嘭嘭嘭……”

“嗖嗖嗖……”

火铳与弓弩齐射，零星火光在河道两岸闪现。

“炸药！”

投掷手点燃炸药，等引线烧至三成，一齐朝河面上的渔船投掷而去。

“轰轰轰……”

炸药在空中引爆，炸得河面上人仰船翻！

爆炸的火光瞬间点亮了黑暗，塔河寨的军队在火光下暴露无遗，弓弩与火铳大显神威，很快，军队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打散了。

“有伏击！快！快防御！”

“怎么防御啊！九黎寨怎可能有火器！”

“快跑啊！”

近十万军队作鸟兽散，沿着河岸到处乱窜，这时，察猜率领九黎军队冲下河畔，大喊着：“杀！”

一鼓作气，杀而不竭，战而不衰！

九黎寨越战越勇，塔河寨边打边退，胜负已没有太多悬念。

“大家都是苗疆人，不必要手足相残，所有人放下兵器，否则血染阿依河！”察猜的呵斥声在山谷间回荡。

溃败的兵卒早已没了战斗的意志，被这么一吼，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只有一小部分塔河寨的兵卒还在顽强抵抗。

察猜将塔河寨残兵团团包围在河畔。

“木吉，今夜你的失败已成定局，还不快束手就擒！”察猜刀指一个身穿虎皮的中年汉子。

塔河寨的大当家是金吉，二当家是木吉，三当家是土吉。此次率兵来犯之人，正是他们的二当家木吉。

“我呸！察猜，你们竟用了汉人的火器，你们胜之不武！”木吉与十几个塔河兵卒背靠御敌，显然不服。

察猜呵道：“那你联合其他寨子一同来犯九黎，岂不更是大逆不道！”

木吉大骂：“是你们包庇汉人在先！他杀了我的亲弟弟！你们九黎寨的人，就是一群汉人的走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凯旋而归 “是不是每个侵略者，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燕云霆和无戒走下山头，来到木吉跟前，他冰冷傲然地瞪着木吉，淡淡道：

“实在不好意思，就是我杀了你弟弟，可……那又如何？你……又能怎样？”

“汉人！你不得好死！”木吉恨得牙痒痒，可终究不敢上前一步。

“口头谩骂怎能解恨？不如来些实际行动？”燕云霆招呼着察猜等人，“你们都散开，让出个十丈的位置来，我要给这个家伙一个报仇的机会。”

察猜招了招手，保卫的兵卒各往后退了十丈。

木吉这才走了出来，他手持一柄苗家大砍刀，恶狠狠地盯着燕云霆。

“大家有目共睹，今日是我与塔河寨二当家的个人恩怨，与你们寨子无关，胜者技高一筹，活；败者技不如人，死。”燕云霆说着，拔出了照胆，简直木吉道：

“来战！”

“啊啊啊……我要将你砍成肉沫！”木吉挥舞着大砍刀，朝燕云霆冲了过来，速度很快，武力不俗。

燕云霆原地不动，哪怕刀砍了身上也纹丝未动，就在众人惊讶之时，他的人影如剑气般涣散，剑气留形。

再出现时，他已来到了木吉的身后，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大个儿，我在你身后。”

木吉反手再砍一刀，身后的燕云霆顷刻间又化作了一道剑气，再现身时已来至木吉头顶，他一个劲儿摇头：“太慢，太慢……”

木吉跳起来又是一刀，还是只劈了个寂寞……燕云霆左右涣散，一连变出三个剑气分身，围着木吉放声大笑：“哈哈哈……”

木吉癫狂似的乱砍乱叫：“汉人！你使的什么妖术！可敢现身与我真正的打一场——”

“噗呲！”不等他话音落下，一柄巨剑便刺穿了他的胸膛。

“哼，不自量力。”燕云霆拔出剑，扯出一股热血，随之剑气消散，再现身时已落回了九黎阵营。

木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跟一头似的，被耍得团团转！他纵然不服，可那又如何？技不如人，输了，就得死！

看着木吉倒下，其余顽抗的塔河寨兵卒

也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磕头投降。

察猜大喊道：“各位苗疆的兄弟，想必你们都有父母孩子，没必要为了塔河寨白白牺牲，你们手里的刀是拿来保护家人的，不是拿来侵略寨子的！九黎圣女恩慈，不会惩罚你们一时过错，全都回家去吧！”

“谢谢九黎圣女恩慈！”

“谢谢九黎圣女恩慈……”

败倒的士卒们纷纷抹泪感谢，就要离开，燕云霆却叫住了他们：

“且慢！各寨子的将领留下，我有些东西要送给你们寨主。”

士卒们虽面面相觑，但还是走出了八个将领。

燕云霆拿出了八个炸药，挨个儿发到将领们手里，嘱咐道：“你们把这个带到你们寨主面前，就说这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将领们收好炸药，带着各自寨子的士卒离开。

“你这是做什么？万一他们也掌握了制作火药怎么办？”察猜担忧道。

燕云霆自信一笑：“火药哪有那么好制作？将军你就等着吧，我敢保证，不出三天，所有寨子的寨主，都会向你们家女王俯首称臣！”

……

“哈哈哈，燕兄弟，此次多亏有你，不然我们九黎寨也不会获得胜利，等一下回去由我做东，咱们好好喝一场庆功酒！”察猜心情大好，也开始叫燕云霆“兄弟”了。

老实说，苗家人的战争，就跟土匪争底盘儿差不多，即便打起来也不会是血流成河，顶多是一个寨子把另一个打服就收手了，哪儿像中原王朝，打赢了轻则屠城祭天，重则灭国除根。

“听说苗家的汉子各个都是大碗吃酒的豪人，燕某倒是要领教领教！”

“好好好，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恳求察猜将军。”

“燕兄弟，你且讲，只要是我能满足的都答应你！”

“武斗场的牢房里，有个白荣的人，你能不能把他放了？”燕云霆问道。

“这家伙啊……他可是个江洋大盗……不过燕兄弟既然开金

口了，那我便赦免他便是。”

“不如也请他吃杯酒？”

“他可是善饮之人？”

“善饮得很！”

“好！那就叫他一起来比一比酒量！你们老在武斗场里赢苗人，这一回酒桌上，我苗人一定不会输你们！”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攀谈得高高兴兴，可刚走到寨子口，那个叫“小薰”的婢女便跑了出来，一边喊道：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圣女她……她……”

察猜急忙下马：“圣女她怎么了！”

小薰喘着粗气：“她又晕倒了！而且这次看起好像很严重！你们快去看看她吧！”

几人火速赶往九黎宫！

……

待几人赶到九黎宫时，苏云樱正在竹居之外来回踱步，看到燕云霆和无戒，她急忙跑了上来：

“你们可算来了！”

“不是叫你看着她么？你怎么在屋外？”燕云霆问道。

苏云樱气愤道：“我也想啊，但那个老苗医把我给赶出来了，说不让我碰他们圣女。”

“岂有此理，人命关天了，还墨守成规！”燕云霆一脚踹开竹居大门。

老苗医正隔着幔帐，替圣女悬丝诊脉。

燕云霆上前一把拎起老苗医，直接就给扔出了门：“老庸医，看又看不好病，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苏云樱急忙先开幔帐，并吩咐道：“所有人都退出去，我要专心问诊。”

燕云霆带着所有婢女退出了竹居。

“哎哟喂，察猜将军，你快管管这个汉人，他竟然对我动粗！”老苗医搓着自己的屁股，显然刚刚那一跤摔得不轻。

“老东西，你给老子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割了你的舌头！”燕云霆拔出照胆，剑指着老苗医。

老苗医憋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急忙收拾好药箱，逃离了九黎宫。

燕云霆来回在竹居前踱步，比谁都要着急，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一圣女有个闪失，金蟾可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七章 毒虫窟 “咵！”苏云樱推开大门，脸色沉重。

“怎么样？”燕云霆和察猜一同上前问。

苏云樱摇了摇头，“她的状况很不好，脉搏越来越弱了，若再不渡入生机续命，恐怕撑不过明天……”

“苏姑娘，你不是说圣女还有十天的么？怎么这才第三天，她就……她就……”察猜转身握住燕云霆的手：“燕兄弟，你不是说你有办法能为圣女延续生机么？你快试一试！”

“那可得与圣女身体有接触，而且要手掌对手掌，你不介意了？”

“只要能保住圣女的命，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燕云霆急忙冲进竹居，掀开幔帐将圣女扶坐起来，随即自己也坐上竹榻，抓起圣女的双手，十指紧紧相扣：

“我发功时，不容一丝杂糅，你们都出去。”

察猜也没有多想，退出竹居并关上了门。

燕云霆瞧了一眼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的圣女，叹道：“这么漂亮圣洁的女人，要是英年早逝就太可惜了。”

他即刻施展噬神决，将体内的生机逆流，通过掌心渡入圣女体内。

逆转噬神决，可行！

但是好疲惫……

在生机渡入圣女体内的那一刻，一种身体被掏空了感觉油然而生，似乎连他的心跳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没一会儿，燕云霆的额头便渗出了汗水，脸色轻微发白，身体也不由打起了冷战。

若是真气用尽，顶多是变成普通人，但眼下这种感觉，就好像生了什么大病，连呼吸都更加费劲了。

燕云霆终于意识到，所谓渡入生机根本就是“以生还生”，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别人的生命！

燕云霆的状态不断下降，圣女的状态却逐步上升，她脸色开始红润，呼吸恢复均匀，也能感觉到她心脏正在奋力地搏动。

差不多了……燕云霆急忙掐断逆转的生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间的汗水如黄豆般落下，恰好滴在了圣女的脸颊上。

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圣女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是个陌生男人，她即刻紧张起来，想要推开燕云霆，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又是你……你放肆……你怎敢……”

“你以为我想么？还不是为了救你？”燕云霆吃力不讨好，抓起圣女的衣襟便擦了擦汗水，跌跌撞撞走出了竹居。

一推开门，九黎寨所有长老都聚集在了屋檐了。

“察猜！这个汉人怎么能……能和圣女同居！”又是那几个老东西。

燕云霆扶着门框，冷声道：“比起这个，你们难道不更应该关心你们家圣女么？”

无戒赶忙将燕云霆扶下，一掌真气渡入其体内，虽有作用，但微乎其微。

“算了，没用的，我现在好饿，给我整两碗白米饭更实在。”燕云霆又冲察猜说道：“你们家圣女已经醒了，但身体同样很虚弱，将军，你若信得过我们的话，就把她全全交给云樱照顾。”

说罢，无戒搀扶着燕云霆，往九黎宫外走去。

其他长老要进竹居查看，察猜却只身将他们拦了下来，严厉道：“从现在开始，除了苏姑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竹居半步，也包括我！”

“察猜！刚刚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们解释清楚！圣女的清白决不能让一个汉人给玷污了！”白发老头子呵道。

察猜怒道：“若不是燕兄弟帮忙制作火药，塔河寨早就攻打到你们家门口了，若不是燕兄弟帮忙延续生机，圣女只怕撑不到天亮……他们做的这一切，难道诸位长老都看不见么！”

这时，竹居内传来一声轻言：“察猜，外面太吵，我想休息。”

“苏姑娘，你先进去陪圣女，我就守在门口，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宰了他！”察猜拔出刀，瞪圆眼睛。

白发老头子咬牙切齿，道一声：“我们走！”领着一众长老离开了九黎宫。

……

往后几天，燕云霆餐餐都是不重样的大鱼大肉，人参鹿茸枸杞，牛鞭马鞭虎鞭，苗寨里能找到的补物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巨补了三天，他终于能下床了，不

过双脚还是发软，使不出多大力气。

苏云樱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在延续生机之后，圣女的精力一天比一天旺盛，甚至不用吃药也变得生龙活虎。

想来这就是互换生命的结果吧？

“燕兄，你可好些了？”白荣端着饭菜走进屋中，今日不同往常，饭菜里还多了一壶酒。

白荣已从牢房里放出来三天，他修去了胡茬儿和长发，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谈不上有多俊俏，却是个眼睛很大，很可爱的男人。

“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啊。”燕云霆锤了锤自己的背，抓起酒壶嗅了嗅，笑道：“嗯……不过一闻到这玩意儿，我仿佛又年轻了十几岁。”

“美酒虽好，可不要贪杯，你大病初愈，少喝一些。”白荣给燕云霆满了一茶杯，随后便对着酒壶自己灌了起来。

燕云霆摇头笑了笑，问道：“无戒大师回来了么？”

白荣想了想：“算算日子他已经去了两天，也该回来了。”

无戒被安排去了一趟青州，收集毒血为试验金蟾而准备。

此行苗疆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解毒的办法，但求成功，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

“燕少侠，圣女九黎宫有请。”

下午，九黎宫婢女亲自来邀。

燕云霆和白荣随之。

这次婢女并没有将燕云霆带往竹居，而是往九黎宫更深的院落走去，最终在一座青瓦覆盖的大殿前停了下来，大殿上的牌匾是用苗语书写。

“燕少侠，这里便是的‘圣蛊殿’，你们是第一批进去的汉人。”婢女说道。

“哦？那燕某还真是幸运。”燕云霆带着期盼，推开了殿堂大门。

殿堂内部很大，灯光十分昏暗，一只只巨大的“柜子”并排安置在大殿中，墙壁上开凿了无数‘凹槽’，仔细一瞧，这些凹槽上竟封了一层透明的琉璃，透过琉璃可以清楚地瞧见凹槽内生活的各式各样毒虫。

“这些……该不会都是蛊虫吧？”白荣挠了挠发麻的头皮。

第二百四十八章 金蟾 “总之……小心行事。”燕云霆心里也是好一阵发毛，这里头的蛊虫怕是有好几千种。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对虫子这种恐怖的东西感兴趣呢？

“呵呵……”婢女捂嘴笑了声，“二位莫要害怕嘛，这些虫子都关起来了，而且有我在，它们不会咬你们滴……”

“这么说，姑娘你会养蛊了？”白荣笑问道。

婢女说道：“是呀，你在九黎宫看到的女人，各个都会养蛊，只要我们蛊笛一吹，所有蛊虫都会听话的。”

“呃……那还真是厉害啊。”白荣往后挪了脚步，悄悄拉开了与婢女的距离。

“这还只是前堂嘞，这些蛊虫都是一些低等的，厉害的还在后头，需要专门的环境供养，比如说我们的金蟾，一年四季的气温都必须保持一致；

这是螨虫蛊，被它们扎根了，不出三天身体就会起脓疮……

这是五毒蛊，被它们咬伤一口，没有我们解毒，半个时辰之内就会翘辫子……

这是蝗虫蛊，它们最喜欢钻眼眼了，特别是耳朵，鼻孔，嘴巴，钻到脑子里，吃脑花儿……”

婢女绘声绘色，边走边介绍蛊虫，听得燕云霆和白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婢女将二人带过大殿，推开一扇暗门，进入了一间类似于溶洞般的巨大密室，“你们当心了哟，这里的蛊虫没有被关养，小心别踩到它们了……”

“嘶嘶嘶……”蛇在洞子里吐信。

“呱呱呱……”一片铲除蛙鸣。

壁虎在墙上漫步，蜘蛛吐着丝从天而降，半尺长的蜈蚣从脚下悠然掠过……这里简直就是个虫窟！

“好了，我们到了。”婢女指着溶洞尽头，那是一片天然形成的水潭，阳光透过洞口缝隙射入水潭，光滑的钟乳石反射日光，使得整片水潭色彩斑斓。

九黎圣女，苏云樱，无戒，都已在水潭边等候，原来他们早就到了。

“如此看来，圣女身体恢复得不错嘛，可喜可贺。”说起来，燕云霆还是头一次正面冲九黎圣女打

招呼。

圣女即使蒙着面纱，依旧藏不住绝世容颜。她轻哼了一声，虽然没有感激，但也绝没有讨厌。

“雨儿，燕云霆他们也到了，你可以把金蟾叫出来了。”苏云樱冲圣女说道。

“雨儿？是圣女的名字么？”燕云霆笑着问道。

圣女斜了一眼，“怎么？我就不能有名字了？”

一旁的婢女捂嘴笑道：“燕少侠，我们家圣女也有汉名，姓姜，叫姜雨儿。”

燕云霆长长地“哦”了一声，抱拳道：“原来是姜姑娘，失敬失敬……”

姜雨儿没有多言，从腰间取出一只金色蛊笛，搭在柔唇上轻轻一吹。

“呱呱！”且听一声蛙叫，池塘下突然跳出了两只巴掌大的金色蟾蜍，它们通体泛着金光，连眼睛都是金色的，一看便不似俗物。

金蟾跳到了荷叶上，此时池水中刚好游过一条小蛇，其中一只金蟾伸出舌头瞬间便将小蛇卷入了口中，像吸面条儿一养吞了下去，“呱呱呱……”

燕云霆挤着眉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好像是一条五步蛇……”

婢女说道：“不过是五步蛇而已，金蟾乃万虫之王，任何毒雾进了它的肚子都得被溶成渣渣。”

“那这金蟾我们该如何用？”苏云樱问道。

姜雨儿摊开手掌心，冲金蟾招呼了声：“小金，你快过来。”

“呱！”金蟾腾空跳起，轻轻落在掌心，姜雨儿爱抚着金蟾说道：“金蟾的腺囊含有剧毒，但它的唾液却可解天下奇毒，你们可以把那疫毒之血拿出来试试看。”

无戒取出一只小瓷瓶递给苏云樱，“当心。”

“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试验用的器皿和小老鼠了。”苏云樱提起一只竹笼，从中抓了一只小白鼠，将瓷瓶中的毒血喂入其口中，随即丢入早已准备好的瓷瓮中。

小白鼠在瓮中扑棱了几下，四脚朝天就此没了动静。

“它死了？”姜雨儿疑惑。

“以老鼠的体

态，最多五个数它便会活过来，你们别眨眼间。”苏云樱提醒道。

几双眼睛全都盯着瓮中的鼠尸，甚至还不到五个数，老鼠猛地翻过身来，仿佛受了惊下一般，在瓮中四处碰撞，用爪子抓挠瓷壁！

“死而复生了？这……还是原来的老鼠么？”姜雨儿和婢女都为之惊叹。

苏云樱说道：“不是了，它们已经变成了见东西就咬的毒鼠，你把它们的模样搬到人身上，就大概知道外面的毒人是何模样了。”

姜雨儿满脸震惊。

燕云霆说道：“姜姑娘，我们真的没有骗你，一旦被感染了疫毒，飞禽走兽都会失去理智，从一开始的天山，再到现在的昆仑，都无法阻止它们的蔓延，若再不加以重视，瘟疫传染到苗疆也是迟早的事。”

“先试试看吧……”姜雨儿伸出手掌，“小金，吐。”

金蟾倒真是听话，张口便吐出一滴粘液，“你们谁把这只老鼠抓起来，我好给它喂下?”

“你这口水会不会太少了?万一剂量不够怎么办?”苏云樱先是质疑。

姜雨儿说道:“不存在这个问题，一滴金蟾的唾液，能解的毒都能清除，若是解不了那就真解除不了。”

“云樱，你来抓呗。”燕云霆笑道。

姜雨儿冷了燕云霆一眼:“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燕云霆苦涩道:“我要是神农血脉，肯定不会推辞，可惜我不是。”

“你是说……她有神农血脉?”姜雨儿震惊地望着苏云樱。

“哎呀，管他什么血脉，你们可都注意了，我要抓它了！”苏云樱撸起袖子，看准毒鼠的动态，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它脖颈！

“叽叽叽……”毒鼠发狂乱叫，四肢摆动，张口就想乱咬。

“给我老实点儿！”苏云樱指尖一用力，扼住毒鼠的咽喉，毒鼠张大嘴巴，“快，就是现在！”

姜雨儿趁机将金蟾唾液滴入毒鼠口中。

苏云樱将毒鼠往稳瓮中一丢，几人睁大眼睛，等待结果。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绝影神针 不一会儿，毒鼠在瓮中扑棱了几下，四脚朝天没了动静。

“以这只老鼠的体型，从死亡到变异只需要五息功夫，那么如果它能恢复的话，也最多只用五息，若超过五息的话，说明金蟾无法为其解毒。”苏云樱说道。

燕云霆沉声道：“你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五息了。”

“不，你们看，它的脚动了。”无戒提醒道。

毒鼠的四肢微微发颤，频率越来越快，它身体不停抽搐，“叽叽叽……”叫声也愈加刺耳。

它猛地从地上爬起，像人一样用双腿站立，它仰头盯着瓮口的几个人，鼠目中充满了憎恨——

“嗖！”

它双腿一蹬，似一条弹簧，以极快的速度向瓮口上窜去！

“快闪开！”燕云霆想要拔枪，但毒鼠会自己跳出来，实在始料未及，他根本就来不及。

毒鼠冲向燕云霆，张口便要啃咬，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

“嗖！”一根飞针掠过，将毒鼠钉死在了空中。

出手的人正是白荣。

燕云霆抹了一把汗，反应过来才叹气道：“差点儿就要变成毒人，刚刚可真是惊险……”

无戒蹲在毒鼠尸体旁，一瞧那根飞针径直穿过了毒鼠的脑袋，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发射出这么精准的飞针，技艺实在不俗。

无戒拔出飞针，对着灯光打量了起来，这根针有一寸长，却不似普通的绣花针，而是经过精湛打磨的四角菱形针，最后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绝影神针。”

“绝影神针？”燕云霆不禁惊讶：“与霹雳珠并称‘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绝影神针？”

无戒说道：“据说绝影神针为‘盗圣’所用，此针若已出手，一里之内瞬息必大，绝影似幻，杀人无形。”

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白荣的身上。燕云霆也听白荣说过，来会被抓紧苗寨，就是因为盗窃东西。

白荣苦涩道：“你们别用这种眼

光看着我，我师傅才是‘盗圣’，我不过是个学艺不精的小偷罢了，不过绝影神针却有其威，这我不反驳。”

“哼……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有个汉人窃贼，企图窥探我九黎蚩尤墓，说的就是你吧？”姜雨儿冷冷瞪着白荣。

白荣苦笑道：“我也被你们关了这么久，往事不要再提了……”

“如此看来，这金蟾的唾液也无法解毒……不仅如此，它好像还会让毒鼠变得更加狂暴。”苏云樱一脸失落。

他们来苗疆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找解药？连最神圣的金蟾都对疫毒无策，显然，这一趟，他们是白来了。

燕云霆和无戒也难免失望，千辛万苦历经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既然金蟾也解不了这毒，那苗疆也无能为力了，”姜雨儿又问：“但我很想知道，这疫毒是出自谁的手？”

“万毒王你听过么？”苏云樱说道。

姜雨儿微微点头：“万毒王是神农族的后人，与你一样身体里流淌着神农血脉，不过他脱离了正道，修炼毒功，导致本来百毒不侵的神农血脉变成了万毒相拥。”

苏云樱骂道：“这个死老头子，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祸害人呢。”

姜雨儿说道：“不管再厉害的毒，都是有源头的，比如蟾蜍身上的腺，毒蛇体内的毒囊，蝎子身后的尾针，只要找到这个源头，就能针对其寻找到解毒的方法。”

“找到这个源头，就得先找到万毒王，那老东西自上次在昆仑山被我断了一条手臂，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燕云霆说道。

苏云樱说道：“以他那卑鄙的性格，肯定是躲在某个地方炼制毒尸，然后伺机来找我们报仇。”

“那样咱们就太被动了，唉……”燕云霆轻叹：“既然苗疆也无能为力，那我们也不便多留，也是时候回家了。”

姜雨儿犹豫了片刻，招呼道：“倒也不必着急，你们可在苗寨多住几天，我找几位长老用他们的蛊毒来试试看能否解毒。”

燕云霆连忙摆手：“算了吧，就

你们那几位长老，没对我们下毒就是好事了，他们还能帮我们解毒？”

姜雨儿不禁微微皱眉，沉声道：“你总得有个盼头。”

燕云霆摆了摆手：“连最厉害的金蟾都解不了毒，其他人的蛊虫又有什么用？算了算了，还是回去收拾行李，就此别过。”

“那苗寨今晚设宴，为诸位践行，明早我再派人将你们送出去。”姜雨儿留客道。

燕云霆和无戒，苏云樱三人相视了一眼，也不拒绝这份好客，纷纷点了点头。

“哦对了，在走之前，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苏云樱认真地握着姜雨儿的手：“雨儿，你们九黎寨中很可能有想要害你的叛徒。”

“叛徒？”所有人皆是一惊。

苏云樱点头说道：“先前她不是身染怪病么？我让察猜将军将她每日服用药渣拿过来，这几天我把这些药渣晒干分类，发现了一味叫做‘蓝箐草’的草药，这味药本质是用来补气养血的，但也具有一定毒性，若是单独煮水喝，日酌不过三两，的确能起到很好的补气的功效，不过若是与其他药物混杂在一起熬煮，它的毒性便会散发出来，那么你吃的补药也许就变成了毒药——

当然，我要说明一点，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毕竟我也没有进行国具体的试验，但蓝箐草不能和其他草药混在一起烹煮，这是每个医者都该知道的常识，我想你们九黎寨的苗医也应该知道。”

“你是说……九黎寨的匠嘎在偷偷毒害我们圣女！”婢女惊呼。

“雨儿，你吃那老苗医的药有多久了？”苏云樱问道。

姜雨儿说道：“三个月前犯了头风病，一直到现在，几乎是天天都不断。”

苏云樱问道：“是不是吃了这药，好像有效，但又落不到根？”

姜雨儿点头：“确实如此，刚开始吃了药，管个三五天不痛，后来只管得了两天，一天，到后来若是不吃药阵痛的话，连走路都没力气。”

苏云樱“啪”地一摊手：“瞧瞧，这不是慢性毒杀是什么？亏你自己还是养蛊的呢，被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

第二百五十章 叛徒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也许你们九黎寨的家贼还不止一个，但究竟是哪几个，你们是这儿的主人家，应该比我们都清楚。”苏云樱说道。

姜雨儿攥紧拳头，眼神复杂，或许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是谁在害她，只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陷害，谁心里好受？

“今晚设宴，邀众长老一同至九黎宫，我要把叛徒给揪出来！”

“是！”

……

……

夜，来得很快。

九黎宫摆下了长桌宴，燕云霆，苏云樱，无戒，白荣，四个汉人与三十多个苗人同席而坐。

燕云霆等人在左，苗人在右，双方四目相对，长期以来的民族偏见，真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

“老实说，我觉得咱们就该直接离开的，今晚注定不太平。”燕云霆心里总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无戒只是淡淡吐出四个字：“见机行事。”

白荣却是敞开腮帮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苗家的长桌宴还真不错，能把每个人的神态都看清除，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燕云霆低声道：“那么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你要知道坏人都是善于伪装的，若是不戳到他们的痛点，他们是不会露出狐狸尾巴。”白荣也淡淡吐出四个字：

“静候佳音。”

姜雨儿没有入桌，而是独坐高堂，依旧保持着圣女的高洁和神秘，她端起一杯酒，起身说道：

“今日这场宴席，目的有三个，第一是庆祝，这三天苗疆各大小寨子相继前来俯首朝拜，九黎寨又重新领衔，结束了苗疆的分裂，来让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

圣女饮酒，众人随之。

姜雨儿再倒一杯酒，继续道：“这第二杯酒是感谢——若不是汉族的朋友教导制作火药，九黎寨绝不会轻易取得胜利，来，让我们共同举杯，感谢汉族的朋友们！”

除了那三个老家伙之外，其他长老还

是很通情达理的，帮忙战胜塔河寨，又治好了圣女的顽疾，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姜雨儿倒下第三杯酒，端着走出幔帐，她神态严肃，眼神冰冷，来到长桌前将酒杯往上一搁：

“诸位，这第三杯酒，不是敬酒，而是罚酒。”

“哦？为何是罚酒？”燕云霆搭腔问道。

姜雨儿冷声道：“因为我发现咱们九黎寨当中有叛徒！”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神色不一。但奇怪的是，对面坐着的老家伙却泰然自若，其中那姓龚的白发老头还出言问道：“圣女此话怎讲？”

姜雨儿说道：“有人在我的药里下毒，想无声无息地毒死我，若不是云樱及时换药，也许我已经死了。”

“啊……这这这……究竟是何人做此大逆不道的事！”

“你们这些婢女是干什么吃的，竟让人潜入九黎宫下毒！”

“来人！把熬药的婢女抓起来！通通处死！”

三个老头儿一个比一个着急，这是关心？还是担忧？

“长老圣女饶命，我们每天都是按照匠嘎的吩咐熬制汤药的，哪里会下什么毒啊？”几个参与过熬药的婢女全都跪了下来。

“哦？这么说来，你们家匠嘎的嫌疑最大咯？”燕云霆挑了挑眉，高声提议：“圣女，我觉得你应该去把匠嘎抓来问个清楚！”

“我去！匠嘎这大逆不道的家伙！竟敢毒害圣女，我第一个不饶他！”龚长老主动请缨，起身便要往宫外走。

“不用了，人我已经抓来了。”察猜拎着先前给圣女治病的老苗医缓缓走进大堂，他将苗医往地上一扔，冷声道：“我刚到家门口时，这老家伙就想收拾行礼跑路，可惜被我给抓住了。”

老苗医跪爬着来到圣女脚下，磕头求饶：“圣女，我什么都没干，毒不是我下的！我在苗寨里行医五十年，你不能冤枉我啊！”

苏云樱冷呵道：“瞧瞧这老头子，吓得自己都承认了。我们都还没说下毒的事儿呢，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老苗医不敢抬头了，只是嘴里念叨：“毒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下的……”

“要不我把药渣一一给你摆列出来，将制毒的那一味‘蓝箐草’给你找出来？你这小把戏骗一骗江湖郎中倒还可以，但遇见了本姑娘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医，根本就是，不！入！流！”

苏云樱的一番话，吓得老苗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抬头渴望着龚长老：“长老，你快救救我，你知道我不是故意下毒的……”

龚长老走到老苗医跟前，轻轻将他扶了起来，下一刻，袖子里弹出一把刀，直接插入了老苗医的心窝窝！

“你这大胆叛徒，竟敢毒害圣女，今日我便要为九黎寨除害！”

“龚长老，你……你好……好狠！”老苗医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燕云霆和白荣相视一眼，这不，狐狸终于兜不住自己的尾巴了。

“喂！老头子！你作何杀人灭口！”苏云樱呵道。

龚长老冷笑道：“小丫头不要信口胡言，我这是在为九黎寨清除叛徒。”

苏云樱不屑道：“他不过是个有点自私的苗医罢了，毒害圣女肯定另有主谋，你这么紧张就杀了他，说……是不是你在幕后操控毒害圣女的！”

“小丫头片子！这老苗医距离圣女那么近，万一他狗急跳墙挟持圣女该怎么办？我杀了他是应该的！还有，九黎寨若还有其他叛徒，我会亲自去纠察，还用不着你一个汉人在这儿指指点点！”

“雨儿，我现在敢断定，这老头子就是最大的叛徒，从一开始他就屡次三番地来阻止咱们，齐心恶劣，可见一斑！”

“呵……没有证据，谁敢抓我？”

狐狸既然已露出了大尾巴，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龚长老傲然端起罚酒，当着圣女的面一饮而尽，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我们走！”

龚长老将酒杯一扔，带着另两位长老大步走出九黎宫。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中计 晚宴就这么不欢而散了，只剩下燕云霆等人还有察猜。

从这场晚宴不难看出，圣女只是个荣誉象征，真正的权利早已落在了龚长老等人手中。

“圣女，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这就调遣部队，将龚长老他们全都抓起来！”察猜却是最衷心的一个人了。

姜雨儿端坐在竹榻上，眸中带伤，的确，一个被架空了权利的圣女，又算是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算了吧，既然龚长老喝了那杯罚酒，那他就已经认罚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可他们要杀你啊!雨儿，你这都忍得了？”苏云樱瞪着眼睛。

姜雨儿叹道：“难道我还要杀了他们么？他们都是九黎寨最受尊重的长老，我不敢，也不能……”

“燕云霆，你去帮忙杀了那群老东西，我看得心烦！”苏云樱转头冲燕云霆命令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这些老家伙就是撑起九黎寨的梁柱，虽然已经腐朽，可若是砍了他们，九黎寨就会塌的。”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诸位请回吧，明日一早，我便会让察猜送你们离开。”姜雨儿摆了摆手，两个婢女拉下幔帐，烛光中她朦胧的身影是如此憔悴。

“唉……当圣女有什么好的？你瞧瞧，就跟坐牢一样，一辈子都要关在这间屋子里，遭到自己族人背叛还不能吭声。”苏云樱轻叹着，扯了扯燕云霆的袖子，刚开口说话：

“不如——”

“不行。”燕云霆果断拒绝，“我们是来寻找解毒办法的，不是来管人家事的。现在办法没找到，你还想往自己身上揽麻烦么？”

“我不是看她可怜嘛……”

“这世上到处都是可怜人。”

苏云樱不再说话了，只是一顾三回眸，与九黎宫渐行渐远，“唉……”一声轻叹，徒留夜中。

……

半夜，燕云霆静坐在床榻上，思考。

九黎圣女的权利已被透支殆尽，龚长老等人也索性摊牌，造此情形下去，九黎寨一定发生政.变，姜雨儿和察猜都很可能成为这场政.变的牺牲品。

虽然此行苗疆一无所获，但就此一走了之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让其陷入权利的漩涡，真是他愿意看到的么?

“唉……”

燕云霆起身推开窗，若是以往乐天知命的浪子，哪里会有这般彷徨?

能力越大，就一定要责任越大么?

“燕少侠，圣女有请。”突然，客栈外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是九黎宫的侍女，小薰。

“夜，这么深了，她找我所为何事?”燕云霆不禁问道。

“就是有事。关于九黎寨的事。”小薰说道。

“那你可要打包票，不会引起什么误会。”燕云霆跳出窗。

没准儿是刚才人太多，姜雨儿不好意思，要是她亲自开口的话，也许……大概……或者……应该……他会留下来做护花使者。

“小薰姑娘，你们家圣女这么晚了，还没睡么?”燕云霆问道。

小薰淡淡道:“没睡。”

“你们家圣女今年贵庚啊?”燕云霆又问。

“二十三了。”小薰如实回答。

“那岂不是跟我同岁……甚好，甚好……”燕云霆揉了揉鼻子。

小薰的步频很快，燕云霆甚至小跑才能跟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贼。

不过想想也对，毕竟大晚上的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出入九黎宫，传出流言蜚语可就不好了。

燕云霆也加快了步伐，一路跟着小薰来到九黎宫一座竹居前。

“圣女就在里面，你进去吧。”小薰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女子香扑鼻而来。

燕云霆走了进去，小薰换上房门。

“呼呼呼……”清风徐来，吹起阵阵幔纱，这房间倒是很大，而且香味儿中还夹杂着一丝水气。

“小薰，我的衣服怎么还未取来?”姜雨儿轻唤模拟声从幔纱后传来。

燕云霆屏住呼吸，竟不自觉地寻声走了过去，缥缈地薄纱后，一个chi身女人正背靠着浴池搔

首梳洗。

水雾缭绕，玫瑰花香，她的一切若隐若现，哪个男人能忍住不多看两眼?

燕云霆咽了咽口水，赶紧转过身去，突然意识到这绝非巧合，他就要快步离去，却听一声出水:

“小薰，我的衣服呢?皮都要泡皱了。”

燕云霆顿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姜姑娘，是我，燕云霆。”

“燕……云霆！你来做什么！”姜雨儿急忙扯下幔帐裹住玉体。

“你先别激动，我们大可能是掉进陷阱里了，小薰姑娘刚刚找到我，说你有事请见，随后便把我带到了你的……浴室里，在下是无心之举。”

“小薰?”姜雨儿急忙呵道:“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

“不论你是否相信，我绝没有偷窥之意，不好意思了。”燕云霆就要往屋外走——

“砰！”

一记石子儿突然砸进房中，随后一股淡红色的迷雾瞬间释放！当燕云霆嗅到气味儿时却已经来不及！

“快闭气！有人偷袭！”燕云霆赶紧撤回，护住姜雨儿往后退。

“这是……这是……”姜雨儿突然身体一软，径直倒在了地上，她已无法控制自己不呼吸。

燕云霆意图震出内力抵消迷雾，可真气才流入丹田，瞬间化作一股欲望直冲大脑，接着他浑身开始燥热，如烈火焚烧一般！

“好热，好热……”姜雨儿脸上泛起腮红，意乱神迷地拨弄着身上的幔帐。

“姜姑娘……”燕云霆也一阵头晕目眩，本想要去扶姜雨儿，却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幔帐。

“不行，不行……”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欲望。

姜雨儿却主动扑进了打他怀中，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吃了辣椒般火热，“我……我……我想……”

“姜……姜……”看着如此娇艳的绝色，燕云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一把抓住幔帐——

“刺啦！”撕成碎片。

二人如烈火般燃烧，在房间内缠绵颠倒，一次又一次，一阵又一阵，永无止境地沉沦在欢愉之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云雨之后 彼时，九黎宫挨着的后山顶，龚长老与另外两个老头子站在崖边，默默注视着九黎宫中所发生的一切。

很显然，阴谋与陷阱是出自于他们。

“龚长老，淫毒的剂量会不会太大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向民众交代了。”一个长老问道。

龚长老冷笑道：“怕什么？哪怕他们颠倒至死，那也是犯禁，对咱们的目的没有影响。”

另一个长老说道：“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七次八次没问题的，呵呵……只是便宜了那汉人小子，圣女的纯洁之躯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触碰的。”

龚长老说道：“为了苗疆大统，牺牲圣女清白，那也是值得。”

“从今往后，龚长老您就是九黎寨的大当家啦。”

“早就该是了，咱们为九黎寨鞠躬尽瘁一百多年，到头来还要受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娃儿指指点点，谁服气？”

“哈哈哈……”

……

……

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一泄如柱，精疲力尽……

这种意外的缠绵，对于二人来说既痛又快乐，或许他们本身就向往着男女之间的欲望，都是二十出头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即使没有中毒，一但点燃火焰，也会一发不可收拾。

“叽叽喳喳……”鸟鸣声。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房中，映照了一片狼藉，幔帐烂了，桌椅倒了，花瓶摔了，像是被狂风席卷过一般。

燕云霆和姜雨儿双双依偎在地上，昨夜连续的狂风骤雨已让他们精疲力尽，二人身上几乎体无完肤，处处皆是缠绵的痕迹。

姜雨儿红着脸，每一口呼吸都充斥着温热，她虽有疲惫，神色却十分满足。

燕云霆十分平静，他身强体壮，怎会因为一夜销魂而疲倦？

“叽叽叽……”两只鸟儿飞在窗沿，相互梳理羽毛，欢快地吟唱。

二人眼皮都有所松动，渐渐，体肤相贴的触感也变得清晰，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惊讶，羞涩，震惊，

无奈，愤怒！

“你滚开！”姜雨儿含泪将燕云霆从身前抽离，但她实在使不出多大的力气。

“我们被人陷害了，这事儿怪不得我们。”燕云霆撑起身子，揉了揉荤胀的脑袋。

姜雨儿扯过一片幔帐遮羞，她如一只折翼的鸟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往浴池边走去，“混蛋，混蛋，混蛋……”

“唉……”燕云霆裹好衣服，发生了这种事，吃亏的永远是女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谈谈，很明显昨夜是有人故意下毒，害我们……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毁去你的清白，我们不坐以待毙。”

姜雨儿跳进浴池，不断地清洗着身上的痕迹，可全是淤青与唇印，哪里又是水能洗的掉的？她越来越急，越来越急，最后发狂地尖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冷静点！”燕云霆跳进浴池，捂住姜雨儿的嘴，呵道：“万一让其他人听见了怎么办？”

姜雨儿一口咬在燕云霆的手臂上，狠狠地，狠狠地瞪着眼燕云霆：“你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我绝不会原谅你！”

燕云霆面不改色，平静道：“你是否原谅我，这个以后再论也不迟，现在我们应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依旧是守身如玉的圣女，我依旧是中原王朝的使臣……你想想，如果九黎寨的人知道了圣女和使臣在通.奸，他们会作何感想？”

姜雨儿这才松开了口，紧咬着嘴唇，“那怎么办？我的衣服已经被你撕烂了，我的身体也好疼……”

看着眼前娇弱的女人，燕云霆满眼可怜，他捧着姜雨儿的肩膀，“你先留在这儿，我去找云樱给你带一套衣服来。”说罢他便跳出了浴池往屋外走去。

“燕云霆。”姜雨儿突然叫喊。

“圣女还有什么事？”燕云霆回眸道。

“我……我……”姜雨儿羞得难以启齿，“我怕会有孩子，所以你让云樱想想办法。”

燕云霆恍然，倒是忘了这一茬儿，昨夜缠绵几乎忘我，哪里管得了避险？

“实在对不起……”他点了点头，正要推门而出，“吧嗒吧嗒……”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在动员

。

脚步声在门前停止，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圣女可安好？”

察猜？

姜雨儿赶忙出水，裹上一片幔帐，努力从容回答：“我很好，察猜将军突然造访有什么事？”

隔了一会儿，察猜才说道：“今早有人在九黎宫外发现了小熏的尸体，她被人杀了，初步判定用的是剑。”

“什么！”姜雨儿身体一晃，差点儿没有摔倒。

燕云霆赶紧上前将其搀扶，小声道：“先让他离开。”

姜雨儿强忍着伤痛，声音颤抖：“小熏是我贴身侍女，常伴了我十年，我早已见他当成亲生姐妹，察猜，你务必帮我查出凶手是谁。”

门外一阵沉默。

“察猜？”

“圣女，我听其他婢女说，昨夜他看见小薰带了一个人进入您的房间，可有此事？”察猜沉声问道。

“放肆！我的房间里怎可能会有其他人？察猜，你是在怀疑我在跟别人通.奸么？”姜雨儿大喝。

“恳请圣女开门，让我进来搜查一番。”

“我大病初愈，不想被人打扰。”

“可这一次我偏偏要打扰！”

“你敢！”

“为了九黎寨的荣辱，我有何不敢！”

察猜已走到门前。

姜雨儿望着燕云霆，满眼不知所措：“怎么办？他要进来了……”

燕云霆长叹一口气，做错了事，哪怕是被陷害，他身为一个男人也该主动承担才对，

于是他走到了门前，“咵——”不等察猜推门而入，率先主动打开了房门。

察猜瞪大眼睛看着燕云霆，又瞥了一眼身后裹着幔帐的姜雨儿，震惊，悲痛，愤怒：“你们！你们……”

“察猜兄弟，我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了，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是被人陷害的，小薰也不是我杀的，有人在利用我毁去圣女的清白。”燕云霆淡淡说道。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门见山。

第二百五十三章 离开九黎寨 察猜一把揪住燕云霆的衣襟，恨声道：“她可是我们九黎寨的圣女！你怎么能碰她！”

燕云霆如实道：“有人给我们下了淫毒。”

察猜呵道：“那你就算自杀也不该玷污圣女的清白！”

“她还不值得我为其自杀，”燕云霆推开察猜，“事情已经发生，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根据九黎寨老祖宗的规定，若圣女与男人通.奸，将被取消圣女的身份，关押至蚩尤洞直至老死为止；而与之通奸的男人，则要受‘万虫噬身’之刑罚！”

龚长老领着其他七位长老走进九黎宫，他洋洋得意：“察猜，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把这对狗男女给绑起来！”

燕云霆退回房中，护着姜雨儿说道：“瞧见了么？你对他们仁慈，他们便会反过来咬你一口。”

姜雨儿流泪瞪着龚长老：“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我和燕云霆！平日在九黎寨，你们哪个不是呼风唤雨！为什么你们还觉得不够！？”

龚长老冷冷一笑：“圣女青春大好，与男人偷吃也情有可原，但偏偏你找个汉族男人，只怕你到了蚩尤洞，老祖宗也不会原谅你了。”

其他长老应话：“还叫她什么圣女？她现在就是个与汉人通奸的淫.妇，快将她抓去蚩尤洞喂圣龙吧！”

“没听见命令么？快抓人！”

士卒们面面相觑，只盯着察猜的意思。

察猜从牙缝中挤出连个字：“抓人。”

士卒这才依次向房间靠拢。

“呼哧！”一道佛光乍现，无戒从天而降，拦在了大门口，他回头瞥了一眼燕云霆，轻叹一口气：“你怎这么糊涂？”

燕云霆苦笑道：“我的确是个笨蛋。”

“和尚！我劝你勿要多管闲事！你难道想与我们整个九黎寨为敌么！”龚长老拔出腰间的蛊笛，做出一副要战斗的模样。

无戒却是冷冷盯着龚长老：“这是你们九黎寨的内斗，不应该将

我朋友卷入其中。放我们走，我们会离开苗疆，从此不再涉足。”

龚长老冷声道“他玷污了九黎圣女，必须受到‘虫噬’的刑罚！”

无戒缓缓摇头：“他若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好大的口气！别以为有一身武力就了不起，我苗疆蛊毒绝不怕你！”龚长老将蛊笛搭上嘴唇——

“嗖！”一根银针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无误地将龚长老手上的蛊笛给锉断了。

白荣不知何时已蹲在了房顶上，他嘴里叼着一根银针，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我说你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自家圣女都贡献出来了，干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儿，真正该被关进蚩尤洞的人是你们才对吧？”

“你——”

“龚长老，这帮汉人各个武力不俗，即便与他们交手也会耗费巨大的力气，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何不如就放他们离开？”一个老头子凑近龚长老耳旁提醒。

龚长老咬牙切齿，打量着无戒和白荣，最后大义道：

“好！看在你们曾经帮九黎寨抵御外敌的份儿上，这次就饶了他一回！现在，你们立刻，马上，带着这小子滚出九黎寨，永生永世都不得再踏入苗疆半步！”

“可以。”无戒点了点头，转身招呼燕云霆：“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该走了。”

“她呢？”燕云霆愧疚看着姜雨儿。

无戒说道：“她要被关进蚩尤洞，但那也不关你的事了。”

燕云霆沉声道：“你觉得以我的性格，害她被关进蚩尤洞，我会没所作为么？”

“但至少不是现在去作为，快走吧……此趟苗疆之行还不算完。”无戒催促。

姜雨儿也大步走了房门，坦言冲众人道：“我是圣女，做了错事就要受罚，我愿意被关入蚩尤洞，在祖宗面前忏悔，直至老死为止。”

“圣女……蚩尤洞里头可是有怪物的，你进去了不就等于送死么？”察猜表情痛苦。

“你已不配再当圣女，你也不必对我忠诚，现在绑了我吧。”姜雨儿主动伸出双手，目光平静地看着察猜。

察猜咬牙犹豫了片刻，终是一声：“给她上枷锁！押往蚩尤洞！”他背过身去，藏住了所有伤痛。

无戒拉着燕云霆，随白荣一起走出九黎宫。

苏云樱早已在宫外备好了一辆马车，三人抓紧坐上，由无戒赶车，一路往河边码头驶去。

“燕兄弟，打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人物……我白荣呢，顶多就是探囊取物的杂手艺，倒不如你，有着一手窃玉偷香的好本领，啧啧……连九黎圣女都被你给抱上了床，我愿称你为最强！”白荣冲燕云霆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啊？燕云霆……昨夜你真的和姜雨儿那个那个了？”苏云樱脸都快皱成一块儿去了。

燕云霆叹道：“你们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么？”

苏云樱凑近来用大眼睛瞪着燕云霆：“所以你就打算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么？”

燕云霆一挑眉梢：“难不成我还要娶她当老婆？”

“你不应该么？你要了人家的清白，就应该对人家负责！还是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苏云樱双手揪起了燕云霆的衣领，大声问责。

“好了好了，我当不会就这么走的，”燕云霆撇开苏云樱，惆怅望向窗外，淡淡道：“那几个老家伙一定还在某处盯着咱们，若是现在折回去，恐怕面对的将是所有九黎寨人的愤怒，先往后退一段距离吧，等他们以为我们走了，放松了警惕，再折回来救人。”

“可是听说那圣女要被关进‘蚩尤洞’……我在《苗疆轶事》上看到过对‘蚩尤洞’的介绍，闻说洞的尽头连接着远古魔神蚩尤的墓穴，洞中各种毒物盘踞，潮湿阴暗，永无天日……”

苏云樱摇了摇头，“这种地方，一天我都待不了，更何况还要被关一辈子……雨儿真是可怜，从小就被选作圣女禁锢在九黎宫，眼下还被大色狼玷污，丢了清白不说还丢了自由，惨惨惨惨，一百个惨字都不足形容她！”

第二百五十四章 蚩尤血 “蚩尤洞就在仙女后山脊，那里并不难找，苗疆有很多野生毒虫都是出自于蚩尤洞，所以这个地方也算是苗疆的一处圣地，但是苗人对蚩尤洞的探索仅仅只局限于入口；

蚩尤洞很大很深，且道路错综复杂，古往今来怕是没几人进去探索过，正如苏姑娘所说的那样，蚩尤洞连接着上古魔神蚩尤的墓穴，越靠近这个墓穴，怪物与毒虫就越多，甚至还有传言，蚩尤洞中有一头活了将近五千年的虫王，它守候着蚩尤墓。”

白荣向众人娓娓道来。

苏云樱听得津津有味儿：“你说的这些，《苗疆轶事》上可都没有记载，究竟是真是假啊？有这么玄乎么？”

白荣眯了眯眼睛，“《苗疆轶事》，轶事，轶事，那就说明是不靠谱的野史，一部野史闲书怎能跟我的经验和阅历相比？”

燕云霆听出了白荣的不同寻常，“这么说来，你去过蚩尤洞？”

“我没有去过，”白荣摇了摇头，却又道：“但我师傅去过，而且还找到了蚩尤墓穴。”

燕云霆说道：“从在牢房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绝不是一般人。”

“你师傅是何人?”苏云樱问道。

燕云霆说道:“你可真笨，绝影神针乃‘盗圣’温洪德成名绝技，他师傅想必就是温洪了，我猜得可对?”

“不错，我师傅就是温洪，但他已经离世很久了，”白荣深吸一口气，也惆怅地眺着窗外的青山绿水:

“说起这苗疆，我还真有很多故事要讲呢——

大约是二十年前，我师傅温洪接到了一笔大买卖，有人出资十万两黄金，请他前往苗疆盗取上古神物——蚩尤血。”

“蚩尤血?”苏云樱赶紧从怀里取出那本《苗疆轶事》从目录里翻找了片刻，“有了！蚩尤血乃远古神血，饮一滴即可获得狂暴之力，修为大增，若饮十滴即可化作魔神，如蚩尤转世，生灵涂炭……蚩尤血乃至尊邪物，不可轻易尝试……”

狂暴之力?燕云霆不得不联想到了

那些毒人，哪个不狂暴。

“那后来呢?你师傅可曾顺利偷到了?”他急忙追问。

白荣点了点头:“我师傅之所以被称之为盗圣，就从未失手过，但这一次并不像往常一样顺利，他虽然盗到了蚩尤血，却被毒气和厄运缠身，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说到这儿，白荣指了指越来越远的仙女山又道:“我师傅当年，就是从蚩尤洞里盗出的蚩尤血，也是在这儿感染了毒气；

自苗疆回去之后，他老人家便金盆洗手，再没出过山，我依稀记得，他患病的那几年，日夜煎熬，最后全身溃烂而死……可见这蚩尤洞里有多险恶。”

“你知道他是在谁那儿接的委托么?”燕云霆问道。

白荣摇了摇头，叹道:“说起我师傅死得那么快，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件事，那个委托人并没有兑现十万两黄金，反而还抢走了蚩尤血。”

“黑吃黑啊?钱没赚到，命还搭了上去，要是换做我，我估计也会气得吐血！”苏云樱说道。

“那你又为何再次返回苗疆?”燕云霆问向白荣。

白荣放下窗帘，压低声音:“先前我不提及此事，是因为身处苗寨，人多眼杂，但如今已经远离，我就不再瞒着你们了——我跟你们目的一样，是来寻求解决瘟疫办法的。”

燕云霆眼睛一亮，“先说说你对瘟疫的理解，看看是否跟我预料的一样。”

白荣说道:“我虽然没见过那委托人的模样，但听我师傅说，那人是个老头子，杵着一根骷髅拐杖……”

形容到这儿，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万毒王。

“万毒王！”

“没错，委托我师傅盗取蚩尤血的人，正是万毒王，而这场瘟疫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蚩尤血！”

白荣又道:“我师傅临终前就曾对我说过，蚩尤血乃天下邪物，若被用于歪门邪道，必会引起天下大乱，不曾想十年后的今天，果然瘟疫横行；

师傅说，他在盗取蚩尤血时，还额外从蚩尤墓穴中带出了一朵血莲花，那些莲花就生长在墓室周围，苏姑娘你身为医者可能知道，一般挨着毒物生长的植物，都有解毒的功效；

但不幸的是，血莲同样也被万毒王抢了去，我便想着再次潜入蚩尤墓，从血莲上寻求解毒的办法；

但可惜，大燕王朝摇摇欲坠，苗疆各寨子陷入混乱，而我又没有师傅那般本事，结果不幸被察猜生擒，关进了武斗场苟且偷生；”

说到这儿，他脸上充满了苦涩，看着燕云霆:“直至遇见燕兄弟，我才重新燃起了寻找墓穴的希望……”

“你说得没错，蚩尤血这么毒，一般的花草早就枯萎了，这血莲还能开满墓室，可见它的不同寻常……”

苏云樱把关于血莲的事，全全告诉了白荣，后又道:

“血莲子虽可以在尸毒未攻心前解毒，但也无法阻止瘟疫扩散，不过既然有了这个方向，我们肯定得去蚩尤墓穴.里走一趟。”

“白兄，你知道怎么进蚩尤墓么?”燕云霆问道。

“那是自然，”白荣从裤裆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摊开来竟是一张脉络清晰的山势图:“这是我师傅从苗疆回来后绘制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了蚩尤墓的入口与方位……但遗憾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上山实践就被给抓了起来。”

“噫……你竟然把它藏在裤裆里……”苏云樱一脸嫌弃。

白荣苦涩道:“这可是找到墓穴的关键，我被关在武斗场怕被发现，就贴着大腿将它藏了起来……”

燕云霆捧着地图仔细观摩了片刻，分析道:“入口应该就在蚩尤洞上面，你瞧这条线一直从山顶延伸到山脊，能贯穿整个仙女山的东西，除了蚩尤洞我也想不到其他地方了；

但我疑惑的是，这里画着一棵树，树下有一个圆圈儿是什么意思?”他指着地图上的标志，冲白荣问道。

白荣瞟了一眼地图，轻轻吐出两个字:

“盗洞。”

第二百五十五章 蚩尤洞窟（一） “蚩尤洞也算是九黎寨的圣地，平时的祭祀活动都在那里举行，咱们汉人想要进去只能依靠盗洞……既然师傅他曾下过蚩尤墓，那它所画的盗洞肯定没有错。”白荣说道。

燕云霆点了点头，收起地图换给了白荣，“光是纸上谈兵意义不大，这张地图也只能给个指引，终究还得去实践才行。”

随后，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四周，马车已即将抵达九黎寨外的码头，原本计划应该是从阿依河走水路离开苗疆，现在既然要留下，肯定就得改变计划。

“无戒大师，你刚刚听到我们的计划了么？”他问向无戒。

无戒轻嗯了声，“但我们还是得假装离开一段距离，九黎寨的人还在监视着咱们。”

“那就先坐船到清溪湾，那里是九黎寨和塔河寨的交界处，然后再悄悄走山路返回。”

“如此也好。”

于是，一行四人在码头下了车，找渔民买了一艘渔船，坐着渔船顺阿依河往下漂流。

每隔一个山头，都有一批九黎寨的侍卫监视，直到看着他们离开才相继撤离。

燕云霆表情凝重地坐在船尾，双手不停地摇动着船桨，渔船快速穿行在蜿蜒的河道上。

“还是让我划一会儿吧，你从刚上船就没停过。”白荣笑着冲燕云霆伸出手。

燕云霆确实膀子有些酸了，便把船桨递了过去，嘱咐道：“若是中午咱们能抵达清溪湾，晚上便能赶回仙女山。”

“你就这么着急么？”白荣笑道。

让燕云霆心急的并不是蚩尤墓里的秘密，而是被送进蚩尤洞的姜雨儿，“我担心九黎寨那几个老头子会在洞里陷害她，她一个弱女子，又精疲力尽，很危险……”

白荣笑道：“你还算有担当。”

燕云霆看着自己的双手，昨夜虽然身中淫毒，但那每一份的触感和澎湃，现在回想起来也记忆犹新，他轻叹：“虽然这件事也错不在我，但我毕竟是男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白荣还是在笑：“我要是你啊，心里只怕早就乐开花儿了，九黎圣女的洗脚水都有人抢着喝嘞。”

“恶不恶心你？果真是下三滥的市井之徒！”苏云樱听不下去了，瞪着白荣骂道。

白荣却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本身就是个偷东西的贼，也不怕被别人贱骂了，只是斜眼一笑：“瞧瞧，有人吃醋了。”

“燕云霆，昨夜你和姜雨儿真的……真的干了那种事了么？”苏云樱目光闪烁，求一个答案。

燕云霆眼神闪躲，满脸愧疚与苦涩：“我是被陷害的……”

“你就不会忍着点儿么？！”苏云樱抱怨。

燕云霆委屈道：“那也得忍得了才行啊，浴火这种东西，一旦烧起来可就收不住了，何况是她主动扑倒我的，我……我也是受害者！”

“哼……我看你啊，心里多半也有这个想法，姜雨儿那么漂亮，就算你不中淫毒，昨夜肯定也会沉溺于温柔乡！”

“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我燕云霆虽然表面风流倜傥，可也绝不是乱.性的男人，姜雨儿是长得漂亮，但我又不喜欢她，对于我不喜欢的人，就算她脱光光站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碰她一根毫毛。”

“你问问他们，这话信不？”苏云樱看向无戒和白荣。

白荣摇了摇头：“我不信。”

无戒也摇了摇头：“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信。”

“你们……唉……我这回是跳进黄江也洗不清了！”燕云霆拍着大腿懊恼。

无戒这时又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放生了，再揪着不放也毫无意义，我也曾经做过错事，燕兄心情我很能理解，尽力去弥补，做到问心无愧即可。”

“还是无戒大师懂我。”

“不要叫我大师，我已经决定蓄发还俗了。”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在几人加急的摇桨下，一个多时辰后几人便穿过了清溪湾，沿途监视的九黎侍卫也没了身影。

几人选了一处河滩靠岸，随后便沿着山路往九黎寨赶。

大家都知道燕云霆行事匆匆，都拿出了最大的脚力，刻不容缓地跋山涉水。

渐渐，日落

黄昏，九黎寨和仙女山的丽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翻过这座山头，便能抵达仙女山了。仙女山南坡较为平缓，所以九黎寨和一些苗户都住在南坡，北坡是深山老林且山岩陡峭，咱们若想进入仙女山，自然是选最难走的一条路。”白荣指着仙女山走势冲众人说道。

“白兄，你能找到盗洞的具体位置么？”燕云霆问道。

白荣看了一眼地图，“盗洞所标注的区域有两颗大树，师傅会把它们单独画出来，应该是非常醒目的才对，大家把眼力放宽些，一起找找看。”

“在深山老林里找两棵树，即使再醒目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就别耽搁了，趁着落日还有一段时间，抓紧吧。”

……

仙女山并不算很高，几人都有不俗的武力，攀爬起来也不算太艰辛，小半个时辰不到便从北坡上了山顶。

北坡的仙女山是一片深山老林，每颗树都有参天之姿，且一眼连绵望不到头。

白荣左手捧着罗盘，右手握着地图，算准了盗洞的位置：“大致区间在从北坡到南坡的山脊上，大家沿途找找看吧。”

“你师傅是十几年前下的墓，万一那两棵树在这十年内死了嘞?”苏云樱问道。

白荣叹道：“若真应了你的乌鸦嘴，那咱们就别想找到盗洞了，也别想解决九州这场疫灾了。”

苏云樱说道：“怕什么呀，大不了直接从洞口进去，那些苗人若敢阻拦，全部把他们收拾了！”

无戒说道：“自昆仑山一战，我的武力还没完全恢复，再者，蚩尤洞里的凶险未知，能保存实力就保存实力，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且慢，你们快瞧哪儿！”燕云霆突然压低身子，抬手指向南坡方向——

天色渐黑，九黎寨上沿的山路上燃起了一片长龙似的火把队伍，走在队伍前的是察猜，其身后几个侍从抬着一顶用幔帐撑起的白色轿子，山风掀起白纱，一个身穿银饰，冷若冰霜的绝色美人端坐在轿中，她眼神悲怜却饱含着一丝倔强。

数百苗民齐举火把，为九黎圣女照亮最后一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蚩尤洞窟（二） “别看了，抓紧找盗洞吧，若是能顺利进入蚩尤洞，咱们就可以把她给救出来了。”白荣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

燕云霆轻叹了一声，若自己做了错事，却让女人承担一切，他会愧疚一辈子的。

“从蚩尤洞自南向北的走势来看，盗洞应该就在这条山脊上，前后位置不会超过三里，大家分头找一找。”白荣说道。

四人各挑了一个方向，开始在山脊附近搜寻。

“你们快过来瞧，这下边儿好像并排着两颗大树。”苏云樱站在悬崖边，突然冲几人招呼道。

悬崖边？

“你小心些，别被九黎寨的人发现了。”燕云霆提醒着，和无戒，白荣一起将身子压低往山头赶去。

悬崖之下，峭壁之上，两颗大松树破壁而出，一左一右恍若两尊门神。

白荣拿出地图和罗盘一比对，点了点头：“我想盗洞的入口就是在这儿了。”

燕云霆说道：“能在这里开盗洞，你师傅的思想还真是奇特。”

“打盗洞也是讲究门道的，我师傅既然会选择把盗洞打在这里，就肯定有原因，下去看看吧。”

白荣就要动身，苏云樱却道：“倒也不着急，这蚩尤洞里肯定有很多毒雾，我这里还有些硫磺粉，咱们一人一个香囊，再做几只火把，也好应对黑暗。”

“还是苏姑娘细心。”

白荣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撕成几道布溜儿，裹在树枝上又浇了些烈酒，制作了六只简易的火把，苏云樱则用剩下的布料做了四只硫磺香囊。

准备完成后，由白荣率先打头阵，顺着悬崖往松树跳去。

扎根在山壁里的悬松很结实，容纳四个人的重量搓搓有余，白荣用匕首沿着松树扎根的方位刨动，在切下三根粗壮的树根后，果不其然一个空心的小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白荣恍然道：“我明白了，师傅之所以会将盗洞选在这儿，正是因为这两棵悬松的根部挤破了岩石，恰好撑开了一个小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根部的尽头应该就是蚩尤洞

一角了。”

燕云霆也帮着白荣一起清理树根。

在卸下了大约十来只树根后，洞口赫然变得宽敞了许多，足以容纳任何一个成年人穿行。

白荣点燃一只火把，往盗洞里扔了去，火并没有熄灭，证明这洞口内仍有空气流通。

“我先进去，你们跟上。”

白荣一马当先钻进盗洞，燕云霆随之，苏云樱再后，无戒则最后进入。

与其说这是一条盗洞，还不如说是被树枝撑起的天然通道，白荣用匕首刨去根须，用火把驱赶盘踞在洞中的毒物，一路爬得非常顺利。

大约半刻钟之后，越往里头深入，温度就越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盘踞在通道内的毒虫也变得多了起来。

“我们应该快到了。”白荣拾起一块石子儿，往洞口外扔去，大约过了两息，洞外传来“嘭嘭”两声脆响。

“听声音落差并不大，我先下去看看，没问题了你们再出来。”白荣说完，翻过身，面朝上，双手扣住洞口，一个倒栽葱从洞口跳了下去。

“瞧瞧，这个就叫专业……”燕云霆不由笑赞。

“老实说，盗墓什么的最损阴德了。”苏云樱撇了撇嘴。

燕云霆说道：“这你可就不懂了吧，若是能顺出几件好货，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苏云樱轻哼:“我倒是忘了，你以前也是个贼。”

“你们下来吧，没太大的问题。”白荣喊道。

燕云霆也学着白荣先前的模样，背过身窜出洞口，凌空一个后空翻，精准落在了地上——

“吧唧！”像是踩到什么东西，脚底下一阵黏糊，他低头一瞧，好家伙，密密麻麻的蜘蛛蜈蚣，比他见过的都要大。

“燕云霆！接住我！”苏云樱直接从洞口扑了出来，燕云霆一个没注意被撞到在了地上，“吧唧！”又是一阵碾压。

恶心得燕云霆脸都绿了。

无戒随后也跳了下来。

“咱们往高处走，毒虫会少许多。”白荣又续了一根火把递给无戒，还是由他打头阵，燕云霆和苏云樱紧随其后，无戒垫底。

“不用怕不用怕，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被毒虫咬过，它们看了我都会躲得远远儿的。”苏云樱傲然道。

她所言不假，只需往哪儿一站，所有毒虫都敬而远之了。

“那敢情好，苏姑娘，要不你来打头阵？这样咱们就不怕被毒虫咬了。”白荣笑道。

苏云樱果断摇头：“我才不要，鬼知道这洞穴.里还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两只火把的光芒，在黑暗的洞穴中微不足道，只能瞧见忐忑不平的道路，墙壁上到处都是被风蚀的缺口，凌乱的钟乳石垂悬在洞顶，“嘶嘶嘶……”随处便可听见毒虫的低语。

“罗盘在这里失效了。”白荣皱着眉头，掌上罗盘指针摇晃不定。

燕云霆说道：“我们从南方进来，沿着盗洞往里走，应该是西南方向，也就是咱们面朝的方向，若不出意外的话，直接往前走便能深入洞窟了。”

“想不到燕兄弟你也这么细心。”白荣将地图摊开，盗洞过后果真是往西南方向走，但肯定不会像地图上这么直，这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无疑是个迷宫，一步走错便会在此迷路。

“你师傅难道就没有告诉你，进了洞口咱们该怎么走么？”苏云樱问道。

“有是有，但就是不太中听，”白荣叹道：“师傅跟我说，进了蚩尤洞后，一直往里走，毒虫越毒，越大，越生猛，那就说明离主墓室不远了。”

苏云樱翻了白眼：“天底下的老头子说话都一个样，很中用，但是不中听！”

燕云霆说道：“中用的人往往是不会在意话中不中听的，纵使前面刀山火海，咱们也得闯。”

“那姜雨儿怎么办？”无戒看向燕云霆：“可别忘了，你是个负责的男人。”

就这洞窟的环境，不被毒虫咬死，也会被憋疯。

燕云霆轻叹：“我当然是要去救她，所以咱们得分头行动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蚩尤洞窟（三） 往西南走是主墓室，那么背道而驰就是洞口了，姜雨儿应该就被关在那里。

“你一个人可以么？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去？”无戒问道。

燕云霆摇头道：“大家一起去，最后还得再折回来，这样太耽搁时间了……你们不用替我担心，前面的蚩尤洞是九黎寨圣地，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复杂，救一个人而已，问题不大。”

苏云樱问道：“假设你真的把姜雨儿救下了呢？”

“自然是来找你们了。”

“带她一起？”

“不然呢？”

“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去掘她老祖宗的坟，她会愿意么？”

“这她都不愿意，那我就再把她送回去等死。”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燕云霆坚定道。

“好，燕兄弟果然有担当，那咱们就先往洞穴.里深入，每阁一百步我们便会洒下硫磺粉，你到时候闻着气味儿找来。”白荣递了一支火把给燕云霆。

“燕云霆，你可不能被美色冲昏了头，假设救不了她，那就不救了，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苏云樱真挚叮嘱。

“我办事，你们放心。”燕云霆点了点头，也没有耽搁，接过火把便与几人背道而驰。

……

蚩尤洞越往前走，坡度便越缓，道路也逐渐变得开阔起来，燕云霆一刻不歇地跑了小半个时辰，眼前的道路已变得非常宽敞，石壁上甚至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壁上绘画着一些看不太懂的古老图腾，应是苗疆的种种文化。

看见了人的痕迹，燕云霆内心的孤独与恐慌也减少了许多，与此同时也更加同情起姜雨儿的遭遇。

一个人被关在这暗无天日，满是毒虫的洞窟里，所遭受的怕是比死都要痛苦。

一想到这儿，他便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大概又往前走了两三里，道路已完全变成了人工开凿的栈道，两个略宽的峡谷之间还修起了一座吊桥。

过了吊桥主道分出了七八条小路，有上坡的，也有下坡的，燕云霆一时竟也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人往高处走，总是错

不了的。”

燕云霆悬着了上坡的小道，步伐轻盈往上攀爬，越往上走地势越陡，道路也变得狭窄了许多，原本还有半丈宽，到如今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

燕云霆瞧着与地面十几丈的落差，这才意识到自己选错道了。

看来人也不一定要往高处走……

他苦笑了声，正准备折回之时，突然一阵笛音从前方传来！

蛊音！而且还是熟悉的蛊音！

前些日子姜雨儿在召唤金蟾时，吹的便是这种笛子！

她就在前面！

燕云霆寻着笛声，一步一个大跨越，没几步便来到了道路尽头，是一个约八尺高的方形门洞，洞口处长满了青藤，洞外有微微火光泛闪，笛声也越来越清晰。

燕云霆踩熄了火把夹在腋下，匍匐着身子爬向洞口，随即小心翼翼地支出脑袋往洞外看去——

门洞地势很高，俯瞰而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梳理着一座巨大的石雕，石雕的模样和壁画上的“蚩尤”形象差不多，头生犄角，狮鼻方口，满脸虬髯，这可不像是一个人该有的模样。

姜雨儿站在蚩尤像顶部，一阵一阵吹着蛊音，再看蚩尤像之下，一只身长近五丈，似蛇又不像，似蛟又没角的大长虫，它浑身长满了骨刺，一张大嘴几乎占满了整张脸盘，嘴里长着一颗颗锋利如刀的獠牙！

长虫缠绕着神像不断爬向姜雨儿！

姜雨儿秀眉紧蹙，她吹出蛊音召唤洞穴.里所有毒虫，企图阻止长虫的进攻，但毒虫显然与长虫不是一个量级的生物，长虫轻轻摆尾便扫走了一大片毒虫。

姜雨儿咬了咬牙，见蛊音无效，她不在吹笛，而是拔出腰间的一柄苗.刀，坚定地瞪着长虫：“来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不怕你！”

她不怕，声音却在颤抖。

面对如此邪恶的怪物，燕云霆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显然，姜雨儿不可能是这毒虫的对手，她若是正面相拼，最后只能被活生生吞了。

长虫已爬上石像，它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扑向姜雨儿——

“嘭！”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充斥了

整个山洞。

“嘭！嘭！嘭！”

燕云霆连开三枪，每一发都精准地送进了长虫的嘴里，打得它绿汁四溅，惨叫连连！

燕云霆抓起一根藤蔓，双脚蓄力一蹬，如荡秋千一般朝蚩尤像晃了过去。

姜雨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只温暖的大手便搂住了她的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结实温暖又熟悉的胸膛：

“抓紧我，别松手。”

燕云霆荡过了蚩尤像，在接触另一山壁的刹那，又猛地一蹬，再次借力往回荡去。

“吱吱吱！”那长虫中了三枪竟还没死，它再度爬上神像，伸长脖子冲燕云霆扑了上来。

“拔剑！”燕云霆呵道。

“啊？”姜雨儿恍然。

“拔我的剑！”燕云霆左手握住藤蔓，右手抱着姜雨儿，已腾不出手再拔剑。

“呛！”姜雨儿拔出照胆，迎着长虫便是一剑！

“唰！”

剑气！

虽不强，却足以重挫长虫。

长虫受了一剑，惨叫着摔下蚩尤像。

燕云霆顺利荡入了门洞，不敢有片刻停留，拉着姜雨儿便往来时的路狂奔。

等跑过了吊桥，他一剑将桥梁砍断，彻底断去了与对面的路。

“不要停，继续跑，还远着呢。”燕云霆拉着姜雨儿便要继续冲刺。

姜雨儿却甩开了他的手，捂着小腹蹲了下来，“我的，好疼……”她估计是真的疼，即使强忍也不禁挤出了几滴泪水。

燕云霆瞧了一眼断桥，这山谷也有个三十来丈宽，那长虫说不定摔死了呢？

“不好意思，是我没考虑到你的身体。”燕云霆心里仿佛被人揪了一下，他俯身将姜雨儿捧进了怀里，轻声道：“危险仍然还在，我们不能停下脚步。”

“你……你放开我，你不许再碰我！”姜雨儿几欲推开燕云霆。

燕云霆却将她捧得更紧了几分，姜雨儿挺瘦，也不算高，以她娇小的身躯，刚好能蜷缩在怀里睡个懒觉。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蚩尤洞窟（四） “谁叫你来救我的？你若是以为救了我的命，我就会感激你，原谅你，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身为九黎圣女，绝不容许——”

“很疼么？你身体都在发抖。”燕云霆问道。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叫你把我放下来，我用不着你来可怜和关心！”姜雨儿不依不饶。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我身上有创伤药。”燕云霆问道。

“恶心！”

“恶心总比你疼痛来得好。”燕云霆说着便要去扯姜雨儿的衣衫。

姜雨儿有些怕了，她按着燕云霆的手，怒声道：“你若再敢碰我，我就……我就咬舌自尽！”

“这里我要跟你解释一下，咬舌是不会死人的，反而会加大疼痛。”燕云霆已扯下了姜雨儿的腰带。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你要相信，以我的力气，以你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从我掌心里逃脱，我甚至可以再跟你来上个七八回，而且大气也不会多喘一口。”

“你下流淫.贱！”

“多谢姜姑娘夸奖了。”

燕云霆已剥下来姜雨儿的外套，这简直太容易了，就跟剥玉米一般。

姜雨儿又羞又恼，可她实在没力气与这个男人倔强，她咬着嘴唇，终于想起了服软，开始求饶：“你别这样，我不能再……再……”

“再什么？”

“再……再……”

“再什么？再不说我可要动手了，这蚩尤洞里可真够热的，只怕是昨夜的药效还没过，啊……好热好热……”燕云霆敞开自己的胸襟，眼睛里藏着戏谑的笑容。

“再你老亲娘！你这个混蛋！我诅咒你被毒虫咬死！体无完肤！”姜雨儿气得怒骂。

“原来圣洁高尚的九黎圣女也会骂人。”燕云霆呵呵发笑。

“是你这个混蛋自找的！”

“都说这个世上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为什么才一个晚上，你就受不了了？”

燕云霆捧高了姜雨儿，眼睛凝视着她的美眸，如今，怀中的女人完全是一个任他宰割的猎物。

姜雨儿羞红了耳根，她偏过头，眼角挤着泪光：“王八蛋，你不许再提昨晚……”

“那么，也不需要我对你负责了？”燕云霆眨了眨

眼睛。

姜雨儿不屑：“谁稀罕你一个汉人负责？你也没资格对我负责！”

“太好了，等的便是你这句话，”燕云霆笑道：“那么姜姑娘，昨夜你我都当做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美梦，什么都发生过，以后你我各过各的生活。”

“果然汉族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不不，你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燕云霆的确不是正人君子。”

燕云霆当然不会再伤害这个可怜的女人，他将姜雨儿放下，脱下外套与照胆，背身蹲伏在姜雨儿跟前，回首笑道：“抱着你不好操作，来，我背你走。”

“我自己能走。”

“你自己不能走。”

“我能走。”

“你不能走。”

“我能！”

“你不能！”

“我——”

“你.他.妈给老子快点儿！”

燕云霆瞪着眼睛，目光中怒气腾腾。

姜雨儿却是被这一声怒骂给威慑了，她跌跌撞撞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爬上了燕云霆的后背。

“你这娘们儿，平时被苗人惯坏了，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谁都要对你唯命是从？”

燕云霆拖着姜雨儿的屁股，将原本扯下的腰带穿过姜雨儿的后背捆在了自己胸前，又令道：“抱紧我的脖子，别乱动。”

姜雨儿虽有愤怒，可还是听了话，老老实实抱紧了燕云霆的脖子。

燕云霆左手持照胆，右手举着火把，背着姜雨儿继续往前进。

沉默。

沉默了好一阵子。

“你睡着了？”燕云霆抖了抖背上的女人。

“不想和你说话。”姜雨儿带着抱怨的语气。

然后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把你救出去以后，你怎么打算？”燕云霆又忍不住问道。

隔了一会儿，姜雨儿才惆怅回答：“不知道，我从小就生长在苗疆，从未踏出过九黎寨一步……”

燕云霆说道：“我可以帮你把那三个老家伙给弄死，为你平反。”

“平反？我的身体和名声都已经不干净了，平反又有什么用呢？”姜雨儿趴在燕云霆肩头，好悲，好伤

。

“这有什么关系？每个女人都会有这一天。”

“可九黎圣女不行，从我被选作圣女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和我的性命都属于蚩尤，有了其他男人就是背叛，就是……通.奸！”

“放他.妈.的狗臭屁，蚩尤都死了几千年了！难不成他还会从棺材里蹦出来与你成亲？”

“你们汉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信仰就算了，还要去批判别人的信仰，还抢人家的土地，还破坏别人的家园。”

“信仰可不会救你的命，也救不了你们九黎寨，我早就跟你说过，假设瘟疫得不到解决，总有一天你们九黎寨也会变成一片废土。”

姜雨儿沉默了。

“话说回来，你身为九黎圣女，应该知道这蚩尤洞下藏着的东西吧？”燕云霆突然问道。

“是蚩尤老祖宗的坟墓，九黎寨世世代代守候的圣地，”姜雨儿探过脑袋盯着燕云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燕云霆淡淡道：“因为我们打算去掘你家的祖坟。”

“什么！”

“话虽难听了些，但事实就是如此……”

燕云霆便把他们准备去蚩尤墓中寻找蚩尤血与血莲的事情与姜雨儿阐述了一遍。

“那我掐死你这个盗墓贼！”姜雨儿扣着燕云霆的脖子，使劲儿，使劲儿，可燕云霆的脖子硬得就像一根木桩，掐了半天连个拇指印也都没留下。

“你闹够了的话，就告诉我墓穴怎么走。”

“我绝不会告诉你的！这是背叛整个苗疆！”

“太好了，你果然知道该怎么走。”燕云霆顿住了脚步，偏头阴测测地冲姜雨儿发笑：“快说。”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看来昨天晚上还没把你整服气……”燕云霆说着便要解开腰带。

“你想干什么！”

“干你脑子里以为我要干的事，要知道，女人一旦沉沦之后，她们就可要听话多了。”

“你别乱来！蚩尤墓不能打开！这……这会让九黎寨，乃至整个苗疆都遭受灭顶之灾的！”

“哦？”燕云霆冲姜雨儿眨了眨眼睛：“看来这里头还有故事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蚩尤洞窟（五） “蚩尤是什么人？你有没有想过？他可是几千年前，开天辟地的魔神！你们敢盗它的墓，简直活得不耐烦！”姜雨儿说道。

燕云霆却道：“但在我看来，他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终究逃脱不了生老病死，最后被葬在了这仙女山脚下。”

姜雨儿冷哼：“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根据我们苗家的史书记载，蚩尤老祖拥有不死之身，他只是暂时长眠于地下罢了，在他的地宫前，有四大邪神，千年虫王守候，任何人一靠近墓穴都会被杀死！”

燕云霆长长“哦”了一声，“若是按照这个故事发展的话，你们苗家一定还有传说，蚩尤老祖会在几千年后复活，然后领导你们苗疆人攻入中原，一雪前耻，对不对？”

“没错！我们苗疆的确有这个预言！”姜雨儿语气中还有一丝傲然。

燕云霆瘪着嘴巴：“得了，有机会我带你去市井酒馆儿里听听评书，那里每一个说书先生都会吹牛……也许在你们苗疆人看来，他们一个个都是预言家哩！”

“你才是吹牛呢，我相信这是真的！”

“就算是你家蚩尤老祖真的复活了，也别想在中原大地崩出个屁来！九幽那些妖祖魔皇都不敢说攻陷人间，你家老祖何德何能？”

“你敢看不起我家老祖，我掐死你！”姜雨儿再次锁住了燕云霆的喉咙。

“你们苗疆还是省省，老实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即可，别老想着蜉蝣撼大树，还有你也是，”燕云霆伸出舌头，在姜雨儿的手背上轻轻一舔，她哆嗦得赶紧缩了手：

“恶心！”

“我不怕你们家老祖宗复活，那么你可以告诉我蚩尤墓穴在哪儿了？”

姜雨儿犹豫了片刻，郑重问道：“燕云霆，你们真的打算要去么？”

燕云霆轻嗯了声。

姜雨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地宫的准确位置，甚至咱们这几代人都没去过，我只知道长老们曾经说过，那些被施以‘虫噬’的人都会成为地宫的守护者。”

“虫噬？岂不是要对我施加的酷刑么？”燕云霆疑惑。

“没错，几千年来，苗疆犯下大错的人，都会被施以酷刑——虫噬，而这一酷刑的法场便是在蚩尤洞的下沿。”

“法场该往哪儿走？”

“不知道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在吊桥的另外一头有六条小道，最下面的一条便是施以酷刑的法场，中间的小道是蚩尤像，上面的小道便是你所出现的地方。”

“你怎么不早说！”

燕云霆转身往回走，方才他还亲手斩断了吊桥，这会儿又要折回去，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了。

姜雨儿说道：“你又没问我，谁知道你是来蚩尤洞盗墓的？”

“哎，对了，话说回来，那‘虫噬’是个什么样的刑罚？”燕云霆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

姜雨儿说道：“遭受虫噬之刑那可就惨咯，首先他们会割掉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睛，将你五花大绑装进棺材里，然后倒入两三只‘痋虫’，再把棺材封死；

痋虫是繁衍极快的蛊虫，它们钻进你的身体，以你的血肉为养分，在你的身体内产卵，以它们的成长速度，三天便会占据你的身体，这三天之内你会遭受到万虫噬身的痛苦，动不了，叫不出，活活被疼死！”

燕云霆后颈发凉。

“呵呵，瞧你，额头上渗出汗水了……你这家伙原来也会害怕。”姜雨儿俏皮地抹了抹燕云霆的额头。

燕云霆轻哼：“越是卑劣的地方，越容易搞出这种惨绝人寰的酷刑。”

“谁都有资格说我们卑劣，就是你们汉人不行，”姜雨儿反驳道：“比起虫噬，你们汉人发明的车裂，凌迟，剥皮，哪个不残忍？”

“对于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有骑.木.驴和浸猪笼呢。”

“你在讽刺谁？”

“对于男人，也要处以宫刑呢。”

“那就该把你给阉了，你这种人，肯定祸害了不少女人。”

“不瞒你说，我背后的女人能从你们九黎寨的门口一直排到末尾，你要是跟了我，估计连小妾都不够资格。”

“呸！那群女人一定是瞎

了眼的丑八怪，才会看上你这么个瓜娃子……”

……

姜雨儿是个可爱的女人，燕云霆是个风趣的男人，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双方的语气都不算客气，但通过独处与交谈，他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陌生了。

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即便那是意外。

“嘘……不要再说话了，先前那条长虫还不确定死没死，咱们最好不要惊扰它。”燕云霆背着姜雨儿来到断桥前，声音和脚步都放得很轻。

他拾起一块石子儿丢下悬崖，等了老半天也不曾听见声响。

“蚩尤墓会不会就在这下面？”燕云霆轻声问道。

姜雨儿摇头，“墓穴在不在下面我不知道，但法场肯定就在下面，”她又抬手指了指断桥对面的小道：“顺着这条小道，走个一刻钟便能抵达法场。”

“你去过法场么？”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摇了摇头：“圣女是不会去那种邪恶污秽的地方的，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长老们告诉我的。”

“那你长老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下边儿的禁忌？”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阴森森吐出一句话：“别靠近被虫噬者的棺材。”

燕云霆不禁一颤：“难不成那棺材里的人还能蹦出来？”

姜雨儿说道：“这可说不定，那些被虫噬者都是受过诅咒的人，反正你别去讨嫌就对了。”

“好，那你抓紧我，我带你跳过去。”燕云霆叮嘱道。

姜雨儿勒住了燕云霆的脖子：“这么远的距离，你能——”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燕云霆蓄力一蹬，以真气衬底，轻盈一步便落在了断桥对岸。

“你们汉人的武功可真奇妙。”姜雨儿收起惊讶，不禁赞道。

燕云霆沿着下方的小道前进，边问道：“对于一名涅境武修而言，横跨几十丈的鸿沟并不算太难……难道你们苗疆没有这样的轻功？”

第二百六十章 蚩尤洞窟（六） “苗疆是以‘巫蛊之术’来衡量一个人能力的，不像你们中原王朝的武力。”姜雨儿说道。

“察猜可是个涅境武力的高手。”燕云霆说道。

“察猜早年曾经去中原求过学，短短不过十年他便学成归来，凭借自身的实力，一举成为了守护九黎寨的第一勇士，”谈及察猜，姜雨儿握紧了自己的衣襟，不禁有些感伤：

“察猜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做出了这种出阁的事，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只是尊卑有别，主仆有序，他不敢靠近你。”

被燕云霆这么一说，姜雨儿更加愧疚了。

“你也喜欢他？”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叹道：“与其说是喜欢，我更加尊敬他，他的确为九黎寨付出了太多太多。”

察猜的遭遇，不禁让燕云霆想起了一个人，曾经楼兰国师乌炎，乌炎也是对欧阳冰雁忠心耿耿，可终究主仆有别，欧阳冰雁爱的始终是魏瀛洲而不是他。

……

下行道路像是盘踞在山壁上的，一开始陡峭，在而逐渐平缓，最后变成了一道道宽敞的台阶。

台阶之下有一片平面祭台，祭台上竖立着一百多口青铜棺材，每尊棺材都用铁索捆绑得严严实实，且每根铁索上都挂着一只青铜铃铛。

百棺同立，阴气逼人，即使四周寂静无声，也仿佛能听见棺材中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是这里了么？”燕云霆皱着眉头，慢步走向法场。

“长老说不能靠近棺材，你还是别过去了……”姜雨儿扯着燕云霆的衣角，她很害怕。

谁不怕呢？

面对一百多个惨死在虫噬下的人，燕云霆心里也一样发毛，只是这里是进入蚩尤墓穴的关键，他必须去一探究竟。

“不如你留在路口等我？”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却抱紧了燕云霆，坚定道：“那可不太行。”

“这有什么好

怕的，都是一群死人罢了，我见过的死人可不少。”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举着火把来到最近的一口青铜棺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棺材盖上刻着一排神秘文字，不是汉文。

“你看得懂上面的字么？”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凑近了些，瞧了一会儿才道：“这是古苗疆语，我也看不完全，但大致应该说的是‘罪大恶极之人，开棺者必定会遭到诅咒’，下面一排字应是记录着他的犯罪事迹，我看不懂了。”

燕云霆又问：“你不是苗疆人么？怎么连自家的文字也看不懂？”

姜雨儿叹道：“实不相瞒，近几十年九黎寨受汉化严重，大家都说汉语，习汉字，讲川话，除了老一辈的人还懂得书写苗语之外，年轻人几乎都遗忘了。”

“你们不是很讨厌汉人么？怎么还会接纳汉人文化？”燕云霆继续照着灯光往前走。

姜雨儿说道：“汉人在苗疆设立都护府后，对苗疆各寨子进行了强制性的改革，经过几十年的变迁，汉人文化便渐渐取代了苗疆文化，再而，有一说一，汉人的文字简单精炼易懂，读写起来都很方便，苗疆也不是一味地墨守成规，对于好的事物也会报以学习的态度。”

燕云霆沿途将没口棺材都视察了一边，每口棺材上都刻有相同的诅咒以及不同的犯罪事迹。

“吱吱吱……”异响！

燕云霆当即绷紧了神经，那异响仿佛是从棺材里传来的，“什么玩意儿，难道棺材里还有活人？”

姜雨儿说道：“我记得最近一个遭受虫噬的罪犯，也是在六年前了，被施以刑罚的人早就死了，棺材里会有异响很可能是痋虫发出的声音。”

燕云霆问道：“痋虫也能活六年？”

姜雨儿说道：“你太小看痋虫的生命力了，它只要不受外界的侵扰，甚至传闻能活上千年，甚至好几千年。”

“晦气东西！”燕云霆暗骂了声，继续往前进。

穿过了棺材堆，再上十几步台阶，来到了更高的祭台，祭台上镶嵌着六个长方形的灰红色石台，每个石台旁都摆放着

一些刀具。刀具已锈迹斑斑。

“这些石台该不会就是挖眼睛和割舌头的地方吧？”燕云霆用手指抹了抹石台，举在鼻尖嗅了嗅，是血，凝固成粉块的鲜血。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觉得有人在盯着咱们。”姜雨儿催促道。

一想到活生生的人被摁在石台上，用锈迹斑斑的刀割下舌头和眼睛，再装进青铜棺材倒入痋虫，黑暗，绝望，惨叫，痛苦……

这虫噬之刑，比什么剥皮，凌迟要残忍太多！

燕云霆也想在这儿就留，下了祭台继续往前深入，前方是一条漆黑的石道，大约有两丈宽，石道的尽头有一扇石门，石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壁画。

“姜姑娘，解读一下。”他指着石门上的笔画。

姜雨儿瞧了一眼壁画，随口道：“这是蚩尤老祖骑着圣龙大败神农一族的故事，这个故事在苗疆可谓是很普遍了。”

“用壁画来记录亡者的事迹，是墓穴管用的手法，如此看来，这扇门后肯定与蚩尤墓有关联。”

可这里若是通往蚩尤墓的主道，那白荣他师傅所绘制的地图为何不一样？

难道通往墓穴的道路不止一条？

石门是双扇的，紧紧关闭着，门缝像是被焊死了一般，完全没有能撬动的缝隙。

燕云霆没有多想，放下姜雨儿，蓄足真气于掌间，一掌拍在石门上——“嘭！”石门不过掉下来几层灰，完全没有被撼动。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蓄足剑气，连续对着石门斩出，“唰唰……”只不过在门上留下了两道剑痕，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光靠蛮力就想打开老祖宗的墓门，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姜雨儿在一旁说道。

“哼，那可不一定，要不是真气还没恢复，今天我非得将这道门给他娘硬卸下来。”

燕云霆收起剑，开始摸着石门寻找起机关来，从左往右，每个角落，每寸石壁他都摸了个遍。

没有开关，什么也没有。

第二百六十一章 蚩尤洞穴（七） 燕云霆使出浑身解数，可仍然无法撼动跟前石门半分，他来回在门前踱步，“这可怎么办……”

若是现在按原路返回去追逐无戒等人的话，路途那可就遥远了，何况蚩尤洞里本就复杂，他也没有地图，要是在里头迷路了，十有八九会葬身虫腹。

“要实在找不到打开门的方法，不如就先离开，这里……怪渗人的。”姜雨儿催促道。

燕云霆叹了一口气，“你们家长老就没透露过打开这道门的方法么？”

姜雨儿说道：“这可是我们老祖宗的安息之地，按理说这道门是绝对不允许打开的，哪个苗人会来研究这个？”

墓门自古以来都是从里往外封死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盗墓贼轻易进入。

“如此看来，只能折回去找白荣和无戒大师他们了。”燕云霆说着便要背着姜雨儿离开——

突然！

“叮铃铃……”

铃铛响了！

四周无风，怎会响铃？

燕云霆当即拔出照胆，举着火把警惕向青铜棺。

“有东西要来么？”姜雨儿紧张。

燕云霆沉声：“或许它一直都在。”

“吱吱吱……”死寂的山洞中传来了似人的悲鸣。

“难道是这些虫噬者要复活了？！”姜雨儿惊恐。

“不，声音并不是来自于棺材，”燕云霆拔出火铳交给姜雨儿并嘱咐道：“你拿着火铳防身，我去前面看看，记住了，一有情况就大声叫唤。”

以姜雨儿目前的身体状况，的确也不适合行动，她点了点头，藏住了眸光中的关心：“总之你要小心些……”

燕云霆点了点头，举着火把冲上祭台，祭台四周都有些火盆，应是原先用来照亮的，燕云霆将火盆引燃，很快光芒便映亮了大片山洞。

有火，有光，那么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也就无所遁形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长虫正悄然穿梭在青铜棺材间。

“你果然没死！”

这长虫便是先前在蚩尤像袭击姜雨儿的怪物！

长虫身上的倒刺，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吱吱……”如人哭泣的悲鸣，长虫察觉到自己潜伏暴露，猛地抬起头，张开如菊花般的大口，扑向祭台上的燕云霆！

它庞大的身躯撞倒了一大片青铜棺材。

“叮铃铃……”绑在棺材上的铃铛阵阵作响。

燕云霆脚尖轻点，纵身一跃，轻而易举便躲过了长虫的攻击，只是这长虫浑身都长满了倒刺，还不知是否有毒，他不敢轻易靠近。

“唰唰！”凌空斩出两道剑气。

长虫见识过照胆之威力，也不敢硬接，别看它身躯庞大，行动起来却相当灵活，它来回扭动身体，躲过剑气的同时将棺材撞得七倒八歪！

“叮铃铃……”铃铛响得更加杂乱了。

“燕云霆，你快阻止它，若是棺材里的痋虫被放出来可就糟了！”姜雨儿扯着嗓子喊道。

“真是够麻烦的！”燕云霆将照胆往地上一插，剑气凝成冰霜，瞬间冻结了整个法场！

长虫被寒冰封住半截身体，动弹不得。

燕云霆蓄力一道剑气横扫，直接将长虫劈成了两半截，随后寒冰化作一道道剑气，就此消散而去。

“它死了么？”姜雨儿慢步走上祭坛。

长虫虽被砍成了两段，身躯却依旧在晃动，像是死了，但又完全没死透。

燕云霆夺过姜雨儿手中的火铳，瞄准长虫的脑袋又连开了三枪，隔了一会儿长虫才慢慢停止了颤动，彻底死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也是你们苗疆的蛊虫么？”燕云霆问姜雨儿。

姜雨儿摇头说道：“它若是蛊虫就不会攻击我了，这种怪物按理说应该生存在蚩尤洞深处才对，它会跑到这儿来我也很意外。”

“它该不会就是你先前说过守护蚩尤墓穴的‘圣龙’吧？”燕云霆又问。

姜雨儿一口否定：“不可能，据说圣龙活了几千年，它怎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你杀死？”

燕云霆问道：“这洞里真有龙？”

姜雨儿说道：“是啊，你没注意刚刚石门上的壁画么？蚩尤老祖就是骑着圣龙征战四方，统一苗疆的。”

燕云霆抚摸着下巴，喃喃道：“若真是活了几千年的龙，那岂不是有龙珠……”

“你在嘀咕什么呢？”姜雨儿凑来了狐疑的目光。

“呃……没什么，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离开得好。”燕云霆半蹲了下来，这一回姜雨儿没有再拒绝，轻轻一跳便骑在了他背上。

“叮铃铃……”明明长虫已经死了，响铃声却依旧没有停止，反而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定睛一瞧！

每口棺材都在发抖，“咚咚咚……”棺材盖被一次次顶开，若不是有铁链捆绑，里头的东西还真就爬出来了！

“我的妈呀，不会真诈尸了吧！”

燕云霆也不是没见过诈尸，只是这一百多具棺材同时开棺，又结合被虫噬者恐怖的遭遇，再大胆的人也会害怕！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离开这儿啊！”姜雨儿吓得把头埋进了燕云霆的后背。

可若是要按原路返回，必须得经过棺材林，燕云霆硬着头皮穿梭在横七竖八的棺材中，口中念叨：“各位各位，我只是个路过的，冤有头债有主，割你们舌头的是苗疆人，你们要算账就找他们好了……”

“咚！咚！咚……”撞击的声音更加剧烈。

“嘭！”铁链被崩断，一块青铜棺材板儿被掀飞出三四丈高，与此同时，一股腐朽又腥臭的气息从青铜棺材里喷了出来。

“屏住呼吸，是尸毒！”姜雨儿下一刻便捂住了燕云霆的口鼻。

燕云霆赶紧闭气，迅速退回了祭坛上，随即斩出一道剑气，将尸毒吹散开来。

“咯咯咯……” 一具尸体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它除了没有眼睛之外，几乎完好无损，这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姜雨儿才说过，最近一个受到虫噬的人也已是六年之前，哪怕虫子没吃它，也该烂成一堆白骨了才是。

“嘭！”燕云霆瞄准尸体的脑袋便是一枪。

不偏不倚，正中眉心。说意外也不意外，要见怪也不见怪，尸体并没有倒下，反而

大步朝燕云霆走了过来。

“这世上就不能少点儿怪物么！”燕云霆斩出一道剑气，将尸体砍成了两半截——

尸体总算是倒下了，但它的躯壳已经被掏空，密密麻麻的，拇指般粗细的小虫子迸发而出，“叽叽叽……”朝燕云霆扑了上来。

“咚！”

“咚咚咚……”

铁链相继崩断，青铜棺材一一敞开，无眼尸体从棺材内爬出，涌向祭台上的燕云霆。

“这是尸蛹，千万别再砍断它们了！”姜雨儿急忙取出蛊笛，吹出蛊音企图控制痋虫。

“叮铃铃……”铃响太过嘈杂，完全盖住了蛊音，痋虫只进不退，根本不听号召。

“没用……我的蛊音控制不了它们……”姜雨儿惊慌道。

燕云霆急忙取下酒袋，灌下一大口，老方法，对着火把“噗”一口喷出，烈酒遇火烧出一道蓝焰，将最先靠近的一批痋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燕云霆急忙往后撤退，可后方已是石门，很快他们便已退无可退。

他又灌下几口酒，将痋虫清理干净，尸蛹却不为火焰焦烤，前呼后继地补了上来。

砍也不能砍，杀也杀不完，退又不能退！

燕云霆咬紧牙关，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抓紧我，我们要冲出去了！”他即刻流转真气，照胆在手中隐隐泛光！

而就在他准备冲锋陷阵之时——

“轰轰轰……”身后的石门突然颤动，像是敞开了一条裂缝。

一缕耀眼的佛光从石门缝隙中透了出来，尸蛹沐浴在佛光中，摇摇晃晃也不再前进。

“快进来。”一只大手从门缝中伸出，一把将燕云霆给拽了进去。

“咚！”石门再次闭合。

无戒，白荣，苏云樱举着火把站在门后，皆是一副有惊无险的模样。

“果然是你们！”苏云樱绕着燕云霆转圈打量：“你们没事吧？”

“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说不定我们就被痋虫给吃了，”燕云霆苦笑了声，又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说起这个，你还真得谢谢苏姑娘，我们刚从这里经过，听到里头有打斗声，苏姑娘坚定地认为你就在门后，于是我们就把门打开了，不曾想果然是你，”白荣说着，又问道：

“燕兄弟，你们呢？为什么会出现在墓门前？”

燕云霆便把自己救下姜雨儿再到虫噬法场的经历通通与几人说了一遍，他叹道：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走远了呢，没想到你们也绕到这儿来了。”

白荣笑了笑，指着石门说道：“我们也是跟着地图一直走的，感觉一直都在往下绕圈子，若是没遇见燕兄弟，我们还真以为迷路了，但显然这扇石门就是进入蚩尤墓穴的墓门了；

师傅所给的这幅地图，应该是绕过墓门的路线，不然若是从正门进来，也会和你们一样遭到那群尸体袭击的。”

燕云霆恍然大悟，难怪姜雨儿说被虫噬者会成为墓穴的守护者，想要进入墓门就必须经过法场，外来人一旦触碰了铃铛，痋虫便会破棺而出，吞噬所有入侵者。

苗疆人的智慧，倒也不简单！

第二百六十二章 蚩尤洞穴（八） 过了墓门，也算正式进入了蚩尤墓穴，墓门之后有一条往下延伸的通道，整齐的地面与绘色的壁画足以证明这就是通往主墓室的通道。

蚩尤洞虽四通八达，但进入蚩尤墓穴的墓道肯定只有一条，白荣依旧捧着地图打头阵，燕云霆背着姜雨儿跟在后头，紧接着是苏云樱，无戒最后垫底。

“白兄，你们这一路来可有遇到什么危险？”燕云霆问道。

白荣说道：“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毒虫之外，倒也没遇到过什么太大的危险，毕竟有苏姑娘这神农后人在场，毒虫也不敢靠近。”

“云樱，你真是神农后人么？”姜雨儿睁着大眼睛，期盼着苏云樱。

苏云樱挺起那不太熬人的胸脯：“那还能有假？货真价实的神农血脉，九州大地未来的救世主。”

“那如此说来，你的血应该是世上最好的解毒之物才对，对疫毒没有用么？”姜雨儿问道。

苏云樱叹道：“这怎么说呢？其实从瘟疫爆发至今，我一直都待在昆仑山，还从来没见过毒人的样子呢，我是神农后人的身份还是从万毒王口中得知的；

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用自己的血来做实验，不过就算我体内流淌的血能对疫毒有抑制作用，那也跟解毒药是两码事儿；

你们想想啊，那些毒人五脏六腑都烂光光了，就算给它们服下解药也肯定救不回来，何况世上就我一个神农后人，哪怕将我榨干了也解决不了这场瘟疫；

所以，灭绝毒人这事儿就别想了，咱们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制作苗，从根本上让所有幸存者拥有抵抗疫毒的能力，那样就算被毒人咬伤了也不用害怕会被感染了；”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们，血莲子可有预防疫毒的作用？”燕云霆问道。

苏云樱摇了摇头：“我们曾经用猴子做过试验，让一只感染了疫毒的猴子服下血莲子，的确会有短暂的抑制效果，但不过两个时辰，猴子便会再次出现变异现象；唉……若血莲子能够完全解除疫毒的话，咱们也不用煞费苦心跑到苗疆来寻求解药了。”

姜雨儿这时说道：“若这疫毒的源头是蚩尤血的话，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找到解药的，传说蚩尤老祖的鲜血，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快死的人饮上一滴，立马就会恢复活力，而普通人要是饮了蚩尤血，会获得无比强大的实力！”

“我有些好奇，既然云樱是神农后人，你身为九黎圣女，暗里说也该是蚩尤后人吧？你体内会不会流淌着蚩尤血？”燕云霆突然问道。

姜雨儿微微摇头：“蚩尤族和神农族是有很大差别的，蚩尤族分裂出了很多很多种族，蚩尤的血脉已经在岁月的长河中被稀释了；

九黎寨是各大寨子中，最接近蚩尤血脉的寨子，但也绝不是最纯正的蚩尤血脉；再者，蚩尤族和神农族最大的差别便是，一个是禅让制，一个是世袭制；

神农族和你们中原王朝一样，族长死了由亲儿女继承，而蚩尤族则是根据金蟾认主来选拔圣女，谁若是能获得金蟾圣

蛊的认可，谁就是下一任的九黎圣女。”

“原来如此……”燕云霆低喃着，又转头看向苏云樱：“那云樱，他们苗疆一族有蚩尤血，你们神农一族会不会有神农血呢？”

苏云樱当即摇头：“想想也不可能，我们老祖宗各个寿终正寝，恐怕早就是一抔白骨了，哪里会有神农血流传于世？”

在华夏几千年的神话中，神农族都扮演着“好人”的角色，反倒是蚩尤族则一直是“暴虐”和“侵略”的象征。

但传说终究是传说，不论是蚩尤，神农，黄帝，都是被人们所神话的角色，九州大陆绝对不止几千年的文明，可能几万年，甚至是几万年，不然怎会出现所谓那些“长生不老”的仙人呢？

“呜呜呜……”

沿着墓道越往下走，时不时便能听见类似于悲鸣的声音，这座山洞中虽有空气流动，但绝不会太大。

越往蚩尤墓穴深入，危险肯定越大，众人都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着黑暗中的一举一动。

“哗啦啦……”一阵潺潺的水流声。

几人沿着墓道走了大半个时辰，随着坡度的释缓，道路也出现了尽头——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地下河，大约有三四丈宽，不知是临水的原因，四周的温度要比山洞中低很多。

“这水流得挺快，看样子是条活水。”白荣蹲在地下河边，捧起一抔先闻了闻，最后喝了一小口，点头道：“而且还很甜，应该是溶洞中聚集的山泉水。”

姜雨儿说道：“这些地下河总会流出地面，然后掠过山间，流过九黎寨，最后汇入阿依河。”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条河附近竟没有一只毒虫的影子。”燕云霆沉声说道。

本就应该危险的地方突然变得寂静，这不会是一件好事。

“总之大家小心点儿，根据地图上的路线，若发现地下河就说明离墓室不远了，再沿着下游走个三四里路即可抵达。”白荣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又将地下河周围的概况扫视一遍——

地下河与地面河最大的差别便是，后者会因为地势的原因形成河滩，而前者是径流在地底的，只有一条河沟，没有浅滩可以供人行走，那么想要顺水而下，必须要有一只船具才行。

“我们总不能游过去吧？”苏云樱说道。

“这看似平静的河水中，还不知道会藏着什么危险，尽量还是别沾水得好。”白荣说着便又招呼众人：“大家沿着河边找找看，看有没有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这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谁会来啊？怎会有用得上的东西？”苏云樱说道。

白荣摆了摆手，笑道：“师傅曾经跟我说，当初万毒王可不止委托它一个人来找蚩尤血。江湖上靠摸金倒.斗发财的人可不占少数，想通过蚩尤血提升武力的人更是比比皆是，我相信这个蚩尤洞，一定有很多人来拜访过。”

姜雨儿这时应和道：“他说得没错，苗疆几乎每年都要抓几个盗墓贼，

就咱们刚刚看到的虫噬法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来蚩尤洞盗墓然后被抓住的。”

蚩尤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呢？引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蚩尤血究竟是何物？燕云霆越发好奇了。

“你们快瞧，那边是不是挂着什么东西了？”苏云樱突然指着河滩尽头喊道。

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下，一个类似“袋子”的东西在河面上起起伏伏。

几人走过去查看。

白荣踩着河岸下水，淹到小腿水位时才靠近那物，他拖着那物一边返回一边说道：“是一只干瘪的牛皮船，应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被暗礁撞破后就挂了岸边。”

他把牛皮船拖出水面时，才发现这东西还真不小，形状也和其他船只不一样，完全摊开是个径长一丈之余的圆，船身破了个小口子，这里应就是它泄气的地方了。

“牛皮船是当代盗墓贼惯用的工具，用牛皮缝制而成，皮实耐燥又好收纳，不用时就背起来，要用的时候就把气吹满。”

白荣用脚将牛皮船内的河水挤出，很快便得到了一张干瘪的牛皮，接着他从腰间取出一根针，穿好丝线便开始缝补起来。

“厉害呀，你一个大男人，竟随身携带针线，简直比女人还细腻。”苏云樱蹲在白荣跟前，举着火把为他照亮。

火光下的白荣，一针一线来回在缺口上穿插，这娴熟的技艺让诸多妇女都自愧不如。

“嘿嘿，你可别小看我手里的针和线，打架的时候他可以夺人性命，危险的时候他可以救人性命。”

白荣笑着又招呼燕云霆，“燕兄，麻烦用你的剑来帮我断线。”

小小一根线，竟要用照胆来断？燕云霆有些狐疑地拔出剑，本想说轻轻割一割，可剑刃碰到丝线竟被弹了回来！

“哟？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线。”燕云霆加大力度，在丝线上锉了两三下才将丝线给崩断。

“这叫做绝影丝，一般刀剑还真砍不断它，所以用它来缝补牛皮船再好不过了，”白荣绑好针线好，扛起牛皮船递给了燕云霆和无戒，笑道：

“二位武力高强，那么吹起的本事可就交给你们了？”

这么大一艘牛皮船，吹起来恐怕也要花费不少力气。

“那么无戒大师，我一歇，你一歇，咱们合力把它吹起来？”

“问题不大。”

于是，两个人便各自抱着牛皮船，一人吹没了力气，另一人又接着吹，大概吹了两刻钟，牛皮船终于被灌足了气，此时二人已气竭得满脸发青，鼓起的腮帮子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只要牛皮船能飘起来就算数。”

白荣用绝影丝将牛皮船绑好，轻轻一扔便丢下了河水，他招呼道：“大家跟上，牛皮船比较软，小心别掉进河里了！”说罢，纵身一跃跳上了牛皮船。

第二百六十三章 蚩尤洞穴（九） 众人跳上牛皮船，沿着暗流往下滑行。

“哗哗哗……”河水拍打着岩石，发出清脆的声响，两岸被磨光滑的石壁，反射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渐渐，水流变得平缓，牛皮船不得不依靠外力才能往前滑动。

河道也逐渐开阔，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水潭，火光在黑暗中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里好冷……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咱们。”苏云樱搓了搓发凉的臂膀。

“你们快瞧头顶。”姜雨儿仰头指着洞顶。

众人纷纷抬头仰望，漆黑的洞顶上竟镶嵌着一颗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细数起来只怕有好几百颗。

“难道是发光石？”白荣质疑道。

“别的地方都没有，为何偏偏这个地方有？显然并不是。”燕云霆举起火铳，瞄准一颗星星打去——

“啪！”

“吧唧！”

短暂的火光点燃了黑暗，一只只体型庞大的蜘蛛悬挂在洞顶，那些发光的星星便是它们的眼睛。

蜘蛛被子弹击中，从洞顶掉落下来，其它蜘蛛被枪声惊扰，从尾部拉着一根丝线，“吱吱吱……”盼着粗大的口器便朝牛皮船扑了上来。

无戒双手合十，震出一道佛光，驱散了所有黑暗。

白荣反手飞出三根神针，瞬间刺死三头蜘蛛，随即又见他双手往后一扯，神针竟改变了方向，落下的蜘蛛一旦靠近便被切割成了两半截！

仔细一瞧，白荣的手指尖竟绑着一根透明丝线！

燕云霆举起火铳，连续射击，无戒也一掌震出一掌，二十几头蜘蛛顷刻间便已死伤大半，腥臭的绿汁体液从天而降，恶心得叫人作呕！

又时，巨型蜘蛛突然改变进攻方向，它们缩回洞顶，沿着石壁攀爬至牛皮船后侧，“噗噗噗……”蛛口喷出十几道如麻绳般的蛛丝，一并黏在了牛皮船尾，蜘蛛企图将牛皮船拉上岸去！

燕云霆即刻出剑，刃断蛛丝！

“噗噗噗……”上一刻斩断蛛丝，下一刻又飞来十几道。

“看来不把你们杀光，你们是不会罢休的了！”燕云霆握着剑就要准备上岸，可就在这时，山洞渗出突然传来了一阵“呜呜呜……”凄凉的悲鸣声。

蜘蛛仿若遭遇天敌，自行咬断蛛丝，仓皇往洞外爬去。

“又是这个令人恐惧的声音，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燕云霆紧盯着传来悲鸣的暗黑方向。

白荣说道：“师傅曾跟我说过，倘若蚩尤洞中的悲鸣声越来越近，那说明蚩尤墓就在眼前了。”

“你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这悲鸣声是从哪儿发出来的？还是说……这墓.穴.里有……有冤魂恶鬼啊？”苏云樱身子不禁哆嗦了两下。

姜雨儿说道：“蚩尤老祖的墓穴怎么可能有冤魂恶鬼呢？燕云霆，你难道就不觉得这悲鸣声和先前那只长虫出现时的声音是一样的么？”

燕云霆想了想，点点头：“倒还真是有些相同。”

“长虫？”其他人都惊讶地望着燕云霆和姜雨儿。

燕云霆笼统形容道：“就是浑身长满了骨刺，没有眼睛，体型庞大，似蛇又不像蛇的一种奇怪蛊虫……唉，总之等你们见到它了，就知道它那奇特模样了。”

苏云樱当即反驳：“可别乌鸦嘴！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那玩意儿！”

“这个蚩尤洞实在诡异，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找到蚩尤墓，不论收获如何，早早离开吧。”无戒说道。

大家一起合力划船，加速往下游滑去。

悲鸣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便消失了，四周再次陷入了沉寂。

大约又滑了小半刻钟，潭子扩宽了好几倍，一个偌大的石台矗立在水潭中央，由于火光有限，只能瞧出它的轮廓，有阶梯，有台面，有柱子，好像还有棺材。

“你们快瞧！是莲花！好多莲花！”苏云樱站在船头兴奋。

越靠近石台，湖水中的莲花便越多，它们殷红艳丽，开得娇艳欲

滴，但奇怪的是这些莲花并没有莲叶相衬托，它们如一位傲气君子，独自矗立在湖面上。

“哇……就是它们！先前你从天山带回来的血莲就是这种！”苏云樱蹲在船头，伸手便要去触碰血莲——

“小心！”燕云霆刚要上前阻止，苏云樱已触碰到了血莲，血莲如活过来了，一口“咬”在了苏云樱手上，血莲贪婪地吮吸着鲜血，苏云樱想抽手却用不了力！

“嗖！”白荣一针插在了血莲的花茎上，血莲这才松开了口。

“你怎么样了？”燕云霆抓过苏云樱的手，仅仅只是食指破了个小口，鲜血却不断往外溢出。

苏云樱摇了摇头，“有一点点疼，不过应该没毒。”

“你也是真是粗心大意，这血莲本就是邪物，怎么能随便乱碰呢？”燕云霆也顾不得脏，一口含住了苏云樱受伤的食指。

“咦，好恶心……”苏云樱虽表现得嫌弃，脸颊却微微泛起了红晕。

“哗哗哗……”整片水潭的血莲，在吸食了苏云樱鲜血的那一刻，都兴奋地颤动起来，它们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往牛皮船上靠拢。

“它们定是被血气唤醒了，我们快快上石台!”白荣率先跳上石台，将牛皮船往回拽。

几人抓紧跳上石台。

白荣将牛皮船捆在岸边，点燃了所有火把，沿着台阶往上走，大约三四十步后便登上了顶，五口石棺引入眼帘，主棺摆放在中间，附棺东南西北依次有序，就像是守候君王的侍卫。

“这应该就是蚩尤的棺椁了。”白荣沿着石台四周找了一圈儿，果然每隔四五丈便竖立着一口火盆，令他惊讶的是，火盆竟然还可以续燃。

八个火盆被全部点燃，黑暗被彻底驱散，石台上的一切事物都裸露了出来，四个角落各矗立着一根白石巨柱，柱上雕刻着蚩尤当年的各种神话战纪，几口石棺上的墓志雕刻也都栩栩如生。

“第五十六世九黎圣女姜雨儿，拜见蚩尤老祖！”

姜雨儿跪倒在石棺前，行五体投地之大礼。

第二百六十四章 蚩尤洞穴（十） “你就这么确定这里头躺着的是你家祖宗？”燕云霆挑眉问道。

姜雨儿指着中间的石棺说道：“这石棺上的雕画和墓志铭都是阐述蚩尤老祖生平的辉煌战绩，以及‘玄武驮棺’的构造，除了我们老祖之外，谁还能有资格受此待遇？”

“如此说来，这几口棺材就是你先前曾提及过的守墓的四大魔神了？”燕云霆指着其它四口棺材问道。

姜雨儿说道：“准确地来说是老祖麾下的四大战将，老祖战败之后它们誓死效忠，跟着陪葬了。”

燕云霆淡笑：“哦？这么忠义么？你不如先讲讲他们的故事，也好在开棺之前有个明白。”

“你们还要开棺！！！”

姜雨儿当即护在了几口棺材前，坚决道：“我身为九黎圣女，带你们来老祖的墓穴已是仁至义尽，你们竟然还要打搅老祖他们安寝！太过分了！”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我？”

“开棺的人会遭到诅咒！万一……万一老祖和四大战将复活了怎么办？你们就不怕死么！”姜雨儿瞪眼呵道。

白荣抿着嘴唇，连连点头：“以我多年盗墓的经验来看，墓主生前杀戾越重，诈尸的可能性就越大，升棺发财这事儿还是得谨慎一些。”

“放心吧，就算他诈尸了，无戒大师也会亲自超渡的，对不？”燕云霆看向无戒。

无戒只是轻声道：“此棺，为了天下苍生而开，墓主若是得知了意图，不会怪罪我们的。”

“哎呀，罗里吧嗦，直接给它撬了！我倒要看看这蚩尤棺材里到底有何玄机！”苏云樱催促道。

“你们……你们……”姜雨儿瞪着眼睛，噘着嘴巴，还能如何？无可奈何！她一咬牙：“我告诉你们，蚩尤麾下的四大战将，各个都是天神下凡，拥有翻天覆地的神力，你们听好了，他们是——

第一战将，刑天！这你们想必都听过吧？即使他没了脑袋，依旧凶悍无比，手持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所向披靡！

第二战将，夸父！他拥有庞

大的身躯，一挥手月隐星退，一跺脚地动山摇，一哈气狂风大作！

第三战将，飞廉！他是天地诞生的风神，拥有调遣天地所有飓风的本领！

第四战将，屏翳！他拥有呼风唤雨的本领，轻而易举便能制造洪涝和石流！

这四位战将都是蚩尤老祖麾下赫赫有名的战将，想必你们也听过他们的传说吧？如果你们打扰老祖的安寝，从而激怒了他们，以他们的本领，你们谁也别想逃出蚩尤洞！”

姜雨儿横眉竖眼，一副认真到极致的乖张表情，也许是她长得太好看了，就算是生气也显得一丝可爱。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只有苏云樱被这一番夸张的神话给威慑了：“这……这……这几副棺材里躺着的人，真有那么厉害么？”

“那当然——”

“不然。”

燕云霆出声反驳：“他们若真有这么厉害，也不至于躺在冷冰冰的石棺中，在这暗无天日的蚩尤洞里长眠了，蚩尤和他四大战将肯定真实存在，但绝对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气。”

“燕云霆，你太过分了！你竟敢在蚩尤老祖的棺椁前质疑和亵渎他！”姜雨儿攥紧拳头，气得面红耳赤。

燕云霆只是用嘴角挤了个微笑，背过身冲白荣吩咐道：“开棺。”

“在开棺之前，我还想问姜姑娘一个问题，”白荣问向姜雨儿：“九黎寨会时常到这墓穴.里来祭拜么？”

姜雨儿当即摇头：“那怎么可能，族谱中有严令，任何一个人都不得进陵墓打扰老祖安寝……这几千年来，我怕是第一个进老祖墓穴的苗人了，”

说到这儿，她咬了咬嘴唇，以责怪的眼神看着燕云霆：“而且还是来帮助你们汉人掘墓的，亏我还是九黎圣女，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九黎子民……”

“白兄，你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个？”燕云霆疑惑道。

白荣指着燃烧的火盆说道：“我刚刚在引燃火盆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没烧完的油膏……若是几千年都没人造访的话，油膏早就该挥发了才对。”

“会不会是你师傅留下来的？”燕云霆问道。

白荣摇了摇头：“我师傅下墓从来不会点灯，最多一只火把或一只蜡烛。而且这八个火盆里的油膏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下墓也不现实。”

燕云霆抿着嘴唇：“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近段时间进过蚩尤墓？”

白荣点了点头：“很有这种可能。”

姜雨儿当即反驳：“这不可能！仙女山每条路口都设有哨口，一般人连上都上不去，而即便是进入了蚩尤洞，这里面毒虫这么多，没本事，没地图，没胆量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墓穴！”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本族人干的？你们九黎寨的那几个老东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燕云霆似笑非笑地看着姜雨儿。

姜雨儿几欲反驳，可想了想又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解决谜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打开棺材看一看，”白荣走到石棺前，双手拖住棺材板边沿，试了试手劲儿，苦涩道：“不行啊，这棺材板怕是重达千斤了，你们都来搭把手。”

燕云霆和无戒一人一方，扎稳了马步，双手拖着棺材板等待一起发力。

“待会儿棺材盖揭开时，大家最好闭气，蚩尤怎么说也是戎马天下的杀神，他的棺椁中难免会有浊气……在咱们这行当中最忌讳的便是吸了浊气，轻则大半辈子倒霉，重则血光之灾。”

白荣嘱咐完毕，又道：“我数三个数，大家一起发力——

三，

二，

一，

起！”

三人一起发力，卯足了劲儿往上抬，可棺材板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似的，竟纹丝不动！

以燕云霆的气力，单臂举千斤重物也不在话下，眼下却对这棺材板无可奈何了，明显藏有猫腻！

“大概是里头的尸气把棺材板吸住了，咱想办法撬它一撬，哪怕一个小洞，一条小缝，只要泄了气就好升棺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蚩尤洞穴（十一） “无戒大师，你的禅杖比较粗，拿来当撬棍正合适了。”燕云霆指着无戒手中的禅杖说道。

“我的禅杖是拿来斩妖除魔的，不会拿来撬棺材盖子，”无戒斜眼瞥着燕云霆手中的照胆：“我倒是觉得你的剑更合适，又扁又大，很容易插进缝隙。”

“是么？”燕云霆苦涩地笑了笑，蓄一道剑气，“锵！”一剑插进了石棺缝隙中，随后卯足了劲儿往下压！

“咯咯咯……”剑身压弯了弧度，也不见棺材盖松动。

无戒见状，捞起禅杖用把儿顶住棺材，与燕云霆一同施加力道，“嘭！”棺材边沿都被撬了一个缺口，盖子却仍未被撼动分毫。

“看来不用点手段是打不开这棺材了。”燕云霆拔出照胆，一举跳上了棺材盖，双手紧握剑柄，将剑尖朝下，既然撬不开，那就毁了去。

“喂喂喂！你们也太过分了，再怎么也得给死人一个尊重吧？！”姜雨儿攥着拳头大声抗议。

“不就是口石头棺材么？回头我让棺材匠给你家老祖宗做一口金的，”燕云霆说着又招呼道：“你们且往后退，这棺材里头必有蹊跷，免得待会儿开棺伤了你们。”

“太过分了！掘人家祖坟，还要毁人棺材，太过分了！”姜雨儿气得直咬牙，就想上前把燕云霆拉下来。

苏云樱抱着她往后拽：“哎呀，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嘛……”

“我要开棺了！”

燕云霆大喝一声，大力将照胆往棺材盖一插——

“锵！”

剑身如棺三分！

“吱吱吱……”一股血腥味儿喷涌而出，棺材迅速决裂。

“嘭！”棺材盖瞬间炸得四分五裂，最后一刻，燕云霆回身一个后空翻，拉开了七八丈的距离。

“呼呼呼……”一股寒入骨髓的阴风吹进了墓室，将血腥味儿捎到了每一个角落。

“老祖！后辈无能，让这帮汉人冒犯了您的安寝，还请恕罪！”姜雨儿当即下跪，对着棺材又磕又拜。

无戒挥挥僧袍，吹散了墓室里的粉尘，与燕云霆，白荣，一起往石棺靠近。

石棺像是个巨大的血池，一个身强体壮，赤裸半身，头生双角的粗狂大汉安静地浸泡在血池中，根据壁画上的形象来看，他应该就是蚩尤本尊了。

“我还以为那些壁画上的形象都是杜撰出来的，没想到他真长了双角啊？”燕云霆震惊之余又疑惑：“他到底是人还是妖？”

人，怎可能会生角？

姜雨儿这时抬起头呵道：“蚩尤老祖乃半人半妖，血统高贵的神灵，他是从天上来的！”

燕云霆挑着眉毛：“半人半妖？那岂不就是……人妖？”

姜雨儿骂道：“你才是人妖！”

燕云霆扶着下巴：“不然是妖人？”

“你才是妖人，你们全家都是妖人，”姜雨儿激动得眼眶泛红，“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墓穴也来了，棺材也撬了，难道还想对老祖的尸体不敬么！？”

“这可不好说，”燕云霆收起趣味，冷眼盯着棺材中的血池，“据我所知，任何一个善终的人，都不会在棺材里添加血水，你瞧你们老祖的模样，就像是在鲜血中沐浴；

生前杀人无数，血流成河，死后还要用血做浴池安息，你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么？”

白荣也冷声道：“以我多年的下墓的经验来看，眼前这口石棺和血池，分明就是在养尸。”

燕云霆沉声道：“你一说起养尸，我便想起了九幽的血毒门，它们每次出场都是鬼仆抬棺，一具具血尸出棺，血腥味儿隔着十里都能嗅到，邪恶至极。”

苏云樱用手沾了一点儿血池水，在鼻尖嗅了嗅，即刻皱起了眉头：“这是极阴之血。”

“何为极阴之血？”燕云霆问道。

“阴年阴月阴日出生，且拥有完璧之身的女子，她们的血便是极阴之血，”苏云樱转身又指了指水潭中一朵朵娇艳鲜红的血莲，说道：

“培育极阴之物的最好养料便是极阴之血，无论是尸体还是血莲……这也是我们为何

无法大批种植血莲的原因，太损阴德了！”

“这里的血莲开得这么茂盛……”燕云霆紧盯着石棺中的血池，恍然明白了什么，他也顾不得是否危险，直接跳进了棺材，捞起蚩尤的尸体便往外丢去：“你们接一下！”

谁愿以接这种触霉头的东西？

无戒和白荣都退了一步，尸体种种地摔在了地上。

“啊！”姜雨儿捧着脑袋，几乎崩溃：“我的老祖宗啊！”

燕云霆在血池中摸索着什么，很快便有所收获了，见他狠狠一扯，手里多了一把植物的根茎：

“没错了，血莲之所以会开得这么艳丽，正是因为棺材里的这口血池，在不断地给它们输送.养分。”

“也许其他几口棺材也有相同的作用。”

“打开来看看。”

“各位逝者，不好意思了。”

既然已经有了暴力拆卸，那也就不用再多矜持了，白荣和无戒相继砸碎了其他四口附棺的棺材盖，果不其然，每一口棺材中都灌满了鲜血，蚩尤四大部将全都栩栩如生，如活人一般浸泡在血池当中。

“你们这群……流氓，强盗，盗墓贼……”姜雨儿颓然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

“别他妈哭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家.祖坟早就给人给掘了。”燕云霆揪了一把衣服上的血水。

苏云樱补充道：“还不仅如此呢，他们的尸体也被利用了。”

白荣耸了耸肩：“老实说，这跟鞭尸没什么区别。”

苏云樱说道：“鞭尸都比这好，用极阴之血养出来的尸体，凶悍无比，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儿来呢。”

堂堂九黎族的老祖宗，尸体被人利用，不仅是个人的名声，就是整个九黎族都得遗臭万年。

“你们……你们……”姜雨儿再也兜不住内心的情绪，“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好不委屈，好不悲痛，好不自责：“老祖！老祖都是我后辈无能，没守护好寨子和您的地宫，呜呜呜……”

第二百六十六章 蚩尤洞穴（十二） “不论他们是被谁利用，若将这尸体养成，日后必成大患，我建议把它们全都销毁。”燕云霆拔剑提议。

无戒斜了一眼姜雨儿：“她也许会和你拼命。”

姜雨儿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冲到燕云霆跟前，她太矮了，所以掂起了脚，泪光闪闪的眼眸中充斥着怒火与决绝，她瞪着燕云霆：“我要和你拼命！”

燕云霆用食指戳了戳姜雨儿的额头，“火葬总行了吧？还是可以保留骨灰的。”

“你休想！”姜雨儿拍开燕云霆的手，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别以为我们苗疆人好欺负，你们要是敢对老祖下手，几十万苗疆人绝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

燕云霆微笑道：“我们一点儿也不怕，甚至觉这根本就不是威胁。”

“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毕竟这里是人家的祖坟嘛，毁尸灭迹实在太过分了，”苏云樱劝道：“你们别忘了，咱们这次来蚩尤墓的目的，是为了能寻找解决疫毒的办法——

蚩尤血是病毒的根源，而血莲又以浸泡过蚩尤的血池为养料，我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应该能在蚩尤血上找到答案，所以雨儿，实在不好意思，我得冒犯你家老祖宗一回了。”

说完，她取出一把匕首，轻轻隔开了蚩尤尸体的手臂，又取一只小药瓶收集蚩尤血——

“呜呜呜……”

悲鸣声！

越来越强烈！

“呼呼呼……”阴风阵阵，吹得火苗飘荡，整个洞穴忽明忽暗。

“妖气！”无戒手中的禅杖嗡嗡作响，他主动护在众人跟前，抬手一道佛光打向悲鸣传来的方向。

黑暗吞噬了佛光，悲鸣声逐渐靠近，见一只只浑身长满了倒刺的“长虫”沿着墙壁攀爬，它们身上的倒刺摩擦石壁，发出“呜呜呜……”的悲鸣哭声。

长虫数量少说也有三五十，它们分左右两岸一同向潭中央靠拢。

“准备迎敌——”

“迎个毛的敌，还不快跑！”白荣招呼众

人往台下跑去。

“可是我们老祖的尸首……”蚩尤的尸体还被扔在棺外，姜雨儿不舍得，燕云霆却一把将她抗在了肩上：“都这个时候了，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白荣放下牛皮船，其余人迅速跳上，无戒用真气排水助力，燕云霆和白荣分别用火铳和飞针阻击追上来的长虫！

“无戒大师，快啊，速度再快点，它们要追上来了！”

长虫爬行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追上了牛皮船，最近的距离也不过三四丈远。

“那你们抓紧了！”无戒禅杖蓄足佛光，往水中一震，“轰隆！”暗河炸出一道巨大的浪花，形成了一道水幕屏障，暂挡长虫的同时更加快了牛皮船的速度！

牛皮船在巨浪中翻滚颠簸，不过好在它是充气的，撞在石壁上也能弹开，一行人就借着这股巨浪，拉开了长虫好大一段距离。

燕云霆和白荣一起发力，将速度提到了最大，悲鸣声渐行渐远。

水流的速度越来越急，河道也变得越来越窄，这是暗河汇流的迹象。

牛皮船随着湍急的河水往下游飞驰，所有人牢牢抓住船体，期待着下一个转弯会出现光明。

“咕噜咕噜……”河面突然鼓起了大片气泡，“咕噜咕噜咕噜……”气泡鼓动得越来越快，河道被拨开两旁，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钻出水面了！

“嗡嗡嗡……”无戒的禅杖疯狂摇动。

“上一次禅杖这么激烈摇晃还是在遇见黑山老妖……小心了，有大妖出没！”

无戒的话音刚落，河面被彻底翻搅，一个巨大的黑色躯干钻出河面，它身上倒刺如同一柄柄尖刀，牛皮船瞬间便被肢解！

“快跳！”

无戒抓起苏云樱，燕云霆拽住姜雨儿，就在尖刀袭来的瞬时，纵深跳下牛皮船！

“吼！”庞然大物完全出水，它身长近十丈，身躯比河道一半不少，一根根倒刺下是一片片闪闪发光的黑鳞闪闪，一双暗金色的兽瞳在黑暗中格外妖艳！

“是是是…

…是圣龙！当年蚩尤老祖的坐骑！”姜雨儿吓得语无伦次。

燕云霆苦涩道：“那你家老祖的屁股可真够硬的，这么多刺也敢坐下去……”

“我都叫你们不要亵渎蚩尤老祖了，这下好了，圣龙来复仇了，我们都会被它吞噬掉的！”姜雨儿厉声斥责。

“做都已经做了的事，还去后悔他做什么！既然它敢现身，那我就要抽它的龙筋，挖它的龙珠！”燕云霆流转真气，往暗河中一挥，十里寒霜，冰冻三尺！

暗河瞬间冻结成冰，将圣龙的大半截身子都禁锢在了寒潭之下！

“吼唔！”圣龙震怒，张口喷出一道绿色汁液，“滋滋滋……”汁液迅速将冰层融化，即便沾到了岩石，石头也似泥土一般垮塌。

剧毒！

“砰砰砰……”圣龙发力，庞大的身躯打碎了寒冰，摇晃尾巴朝燕云霆等人袭来。

无戒迎头上前，一禅杖将龙尾拍飞，当即嘱咐：“你们快走，此妖实力很斐然，我留下来与之周旋。”

“你也别逞能了，大家的武力都没完全恢复，此时应该并肩作战才对……我先上了！”

燕云霆握着剑，在石壁上左右横跳，一边山壁攻击一边冲向圣龙！

“扛着这么大把剑，身法还能如此巧妙，燕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那我也上了！”白荣竟直接踩着圣龙的躯干，躲过尖刀倒刺冲了上去。

一向温良的无戒也感到了热血沸腾，他把袈裟一脱，捞起袖子便跟着冲向了圣龙。

苏云樱和姜雨儿则匍匐在一块浮冰上，只能观战！

“这……就是你们汉人的战斗方式么？”姜雨儿也不由被三人的勇敢而折服了。

苏云樱兴奋地揉了揉鼻子，“嘿嘿……要没点儿真本事，怎敢闯入蚩尤洞来掘你家祖宗的坟？”

“他……们能打败圣龙么？”姜雨儿担忧的目光却只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苏云樱自信道：“放心，燕云霆这家伙，总能在关键时刻想出鬼点子的，咱们就好好看戏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逃出生天 圣龙果真不是一般的妖怪，即使燕云霆三人合力也完全占不到一点便宜，它口吐的浊液一旦沾染，必死无疑！

“燕兄弟，再与它周旋下去，我气力就要用尽啦！”白荣小口喘息着，来回躲避着实累人。

燕云霆与无戒、白荣暂退三十丈开外，共同以真气撑起一道屏障，暂缓圣龙的攻击。

“我倒是有一个计划，但风险不小。”燕云霆沉声说道。

“再大的风险，也好过与之死斗，你快说。”无戒催促道。

燕云霆指着圣龙的巨大的口器说道：“这只怪物的防御太高了，与之硬碰硬只会自找苦吃，若想重创它，只能从内部下手……所以我的意思是，想办法钻进它身体里，捅破它的肠胃，割掉它的肝胆！”

“呃……这的确是个风险不小的计划。”白荣不禁有些忌惮。

燕云霆又看向白荣：“白兄，你轻功最巧妙，待会儿由你来吸引它的注意力，想办法让它开口咬你，我和无戒大师再趁机钻进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多余的更好计划，白荣点了点头，“这怪物涎水腐蚀性极强，你们到了它体内要万分注意，我去了。”说罢，他一头钻出屏障，再次朝圣龙冲了上去。

白荣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偷，轻功巧妙绝伦，他时而在圣龙躯干上践踏，时而又踩着它的头戏谑，他利用河道的狭隘，圣龙庞大的身躯施展不开，纵横躲避得游刃有余，并伴有嘲讽：

“来啊，大虫子，来咬你爷爷我的屁股啊！”

圣龙被彻底激怒，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撞得整条河道摇摇欲坠。

“吼唔！”它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不顾一切啃向白荣！

“燕兄弟，好机会！”

“就是现在！”

燕云霆和无戒看准时机，并肩闪身钻向圣龙大口！

“佛法护身！”无戒挥舞禅杖，以佛光包裹自身与燕云霆，直接穿过圣龙獠牙，钻进了它的咽喉！

“呕！呕……”圣龙似乎发现了二人的意图，不断收缩咽喉齁气，想将他

们给吐出来。

燕云霆毅然出剑，狠狠插在其咽喉上，同时奋力往肚肠中滑去，借着下坠的趋势，剑刃在肉壁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腥红的鲜血混杂着酸液四溢飞溅！

无戒也操起禅杖一通乱砸，捣烂它的心肝，砸破它的脾肾！

圣龙疼得如一条泥鳅，在狭窄的河道中嚎叫挣扎，估计是真的痛不欲生了，它每一次撞击都会将石壁撞开一条裂缝，整个山洞都被其愤怒所震颤。

“哗啦啦……”碎石从山壁坠落，越来越密集。

“山洞要塌了！你们快出来！”白荣站在浮冰上，一边掩护撤退，一边冲燕云霆和无戒大喊。

“无戒大师，这怪物即使不死，一时半会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咱们该撤了！”燕云霆说道。

无戒道：“你我合力，破体而出！”

燕云霆蓄足体内所有真气，一剑往头顶斩去，无戒也手聚一道佛光，跟随剑气所向披靡！

“嘭！”

二人合力一击，在圣龙脊椎上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走！”二人跳出躯体，踏着石壁没几步轻功便落在了浮冰上。

圣龙折服在河道中，它的脊椎已断又内脏破裂，大概是追不上来了，“吼唔！”它大声嘶吼，震出一道极其刺耳的音波，“哗啦啦……”山洞剧烈摇晃，碎石加速下坠。

燕云霆和无戒各用照胆和禅杖当做船桨，其他人也分别趴下来用手刨水，浮冰跌跌撞撞往下游冲去——

“你们快瞧，前边儿有光！”苏云樱突然兴奋。

光很黯淡，也许还是夜晚，但有光就足以证明前方就是出口，

可随着光团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股激切的水流声瞬间让众人紧张起来。

如此激烈的流水声，所有人的脑海里都蹦出了两个字：瀑布！

“大家小心！前方有断层！”燕云霆呐喊时却已经来不及，湍急的水流他们完全无法左右，只能与浮冰一起往下猛坠！

下坠之际，燕云霆

紧紧抱住姜雨儿，翻转身体以头朝下，在历经了一番失重后，“噗！”笔直栽进了水潭之中，他迅速钻出水面，往岸边划去。

无戒，白荣，苏云樱等人也相继游上了岸。

月上中天，浮云散尽，夜想必已很深很深了。

“这里是哪儿？”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揪着湿漉的发丝，“应该是后山。”

“怎么出去才能不被九黎寨的人发现？”燕云霆又问。

姜雨儿眼神幽怨了片刻，指着水潭下的溪流道：“这条溪流是汇在阿依河的，沿着它走肯定不会迷路。”

“那还等什么，赶紧趁夜出发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越耽搁就越危险。”燕云霆拉起姜雨儿，想再次将她背上。

这一回姜雨儿却犹豫了，她眼神落寞：“我又能去哪儿？”

燕云霆黯然一笑：“你不用犹豫，你别无选择，你只能跟着我离开。”

姜雨儿瞪目：“凭什么？！”

“嗯……你也参与了盗墓，你又是九黎圣女，若是被那几个老头子知道了，你能逃过‘虫噬’酷刑？”燕云霆凑近姜雨儿的脸颊，阴测测地问：

“你想想啊，万虫噬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滋味儿简直生不如死呐……”

姜雨儿紧咬着嘴唇，老老实实爬上了燕云霆的背，“可我从来没出过九黎寨，对你们汉人的世界一窍不通……”

燕云霆嘿嘿一笑：“你要是不介意，我勉强收你做小老婆咯……”

“臭流氓，你想得美，本圣女就算当讨口的，也不会屈尊下嫁给你当老婆，还是……还是小老婆，你看不起谁呢！”姜雨儿气不打一处来，满脸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怒。

这时，山谷间突然传来一阵蔑笑：

“呵呵呵……真是一对不知羞耻的奸.夫.淫.妇，才好了一个晚上就开始打情骂俏了么？”

左侧山头上，九黎寨八大长老的身影赫然出现，与此同时山林间亮起了火光，脚步声嘈杂匆匆，正不断往潭水边聚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单挑 察猜领着九黎士兵，将燕云霆等人团团包围在了溪水边，他望着燕云霆背上的姜雨儿，是愤怒，是惊喜，是悲痛。

“我不是叫你们滚出苗疆了么？为何你们还会出现在这儿！”察猜怒喝。

白荣沉声说道：“我们若是不出现在这儿，你家圣女早就死在蚩尤洞里了。”

“察猜……”姜雨儿却还是不敢面对察猜，她低下头说道：“不论你是否还相信我，九黎寨里出了叛徒，有人在拿蚩尤老祖来养尸。”

“哼！简直荒唐！”龚长老踩着一只身长约七八丈的巨蟒从山头窜下，他指着燕云霆等人呵道：

“分明是这群汉人居心险恶，进蚩尤洞想要盗取蚩尤老祖的墓穴……察猜，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们给抓起来！”

察猜无动于衷。

“察猜兄弟，你们九黎寨正在遭受一场惊天大阴谋，而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这三个老头子，你应该抓的是他们。”燕云霆说道。

龚长老骂道：“你这混账汉人，奸污了九黎圣女，还想污蔑九黎长老！”

燕云霆反声骂道：“老杂毛，你给老子闭嘴！你指示老苗医下药毒害雨儿不成，又暗中下淫药毁去她的清白！九黎圣女倒下之后，你这个当长老的自然而然就成了山寨老大！”

他又看向察猜：“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比谁都清楚谁才是真正居心险恶的人！”

“察猜，你别听信他的花言巧语，这些汉人竟敢闯入蚩尤禁地，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龚长老又冲岸边所有九黎士卒喊道：“将士们！几十年来，我们有多少同胞惨死在汉人的暴.政之下，现在已然到了复仇时刻，将他们都抓起来挖眼割舌，施以虫噬！”

九黎士卒，有的面面相觑，有的蠢蠢欲动。

“呛！”察猜突然拔刀，真臂高呼：“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士卒不动？显然察猜已选择了站队。

“察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竟敢背叛九黎寨！”龚长老暴戾大呵，袖子一甩飞出两道黑影，直杀察猜！

“咻咻！”白荣即刻出手，发出两根银针，将黑影截断在空中！

黑影双双落地，竟是两条通体发黑，龇牙咧嘴的毒蛇！

“看见了么？这老杂毛就是这么卑鄙，”燕云霆放下姜雨儿，拔出照胆直面龚长老，举剑挑衅：

“老杂毛，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苗汉两族间有深仇大恨，那么解决仇恨的最好方式便是决斗，我代表汉人，你代表苗人，你可敢应战？”

龚长老暂未回答，而是转身与其他长老窃窃私语，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燕云霆，你还有力气和他战斗么？”苏云樱低声问道。

“放心吧，我有一万种方法能对付这个老杂毛。”燕云霆自信满满，又冲龚长老挑衅：

“老杂毛，你们若是怕了，一起上也可以！”

“哼！果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你别以为老夫怕你，苗疆的蛊术绝不逊色于你们汉人的武力！”龚长老取出腰间的竹笛，搭上嘴皮子，瞪着燕云霆：“小子！你接招了！”

他吹向竹笛，一阵刺耳的蛊音随即响出，身后那头巨蟒奋力朝燕云霆扑了过来！

“哼，毒蛟老子都能给它开膛破肚，就凭你这条臭虫也能拦着我!”燕云霆纵身跃起七八丈，凌空斩出两道剑气。

巨蟒身躯庞大，行动却是敏捷，轻而易举躲过剑气，直起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燕云霆！

燕云霆当空变换身法，原地炸出一道真气，往前扑了个四五丈，一举绕到巨蟒身后，借着下落的趋势同向蛇身——

“嗖嗖！”两条黑影迎面袭来！

燕云霆赶紧横剑挡下，那黑影却迅速依附在了剑上并往燕云霆手臂爬去，又是两条小黑蛇！

“滚开！”燕云霆震出一道真气，将两条黑蛇炸成肉沫，这时，巨蟒也反应过来，它摇晃蛇尾猛地拍向燕云霆。

“嘭！”燕云霆被巨莽拍飞十几丈，落地后不由后退了好几大步才稳住身体。

真气不足确实要许多！

燕云霆

皱着眉头，不敢再掉以轻心。

龚长老却一副洋洋得意，“哼，我看你们汉人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现在说大话还早了点儿，老杂毛，看剑！”燕云霆将照胆脱水甩出，跃过巨蟒直杀龚长老。

龚长老横着拐杖，大喝一声竟也震出了道强劲的真气，照胆被抨开，径直倒插在了地上。

燕云霆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巨蟒急忙撤回护主，燕云霆拔枪便是两发子弹，在跑动中精准击中了一只蛇眼！

巨蟒吃疼，狂性大发，一时乱了方寸！

燕云霆看准时机，召回照胆骑上蛇身，“噗呲”一剑将其捅了个透心凉，“给我死！”他搅动着照胆，攀着蟒身往后拉扯——

“哗啦！”巨蟒身躯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乱七八糟的零碎一同散落了出来。

巨蟒惊声惨叫，在将死之际它蜷缩起身子，将燕云霆紧紧缠绕在了背上。

“我的蛇王！”龚长老痛心疾首，“小杂种！我要让你偿命！”他气急败坏，甩袖扔出七八条黑蛇。

燕云霆被巨蟒紧缚，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他企图斩断蟒身，但这庞然大物皮糙肉厚，哪怕是切割也需要花费时间……眼看黑蛇即将靠近，他猛地一咬牙，此时不用噬神决何时用？

他掌向黑蛇，狠狠一抓，所有黑蛇被锁在了半空中，“碎！”他隔空握紧拳头，“砰砰砰……”七八条黑蛇全部炸成了肉沫！

所有长老都被这奇特的隔空杀人手法所威慑，龚长老更是脸皮抽搐，不由忌惮地往后撤退，他大声招呼：

“这汉人会妖术，决不能让他活下去，大家一起为九黎寨除害！”

长老们纷纷取出蛊具，吹奏出各式蛊音，霎时间后山中风吹草动，所有蛇虫鼠蚁全都钻了出来，密密麻麻怕是有个不下万数，它们一起朝燕云霆等人扑了上来！

“不是说好单挑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卑鄙！”苏云樱骂道。

龚长老却恬不知耻：“谁要跟你们耍什么单挑的把戏，今夜，就让你们尝尝被万虫噬身的痛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巫毒之术 无戒一巴掌拍碎了巨蟒，将燕云霆从束缚中拽了出来，他摇头轻叹：“看来今夜，避免不了大开杀戒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我对你说过的话么？人死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把屠刀给放下了。”燕云霆荡了荡剑上的血珠儿，横眉冷冷盯着九黎众长老。

“可这帮人用的不是屠刀，而是毒虫，切勿掉以轻心。”无戒轻跺禅杖，撑起一道灿烂的佛光，将毒虫全全隔绝在外。

“借我真气，且看我一剑钧天。”燕云霆按住了无戒的肩膀，他曾暗自发誓，不再轻易使用噬神决，可眼下已然到了危急时刻，不能再矜持。

无戒微微点头。

燕云霆利用噬神决吸收无戒的真气，转化并淬炼于照胆，他举剑指向夜空，如对苍天发号施令一般，一股耀眼的烈阳拨开云烟，相呼传导于照胆之上。

“这一剑下去，很多人都会死，无关紧要的人请退后一百步。”燕云霆冷眼凝视着察猜等九黎士卒，下达最后的通牒。

察猜咬着牙，横刀与燕云霆对峙：“我不会帮你，但也绝不会让你伤害九黎寨的人！”

他是将军，不论是非，不管对错，他都决不能后退。

燕云霆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劝？他挥剑便要斩下——

突然！

一阵蛊音从身后传来，姜雨儿手持蛊笛轻声吹奏，她的笛声很轻，却有着压过任何蛊音的魔力。

其他长老的蛊音在姜雨儿面前黯然失色。

“呱呱……”潭水中突然传出一阵蛙鸣，随后两只金蟾钻出水面，它们身披金光，犹如王者降临。

金蟾所致，蛇虫鼠蚁全部张皇逃窜。

燕云霆收起剑，苦涩地望向姜雨儿：“你有这本事，为何不早点使出来？”

姜雨儿眼神漠如寒冰，盯着龚长老失望透顶：“从小到大，我都将你们当做自己亲生爷爷看待，你下毒害我我忍了，你毁我清白我也忍了，毕竟我的确年轻不够资格掌管九黎寨，寨子送予你们便是，可为何……为何你们还不知足，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龚长老略有触动，稍有愧疚，只是沉声道：“雨儿

，你太优柔寡断了，你当圣女的这些年头，要我们说汉话，写汉字，穿汉服……九黎寨已经变得不再像是苗寨了，你这分明就是背叛老祖宗！”

“若不是燕云霆的火药，也许九黎寨已经被塔河寨吞并，若不是没有云樱的医术，我或许早就被你们给害死了！汉族文化博大精深，为何就不能借鉴学习，为何就一定要墨守成规？！”姜雨儿大声质问。

“我没空与你争论这些是非对错，我所作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振苗疆！”龚长老将拐杖往地上猛地一跺，大喝道：

“出来！”

“砰砰砰……”五具身高近量尺的魁梧巨尸相继破土而出。

巨尸手持巨斧，双眼血红呈暴戾之色，它沉重的吐息声犹如恶鬼喘气，压抑十足！

姜雨儿惊呼：“这是……巫毒之术！”

其他长老也纷纷震惊质疑：

“龚长老，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会使巫毒之术啊！”

“九黎寨有明确规定，不允许私自炼制毒尸，你这是犯了大忌！”

“哼？犯忌？只要能振兴苗疆，巫毒术又为何用不得？！”

“去！将这个叛徒和这帮汉人统统杀光！”龚长老指声呵道。

毒尸挥舞大斧，劈向姜雨儿。

燕云霆等人准备上前搏斗，姜雨儿却伸手将他们给拦了下来：“这是我们九黎寨的恩怨，你们勿要插手，我要亲手杀了这群老叛徒！”

“光有血性还不够，还得有本事才行，你可以么？”燕云霆犹豫道。

“那就让你们看看九黎圣女的本事！”姜雨儿突然变换吹奏，原本悠远流长的笛音变得如暴雨洪流般急切，方圆几里亦能感觉到阵阵杀意。

又听她一声娇呵：“小金，上！”

金蟾通体泛金，不断倍化身形，仅仅瞬间的功夫便已长成长宽丈许的巨.物，“呱呱……”它们的叫声如同响鼓，在山谷中阵阵回荡。

两只金蟾一跃十几丈，吐出长舌卷住毒尸，再狠狠往后一抽，两具毒尸便被吞入了口中，也不见它们是否咀嚼，只是动了动嘴巴便将毒尸给拦腰咬断！

剩余三具毒尸挥舞巨斧砍向金蟾，可斧刃还未靠近便被金蟾周身的护体金光所弹开！

“呼哧！”金蟾背后毒囊突然炸开，一道道墨绿色的汁液四溢飞溅，不论花草树木，凡是沾染一点儿便急速枯萎。

毒尸被绿汁所覆盖，顷刻间便融成了一滩黑水！

“龚长老，金蟾既出，我等技差一筹，暂时先撤吧？”另两个长老低语道。

龚长老脸色发黑，咬了咬牙，“那就先撤！”他欲带着众长老往后撤退，一柄苗.刀“锵”定在了他们脚下！

察猜闪身拦在了众长老跟前，随即九黎士卒也一同围了上来。

“察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啪！”察猜一巴掌将龚长老扇飞了出去，大骂道：“你们这群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我任你们很久了！”

龚长老颓然倒在地上，眼神却不改凶恶：“九黎寨迟早会毁在你们的手上！”

“那也用不着你来指点！”姜雨儿操起地上的苗.刀，横在了龚长老的脖颈上，她如女王般霸气地望着其他长老：

“诸位长老，我知道你们大部分都是被这老东西所蛊惑，各位都是寨子里德高望重的人，只要今夜臣服于我，往事我可以不再追究，如若不然，下场如他！”

败局已定，谁还敢再当出头鸟儿？众长老相互打量，最后确认了一致，纷纷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恳请圣女原谅……”

“夏九，乔金！你们两个也要背叛我么！？”龚长老冲另两个老头子大呵。

“龚长老，你自己要死可不要拉上我们啊！”另一个老头子赶忙向姜雨儿求饶：“圣女，陷害你的一切计划都是出自龚长老，我们不过是附议而已，要是不答应他，他或许连我们都得被它迫害！”

“是啊是啊，我们都被他谣言蛊惑才一时被蒙蔽了心！”

“还有还有，我发现龚长老暗中勾结塔河寨，他方才使的那巫毒之术，很可能就是习自塔河寨！”

“其实我早就想来圣女您面前告状了，就是怕遭到他报复……”

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

第二百七十章 又是万毒王 “龚长老，我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是不是你在利用蚩尤老祖的尸体养尸！”姜雨儿呵道。

龚长老却癫狂大笑：“哈哈哈……你们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蚩尤老祖即将复活，我苗疆一定会再创昔日辉煌！哈哈哈……”

“真是个大不敬的叛徒，连自家老祖宗都不放过，这种人还留着他做什？一刀宰了他！”察猜提起苗.刀，就要动手杀人。

“哼！”龚长老如回光返照般跳了起来，他依旧桀骜：“杀我？还轮不到你们动手！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杀我！啊啊啊……”

他发狂大叫，掌起一道内力，“啪！”猛地拍向自己天灵盖，“噗！”长喷出一口鲜血，临死之际他扬天大叫：

“师傅……师傅啊！你要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喊罢，两腿一蹬，倒地而亡。

“看来在他身后还另有主谋，”燕云霆看向那个叫做夏九和乔金的两个老头子，质问：“你们二位与他一向走得最近，可知道他口中的‘师傅’是谁？”

夏九与乔金相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吐出一个名字：“姜凤。”

“姜凤……是何许人也？”燕云霆疑惑。

夏九摇了摇头：“对于这个人，龚长老跟我们言之甚少，只知道他与塔河寨有关系。”

“你也姓姜，你知道么？”燕云霆问向姜雨儿。

“整个苗疆，有成千上万的人姓姜，我哪儿知道他是谁？”姜雨儿又看向夏九和乔金，质问：“你们常年跟在龚长老左右，也该知道他与塔河寨勾结了什么吧？”

乔金扪着胸口，满眼真挚道：“圣女，我以祖宗的名义发誓，真不知道龚长老与塔河寨在勾结什么，但我可以向您保证，龚长老虽然做事极端，但都是为了咱蚩尤一族……”

“苗疆能在瘟疫中独善其身，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姜雨儿瞧着龚长老的尸体，轻叹了一声，命令道：“察猜，你也将他的尸首好好安葬了吧，这算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

察猜点了点头，又请示道：“圣女，恳请明日便允许我出兵讨伐塔河寨！务必要把那个叫做‘姜凤’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老夫亲自来了。”一阵大笑突然

回荡在山间。

燕云霆，无戒，苏云樱都不由为之一惊，这个声音，这个语调，他是……

“万毒王！”

的确是万毒王。

一群秃鹫簇拥着三个人从天边飞来，为首之人是一名黑袍老者，他手持骷髅拐杖，断了一条右臂，不是万毒王又是谁？

万毒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与一个青年，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脸上划着一条大刀疤，青年男人扎着一根小辫，看模样不像是苗疆人。

都是不速之客！

“从龚长老召唤那五具毒尸之时，我就有预感这事与万毒王有关，没想到真的是他！”燕云霆咬牙愤恨：“这老不死的东西……”

万毒王轻盈落在山头，凝视着燕云霆:“真是到哪儿都能遇到你这小杂种。”

燕云霆不甘示弱，反声讽笑：“这说明老子天生就是你的克星，你注定会死在老子剑下。”

万毒王冷笑:“很好，你现在有多狂妄，待会儿就会死得有多惨。”

“呵……老家伙，上回是你运气好，只断了你一条手臂，这回你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燕云霆拔出火铳，瞄准山头的万毒王便是一枪——

“嘭！”

枪响瞬间，中年汉子突然闪至万毒王跟前，他抬手轻轻一夹，将子弹嵌在了双指之间，他冷哼：“火器？”

“金吉……”察猜沉声突出一个名字。

中年汉子便是塔河寨主，土吉和木吉的亲哥，金吉。

“万毒王，你就是龚长老的师傅姜凤么？！”姜雨儿高声问道。

万毒王索性承认：“说起姜凤这个名字，老夫已有七八十年未启用了。”

“我九黎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侵入蚩尤洞，侮辱我家老祖！”姜雨儿怒喝。

“无冤无仇？”万毒王阴冷一笑，“小丫头，说起我们之间的仇恨，三天三夜也道不尽，你只需要知道，过了今夜，整个苗疆都将由我说了算。”

“一把年纪了还大言不惭，就凭你们三个，也想染指我九黎寨？！”察猜提着刀，一飞冲天，带着怒火杀向万毒王。

万毒王纹丝不动。

金吉跳下山头，一双铁掌迎向察猜。

察猜与金吉旗鼓相当，都是涅境武力的高手，在空中打得难舍难分，一时半会儿也难分出胜负。

“金吉，你我虽然来自不同的寨子，但拥有共同祖先，你怎敢勾结外人来盗自家老祖宗的坟！”察猜与金吉对峙在空中，痛心斥责。

金吉呵道：“你们这些汉人的走狗，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倒是毒王大人，他和我们一样憎恨汉人，他能帮助苗疆一雪前耻，他能复活蚩尤老祖！”

复活蚩尤！

在场所有苗疆人，哪个不为此言所震惊？

“金吉你糊涂！他可是臭名昭著的万毒王！”

“那又如何？如今大燕王朝已经灭亡了，中原大地又被瘟疫攻陷，正是我们苗疆复仇的好机会！毒王大人说了，只要复活了蚩尤老祖，便可以控制这场瘟疫，到时候九州便是咱们苗人的天下了！”

“你简直无可救药！”

“我信毒王，也总好过你们信这帮汉人！”

金吉与察猜言语不和，又在空中交手了十几招，最后双双回归到自己阵地。

九黎士卒已分两批绕上山头，欲意围捕万毒王三人。

“七安，你去将那些士卒拦下。”万毒王轻声命令。

身后青年男子应了声“是，太祖”，随后，他从腰间取出一只竹埙，轻声吹奏，片刻之间，“呱呱呱……”密密麻麻的秃鹫铺天盖地而来。

青年男子踩住鸟背，赶往山下迎敌。

“毒王，你就在山头歇着吧，让我下去会会这群汉人。”金吉几欲再次动身，万毒王却一把将他拽住，不屑道:

“你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对抗?特别是那个和尚，以他的武力，动动手指便可将你给捏死！”

金吉甚恐:“这些汉人真有这么强么?……”

“不然他们怎么敢三五个人就闯进苗疆来?”万毒王冷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昆仑山一战已耗费了他们大部分精力，刚刚又从蚩尤洞里脱险，想必也与里头的怪物有过殊死搏斗，他们翻不起多大波浪了。”

他，满面自信，胸有成竹。

第二百七十一章 蚩尤复活 在秃鹫群攻之下，九黎士卒只能被迫在半山腰激战，一时半会儿难以登顶。

燕云霆此来苗疆，替姜雨儿治病耗费了大量精力，刚刚又与龚长老单挑，当下体内的真气已所剩无几，没有办法再腾空作战。

“姜姑娘，你的金蟾若是能充当坐骑，也许我还能与你并肩作战。”燕云霆指着金蟾说道。

“那又有何不可？”姜雨儿纵身跳上金蟾，高声冲众长老喊道：“万毒王敢只身来战，说明早有准备，大家不可轻敌，我们一起上！”

无戒与察猜腾空而起，燕云霆也骑上一只金蟾，其他几位长老各使蛊术，召唤满山毒虫，一起攻向山头的万毒王。

万毒王全然不惧，仍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见他骷髅拐杖杵地，大喝一声：

“出来！”

“轰隆隆……”

山体突然剧烈摇晃，瀑布所连接的蚩尤洞垮塌，一阵耀眼的红光从洞中透出，暗河水流扩大了数倍不止！

杀气！好浓厚的杀气！

红光之中，一个身高超两丈，头生双角的魁梧大汉缓缓走了出来，其浑身所充斥的无形杀气，也不知是屠戮了多少生命才凝聚而成。

“是……是蚩尤老祖！”姜雨儿失声惊呼，身下的金蟾也如临大敌，吓得连连后退。

“哈哈哈……”万毒王仰天大笑，狂傲喊道：“不错！这便是我毕生以来所炼制的最强毒尸，战神蚩尤！”

蚩尤在苗人心中有无可替代的位置，所有九黎士卒在见到蚩尤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便放下兵器，放弃抵抗，跪地磕头朝拜。

“他已不是你们的祖宗，他是被万毒王用邪术所炼制的毒尸！你们千万别被蛊惑了！”燕云霆扯着嗓子，试图唤醒士卒，可他们的执念已根深蒂固，又岂是一个汉人能唤醒的？

万毒王大声昭告：“所有苗疆人啊，你们瞧，这不就是你们的老祖宗么！是我复活了他！所有的传说都是真的！蚩尤终将复活，然后带领你们重振苗疆，一统天下！”

金吉也激动得旁敲侧击：“各位苗疆同胞们？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毒王大人复活了蚩尤，他才是我们的朋友，而这群汉人，他们上半夜还企图破坏蚩尤洞！其心可见有多么恶毒！你们还不快快拿起武器，随我一起清扫敌人！”

信仰的力量比什么都可怕，当一群人有了不可磨灭的信仰，那他们就会变成一柄柄不畏生死的利器！

九黎士卒纷纷抬起头，看向燕云霆等人的目光逐渐变得凶恶：

“对！这群汉人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应该同仇敌忾！”

“他们侮辱了圣女，还想毁坏蚩尤洞！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九黎士卒拾起兵器，扭头往山下冲来。

“你们想干什么！分明是万毒王利用老祖炼尸，他才是真正的敌人！你们快停下！”姜雨儿冲士卒们呵斥。

“圣女，事到如今，你难道还看不清局势么？龚长老是对的，咱们老祖宗真的复活了！”

“圣女，你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和我们一起杀了这群汉人，然后让老祖带着我们反攻中原，一雪前耻！”

众长老见风使舵，纷纷倒戈万毒王，拉开距离与燕云霆等人剑拔弩张。

“你们这群墙头草！我苗疆真以你们为耻！”察猜的立场坚定不移，圣女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燕云霆与众人再次退回了水潭边，四周有九黎士卒围攻，天上有秃鹫盘旋，只剩下背水一战。

“唉……”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苗疆都很团结，原来是一群愚昧不堪的散沙，也怪不得会被大燕王朝统治几十年了。”

“汉人！事到如今，你还敢嘲讽苗疆，纳命来！”

“同胞们，随我一起上，杀一个汉人，奖励一千斤粮米！”

金吉带头冲锋，几万将士热情高涨，在人数的碾压下，胜负已成定局。

“察猜兄弟，姜姑娘

，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回去吧。”燕云霆沉声道。

“你想让我们与你为敌？”姜雨儿断然拒绝：“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杀自己的同族同胞，你们更做不到！”燕云霆冲无戒使了个眼色，二人分别擒住姜雨儿和察猜的后背，猛地往人群中推去。、

二人的身影很快便被人潮淹没，只能听到一声声真切地呼喊：“燕云霆，燕云霆……”

“老子今天就站在这儿，老杂毛，你有本事就下来杀了我！”燕云霆指剑冲万毒王挑衅。

“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倔！”万毒王转头向苗人下令：“所有人听着，先将这姓燕的小子活捉了来，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方人数太多，不可直面交战，你们快上我禅杖，我们一起冲出去！”无戒将禅杖往空中一抛，拉着苏云樱率先跳上，白荣与燕云霆紧随其后。

无戒挥挥衣袖，炸出一道真气，驭着禅杖腾空而起。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万毒王大声喝令蚩尤毒尸，指着禅杖上的四人：“去！给我撕碎他们！”

蚩尤毒尸化作一道红光，瞬息间便闪至四人头顶，他一掌猛拍向无戒。

无戒一式“罗汉顶天”硬接下这一击——“怕！”双掌相对，气势震天，蚩尤退飞七八丈，无戒却轻哼了一声，眉头紧皱不松，身体摇摇欲坠。

“和尚，你可无恙？”苏云樱赶忙上前扶住无戒。

“这毒尸好强，我——噗！”无戒再也忍不住上涌的血气，喷出一口精血，他连连摇头，声音不甘又虚弱：“我不是他的对手……”

从认识无戒到现在，燕云霆还是头一次见他吐血，这蚩尤毒尸的实力怕是已超过了臻境！

无戒受伤，真气无法支撑禅杖飞行，四人从空中坠落在了半山腰上。

万毒王杵着拐杖漫步走下山头，言语带着戏谑：

“你们几个年龄就算加在一块儿也大不过我，与我斗狠?你们还嫩了点儿！”

第二百七十二章 烈火焚山 “无戒大师，你还能走么？”燕云霆扶着无戒问道。

无戒眉头紧锁，撑着禅杖勉强站了起来，低声对燕云霆等人道：“这具毒尸很强，你们都不是对手，我若以死相拼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知道我燕云霆绝不会丢下朋友的，你最好把这个想法藏进肚子里。”燕云霆当即否定了无戒的想法。

无戒叹道：“这样我们谁也逃不了。”

燕云霆沉声道：“但他最恨的人是我，若我留下来，你们逃生的机会更大。”

无戒摇头道：“你不太行。”

燕云霆坚决道：“我觉得我行。”

“你不行！无戒大师都没把握，你怎么能行？！”苏云樱揪着燕云霆的手不肯放。

燕云霆握紧照胆，毅然撇开苏云樱：“我天生就是铤而走险，然后死里逃生的命，这次也一定可以。”

“你逞什么能！”苏云樱噘着嘴喊道。

“这不是逞能，这是责任。”对自己的责任，对朋友的责任，对国家的责任，所以他的剑光才会如此耀眼。

照胆！之所以叫照胆！正是因为持剑者的勇气！

“我会全力施展钧天一剑，当烈阳驱散黑暗的那一刻，你们便用尽全力逃跑，务必将蚩尤血带回昆仑山，那是恢复人间的唯一希望。”

交代完最后一句，燕云霆毅然决然提剑奔向山头，此时此刻他仿佛与照胆心灵相通了，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苏震临死前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话的含义。

“燕云霆，你别去！万毒王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燕云霆！”苏云樱眼泪决堤而出，她几欲冲上去，白荣却将她紧紧拉住：“你去了只会送死。”

“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苏云樱也是那般决然，她甩开白荣的手，取下蚩尤血甩给了无戒，转身便朝山顶追了上去。

……

“哦？小子，这次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万毒王蔑视着独自走来的燕云霆。

燕云霆傲然道：“上次在沙

漠中，未让你见识钧天一剑的威力，这次我便来补上。”

万毒王嘲讽：“哼，黔驴技穷，不自量力！照胆在你手上，也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那你就接好了！”

燕云霆流转体内所有真气，全全灌注于剑身之上，照胆如身披烈火，一道剑气直冲云霄，吓退了星辰，遮蔽了明月，震慑了苍天！

一缕烈阳拨开云端钻了出来，随着剑意越来越浓，光芒也越来越盛，终于是黑暗无处可逃，天地间光明重现！

万毒王真被这一剑给吓着了：“你这小子……短短几月不见竟真能使出钧天一剑，可恶……”

所有人都被这一剑所威慑，争先恐后往后山外逃离。

燕云霆已完全融入了烈阳，以他的真气最多只能坚持十息，可无戒他们逃离绝不止十息，他必须坚持得更久才行！

就这样，十息，二十息，三十息，他已忘记了时间，不知了疲倦，只有心中的那一份执念，只要烈阳曜日越久，无戒他们便能逃得越远。

在似火烈阳的高温下，潭水被一波波蒸腾，森林燃起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铺天盖地。

大约坚持了半刻钟，烈阳焚毁了方圆十里的一切，燕云霆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山头。

“燕云霆！”

被烈火焚烧的山林中突然冲出一道丽影，苏云樱捂着口鼻，她衣衫已被烈火烧破，原本雪白的肌肤也被漂得通红，她灰头土脸，她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在乎的人。

“燕云霆，燕云霆你这个大笨蛋，你快醒醒……”她抱着燕云霆失声痛哭。

“咳咳……这阵仗可真够大的，若不是有蚩尤老祖保护，咱还真可能被这小子一剑烧死了。”金吉手煽着硝烟，与万毒王和那个叫做七安的年轻人一并从天而降，他们虽都有些狼狈，却毫发未损。

苏云樱拾起地上的照胆，勇敢地护在了燕云霆跟前，怒喝道：“滚开！你们别想过来！”

“哟呵？”金吉见苏云樱衣衫不整，肌肤果露春光，扶着下巴边靠近边淫笑：“这汉人小子艳福还真是不浅，竟能吸

引这么个漂亮的女人来陪他送死。”

“下贱的东西！”苏云樱骂着，斩出一道剑气，逼退了金吉。

金吉笑得更加淫贱：“很好，我倒是一直想娶个有武力的汉族女人来双修，你很合适。”

“你不合适。”那个叫做“七安”的年轻人闪身拦下了金吉，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冷。

金吉微微皱起了眉头，“七安兄弟，你要袒护这个汉族女人？”

七安冷声道：“她不是汉族女人，而是我们神农族高贵的公主，你配不上她。”

“神农公主？”金吉脸色阴沉，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神农一族早在几十年前便消失殆尽了，怎还可能有神农公主留世！”

万毒王这时杵着拐杖，缓步走上前道：“她和我一样，体内流淌着的是神农王族血脉，她不仅神农族的圣女，还是我的直系至亲。”

“那你们也是神农族的人了？！”金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便要往后撤退，可还未等他迈开步子，七安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怎么？金寨主害怕我们神农一族？”

神农一族与蚩尤一族在苗疆争夺了数百年的主权，最终神农族败北，被蚩尤族赶尽逼绝，说是有家仇国恨一点儿不足为过。

金吉瞪着万毒王：“你一直在利用我！你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盗取蚩尤老祖的尸体！”

万毒王却连正眼也不看金吉，只是淡淡一句：“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金吉怒得咬牙切齿，可脖子上就架着一柄钢刀，他还能如何？

“金寨主，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追溯起蚩尤与神农的发家渊源来，我们俩家还是同宗同源，苗疆已被你们蚩尤族掌管了近百年，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们神农族接手了，”

万毒王猛然转过身，冷眼凝视着金吉，“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臣服于我，我可以让你继续做塔河寨主，二是不服于我，那么你今夜就得死。你考虑考虑。”

七安的刀已嵌入了金吉的皮肉，他只要敢说一个不字，脑袋一定会搬家！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代枭雄 “毒王说的是……日后金吉一定誓死追随毒王，效犬马之劳。”金吉额间的汗水如黄豆般落下。

七安这才收起了刀，转头看向昏死过去的燕云霆：“太祖，这小子该如何处置？”

“你休想！”苏云樱剑指七安。

七安却不以为然，而是扪胸冲苏云樱行了个礼，恭敬道：“公主，现如今苗疆已重回神农氏族手中，以后您便是氏族之王，切勿为了一个汉人而放弃大统。”

“谁稀罕当什么氏族之王？燕云霆是我的……是我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你们若敢碰他一根毫毛，我就……我就死在你们面前！”苏云樱把剑往自己脖颈上一搭，瞪着眼睛，完全不畏死亡。

“这……”七安转头看向万毒王。

万毒王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反而还有一丝笑意：“小丫头，这小杂种真值得你这么做么？”

苏云樱无畏道：“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究竟是我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万毒王道：“我要是不买你的账呢？”

“那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我打心里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神农后人，更不屑与你这坏老头子沾亲带故！”苏云樱绝望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燕云霆，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燕云霆，我们来生再见！”

她当真要抹自己的脖子。

“且慢！”万毒王终于动容，摆了摆手：“一个汉族的混小子而已，哪儿比得上神农后人尊贵？依你所言，我留他一条性命便是。”

苏云樱欣喜——

“但是！”万毒王话锋一转，“想让我放了他，你就必须答应我几件事。”

苏云樱决然：“你且说。”

万毒王道：“第一，你必须承认自己的公主身份，以后跟随我左右，协助我恢复神农一族。”

“那又有何难？”

“第二，历经几十年变迁，我族人丁稀少，而你又是唯一的神农血脉，你必须肩负起开枝散叶的重任。”

“开枝散叶？你什么意思？”

“我要让你嫁给七安。”

“什么！”

此言一出，七安与苏云樱皆是震惊。

燕云霆的眼皮子也不由微微动了一下。

“太祖，我……我怎有资格高攀公主？”七安脸颊微红。

万毒王说道：“你是我外世玄孙，体内流淌的血脉虽不如她精纯，却是活着的神农族人中与她最般配的了，你们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有很大几率可以传承神农血脉。”

“我不同意！”苏云樱坚决反对：“哪儿有你这样乱点鸳鸯谱的？再说了，我又不是你们的生育工具，凭什么要我跟他生孩子？！”

万毒王眯着眼睛发笑：“你不同意，这汉族小子就得死，我也会想另外的办法逼迫你孕育……小丫头，你是现世仅存的神农后人，复兴氏族的重任必须由你来肩负，这是你的宿命。”

“你不也一样有神农血脉么？你为何不找些女人生孩子！？”苏云樱呵道。

万毒王当即板下脸来，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我可是你的亲祖宗！”

苏云樱不屑道：“呸！世人谁不知你万毒王勾结九幽祸害人间，你还好意思称自己为祖宗，咱们神农族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万毒王怒上心头。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了！”苏云樱昂着脖颈凝视万毒王，现在她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体便是最有价值的筹码。

万毒王脸皮抽搐了两下，笑着将怒火压下心头，“这事儿倒也不急，你这刁蛮的性子可以慢慢磨去，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着，他又指着燕云霆说道：

“我可以放这小子一条生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小子断我一条手臂，我也要断他一条手臂！”

他冲七安使了个眼色，七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至苏云樱身旁，趁其不备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照胆，随即一掌将她拍在了地上！

“死老头子，你不守信用！”苏云樱刚站起身，七安已拎起燕云霆走到山崖边。

万毒王微微摆手。

七安一刀砍断了燕云霆的右臂，随手将他从山崖上扔了下去。

“燕云霆！”苏云樱几欲飞扑相随，七安却将她拦腰挡了下来。

燕云霆坠入山涧，随着湍急的河流很快便没了踪迹。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苏云樱攥紧拳头，狂乱轰砸在七安身上。

七安语气淡漠：“以这种方式放他离开，太祖已经很仁慈了。”

“我要杀了你们——”

“冒犯了，公主。”

“啪！”七安轻轻拍在苏云樱后颈，将其打晕了过去，看着怀中即使昏过去却还在流泪的女人，他不禁露出了几分怜惜：

“太祖，留下她，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么？”

“她体内的神农血脉是用来炼制蚩尤尸的重要材料，所以她必须活着。”

“可她是公主，而且她这么娇弱……”

“哦？你现在就开始怜香惜玉了？”

“不是，孙儿只是觉得，如今苗疆已尽在掌握，更重要的是如何光复氏族，这蚩尤尸毕竟不是我族之物，还要用我族公主的血去喂养它，会不会太糟践了？”

“你懂什么？我在苗疆布局四十几年，为的就是这具蚩尤尸！若蚩尤尸完全炼成，那我便可以控制整个九州的毒人，到时候别说是复族，就是整个人间都是我们苗人的天下！”

“太祖，你真的……确定……蚩尤尸可以控制那些腐烂不堪，没有思想的毒人么？”

“疫毒根源本就出自于蚩尤血，我若能掌握蚩尤尸，为何不能控制毒人？”万毒王说着，又冲身后久未吭声的金吉下达命令：

“金寨主，蚩尤麾下的四大战将还未苏醒，我仍需要少女血做养尸的肥料，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这……”金吉有些迟疑：“这些日子来我们已经抓了太多少女，各大苗寨怨声四起，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暴动的。”

万毒王冷声道：“让你们收集少女血是为了供奉你们最尊敬的蚩尤老祖，身为蚩尤族人，哪怕不用去抓也应该主动献身！”

金吉眼中藏着憎恶，口头却连连称是：“好，好，毒王交代的事，我一定尽心去办……”

万毒王杵着骷髅拐杖，傲然屹立于山崖之巅，即使他又邪又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枭雄。

好到骨子里的人可流芳百世，坏到骨子里的人可遗臭万年，不论是芬芳还是恶臭，至少后人都已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想我万毒王，自修炼毒功开始便遭到了同族人的唾弃，而如今我却办到了历届族王几千年都未曾办到的事，我潜入苗疆，在九幽蛰伏，覆灭了大燕，使九州大乱，试问天地间，还有谁能盖过我的成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苍老又狂妄的笑声在山谷间阵阵回荡……

第二百七十四章 浣纱 银色小河，蜿蜿蜒蜒，在月光下飘过了万重青山，僻静的山谷中有一座草庐，草庐质朴无华，独立在河边。

这里仍然是川蜀，却已走过了苗疆。

一个年轻女人蹲在河边，借着明亮的月色浣洗衣物，盛夏时节她穿得十分清凉，挽起的袖子与裤脚，裸露出白皙的脚踝与臂膀，她弯下腰时，一片沟壑也不比山峰浅薄。

“哗啦啦……”她举起一件衣物，扭去上头的水渍，可能是力气不太充足，她连续揪了两三次才勉强将其沥干。

水珠儿溅了几滴在她柔美的脸颊上，与额间香汗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她放下衣物，长叹了一口气，锤了锤纤细的腰杆，拭去脸颊上的汗水。

总算是洗完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月亮，露出一个质朴单纯的微笑，开始慢慢脱下自己的衣服，很快她便没了任何遮挡，雪白的肌肤与月光同色，曼妙的身材有杨柳风姿。

鸟儿叽叽喳喳在头顶盘旋，鱼儿羞羞答答藏于水下，它们一同欣赏着这位俏丽的月光美人儿。

女人拔下发簪，一头黝黑的长发披肩落下，沾水的发丝缠绕耳旁与脸颊，如玉脂染墨，别样娇媚。

她清洗着每寸肌肤与秀发，口中哼着小调，沐浴在月光之中，享受山水间的僻静。

突然，上游飘来的一个“人”打破了所有美好。

“人”仰面漂浮在溪水上，脸颊苍白，眉头紧锁，他独有的一只手臂，紧紧地抓住了一只泄了气的牛皮船，说明他还活着。

燕云霆。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浮尸”吓了一大跳，她赶紧跑上岸，穿好了自己的衣服，端起木盆便要离开，可刚没走两三步却又顿住了，她心里似在挣扎，好一会儿，她还是转过了身来，

她悄然走至溪边，而此刻燕云霆也已随着牛皮船在岸边搁浅。

女人打量了一会儿，拾起一块石子儿朝燕云霆丢了过去。

“啪！”石子儿打在了燕云霆的额头，他闷哼了一声，松开了牛皮船的手，再次随波逐流。

他没死！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扔掉木盆便跳下溪水，拽住燕云霆的身体便往岸上拖。

女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壮实的男人拖上岸，她耳朵贴着燕云霆的胸口，“嘭，嘭，嘭……”薄弱的心跳，他果然没死！

女人扪着燕云霆的胸口，捏着燕云霆的鼻子，用拳头狠狠砸了几拳。

“噗噗……”燕云霆成功呛出了肚肺里的积水。

女人想将燕云霆扛起，可他实在太重了，尝试了好几次也难以撼动。她只好将浣好的纱衣拗成麻绳，绑在燕云霆的要带上，一步一步往草庐里拖去。

短短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她竟花费了小半个时辰。

草庐简陋却十分干净。女人将抬上床时，汗水已湿透了衣襟。

许是拖行的动作太大，燕云霆手臂的伤口被再次撕裂，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床单。

女人不敢歇息，赶忙去烧了一壶水，取了些日常的草药，可当他脱下燕云霆的衣服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纵横交错的刀疤，伤口泛白、溢血不止的断臂，这不禁让女人开始怀疑和思考，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该不该救？

但她若不想救人，或许早已任由燕云霆被淹死，一个本心善良的人又岂会见死不救？

她抛去一切杂念，开始专心致志地为燕云霆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每割去一截坏死的皮肉都会观察燕云霆的表情，这一定很痛很痛……

包扎好断臂的伤口，成功止住了血，她又泡了些姜汤，一勺一勺喂燕云霆喝下。

燕云霆发颤，她便抱来了棉被。

燕云霆抿嘴，她便细心喂了水。

长夜漫漫，她就守候在床边，对一个非亲非故还满身伤痕的陌生男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此，日复一日，天复一天，燕云霆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与心跳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在昏迷的这段日子里，燕云霆仿佛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纯

白的世界，他想要逃脱却无能为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纯白世界开始崩塌，他开始做起了各式各样的噩梦，死亡，鲜血，痛楚，填满了整个梦境，且这种感觉不断冲击着他的内心，愈演愈烈，越烧越望。

就当他几度想要放弃时，突然一丝光明温润了他的体肤，他尘封在丹田内的真气开始流转，一次次敲击着他的心门，几十年如一日的倔强开始发酵，他咬牙切齿对抗疼痛与绝望！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爱人，朋友，家国，所有责任无一不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不能死！”

燕云霆猛然睁开眼睛，一抹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剧烈的疼痛一阵一阵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嘴角微微翘起，疼痛是好事，证明自己还活着！

可身体仿佛已不是他的了，他想开口呼喊却也做不到，只能用沙哑的喉咙低声轻喘……

“咵！”大门被人推开，灿烂的日光下，一个女人出现了，尽管她穿着朴素，却仿若天仙下凡，美得让燕云霆一阵悸动。

女人蹲着一碗米粥，瞧见苏醒的燕云霆，她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她也没有说话，而是就坐在了燕云霆床边，嘴角微微撅起，冲燕云霆竖了个大拇指。

燕云霆勉强挤出了个微笑，眼神中是言不尽的感激。

女人舀起一勺米粥，比了个“啊”的口势，示意燕云霆张嘴。

“啊……”燕云霆如个襁褓小儿，微微张开两片嘴唇。

女人将米粥吹凉，一勺一勺送进了燕云霆口中。

粥，是很普通的粥，却熬得非常细软，只需用舌头轻轻一抿便能送入喉咙。

暖暖的米粥流入肠胃，无尽的温柔落入心间。燕云霆真挚望着眼前这个质朴的农家女人，不经意间竟升起了一种“家”的感觉。

每个人在落难时，都会想起那个温暖的家，哪怕只有一间破屋，哪怕只是一碗米粥。

这一刻，这一回，这个人，必将让他永生难忘。

第二百七十五章 山水相逢 往后几天，燕云霆就躺在床上，身心遭受百般折磨，若不是有女人的悉心照料，他还真不知自己能否挺过这一关。

如此一来，卧床了整整半个月，他的四肢才勉强有了知觉……却不能叫做“四肢”了，因为他的右臂已被砍断。

刚开始得知自己断了手臂时，燕云霆可谓是痛不欲生的，他本就是个憧憬完美的人，如今身体却有了残疾……

可过了几天，他突然又想通了，自己能死里逃生那么多次，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容易。

只要还活着，那就有机会报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一条手臂而已，没准儿也有办法能断续回来呢？

……

关于自身的武力，一点复苏的迹象也没有，丹田就仿若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论这么打气也鼓不起来。

燕云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修为失尽了，哪怕身体恢复也只是个普通人了。

此次遭难，不仅武力尽失，还丢了一条手臂，照胆也不知所踪，苏云樱也被万毒王生擒……愤怒，自责，无奈，失望，惊恐，一时间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失去的东西总要想办法找回来的，他决不能躺在床上坐以待毙。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抻着床头翻了下去，结果重重地摔在了床边，随后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地上爬起，可失去一条手臂，也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平衡，没走两步又一头栽了下去，恰好撞翻了屋中的桌椅——

“哗啦啦……”

桌上的茶壶碎了满地。

“哒哒哒……”脚步声。

“咵！”女人赶紧推开房门，将燕云霆从地上扶了起来，她目光责备，将燕云霆再次推上了床。

她指点着床上的枕头，表情极为严肃。

燕云霆却仰面苦笑：“呵呵呵……老子好歹也是闯过龙潭虎穴的人，如今却连走路都成问题，呵呵，废了，彻底废了……”

女人蹲了下来，巧手发丝绕耳，安静地收拾起残破瓷片，待收拾完了，她又默默

地要转身离开。

燕云霆一把拽住了女人的手，从被救下至今，大半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和这女人说过一句话，更没见过这女人说话。

“这里是哪儿？”他有满肚子的问题。

女人无动于衷，一双大眼睛望着燕云霆，却是一言不发。

“你叫什么名字？”燕云霆又问道。

女人应该不是聋子，她只是浅浅一笑，还是没有作声。

燕云霆心里横竖不是滋味儿，看这女人的行为也不像是个傻子，她耳朵也挺好使的，“难道……你是个哑巴？还是说你听不懂汉话？”

也不知是触碰到了女人心弦还是怎的，她笑容凝固了，撇开燕云霆的手就要走。

“哎哎哎……你别走啊，我不问你这些私事了，”燕云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每天除了望着屋顶便再也没有其他乐子，不仅身体疼痛，心理也疲惫极了，

他再次拉住了女人，笑着自我介绍：“在下叫做燕云霆，是从中原来的汉人，遭到了坏人的迫害才流落至此，这些天来多亏姑娘照顾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在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姑娘就算不愿透露其他，也该留个姓名才对，这样日后也好报答姑娘的恩情。”

女人犹豫了片刻，先撇开了燕云霆的手，随即用手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胡

依

依

“胡依依？是你的名字？”燕云霆确认道。

胡依依点了点头。

“听名字和姓氏，你是汉人？”燕云霆又问。

胡依依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来，这里已经不是苗疆了？”燕云霆再问。

胡依依点头。

“胡姑娘在救下我时，可否还发现其他物件？比如说一把剑？”燕云霆刚问出这个问题便觉得自己好蠢，照胆那么重，就算是随他一起被扔了下来，也早已沉入河底了吧？

胡依依这回没有动作，而是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取出了一套衣服，是救下燕云霆时他穿

的，

衣服已被洗的干干净净，断了的袖子也被补上了一节，衣服上放着一把火铳，一个小布袋，都是燕云霆的随身物品。

燕云霆赶忙抓过布袋，打开来瞧了瞧，确认里头的东西没丢，他才松下一口气，这布袋子虽不起眼，里头却装得有火铳子弹，制作“霹雳珠”的配方，能抑制疫毒的血莲子。

“胡姑娘，在下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等在下身体恢复，回到了中原，你想什么答谢我都可以满足你。”燕云霆激动德握着胡依依的手，全然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

胡依依脸颊微红，有些羞涩，也有些好笑，她挣脱了自己的手，冲燕云霆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又是丝瓜汤和玉米羹？”燕云霆苦涩道。

胡依依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如今末世饥荒，能有一口粮填肚子就不错了，哪儿还能奢求那么多？

“我要是能够吃上一口肉，说不定伤势就会好得快许多。”燕云霆冲胡依依发笑。

胡依依沉着眼眸，若有所思。

“若是能再给我喝一口酒的话，我跟你打包票，立马就能下床走路，嘻嘻……”燕云霆龇牙笑道。

胡依依只送了他一个白眼儿，转身匆忙跑出了房门。

燕云霆枕着脑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可以确定这个叫做“胡依依”的女人独居在深山中，而且好像还是个天生的哑巴。

胡依依没有武力，看气质也不像是隐居山林的仁智之士，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巴姑娘，独居在深山老林？这是迫不得已的意外，还是顺其自然的无奈？

……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光越来越烈，气温越来越高，燕云霆躺在床上继续饱受疼痛的折磨，

突然，一阵久违的肉香混杂着剩下的芬芳传入屋中。

胡依依捧着一口热气腾腾的瓷碗冲进屋子，她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只因碗里煮了一条巴掌大的野鲫鱼。

胡依依摸了一把额间的汗水，身上的衣服湿哒哒，可想而知为了抓这条鱼，她可没少下功夫。

第二百七十六 野猪与土匪 燕云霆毫不客气地将鱼汤喝了个一干二净，当前最紧要的是恢复力气，然后再想办法回到昆仑山。

昆仑山上那些道士一定有办法能助他恢复修为，“对了胡姑娘，你们这儿距昆仑山有多远？”

胡依依摇了摇头，摊开双手比了个“很大”的姿势，示意很远很远了。

燕云霆坐在床边，将火铳里灌下几颗子弹，“这是火器，你只要将枪口瞄准猎物，扣动这儿的扳机，三百步开外一击必杀，”他教导着将火器递给了胡依依，又道：

“今晚，你要不再去打两只野鸡来给吃？”

胡依依没好气地瞪了燕云霆一眼，拍开他手中的火铳，端着空碗自顾离开了房间。

“呵呵呵……”燕云霆发自内心地笑了，也不知怎的，虽然和这哑女说话很费劲，但与之相处时却有别样的轻松。

……

往后几日，虽没有山珍野味，鱼虾河鲜却顿顿不少。如此滋补下，燕云霆手脚也恢复了力气，他已可以扶着墙勉强走路，只是缺了一条手臂，还不能找到平衡。

每至傍晚，天凉了的时候，胡依依便会搀着他在山间健步。

“胡姑娘，我真不是跟你吹牛，在中原我燕云霆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

这山里就只有他和胡依依两个人，而后者还是个哑巴，他心里憋得慌，只能单口倾述，胡依依每次都会笑盈盈地倾听，一点儿也不厌烦。

“胡姑娘，你怎么一个人住在深山里，你的家人呢？”

燕云霆这身儿衣服便是一套男装，说明这间草庐中肯定住过其他男人，是她父亲？是她哥哥？或者是她丈夫？

每当燕云霆问及这些事情时，她都会低下头，藏住自己的悲伤，想来她会一个人留守于此，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天生残疾，本就是不幸的，而后又遇家庭变故，她也是个被命运百般折磨的女人。

“胡姑娘，你若在此无牵挂的话，不如等我伤势好了，随我一起离开这儿？”燕云霆问道。

胡依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

莫有相思望着浅浅的河湾，陷入了艰难地抉择。

燕云霆淡笑道：“你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反正我这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那么容易好，呵呵……”

胡依依转身扯了扯燕云霆，再往前走便进入了山谷，夕阳已红过了最旺盛的时辰，他们该回家了。

山谷里每逢入夜，便会有虎啸狼嚎。

而正当他们要准备离开时，忽然草丛里一阵晃动“哗啦啦……”看频率好像是有什么大家伙在翻拱。

胡依依表情凝重，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呼哧！”一头黑皮大野猪窜出了草丛，它獠牙似弯刀，怕是足足有三四百斤重。

野猪吃杂食，换而言之，它们也是会吃人的。

胡依依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轻易后退，她随地抄起了一块大石头，高高举在手上，瞪着野猪与之对峙。

野猪“呼呼……”大喘着粗气，粗壮的后腿摩擦地面，一双兽瞳显尽了贪婪。

“看来他是想与我们决一死战了。”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这么一大头野猪，足够吃上三五个月了吧？

燕云霆取下胡依依手中的石头，将火铳握在了她手中，“石头可是砸不死这头野猪的，你得学会用这个。”

他手把手地握住胡依依的手，矫健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娇躯，下巴搭在了她粉颈间。

胡依依有些害羞，想用肩膀将燕云霆抖落。

“别动，你我它的生死，仅在一念之间。”燕云霆轻声道：“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顺着枪口望着那野猪的脑袋……对，没错，就是这样。”

胡依依咽了咽口水，照着燕云霆的话，瞄准了野猪的脑袋。

“嗖！”野猪率先发动攻击，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别怕，但在扣动扳机。”燕云霆顶住发颤的娇躯，帮着她扣动了火铳上的扳机——

“啪！”一声枪响，惊起山间归林的鸟儿。

子弹精准打中了野猪的脑袋，它原地挣扎了两下，就此倒地而亡。

胡依依愣了片刻，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燕云霆却笑着催促：“别愣着啊，赶紧去拿盆儿，这刚杀的毛血旺可嫩了。”

胡依依“嗯嗯”点头，急忙往草庐里跑去。

燕云霆则守在野猪尸体旁，一点一点儿地拔去其身上的毛。

可没过一会儿，草丛中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沙沙沙……”拨弄声。

敏锐的意识，有危险靠进！

可还没等燕云霆起身，“嗖！”一支飞箭射在了他脚边。

“莫动，你要敢乱动，我一刀宰了你！”

三个布衣汉子持刀背箭跳出草丛，模样凶狠，绝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苗人。

燕云霆缓缓站起身，冷冷地盯着半路杀出的汉子，他们应该是听着枪声来的。

“你很能干嘛，这么大头肥猪都能搞定……哟，好像还是个断手杆。”一个略显老成的中年汉子踩着野猪尸体，打量着燕云霆嘲讽。

“三哥，这小白脸面孔有些生啊，好像不是本地人。”另一个年轻汉子说道。

又一个年轻汉子搭腔：“多半是胡家那小婆娘捡的野男人。”

胡依依才出草庐，看见燕云霆被威胁，扔下盆子便跑了上来。她不断打手势，像是在冲三个汉子解释。

“哦哟，我说怎么最近山谷里老是有炊烟，看来真是她捡的野男人，哈哈哈……”

“一个哑巴，一个断手杆，这两口子还真是般配！”

对于嘲笑，胡依依尽管有恨，却只能咬着嘴唇默默忍受。

“走咯走咯，看起也可怜兮兮的，莫管他们了。”三个汉子扛着野猪便打算一走了之。

“且慢。”燕云霆开口叫住了汉子，淡然道：“这野猪是我们打的。”

三个汉子相视了一眼，相继放声大笑：“哈哈哈……这个瓜娃子，你晓不晓得自己在说些啥子？”

燕云霆从容道：“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当然你们也可以把野猪带走，但你们总会为此付出代价。”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夏去秋来 “你在威胁老子！？”中年汉子反手便将刀架在了燕云霆脖子上，目露凶光：“你知不知道，这路是我二龙寨开的，这树是我二龙寨种的，这山是我二龙寨管的！山里头所有会跑的，会跳的，那全都是我们二龙寨的！你打了我们的野猪，我还么你算账呢！你小子倒先威胁起我来了？”

燕云霆全然不动声色。

胡依依攀上了中年汉子，想用行动求饶。中年汉子却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抽倒在地，并附议大骂：

“你这个丧门婆娘，再敢碰老子，老子把你们都捅死！”

胡依依这一下摔得不轻，手脚皆被尖锐的石块划破，她喊不出，哭不出，只能忍着疼，憋着泪意匍匐在地。

燕云霆语气依旧平淡，也不争，也不闹，只是道：“你不该伤害一个可怜的女人，这样迟早会遭报应。”

中年汉子却好笑了，他揪起了燕云霆的领口，沉声告诫：“小子，我不晓得你和这丧门婆娘是怎么搅在一堆的，但出于善意，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离这个女人远点；

你莫要看她长得漂亮，她其实是个被诅咒的小寡妇……哦，不对，她连寡妇都算不上，还没过门就把自己丈夫克死了！”

这时，一旁的年轻汉子也戏谑搭腔道：“这个婆娘啊，是附近村子出了名的丧门星，生下来就害死了她妈，到结果还是个哑巴，然后又把她老爹给克死了，没过几年又克死了她哥哥；

好不容易有个大胆的老汉敢娶她，结果还等到入洞房就喝酒猝死了，啧啧……你说她是不是个丧门婆娘？我劝你啊，还是赶紧离她远点儿，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胡依依捂着耳朵，泪眼婆娑。

“哈哈哈……走走走，跟两个残废说这么多干啥子？”

三个汉子践踏完尊严，大笑着扬长而去。

燕云霆怜悯望着胡依依，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唯有一声叹气：“唉……夜深了，咱们该回家了。”

他才要将胡依依拉起，可刚一碰到，她便拍开了他的手，抹着眼泪往草庐里跑去。

胡依依跑回草庐，紧紧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当燕云霆来到房门前时，屋内响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啕。

燕云霆坐在

了门前，抹了抹自己耷拉的手臂，不由陷入了自责，若他不遭这一难，又岂会容忍一群土匪欺负一个弱女子。

可话又说回来，他若不遭这一难，又怎会遇到她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半个时辰后，哭声渐小。

燕云霆笑着敲了敲门，叹道：“胡姑娘，你若是哭饱了就出来做饭，我肚子好饿。”

隔了一会儿，“啪！”门被拉开，胡依依红肿的眼眶还带着泪光，幽怨地瞪着燕云霆，她手中还攥着一副纸笔。

“野猪没了，明天我再替你打一头便是，不至于哭得那么伤心。”燕云霆龇牙笑了笑。

胡依依将纸摊开，执笔写下一句话：“我是个天生的丧门星，他们说得对，你应该远离我。”

燕云霆摇了摇头，抢过她手中的笔，写下：“不瞒你说，我这人哪儿都硬，特别是这条烂命，专克你这种丧门心。”

胡依依抢过笔又写下：“我没跟你开玩笑，跟我在一起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燕云霆抢过笔，大手挥毫写下四个字：“我偏不走。”

胡依依接着抢过笔：“你会后悔的！”

燕云霆抿了抿嘴唇，没再抢笔，而是真挚地望着胡依依，冷漠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没有杀了刚刚那三个杂碎，但你放心，等我养好了伤，二龙寨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胡依依仿佛受到了惊吓，赶紧写着：“他们是山上的土匪，无恶不作！”

“我燕云霆，平生专杀无恶不作的坏人。”

“二龙寨可有七八十人！”

“真有七八十人？”

“真有！”

“那实在太少了，都不够我塞牙缝。”

他虽然尘封了武力，但杀人的技巧却没有丢失，不过七八十人而已，费点力气倒也不是杀不尽。

“你简直疯了！”胡依依把毛笔往纸上一扔，她生气了。

燕云霆淡然一笑，揉了揉肚子：“你再不去煮饭，我就真的要饿死了……”

胡依依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与燕云霆对峙了片刻，最后还是灰溜溜跑进了厨

房。

“真是个可爱的女人。”

……

经过几天的适应，燕云霆已完全掌握了身体平衡，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养伤。

每日清晨与子夜，他都会独自坐上山头，凭以往的修炼经验，吐纳日月精气，调整自己的内息与心态。

丹田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体内的各处经脉仿佛被震断了一般，哪怕通过《噬神决》汲取真气也会很快流逝。

他的丹田就是一个破损的水缸，不论灌注再多水也会流走，如何将这口“水缸”修好，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办法。

真气虽无法凝练，但外在横炼过的功夫却并没有消失，他的筋骨皮肉依旧很硬，如今，一拳即使不能开碑裂石，但打断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却也不在话下；

他的直觉依旧敏锐，他的剑术依旧很快，他的技巧依旧很准，他的毅力依旧未消，他完全有信心，在面对一个玄境武修也有胜利的把握。

占山为王的土匪都是些乌合之众，除了心狠手辣也没有多大威胁，杀光他们易如反掌。

……

如此，从被救下再到身体完全康复，前前后后整整用了两个月。

夏去秋来，天气逐渐转凉，青山绿水也不知不觉开始泛黄。

燕云霆坐在河边，用弯刀静静削着一柄木剑，身为一名剑客，当然得有自己的佩剑。

记得魏瀛洲说过，一名强大的剑客，万物皆可成剑，哪怕是一柄木剑，只要剑气和剑意够强，亦能傲视群雄，折断天下神兵利器。

“咳咳！”在河边洗衣服的胡依依干咳了两声。

燕云霆放下剑，卷起裤脚走到河边，抓住床单的另一头，与胡依依合力揪去上头的水渍。

这个女人一天就固定干这么几件事——

早上起来先种菜施肥，上午则去附近拾柴火，午饭过后便开始洗衣服；即使院子和房间已经很干净了，她每天也要打扫一遍；

稍稍空闲下来了，她就会坐在河边，一边洗脚一边喂鸟。

半夜三更之后，她才会偷偷溜出去洗澡。燕云霆每次都会全程观看，并不完全是为了赏心悦目，更多的是害怕她晚上遇到危险……

第二百七十八章 剿匪 “胡姑娘，今天我们要去干一件事。”燕云霆帮胡依依把洗好的衣服撞进木盆，淡淡说道。

胡依依并没有在意，用手势比了个样子：“什么事？”

燕云霆拾起岸边的木剑，缓缓吐出三个字：“去杀人。”

胡依依手中的木盆险些坠落，还好燕云霆眼疾手快，一剑拖住了盆底，他道：“去杀二龙寨那七八十个土匪。”

胡依依放下木盆，紧紧拽住燕云霆的袖子，攥起小拳头，像是在威胁。

“他们多次羞辱你，还来偷你种的菜，难道这些人不该杀么？”燕云霆反拽住胡依依的手腕，将她往山道里拉去，“你来替我带路。”

胡依依想要挣脱，她几乎吊在了燕云霆的手臂上。

“这次你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要去杀人。”燕云霆语气平淡，却不容任何拒绝。

胡依依还是不肯，对于她这么个从小生活在深山里的女人而言，别说是杀人了，就算生面孔也没见过几个。

燕云霆半拖半拽将胡依依拉上了山道。深山老林的，若没有人指路，还真不容易找到寨子在哪儿。

“快告诉我，前面的岔路该怎么走。”他扯了扯吊在手臂上的胡依依。

胡依依睁着渴望的大眼睛，撒泼不行就开始撒娇？

“你若是不给我指路，我同样有办法能找出二龙寨的位置，不过这样一来，或许会比较麻烦。”

燕云霆拔出火铳，朝天上猛开了三枪。

“啪！啪！啪！”

枪声回荡在山谷，那二龙寨的土匪只要不是笼子都应该能听见。

胡依依跳起来，想要去抢火铳。

燕云霆高高抬起手，眼前这矮小的女人完全够不着。

“你是在怕我杀人，还是怕我会被他们杀？”燕云霆挑眉问道。

胡依依揪着燕云霆的胸襟，急得快要哭了。

燕云霆抽出别在腰间的木剑，用惯了几十斤重的照胆，突然手握不足两斤的木剑，倒还真是不习惯。

等待，等待，等待。

“沙沙沙……”草丛里突然传来了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鱼，总算是上钩了。

“嗤……又是你们！”中年汉子抛开草丛，带着两个年轻汉子走了出来。

有了第一次的抢夺，第二次相遇中年汉子反而熟络起来，他冲燕云霆发笑：“怎么外乡人，你还没被这丧门婆娘给克死啊？”

“三哥，你瞧他手里拿着一把木剑，该不会是来找咱们报仇的吧？哈哈哈……”

“他那把火器倒是很值钱，上次那头野猪就是被他用这东西打死的！”

“腰里揣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外乡人，把火器交出来，今天就放你一马！”

果然是强盗，看上什么就要什么。

燕云霆挺起腰杆，冲几个汉子笑道：“你们想要的话，就自己来拿，我只有一只手，不太方便。”

两个年轻汉子也没有多想，一起走上前就要伸手去摘火铳，但他们全然不知已经落入了燕云霆的杀戮半径——

“唰！”

木剑虽是木剑，但剑光仍旧如寒潭般深邃！

燕云霆手起剑落，谁也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汉子定格了动作，瞠目瞪着燕云霆。

“小武，大武，你们两个在干啥子！”中年汉子大喊。

“他们已经死了。”燕云霆冷声着，轻轻往两个年轻汉子吹了一口气，他们的脑袋便如豆腐一般整齐地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吱吱吱……”隔了几息，鲜血才从断头处喷涌而入。

“你……你……我捅死你！”

“嘭！”

不等汉子冲来，燕云霆将木剑往跳上一抛，拔出火铳，一枪打在了汉子手腕上！

“啊！”汉子吃疼，扔去了手中的剑。

燕云霆别好手枪，恰好剑落眼前，他抓住剑柄一个闪身来到了汉子跟前，不等汉子有过多反应，剑刃已横在其脖颈上。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你总会为自己的恶行所付出代价。”

“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敢在二龙山与我为敌？！”中年汉子满脸不服气。

“我不知道你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更没必要知

道你是谁，一个名字？不……你只是一具将死的尸体。”

燕云霆一脚将汉子踢倒在地，踩着他被子弹贯穿的手臂，指着一旁吓得不知所措的胡依依，命令道：“先向她道个歉，叫她一声……奶奶！”

“我呸！你要杀便杀！想让我跟这死了全家的丧门婆娘道歉，不可能！”

嘴硬！

燕云霆加大了脚下的力道，疼得汉子鲜血直流，哎哟连天。

“相比于死亡，还有一种叫做‘痛不欲生’的把式，我可以一颗一颗拔掉你的牙，再一片一片掀开你的指甲盖，再一片一片割下你的皮，在伤口撒上糖水，过不了一会儿蚂蚁和虫子便会爬满你的全身——”

“奶奶！奶奶啊！奶奶……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是丧门星的！求你让这位爷爷放过我吧！”中年汉子吓破了胆儿，冲着胡依依一边道歉一边痛哭。

胡依依鼓起勇气，向中年汉子啐了口唾沫。

燕云霆把汉子从地上拽了起来，问道：“二龙寨离这儿有多远？”

汉子不敢有一丝怠慢：“翻过这座山头，再上一座山头就是了。”

燕云霆一脚将他给踹在前头，呵道：“带路，别耍花招，否则一颗子弹打得你脑浆乱迸！”

中年汉子闷头带路。

“问你些事，此地距苗疆有多远？”燕云霆问道。

中年汉子回答：“不远，过了二龙山，沿着阿依河一直往上走就是苗疆，大约四五十里路。”

“外面瘟疫的情况如何？”

“只要出了二龙山，凡是平坦点的地方，只要有村庄，那就肯定有毒人……”

“我要离开二龙山，有什么捷径么？”

“有，从二龙寨向北方走，大约二十里路就会有个驿站，那里有官府修通的缆车，但就是不晓得还能不能用。”

“这部缆车是通往那座城市的？”

“白帝城……”

白帝城在川蜀是除渝州城之外第二大城市，常住人口也有十大几万，被感染的毒人也应该有这么多数。

如此看来，此趟返回昆仑山，肯定少不了凶险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屠寨 二龙寨其实也不难找，山头冒着炊烟的方向便是了。

“我的好爷爷，那里便是二龙寨了，我们寨主一向好结江湖豪杰，凭爷爷你的本事，一定能受到寨主待见的……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中年汉子指着山头上的寨子，冲燕云霆龇牙赔笑。

燕云霆若是想当土匪，早在黑牛寨便落草了，还需要到这儿？

“即便你是我亲孙子，今日也要大义灭亲，这是你作恶多端的代价。”

既然二龙寨已经找到，那汉子也没有了作用，燕云霆毫不犹疑出剑，汉子连求饶也喊不出，脑袋便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胡依依紧跟燕云霆身后，眼神里透露一丝忌惮。

“既然已经决定了杀人，那就要当机立断，拖泥带水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燕云霆挑起中年汉子的头颅，大步走向二龙寨。

……

二龙寨有七八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十几间茅草屋，清一色的小.平房，可见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一个汉子正靠着寨门口，昏昏沉沉打瞌睡。

“哆哆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搅拌着泥灰滚到了看门的脚下。

汉子揉了揉眼睛，正伸懒腰打呵欠，看见了脚下那颗圆滚滚的人头，吓得嗖一声窜了起来：“我的妈呀！”

“作恶多端的土匪，也会有妈？”燕云霆持剑站在寨子门口，笑声嘲讽。

“这……这是三当家！你……你杀了三当家！”汉子吓得赶忙转身跑进了寨子，大喊道：“寨主，不好啦，有人杀上山寨啦！”

不过片刻，寨子便躁动起来，几十号土匪提着兵器往寨子外聚拢。

“哪个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敢来老子的二龙寨来撒野！”一个满脸虬髯的魁梧汉子，肩抗一口扣环大刀，耀武扬威地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想必他就是二龙寨的寨主了。

燕云霆面对七八十个凶恶的土匪，表情仍是那般从容：“都到齐了么？”

“咦

，还是个断手的……是你杀了我三弟？”土匪头子刀指燕云霆，神色充满了不屑。

“废话说多了也没用，反正你们今天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寨子。”燕云霆偏头冲身后的胡依依嘱咐道：“你退远些，免得血溅到你身上。”

“哼，狂妄之徒，老子今天要将你剁成肉馅儿喂狗！”土匪头子挥舞扣环大刀，砍出一道生猛的气刃，直杀燕云霆。

他竟是个玄境武修！

燕云霆不敢掉以轻心，闪躲过气刃，持剑冲向土匪头子。

“木剑？”

“木剑亦可杀你！”

木剑的任性当然比不过大刀，燕云霆没有使劈开之势，而是利用技巧穿插刺捅，任由大刀砍来，他一一闪躲，再借力打力，一时间刺得土匪头子手忙脚乱。

“好精湛的剑术，难怪三弟会死在你手上！”土匪头子一举退入人群，冲喽啰们招呼：“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看戏啊？快给我砍死他！”

土匪群体而攻之。

“嘭！嘭！嘭！”燕云霆连开三枪，打死前排的土匪。

“他有火器！”

“他有火器我们也有弓箭，给我把他射成刺猬！”

十几名土匪搭箭上弦，隔着十来丈的距离冲燕云霆射击。

燕云霆不退反而进，以他坚硬的躯体，普通飞箭根本难伤分毫，即使只有一条左臂，他挥舞的剑招却依旧快得人眼花缭乱——

“呯呯嘭嘭！”飞箭尽数折断，燕云霆也杀至弓箭手跟前，只见弧光一闪，前排弓箭手皆捂着脖子跪了下来。

见血封喉！

面对如此冷酷的杀手，一群乌合之众哪儿还有勇气，吓得连连后退四处躲避。

燕云霆手起剑落，一剑一个！

木剑又如何？只要功夫深，木棍同样能打死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云霆的脸庞与衣襟已被血色渲染，那种杀戮的快感使他着迷，原本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魔念油然而生！

“饶命，大侠饶命……”

有人跪地求饶。

当然不饶！

若每个恶人都在临死前忏悔，那其曾经所犯下的罪行又该如何清算？

忏悔是忏悔，代价是代价，忏悔了的人同样也要付出代价！

燕云霆毫不手软地将剑刺穿了土匪的喉咙，杀至最后，整个二龙寨尸横遍野，血腥味儿掩盖了土地的芬芳，他们终将烂在土里，化作肥料来弥补自己的罪恶。

寨主与最后几个武力者被燕云霆逼迫至墙角，面对这尊浑身是血的杀神，他们彻底没了反抗的斗志。

“兄弟……我们二龙寨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土匪头子颤抖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

燕云霆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笑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沉下脸色，声音冷入骨髓：

“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你们打家劫舍，看上了的东西就抢，抢不到的便毁去……其实我也一样，看得惯的人就捧，看不惯的人就杀，一切看心情行事！”

“凭你一个人的心情，就杀光我二龙寨七八十人，你……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咱们跟他拼了！”

“对，哪怕死也要拉他一起垫背！”

几个土匪一起冲了上来，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

燕云霆孤傲一笑，携剑冲了上去，杀戮仍在继续。

也没有太多的意外，遇到实力强劲些的对手，不过是多战了一会儿，最终燕云霆还是砍下了土匪头子的脑袋。

七十六个土匪，七十六具尸体，七十六颗头颅，一个都不曾遗漏。

燕云霆将寨子收剐了一遍，金银财宝不也是破铜烂铁？他只取了一根金钗，一坛酒，一匹骏马，边饮边走向寨子口。

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杀人魔王，胡依依眼中的忌惮彻底变成了恐惧，燕云霆每靠近她一步，她便后退一步，她颤抖着摇着头，示意让他别再靠近。

燕云霆取出金钗，用酒水洗了洗，笑着递给胡依依：“你戴上它一定很漂亮。”

第二百八十章 离家 胡依依只是望着，根本不敢去接。

燕云霆长灌了一口酒，又指着身后尸横遍地的二龙寨说道：“我若不杀光他们，砍掉他们的脑袋，等瘟疫蔓延过境，他们都会变成毒人的。”

胡依依噘着嘴，眸间荡漾着一层薄薄的泪光，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你觉得他们罪不至死？但事实上他们每个人都该死，即便是被官府抓去了，他们一个个都逃不了刽子手的鬼头刀。”

燕云霆不急不慌地解释着，扔掉手中的酒坛子，朝胡依依伸出手，真挚邀请道：“来，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儿，去看看外面世界的繁华。”

胡依依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山去，唯有几滴落下的晶莹泪花。

燕云霆心里突然有个两个声音，一个是让他去追，另一个是让她走。

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很多过客，只是停留的时间长短罢了，有的人如昙花一现，有的人地久天长。

燕云霆最终还是骑上马，与胡依依背道而驰。

……

秋季总是伤感的，特别是离别后的第一夜。

胡依依如往常一样，坐在河边消磨时间，但这次她并不如以往的欢快，她似水的美眸中写满了悲伤与后悔。

她应该跟着燕云霆离去的，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从陌生到熟络，从相遇到离别，她早已为这个神秘而又坚强的男人而心动。

她是个天生残缺，命运多舛的女人，一度以为自己也许会在这山里孤独终老，可命运让她遇到了燕云霆，这个断了手臂的男人。

这个男人年轻，高大，俊朗，幽默，还烧得一手好菜，更重要是他能读懂她的内心。

对于一个哑了二十几年的女人而言，没什么比有人能懂她内心更可贵。

“唉……”她长叹一口气，事实上，诸如此类的离别她早已习以为常，或许她注定一辈子留在这儿，一辈子孤独终老吧？

她缓缓脱去衣裳，这次她终于不用再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跑出来洗澡了。

她伸出玉足，点了点溪水，沁得立马又缩了回去……在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忍着凉意跳进了溪里。

溪水刺激着她的肌肤，但很快她便适应了这凉水的温度，就好比内心的悲伤，时间久了，适应了，也就不再那么强烈了。

她开始在溪水里畅游，认真地清洗着每寸肌肤，她仿佛又回到了先前一个人的自由自在的模样。

“哒哒哒……”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就这么出现在了溪边。

那双深邃又明亮，且总是充满自信的眼眸，除了燕云霆之外还能有谁？

燕云霆起码走到半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思来想去，好久好久，他才恍然大悟，所以他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燕云霆从小到大，从来就没享受过如这两个月般的温柔照顾，在没有胡依依的那一刻，他心里仿佛多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并不大，但若是不去弥补，无论如何都是不完整的。

胡依依瞧见归来的燕云霆，兴奋得全然忘记了自己一丝不挂，等她反应过来时，脸已红成了猴子屁股，她捂着胸口遮羞，又不敢打手势，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潜入溪水中冲燕云霆干瞪眼。

燕云霆跳下马，三两下便将血衣脱去，“噗通”一声跳下了溪水，朝胡依依游了过去。

胡依依转身便逃。

逃？往哪儿逃？

燕云霆没两下功夫便游到了胡依依身边，他紧紧搂住她的腰，笑道：“这么害羞做什么？你每天半夜溜出来洗澡，以为我不知道？”

胡依依像是吃了辣椒，喘息都变得火热起来，她攥着拳头敲打燕云霆，每一拳都软弱无力。

“没错，我燕云霆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比二龙寨那些土匪多点儿德性，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窃玉偷香，这些坏事我都干过。”燕云霆笑得是那么邪魅。

胡依依已完全不知所措，浑身像是烧红了煤炭，又烫又抖。

“但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恰巧是我这样的坏男人，更受你们这样的女人欢迎不是么

？”

燕云霆将胡依依搂进胸怀，低头便啃了下去。

干柴烈火绝不会因为在水中就熄灭，反之越烧越旺，愈演愈烈，连路过的雨儿都忍不住羞沉入了河底。

清风徐来，黯然销魂。

……

次日清晨，秋日里一抹阳光洒入房间，“叽叽喳喳……”鸟儿在窗外欢快吟唱。

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昨夜他把压抑在心头好几个月的兴致全都用在了怀中这个女人身上，简直妙不可言。

若不是肩负重任，他真愿意就这么过下去。再是大鱼大肉、大起大落的人生，终将回归到小米熬粥，细水长流。则一处深山，建一间草庐，拥一群爱人，整日鸟语花香，山水作伴，何不是人生的终点？

胡依依恬静趴在了燕云霆怀里，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写着“心满意足”四个大字。

“该起床做饭了。”燕云霆抖了抖肩膀，想把这个女人吵醒。

胡依依却翻了个身，拉过被子要继续睡。

“看来我得再帮你醒醒瞌睡。”燕云霆扶住了她的细腰，正欲再行周公之礼，胡依依却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骑在了燕云霆身上，攥着粉嫩的拳头，凶狠地瞪着眼睛。

“是你自己动，还是我来动?小哑巴……”燕云霆坏坏一笑。

她的脸又被羞红了，有苦说不出，有怒发不出，有骂也喊不出。

“行了，起床收拾收拾，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燕云霆笑道。

这一次胡依依却没有拒绝，她已是燕云霆的女人，与他一起离开也理所当然。

二人一切从简，收拾好行李与水食，一起上了马背。

离别前，胡依依，依依不舍地望着草庐，泪水有两行。

“作为女儿，总是要辞别娘家的，等天下平定了，我们还会再回来。”

燕云霆轻抚了抚怀中女人的发，“驾！”一声赶马，就此离了家。

第二百八十一章 出发白帝城 蜀地的山川，一重又一重，燕云霆从清早便出发，直至快要天黑了也没能瞧见驿站和缆道。

“小哑巴，你真认得路么？这都快天黑了。”燕云霆问道。

胡依依用手肘狠狠顶了燕云霆一下，偏头埋怨地瞪着他，许久也没有动作。

燕云霆赔笑：“好好好，以后不叫你小哑巴便是……”

胡依依这才指着前方的山腰，打手语说道：“过了这个山腰便到了。”

相处了两个月，胡依依的手语，燕云霆大致是认得完了。

“你去过白帝城么？”燕云霆问道。

胡依依点了点头，神情还有些兴奋：“小时候经常和哥哥一起去，哪里可大可繁华了。”

她做出了一个很夸张很夸张的动作，示意白帝城真的很大。

“但白帝城究竟只能在巴蜀排第二，你若是去过渝州城，去过洛阳和长安，兴许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比动作了。”燕云霆笑道。

胡依依兴奋又憧憬地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点点头：“嗯嗯嗯……等天下太平了，我一定会带你去看看的……而且我有许多医术高超的朋友，指不定他们能治好你的哑病呢？”

胡依依高兴得脸颊发烫，她紧紧贴在燕云霆的胸膛，像是一只找对了主人的小猫。

燕云霆不禁将马儿赶快了一些。

果不其然，走过了眼前的山腰，一座官家驿站独立在道路尽头，驿站覆满了落叶，残破的“邮”字幡旗随风飘零，驿站前的缆车已锈迹斑斑，也不知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骑了一天马，给老子胯都整疼了。”

燕云霆将马儿拴在旗杆上，现如今他只希望这座驿站里没有毒人，更希望这座驿站里能有一口美酒。

“你留在门口把马儿看好，我进去排查一番，若是有意外发生，你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大叫。”燕云霆嘱咐道。

胡依依点点头。

燕云霆推开驿站门，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用木剑在门口敲了三下——“哒哒哒！”

驿站内很安静，敲击声很清脆。

驿站长久未住人，房内已挂满了蛛丝，桌椅碗筷散落一地，显然之前在这里发生过争斗。

燕云霆想进一步查验，可还没等他跨进门，驿站内便有了回应，“咯咯咯……”骨骼交错的声音。

只见那柜台处，缓缓站起一个布衣小厮，他仿佛是被折叠了一般，手脚扭曲到一个常人都无法触及的地步。

说意外也不意外，说意外也挺意外，这是一只毒人。

毒人体肤已腐烂到见骨的程度，它形如一只皮包骷髅，完全苏醒之后朝燕云霆扑了过来。

燕云霆一剑断首，助其解脱。

圆滚滚的头颅如皮球般滚到了胡依依的脚下，她吓得一声惊叫，抬脚便将头颅踢下了山去。

“这就是我跟你所说的毒人，过了这片山岭，到了白帝城，会有数以万计像这样的毒人等着我们。”

燕云霆早已对毒人见怪不怪，他踩了踩毒人的躯体，淡淡说道：“川蜀一带的天气十分燥热，高温会加速毒人的腐烂，经过一个盛夏的曝晒，这群毒人应该不是那么鲜活。”

这间驿站既有毒人出现，便不能在此投宿，燕云霆又对驿站收剐了一遍，好在酒缸子还是完好的，他打了满满一壶酒，又取了一瓶灯油，便退出了驿站。

“但愿这缆车还能启动。”

燕云霆拉下缆车开关，“空空空……”缆车发出浅浅的低吼，抖擞去身上的尘锈，像是一只冬眠过后即将苏醒的野兽。

“看样子我们的运气很不错，快上车！”

燕云霆牵招呼着胡依依上车，不久，缆道开始运作，缓缓驶向白帝城。

许是刚才毒人的一幕，胡依依仍然惊魂未定，她站在缆车尾，眺望着草庐的方向。

“你后悔跟我一起离开了么？”燕云霆从身后轻轻搂住了美人儿的细腰。

胡依依摇了摇头，眼神中纵使有千言万语的离别愁绪，却难以述说。

燕云霆轻声道：“你认为那里有你失去的东西，其实不然，你得到的远比失去得多，不光是男人，还有希望。”

胡依依把头贴在了燕云霆的胸口，她和其她女人是不同的，她不如李

钰那般高贵，也不如卿颜那般风华，她就是个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小女人。

小女人，自然要小鸟依人。

大千世界，谁又不是普通人？只不过有些人多了几许奇遇，多了几分责任罢了。

燕云霆抬起左臂，指了指西南方向，轻声道：“你知道么依依，那里就是苗疆，害我失去手臂和红颜知己的地方。”

胡依依目光变得同情了。

“但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悲伤，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杀掉断我手臂的人，救出我的红颜知己。”

燕云霆自信的眼神，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

缆车慢悠悠地飘荡了两个时辰，白帝城的概况才浮现在眼前。

川蜀一带的城池，哪一座不是鬼斧神工？

若说渝州城是建立在山川之上，那么白帝城便是印刻在山川之间，一座座建筑傍山而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古老的迷宫，真不熟络地界的人进去了还真出不来。

白帝城虽然地势复杂，但离开的路线却很明确，它与渝州城一样都是长河经流过的城池，只要能抵达下沿渡口，便可沿着长河一路往上，再转入昆仑河直抵昆仑山脚下。

“吼唔……”毒人的咆哮回荡在整座城市，秋夜渐凉，毒人的活性会更高，若是在夜晚入城，遇上麻烦的几率也会倍增。

索性缆车的停靠点并没有在白帝城内，靠站之后，燕云霆便再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将一旁的驿站简单清理了一番，与胡依依住了进去。

他将房门和窗户紧锁，独留一条小缝，他就靠坐在窗口，无时不刻地盯着驿站外的动态。

胡依依老实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燕云霆，尽管驿站外的嚎叫连绵不绝，她也觉得无比安全。

就这样，二人安静地将要渡过黑夜。

“呼呼……”秋风萧瑟，阵阵作响。

随着夜深，燕云霆也逐渐放松了警惕，他抱着剑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

“汪！汪！”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两声犬吠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有惊无险 胡依依从睡梦中被惊醒。

“嘘……”燕云霆冲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将窗缝敞得稍大了些——

十几只感染了疫毒的猎狗正不断往驿站靠近，它们低着头，似乎已嗅到了活物的气息。

嚎叫声吸引了大批毒人，它们沿着山道不断往驿站靠近。

“咚咚咚！”它们不断地撞击着驿站大门。

“怎么办？”胡依依慌张地冲燕云霆打着手势。

“别慌，我早已想好了退路。”燕云霆拿起一只茶壶，指着缆车站台冲胡依依说道：“待会儿我会拉着你一起跳出去，落地之后你便不顾一切往缆车里跑，懂了么？”

“那你呢？”胡依依担心地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自信道:“只要你能顺利跑进缆车，我自有办法能跟上。”

“啪！”猎狗已撞开了大门。

燕云霆也推开窗，顺势将手中的茶壶往驿站外扔去——

“哗啦！”茶壶的破碎声格外刺耳，猎狗闻讯纷纷往声响处靠拢。

“就是现在！”燕云霆捞起胡依依，脚踏窗台从二楼跳下，落地的瞬间他松开胡依依，呵道：“快跑！”

胡依依拼了命地往缆车上跑去。

猎狗快速反应过来，集体朝燕云霆冲了过来。

“砰砰砰！”燕云霆拔出火铳，连开三枪击毙了率先跑来的猎狗，随即迅速往缆车上靠拢。

胡依依率先抵达缆车。

燕云霆则跳上站台，拉下缆车的启动铡刀，“轰轰轰……”揽声开始预热，缆车轻微摇晃缓缓往外窜动，但这个距离还太危险！

此刻，猎狗已冲上站台。

燕云霆全然不惧，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剑剑封喉断首，猎狗根本跳不上站台。

枪声点燃了白帝城，山道上的毒人开始狂暴，不一会儿便汇聚成了尸潮涌向缆车。

“燕……燕……燕……”胡依依趴在缆车尾大声呼唤。

燕云霆见缆车已滑出站台，转身猛地一跃

，踩着缆道没几步便跳进了缆车。

猎狗即使飞扑而来，但凭它们的跳跃力有限，只能摔下山崖！

有惊无险！

“你刚刚是不是在叫我的名字？你会说话了？”燕云霆诧异地望着胡依依。

胡依依兴奋得脸颊发红，她估计自己也不敢相信，哪怕只喊出一个“燕”字。

“在我们老家那边儿，有的小孩子幼年是会说话的，但很多都是生了病，长大后变成了傻子，也忘却了说话的本事……你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燕云霆笑道。

胡依依摇了摇头，示意不太清楚。

“等到了昆仑山，我找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给你瞧一瞧，没准儿你真能开口说话——”

“呱呱呱……”

乌鸦叫！

有猎狗，有尸潮，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少了毒乌鸦！

密密麻麻的乌鸦席卷天际，毒人也顺着铁索不断往缆车攀爬。

“又是这群晦气的东西！”燕云霆暗骂。

此时，缆车恰好掠过山谷，之下便是长河。秋季的长河，流势并不汹涌。

“我们跳下去，反倒还省了明日穿过白帝城的危险。”燕云霆指着平静流淌的长河说道。

胡依依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劲儿摇头。缆车距离河面，少说也有五六十丈的落差，若是落水点没找对，跟摔在石头上没啥差别。

“有我在，别害怕。”燕云霆笑得倒是很轻松。

胡依依还是摇头。

乌鸦群与毒人即将靠近缆车，他们已没有时间犹豫。

燕云霆单手抱起胡依依，一不做二不休，当即便跳下了缆车。

燕云霆凌空翻转，双脚盘住胡依依的双腿，作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势，飞速往河面下坠。

“把身体绷直，我们要入水了！”

胡依依把头埋进燕云霆胸膛，双手紧紧抱住燕云霆的脖颈，闭着眼睛准备迎接入水。

“噗通！”

二人双双坠入长河，却也

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儿，入水后又缓冲了两三丈，燕云霆拉着胡依依快速钻出水面。

“如何？是不是很刺激？”燕云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又道：“现在危险还没解除，缓一口气咱们往岸边靠，你经常在溪边洗澡，水性应该不差吧？”

胡依依点了点头，抓住燕云霆的空袖子，二人同吸一口气，开始往岸边潜游。

如此，在换了五六道气之后，二人安全有惊无险地上了岸。

河岸与城池已拉开了一段距离，乌鸦群并没有追上来，但二人还是不敢冒险，上岸之后迅速钻入了一片竹林，静静监候着夜外的动态。

一直到第二天旭日东升，他们才从竹林里钻了出来。

“沿着河边找找，这片河湾靠近渡口，应该会有渔船的。”

于是，二人沿着河岸一直往上游找寻，果不其然，没走半里路便发现了几条搁浅在岸的渔船。

燕云霆挑了一艘最大的，而恰好山间吹的是东北风，他便扬起了风帆，借着风力一边摇桨一边往上游划去。

若是乘坐机关船，一天一夜便可抵达昆仑山脚下，但依靠手动摇桨，十天八天都不好说，再者，昆玉城已变成了毒窝，越靠近昆仑山危险便越大。

燕云霆只敢半天行船，不到傍晚就必须寻找庇护之所，如此一来又大大赠多了时间。

不过好在他们一路上走得相当谨慎，秋季的水域也相对平稳，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十天，渔船从长河转入了昆仑河，接着往昆仑河上游又行进了五日，终于见到了那冰清玉洁的雪域高原。

燕云霆站在船头，腰间别着木剑，耷拉的空袖随风摇摆，半个月的长途跋涉，胡茬儿已满脸欷歔，眼眸深邃蕴含沧桑，经历了这么多大起大落，他已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胡依依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盈地比着手语：“你从上午就一直在眺望远方，那里有什么？”

燕云霆指着远方缓缓道：“从这里深入大约二十里，有一座昆玉城，它原本繁花似锦，后来被妖魔占据，再后来被瘟疫攻陷，最后被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直到现在，燕云霆仍能从空气中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

第二百八十三章 炽热无比的爱 “你回船篷里去，马上便要经过最危险的地带了。”燕云霆拔出木剑，紧盯着平原上的风吹草动。

昆玉城的废墟近在眼前，据以往的了解，一些妖兽也在城中感染了疫毒，燕云霆虽没见过它们的模样，但必然是比普通毒人更凶狠的角色。

越靠近昆仑山，寒气便愈加浓重，空中尽是死亡与腐朽的浊气。

渔船飘飘荡荡，沿着蜿蜒的支流向前缓行，越靠近昆仑山，寒气便越重，燕云霆体质强悍倒可以抵抗，胡依依却别冻得瑟瑟发抖。

“哈……”吐出的口气瞬间凝成水雾。

“再坚持一会儿，过了前面的峡谷，咱们便能抵达渡口了。”燕云霆也钻进了船舱，脱下外套替胡依依裹了上去。

燕云霆对于这条峡谷的印象很深，先前他便是在这儿用火药炸死了一头水兽。

峡谷阴暗，危险更甚。

燕云霆不禁加快了摇奖的速度。

“哗啦啦……”刨水声在寂静的峡谷中格外清脆。

“呼咻呼咻……”山风拂过峡谷，也变得尖锐了许多。

胡依依紧挨着燕云霆，她也感受到了危险与恐惧。

“叽叽叽……”

嗤笑！

魔音！

对于这种摄人心魂的叫声，燕云霆再熟悉不过了。

夜叉！

一双双腥红贪婪的眼珠乍现在黑暗的峡谷中，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正缓缓向渔船靠拢。

“你就待在船篷里，别出来。”燕云霆冲胡依依嘱咐了一声，提剑走上了船头。

他点燃了船头的渔灯，那一只只夜叉的模样也暴露在了眼前，它们的皮肤一块块腐烂，獠牙与利爪却依旧那么锋利。

毒夜叉！

“嘭嘭嘭！”燕云霆连开三枪，先打死了靠近的三只夜叉。

枪声彻底唤醒了夜叉的狂暴，它们不再潜游，疯狂划水朝渔船涌来。

燕云霆取下酒袋，包一口酒在口中，迁出灯芯火苗，对准迎来的夜叉便是一口——

“哄哄哄……”火焰暂时抑制住了前方夜叉，可其数量不下七八十，烧退了一批

又来一批。

它们将峡谷里的河水搅得颠倒，渔船剧烈摇晃，好几次都险些被浪头掀翻。

燕云霆来回辗转在船头和船尾，可还是无法阻止夜叉靠近渔船，渐渐，七八只夜叉已攀附过来，接二连三往船上攀爬！

“滚下去！”

燕云霆用脚踹，用剑刺，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只有一条手臂，他从船头一直退到船篷，三五只夜叉已爬上渔船，前后夹击扑入船篷。

“依依，对不起……我实在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燕云霆万分愧疚。

这也许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来最绝望的一次了，他并不怕死，怕的是有人因自己而死。

若船上的是李钰，是卿颜，他或许还不会那么难受，可偏偏她是胡依依，一个本可以远离纷争的普通女人，若她继续留在山谷里，便不会有今日的绝境。

胡依依紧握着船桨，此时此刻她的目光比燕云霆更坚强，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主动迎上扑来的夜叉，重重地挥动着手里的船桨，将一只只夜叉打下船去！

一个普通的女人都没放弃，他堂堂男子汉又怎敢后退？

燕云霆重新燃起了希望的斗志，他和胡依依一前一后，就堵着狭小的船篷口，来一个便打退一个！

夜叉前呼后继跳上渔船，从一开始的几只，到后来的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渔船终于不堪重负，逐渐往下沉沦。

“想不到最后陪我走完这一生的人，竟然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女人。”燕云霆紧紧搂住胡依依，短暂回顾着自己的一生——

如果他依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杀手，没经历过这些奇遇，或许再多干个两三年，存够了老婆本儿，便回到老家娶一个像胡依依这样的普通女人为妻，生儿育女，走完一生。

“燕……燕……燕……云……云霆！”胡依依颤抖着，终于喊全了燕云霆的名字。

世界上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比如说哑巴突然说话，是情急之下，是绝望之时，是生命前的最后一刻？

燕云霆发自内心地笑了，他更愿意相信，是因为炽热无比的爱情。

“原来你的声音这么好听，来，多叫几声……”

“燕云霆，燕云霆，燕云霆……”

燕云霆放下了剑，胡依依放下了桨，二人相互依偎，缓缓闭上了眼睛——

“呼哧！”

几把灵剑突然飞入峡谷，“唰唰唰……”片刻间便将渔船上的夜叉杀了个通透。

渔船卸了重量，又重新浮出了水面。

随后，三名身穿白衣，仙气飘飘的道士飞入峡谷，其中一人落至船头，瞥了一眼船篷中的燕云霆和胡依依，低声道：“还有两个活人，先掩护我，将他们带出去。”

空中两名白衣道士各驾驭飞剑，诛杀靠近的夜叉，船头的道士则一掌灵气，排水牵引着渔船往峡谷外冲去。

很快，渔船便钻出了峡谷，夜叉却停留在了谷口，它们似很忌惮光明，没一会儿便纷纷遁入了黑暗。

过了峡谷便是风雪缭绕的昆仑山脚下，四周一片霜杀，单调得没有一丝毒物的痕迹。

白衣道士将渔船带到了码头。

燕云霆正要上前感谢，可还未等他开口，一柄灵剑便抵在了他的咽喉，白衣道士冷声发问：

“你们可有受伤？”

燕云霆笑着原地转了一圈：“我毫发无损。”

“她呢？”白衣道士又剑指胡依依。

“她自然也——”

“燕云霆……”

不等燕云霆把话说完，胡依依轻唤了声，捂着手臂倒在了船篷中。

惊恐瞬间爬上心头！燕云霆赶紧扶起胡依依，拨开她的手，臂间竟是一道长长的抓痕！

胡依依受伤了！

“有人被感染了，快杀了她！”三个白衣道士一齐跳上渔船，出剑就要杀人。

燕云霆拾起木剑，一招将三人给抵退，呵道：“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毫毛！”

“她感染了疫毒，必须即时清理，否则她将变成毒人！”

“你快快闪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不，我有解药能救她！”

燕云霆急忙取出血莲子喂入胡依依口中，转而抱起胡依依便往岸上的缆车里跑去：“快带我去丹霞峰！”

血莲子的功效可保持两个时辰，即使命悬一线，也必须搏他一搏！

第二百八十四章 救治 “站住，感染疫毒者，决不能上昆仑山！”三个白衣道士执剑拦在了燕云霆跟前。

“你们刚刚没看到么？我已为她服下血莲子遏制毒性！”燕云霆呵道。

“但山门中有规矩，哪怕是本门弟子感染了疫毒，也决不能让他上山，何况你们还来历不明……你当昆仑山是什么地方？想上就上的？”为首的白衣道士剑指着燕云霆的咽喉，胁迫道：

“不仅是这个女人，包括你也要脱衣服检查！否则你们休想靠近昆仑山半步！”

燕云霆忍着愤怒：“你们不认识我？我是燕云霆！我曾经帮助过你们昆仑山对抗九幽！”

“你是燕云霆又如何？山门的规矩就是规矩！这个女人纵使服下血莲子，也会在两个时辰内变异！我们好不容易将疫毒从昆仑山清理出去，绝不能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再次威胁山门！”

“你们他妈这群不知好歹的臭道士，再敢拦老子的路，老子杀了你们！”燕云霆放下胡依依，拔出木剑，他已怒不可遏。

“大师兄，何必跟这荒野村夫废话！他若是燕云霆，岂会只用一把木剑，还被毒夜叉围攻？我看他分明就是个骗子！”

“对，将这群人的脑袋切下来，阻止它变异！”

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战斗即将触发时，突然，一只仙鹤从山上飞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呵斥：

“住手！”

仙鹤还未落地，一个白衣女子便率先跳了下来，仙宇绝姿，卓尔不群。

“苏毅，发生了何事？”白衣女子问道。

“卓师妹。”那个叫“苏毅”的白衣道士欣然上前，他指着燕云霆说道：“方才我们值班时，发现峡谷处有躁动，过去查看才发现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人，正用一艘渔船穿渡峡谷，我们将其救下，其中一人却遭毒夜叉抓伤，我们正打算清理感染者，却被这小子拦下了！”

卓师妹？

卓文曦。

卓文曦瞥了一眼燕云霆，又惊又疑惑：“你是……你是……”

燕云霆断了条手臂，满

脸胡茬儿，确实和以前模样不同了，他点了点头：“是我。”

“燕云霆！”卓文曦欣喜上前，可瞧见燕云霆这副破败的模样，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心疼，她叹道：“如此看来，你去苗疆真吃了不少苦头……”

燕云霆转身抱起胡依依，冷冷吐出三个字：“先救人。”

“他真是燕云霆啊？”有白衣道士疑惑：“可我不是听说，燕云霆是鬼谷传人么？而且用的是照胆神剑，可你瞧瞧他，用木剑还是个残疾……”

“卓师妹，她感染了疫毒，你确定要能带她上山么？”苏毅沉声问道。

“燕云霆让救的人，昆仑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卓文曦丢下一句话，挥手唤来白鹤，与燕云霆一起将卓文曦扶了上去。

白鹤载着三人，展翅扶摇直上丹霞峰。

……

胡依依紧闭着双眼，脸颊如烧红的火炭，一阵青一阵红，额间汗珠儿一颗接着一颗。

唐长老用刀剔去了她臂膀上的腐肉，百草子也拿出了宫中最有效的“百草丹”，但毒血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身体内蔓延，臂膀，胸口，脖颈，青筋暴起变成了暗紫色。

胡依依四肢颤抖，口中不尽地呼唤着：“燕云霆，燕云霆……”

“唐长老，请您务必救下她！”燕云霆揪着心恳求。

唐长老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若不是你的血莲子，或许她早已变异了……”

“她……还有多少时间？”燕云霆颤声问道。

唐长老道：“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无戒大师不是将蚩尤血带回来了么？这都两个月过去了，你们还找出解药么？”燕云霆咬着牙问道。

唐长老仍然摇了摇头：“蚩尤血虽是疫毒的根源，却与解药并没有太多关联，我们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我倒是有个方法，只是……”百草子犹豫着。

“您快说啊！都这个时候了您还买什么关子？”燕云霆焦急催促。

百草子叹道：“不是我卖关子，只是这

个方法同样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这位姑娘感染了疫毒，而蚩尤血正是疫毒的源头，或许我们可以用蚩尤血试一试，但蚩尤血本身就是魔性之物，我不敢保证她服下之后的生与死。”

燕云霆脱口而出：“那也总比眼睁睁看着她变成毒人得好！”

“如此……文曦，你去将蚩尤血取一滴来。”百草子招呼道。

卓文曦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只青花小瓶返了回来。

“但愿这个方法管用。”唐长老将蚩尤血滴入了胡依依口中。

众人睁大眼睛，观察即将到来的情况。

燕云霆紧握着胡依依的手，事到如今他只能默默祈福。

“你们快瞧，她脖颈上的毒素退了！”卓文曦突然惊呼。

胡依依脖颈上的青筋逐渐消沉，毒素也迅速在往回收拢，她停止了抽搐，呼吸也变得均匀了起来。

“师傅，看来蚩尤血真的有效啊！”

“不，你看她的脸色仍有异常！”

毒素虽然消退，但胡依依的脸色却红得不同寻常，她的五官开始颤抖，鲜血从耳，鼻，眼，口中不断渗出！

“她的血气正在回流！快！快护住她的心脉！”唐长老运起八根银针，分别锁住胡依依肢体上的八个玄关。

百草子将胡依依扶起，掌起一道灵力渡入其体内：“文曦，快将玉清丹给她服下！”

卓文曦急忙取出一瓶丹药灌灌入胡依依口中。

“她体内每滴血液都在沸腾，唐长老，你用真气护住她的奇经八脉，我用灵气压制她的血气！”

“小老儿，恐怕武力不足啊……”

“我来！”

一道佛光冲入房中，再现身时无戒已坐在了胡依依跟前，她抓起胡依依双掌，通过掌心将自身的真气流入胡依依的各处经脉。

“文曦，你火速去玄天峰取一块万年寒冰来，要最精纯的！”

“是！”

卓文曦摇身化作一道灵光冲天而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玄天冰封 “师傅，长老，万年寒冰取回来了！”卓文曦捧着一块淡蓝色的寒冰，才刚一入屋，四周的空气便降至冰点。

“好冷啊，我的手都快冻僵了……”卓文曦放下寒冰，不断摩擦着双掌。

“这是万年寒冰，普通人触碰半刻钟便会被寒毒冻伤。”唐长老挑起寒冰放至枕头上，照着胡依依的胸膛便贴了上去。

“唐长老，依依她的身体能承受得住这寒冰么？”燕云霆担忧道。

唐长老道：“她体内的热血刚好和寒冰相冲，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寒冰贴入胸口的那一刻，胡依依脸上的红潮也有了消退的痕迹，百草子与无戒加大灵力和武力的渡入，逐渐地将其沸腾的血液压了下去。

“你们快瞧，万年寒冰竟然开始融化了！”卓文曦惊呼道。

冰块融化成水，打湿了胡依依的衣襟。

唐长老抹了一把汗：“看来这蚩尤血还是不能滥用，普通人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住。”

“师傅，她体内的疫毒解了么？”卓文曦问道。

百草子摇头道：“疫毒应是被蚩尤血压制了，但仍留在其体内。”

“那依依他还能醒过来么？”燕云霆问道。

百草子仍然摇头：“除非找到解药，她很难再醒过来了。”

“那她还能算活着么?”燕云霆又追问。

百草子和无戒一起收功，他俩的额间也都渗出了汗水。百草子叹道：“无戒大师用真气封住了她的经脉，我用灵气护住了她的心脉，她的命还在，却不属于自己了。”

唐长老这时说道：“万年寒冰应该可以克制她体内的蚩尤血，不如将她暂时封存在玄天峰，等找到解药后再寻救治之法。”

“如此，那也刻不容缓了。”

无戒背起胡依依，在卓文曦的带领下，与燕云霆一起坐上了通往玄天峰的缆车。

……

玄天峰是昆仑山脉最特殊的一座山峰，它是由数十万年的寒冰堆砌而成，山峰上萦绕的极寒之气，是天地间所有生物的生命禁区。

“在玄天峰上值班的弟子，修为最次也必须得是筑基期，这样才能抵御天霜寒

毒。”

卓文曦用灵光撑起一道结界，将几人包裹其中，可即使如此，寒气仍能把人冻得面红耳赤。

玄天峰上玄天宫，竟是用冰雕刻而成的宫殿，寒冰反射阳光，如涂上了一层湛蓝色的颜料。

玄天宫内很单调，竖立着一尊尊透明的冰棺，数量怕有二十几尊，冰棺里零星躺着六七个昆仑山弟子。

“这些都是下山执行任务，不慎被毒人咬伤的弟子，眼下我们没有解决疫毒的办法，只能将他们冰封于此。”

卓文曦挑选了一口冰棺，无戒将胡依依轻放入棺中。

燕云霆趴在棺材口，久久不舍封上盖子。

“你放心吧，玄天峰每天都有弟子巡视，我也会时常来观察她情况的。”卓文曦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

“我一定会找到解药来治好你的，不论是天上还是人间还是地狱，我一定会！”

燕云霆给予最后一个承诺，决然地封上了棺材盖。

“走吧，这里寒毒太重，不宜久留。”

三人退出玄天宫。

……

燕云霆并没有返回丹霞峰，而是随无戒一起坐上了前往乾元锋的缆车。

天山派暂时寄居在乾元锋，其掌门青冥子是整个昆仑山的武修之最，燕云霆想，他或许能帮自己找出武力被尘封的原因。

燕云霆站在缆车上，目眺着霞光披绕的昆仑山，即使美景如画，他眼睛也失去了色彩。

大家都在帮忙救治胡依依，而他却只能在一旁看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弱者根本就无法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变强，一定要变强，一定要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去变强！

“嘭！”他一拳砸在缆车上，鲜血沿着拳头滴滴落下。

“本来就只剩下一条手臂了，再受伤你还怎么挥得动剑？”无戒按住了燕云霆的肩膀。

“哪怕我有两条手臂，也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云樱，雨儿，察猜，照胆，”燕云霆越想越急，越想越气，拳头上的鲜血也越渗越多，“我觉得我就是个废物！”

无戒盯着燕云霆，许久许久才出声

道:

“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而不顾一切留下来断后的人却是你，我比你还要自责，我总以为自己的禅道已经大乘，可如今却害得我的朋友被抓，被砍断手臂……我何尝又不是个废物呢？”

“嘭！”无戒也一拳打在了缆车上，鲜血沿着他的拳头流了下来。

燕云霆诧异地盯着无戒，从认识这个和尚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激动。

无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讲述道：“那夜寺院大火，我眼睁睁看着她被火海吞噬，自己却无能为力，她绝望的哭喊直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

燕云霆沉声：“所以她屁股上没有痣，只有一块疤……”

无戒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悲伤，声音却在颤抖：“没错，我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从那场大火中逃生的，但那一定很难，一定很苦，”

他睁开眼，用泪水润了润眼眸，按着燕云霆的肩膀说道：

“所以我很能体会你内心的感受，我也自责过，也消沉过，但我并没有放弃希望，于是我踏遍山河去寻，我找了十几年啊，草鞋不知走破了多少双，袈裟补了不知多少次，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她，这是我应得的结果；

你的经历何尝又不一样呢?

胡姑娘感染了疫毒，那就去找解药，苏姑娘被抓了，那就去救她，哪怕刀山火海，哪怕千难万险！你有这么多朋友，你有这么坚强的意志，大家齐心协力，咬紧牙关，凭什么不能让你如愿！？”

沉默。

短暂的沉默……

“唉……”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无戒苦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会心平气和地跟我念经呢，原来大师也能说出这么通俗的大白话来。”

“在送回蚩尤血后，我本可以离开的，但我知道你肯定会回来，所以我一边恢复武力，一边在等着你，”无戒坚定地看着燕云霆:

“我的武力已经恢复，而你也已经回来，我想是时候计划一番，重返苗疆，救苏姑娘，杀万毒王，报仇雪恨了！”

“报仇二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感觉又是个新鲜词儿。”

“大千世界，泱泱江湖，不正是‘爱恨情仇’这四个字么?”

……

第二百八十六章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乾元宫前，似乎正在发生一处好戏。

“白师妹，我对你的真心可谓是天地同鉴啊，请你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吧！”一个青年道士站在宫门前苦苦哀求，他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肉麻?

宫门后站着一个青衣女子，容颜倾城却神情淡漠，目光中还有一丝丝厌恶，看样子已不是第一次被这道士骚扰了。

青年道士长得也还算俊朗，修为估计也不低，但气质却是阴柔过了头，与大多数男修士一样，他们缺乏了一丝阳刚之气。

反观青衣女子，她束发裹腰，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该窈窕的地方窈窕，该丰腴的地方丰腴，眉宇间还夹杂着一股英武之气，她微微翘起下巴，言语清冷却委婉：

“王道长，如今天下大乱，我实在没有心思与你儿女情长，请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青年道士却厚着脸皮赔笑：“嘿嘿……正是因为天下大乱，我们才好携手并肩一起应对呀？白师妹，你我若喜结良缘，你修武，我修灵，咱们阴阳互补，仙武同修，岂不美哉？”

青衣女子眼中的厌恶更浓了，她背过身去，不愿再看道士的嘴脸，声音也变得更冷：“王童，你可知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王童依旧不饶，笑道：“师妹说哪里话，你我之间的结合不光是为了修炼，更是为了天山与昆仑的交好啊。”

“我不是你的师妹，更不想与你们昆仑——”话说一半，她突然止了声，紧紧咬着牙齿，如今的天山派正寄人篱下，哪儿有资格说不好？

王童傲然地笑了笑，提高语气：“白师妹，此次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表明心意了，下一次我将代表昆虚宫正式来向你们掌门提亲。”

青衣女子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王童洋洋得意，正打算转身离开，却不巧和燕云霆打了个照面，差点儿撞上燕云霆，燕云霆没动，他却被吓退了几大步：

“你这人是鬼魂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燕云霆露出一个微笑：“道长，这里是昆仑圣山，怎么可能会有鬼魂出现？”

王童看燕云霆时没有好眼神，但在看到燕云霆身后的无戒，立马露

出了恭敬：“原来是无戒大师啊？”

“你认识我？”无戒问道。

王童当即道：“无戒大师为昆仑山抵御九幽邪魔，那时的飒爽英姿晚辈历历在目，怎么会忘记您呢？”

“原来你还记得九州盟曾支援过昆仑山，”无戒又指着乾元宫，问道：“那我问你，天山可曾帮助昆仑抵御九幽邪魔？”

王童说道：“那是自然了。”

无戒又道：“这么说来，我们都是昆仑山的救命恩人。”

王童点头：“是啊，是啊……”

“既是救命恩人，你为何要强买强卖让她嫁给你？难道这就是你们昆仑山的报恩方式？”无戒指着门口的青衣女子，向王童质问。

“这……”王童低着头，支支吾吾，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如何作答。

“也许我该上昆虚宫，找清微真人问问具体情况——”

“不！不不不！”王童连忙摇头，“大师千万别误会，我不过是求偶不成，才将昆虚宫搬出来的，”

他又瞥了一眼门口的青衣女子，叹道：“唉……既然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我以后也不会再来叨扰白师妹了。”

王童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

“多谢大师为我解围。”青衣女子冲无戒略施一礼。

无戒微微一笑，斜眼撇着燕云霆。

燕云霆却问向青衣女子：“你明知道他是狐假虎威，为何还要一味忍让，难不成他真带着彩礼来提亲，你就真的要嫁给他？嗯……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你不懂，这是……人情世故。”青衣女子低语着，看向燕云霆的目光又是那么疑惑：“我与你好像……似曾相识?”

燕云霆苦涩地抚摸着脸上的胡茬儿，如今这副沧桑模样，的确和以前意气风发的他有所不同。

“说起来，第一眼瞧你我还真没认出来，想不到你恢复女儿身后的模样这么漂亮……白溪。”

青衣女子就是白溪。算算日子，自上次从长安离别后，燕云霆就再也没和她见过面了。

“你是……

燕云霆！”白溪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燕云霆，特别是他那条耷拉的空袖。

她拉着燕云霆的空袖，盯着他腰间的木剑，眼神流露着真情实意，“你……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燕云霆平淡道：“可能是我运气不好，也可能是我不自量力造成的报应。”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这么无所谓，你这个人真是……真是……真是……真是乱七八糟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脸都红了好几分。

燕云霆耸了耸肩膀，仍是淡然:“至少我还活着不是么，这说明我运气还不算最差，报应还不是最大。”

“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让公子知道了你这副模样，她得有多伤心？”

“我还以为是你在关心我，想不到牵绊的却是你家公子？”

“你……这种不自量力的笨蛋，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去关心？”白溪背过身去，藏住了自己的小心思。

燕云霆也不再闲聊，直言道：“我这次来乾元锋，是来找青冥子前辈的。”

“找老掌门？所为何事？”白溪问着，直接将燕云霆和无戒往宫里带。

燕云霆说道：“我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如今已无法聚集真气，你家老掌门是大臻高手，想请他帮我看看。”

白溪沉默着，沉默了好一阵子。

“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么？”燕云霆问道。

白溪叹道：“老掌门自上次天山遭劫就已身受重伤，后来又随我们辗转长安，支援昆仑，导致他体内的衰劫日益严重……天山派这些日子，都在商议另立掌门的事宜。”

燕云霆顿住了脚步，也是轻叹：“这么说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了？”

白溪说道：“若是你的话，老掌门肯定会愿意接见的，只是他已没有能力替你疗伤了。”

燕云霆说道：“前辈大限将至，晚辈于情于理也该登门拜访，我这伤治不治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就随我来。”

白溪在前面带路，燕云霆和无戒跟在身后，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与决绝。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争一口气 “那你们的老掌门可有心仪的继承人了？”燕云霆边走边问。

白溪说道：“本来在天山时，老掌门已不问世事，门中大小事务皆由我们的师傅宁碧云来管理，所以师傅是整个天山派公认的掌门继承人。”

“可是你师傅是个……女人啊？”燕云霆刚说出口便有些愧疚了，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当掌门了么？那欧阳冰雁不也是孔雀楼主？

白溪却并没有反驳，反倒是低头落寞：“的确，师傅她是个女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武侠世界中，女人至始至终都比不上你们男人……”

好像整个九州江湖，还真没出现过臻境女武修。

女人从娘胎里出生，就注定在体格上比男人弱一些，因此这个世界，不论是世家，门派，乃至朝廷，多数还是由男人当家做主的。

“所以呢?就因为你师傅是女人，她落选了么？”燕云霆问道。

白溪摇头说道：“也不是落选，只是师傅自己觉得没有能力担任掌门，她想把位置让给大师兄。”

“卢庚尧？”

卢庚尧是天山派二十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虽是宁碧云的徒弟，但修为已不在其师之下，若再加以沉淀，绝对是当选天山掌门的不二人选。

“但是门中有许多长老都觉得大师兄太年轻。”

“年轻有时候也是一种优势。”

“但如今的天山派面临的挑战太大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再者，老掌门若是仙去，门中就再无臻境高手，没有绝对的实力，怎么返回天山重建山门？”

“到头来，还是你们天山派的弟子不争气，几百年了也没能出一个臻境高手，这才是导致如今青黄不接局面的真正原因——”

“我天山派的事，岂容你一个外人来闲言？”

燕云霆话音还未落下，一个阴冷的呵斥便从庭院里传来，这个声音很熟悉。

“是大师兄！”白溪咬了咬唇，揪着燕云霆的胳膊责备：“你这家伙，没事儿嘴碎什么呢……”

庭廊尽头，几个白衣剑士走了过来，为首者正是卢庚尧。

自打燕云霆带走李钰的那一刻起，卢庚尧就再也没对他有好脸色过。

“天山派弟子不争气，这话是你说的么？”卢庚尧冷冷地盯着燕云霆。

“在下是有口无心，还请大师兄多多见谅。”燕云霆随口道了个歉，绕过卢庚尧便要离开。

“唰！”卢庚尧微微抬手，连着剑鞘一起横在了燕云霆胸前，冷声道：“羞辱了天山派的人，随口一句道歉就想离开么？”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你想如何？”

“你的照胆呢？”卢庚尧瞥着燕云霆手中的木剑，不禁皱眉问道。

燕云霆说道：“被人夺走了。”

卢庚尧嘲讽：“身为一名剑客，连自己的佩剑都无法保护好，说出来真是讨人笑话。”

“我方才羞辱了天山派，这下大师兄也羞辱了我，我们就算扯平了。”燕云霆推开卢庚尧的剑，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你这家伙给我站住！”卢庚尧呵道。

燕云霆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敢无视我！”卢庚尧用剑鞘，直刺燕云霆。

燕云霆当即拔出木剑，挡下了卢庚尧这一式，他沉声道：“我此来的目的不是和你比剑的。”

卢庚尧冷声道：“我非要和你比个高低呢?”

燕云霆往后退了几步，却拔剑收了起来：“我直接认输，承认不如你。”

卢庚尧脸皮抽搐，“你以前不是干什么事情都很有自信么？为何今日连我挑战都不敢接？”

燕云霆说道：“人总是会变的，无端的争斗，不仅会浪费彼此的力气，还会破坏彼此的关系。”

“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可言！”

“不，你我关系非同一般。你是李钰的大师兄，我是李钰的……知心爱人。”

“知心爱人”这四个字，比任何一剑都要让卢庚尧难受。

“你不许提她！”

“呛！”

卢庚尧拔剑出鞘，直刺燕云霆的咽喉。

“大师兄！”白溪突然闪身拦在了燕云霆跟前。

剑尖距白溪的咽喉只差毫厘。

“白师妹，你也要护着他么！”卢庚尧眼睛里烧起了一团嫉妒的火焰。

白溪沉声道：“大师兄，燕云霆他已被断去手臂，且身受重伤，这时你向他发起挑战，即便胜了也不光明磊落！”

卢庚尧将剑握得“嘭嘭”作响，他咬牙切齿，好不服气。先是李钰，后是白溪，他所疼爱的两个师妹，全都为一个外人所倾倒！嫉妒！谁不嫉妒？

“庚尧，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剑放下。”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庭廊后传来。

“师傅？”卢庚尧赶紧放下剑，白溪也赶紧退至一旁。他们二人的师傅，自然就是宁碧云了。

“如何？在自家的庭院里，还动起刀剑来了？”宁碧云语气稍有责备。

卢庚尧横了一眼燕云霆，沉声道：“师傅，是他先出言侮辱我们天山派，骂我们不争气，弟子也是为了维护天山派的荣誉，才不得不出剑的。”

宁碧云声音渐冷：“你杀了他就能为天山派争气了？”

卢庚尧低声道：“至少能为我自己争一口气……”

“你自己争了这口气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恢复山门荣誉？重振山门雄风？还是能让你所在乎的人回到你身边？”宁碧云难免有些失望了，“庚尧，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自私的人。”

卢庚尧咬牙攥拳，将头埋更低了：“师傅教训的是……”

“宁长老，是我先前口无遮拦侮辱了天山派，我在此向你们道歉。”燕云霆深深地向宁碧云鞠了一躬。对于尊敬的人，他一向卑躬屈膝。

宁碧云瞧着燕云霆断臂沧桑的模样，轻声叹道：“燕少侠才是竭尽全力为天下争那么一口气的英雄……”

燕云霆抚摸着断臂，苦涩道：“宁长老捧杀了，我不过是个自不量力的武夫罢了。”

宁碧云不再多言，转身往庭廊前走去，招呼道:“燕少侠请随我来，老掌门已候你多时了。”

青冥子怎么知道我来了?燕云霆惊讶之余，忍住了心中疑惑，迈步跟了上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垂钓 青冥子白发苍苍，已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却也添了几分慈祥。

他静坐在莲池边，一边垂钓，一边用手清洗着手中的沧元剑，一遍又一遍地清洗。

“天山莲池中有一种‘红额鲈鱼’，本是用来观赏之物，但我意外发现其烹饪过后肉质鲜美……二位既然来了，不如钓上几条，拿回去图一把口舌之快？”

青冥子身旁还架着两只鱼竿，显然是为燕云霆和无戒准备的。

燕云霆和无戒就坐下来，挂上鱼饵，静坐垂钓。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青冥子上了三条鱼，无戒上了一条鱼，燕云霆的鱼竿却连动也未动。

燕云霆轻叹：“唉……看来我并不适合钓鱼，若是用火药来炸的话，今日这竹瓮一定能塞得满满当当。”

这时，无戒又上了一条鱼，他扯下鱼钩，将鲈鱼又重新丢进了池子里，继续挂饵放线。

“我一条都钓不到，你钓到了却把它放生，还不如丢进我的竹瓮里。”燕云霆撇着嘴说道。

无戒只是淡淡一句：“人心一旦浮躁了，什么事都干不成。”

燕云霆的心的确又急又乱，他强压着心里的思绪，又坚持了小半个时辰，可还是未能钓上鱼果。

“不钓了！我来这儿可不是钓鱼的！”他将鱼竿往地上一扔，转头正要对青冥子说明来意。

“嘘……”青冥子却做了个噤声的收拾，随后一扯杆，又一条鲜活的大鲈鱼出了水，他嘿嘿一笑，活像是个老顽童：“看来今天晚上，老头子我能大饱口福了。”

燕云霆心里暗道：这老头子如此精神，哪儿像是快死的人了？

“小伙子，你找我有事儿么？”青冥子将鲈鱼丢进了燕云霆的竹瓮里，继续挂饵放杆，接着又拿起手帕一遍一遍地洗剑。

燕云霆想直接开口问，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叹了一口气：“您先尽兴，我也不急着说……”

青冥子微微一笑，“你的丹田就像你身旁的这口竹瓮，空空如也。”

“您怎么知道？”燕云霆惊讶。

“从你抵达乾元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那您既然已经知道了，可否为晚辈解惑？我现在无法凝聚真气，简直就是废人一个。”燕云霆起身朝青冥子行了个礼，恭敬求是。

青冥子却道：“无法凝聚真气，只是普通人罢了，谈何废人一说？”

燕云霆咬着牙：“可对于我们这样的武修而言，没有真气就没有武力，没有武力就没本事，那没本事的人，不就是废人么？”

“照你这么说来，老头子我也是个废人了。”

“老掌门……何出此言？”

“因为我的丹田也已枯竭，与你一样无法再凝聚真气了。”

“这……”燕云霆咬了咬牙，低头赔不是：“是晚辈冒昧了。”

“你将竹瓮拿起来瞧瞧。”青冥子轻声道。

燕云霆一头雾水，按照吩咐将竹瓮从手中提了起来，却惊讶地发现：“鲈鱼呢？刚刚您不是丢了一条进去么？”

青冥子道：“你再看看瓮底。”

燕云霆将竹瓮提起来一瞧，竟发现瓮中破了一个大洞，想必是被刚刚那条大鲈鱼咬破钻出去了。

青冥子淡淡说道：“本就脆弱的竹瓮，装了一条大鱼，结果只能被撞破，失去一切成果。”

燕云霆沉声道：“正如我的丹田，承受不住钧天一剑的真气调动，最后破损流失了所有真气……”

青冥子又道：“竹瓮破了，再削几根篾条便可补上，丹田破了，全身经脉也被真气所崩断，想要补上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不容易”却不是无药可救，燕云霆紧紧握住青冥子的手：“老掌门，求求你别卖关子了，给我支个招儿吧，我还等着重拾武力回去救人呢！”

青冥子摇头轻叹：“对于此伤，我是无能为力的，但有一个地方或许能帮到你，”他又瞥了一眼无戒：“无戒大师应该也知道这个去处。”

无戒轻声突出一个名字：“空海寺。”

青冥子说道：“禅宗武学对于经脉的研究可谓是当世之最，或许能在他们哪儿找到疗伤的办法。”

无戒点头道：“的确如此，禅宗有一部旷世绝学叫做《易筋神功》，闻言即使粉身碎骨的人修炼了此功法也能恢复如初，此绝学恰好苦无大师就会。”

“苦无大师！”燕云霆想到：“先前驰援昆仑山时便见过他圣佛下凡的风采……对了，他不是说要留在昆仑山论道么？我们马上可以去找他！”

无戒摇了摇头：“苦无大师一个月前便离开了，你想去找他，只能去空海寺。”

“空海寺可在最北方的冀州！”

从昆仑山到冀州，几乎要跨越整个九州，眼下四处都是被毒人攻陷的废土，哪儿走得过去？

“除了空海寺就不能有别的法子了么？白眉道长呢?他不是陆地神仙么？他能不能有帮我的办法？”燕云霆急切问道。

青冥子摇了摇头：“白眉修的是仙道，你修的是武道，二者既不同宗也不同源，他帮不了你的。”

“可我现在怎么能去空海寺？云樱她们还等着我去救呢！”燕云霆狠狠扔去破竹瓮，满肚子怒火没地儿撒。

“如果你一直这么浮躁，即便恢复了武力，你也救不回苏姑娘的，”无戒拾起鱼竿递给了燕云霆：“你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冷静……我冷静……我冷静个毛！”

燕云霆一把拍开鱼竿，在池塘边来回踱步，时而捶胸顿足：“一想到云樱在那老杂毛身边受苦，我心里就一阵刺痛！当初苏老剑神把照胆和云樱托付给我，而如今呢？照胆和云樱都困在了苗疆，你叫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

“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青冥子摇头笑了笑，再次拿起鱼竿递给燕云霆：“老头子我虽没办法帮你重修经脉，却有个能短暂帮你恢复武力的法子，你想不想听？”

“真的！”燕云霆抓过鱼竿，惊喜地瞪着青冥子。

青冥子拍了拍身旁的竹瓮，笑道：“前提是，你得帮我把这竹瓮里塞满。”

第二百八十九章 授剑 燕云霆从来没对着一根鱼竿有如此多的期盼，在第一条鱼上钩时，那激动的心情比第一次和卿颜滚床榻还要强烈。

两条，三条……渐渐地，鲈鱼越钓越多，他竟有些痴迷上了这种感觉。

“如今我终于体会到那些钓鱼佬抛妻弃孩的原因了。”

钓鱼，的确会让人上瘾。

“老掌门，鱼果已经满瓮了，您可以告诉我恢复武力的法子了吧？”燕云霆收起鱼竿问道。

青冥子满意地抚着胡须，说道：“寻常武修若经脉尽断，几乎算是断了修途，但我天山派同样有一部旷世绝学，可以避开奇经八脉凝聚真气，那便是《补天诀》。”

“《补天诀》？有何门道？”燕云霆睁大了求是的眼睛。

青冥子说道：“《补天诀》，《噬神决》，《黑衣神功》，是天山派三大镇派绝学，其中《补天诀》是天山派最古老的传承，由历任掌门所研习，而我师兄天道子，剑走偏锋，在《补天诀》的基础上更是自行创造了《噬神决》这一叱咤九州的无敌神功；

《黑衣神功》在三大镇派绝学中排名最次，为我师弟黑宫长老，也就是那个不争气的天山派叛徒自行创立。”

燕云霆说道：“我虽然不太懂你们这些大门派的传承，但在江湖中，若能自行创造绝学神功，那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了。”

“唉……”青冥子长叹了一口气，惆怅道：“说起来，不论是我师兄天道子，还是我师弟黑宫，他们的资质和天份都在我之上，只可惜师兄他太过于醉心武学，导致走火入魔，万劫不复，而师弟黑宫又利益熏心，心不在轨，最后作茧自缚，遗臭万年；

想那百年前，我师兄还健在之时，天山派是何等威风？动一动脚便能让那时江湖抖上三抖，可如今呢？寄人篱下，实在屈辱！”

燕云霆说道：“九幽邪魔入侵，老掌门率天山众弟子抵抗，这些事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天山派的担当和气节一定会千秋万代的。”

“呵呵……小伙子说

话就是中听，”青冥子目光无比欣慰，他继续说道：

“刚刚说到了天山派的三大绝学，而助你恢复武力的法子就在于《补天诀》，《补天诀》总共有六个境界，其中第二境界为‘真气回流’——习得此境界，真气不再拘泥于丹田收发，而是分布在身体各个部位，进行内流循环！”

燕云霆恍然：“一般我若是想出重拳，便会从丹田内提取真气，聚集于拳头上再猛地挥出，而真气回流就相当于省去了第一步，哪怕是同时出拳出脚，也能威力十足。”

青冥子斜眼瞥着燕云霆的小腹处，笑道：“还不仅仅是拳脚呢，习了我的《补天诀》，你的毛毛虫立马就能变成金刚棍，你娶一百个老婆都不怕虚的！”

“真……真有这么厉害？”燕云霆兴奋地揉着鼻子，心里却在偷笑：这老头儿年轻的时候必定也是个风流倜傥的探花高手。

青冥子笑道：“补天，补天，阴阳互补，同样是补，这里面的学问可深着呢，小伙子血气方刚，身体又好，多找几个伴侣互补阴阳，也不算什么淫.奢的坏事，毕竟名剑多风流嘛！”

“可是我现在的丹田就跟个破了的竹瓮，装不了任何东西啊。”燕云霆挠着头疑惑。

青冥子却问道：“你难道忘了《噬神决》了么？”

“《噬神决》可以和《补天诀》同享？”燕云霆惊讶。

青冥子说道：“我一开始就与你说了，《噬神决》是我师兄天道子在《补天诀》的基础上自创的武学，它和《补天诀》几乎是相辅相成的——

你用《噬神决》汲取一些真气，再用《补天诀》将真气分布全身，如此不就可以短暂实现真气恢复了？”

燕云霆恍然大悟，扯着青冥子的袖子便是一通撒娇：“老掌门，你快快教我《补天诀》第二境‘真气回流’啊！”

青冥子笑抚着胡须：“这个嘛……《补天诀》毕竟是门派的传世绝学，这么轻易就传给你了，总感觉差点儿条件。”

“哎呀，您就卖关子了，您

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真！比真金还真！”

“那我要你做天山派掌门，你愿意否？”

“我愿——啊？”燕云霆差点儿就口误了，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一个劲儿摇头：“这……这……这不太对吧？”

青冥子微微皱眉：“哪里不太对？”

燕云霆道：“我是个外人啊！”

青冥子说道：“自你习得《噬神决》起，你便是天山派的人了，按照辈分来算，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再说了，李钰那女娃儿不是你的红颜知己么？这不，你又是天山派的女婿了……亲上加亲，还是外人否？”

燕云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只是叹道：“老掌门，您就别开玩笑了，天山派那么多翘楚，宁长老，卢庚尧，他们都是继任掌门的合适人选，我本一介江湖浪子，不过偶遇了一些奇缘罢了，哪儿有资格成为一派之尊？”

“苏震的眼光不会错，我的眼光也不会错，”青冥子凑近了燕云霆，四目相对，狐疑道：“小子，莫不是你觉得我天山派没落至今，瞧不起了？”

燕云霆赶忙摆手：“不敢不敢……您刚刚也说了，我已接纳了苏老剑神的传承，我是鬼谷派的传人，这……这……”

“害！能者多劳嘛，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不相信鬼谷老儿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反对！”

青冥子将沧元剑擦得雪亮雪亮地，递给燕云霆：“这把剑，我今日洗了三百六十七遍，就是为了今日托付于你的！”

燕云霆退开三大步，双脚一软跪在了青冥子跟前，俯首恳求：“晚辈多谢老掌门赏识，但这剑，这掌门，实在实在受不起，还请老掌门收回去！”

青冥子板下老脸：“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你要是不接纳掌门，《补天诀》我也不传给你了。”

燕云霆咬着牙：“若老掌门一意强买强卖，那……那……那这《补天诀》我不学也罢！”

第二百九十章 何为魔？ “老掌门，强扭的瓜确实不会太甜，燕兄的性格我深知，他天生洒脱不愿被世俗束缚，你将掌门赠予他，只会让他觉得痛苦；

再者，天山派众多弟子肯定也不会服气他一个外来的掌门，一味将燕兄推上掌门之位，山门必定会有所分化，到那时若再衍生出一个‘黑宫长老’，天山派可就真会变得困难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戒的一番言语也让青冥子陷入了沉思。

“唉……无戒大师说的是，是老头子我太急躁了，”青冥子轻叹苦笑：“这人啊，一旦到了入土的年纪，就越容易犯糊涂。”

燕云霆说道：“老掌门你这是哪里的话，我看你红光满面，有说有笑的，再活个一百年也不成问题。”

青冥子笑道：“那可不是，若是天天就这么钓钓鱼，散散心，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还能再苟活个十来年呢。”

燕云霆指着天上说道：“老掌门您放心，不出意外的话，我总要去九霄仙界一趟的，到时候给你顺几个长寿仙丹下来，再活几百岁那都不是事儿！”

青冥子越是满意燕云霆，眼神就越遗憾，“唉……可惜啊，这么好的苗子为何就不能生在我天山派？”

燕云霆谦虚道：“老掌门您也别这么说，我这一路来就是运气好，论修为，论实力，都比不上大师兄卢庚尧的。”

青冥子说道：“庚尧的确是天山派百年来的翘楚，仅仅二十五岁便自行修至涅境武力，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唯一欠些火候的估计就只有担当了……可身为一个掌门，恰恰最重要的便是担当。”

燕云霆说道：“担当这种事，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在其位，当仁不让，我觉得他比我更适合担任天山掌门。”

青冥子笑道：“你这小伙子，却是我见过最大度的人了，光凭这一点庚尧便差了你一大截。”

怎么说呢，若不是燕云霆的出现，卢庚尧也许和李钰真会成为一对儿，但对于燕云霆而言，什么都可以大度，女人绝对不行。

“说了这么多，老掌门您还愿以将‘真气回流’这一招传给我么？”燕云霆冲青冥子龇牙讨笑。

青冥子沉思了片刻，叹道：“掌门你既不愿意当，那副掌门，或是客座长老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青冥子的用途很明显，他看好燕云霆以后一定会成为叱咤天下的人物，若能将他留在天山派里，定会对山门有所帮助。

燕云霆何尝不知呢？他学了天道子的《噬神决》，又学了只有掌门才配传承的《补天诀》，还和李钰是红颜知己，单单这些机遇，他就和天山派就有断不去的关系。

他爽快地点了点头：“老掌门对我是恩情，李钰对我是爱情，白溪对我是友情，卢庚尧，唐长老，他们都救过我的命，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

“孺子可教也。”青冥子满意地抚着须，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卷轴，笑着递给燕云霆：“这是《补天诀》的完整卷，一共有六个境界，你算是师兄的门徒，我不会刻意去教你，你能修炼到第几层，全都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燕云霆接过白玉卷轴，感激的话已不知怎么说，他跪在了青冥子面前，“啪啪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对了，你的《噬神决》练到第几境了？”青冥子突然问道。

燕云霆回答道：“第一境‘汲灵自用’已完全掌握，第二境‘吸星揽月’也大致掌握了，第三境‘海纳百川’还在探索之中，但身边的前辈们都提醒我此神功的利弊，因此我也是不到万不得已时才会使用。”

青冥子点了点头：“《噬神决》是极其霸道的神功，你若能熟练掌握前三境，只要运用得当，一般的臻境修士也奈何不得；但第四境‘一念神魔’，是一道巨大的门槛儿，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对抗心魔，千万千万不可再继续修炼了。”

燕云霆扪着自己的胸膛，叹道：“实不相瞒，我在突破玄境晋升涅境时，差点儿就因为魔念而走火入魔，直至如今，没使用一次噬神决，心里的魔念就会滋生一分，那中掠夺他人生命的快感，真的真的控制不住，唉……若不是无戒大师传授的《空禅心经》，我还真不确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无戒说道：“人若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便会堕落成魔，欲望越深，魔念越大，这是极其危险的。”

“魔，真是坏的么？”燕云霆扪着

心口问道。

青冥子摇头道：“魔不一定是坏的，但一定是最极端的，最残忍的……那些仅仅因为一个眼神就杀人者，往往被称之为‘杀人魔’，那些看见漂亮女人就施暴者，将其称之为‘色魔’，弑欲，贪欲，色.欲，痴欲……当一个人的七情六欲被无限扩大，他便会彻底失去理智，迷失心智，这样的人都被称之为‘魔’。”

“经您这么一说，恶魔其实就在我们身边了。”

“不错，只是这些恶魔的本事小大罢了，一个修为高深的大魔头，会给所有人都带来恐慌和灾难，”青冥子拍着燕云霆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你可千万不要堕落成魔神啊！”

燕云霆郑重地点了点头：“晚辈定会谨记老掌门的教诲。”

“这是天山派的‘青霜令’，有了它，你可以调动天山派除掌门之下的所有长老和弟子，收好了。”青冥子从袖中取下一块青釉色的令牌递给燕云霆。

燕云霆双手迎接，再言一句感谢，“谢过老掌门，那今日便不再打搅了，我也得赶紧回去参悟《补天诀》。”

“哎，今日钓了这么多鱼，留下来吃顿便饭也不急嘛。”青冥子出声挽留。

“不了不了，我赶时间得很呢！”

“那串两条带回去，这鱼真好吃，不论是清蒸，红烧，油炸，烧烤……他们这些道士平时辟谷也不吃，整个池塘都泛滥了。”

青冥子用篾条串了两条鲈鱼递给燕云霆，“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功不是么？”

“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燕云霆揣好令牌，提着鲈鱼，几步便跑出了莲池。

无戒仍坐在池边，依旧是钓一条放一条，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他的欲望和执念，比任何人都强。”

“这的确很让人担心。”

“但他的心里装的都是爱人与朋友。”

“这是责任。”

“一个满怀责任的人，即使堕落成魔，也坏不到哪儿去的。”

“或许如此，但愿如此。”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惩罚烦恼 《补天诀》共分为六大境界：

第一境：脉门初开……

第二境：真气回流……

第三境：脱胎换骨……

第四境：大小周天……

第五境：天人合一……

第六镜：无我补天……

缆车上，燕云霆手捧卷轴醉心研读着《补天诀》的心法口诀。

像这样传承了数千年的神功绝学，每经一任掌门之手便会得到修缮，越来越强，越来越深奥。

燕云霆虽然很急躁，但也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当下他要做的便是把这些心法口诀全部记入脑海。

《补天诀》有六大境界，然而只有第二境“真气回流”对他恢复武力有帮助，因此，接下来着重修习的便是这第二境。

燕云霆获得的绝学传承可实在不少了，鬼谷的《钧天十八剑》，天道子的《噬神决》，天刀堂的《霸天决》，再加上手里的《补天诀》，还不包括在鬼谷获得的《洗髓经》，《开脉经》，《炼体经》，以及无戒所传授的《空禅心经》，

这几本绝学，只要研习好其中之一，便足以在江湖中叱咤风云，成为一代翘楚。

能集百家之长是好事，但前提也得看自己能否消化得了，武学若是杂乱了，就如那邯郸学步，把握不好到最后只会适得其反。

燕云霆心里的目的很明确，首要修炼的必是《钧天十八剑》，以《霸天决》和《噬神决》为辅，以《空禅心经》修心，而《补天诀》的作用只是他用来恢复武力的暂时选择。

“以内力筑基，以筋骨、精血、脉络为介，聚真气于天灵，骤散于四肢百骸，寸寸血肉皆可真气回流……”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就是先得把真气聚集在头顶天灵穴，再想法子将其散布至全身，让真气通过经络血脉内流循环。

可眼下他体内的真气空空如也，很难进行下一步操作……如此看来，还得先找个人吸一吸真气才行。

昆仑山大部分都是灵修，唯有天山派的弟子是武修，可提供真气吸纳。但话又说回来，吸人真气这种事，

即便是朋友也有些难以启齿，再者一般的武修还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噬神决的威力。

思来想去，燕云霆还是决定去找无戒，其是已臻化境的高手，借点儿真气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哐当。”随着一声震颤，缆车抵达丹霞峰站点。

燕云霆收好卷轴，提着鲈鱼刚跳下缆车，一个女人的招呼便从前方传来：

“燕云霆，我正要来找你呢！”

卓文曦?

“卓姑娘有事么？”燕云霆问道。

“是有些事……咦，你这两条鲤鱼是从哪儿偷的？”卓文曦瞧着燕云霆手中的鲈鱼好生好奇。

这女人估计呆在炼丹房里太久了，连鲈鱼鲤鱼都分不清楚。燕云霆叹道：“这是鲈鱼。可比鲤鱼好吃多了。”

“你还要吃它？”卓文曦连忙摇头：“你不能吃它的。”

燕云霆微微皱眉：“这么肥美的鱼，为何不能吃？”

“因为昆仑山有规定，凡是封界内的生物，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不可以猎杀，胆敢犯戒者，轻则关紧闭，重则逐出山门！”

卓文曦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诫！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最后“哦”了一声，提着鲈鱼继续往前走，他又不是昆仑山的人，他怕个鸟儿？

“哎，你要去哪儿？你虽是客人，也得守规矩才行。”卓文曦赶忙追上了燕云霆。

“可我是个凡人，不像你们不用吃喝拉撒，我肚子饿得很，想吃这鲈鱼得很。”

“丹霞峰里也有糕点瓜果，不过是医治肚饿，吃什么不行？”

“那还真是不太行，我们习武之人就是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肚子里一定要有油水，这样才有力气练功。”

“我们道宗认为，图口舌之快，会让内心浮躁，一颗浮躁的心是提升不了修为的，常言道：饱暖思淫.欲，吃得太饱太好，会使人堕落。”

“要我说你们这些修行的道士可真奇怪，

吃好喝好穿好，这不是人之常情么？大鱼大肉吃得饱饱的，再抱着老婆颠倒几回，这难道不快乐么？”

“庸俗，粗鄙，龌蹉！”

“嗯……你之所以不吃东西，是因为你没吃到我煮的东西，待会儿鲈鱼出锅，保证叫你流口水。”

“嗤……我卓文曦就算饿死，也绝不会为图口舌之快，坏了山门的规矩！”

“咱们走着瞧。”

“我就不相信，一个粗糙的武夫，还能做出好菜来么?”

……

后山有个守山人的小居，山人上个月便死了，之后再也住过人，

小居就在山崖边，清静优雅，与世无争。

燕云霆先将小居简单清理了一遍，决定近几日就在此隐居，好好专研《补天诀》。

守山人是凡人，离不开柴米油盐。

燕云霆系着围腰，安静地刀俎着鲈鱼、调试作料，两条鱼，一条用来红烧，一条用来清蒸。这些制作菜肴的方法都是来自于王五的《福源菜谱》，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手艺那么自信。

卓文曦主动坐在火灶前，她是一名炼丹师，天生就对烧火这种事有执着的兴趣。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一个江湖武夫，做起菜来竟有模有样。”她托着腮，欣赏着燕云霆的认真。

燕云霆淡淡道：“做菜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满足食欲是一方面，修心更是另外一方面。”

卓文曦疑惑：“烧火还可以炼丹，做菜又如何修心？”

燕云霆说道：“每当我心烦意乱时我就会静下心来做一道菜，我会把所有烦恼全都揉碎塞进食材里，炸它！煮它！炖它！惩罚它！”

卓文曦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人真有趣，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惩罚烦恼’的呢……”

燕云霆亦是一笑:“所以啊，你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长，哪儿又体会得出咱这些以食为天的凡人的感受呢？做菜就如同做人，唯有尝遍酸甜苦辣才能‘出锅’。”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仙武同修 红烧鲈鱼和清蒸鲈鱼出锅了，色香味儿俱全，无不引人垂涎。

燕云霆将两条鱼摆上桌子，却只取了一双筷子，一只碗，随后便自顾自地大口朵颐起来。

“好吃好吃真好吃，受过了昆仑山灵气熏陶的鲈鱼就是不一样啊。”

卓文曦双手托着腮，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平静，可看着燕云霆这么自在，神情里也不禁有些埋怨。

“橱窗里还有碗筷，你若是想吃的话就自己去取。”

“哼，我才不会被你诱惑。”

“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完全没有想诱惑你，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燕云霆又夹起一块鱼肚白，当着卓文曦的面塞进嘴里，好吃到连连摇头。

卓文曦偷偷咽了咽口水，起身从橱窗里拿出一副碗筷，夹了一块红烧鲈鱼，刻意提高银两，并且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免得辜负了你的手艺。”

她将鲈鱼送入口中，小口细嚼了一阵，脸上突然变作了震惊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好美味的鱼肉，软嫩香甜，甚至不用咀嚼，用舌头一顶便将它融化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燕云霆分别夹了一大块红烧和清蒸鲈鱼丢进卓文曦碗里，笑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与朋友之间不必那么客气。”

卓文曦也不再矜持，大口品尝起鲈鱼，吃得脸颊红通通，还一边叹气：“唉，多吃这么一口，又得花不少时间去消化和沉淀了。”

“鱼肉是白肉，不会长胖的。”燕云霆又往卓文曦碗里加了一块。

卓文曦叹道：“倒不是长不长胖的问题，我们修仙者辟谷太久了，突然进食会不好消化的，而且最要命的是，吃了东西之后隔天还要……还要……”

她难以启齿。

“还要拉出来是么？”燕云霆却不避讳，直言说道。

卓文曦红着脸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她们这些修仙之人，哪个不是冰清玉洁，一

尘不染？一想到她们也会蹲在茅坑拉屎撒尿，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反差和刺挠。

卓文曦说道：“吃东西的确会增加饱腹的快感，但消化和排泄都需要能量，所谓的能量，也就是我们道家常常提及的‘灵力’，灵力消耗得越多，就会越加快肉体衰老，所以道家最基础的修炼功法便是龟息吐纳，其意就是像乌龟一样，尽可能减少行动，连呼吸都应放缓一些，所以你会发现，修仙者有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闭关打坐。”

燕云霆说道：“但是我们修武者就截然不同了，我们提倡的是强身健体，提升身体的各项机能，据我的经验来看，经常锻炼的人，会看起来更年轻呢。”

卓文曦说道：“一旦过了甲子年，二者差距就出来了，武修再怎么锻炼，身体也会慢慢衰老，这个时候修仙者的姿态和容貌绝对会比修武者年轻许多。”

燕云霆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武修要渡过衰劫。”

“其实你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有一个衰老的过程，只是修仙者懂得调动灵力来对抗衰老，对肉体也就不再那么看重了，”卓文曦顿了顿，又说道：

“当修仙者的修为达到元神以上的境界时，即使肉体腐烂，也可以元神出窍，重新找一具肉身达到‘重生’的目的。”

燕云霆惊讶道：“那修炼至‘元神’的修士，岂不是就达到了长生不老的境界了？”

卓文曦思考了片刻，才说道：“怎么说呢，元神出窍，借体重生这种事的确可以达到长生，但肉体毕竟不是自己的，其中肯定会存在差异的……当然究竟是什么差异我也不懂，毕竟我现在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

“筑基期应该也很厉害了吧？”燕云霆从没接触过修仙者，对他们的修炼体系一窍不通。

卓文曦摇头苦涩道：“筑基期就是个承上启下的阶段，筑基，筑基，说白了就是固本培元的阶段，谈不上厉害，但也说不上弱。”

“对标武力境界又是哪一个阶段？”燕云霆问道。

卓文曦说道：“这个就太笼统了，筑基期有分初期，中期，后期，大致对标

的是武力中的玄境阶段，不过对于一个修仙者而言，若能习得精妙的灵法仙术，实力会大大提升呢。”

燕云霆苦笑道：“武修其实也一样，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有幸获得了几部神功绝学，还有照胆神剑加持，在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时也能游刃有余。”

“对呀，而且你们武修打架也是五花八门？什么暗器，火器，兵器……有一说一，我们修仙者最不喜欢便是和你们这些武蛮子起冲突了，各个凶狠弑杀，还爱耍赖皮。”

“武修天生都是争勇好斗的，一动手便要你死活我，生死博弈可不是儿戏，你所认为的耍赖皮，是一种求生的手段。”

燕云霆又夹了一块鱼肉，递进卓文曦碗里。这姑娘完全没了矜持，敞开腮帮子，吃得满嘴都是油。

“对了卓姑娘，听你说了这么多关于修仙的事儿，我可谓是很感兴趣了，你瞧瞧我，适不适合修仙？”燕云霆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一圈儿。

“你？”卓文曦吐出半截鱼骨头，抹了抹嘴上的油，带着笑意：“老实说啊，修仙比修武的门槛儿高多了，修武者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提升修为，但修仙者完全得靠资质。”

“我觉得我资质不错啊？”

“资质好不好可不是由你自己感觉，还得看你体内是否有修灵的根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灵根’。”

“那你快帮我看看，我体内是否有灵根。”燕云霆睁着期待的大眼睛。

卓文曦摇头道：“以我目前的修为，可看不出你体能是否含有灵根，不过在昆仑山的无垢峰上有一块‘问天石’，平常凌虚派收徒纳新便会通过它来识别资质的。”

“无垢峰？其主人家是不是李怀安？”

李怀安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所持的佩剑便是十大名剑排第九的‘翡霁’。

谈及李怀安，卓文曦眼神中顿生敬佩之情：“是啊，按辈分算，李怀安还是我的师兄呢，但是人家短短五十年便修至元神境，而且他还是整个凌虚派唯一一位仙武同修的旷世奇才！”

“仙武同修？”

第二百九十三章 雪中送炭 “修仙修武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能同时把握这两个方向并有所成就者，用天才都不足以形容了。”

“如此看来，李怀安的武力也很高咯？”

“涅境巅峰，直指已臻化境。”

“那的确很厉害了……”燕云霆低语道。

“那当然了，李怀安可是昆仑山上下所有女修都梦寐以求的仙缘道侣，若是有幸能成为他的另一半，与他一起寻仙问道，那将是多么威风美妙的事啊？”卓文曦双手捧着脸颊，抬头望着屋顶，眼神好不憧憬痴迷。

燕云霆笑道：“原来冰清玉洁的卓仙子也会思春啊？”

卓文曦说道：“对美好未来憧憬又怎么能叫做思春呢？”

“那李怀安要讨你做老婆，你干不干？”

“噪话！我才不干！”卓文曦坚决否定：“思春归思春，嫁人归嫁人，这可是两码事儿，并不存在因果关系。”

“所以你们女人都有一个通病。”

“如何？”

“口是心扉。”

两条鱼，起码也有十斤重，如今却被吃得只剩下骨头。

燕云霆一边收拾残羹，一边问道：“对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么？该不会就是来蹭饭的吧？”

“你不提及我倒真给忘了，”卓文曦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当着燕云霆的面晃了晃，“哗哗哗……”像是珠子碰撞的声音，她眨着眼睛：“燕大侠，你猜猜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妖丹？”燕云霆挑了挑眉毛，老实说，若不是卓文曦今日来找，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托付过让她帮忙炼丹的事儿了。

“答对咯！”卓文曦将五颗妖丹从锦囊摊倒在桌子上，两颗红彤彤，三颗绿油油，都散发着阵阵灵光。

可以清晰感觉出，这些妖丹上的妖气已全部被炼化了。

“怎么样？我的丹火技艺高超吧？这妖丹……哦不，现在已不能将其称作妖丹了，应该是‘仙丹’才对，十足精纯的仙丹，”

卓文曦兴奋地揉了揉

鼻子，自取了一枚红色妖丹攥入掌心，冲燕云霆嘿嘿发笑：“你说过，炼制好妖丹便送我一颗的，这个嘛就当做是我的幸苦费了。”

妖丹这种东西，可能是还不知道它的好，燕云霆并不是多么感冒，他拾起一枚妖丹，嗅了嗅，妖气不见了，反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儿：

“我现在可以直接吞了它们么？”

卓文曦赶忙提醒：“不可不可，如此大补之物必须一颗一颗吃，等第一颗炼化之后，才能继续吃第二颗，要是全部吞下去，你的身子骨会扛不住的！”

燕云霆却叹道：“我现在武力被尘封，已是废人一个，这仙丹对我到底有没有用处还是个未知数。”

“肯定有用啊，丹药是什么？丹药就相当于饱含能量的外用药物，你武力枯竭正适合吃它，然后把它转化为你想要的能量，”

卓文曦拾起一颗淡绿色的妖丹递给燕云霆：“这颗仙丹最次，你服下试试，绝对绝对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燕云霆半信半疑，一口将仙丹吞了下去。

丹药入体，沉入肚肠，随即一股磅礴的力量被传动到身体各处，燕云霆惊讶地望着双掌，这种感觉就像是……真气在流动！

“呵！”他隔空一掌，打向身旁的花瓶！

“嘭！”花瓶被震碎成了粉末。

“我的……我的真气又回来了？”燕云霆藏住心里的兴奋，抬手轻轻一唤：“剑来！”

木剑落入其掌心。

他跳出房屋，当空便是几道剑气，“唰唰唰……”砍得百十丈外的大树枝断叶散！

“哈哈哈……我的武力又恢复了！我的武力又恢复了！”

“哎哎哎……你别滥用这种力量啊！”卓文曦赶紧按住了燕云霆的手，“我刚刚说了，仙丹是外用药物，等药效过了，你的武力会再次被尘封的，所以不可物极！”

“怎么说？”燕云霆疑惑。

卓文曦解释道：“我举个通俗的例子你就明白了——

假设你体内的真气值是一

百，由于你丹田遭到重创，导致真气值变为了零，服下这枚仙丹你的真气值可以回归三成，但你每用一道剑气，真气值就会少一些，等仙丹给你提供的真气值用尽了，又会回归零点的。”

经这么一解释，燕云霆似乎也感觉到，刚刚那几道剑气施放之后，体内的那股力量便薄弱了一分。

卓文曦又说道：“你要记住了，仙丹至始至终都是个消耗品，用一点儿就没一点儿的……对于我们修士而言，仙丹也不是拿来造作的，更大作用是固本培元，冲破瓶颈时所用。”

“这样啊？”燕云霆低语盘算着：“若一枚妖丹能让真气回归三成，那四枚妖丹岂不是可以将我的真气值补满？”

燕云霆若是满状态的话，可以全力施展两次钧天一剑，在接下来重返苗疆的行动中也能有所保障。

“卓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这几枚妖丹简直就是对我雪中送炭！”燕云霆难掩内心的激动，捧住卓文曦的肩膀，炽热的眼神，完全忘记了对方是个女人。

卓文曦脸颊微红，后退两步嘀咕：“没轻没重，你都捏疼我了……”

燕云霆哑然了片刻，挠头赔笑：“实在不好意思，我确实太急切，太激动了……”

卓文曦偏过头，“其实你也不用感激我，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已死在了夜叉的利爪之下，现在我报了你的救命之恩，咱们也两清了。”

燕云霆笑道：“在我们江湖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卓姑娘日后要有帮忙的地方，在下定会义不容辞。”

卓文曦却道：“谁稀罕你的义不容辞……”

“呃……”

沉默，

两人对立，气氛有些诡异，更有丝丝暧昧。

“如此看来，你还要返回苗疆一趟了？”卓文曦突然问道。

燕云霆点头嗯了一声，坚定道:“有朋友要救，有仇人要杀，因此我必须回去。”

卓文曦轻叹了声，“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啊，总有惹不完的爱恨情仇，我敢肯定，你再从苗疆回来是，又会受一身伤……”

第二百九十四章 登无垢峰 “行走江湖，谁的身上不带点伤？只要没死那就说明赚了。”

“把自己陷入险地，这是笨蛋行为。”

“无缘无故将自己陷入险地的确是笨蛋，但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义气和责任。”

“义气和责任能当饭吃啊？义气和责任能让你手臂恢复如初么？”

“至少断臂的痛楚，能时刻提醒我该怎么做，它断得很有意义。”

“你们这些江湖武夫的观念，真是不敢苟同。”

“嗯……”

修武者多混迹于江湖，喝酒吃肉，爱恨情仇，难免要比修仙者性情得多。

修仙者多隐居于山林，闭门修炼，不问世事，自然要比修武者无情得多。

所以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并非修炼法门，而是各自追求的理念。修武者更多是最求荣誉和权利，修仙者更多追求的是长生与不老。

“卓姑娘，你能引荐我去无垢宫一趟么？我想看看自己是否含有修仙的潜质。”燕云霆问道。

“你？”卓文曦像是听了个笑话，“你就别多此一举了，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儿灵气波动，还是老老实实修武得好。”

燕云霆说道：“试试又不会少一块肉。”

卓文曦却道：“问天石只有拜入凌虚派后才有资格去触碰，你虽是昆仑山的贵客，但始终是个外人。”

燕云霆直言道：“那我就拜你为师好了。”

“啊？”卓文曦大惊：“你开什么玩笑？”

燕云霆笑道：“先拜你为师，等摸了问天石之后，你再把我逐出师门，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吧？”

卓文曦气呼呼：“轻浮！太轻浮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师傅在上，请授徒弟一拜。”燕云霆当真冲卓文曦弓腰行了个大礼。

“哎，你这人……我才不收你当徒弟，我也没那个资格，更没那么老！”卓文曦想去搀扶，可又害怕身体接触，只好往外挪了几步，摆了摆手：

“罢了，我带你去便是了，不过事先说好，要是无垢宫的人不让你进，那我也没辙儿。”

燕云霆笑道

：“我觉得李怀安应该不会那么小气。”

卓文曦一边往前带路，一边说道：“那你可就错认了，李长老年轻有为，一向居高自傲，而且无垢宫，无垢宫，听名字你就该知道是什么地方，生活在无垢宫里的人，眼睛里可揉不得一粒沙子。”

“那无垢宫里的人一定不会吃饭。”

“什么意思？”

“因为吃了饭就要拉屎，屁股擦得再干净，也不能太干净。”

“咦……瞧瞧你这恶心的脏话，到了无垢宫里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哼……装什么清高，我就不信他李怀安真是一尘不染的无垢仙人！”

……

燕云霆在卓文曦的带领下，搭乘缆车直上无垢峰。

无垢峰与其它山峰有所不同。其它山峰总能看见御剑驾鹤的弟子在修炼，无垢峰附近却显见如此，有的只是偶尔几只飞鸟掠过，十分清净。

“李怀安是没有收徒么？”燕云霆问道。

卓文曦说道：“凌虚派六大长老中，只有李长老最特殊，他是不收徒弟的，而且李长老自入山门以来便没有真正拜过哪位长老为师，只是受过掌门的几番指点便有了如今的成就。”

“这家伙真有这么天才？”

“天才都不足以形容李长老。”

“那上次无相皇围攻昆仑山，也没见他怎么发光发彩。”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不是昆仑六圣全力阻截九幽邪魔，昆仑山早就沦陷了。”

“你应该说：‘若没有九州盟及时支援，昆仑山早就沦陷了’才对。”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放眼整个九州，有哪个门派能单独对抗举全境之力的九幽？而且要算最大功劳的话，也不是你们九州盟，而是黄山书院大当家魏瀛洲。”

“不对不对，最大功劳应该是他老婆，孔雀楼主欧阳冰雁。”

“你终于说出一句我中听的话了，”卓文曦捧着双手，憧憬着曾发生过义举的光明顶：“自那一战后，欧阳冰雁便成了全天下女人心目中的英雄，昆仑山为了纪念这对夫妻的壮举，还在光明宫的广场前塑一座二人相拥的雕像呢，纵观凌

虚派数千年历史，在光明宫前塑外人雕像还是头一次。”

燕云霆也神往着光明宫，由衷叹道：“他们二人的事迹将会一辈一辈永永远远地流传下去。”

“魏瀛洲一剑灭杀三十万九幽妖魔祭奠自己爱妻，即便是口述此壮举，也叫人义愤填膺！”

卓文曦如一个小女儿般痴心憧憬：“燕云霆，你不是女人，你或许不会懂，每个女人若遇此等英雄，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燕云霆却道：“恕我不敢苟同，死亡无论如何都是遗憾的，有情人应该活下去，哪怕苟且偷生，哪怕归于平凡，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话又说回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世间根本不可能十全十美，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即使残缺也不被认为是遗憾了。

“哐当。”闲聊间，缆车靠了站。

燕云霆和卓文曦刚下了车，便见到两个十岁左右大的白衣童子，正拿着扫帚在宫前打扫。

两个小娃娃犹如雪山中走下来的玉童，一尘不染，仙气儿飘飘。

“这俩小娃儿，一看就是有灵根的对不？”燕云霆笑道。

“那是自然，昆仑山上除了守山人是凡人之外，其他人都是有灵根仙缘的。”卓文曦说着，又提醒道：

“记住了，进了无垢宫，不可有不雅行为，要谦谦有礼，静若处子，懂了么？”

燕云霆笑道：“我本以为儒宗的规矩就够多了，没想到你们道宗也有一箩筐。”

卓文曦道：“这是人家的规矩，不守规矩的粗人，同样是一种垢病。”

两个童子见有客人拜访，提着扫帚便跑了过来，他们到了卓文曦跟前，恭敬行了个礼，问了声好：

“卓仙子荣登无垢峰，上善，若水在此相迎。”

原来这两个童子叫做上善若水。

卓文曦浅浅一笑，从袖里取出一只青花小瓶丢给童子：“这是下品‘培元丹’，送给你们当糖吃。”

两童子兴奋得脸蛋儿红扑扑，一个劲儿地道谢。

“吃了我的糖，可就要为我办事儿了，去吧，给你们宫主打声招呼，就说有贵客前来拜见。”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何为无垢？ 童子恭敬道：“卓仙子荣登无垢峰，哪儿还需得着通告，宫主他正在探月楼上抚琴，我领你去便是了。”

“这小娃儿，倒是懂得人情世故。”燕云霆正要迈开步子，另一个童子却用扫帚将他给拦了下来，语气却不那么恭敬：

“我们请的是卓仙子，你不能进宫。”

燕云霆挑了眉毛：“为何我不能？”

那个叫“上善”的童子说道：“我们无垢宫不接纳闲杂人等，特别是衣冠不整，面容不净的人。”

燕云霆衣裳的确朴素破旧，脸上的胡茬儿也没打理，看起来的确有些邋遢。

不过……

“小孩儿，我刚还夸你们懂得人情世故呢，你看不明我和卓姑娘是一路来的么？”燕云霆问道。

上善凑近燕云霆嗅了嗅，急忙捏着鼻子又退了下来，一脸嫌弃道：“宫主的鼻子可是很灵的，若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酸臭味儿，我们会被责骂的。”

这要是心平气和地说，燕云霆还可以回去洗个澡再来，毕竟爱干净是人家这儿的规矩，但这鄙夷的口气实在惹得他很不高兴。

“你们难道不认识我是谁？”

“我们可不管你是谁，你肮脏邋遢，就是不配踏足无垢宫。”两个童子举着扫帚，坚决不让。

卓文曦扯了扯燕云霆的袖子，劝道：“不如我们先回去，你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

“嘿！老子来都来了，岂能被两个孩子给逼回去？”燕云霆就要硬闯。

“站住！你竟敢在无垢宫前撒野，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两个童子有模有样地挥舞着扫帚。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毛都没长的小屁孩儿能把我怎么着！”

燕云霆一个跨步上前，夺过童子手中的扫帚，“啪！”将其折成两半截——

“你敢折我的扫帚！”

“跪下！”

燕云霆大呵，炸出一道真气，吓得童子双脚一软，真给跪在了地上。

燕云霆用膝盖顶住童子的胸口，一举拔下他裤子，露出那白花花的小屁股，随后操起断了的扫帚，“啪，啪，啪！”照准童子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教训小屁孩儿，就得打他屁股！

“哎哟，哎哟……”童子哭叫喊疼。

“燕云霆，你多大了呀，还跟个小孩子较什么真！”卓文曦忍着笑，赶忙拉开燕云霆。

童子急忙提起裤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宫门里跑：“我要报告宫主去，呜呜呜……”

燕云霆扯着嗓子喊道：“别忘了告诉你家宫主，打你屁股的人名字叫做燕云霆！”

看着两个童子屁颠儿屁颠儿跑远了，卓文曦终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燕云霆啊燕云霆，敢在无垢宫前打仙童屁股的，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

燕云霆扔掉扫帚，“亏得这俩小屁孩儿是在山上学道，要是在市井人家里敢这么没大没小，爹妈早就给他屁股打开花儿咯！”

“看你待会儿怎么跟李长老解释，据我所知，李长老可是很护短的。”

“他应该感谢我才对，为这两个不出世的孩子上了一课。”

“人家还是小孩子嘛，干嘛那么认真？”

“或许这就是你们道宗的尿性，从小生活在与世无争的山门中，觉得自己要高人一等，可事实是，等他们长大了，出入江湖了，遇了无恶不作的江湖人士，那可就不是打屁股，而是砍脑壳，抹脖子了！”

“有那么严重？”

“江湖中因为一句话不对就杀人的事儿，我见过太多太多。”

言语之间，二人已跨入了无垢宫大门，下一刻，一阵曼妙的琴声入了耳朵。

琴声悠扬，似二月的春风，三月的花香，沁人心脾，安抚心神。

“对了，忘了告诉你，李长老的琴技也是天下一绝。”卓文曦微微扬起头，面带微笑静静聆听。

“那是你没听过更好的，我天天听，听都听烦了。”燕云霆可不是在撒谎，他身后那群孔雀楼的女人，不论琴技，舞技，歌技，随便挑一样都是冠绝九州的。

“哦？没想到燕大侠也是赏音识律之人，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贫道引荐引荐那位琴师，毕竟天涯路远，知音难寻。”

琴声戛然而止，一句浩瀚的男声从深宫里传来，随即一道灵光自空中闪现，一名不染尘埃的白衣道士从天而降。

李怀安真的很完美，不论是容貌，气质，修为，皆挑不出一丝瑕疵。

不过，他这一席话，显然是带着讽刺意味的。

燕云霆呵呵一笑，抱拳行了个礼：“我倒是很想为李道长引荐，不过

嘛，她出身不太好，地位卑微，怕李长老嫌弃。”

李怀安说道：“若能琴逢知己，贫道怎会嫌弃。”

“她是个妓.女，你也不嫌弃？”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眯了眯眼睛，脸色有些阴沉。

“李长老可否去过长安？”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沉声道：“去过。”

“那你可知道长安城里有一座最出名的青楼唤作‘云霄阁’。”

“曾有耳闻。”

“我所说的那位琴技高超的朋友，便是里头卖唱的艺妓，她的名字唤作‘彩月’，不仅琴弹得好，歌唱得好，容貌身段，风华绝代，可谓是多才多艺的人间绝色，”

燕云霆说着勾上了李怀安的肩膀，冲其露出一个颇为淫贱的笑：“李道长，这位采月姑娘现在就我洛阳城的家里，你若是想与她认识一番，我可以做东，为你俩牵线搭桥。”

李怀安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手，不禁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会儿，才轻轻拨弄了去，并吐出两个字：“不必。”

“看来不光是我被嫌弃了，连采月姑娘也被嫌弃了，唉……我就知道，像我这些市井里的下流人士，靠近李道长都怕会染了脏。”燕云霆摇头叹气，一步一步往后退。

李怀安虽然清高，但并不迂腐，更不会自傲，他也许只是单纯的“爱干净”罢了，“贫道是修行之人，弹琴只是为了陶冶情操，并不为风花雪月。”

燕云霆斜眼一笑，暗声讽刺：“那依李道长所见，陶冶情操和风花雪月，哪个更高人一等？”

“都是玩弄音律，不分高低。”

“那为何我要帮你引荐采月姑娘，你却说不必？”

“因为我是修仙之人，天命道途，不能风流。”李怀安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燕云霆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我不过想帮你引荐琴音知己，也没说让她陪你风流快活呀？”

李怀安沉默了。

燕云霆又笑道：“我记得禅宗有一句话叫做‘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或许才是‘无垢’之真理吧？”

李怀安看燕云霆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了，原本他还有些嫌弃，几番认真交谈后，他竟有了几许愧疚。

李怀安长叹一口气，甩了甩袖子转身带路：“二位请随我入宫来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江湖上流传的三个笑话 “能将李长老辩驳得哑口无言者，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人。”卓文曦跟在身后，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燕云霆低声道：“因为他的性格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谁？”

“无戒大师，他俩都有个共同的特点。”

“什么特点？”

“闷骚。”

“咳咳……”李怀安轻咳了两声，他修为那么高，怎会听不见二人在背后的议论？“二位此次来找，所为何事？”

燕云霆直言道：“闻说无垢峰上有一块‘问天石’，我想来测一测自己是否拥有灵根。”

“你？”李怀安偏头瞥了一眼燕云霆，却也没再多说，只是淡淡道：“那请随我来吧？”

“以李道长的眼力，能否看出我身上是否含有灵根？”燕云霆走上前，与李怀安并肩。

李怀安说道：“有。”

“果真！不说谎！”燕云霆好不惊喜。

卓文曦也被这一个“有”字所惊。

谁料李怀安却淡淡补充了一句：“每个有生命的生物，体内都含有灵根，或多或少，或精纯或杂糅。”

燕云霆原本烧起的希望又被扑灭了。

李怀安又道：“世间万物皆生于阴阳五行，所以灵根也分为五种，金木水火土，其中单一灵根资质最佳，以此类推，体内含有三种灵根以上者，被称之为‘杂灵根’，这种人往往就不适合修仙了。”

“灵根难道不是越多越好么？”燕云霆疑惑。

卓文曦说道：“你错了，灵根不讲究数量，讲究的是质量。咱们道宗会根据弟子的灵根而传授相关的修炼方法，比如我体内的是火灵根，所以我修行的是丹火之术，李长老是金灵根，所以他是一名剑修，假设是木灵根的话，修的便是‘木系法术’，以此类推，水灵根修行‘水系法术’，土灵根休息‘土系法术’；

你肯定心里会有疑问，假设同时拥有五种灵根，岂不是可以修行五系法术了么？

但事实上，修习一种

类别的法术便已是极难，更别说五系法术一同修炼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阴阳五行是相生相克的，如果修炼的法术太过杂乱，很容易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因此，凌虚道派在招收弟子时，只会选择两种灵根以下的弟子，怀有两种灵根以上的弟子一律被认为资质不行，无论如何也不会收入山门。”

李怀安这时又补充道：“灵根的数量只是筛选弟子的第一步，最主要的还是看灵根是否精纯，以金灵根为例子，淡黄色，黄色，淡金色，纯金色，依次代表着次品，中品，精品，极品，门中对弟子的选拔至少要求灵根颜色达中品以上，而若是想成为长老的入室弟子，至少需要精品甚至极品。”

“那要怎么才能辨别自己灵根的品级？”燕云霆问道。

卓文曦说道：“问天石呗……你只要把手放在问天石上摸一摸，你体内有什么灵根，灵根的品级就全部显现出来了。”

“原来如此……”燕云霆不由好奇：“说起来，你们这问天石又是从哪儿来的？竟有如此神奇的功能？”

“从哪儿来的啊？这个……这个……”卓文曦回答不上来，只能把目光转向李怀安。

李怀安说道：“传闻问天石是天地初开时所遗留下来的，受了数万万年的日月熏陶，所以才有了洞晓阴阳，辨识五行的特殊能力。”

卓文曦这时又道：“咱们昆仑山除了‘问天石’之外，还有另外两大震门法宝，一是‘太初画卷’，一是‘玄天境’，都是孕育于天地的至尊法宝。”

“玄天境？若我没记错，应该被无相皇夺走了吧？”燕云霆说道。

李怀安眉宇微凝，道家至宝被九幽魔皇夺走，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说起来，我也好生疑惑，玄天境明明是锁妖塔中克制邪魔的法宝，九幽夺走它应该是百害而无一利才对。”卓文曦求是李怀安。

李怀安沉声：“他们想用玄天境打开天门。”

“开天门？”燕云霆与卓文曦一同惊呼。

李怀安说道：“玄天境不仅有照灭所有邪魔的威力，还是打开天门的钥匙

，但至于如何打开这是凌虚派的绝密，只有老掌门一人知晓。”

“话说，你们修仙者，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羽化登仙，得到飞升么？为何白眉老掌门不打开天门，将你们都送上九霄？”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摇了摇头：“准确而言，人间道宗的理念并非‘修仙’而是‘修道’，修济世救人之道，因此古往今来，很少有人主动飞升。”

“呃……”燕云霆心里有话，却不敢明说。

李怀安瞥了一眼燕云霆，“我不同于其他长老，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在我这儿你可以畅所欲言。”

燕云霆踌蹴了片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道士不再那么清高了，反而有海纳百川的豁达。

他笑道：“你知道江湖上流传的关于禅宗，道宗，儒宗的三大笑话么？”

卓文曦撇着嘴：“听你这口气，就知道是贬低人的流言蜚语。”

燕云霆笑道：“四大皆空的和尚，济世救人的道士，正人君子的儒士……花和尚，臭道士，伪君子，是江湖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三种人。”

“就很气人！”卓文曦愤愤不平：“你们凭什么这么说！花和尚和伪君子我举双手认同，凭什么要说我们是臭道士，我们那里臭了？！”

燕云霆有些委屈：“又不是我说的，是江湖上传的，你找我撒气干什么……”

李怀安低声道：“这些笑话，的确好笑也的确讽刺，我不肯定但也绝不会否定。”

燕云霆抚了抚下巴，暗讽道：“一大锅香喷喷的米粥，只要滴入了一颗老鼠屎，那整锅粥都会发臭。”

卓文曦看着李怀安：“李长老，我们昆仑山里难道也有这样的老鼠屎？”

李怀安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只是轻叹：“毕竟死亡太令人恐惧，仙界太令人神往，济世又太过于艰难，”

言语至此，他话锋一转，口气变得坚定铿锵：

“我李怀安，此生绝不修长生登仙，只为济世救人，我若道途三百年，便为人间证道三百年，我若道途一千年，便为人间证道一千年！”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阴阳互补 问天石晶莹剔透，如一块打磨光滑的冰块，高不过三尺，呈椭圆状，安安静静地矗立在炼阁中央，无时不刻散发着奇异灵光。

卓文曦将手掌轻轻摁在问天石上，不过片刻，透明的石头如染血一般，变成了耀眼的赤红色。

“红色就代表火灵根，赤红色就说明我的火灵根属于极品。”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骄傲。

燕云霆笑赞：“想不到卓姑娘的根骨这么好。”

李怀安说道：“卓师妹就炼丹造诣上而言，山门中除了百草长老之外，再无人及她。”

听到被夸赞，卓文曦脸颊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她摆了摆手，谦虚道：“没有没有，门中很多师兄都不比我差啦……”

“事实就是如此，修士根骨的好坏，大方向决定了他以后的成就，道宗讲究的是‘天命’，个人的命不好，无论后天怎么努力也没用。”李远安说着，又冲燕云霆道：

“燕大侠，请试试看。”

燕云霆搓了搓手，心里多少是有些期待的，他不追求拥有极品灵根，即便是中品也心满意足了。

毕竟谁也不想被天命打上“劣质”的标签。

他将手掌摁在了问天石上，隔了一会儿，问天石才慢慢有了反应，呈现出红黄篮三种颜色。

颜色很淡很淡，比起卓文曦时的耀眼灵光，简直就是萤火比皓月。

李怀安摇了摇头。

卓文曦也露出一个遗憾的眼神。

“这么看来，我体内含有，金，火，水三种灵根了？”燕云霆心里难免苦涩，不过这个结果也是他意料之中。

卓文曦叹道：“还是最容易起冲突的三种灵根，火能锻金，水火不容……”

李怀安说道：“一般的人体内都不会同时出现水火灵根，再兼达着金灵根者更是少之又少。”

燕云霆苦涩道：“这能证明什么？”

李怀安眯了眯眼睛，轻轻吐出一句话：“证明

你是个修仙废材。”

燕云霆只能用微笑来掩饰脸上的尴尬，“这么说来，我是绝对没机会踏上仙途了么？”

李怀安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能修仙，只不过瓶颈会有所限制，像你这种劣质的杂灵根，即便是修炼也最多不过达到炼气一两层，想要再往上提升就很难很难了。”

“炼气一两层，是何种境界？能否御剑飞行？”燕云霆问道。

“炼气期你就想御剑飞行啊？想要御剑飞行的话，最起码也得是筑基期才行，炼气一两层嘛，顶多就比凡人强一丢丢，在寿命上可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卓文曦说道。

“大千世界中，那么多根骨不佳者，就没有一个逆天改命的人么？”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说道：“有，却少得可怜，除非你的运气很好很好，一路上有获不完的机缘。”

“事实上，我的运气就很好很好。”经过那么多死里逃生，燕云霆完全相信自己是个天之骄子。

“即便你运气很好，但总有一天也是会用光的。”李怀安说着，有意逐客：“好了，燕大侠今日想必也已经找到了答案，若再没有其它事的话，不妨随我移步阁外。”

燕云霆叹了一口气，心怀希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

“哎呀，你本身就是个武修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李长老这般仙武同修的。”卓文曦出声安慰道。

李怀安撇类一眼失落的燕云霆，轻咳了两下，浅声说道：“其实你想在仙途上有所成就也不是没有办法。”

燕云霆苦涩道：“肯定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办法对么？”

“想要逆天改命，自然要剑走偏锋了，”李怀安说道：“两种办法，其一，灌顶，其二，双修。”

“解释解释？”

“灌顶，用你们武修的说法便是‘传功’，若是有修士肯将自己的毕生道行传给你，你自然而然也会变强。”李怀安说道。

燕云霆却摇头：“大家都是修行之

人，深知从别人那里直接获取能力是最不稳妥的，传功的过程中肯定会有所流失，更重要的是，传功者肯定会死。”

李怀安说道：“这种机遇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正如你所言，不劳而获的东西会出很多纰漏。”

“那假设……我能吸取别人的修为呢？”燕云霆问道。

“夺舍么？”李怀安反问道。

卓文曦这时道：“不可不可，夺舍大法是道宗禁忌，也是最可耻的。”

“不是夺舍，是吸取……就是把别人的修为吸过来给自己用。”燕云霆好像还从来没用《噬神决》汲取过修仙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的惊喜。

“那不就是窃取么？抢人家的东西给自己用，这种方法怕是比夺舍还要卑鄙。”卓文曦嗤之以鼻。

“呃……”燕云霆嘴角不由一抽，虽然窃取他人的生机是不好行为，但却是最快获得力量的办法，“当我没问吧，李长老你且继续说，那第二种‘双修’的办法是如何？”

卓文曦一挑眉梢：“你这么风流，会不知道‘双修’？”

“字面上的意思我肯定懂啊，毕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可李长老所言的‘双修’一定有更深沉的含义吧？”燕云霆看向李怀安。

李怀安说道：“双修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混沌初开时，天地分阴阳，阴阳互补才使得万物达到均衡。男人属于阳体，女人属于阴体，若男人的根骨低劣，女人的根骨极佳，二人便可结为道侣，齐心协力，互补缺陷，如此双方都能有所成就，”

他瞥了一眼燕云霆，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卓文曦身上，说道：

“燕大侠体内有金水火三种灵根，你若想尝试双修的话，则需要找到这三种灵根所对应的极品灵根携带者，比方说……像卓师妹这样的火灵根修士就很适合。”

卓文曦瞬间便红了脸，埋怨着看向李长安：“李长老，可不要乱拿人打比方……”

她的小眼神，一个劲儿地瞥向燕云霆，是那么羞，那么羞。羞羞羞……

第二百九十八 霹雳珠的秘密 修仙对于燕云霆而言是个不太必要的选择，能修自然是最好，不能修也无所谓，毕竟这东西太讲究机缘，强求不来。

当下最要紧的是解决苗疆的问题，万毒王这个毒瘤一日不除，天下就绝不会太平。

“我们打算重返苗疆，李道长有这个兴趣么？”无垢宫外，离别之前，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想也没想便问道：“何时出发？”

燕云霆说道：“三日之后来丹霞峰，这次返回苗疆必然凶险，因此必须从长计议。”

李怀安点了点头：“好。”

他说过要为人间证道一千年就绝不会食言。

燕云霆也没再多客套，与卓文曦一起踏上缆车，就此离开了无垢峰。

也不知是先前李怀安那句话触碰到了卓文曦还是怎么，自踏上缆车之后，卓文曦便一直沉默着，目光也刻意避开了燕云霆。

女人的口是心非，往往会通过肢体表现出来，越是逃避就越是在意。

“卓姑娘，在下想找你帮个忙。”燕云霆主动开口。

“吓！”卓文曦肃然起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个忙我帮不了……”

燕云霆苦涩道：“我都还没说是帮什么忙呢。”

“这……”卓文曦估计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应过激，微微红了脸颊，背过身去道：“事先说好，违背道义，违背原则，违背伦理的忙，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燕云霆轻叹了声，从怀里取出一封褐皮卷轴递给卓文曦：

“这封卷轴上记载着‘霹雳珠’的制作方法，我实在是看不懂上面那些原材料，卓姑娘丹火之术高超，不知道能否帮我解解惑？”

“霹雳珠？！可是你们江湖中传言‘三大暗器之一’的霹雳珠？”卓文曦震惊的表情比霹雳珠爆炸还要夸张。

燕云霆道：“没错。”

“那可是公输家的不传之秘，你是如何得到的？”卓文曦问道。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可以说是我拿命换来的吧。”燕云霆把卷轴塞给卓文曦，卓文曦却犹豫着不敢接：

“这个东西太金贵了，你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它给我了？你就不怕我窃取了这份秘笈？”

燕云霆笑道：“所谓术业有专攻嘛，对于丹火之术，我只是个门外汉，与其放烂在我手里，还不如把它交给自己信赖的人，”

他不客气地抓过卓文曦的手，手把手将卷轴塞进了其手中，笑道：“霹雳珠的威力我是见识过的，你若能把它复刻出来，此次重返苗疆我也能多一张筹码了不是？”

卓文曦盯着手里的卷轴，看向燕云霆的眼神又复杂了许多。

“别光看我啊，快打开来瞧瞧，以你的天份一定能看得懂。”燕云霆笑着催促道。

卓文曦收起所有情愫，打开卷轴大致浏览了一遍，先是惊讶，随后皱眉，再而点头，最后扶着下巴陷入沉思。

大约过了小半刻钟，她才重新将卷轴裹了起来，叹道：“霹雳珠不愧是名动天下的暗器，其材料之多，制作流程之复杂，别说是门外汉了，就是像我这样专业炼丹师都只能看懂一半。”

燕云霆问道：“何以见得？”

卓文曦说道：“我们平常制作的火药，无非是硝石，硫磺，碳粉这四种，但霹雳珠却需要一十八种，而且每一种都是世间罕见的爆炸物，譬如这甲硝，苯石，醇液，白胺粉……这些爆炸物单独一种便有很强大的破坏力，若是按比例调试在一起，炸开的威力可想而知。”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燕云霆却是一头雾水了，他又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能否把霹雳珠给复刻出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复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轻易将它复刻出来？”卓文曦果断摇头：“这十八种烈性材料，每一种都必须炼制和提纯，然后还要按照比例对其进行调试；

像这种工艺高超的东西，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即便我沉下心来去做，肯定也要历经好几次试验，失败了倒是小事，玩

一把自己炸死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把卷轴递还给了燕云霆：“所以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能力有限，做不出来。”

燕云霆却没有接，只道：“卷轴上不是标注了每种材料的计量么？你跟着来不就行了？”

卓文曦摇头道：“哪儿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而且即便调试对了，霹雳珠还涉及到了触发机关，你自己瞧瞧上面所画的设计图，一颗拇指般粗细的珠子中便含有七八道机关工序，而且这些工序还必须环环相扣，我是炼丹师，又不是机关师，哪儿能造得出这么精密的东西来？”

燕云霆还是没有接过卷轴，只是苦笑：“若你都制作不出来，那我就更不用说了，如此，这卷轴对于我而言比一张擦屁股的草纸都不如，还是你收着吧。”

“我的天……燕云霆你是个什么人啊？你可知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获得这份秘笈么？你竟将它比作草纸！？”卓文曦已不知该如何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了。

燕云霆耸了耸肩：“我这人就这样，对我没用的东西，即便价值千金也如同草芥。”

卓文曦凑近燕云霆的眼睛，一字一句确认道：“你，真，不，打，算，要，了？”

燕云霆眨了眨眼睛：“我是不要了，你想不想要？”

“我……我……”卓文曦怎能不想要？只是碍于这东西太过贵重了，她不是不要，而是要不起。所以她还是把卷轴递给了燕云霆，摇了摇头，示意不要。

“你不要算了。”燕云霆把卷轴夺了回去。

“哎……”卓文曦好失落。

燕云霆说道：“这东西是公输家的隗宝，即使我不要，也绝不能让它落入坏人手里……等回去之后我便一把火将它烧了，毕竟火器这种东西，自研发出来便害了太多人性命了。”

“你要把它烧了？！”

“不烧的话，擦屁股也行，只不过感觉这羊皮纸卷会膈屁股。”

“给我！”

卓文曦一把将卷轴抢回来塞进了胸口里。

第二百九十九章 重返苗疆（一） 燕云霆回到了丹霞峰小居，随后便开启了闭关模式。

吞下的妖丹就像食物，需要先将其消化，再吸收，再储存。

燕云霆无法将妖丹上的力量储存于丹田，便用《补天诀》之“真气回流”将其解压到身体各处，让这股力量时时刻刻在体内循环流动。

如此，经过《补天诀》的内功调息，妖丹上的力量已被他分解了大半，真气也恢复大约三成。

三成真气，只够施展一次钧天之剑，这是远远不够的。

燕云霆管不了那么多，又一次性吞下了两枚绿色妖丹，一颗用来消耗，一颗用来储备。

如此，四枚妖丹只剩下最后一枚赤丹，赤丹取之毒蛟，要比绿丹高一个档次——一口气连吞三颗妖丹，他已是血气上涌，精力充沛，再进补的话只会物极必反。

三枚妖丹所提供的力量，足够让他重返苗疆，足够让那风云再起！

……

第三日傍晚，燕云霆刚结束修仙，正打算起身开门——

“哒哒哒……”一阵敲门声率先传来。

燕云霆打开门。

无戒手持禅杖，李怀安手持佩剑，二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一个道士，一个和尚，皆是一副无欲无求，不染尘埃的姿态，乍得一瞧，他俩还真是好般配。

“你们还真是准时。”燕云霆笑着推开，示意二人进屋。

“还有我呢。”一记笑声从燕云霆身后传来。

燕云霆一回头，才发现房梁上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青衣人。白荣背靠房梁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壶酒，小口慢酌，嘴角微翘: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没那么容易死……燕兄弟，好久不见。”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门窗可都是关死了的。”燕云霆诧异。

白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直就在这屋子里？”

他是天下第一神偷，无声无息上梁入室还不简单？

燕云霆也未纠结太多，笑迎道：“既然都到了，那就快请进吧。”

“还有一个人。”无戒轻声道。

“谁？”燕云霆问道。

无戒和李怀安各让开了一步，目光瞥向院落中站着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白衣剑士——卢庚尧。

卢庚尧会来，燕云霆着实没有想到。

卢庚尧沉着脸色，一步一步走向小居，说道：“万毒王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天山派有义务去清缴他。”

大义之举，小小恩怨又何足挂齿，燕云霆微笑着，冲卢庚尧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云霆，无戒，李怀安，白荣，卢庚尧，五人围着桌子坐下，关上门窗，筹谋大事。

“这种场合，你就应该烧一桌子好菜，再备上十坛好酒，咱们边吃边喝边聊。”白荣笑着贡献出了自己的酒袋，为每个人都满上了一杯。

燕云霆苦涩道：“是我有欠考虑了，实在抱歉……”

“别废话了，我们是来商讨正事，不是来喝酒的。”卢庚尧沉声催促。

燕云霆也没有再闲话，先说道：“先前我一直在山谷里养伤，对现在苗疆的情况一概不知，你们可有情报？”

白荣轻叹了声，语气有些无奈：“那夜我和无戒大师在你的掩护下逃离，但也被那些苗人一直追杀到苗疆边境，而在返回昆仑山的途中，又遇到大批毒人拦路，我和无戒大师的修为又都已尘封见底，唉……

这一路上的凶险我也不再多说，总之等我们将蚩尤血送回昆仑山时，已经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我们也曾联合过昆仑山的兄弟去苗疆寻你，可谁料刚到苗疆边境，便遭到了一大群秃鹫的袭击，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暂时避退，但那群秃鹫像是有意在守护苗疆，它们无时不刻盘旋在空中，一旦发现有生人靠近便会群体出动，数量何止上万。”

无戒说道：“上一次与九幽交战，导致九州盟元气大伤，直至如今也没能完全恢复，再加上昆仑山脚下毒人横行，门派根本无法抽调多余的弟子前

去苗疆，万毒王正是瞧准了这个机会，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制霸苗疆。”

白荣愤恨道：“这老不死的东西，竟然偷偷摸摸复活了蚩尤，倘若让他韬光养晦下去，不久的人间必将又迎来一场浩劫。”

“谁都知道万毒王是颗毒瘤，可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剔除这颗毒瘤？”卢庚尧问道。

五个人各自低头沉默。

“我倒是有个方法，一个不算太好的方法。”燕云霆开口说道。

“这个节骨眼儿，有方法就不错了，你快说。”其余四人的目光皆落在了燕云霆的身上。

燕云霆直言道：“俗话说，人不在多，而在于精，既然万毒王用秃鹫监视着苗疆，那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小队的方式渗透进去；

这个方法在先前九幽围攻昆仑山时我就已使用过，效率很高，但同时风险也大，毕竟小队人数有限，无法对抗大规模的敌人。”

卢庚尧却质疑道：“你有没有想过，苗疆再小也有好几十万人，就算这些人没有战斗力，也能成为万毒王的眼线，倘若我们的行踪暴露，在人生地不熟的苗疆，只能任人宰割。”

燕云霆说道：“苗人和汉人的紧张关系，的确是此次行动的一大障碍，但苗人是苗人，万毒王是万毒王，二者之间同样有着很大的矛盾——种族矛盾，甚至可以说是血海深仇；

苗人是蚩尤族，而万毒王是神农族，两个种族千百年来就从未停止过战争，最后的结果，神农族败给蚩尤族，失去了苗疆主权，从那以后蚩尤族愈发强大，神农族日渐落寞，直至今日几乎完全灭族；

所以蚩尤族和神农族之间的恩怨绝对要远超汉族——如今，万毒王以一人之力将整个苗疆、整个蚩尤族都踩在了脚下，更过分的是他还将苗人老祖蚩尤练成了毒尸！

我敢断定，没有哪个苗人能咽下这口窝囊气，如此，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若能将苗人变成盟友，与他们一起对抗万毒王，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倒戈于我们，何愁此战不胜呢？”

第三百章 重返苗疆（二） “苗人的性情非常执拗，你该如何将他们变成盟友？”白荣问道。

燕云霆说道：“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要软硬兼施了，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塔河寨主，金吉。”

“金吉？他不是和万毒王穿同一条裤子的么？为何不能是姜雨儿和察猜？”白荣疑惑道。

燕云霆说道：“姜雨儿和察猜是我们的朋友，肯定不背万毒王信任，而金吉却不同，他是万毒王的狗腿子，若能将他控制住，咱们在苗疆的行动一定会便利许多；更重要的是，金吉这个人极具野心，他怎可能会甘愿臣服万毒王这个外族人？”

“合纵连横，捭阖之术，这是鬼谷派的手段。”李怀安看向燕云霆的目光多了几许敬佩。

燕云霆摆了摆手，谦虚道：“纸上谈兵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实践，特别是怎么瞒过天上的秃鹫和苗人的眼睛进入塔河寨。”

“我倒是有个办法。”白荣说道。

几人又将目光放在了白荣身上。

白荣缓缓吐出三个字：“易容术。”

李怀安说道：“传闻盗王之王有五大绝活，一是‘摘星手’，二是‘攀云步’，三是‘缩骨神功’，四是‘绝影神针’，五是‘易容术’，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偷遍天下无敌手，盗尽世间所有物。”

白荣也摆了摆手，苦笑道：“你们瞧我这身腱子肉，哪儿会什么‘缩骨神功’啊？那都是我师傅的绝活儿，不过我的易容术绝对不是吹的！”

“你想把我们变装作苗人？”燕云霆点了点头，这个方法大致可行，但唯一的疑惑是：“但是苗寨不比咱们汉人城邦，相互之间几乎都认识，咱们即便是伪装成苗人，也是一副生面孔，难免会引起怀疑。”

白荣笑道：“燕兄弟，你不知道，易容术也是分等级的，最低级的是变装，换件衣服，贴个胡子，做个头发；中级的则是模拟脸型，制作‘人.皮.面.具’，高级的花样就多了，不仅要装扮，体态，容貌，习性，甚至于嗓音，完完全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潜入苗疆，用中级易容术便足够了，如此便需要制作‘人.皮.面.具’，顾名思义了，人.皮.面.具，原材料当然是人皮了；

只要我们能躲过万毒王的监视顺利进入苗疆，找几个与咱们体格相彷的苗人，割下他们的脸皮，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那就这么着了吧？计划总是会赶不上变化的，再多商议下去也不如实践。”燕云霆看向其余四人，又问道：“各位都准备好了么？”

四人皆点了点头。

“好！大家一起干了这杯出师酒，咱们趁夜出发！”燕云霆主动端起酒杯，无戒和白荣随之，李怀安犹豫了片刻，也把酒杯举了起来，如此就只剩下卢庚尧一人酒杯未动。

“难道大师兄是一杯倒的人？”燕云霆笑着问道。

“哼，若不是老掌门有令，我才不会与你一起行动。”卢庚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走出小居。

“这家伙……从一进来就摆着张臭脸，怎么？燕兄弟，你和他有仇？”白荣问道。

“我俩真要有仇的话，他也不会来这儿了。”

“害！不管了，来来来，我们一起走一个！喝了这杯出师酒，下回再喝庆功酒！”

“干！”

四人碰杯，各饮尽杯中酒。

苗疆上空有万毒王的鹰犬，走天上必然行不通，而贯穿苗疆的阿依河肯定也会有苗人把手，在未能易容之前也不能走水路，

于是，燕云霆便决定先带众人去二龙山，再徒步翻山越岭，以蜀地山川的险峻之势为掩护偷偷潜入苗疆。

李怀安拔出佩剑，往天上一抛，下一刻剑几十倍化，变作了一柄丈许长的巨剑，李怀安剑尖点地，轻轻跃上仙剑，冲几人招呼道：“我这把剑只能搭载三人，你们谁来？”

“我来，我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御剑飞行过哩。”白荣毫不客气地跳上了剑。

卢庚尧站在崖边吹了个口哨，下一刻一声鹤鸣便从山外飞来，原来是天山雪鹤。

卢庚尧纵身跳上鹤背，只冲无戒招呼：“大师，请上来吧。”

如此，燕云霆只能搭乘仙剑了，他低头苦笑了声，正要动身时，忽而山坡那头传来了一声招呼：

“燕云霆！你等等！”

卓文曦从山前飞来，匆匆忙忙。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我们不会带你一起去的。”

“我可不稀罕跟你们一起去惹麻烦，”卓文曦说着，先从袖子里取出了三只小瓷瓶递给燕云霆：

“这三瓶分别是‘清心丹’，‘化瘀丹’，‘正气丹’，有清心归神，活血化瘀，调理内息的作用，特别适合你们武修。”

燕云霆接过小瓶有些许木讷，刚想道谢时，卓文曦又从另一个袖子里，小心翼翼地拉出一串‘紫金小葫芦’，交给燕云霆道：

“我虽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复刻出霹雳珠，但我取了其中三成配方，加以自己的丹火心得，制作出了这三只‘火葫芦’。”

“火葫芦？是炸弹么？”燕云霆随心把玩着这不过两个手指头宽的小葫芦，长得倒还挺精致。

“哎，你小心了，别乱玩耍它，你别看它小，一枚足以炸裂千斤巨石！”卓文曦提醒着，又指向葫芦顶部的蒂把儿说道：

“火葫芦的使用方法和其他炸药不同，它不需要点火，你只要拉下这上面的栓把儿，它自己便会点火，这时候你必须在五息之内将它让出去，五息，五息，五息，知道了么，一定要掐准时间扔出去！”

“是么……那我得好生拿着它了。”燕云霆将火葫芦挂在腰间，藏在了衣袍之下。

“卓仙子，我们这里可是有五个人，你这又给他炸弹，又给他仙丹的，太偏心了吧？”白荣笑着打趣道。

卓文曦脸上飘过一抹羞红，说道：“你们五个人当中就属他实力最弱，我当然要特殊照顾他了。”

“那如此，燕某多谢卓姑娘了……”

“行了行了，感谢的话等凯旋归来再说不迟，我也就不耽搁你们了……对了，唐长老和师傅托我向你们捎了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将蚩尤尸体给带回来，它身上很可能藏着解毒的关键。”卓文曦冲众人嘱咐道。

“没问题。”燕云霆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跳上仙剑，道了一句“再见”就此与众人御剑而去。

卓文曦站在断崖边，美眸如凉夜秋水，目送众人消失直至消失在黑夜之中。

……

第三百零一章 重返苗疆（三） “燕兄弟，把你得来的仙丹也分我两颗尝尝呗，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仙丹是啥味道哩。”白荣笑道。

燕云霆婉拒道：“仙丹又不是糖丸，哪儿随便尝鲜?还是救急时再服用吧，当然，我希望大家都用不上呢。”

李怀安这时说道：“这三瓶丹药虽不是极品，但也算是上品，而且此类丹药适用于武修，平常丹霞峰是不会炼制的。”

白荣搭腔道：“李道长这话里的意思是，卓仙子连夜替你炼丹……啧啧，燕兄弟，你他娘的桃花运可真是好，到哪儿都有美女照顾。”

燕云霆惨淡一笑：“我倒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红颜知己越多，牵挂便越多，麻烦便越多。”

白荣说道：“我记得这么一句话‘一个干大事的男人，一定是为了女人’，英雄难过美人关，男儿一怒为红颜。”

李怀安淡淡反驳道：“我却觉得女人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感情太过于泛滥，容易扰乱心神，心神不定又怎能有所成就？”

白荣说道：“李道长是没有遇到自己的红颜知己，否则绝不会说这种话。”

李怀安轻哼：“痴迷于情爱，本就是一种诟病，我绝不会沾染一点儿人间尘垢——”

“吧唧！”

他话音还未落下，一趴“鸟屎”落在了他手背上，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

李怀安脸都绿了。

“呱呱呱……”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乌鸦叫。

“不好！这不是什么鸟屎，而是毒乌鸦的腐肉！”燕云霆呵道。

这才刚下昆仑山不过半刻钟，乌鸦便已盯上了他们！

李怀安气得浑身发抖，“可恶至极，恶心至极……”

“别可恶至极了，有一只乌鸦，就必定会有一群乌鸦，咱们快想办法躲避！”燕云霆大喊。

卢庚尧和无戒也察觉到了异样，放慢速度与御剑并排。

“今晚乌云遮月，夜色很黑，小心毒鸟偷袭——”

“哗！”

一个黑影猛地冲向雪鹤！

“咻！”白荣即刻出手。

绝影神针，列无需发！

“呼呼呼……”毒鸟群席卷天际，化作一阵惊骇怪风，朝众人猛扑而来。

李怀安挥袖洒出一道灵光，在空中结作一道青光结界，将所有毒鸟隔绝在外。

几人都欲手杀鸟，燕云霆却叫住了他们：“算了，别白费力气了，这些毒鸟是杀不完的……大师兄，李道长，你们将高度拉低，最好是飞向狭隘纵深的山谷，山谷中气流混乱，这些毒鸟的肉身腐烂，羽翼松软，是禁不住强风袭扰的！”

李怀安与卢庚尧遵照燕云霆的指挥，将御剑与雪鹤急速往下压低，其他人则各式手段扫清阻碍。

五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乌鸦群只在数量上占优，其余攻势不堪一击。

很快，众人便合力突破了毒鸟的包围，钻入了一处纵深的大峡谷，“呼呼呼……”谷风如巨兽嘶吼，不仅强劲而且混乱，就连雪鹤也前行的十分艰难。

毒鸟被谷风冲散，渐渐地被越甩越开，等燕云霆等人飞出峡谷时，身后早已没了它们的身影。

“呼……刚下山就遇到这么刺激的事儿，看来咱们这一趟注定不简单哪。”白荣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刚甩了甩手，这时头顶又传来了一阵突袭：

“咻咻咻……”

一片片羽翼似雨点儿般轰砸在灵光结界之上！

无戒挥舞禅杖震出一道佛光，将黑暗的夜空彻底照亮，只见那云端之下，十几只长着翅膀的鸟人正肆无忌惮地冲他们发动飞羽攻击！

鸱人！

它们红色的瞳孔……毒鸱人！

飞羽攻击比毒鸟更加猛烈，结界被迫积压形变，灵力也有了消退之意。

“你们谁去把它们干掉？”李怀安问道。

“我去吧。”无戒一步跨出结界，化作一道佛光，迎着风雨直冲云端。

那群鸱人却不乏智慧，见到无戒杀来，收起羽翼便钻上了云端。

无戒蓄力一掌，强大的真气直接分拨了乌云，月光重现夜空，那群鸱人的身影暴露无遗。

“去！”他掷出禅杖，一举将鸱人震碎在空中。

无戒安然落回了鹤背，沉声催促：“快走！天边正有一大片毒鸟朝我们涌来。”

御剑与雪鹤皆驶出最大速度，往西南腹地里飞去。

半个时辰之后，不知跨过了多少座大山，穿过了多少片丛林，持续高速飞行，雪鹤已体力不支，李怀安也从微微皱了眉，他不仅要载人御剑飞行，还得撑起结界提防毒鸟，此次长途奔波已消耗了他不少灵力。

“大家沿着这条溪流往上找，应该可以看见一座草庐，那里便是我养伤之处。”燕云霆指引道。

果不其然，在低空寻了一会儿，一座草庐赫然出现在溪边。

历经了上半夜的生死时速，大家都已疲倦，于是便降落在草庐旁，准备今夜就在此休息，等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燕云霆站在草庐前，思绪变得尤为复杂，大半个月前他从这座草庐前离开，没想到今日又重回故地，遗憾地却是，离开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他一人。

草庐里的点点滴滴，恍若昨日般历历在目，如此刻骨铭心的经历，叫他怎能不触景伤情呢？

“咵——”他推开草庐大门，下一刻却皱起了眉。

草庐实在太干净了。

即使这里无人打扰，但离开了大半个月也该有些尘土积攒，而这院子里却干净得一尘不染，院子里的棚户被修缮过，篱笆上的藤蔓被扯了下来，水缸被打得满满当当……

“你怎么不走了？”白荣见燕云霆停在门口，不禁问道。

燕云霆沉声：“这草庐里有人。”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警惕起来。

燕云霆则冲着房屋里大喝：“出来！”

房屋里没有一丝动静。

燕云霆又呵道：“我知道你们在里面，识相地就赶紧出来，别让我提剑亲自杀进去！”

话落不久，房间里传来了“沙沙沙……”轻微的脚步声。

果然有人！

是敌是友？

五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门。

“咯吱……”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体态佝偻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跨出了门槛儿，他带着哭腔，操着一口浓郁的苗家话求饶道：

“求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第三百零二章 重返苗疆（四） “老人家，我们不会轻易杀人的，你将屋子里的都叫出来吧。”燕云霆说道。

老者迟疑了片刻，冲屋子里招了招手，随后便见三个少女，颤颤巍巍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们年纪都很轻，十四五六岁的模样，穿着苗疆人的服饰。

她们盯着燕云霆等人手中的武器，眼中充满了恐惧。

都是些人畜无害的普通人。

燕云霆冲身后几人做了个手势，大家一同收起武器，他又上前问道：“老人家，你们从何而来，为什么会住进这间草庐？”

老者如实回答道：“我们几爷孙是从东乡村逃难来的，三天前才到这儿，发现没得人住，就在这里避难了……”

“为什么要逃？是因为爆发了瘟疫么？”燕云霆又问。

老者摇头说道：“不是瘟疫，是有人要抓她们！村子里的所有年轻女娃儿都被抓走了……”

燕云霆不禁皱眉，抓少女么？他似乎也已猜到了用途，他又问：“是哪些人在抓人？”

老者咬牙说道：“塔河寨那帮杀千刀的土匪，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们要把女娃娃抓去九黎寨，献给蚩尤老祖宗……你们说，蚩尤老祖宗明明是我们的守护神，他怎可能祸害自家的女娃娃？”

燕云霆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塔河寨来了多少人？”

“怕是有三四十个啊！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老者谈及遭遇，恨得老泪纵横，“这些杀千刀的龟儿子，在附近村子到处抢女娃儿，要是有人敢反抗，直接就一刀砍死！这些女娃儿的阿爹就是为了保护她们逃跑，死在了那群土匪的刀下……”

老人抹眼泪，几个少女也跟着嚎啕大哭，怪叫人可怜的。

“真是群畜生不如的东西！”白荣骂了一声，又问道：“老人家，你告诉我，这群畜生在哪儿，我去把他们活刮咯！”

老人带着哭腔：“他们怕是就在这附近了，我和孙女儿们本来打算明天就再往山外逃的。”

“山外万万不可再去了，出了二龙山到处都是毒人，”燕云霆冲老者吩咐道：“老人家，你和这几个妹子就暂时在这儿住下，那群畜生我们来解决。”

“看几位的装扮，都是汉人吧？”老人担忧道：“塔河寨那群土匪是最见不得汉人的，你们可别被他们抓了，不然要遭抽筋扒皮！”

“呵……说起扒皮

，我们正好扒下他们的皮来做面具，”燕云霆说着，又催促道：“好了，你们赶快进屋吧，后半夜可能会发生点儿动静，你们就待在屋子里，千万别出来。”

老者与三个少女进屋，关紧门窗，熄灭所有人灯光。

燕云霆等人则留守在院子里。

“咱们去把这帮畜生找出来做掉！”白荣愤恨道。

“这里四周都是险峻的山川，你又去哪儿找他们？”卢庚尧出声否定。

“但我们必须找到他们，一是为民除害，二是割几张人皮！”白荣说着，看向燕云霆：“燕兄弟，咱们这群人中，你脑子最灵光，你想想办法？”

李怀安眯了眯眼睛，“你这样说话，很容易得罪人，为何不能是我的脑子最灵光？”

卢庚尧也轻哼：“他也就是鬼点子比较多……”

名门正派的弟子，好像都比较傲娇。

燕云霆抿着嘴唇，思考了片刻，说道：“大师兄说的很对，这里地势复杂，主动去找他们恐怕不容易……我想，不如，让他们来找我们？”

“怎么做？”几人的目光一同落在了燕云霆身上。

燕云霆走进柴房，出来时捧着一大捆干柴，丢在众人的面前道：“谁能帮忙点燃它？”

“你是想通过火光将他们吸引来？”白荣扶着下巴连连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夜里的火光明亮，山风可以把烟味儿吹得很远，那帮土匪若就在附近的话，应该很快便会找过来。”

燕云霆笑道：“这招叫做‘引蛇出洞’。”

“只是别把秃鹫给引来了。”无戒担心道。

燕云霆说道：“应该不会，二龙山虽靠近苗疆，却不属于苗疆，秃鹫只在苗疆上空盘旋，应该不会来这儿多管闲事的。”

“这个方法可行，那就试试。”李怀安从怀里抓出一道符箓，轻渡灵力便烧成了一团火焰，扔进柴火中很快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咱们再去岸边捡一些湿柴，这样烧起来烟雾便会越浓。”

“好主意！”

几人便各自去河边拾柴，没一会儿便找来了一大堆，一并全都扔进火堆里。

大火映红了大半个山谷，滚滚浓烟袅袅升起，随着山风飘向远方。

“咳咳……这烟雾，可

真他娘够呛啊……”

几人捂着口鼻，趴在屋顶，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

很快，刻把钟过去了，火势渐小，浓烟渐少。

“他娘的，这帮家伙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快被熏成腊肉了。”白荣低声骂道。

燕云霆淡淡说道：“狩猎，要有耐心，一刻钟不行，那就蹲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行那就蹲一天。”

“我倒是无所谓啦，就是李道长脸色不太好。”白荣捂嘴偷笑。

李怀安号称一尘不染的“无垢上仙”，这会儿被熏了一身烟火气息，脸阴沉得发黑：“这真是个极为无趣的计划。”

“话说，李道长，你和无戒大师都是出家人，为啥人家穿破烂僧袍不讲究，而你穿得这么干净还要抱怨？”燕云霆笑着问道。

无戒说道：“禅宗讲究的是‘六根清净’，我虽衣衫褴褛，但我心如明镜，一尘不染，至于李道长么……”他斜了一眼李怀安，带着笑意：“他纯属是有洁癖。”

李怀安轻哼：“也不见得大师你有多么高洁，记得先前召开九州盟会时，曾传言有几个人半夜偷窥女人洗澡，听说有两个书生，还有一个和尚，这几个人一时间也成为了昆仑山上脍炙人口的笑话。”

无戒脸颊微微一红：“此事……是有原因的。”

李怀安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偷看女人洗澡这种事，非下流之辈可敢否？”

无戒叹道：“说起来这件事情都怪燕兄，是他提出的馊主意，我本极力反对。”

“哎，无戒大师，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是你自己想看看人家屁股上有没有痣的，能怪我了？在说了，我燕云霆本就是个下流货色，比不上道长和大师你们高尚。”燕云霆无畏笑道。

白荣扶着下巴，连连点头思索：“嗯……首先屁股上有颗痣这一点就值得深挖……”

“那还有啥好深挖的，这不明摆着的么？大师早在很久以前就扒过人家裤子了。”

“你……你们……简直呱噪！”

“哈哈哈……”

“哒哒哒……”

忽而山坡上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众人顿时收起所有玩笑，全神贯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注意，猎物已经上钩了。”

第三百零三章 重返苗疆（五） “吧嗒吧嗒……”

三十几骑快马从山坡上疾驰而下，各个身体彪壮，挥舞着苗.刀，好不狂野嚣张！

“快快快！她们肯定就在前面的草庐里！”

“老大，他们怎么会烧这么大团火？小心有诈啊！”

“怕个鸟毛，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婆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大家快点儿跟上，抓完这几个咱们就好回去交差了！”

……

“提醒各位一句，咱们需要他们的脸皮做面具，所以最后沿着脖子以下来宰！”白荣提醒道。

“这又有何难？且看我一剑穿了他们的心！”卢庚尧率先出剑，从屋顶飞跃而起，冲杀向那群苗人。

白荣甩手发出三根神针，比卢庚尧还要快一步将领头的三人射下马背。

“这里果然有埋伏！大家小心！”有苗人高喊。

“小心？哼……小心就能活了么？一帮畜生不如的东西，今夜此处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燕云霆提着木剑从屋顶跳下，无戒掷出禅杖，李怀安双指御剑破空而去！

“砰砰砰……”

“嗖嗖嗖……”

“唰唰唰……”

“啊啊啊……”

电光火石，刀剑交错，佛光潺潺，灵光闪闪！

一声声哀嚎惨叫，一个个喷血倒地！

不一会儿，三十七个苗匪便被抹杀殆尽。

“下面该怎么做？”燕云霆舀了一瓢水，清洗着木剑上的血迹。

白荣说道：“你们各找一具跟自己体型、外貌相当的苗匪交给我，我来割下他们的皮囊制作面具。”

“你是说生割下他们的皮囊，然后戴在我们自己的脸上？”李怀安阴沉着脸，这种事对于他而言，挑战的确有够大的。

“其实也不用全部易容，我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计划，”燕云霆说道：“假设我们空手而归，难免会引起怀疑，不如拿两个人来当人质，谎称是意外收获，塔河寨对汉人那么仇视，他们一定不会多怀疑。”

李怀安当即说道：“很明显，我就很适合当人质。”

白荣笑道：“

李道长啊，我老实说，咱们这几个人当中，你穿得最干净，气质最仙儿，怎么都不像是个人质样。”

李怀安沉声道：“你不是会变装易容么？把我变得与你们一样土气不就行了……反正只要不戴人.皮.面.具，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

“我李怀安生平说一不二！”

“好，要是把你装扮得丑了，你可别怪我，”白荣说着，又问道：“那么第二个人质谁来当？”

燕云霆主动请缨：“我来吧，毕竟我和金吉也算是‘老相识’了，他若是知道我被抓，肯定会引到跟前的，到那时摁住他也会容易得多。”

“如此甚好。”

……

白荣，卢庚尧，无戒，三人各找了一具与自己体貌相等的尸体。

白荣负责操刀，他先将尸体放血，直至皮肉松软后，再从肩膀往上剔下一张皮囊……

手法之精妙，手段之残忍，看得其他几人连连咂舌，头皮发麻。

“哎呀，我这手法都不算什么啦，我先问你们，你们可知道‘黑龙会’？”白荣一边游刃有余地割着皮囊，一边还能泰然自若地与几人聊天。

“黑龙会与青衣楼和孔雀楼并成为江湖三大杀手组织，与后两者不同的是，这个组织并不庞大，但其内接活儿的杀手各个都身怀惊世骇俗的绝技，”燕云霆又疑惑道：

“但黑龙会又与你现在干的活儿有什么关系？”

白荣笑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么，黑龙会里的杀手各个都身怀绝技，其中就有一个叫做‘画皮鬼’的绝顶杀手——

他执行任务的方式极为特别，他会先杀死目标身边亲近的人，剥下被杀之人的整张人皮，通过高超的易容之术为自己穿上，然后再接近目标果断下手！”

“他都不挑男女的？”燕云霆惊奇道。

白荣笑道：“这就画皮鬼手法的精妙之处，不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他都能想办法一比一地复刻还原，就连声音和姿态他都能模仿到天衣无缝；

闻说这个画皮鬼还喜欢收集人皮，用彩绘勾勒出他想要的人形模样，可谓是画皮画人画骨画心，千人千面千变万化啊！”

李怀安嗤之以鼻：“如

此龌龊肮脏之人，若是被我遇见，定要将他除灭，为人间清扫污浊。”

“白兄，听你的口气，好像也认识这画皮鬼？你这一手易容术该不会就是跟他学的吧？”燕云霆问道。

白荣笑道：“答对了一半，我的确认识画皮鬼，他的易容术和我的易容术也是出自同一师门。”

“他和他是同门师兄弟？”燕云霆好惊讶。

“是啊，不过很可惜，他生性太过残忍暴戾，没学两年便被师傅逐出师门了。”白荣说着，已成功摘下三具人皮头套，提在手中血淋漓，湿哒哒，干瘪瘪，别提有多骇人了。

“阿弥陀佛……戴上这种东西，起码得诵念三日《大悲咒》才能渡化此间罪恶。”无戒直摇脑袋。

“你该不会直接就让我们套上去吧？”卢庚尧也紧皱了眉头。

“那可不能这么粗糙，套上面具后还得精雕细琢呢，这可是个细腻手艺，所以几位需要易容的，请跟我来吧。”

白荣招呼着卢庚尧，无戒，李怀安一起走进茅屋。燕云霆是人质，也不需要变装易容，便独自在院外等待。

天亮破晓时分，屋门终于被推开。

白荣，无戒，卢庚尧，相继从屋中走出，其形态与外貌简直与苗匪一模一样。

燕云霆绕着几人转了一圈，竖起大拇指赞道：“真是神乎其技！”

后他又发现少了一人：“咦？李道长呢？”

“丑媳妇羞答答什么？早晚都得见公婆，快出来吧。”白荣从屋内拉出来一人——

他披头散发，满脸麻子，右嘴角下方还有一颗小拇指般大的痦子，痦子上还沾了两根黑毛。

燕云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长着能塞下鸡蛋的嘴巴：“这……这真是先前那个风度翩翩，一尘不染的李道长？”

李怀安沉着脸色，眼神能杀人：“笑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解救苍生么？我可告诉你们，今日糟践的妆容绝不可向昆仑山任何一人提起，否则大家没得朋友做了！”

几人相视憋笑，可前后巨大的反差实在让人憋不住：

“噗呲……哈哈哈……”

“哈哈哈……”

燕云霆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花儿。

第三百零四章 重返苗疆（六） “几位侠士，你们沿着这条溪流往下走，在阿依河的汇入口有艘渔船，希望你们能用得上。”

老者与三个少女在门口目送。

“多谢老人家提醒，你们自己也多保重。”

没有再多言语，几人骑上马，迎着晨曦往沿着溪边往下游行进。

燕云霆和李怀安扮演的是俘虏角色，他们被绑上了双手，由白荣，无戒，卢庚尧在后押送。

青山绿水，一程一程，起码约走了半个时辰，溪水终于汇入了阿依河主流。

河滩上有一条搁浅的渔船，想必就是老人所说的那一艘。

“呱呱呱……”空中传来一声秃鹫的啼鸣。

一只秃鹫在几人头顶上空盘旋，它滞留了片刻，应是没发现几人的伪装，随即便飞走了。

“看来咱们的伪装很成功。”

“现在庆幸还太早了，越往苗疆深入像这类的秃鹫就越多，总之大家要沉住气，千万别露馅儿了。”

几人坐上渔船，燕云霆和李怀安坐船篷，无戒和卢庚尧划桨，白荣易容的是先前那苗匪头子的绝色，所以他站在船头，手按着腰间的苗.刀，学得有模有样。

渔船逆流而上，轻快穿行在丛山峻岭之间。

随着苗疆的深入，房屋建筑也越来越多，高脚楼傍山而立，两岸农作的庄稼汉子，一见到船头站着的“苗匪头子”，吓得捞起锄头就跑，在屋外玩耍的孩子，河边洗衣服的妇女，也都匆匆忙忙往家里跑。

“看来这群土匪给当地民众带来了不少创伤。”看着一个个奔逃的平民，无戒眼中泛起了一丝怜悯。

燕云霆轻哼道：“古语云，得名心者得天下，万毒王这老东西不把百姓当人，他注定会在苗疆失败。”

“注意了，前方好像有个检查点，你们别出声，一切由我来应付。”白荣突然提醒道。

众人闭口不谈，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三条小船缓缓靠近渔船，每艘船上都有四个持刀壮汉。

“云嘎，你们不是去了有三十四么?怎么只回来这么几个了？”船老大竟用的是苗语问话。

船舱里的人有

些紧张了，千谋百计却忘了此处是苗疆，敌人很可能说苗语。

几人一起握住藏在坐下的武器，稍有变故，必定当机立断！

“呱呱呱……”天空中盘旋了三只秃鹫。

白荣从容不迫，清了清嗓子，竟也用苗语作答：“唉，说起来就气死人了，我们追到了二龙山附近，遇到了两个汉人……就是我船舱里的这两个，他们武艺了得啊，杀了我们二十几个兄弟，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们抓住，准备压回寨子交给寨主发落！”

船老大伸长脖子打量了几眼燕云霆和李怀安，却有疑惑：“你难道忘记了，苗疆不允许任何汉人进入，哪怕是遇到也要直接杀咯！”

白荣摆了摆手：“这两个汉人不同，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就这么把他们杀了太可惜了……”

他又冲船老大赔笑：“还有啊，寨主不是叫我们去抓女娃儿么？我这空手而归肯定是要遭罚的，所以我是想抓这两个汉人回去交差。”

“哦……原来你小子是想将功补过啊。”船老大也没再多怀疑，招呼船只让道，将渔船放了过去。

渔船划走了一段时间，燕云霆才冲白荣竖起大拇指：“白兄厉害呀，我都不知道你会说苗语，还说的这么好！”

白荣笑道：“干我们这行的，啥事儿都得面面俱到，我在第一次来苗疆之前，专门去学习了苗语，这不，刚好派上用场。”

“我们距离塔河寨还有多远？”李怀安问道。

白荣看了一眼当空的太阳，细算道：“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我们是天不亮就出发的，按照当下的划行速度，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

秃鹫无时不刻盘旋在空中监视，几人也不敢使用真气和灵力助推，全靠双手划桨，频率再快速度也快不起来。

白荣在船头掌舵，遇到检查关口便用先前那一套说辞搪塞过去，一路下来也没出什么意外。

燕云霆四人轮流摇奖划船，一刻也没停歇过。

如此，在又历经了三道关口，行驶了约两个时辰后，一座傍山而居的富饶苗寨映入眼帘。

“注意，我们马上要靠岸了。”

渔船缓缓靠岸，还未等

众人下船，几个苗家壮汉便凑了上来，其中一人边朝船舱里打量，边问道：“云嘎，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坐船回来？其他人呢？”

“害！别他妈提了，半路上遇到两个武功高强的汉人，折了我们二十几个兄弟才把他们抓住！”白荣大骂着，冲无戒和卢庚尧招呼：“你们把那两个杀千刀的汉人给我押上来！”

无戒和卢庚尧分别押着燕云霆和李怀安上了岸。

“咦，这个家伙不是先前在清溪湾，帮着九黎寨伏击咱们的汉人么？而且就是他杀了我们的三当家和二当家！”一个壮汉先是将燕云霆给认了出来。

白荣将计就计：“啊……是啊，没错，就是这家伙！要不是他帮着九黎寨，清溪湾那一次我们怎可能会输？所以我把他带回了寨子，准备交给寨主亲自发落！”

“是啊，这家伙制作的火药可把我们给害惨了，这一回落在了咱们手上，一定要让他后悔做人！”

“那是那是……”

三人押着两人，在众苗人的眼皮子底下，大步走进塔河寨。

……

塔河寨的最高点，修建了一座极具苗家风格的雄伟宫殿，宫殿的最中央还梳理着一座高塔，站在塔顶几乎可以瞭望整个苗疆。

金吉枕靠在一张竹椅上闭目养神，身旁三个容貌娇美的侍女，一个捏脚，一个捶背，一个喂食，好不自在快活。

“寨主！寨主！天大的喜事儿啊！”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上塔顶。

金吉却不为所动:“什么事这么慌张?”

试问喘着粗气道：“是云嘎他们……他们……他们抓了一个汉人，就是先前杀害二当家和三当家，帮助九黎寨制作火药的那个汉人！”

“什么！”金吉踹开侍女从竹椅上跳了起来，揪起侍卫的衣领问道：“你说可是真？”

侍卫连忙点头：“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寨主啊，那个人他只有一条手臂，我亲眼看见的。”

“那铁定就是是他了！哈哈哈……”金吉仰天大笑:“云樱公主即将成亲，我正愁找不到彩礼送给毒王，这不，礼物自己送上门儿了！”

他紧忙催促道：“快！快去喊云嘎他们把那小子带上来！”

第三百零五章 重返苗疆（七） 燕云霆被押上了塔顶。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金吉免不了一阵踏屑嘲讽：“呀呀呀……这不是帮助九黎寨大败我塔河寨的燕云霆，燕大侠么？怎么如今落魄成这般模样了。”

燕云霆笑道：“金寨主，见到我很意外么？”

金吉扯着燕云霆耷拉的断袖，“从那么高山坡上摔下去你竟然还能活下来，谁不觉得意外？”

“这么说是你砍了我的手臂？”燕云霆问道。

金吉摇头否认：“不不不，要是我动手的话，绝不会只断你一条手臂，而是直接要了你的命。”

“你真觉得能要了我的命？”燕云霆冷笑道。

金吉沉下脸色：“你杀了我二弟三弟，我本该将你剥皮抽筋，但眼下你还有另外的用处——我要将你献给毒王，他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还算是苗疆人么？”

“你说什么?”

“堂堂塔河寨的寨主，竟对一个神农族的死老头子摇头乞怜，还帮着他迫害自己的族人，更可笑的是自家的祖坟都遭人掘了，老祖宗被人当做毒尸喂养，啧啧……老实说，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你闭嘴！”金吉掐住了燕云霆的喉咙。

“是你闭嘴才对！”

瞬息间，两柄剑，一柄刀，一把禅杖同时架在了金吉的脖颈上。

“云嘎，你们……”金吉惊骇不已。

白荣等人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具，笑盈盈地望着金吉：“金寨主，你可还记得我？”

“是你……你们……你们！来人——”

“唰！”

李怀安挥挥衣袖，将在场的侍女全部打晕，同时封住了金吉的口，是他动弹不得。

燕云霆撇开金吉的手掌，冷声道：“金寨主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卖关子了，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主动跟我们合作，第二，被动跟我们合作；

若你愿意就点点头，若是不愿意就摇一摇头，但千万不要耍花招，我这几位朋友

的剑，比你眨眼间的速度还快。”

金吉额间已渗出颗颗汗水，他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燕云霆冲李怀安使了个眼色。

李怀安挥挥衣袖，解开了金吉的禁锢，他沉声道：“你们想怎么合作？”

“说这事儿之前，我想先在金寨主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燕云霆看着金吉的眼睛问道：

“你真的愿意被万毒王这老头踩在脚下么？”

金吉咬牙道：“这怎么可能，万毒王一直都在哄骗我，说他能复活蚩尤老祖，重建苗疆昔日的辉煌，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们……这种莫大的耻辱，我金吉怎会甘心？”

“很好，不甘心就对了。”燕云霆微微招手，白荣等人松开了对金吉的束缚。

“万毒王在哪儿？”燕云霆问道。

金吉说道：“在仙女山的蚩尤洞里炼尸。”

“他的蚩尤尸不是已经炼成了么？”白荣疑惑。

金吉说道：“应该还差些火候，不然他也不会叫我为他抓九九八十一个少女了。”

“到目前为止，你抓了几个了？”燕云霆问道。

金吉说道：“七十好几了，将近八十个了，就差云嘎抓回来的最后一批了。”

白荣说道：“如此看来，万毒王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我必须赶在他毒尸炼成之前做掉他。”

“你知道万毒王炼制毒尸的目的么？该不会只是为了控制你们苗疆吧？”燕云霆又问道。

金吉说道：“我曾偶尔听万毒王提及过，他说只要蚩尤尸完全炼成，便可以控制全天下的毒人。”

无戒皱眉道：“万毒王起初制造疫毒时，目的便是打造一支无条件服从他的毒人部队，可惜他失败了。”

“他失败了么？”燕云霆沉声道：“瘟疫之毒来自蚩尤血，倘若将蚩尤这个大魔头完全复活，指不定真的可以控制天底下所有毒人。”

白荣叹道：“有一说一啊，从某个角度而言，万毒王这个老东西还真他娘有本事，竟以一人之力，搞得天下大乱

……”

李怀安轻哼：“坏人可没资格被夸赞。”

“苏云樱呢？她在哪儿？”燕云霆问道。

金吉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曾听万毒王说过，她体内的神农血脉是炼制蚩尤尸的最佳材料……被万毒王盯上的人，过得应该都不太好。”

燕云霆紧攥着拳头，压制着心间的怒火，又问道：“姜雨儿和察猜他们呢？”

“姜雨儿被囚禁在了九黎宫，她是九黎圣女，可以她的名义干很多事；察猜受制于姜雨儿，也不得不像我一样，沦为了万毒王的鹰犬，唉……”谈及苗疆的耻辱遭遇，金吉也是万般无奈。

“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靠近万毒王，”燕云霆看向金吉：“进来九黎寨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有！”金吉看着燕云霆，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苏云樱……要和万毒王的孙子成亲了，就在三日之后，万毒王邀请所有寨主的人前去参加婚宴，那也许是你们的一个机会。”

“什么！”燕云霆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针。

金吉又道：“说起来，你能活到今天，全靠你的那个老相好，是她恳求万毒王不要杀你的，作为条件便是与万毒王的孙子成亲，为神农族开枝散叶……”

“狗屁开枝散叶！万毒王的龟孙子何德何能？！”燕云霆大骂了一声，心窝子更疼了。

白荣摁着燕云霆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激动，这不是还有三天么？万毒王肯定会在婚礼上出现，我们何不如将计就计，就在婚宴上宰了他？”

金吉这时说道：“万毒王自封为九黎寨的大长老，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所有寨主都必须臣服他、讨好他，所以我们都在筹备此次婚宴的彩礼；

你们的易容术这么高超，不如就装作我塔河寨的送礼队伍，到时候所有寨子都会送礼，九黎寨的警戒也会放松，潜入进去应该并不难。”

“这个主意相当不错，只要能潜入九黎寨，从其内部突破，是杀人，是救人，也就简单多了。”

所有人都赞同了这个计划。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筹备！”

第三百零六章 重返苗疆（八） “我在你身上种下了一道‘禁神咒’，你若胆敢有异心，咒印发作你便必死无疑。”

金吉终究不是个什么好人，为了保险起见，李怀安在其体内种下了一道咒印，提防变故。

面对夹在脖子上的刀剑，金吉也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只能趁下脸色接受。

塔河寨附近的山里盛产野山参，属于上等药材，金吉便打算拿它来当做此次进贡的彩礼。

各大寨主准备的彩礼，肯定是送往九黎宫保存，于是燕云霆叫人准备了两口箱子，一口装满野山参，自己则躲进另外一口，白荣又在其头上盖了一层雨布，再将野山参扑满，如此伪装便完成了。

金吉在寨子里挑选了十二名孔武有力的护卫，白荣，无戒，卢庚尧，李怀安混插在侍卫群中，一行十八人，分坐三艘船，趁着夜色向九黎寨出发。

塔河寨距离九黎寨并不远，风势快些一个多时辰便能抵达。

燕云霆蜷缩在箱子内，静静聆听着箱外的动静。

云樱，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

……

一个半时辰之后，三艘渔船顺利抵达九黎寨码头。

九黎寨静悄悄地沉寂在月光下，夜并未多深，挨家挨户便已熄灭了灯火，寨子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气。

“呱呱呱……”成群结队的秃鹫在九黎寨上空盘旋。

“金寨主，什么事能劳驾你连夜造访？”一个身穿盔甲的壮硕男子，带着一队藤甲士兵走上码头相迎。

“察猜将军，真是好久不见，”金吉指着船上搬下来的两个箱子笑道：“毒王不是要接孙媳妇儿了么？我特地嘱人收了两箱野山参，就当是塔河寨的彩礼了。”

“公主两日之后才大婚，金寨主这么早就将彩礼送来了？”察猜走到巷子前，顺手打开了一箱，抓起一支野山参闻了闻，说道：“这山参的年份闻起来可不轻了，金寨主送这么两大箱，就不会觉得心痛？”

金吉笑道：“毒王家的喜事，我塔河寨自然不能丢了面子。”

“是啊，你都快把自家的姓氏给忘了。”察猜讽笑着，又走到装着

燕云霆的那口箱子前，正要伸手去打开——

无戒一把将其手腕攥住，沉声道：“察猜将军，这口箱子里的野山参非常珍贵，还是不要让他见光得好。”

察猜瞳孔猛缩，盯着无戒的眼睛，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能听不出无戒的声音？

察猜收手，转身冲藤甲兵说道：“将这两箱野山参送往九黎宫，记住了，山参异常珍贵，决不能见光；

金寨主和诸位勇士是塔河寨的贵客，将他们安顿在客栈，每人一间上等客房，好生伺候着。”

“是！”

“诸位，等我将彩礼送进宫后，再到客栈陪你们喝酒。”

“察猜将军慢行，我们在客栈等着你。”

两伙人分道扬镳，一伙往九黎宫，一伙往客栈走去。

……

察猜将两口箱子带到九黎宫前，敲了敲箱子，低声一句：“宫中所有人都是万毒王的傀儡尸，你进去后小心行事。”

说完，又冲着宫门喊了一句：

“塔河寨主献来两箱野山参，作为公主大婚彩礼，我将之放在门口，诸位听见请出来自取。”

说罢，招呼藤甲兵们就此离开了。

待察猜等人离开不久，宫门缓缓打开，“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儿声忽然从门口传来，接着四个婢女走了出来，她们表情木讷，眸中无光，脚踝上都绑着一串小铃铛。

婢女打开箱子，简单查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蹊跷，随后便两两分工抬着箱子走进了九黎宫。

婢女将箱子抬入一间房屋，放置好便离开了。

燕云霆又在箱中等待了片刻，直到铃儿声消失之后，他才缓缓顶开箱子，透过缝隙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安心顶开箱盖跳了出来。

月光透过的窗户照亮房间，房中堆积着各式各样的礼品，应是成亲时专用的。

燕云霆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打量了一番屋外，九黎宫中十分安静。

他推开窗，从窗台翻身出屋，落地后脚尖轻轻一点，就此跳上了屋顶。

他在屋顶上轻盈穿梭，凭着记忆向姜雨儿的竹居寻去。

待靠近竹居时，“叮铃铃……”一阵铃儿声响突然从屋下传来，他赶忙匍匐在飞檐之后——

两个傀儡婢女先后从竹居里走出，一人捧着木盆，一人捧着衣物，随后一个貌若天仙的年轻女子也跟了出来，她不是姜雨儿又是谁？

看她们的架势，应该是去洗澡。

燕云霆眼睛一转，心中暗喜：浴室岂非是最佳的独处地点？他急忙变换身法，率先一步往澡堂方向跑去。

燕云霆潜入浴室。

浴池内水雾缭绕，幔帐轻纱随风飘摇。

“这里可真是个难忘的地方。”燕云霆苦涩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了浴池。

不久。

“咵——”门被人推开。

姜雨儿昂首走进浴室，她一边走一边解开衣带，褪去身上的轻纱，露出一尘不染的如玉.肌肤。

婢女跟在身后，拾起换洗的，挂好要穿的，随后便退出了浴室，关上了大门。

姜雨儿走下浴池，一把扯去了发带，青丝如墨披肩而下，她摇起一瓢热水，不紧不慢地梳洗着头发，洗着洗着，洗着洗着，她竟小声抽泣起来……

或许也只有每日梳洗之时，她才能找到一点儿尊严和自由，堂堂苗疆圣女，却像坐牢一般被禁锢在自家宫中，她怎能不伤心？

燕云霆实在憋不住了，“咕噜咕噜……”他吐出一口气，“噗呲！”从浴池底钻了出来，恰恰好与姜雨儿四目相对。

“啊——”

“嘘！”

姜雨儿本能尖叫，燕云霆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说话，是我，燕云霆！”

姜雨儿瞪大眼睛，看清楚了来人，下一刻眼中的泪水更浓了。

“叮铃铃……”急促的铃儿声从门外传来。

“快藏起来！”姜雨儿急忙将燕云霆摁进了水里。

“咵！”大门被人推开，两个婢女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绕着浴室搜寻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 重返苗疆（九） 姜雨儿用脚狠狠地将燕云霆踩在池底，朝两个婢女呵道：“你们要干什么！平时防着我就算了，就连洗个澡都不让我清净么？！”

婢女仿若没听见，继续绕着浴池搜寻，她们的动作很慢很慢。

刚刚燕云霆入水太急，没来得及吸气，此刻在池底他已经憋得脸色发紫。

“快给我滚出去！”姜雨儿操起水瓢扔向婢女。

女婢搜寻一圈儿无果之后，相视一眼才缓慢退出了浴室。

燕云霆急忙钻出水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晚出来一会儿，我就真的要被憋死了……”

“嘘……她们就在门口，你小声说话。”姜雨儿用手轻轻堵住了燕云霆的嘴。

孤男寡女，浴池湿身，四目相对，身体相贴，颇为暧昧。

姜雨儿完全不顾暧昧，一头倒进了燕云霆的怀里：“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可等她摸到燕云霆的空袖时，惊得又六神无主了：“你……你的手臂呢？”

燕云霆淡淡一笑：“出了点儿小意外。”

“这怎么能是意外呢！”姜雨儿高高撅起嘴唇，眼眶里饱含泪水：“你怎么能让自己受这么严重的伤？”

燕云霆笑道：“不过是受伤，又没有丢命。”

姜雨儿咬了咬唇：“你这人是不是永远都这样，自以为是的洒脱，让别人来担心你。”

“若不是我拥有自以为是的良好品德，或许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燕云霆看这姜雨儿：“姜姑娘，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与你卿卿我我的。”

“谁要跟你卿卿我我？”姜雨儿一把推开燕云霆，挽起青丝秀发，踏出浴池，拉下那缕纱衣，轻轻一扬便裹在了自己的娇躯上，她转身蹲在浴池边，勾下身子，手伸向燕云霆：“独臂大侠，我拉你上来。”

纱衣之下，若隐若现的娇躯，勾身之时，幽暗深邃的沟壑，无不是诱惑至极的东西。

“姜姑娘在我面前，这么不讲究了么？”燕云霆伸出手，借力翻上了浴池。

姜雨儿轻哼：“反正都已经被你看光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二人移步至浴室深处，脚步放得很轻，声音压得很低。

“云樱她在哪儿？”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说道：“她被关在了蚩尤洞中，由万毒王的孙子那个叫‘七安’的人亲自看管。”

“她过得可好？”燕云霆问道。

姜雨儿却道：“你怎么不先问我过得好不好？”

燕云霆说道：“你在这儿有吃有住，一个人泡这么大个澡堂子，很明显过得不错。”

姜雨儿轻哼：“可我就像个囚犯一样，不论是吃饭，睡觉，洗澡，哪怕是方便都会被人跟着，这里是我家，本应该由我说了算才对！”

燕云霆说道：“只要我们的计划成功，九黎寨乃至整个苗疆都会重新回到你们苗人手里。”

“什么计划？”

“你不用知道太多，因为你在这个计划中没有用。”

“我没有用？我没有用？”姜雨儿凑近燕云霆，自责得又有了哭腔：“我的确没什么用，连自己的族人和寨子都保护不了……”

“呃……或许……你也不是没有用，”燕云霆问道：“你有办法能将那个叫‘七安’的家伙引来么？”

姜雨儿想了想，点头道：“有！”

“怎么做？”

“你看到那群婢女了么？她们全都是七安用巫术制成的傀儡，她们脚上都绑着一个‘系命铃铛’，一旦杀死他们，铃铛便会失效。”

“铃铛若失效，七安便会来查看情况？”

“不错，刚开始我被禁锢在九黎宫时，曾经想过很多办法逃出去，但每次将这些傀儡放倒之后，七安立马便会出现，他打我……”

“他还敢打你？”

“可笑么？圣洁高尚的九黎圣女，竟任由一个异族男人殴打，却还无力反抗……”

“你长得这么漂亮，他也下得去手？这个狗.杂.种。”

“九黎宫的哪个婢女不漂亮？不也全都被他制作成了傀儡尸么？万毒王这爷孙俩，就是彻头彻尾的、没有人性的大坏蛋！”

“那你再将他引来一次，看我等一下怎么弄死他！”燕云霆怒

火中烧。

“七安的武力可不低，而且他还会巫术，整个九黎宫的傀儡都可由他调动，你有把握能战胜他么？”姜雨儿担忧道。

“我若没有把握，又岂敢来九黎宫找你？”燕云霆说道：“你只需要把他引到这间屋子里来，我自有办法能杀了他。”

“我当然相信你，以后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相信你。”姜雨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毅然决然走向大门，冲守在门外的傀儡侍女呵道：

“你们，滚进来！”

两个傀儡侍女推门而入，站在门口等候吩咐。

“想来你们也是可怜人，但生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怕是比死了还难过，所以今夜我就帮你们解脱了！”

姜雨儿话毕，蓄出两掌内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两个傀儡侍女的胸口。

傀儡侍女喷血飞出，倒地而亡。

……

……

此时彼时，话分两头。

仙女山上，蚩尤洞中，一间灯火敞亮的石室里，苏云樱安静地坐在床边，抬头仰望着石室顶部的天窗。

窗户只有不到一尺宽，窗外的景色也很单调，但这确是她唯一能找到的乐趣了。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囚禁，苏云樱以往火辣的脾性几乎被消磨殆尽，她身体消瘦了不少，眼神中也没了光芒，原本那颗炽热的心已经从燕云霆扔下悬崖时熄灭了。

“哗啦啦……”随着一阵铁链颤动的声音，石室大门缓缓敞开。

七安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捧着几本书籍走了进来。

苏云樱恍若瞧不见他，依旧淡漠地望着天窗。

“云樱，我怕你无趣，特别吩咐人去白帝城里找了几本世情小说，你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七安将书本放在桌上，随后便开始从食盒里端出饭菜，然后又收走上一顿一口未动的冷菜。

苏云樱还是不说话，表情却愈加不屑。

七安安静地做完这一切，又从食盒中取了一只翡翠玉碗，他拿着一把匕首走向苏云樱：

“云樱，这是最后一碗血了，你忍着点儿。”

第三百零八章 重返苗疆（十） 七安如此温柔，是怜香惜玉么？

他用刀划破了苏云樱的指尖，鲜血一滴一滴落入碗中。

尽管苏云樱装作不在乎，但汲血的疼痛还是让她皱起了眉头，谁不怕疼呢？哪个姑娘又不怕疼呢？

当鲜血装满玉碗时，苏云樱额间已冒出了虚汗，脸色也苍白了一整圈儿。

七安将玉碗装入饭盒，主动端起米饭递到苏云樱跟前：“来，把这碗饭吃下去，你的体力会恢复很多。”

苏云樱无动于衷。

七安又夹起一坨米饭，递到了苏云樱嘴边：“后天便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必须保存好体力。”

苏云樱一巴掌拍开饭碗，呵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这一声呵，几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她踉跄地就要摔倒在地。

七安伸手要去搀扶，却又被她一巴掌打开：“滚开！别碰我！”

七安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蹲下身来不紧不慢地收拾起残羹饭菜：“你我结为夫妻，为神农族开枝散叶，这是太祖的旨意，更是上天的安排，你逃不了的。”

“燕云霆会来救我的！”苏云樱呵道。

“他不会来救你了，他早已经尸沉河底，被鱼吃了个精光。”

“燕云霆是不会死的，他是我爷爷钦点的鬼谷继承人，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更是我苏云樱这辈子唯一会嫁的男人！”

“他如果活着，听了你这些话一定会很高兴，但很可惜他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你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燕云霆他——”

“你给我闭嘴！”七安摔去手里的残羹，一把掐住苏云樱的下颚，表情变得极为狰狞，他的所有温柔都是装出来的：

“燕云霆！燕云霆！燕云霆！不过是一个混迹江湖的登徒浪子！我七安哪儿点儿不如他？！”

苏云樱蔑笑：“我很想告诉你那什么地方不如他，但想了想，你根本就不配和他作比较，因为你就是万毒王养的一条狗！一条狗怎么能和我心中的大英雄比?”

七安脸皮抽搐，盯着

苏云樱好一阵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骂得好，骂得好！”

他愈加狰狞恐怖：“可那又如何呢？他就算是举世无双的英雄，就算是你这辈子不嫁的男人，可你现在还不是落在了我手上！我这条万毒王养的狗，今夜就是要吃了你！”

他抓起苏云樱，一把扔上石床，飞身扑了上去！

“你想干什么！你滚开！”苏云樱死命挣扎，可她哪里还有力气？

七安愈加疯狂地撕扯着苏云樱的衣襟：“反正最后一碗血也已采集完了，也不必要你恪守处女之身了，来吧，我的好夫人，我们一起壮大神农一族！”

“你放开我，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这可由不得你——”

“叮铃铃……”

突然，七安腰间传来一阵铃儿响动，他立马下床，从腰间拔下一只手摇铃，手摇铃上有十六个铃铛，只有十四个在摇晃，剩下两个哑然无声。

“九黎宫那臭婊.子又在找死了！”七安暗骂了一声，邪笑着冲苏云樱道：“夫人，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等我去收拾完了她，再回来慢慢‘收拾’你。”

说罢，他急匆匆地走出了石室。

苏云樱发丝缭乱，蜷缩在床角，哭得泣不成声：“燕云霆，爷爷，你们在哪儿啊，快点来救救我……”

她绝不会嫁给七安，死也不会！

她以前的倔强恍若在这一刻又重新回来了，她一把抹去眼泪，挣扎着往床下爬去。

她抓起一块破碗瓷片，比着自己脖颈，只要一用力，隔断劲动脉，自己再也不会受到屈辱了！

可是……一旦死去，就会和爷爷一样离开这个世界，失去所有朋友和所爱之人。

谁想死呢？苏云樱紧握着瓷片，手掌已被割伤，鲜血滴滴落下……她简直怕得要死！可她不能不死！只有死了才能恪守自己最后的贞洁，只有死了才能让万毒王的阴谋落空！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举起瓷片便要自刎——

“咻！”

一枚飞针不知从何而来，恰恰好射

掉了她手中的瓷片。

苏云樱猛然睁开眼，却见一只泛着青光的灵鸟儿从洞顶天窗上钻了进来。

灵鸟儿绕着她身旁欢快地飞了两圈，最后化作一缕灵光就此消散。

“苏姑娘，好久不见呀？”白荣含笑的大脸盘子堵住了天窗口。

“白……”苏云樱差点儿要哭出来了：“白荣，是你啊！”

“苏姑娘你先别哭，等我钻进来！”白荣把整个脑袋都伸进了天窗。

“这天窗才不到一尺宽，你怎么钻的进来？”苏云樱疑惑道。

“嘿！那你可就小看我偷王之王白荣的本事了，我有师传的绝世神功——缩骨大法！你让开些啊！”

白荣先是探入脑袋，随后像一条毛毛虫，左右摇晃往下塞，奇妙的是，他宽阔的肩膀从两边往中间靠拢，两尺半，两尺，一尺半，一尺，两条手臂几乎与胸口垂直。

苏云樱捂着眼睛都不敢看了：“究竟要吃多少苦头才能练就这样的神功呀……”

没一会儿的功夫，白荣上半截身子已钻了进来，他猛吐一口气，收缩腹部，像一条出水的飞鱼，腰杆，屁股，大腿，一股溜儿地钻进了山洞。

凌空的刹那，他猛吸一口气，缩去的骨头瞬间反弹，再一个巧妙的后空翻，像一根钉子般扎在了地上。

“哇，好厉害，好厉害……燕云霆结交的朋友果然都不是盖的！”苏云樱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白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害！这洞口要是再窄那么半寸，我就真钻不进来了……”

“白荣，你都来了，燕云霆肯定也在附近对不对？他没死，我就知道这家伙跟猫一样，有九条命！”苏云樱晃着白荣，眼神好生渴望。

白荣却憋着嘴：“苏姑娘，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来看望你，气儿都没来得及喘一口，你张口闭口就是燕云霆……”

“哎呀！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哥们儿嘛！”苏云樱拉着白荣问道：“那我们该怎么逃出去？你一定计划好了对么？”

白荣却撇开苏云樱的手，摇头道：“苏姑娘，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救你出去的。”

第三百零九章 重返苗疆（十一） “老实说，我也没办法把你从这里救出去，尽管苏姑娘你前不凸后不翘，也无法穿过上面的小洞。”白荣指着天窗说笑道。

苏云樱才激动的心情又跌落了谷底，“那你来这儿干嘛，该不会就是为了探望我的吧？”

“我要是晚来那么一会儿，你估计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白荣笑道：“所以你放心，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只是救你的时机还未成熟。”

“你们要我怎么做？”苏云樱问道。

白荣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首先呢，你要吃得饱饱的，储蓄体力，这样逃跑的时候才能有力气。”

有了希望，人的胃口也就打开了，苏云樱抓起饭菜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然后呢？”

白荣说道：“然后就是等待了，两日之后你照样和七安成亲。”

“什么？！”苏云樱饭菜又难以下咽了，她不解道：“你要让我和那混蛋成亲？你可知……你可知我刚刚差点儿就被他给……这难道也是燕云霆的计划么？”

白荣安慰道：“苏姑娘你放心，那小子刚刚不是去九黎宫了么？若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一趟应该是回不来了。”

“你们是故意把他引去九黎宫的？”苏云樱咽下嘴里的饭菜，又疑惑道：“可是你们杀了他，新郎官儿不就没了？他两日后又怎能跟我成亲？”

“真的七安如果死了，会有一个假的七安出现。”

“假的七安？”

“具体的细节嘛，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免得到时候你分心露了破绽，总之一句话，该怎么就怎么来，一切顺其自然，我们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白荣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竹筒，问道：“我听察猜说，每隔半个月，七安便会来采集你一碗血用来炼制蚩尤尸，对么？”

苏云樱举起自己被割破的手指，指了指桌上的饭盒：“他刚刚就采了我一碗血，就放在这只饭盒里，他说这是最后一碗血了，想来那老东西的蚩尤尸就快大功告成了，你们千万要阻止他！”

“苏姑娘放心，蚩尤尸他练不成的。”白荣

将小竹筒递给苏云樱，嘱咐道：“待会儿‘假七安’会过来找你，到时候你将这个竹筒交给他即可。”

“这竹筒里装着何物？”

“黑狗血。”

“黑狗血！？”

“李道长说了，黑狗先天阳气最纯，有以阳制阴的奇效，就是那千年道行的妖怪，遇到了黑狗血也会怕得要命……但具体是否对你家老祖管用，这个嘛还有待考证。”

“李道长？莫不是无垢宫的李怀安？他也来了。”

“是啊，不仅有无垢宫的李怀安，还有天山派的卢庚尧，空海寺的无戒大师，偷遍天下无敌手，上可摘星揽月，下可偷鸡摸狗的天下第一神偷，白荣，白大侠！”白荣自吹自擂着，又冲苏云樱眨了眨眼睛：

“老实说，燕云霆这家伙可真够有本事的，竟能请到这么多大人物来帮他救你。”

苏云樱兴奋得小脸儿通红：“要不然我爷爷怎么会看中他……”

“好啦，不跟你多吹牛了，照顾好自己就行，白大侠先走一步了。”

白荣又将身体缩成了一块“竹竿”，双脚往地上那么一蹬，“嗖”的一声从洞顶天窗钻了出去。

……

……

此时彼时，彼时此时，话再分两头。

九黎宫，浴室中。

姜雨儿刚把两个婢女放倒没一会儿，七安踩着一群秃鹫从天而降，他瞧了一眼喷血到底的傀儡尸，眼中烧起两团熊熊怒火！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婊.子，若不是太祖仁慈留你一条狗命，我早就亲手杀了你了！”

七安拔出腰间的弯刀，一步一步走向姜雨儿。

姜雨儿吓得连连后退：“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对于你这么不听话的人，只有挑断你的手脚筋才能彻底防止你乱跑！”

七安以为自己是个猎人，殊不知他早已被潜伏在黑暗中的燕云霆当成了猎物。

七安跨进门槛儿，又往前走了个七八

步，这时，突然一阵大风自内往外吹去，“啪！”浴室大门被紧紧关闭。

姜雨儿也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盯着七安。

七安察觉不对，刚一转身，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接着便是一道剑气直逼他的面门，他慌忙挥刀做挡，却还是慢了一步——

“噗呲！”

剑气斩断了他的右臂，他正要嘶声惊叫，燕云霆却一把扣住了他的喉咙！

“如何？断臂的滋味儿舒不舒服？”燕云霆冷声问道。

七安沙哑地干吼着：“是……是你！”

“你可以死了。”

“不——”

“咔嚓！”

燕云霆一爪掐碎了七安的喉咙！

“就这么让他死了，还真有点便宜了这王八蛋！”姜雨儿说道。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他，他的脸皮和手臂，我还有大用处呢。”

燕云霆连着七安的脖颈将其整个脑袋都割了下来，又拾起地上的断臂，冲姜雨儿说道：“好了，我得抓紧离开了，这几具尸体你帮忙处理一下。”

“燕云霆，你不打算带我走么？”姜雨儿跟了两步，又自觉地停了下来，九黎宫是她的家，九黎寨是她的国，她又有什么理由跟燕云霆走？

“这个问题嘛，等苗疆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再由你自己做选择，”燕云霆走到门口，又偏过头来补充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燕云霆已经有很多老婆了，你要是真决定跟着我的话，只能做个小的。”

“谁稀罕做你的小妾！滚！赶紧滚！”

这个“滚”字一点儿也不难听，反倒还有那么一些造作的兴奋。

“不过在这末世当中，能做我燕云霆的小妾，也是你的福气咯。”

这当然是一个看似玩笑却又实在的玩笑话了。

燕云霆甩了甩手中的头颅，脚尖轻轻点地，没几步轻功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第三百一十章 重返苗疆 （十二）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暗号对了，放他进来。”

“咵——”房门被人拉开。

燕云霆提着一颗血淋漓的人头站在门口，皎洁的月光下他的眼眸是如此深邃，他将人头和断臂扔进屋中，随即走了进去，关上房门:

“我们抓紧开始吧。”

……

半个时辰后，房门再次打开，燕云霆从头到尾都已变成了“七安”的模样。

“这是蚩尤洞的地图，苏姑娘关押的地方，以及傀儡尸的守卫分布，上面我都标注得很详细。”白荣递给燕云霆一副地图，拍了拍他的肩膀：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燕云霆回头看了一眼房中的白荣，无戒，卢庚尧，李怀安，察猜，有这么一群朋友，何愁干不成大事？

他点了点头，收起地图，朝着仙女山上的蚩尤洞走去。

……

燕云霆快速将地图上的几个重要点位记下，在步入蚩尤洞之后，直接走向关押苏云樱的石室。

蚩尤洞里里外外站满了傀儡尸，全都是精挑细选的苗疆汉子改造而成，傀儡尸执拗无情，却智力低下，伪装成七安的燕云霆轻而易举地便穿过了它们的防线。

摁下石室外的机关，石门缓缓打开。

那个日夜牵挂的女人就安静地坐在了床边，石桌上的餐盘被吃了个精光。

燕云霆与苏云樱相视一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或许心有灵犀的两个人，根本就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心。

“给，这是白荣让我交给你的，刚刚那家伙就是从这个天窗里缩进来的，可厉害了。”苏云樱将黑狗血递给燕云霆，又指着天窗夸赞，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泪光。

燕云霆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将餐盘收入饭盒中。

“万毒王养尸的地方就在蚩尤墓穴.里，他一般会亲自守在那里，他炼尸十分谨慎，你若直接把黑狗血交给他，他一定会察觉出异样，所以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将血倒入棺材里；

蚩尤墓中除了蚩尤棺之外，还有另外四大战将，如果可以的话，每个棺材都倒一点儿；

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能把他支开，但需要你配合。”

苏云樱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瓷片，对着自己的手腕便狠狠一划，鲜血很快便从筋脉里淌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燕云霆急忙上前捧着苏云樱的手。

苏云樱嘿嘿发笑：“没事儿，我划得不深，半个时辰内死不了……你就去告诉万毒王，我自杀了，他一定会亲自来看我的。”

“傻姑娘……”

“这是唯一能引开他的办法了……好啦，你快去吧，再耽搁下去，我的血都要流干了。”苏云樱推开燕云霆。

燕云霆咬了咬牙，“云樱，你再委屈一天，就一天！”

不能耽搁，他转身冲出石室，直奔蚩尤墓穴。

……

燕云霆寻着记忆，一路跑向蚩尤墓穴，在路过那“虫噬”法场时，意外发现有许多少女都被囚禁于此，她们全都被戴上了镣铐，拴在一口口青铜棺材上，各个面容消瘦，六神无主。

她们在看见燕云霆时，吓得全都瑟缩了身子，眼神中充斥着对“七安”的恐惧。

这万毒王，真是不干人事儿！

燕云霆见不得此番可怜景象，只能低着头快步走掠过。

蚩尤墓台上，万毒王盘膝而坐，正闭目养神。

“太祖！太祖不好了！”燕云霆压低嗓音，提高音量，表现得十分匆忙。

“什么事这么慌张？”万毒王睁开眼睛。

“是公主她……她割腕自杀了！”

“什么！”

万毒王猛地站起身，飞下墓台：“我不是千叮万嘱要看好她么？你怎么能由她自杀！”

燕云霆咬着牙，悔恨道：“是孙儿……孙儿一时没忍住性子，想……想占有她，她……”

“你这个混账东西！”万毒王大骂道：“过了明天你便能名正言顺娶她为妻，为何就不能再忍忍！我神农族就是出了你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才会日渐没落！”

燕云霆低着头：“太祖，孙儿知错了，你快去劝劝她吧，她太固执了，我实在没办法……”

“你呀你……你给我把墓穴守好！距蚩尤尸炼成已到了最关键时刻，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万万出不得差错！”

“是……孙儿谨记……”

万毒王丝毫没有怀疑，急忙往蚩尤洞外飞去。

见万毒王没了身影，燕云霆才跳上墓台，先推开蚩尤铜棺——好家伙！在极阴之血的饲养下，蚩尤尸几乎壮硕了一整圈儿，白白胖胖，栩栩如生。

“若不是时间加紧，老子非得撒泡尿进去！”燕云霆取出竹筒，倒下大半黑狗血，封上棺材后，又依次推开四大战将的石棺，每口棺材都匀了一些黑狗血。

黑狗血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有辟邪的功效，用来克制血尸最适合不过。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这黑狗血恰恰就是这最错的一步棋！

等燕云霆把所有棺材都还原时，万毒王也从前方飞了回来，他手中还多了一碗鲜血，想必是出自于苏云樱的。

“太祖，她可无恙了？”燕云霆上前迎接。

“哼……倘若我再晚去一会儿，她的血就要流干了，”万毒王又叮嘱道：“这两天你让九黎寨的那些人多做些补品，务必要把她的身子养好了，这样你们才好为氏族开枝散叶。”

“孙儿遵命。”

“后天不仅是你们大婚的日子，同

样也是我万毒王接孙媳妇儿的日子，自然要办得体面隆重些，如此也好让那群苗人知道，谁才是苗疆真正的主人；

还有，大婚之日，人多手杂，安防务必要做好，这两天不知为何我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太祖一定是长期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炼尸，导致了身体劳累心衰。”

“这些日子我的确劳累得很……”

“要不太祖您回去休息？孙儿留下来帮你照看一日，反正这蚩尤尸也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你想得倒轻松，这蚩尤毕竟是上古魔神，好几次它都有自己醒来的迹象，我必须无时不刻亲自把关。”

“太祖，我一直很好奇，这蚩尤尸若是自己醒来会如何？”

“这炼制血尸的秘法还是我从九幽血毒门哪里偷学来的，据说，倘若血尸失去控制，会直接反噬炼尸者！倘若这蚩尤尸真的自己醒来了，你我都逃不过被他杀死的厄运！”

“这蚩尤尸这么厉害，可否有杀死他的办法？这样万一他真醒过来了，也好给咱们留一条后路不是么？”

“据传说蚩尤有三颗心脏，一颗在左，一颗在右，一颗在左肋之下，破坏了这三颗心脏，才能将其暂时封印。”

“破了心脏也只是封印么？”

“蚩尤是来自九霄的上古魔神，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凡间兵器根本无法彻底杀死它，也正因为它有这种实力，才会数千年不腐不化，我才有机会将它据为己用。”

“蚩尤竟是来自九霄仙界？”

“那不然呢？你瞧它半兽半人的模样也知道绝非凡间产物。”

蚩尤来自九霄仙界，那么仙界会不会有克制蚩尤血的办法呢？燕云霆陷入沉思。

“七安，你今日有些反常，换做以往你绝对不会问我这么多问题。”万毒王疑惑地盯着燕云霆。

燕云霆赶忙解释：“我这不是看太祖您劳累么？想多了解一些蚩尤的事，日后也好替您分担一些。”

“嗯……我养育了你二十几年，总算是听到一句还算欣慰的话了，”万毒王抚了抚胡须，又语重心长：“你娶了公主之后，便会成为神农族的族长，到那时你肩上的担子也会更重……我老了，这几十年来东奔西走，也已经很累了，等蚩尤尸炼制完成，我们如愿能控制毒人之后，我便会把所有东西交给你，未来的苗疆，未来的九州，都是属于你的。”

“太祖您哪里的话，您一定还能再活五百年，哦不……一千年！”

“哈哈哈……你这小子，嘴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甜了？”

“我这不是马上要成亲了么？高兴的嘛……”

“行了，油腔滑调最不切实际，你退下吧，我要专心炼尸了。”

万毒王再次坐回墓台，燕云霆也没有再多言，留下一抹冷笑，就此离开了蚩尤墓穴。

……

第三百一十一章 重返苗疆（十三） 次日，燕云霆和察猜一起筹划婚礼，白荣等人则时刻盯着蚩尤洞的动静。

黑狗血若真的起了作用，蚩尤洞里肯定会发生点儿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如此，一直忙碌到了第二日清晨，苗疆各大寨主都带着厚礼前来拜见，一时间整个九黎人来人往，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但多数人不知道，这场盛大的婚礼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婚礼举办的场地就在九黎宫。

成亲的前一夜，苏云樱便被接到了九黎宫，由姜雨儿负责为她装点。

察猜挑选了三百名骁勇善战的九黎勇士，里里外外守护着九黎宫，一旦战斗打响，他们便会第一时间杀向万毒王。

……

苏云樱坐在妆镜前，朱砂点唇，细笔画眉，这个刁蛮姑娘从来就未曾悉心装扮过自己，此刻上了新娘装扮，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就连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的姜雨儿也黯然失色。

“云樱，想不到你打点一番，竟然能这么美。”姜雨儿忍不住夸赞。

苏云樱放下眉笔，不难看出她还是有些紧张，这场婚礼注定是不平凡的，也注定是要流血的。

姜雨儿似乎看出了苏云樱的焦虑，她放下梳子，回身取来一把精致的短刀递给苏云樱：“来，你把它藏进袖子里。”

苏云樱把刀藏进了袖子里。

“这样是不是就好多了？”姜雨儿问道。

苏云樱豁然一笑，点头道：“是好多了，与其把命运交给别人，不如握在自己手里。”

姜雨儿说道：“燕云霆是个勇敢的人，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雨儿，你会责怪燕云霆么？他对你做了那种事……”苏云樱沉默了好久，才出声问道。

姜雨儿也沉默了些许，只是轻轻一叹：“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他救了我的命，还九黎寨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却被九黎寨的长老陷害污蔑，受了那么重的伤，说起来更应该是我亏欠他的才对。”

“你喜欢他？”苏云樱突然回过头，认真地望着姜雨儿。

姜雨儿忍不住脸红了，急忙反驳道：“你别瞎说，我只是……只是……感激他罢了。”

苏云樱释然一笑：“事实上燕云霆就是这样一个人，虽说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却对接触过的每一个女人都很上心。”

“云樱，我倒是想问你，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会责怪我们吧？”姜雨儿小眼神儿不断打量着苏云樱。

“除非我是笨蛋，才会去责怪你们，不仅是你，你们，包括我，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责怪一个人，那就是万毒王那坏老头子，所有的坏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苏云樱恨得直咬牙，袖中的短刀也握紧了一分。

姜雨儿轻叹：“但愿燕云霆他们，能再帮苗疆渡过此遭劫难。”

“哒哒哒……”敲门声，察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新娘子准备好了么？我们的新郎来接亲了。”

姜雨儿拾起盖头，轻轻为苏云樱披上，随后便牵着新娘子推门而出。

燕云霆胸口绑着一朵大红牡丹花，与察猜以及易容好的白荣等人一起站在门口。

姜雨儿牵着苏云樱，跨过门槛儿，踏过火盆，走过红地毯……来到燕云霆跟前，姜雨儿将苏云樱的手交到了燕云霆的手里，冲其眨了眨眼睛，象征性地说了一番祝福的话：

“……那么新娘子就交给你了。”

燕云霆莞尔一笑，单手便将苏云樱捧进了怀里，微风卷起盖头，人儿小巧的朱唇，秀气的鼻子，弯弯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花儿，刹那芳华，绝世容颜，美得燕云霆心里一阵悸动。

“这新娘子挺沉的啊。”

“哈哈哈……”

接亲的众人，分分大笑。

“讨厌！还是那么没正经！你可别给我露馅儿了！”苏云樱攥起拳头，轻轻地锤在燕云霆胸口。

“走，拜堂成亲去！”

……

万毒王今日也穿上了一身喜庆的寿衣，他独坐高堂，与九黎寨各长老寒暄道贺。

神圣的九黎寨，却让一个外族人坐高堂，对于堂下所有苗人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堂下十几席位，不是长老便是寨主，若换做以往他们绝对不会对一个外族人卑躬屈膝，但如今为了苟且活命，只能强颜欢笑，委曲求全。

“我的好儿孙和孙媳妇儿来了！”

新郎官儿牵着新娘子，在众苗人的虚以为蛇的祝福下步入殿堂。

“恭喜毒王喜迎孙媳！”

“还等什么呀？快快拜堂成亲入洞房吧？”

燕云霆和苏云樱走至高堂前，并肩而站，一旁的主礼人清了清嗓子，喊道：

“今新郎官儿七安，新娘子苏云樱，特在宝殿拜堂成亲……下面进行正式礼拜！”

“一拜天地，敬苍天，佳偶天成。”

新郎新娘转身，一同鞠躬拜天地。

“二拜高堂，敬父母，养育之恩。”

新郎新娘再转身，一同鞠躬拜向万毒王。

“夫妻对拜，敬彼此，永结同心。”

新娘新娘对立转身，相互鞠躬交拜。

“礼成！新郎新娘敬茶！”

婢女端来了两杯茶，分别递到了燕云霆和苏云樱手中。

燕云霆单手端着茶递向万毒王，声音低沉：“太祖，请您喝茶。”

万毒王却微微皱了眉，“没大没小，敬长辈喝茶，岂能用一只手？”

燕云霆抬起头，再也兜不住眼中的怒火：“老东西，我这条断臂便是拜你所赐！”

“七安你——”

“受死！”

燕云霆将滚烫的茶水扔向万毒王，与此同时袖中甩出一柄匕首，找准万毒王的胸膛便是一刀！

万毒王大骇，侧身避开刀锋，躲过了致命一击，却还是被刺中了左肩！

“啊啊啊……”万毒王又惊又怒，他大喊着，咬破舌尖朝燕云霆喷出一口漆黑色的毒血！

“燕云霆小心，他的血有剧毒！”苏云樱急忙推开燕云霆，用身体挡住毒血，下一刻她也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朝着万毒王刺去！

眼见刀尖便要得逞，“滚开！”万毒王突然一声大喝，炸出一团黑气，将方圆三丈之内的人全部震飞！

“诸位苗疆的寨主长老们，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随我一起杀了万毒王！”察猜拔刀大喝，安插在九黎宫内外的三百勇士一齐冲了进来。

各大寨主长老也纷纷响应号召，而就在他们要冲向万毒王的那一刻——

“呱呱呱……”成群结队的秃鹫，似一只只飞箭，从门窗屋顶钻入大殿，见人便啄，见人便抓！

坚硬的鸟喙，锋利的鹰爪，碰上了便是一条性命，一时间大殿中乱作一团！

“阴阳有道，乾坤妙法，散！”

李怀安斐霁出鞘，青光大作，一斩泯灭大半秃鹫，在殿堂中撑起一道青光结界，他大喝道：

“所有人，入我结界！”

幸存者纷纷退入结界。

秃鹫则缔结成一道黑色肉盾，挡在了万毒王跟前。

“昆仑山的臭道士！”万毒王怒喝。

李怀安冷声道：“本座只怕比你这个臭名昭著的万毒王要香很多。”

“万毒王，你再看看我们是谁！”

白荣，无戒，卢庚尧，燕云霆，一同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我们来找你算账了！”

万毒王气得皮肉横跳，眼睛只盯着燕云霆：“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你戴着七安的面具，难道——”

燕云霆呵断道：“你的好重孙已经死了，还被我砍了脑袋，剥了皮。”

“啊啊啊……你敢杀我儿孙！”

“叫！使劲儿叫！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也必死无疑！”

“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万毒王怒得披头散发，他狰狞地吼叫着，招手抓过骷髅拐杖，往空中一挥：

“刑天！醒来！

夸父！醒来！

飞廉！醒来！

屏翳！醒来！

蚩尤！醒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重返苗疆（十四） “此宫殿地势狭隘，不便利战斗，全员随我一起退出去!”李怀安撑着结界开始往后撤退。

“呼哧！”仙女山蚩尤洞方向，突然窜出五道红光。

红光依次徘徊于天际，光源消散那一刻，五个形貌各异的“怪人”依次显现而出。

一人手持巨斧，一身青铜铠甲已是锈迹斑斑，他双目似蛇眼，腥红双瞳杀气腾腾——刑天！

一人身高两丈，身躯如一块块蜡黄巨石堆砌而成，他宽口狮鼻，有口吞日月之威仪——夸父！

一人背生双翅，半人半鸟，手若鹰爪，身外常伴漩涡飓风，一动不动也成威胁——飞廉！

一人面如土灰，身长不过五尺，半面是人脸，半面是鱼鳞，身上纹绣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屏翳！

最后一人，头生双角，面如重枣，黑须赤发，腰围虎皮袄裙，手握开山斧，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王霸之气——上古魔神，蚩尤！

“是蚩尤老祖和四大战将……”

“蚩尤老祖真的复活了，复活了……”

苗疆人众无不震惊高呼！

万毒王背负双手，傲然走出大殿，睥睨着众苗人：“事到如今，你们老祖蚩尤都已臣服于我，难道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众苗人你看我，我看你，在执拗的信念下，有的人心已开始动摇。

姜雨儿真臂高呼：“各位苗疆乡亲们，千万不要信了万毒王的鬼话，是他卑鄙下贱，盗取老祖的尸首炼成了毒尸，他根本就是在亵渎我们的老祖，他是我们苗疆所有人的死敌！”

金吉这时也站出来喊话道：“不错！我正是受了万毒王的蛊惑和胁迫才帮他搜罗少女，他……他其实就是在用咱们苗疆人的血炼制毒尸，其心险恶，人人得而诛之！”

姜雨儿和金吉分别代表着苗疆最大的两个寨子，在他们的烘托和渲染下，苗人又重拾了愤怒！

“杀了万毒王为苗疆清理毒瘤！”

察猜率人朝万毒王发起冲锋！

“哼，一群自不量力的东西，连你们老祖宗也敢背叛，那可就别怪我无情了！”万毒王骷髅拐杖指向一众苗人，冲蚩尤与四大战将发令：

“去！给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蚩尤与四大战将却无动于衷。

“你们没听见

我的话么？去给我把他们杀了！”万毒王再次大呵。

蚩尤仍然没有动作，反而转过头来瞪着万毒王，赤木中充斥着怒火与恨意，他缓缓开口：“你敢利用吾！”

蚩尤开口，说明他已有了自主的意识！

万毒王大骇倒退：“这怎么可能……”他猛然醒悟，看向燕云霆：“是你这个小杂种搞得鬼！”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嘲讽道：“太祖，您亲口跟孙儿说过，一旦血尸有了自主意识，其必会反噬炼制它的人，对么？”

“你……你往棺材里加了什么！”

“也就只是加了点儿克制阴晦的作料，黑狗血而已。”

“蠢货！黑狗血是至阳之物，会使血尸贪婪狂暴，今日你我乃至整个苗疆的人都会因他们而死！蠢货！十足的蠢货！”

“那也是你这个老东西先死！”

万毒王召回了所有秃鹫，挡在身前再次结成厚盾，他脱下衣袍想要再用遁地之术逃脱——

“呼哧！”蚩尤一记开天斧划破肉盾，再化一道赤光冲向万毒王！

万毒王根本来不及逃窜！

蚩尤大手摁住了万毒王的天灵，怒喝道：“利用吾者，死！”

“啊啊啊……”万毒王嘶声惨叫！

“嘭！”脑颅炸裂，粉身碎骨，一代毒王，就此落幕！

“这个老东西，就这么死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万毒王死了，蚩尤活了，我们的麻烦更大了。”

看蚩尤暴戾的模样，根本不可能结束杀戮，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紧盯着燕云霆身旁的苏云樱，一字一字口吐：

“神！农！后！人！”

蚩尤与神农，本就是死敌，他眼中的恨意更浓了，与此同时，空中的另外四大战将也一齐往苏云樱靠拢！

“杀！”

五个上古魔神，一齐冲向苏云樱。

燕云霆将苏云樱拉至身后，大喝一声：“照胆！”

“呛！”

一声震天龙吟，照胆从山间疾驰而来！

照胆落入掌心，熟悉的感觉，磅礴的剑意，无尽的勇气！

正气！

照胆！

燕云霆一飞冲天，主动迎上蚩尤的开天斧！

“嘭！”双刃相交，震出一道强劲罡风，燕云霆将浑身的真气开至最大，全全化作剑气与蚩尤分庭抗礼！

“你是何人，竟敢拦吾！”

“吾吾吾……吾你妈个头！要不是神农血一碗一碗地喂你，你能复活！”

“呱噪小儿，汝亦要死！”

“滚回你的棺材里去！”

燕云霆卸力同时，一脚踹在蚩尤身上，借力往后撤退，那蚩尤却纹丝未动！

刑天劈砍，夸父拳震，飞廉呼风，屏翳唤雨！一时间，天地惊变，忽明忽暗，肃杀之气，纵横千里！

“独自单挑毫无意义，我们也一起合力，将其一举击溃！”

“禅宗道宗，谁与争锋！”

李怀安与无戒率先冲上天际。

“天山也不输你们！”卢庚尧携剑跟上。

“攀云揽清风，只手摘星辰，我这个当贼的，也上了！”白荣身变残影，一飞冲天。

“我没有诗词豪言，我只有钧天一剑！”燕云霆也跟着腾空而起。

“这就是……汉人武修的实力么？”察猜义愤填膺，却面带苦涩，他虽有涅境武力，这样的神仙战局却根本插不上手！

“那就和我一起为他们呐喊助威！”苏云樱激动得眼眶泛红，扯着嗓子大喊：“燕云霆，李道长，无戒大师，白大侠，卢师兄……你们加油！加油！”

苗疆人众，无不敞开嗓子，为这五位请战的英雄呐喊助威。

李怀安头悬三丈仙剑，挥挥衣袖，剑化万千无极：“天地无极，阴阳有道，乾坤妙法，万剑出鞘——去！”

无极万剑，杀芒骤现，携刃断万物之势，一举杀向五尊上古魔神！

无戒一把扯去僧袍，将禅杖往天上一抛，“嗡嗡嗡……”扣环如镇魂之音响彻天地，他身化一道佛光冲上云端，随即倒身急速下坠，却见那光影之间，天空有万佛乍现，他们依附于无戒之身，一同举掌朝魔神拍去！

万佛神掌！

“星辰落海，云隐月退，沧元大通，无我补天……”卢庚尧拔剑出鞘，竟是沧元神剑！他所用功法竟是《补天诀》！他举剑于眉间，真气淬入的刹那，净化之气八方四散，所有邪念魔气统统涣散无形！

第五卷 苗疆轶事 完 “唉，我是个贼，可没有像你们这般厉害的杀招，不过！”白荣横眉紧目，双袖口同甩，发出七七四十九根绝影神针！

神针寒芒刚现，便已有序地扎在了五尊上古魔神的身体上，魔神动弹不得！

“我已用针封住了它们的五脏筋脉，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四人已各使绝招，唯差钧天一剑！

燕云霆调动所有真气，孤注一掷淬于照胆之上，磅礴的剑意已虚化了他的身体，在出剑的刹那他似乎已找到了“人剑合一”的感觉。

“枯木逢春！”

“天罡烈阳！”

“一叶知秋！”

“十里寒霜！”

山间的枯木重拾生机，天空的烈阳似火灼烧，秋风扫走了落叶，寒霜冻结了时间！

夏长冬藏，春生秋杀，四象合一，一剑钧天！

燕云霆化作一道足以撼动天地万物的无形之剑冲向五尊上古魔神！

万剑出鞘，万佛神掌，补天净世，绝影神针，钧天一剑！

五大绝世神功，五位天才英雄，今日诛魔斩神，谁能与之争锋？

在空前强大的仙武合力之下，天翻地覆整整持续了半刻钟，而后世界渲染了纯白，所有人的眼睛仿佛都已失明……再过了半刻钟，风停了，雨止了，世界才逐渐恢复颜色。

四大战将已全部化作灰烬，唯独只剩一个蚩尤还保留了全尸，跌落山头。

五人从天而降。

“哎妈呀，我不行了，我一个当贼的跟着你们干这种大事，太累了，太累了……”白荣刚落地便“大”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燕云霆杵着照胆，勉强支撑身体。

其他几人也都紧皱着眉头，显然刚刚那一战他们都已用尽了全力。

“它的心脏虽然薄弱，但仍然还在跳动，蚩尤还没死。”李怀安沉声说道。

“什么！这都没死！”白荣激动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咱们这么干它都没死？”

燕云霆缓步走到蚩尤身边，用剑指着其胸口说道：“我听万毒王说，蚩尤有三颗心脏，一颗在左，一颗在右，还有一颗在肋骨之下，而即便将它三颗心脏全都破坏，它依旧死不了。”

“用火烧行不行？”白荣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你刚刚也看到了，我用天罡烈阳都无法将其焚毁，可见咱们能想到的办法都拿它没辙儿。”

李怀安说道：“这世间有很多妖魔都是杀不死的，譬如说以前锁妖塔

里的几尊妖祖魔王，只能将其封印，无法将其根除。”

卢庚尧说道：“你们别忘了，咱们临走前卓姑娘特意吩咐过，让把蚩尤尸带回去做研究。”

李怀安凌空画出一道金符，随后一掌将符咒拍入蚩尤体内：“我对它施加了‘封禁道印’，以它目前的伤势，短时间内应该或不来，等我们将它带回了昆仑山，由老掌门定夺去留。”

“如此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这么说来，结束了？”白荣伸了个懒腰，锤了锤脊背：“连续三趟来苗疆，一次比一次凶险，我白荣对天发誓，绝不会再有第四次了！”

燕云霆笑着扔给白荣一瓶丹药：“接着……你不是一直想尝尝仙丹的味道么？这回你整瓶吞了都行。”

“正气丹？”白荣打开瓶塞，倒了一颗进嘴里，抿了两下苦的直咂舌：“这是什么鸟毛仙丹啊？比黄莲还苦！”

“丹丸本就是用灵草炼制而成，口感当然不会太好，但你可别吐了，平常人想吃都吃不到的。”李怀安夺过白荣手中的瓶子，倒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

“咦？好像真的有那么点儿作用了，肚子里暖暖的，力气也在不断恢复！”白荣揉着肚子惊奇道。

“这里还有‘清心丹’，‘化瘀丹’，若有用得着的，自来我这里取——”

“燕云霆！燕云霆！燕云霆！”

苏云樱一个“猛虎扑食”跳进了燕云霆的怀里，噘着小嘴儿，激动得眼泪汪汪。

燕云霆苦笑道：“你这一下子，腰子都快给我撞掉了。”

苏云樱娇嗔：“人家担心你嘛，刚刚那一战，天昏地暗的，吓死人了！”

“苏姑娘，你可真是偏心，就担心他一个人啊？”白荣凑过来龇牙发笑。

“你们都是好样的，嘿嘿……”

“多亏了几位出手，才免去了苗疆的一场浩劫，几位是我们苗疆的大恩人，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们。”姜雨儿和察猜，以及所有的苗疆人都带着笑意和感激走上山头。

燕云霆摆了摆手：“哎……大家都是华夏同胞嘛，说感激就太见外了，只要大家肯放下对汉族的偏见，我们付出的努力也就值得了。”

李怀安也说道：“如今疫灾肆虐，苗疆也该摈弃前嫌，尽最大的努力一起解决危机才对。”

“那是应当的，从此以后啊，苗汉一家亲，苗汉一家亲，哈哈哈……”

“对了，刚刚婚宴的酒席好像还没动，费了这么大力气，我这肚子早已经呱呱响了。”

“对啊，刚刚婚礼还没进行完呢，要不燕大侠，苏姑娘，你们来个梅开二度，再重头

拜个堂？”

“讨厌，我才没想嫁给他呢！要嫁让你们九黎圣女嫁！”

“云樱，你说什么羞话呢，你才讨厌……”

“刚刚不还说苗汉一家亲么？我看还真不如来个联姻结亲算了！”

“哎呀，吃酒吃酒去！”

……

……

万毒王死了，苗疆又重新回到了苗人手中，为了感谢燕云霆等人的贡献，为了能让早些找到疫灾的解决办法，苗人同意了将蚩尤尸贡献出来，让李怀安带回昆仑山做研究。

姜雨儿也借着和燕云霆等人的关系，巩固了九黎寨在苗疆的主导地位，以金吉为首的寨主都对姜雨儿俯首称臣，如此一来，原本因灾难分裂的苗疆又重新回归了统一。

由于蚩尤尸的不稳定，必须尽快将其带回昆仑山，燕云霆等人也没打算在苗疆久留，于是当日下午，便与姜雨儿等人做了辞行。

九黎寨码头，有人离别，有人送别。

姜雨儿也不再拘泥自己的情感，她的目光是如此含情脉脉，可她终究无法跟着燕云霆离开，她是这九黎寨的女王，无法向江湖儿女那样儿女情长。

蚩尤身上藏着解毒的秘密，说明它与苗疆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总还会再见面的。

“云樱，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这只小金蟾是刚刚出生的，我把它送给你，平日里只要喂它虫子吃就行了，它不挑食的。”

临别之际，姜雨儿递给了苏云樱一只小木盒。金蟾是苗疆圣物，能将它赠送，可见十足诚意。

“嘿嘿……这多不好意思嘛！”口头上虽然不好意思，但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木盒，“有了这只金蟾，我就能更好地研究毒理啦，谢谢，谢谢……”

“好了，事不宜迟，我传出的信估计也到昆仑山了，最多一个时辰便会有仙鹤来接，在此期间我们先走一段水路。”李怀安催促道。

“那诸位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最后互道一声告别，燕云霆一行六人，加上一具蚩尤尸，总共三艘渔船，缓缓驶离了码头。

燕云霆站在船尾，含笑与姜雨儿对视，像极了苗家歌谣里的阿哥和阿妹，直至轻舟驶过峡湾，目送才彻底断了去。

“苗疆算得上是九州大地上最后一块净土了，也不知道这美丽的山水还能长青多久。”

“不管它能长青多久，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回来。”

……

第五卷苗疆轶事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通天之路 “传说中的刑天眉头脑袋，双乳做眼，肚脐为口，可真正的本尊除了比普通人壮实些，其他方面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还有传说中的夸父，是个头顶天、脚踩地的擎天巨人，但本尊却至多两三丈高……”

苏云樱坐在船头，又捧着她那本《苗疆轶事》看得津津有味儿。

李怀安说道：“古人迷信传说，本就夸大其词，你的这本世情闲书只能当看个趣儿。”

白荣却说道：“我看倒未必，虽说这些传说记载有些夸张，但对对上古人物的外貌记载也并非全是错误，譬如那蚩尤果真是长着角的半人半兽。”

“云樱，你再看看这本轶事中可有记载蚩尤它们的来历？”燕云霆突然问道。

苏云樱翻看了一会儿，说道：“有啊，书上记载说蚩尤和他的四大战将都是来自于九霄仙界，蚩尤更是妖族公主和大罗金仙所生，具有半人半妖的血统……”

燕云霆抿着唇，点头道：“我记得万毒王曾经和我说过，蚩尤的确是来自九霄，而且你们看它半人半妖的模样，或许还真是妖怪和人类的后裔。”

“人和妖还能生孩子么？那生出来的东西岂不是……呃……人妖？”白荣只摇脑袋。

李怀安说道：“人和妖是可以结合生育的，但前提是妖已修成人身。而人与妖生出来的孩子，一般都随父相，若父亲是妖，母亲是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会继承妖性，若父亲是人，母亲是妖，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人，”

他看着苏云樱手中的《苗疆轶事》反驳道：“所以这本书上记载的蚩尤母亲是妖，父亲是人应是错误的，蚩尤头生犄角，已然有了妖性，因此他父亲只可能是妖。”

“跨种族的结合，是否违背伦理？”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说道：“其它地方我不知，至少在人间是如此，毕竟常言道‘人妖殊途’，不说其它的，就拿寿命而言，妖便要比人长生太多，人的岁数不过百年，妖若一直精修可达千年甚至数千年，人与妖注定殊途不同归，不过……”

“不过什么？”大家都睁着眼睛，期待李怀安的故事。

李怀安轻咳了两声：“不过世间情爱是凌驾于种族之上的，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论他贫贱富贵，是人是妖，应该都会义无反顾

吧？”

“咿……李道长好懂噢！”苏云樱斜眼笑道。

李怀安又轻咳了两声，背过身掩饰脸上的羞：“这个嘛……你所看的那些野史和世情小说中不是常有记载么？什么狐妖和书生，人鬼情未了……”

“哎，不过有一说一啊，女妖精要是修炼成人形，各个都是貌美如花，绝色天香，想想要是娶来做媳妇儿，暖被窝，也不是不可嘛。”白荣笑道。

李怀安轻哼：“妖精若不幻化成美貌女子，你们这些好色之徒怎会上钩？她又怎能轻而易举吸干你的精元？”

燕云霆说道：“记得我先前在渝州城时，遇到过一只修成人形的二阶夜叉王，它专挑未出阁的女子下手，和它有过一夜鱼水的女子，第二天都会变成一副皮包骨。”

李怀安点头道：“不错，对于绝大多数妖而言，人都是它们的食物，人肉可以拿来吃，人血可以拿来喝，人的精元可以拿来提升修为；

你们江湖人士，可能更多关注的是快意恩仇，而我们修道之人，则是以斩妖除魔为继任，一旦人间有妖祸发生，道宗便会派遣弟子下山平息，以往人间能这么干净，可以说有一大半都是我们道宗的功劳。”

卢庚尧附和道：“天山派亦是如此。”

无戒也应声道：“禅宗也一样。”

白荣撇着嘴说道：“你们以为我只会偷东西，若是路见不平，遇到妖怪祸乱，我也会毫不犹豫拔刀相助。”

李怀安斜了白荣一眼，似笑非笑：“对于普通的妖魔鬼怪，我道宗有专门的法器，一道符箓，一面镜子，一柄桃木即能搞定……这个才叫做专业。”

“如此看来，不同种族的人相结合，生出来的孩子反而更有天赋了。”燕云霆说道。

李怀安说道：“那是自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呃，这句话只是比喻，我无意冒犯诸位。”

白荣翻了个白眼：“你他娘已经冒犯了！”

李怀安却平淡道：“事实上我娘也是个普通人，至于我爹么……也许是个厉害的角色，不然也不会生出我这么有天赋的人。”

白荣挑起了眉毛：“能如此一本正经的臭美，我白荣生平找不出第二个

人了。”

“哼……我说的是实话，”李怀安傲然道：“估计你们自己也能理解，俊男美女生出来的孩子相貌一定不会差，两个有灵根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有灵根，能修成人形的妖怪，道行至少在两百年以上，还不说妖本身就拥有自带的强大本领，人和妖生出来的孩子，说是天之骄子也不足为过。”

“我心里一直有个主意，既然蚩尤来自九霄，体内又流淌着妖与人的血脉，我们何不去找到它父母，从根源去寻找解毒的办法？”燕云霆提议道。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李怀安指了指天上，“如何才能上得了那九霄仙界？”

燕云霆疑惑道：“九州有这么多已臻化境的高手，还有你们昆仑山不是一直以地仙自居么？难道都不知道通天之路在哪儿？”

苏云樱这时也合上书本，站起来说道：“我记得以前听青衣楼的贺惊云说过，人间武修只要已臻化境，便会有仙界的接引使者下凡，邀请他飞升仙界。”

“接引使者下凡？”李怀安摇了摇头：“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仙界早就已经关闭了人间飞升的渠道，可以说近百年的武修，没有一个人飞升入仙界。”

苏云樱却反驳道：“可是我爷爷说过，以前有好些个神仙都下凡来邀请他上仙界，但都被他全部拒绝了。”

李怀安叹道：“你也不想想你爷爷活了多少岁……他和我们家老掌门，以及天山派的老掌门，都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几百年前的九州与九霄的确是互通的，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关闭了。”

卢庚尧这时也道：“我也听老掌门曾经说过，甚至他们老一辈的武修都有受到过仙界的邀请，但是仙界是修仙者的天下，若说像李道长这样的道士飞升或许还能觅得长生，但咱们武修的路子都不同，天上.人间不都一个样么？那为何不留在自己家？”

久久沉默的无戒突然开口说道：“多让瘟疫扩散一分，就会多一批人死亡，人间正在遭受灭绝的大灾难，我们一定要去仙界寻找解药，且刻不容缓。”

谈及瘟疫，谁人不皱眉头？

李怀安长叹道：“我的道途也不过短短几十年，对于仙界之事只能一知半解，等回到昆仑山，我们亲自去请教老掌门，他或许知道得会更多。”

第三百一十五章 莫问归期 “那么，你下一步打算去哪儿？”无戒走至船尾，询问燕云霆。

燕云霆扶着自己的断臂，问向无戒：“我想去空海寺找苦无大事帮我重塑经脉，不知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

无戒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意陪你一起？”

“因为这样会耽误你去找丁姑娘……”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断了一条手，我便来为你续上。”

一份真挚的友谊，的确比爱情更难得可贵。

燕云霆笑了笑，“你敢当着她的面这么说么？”

无戒笑道：“若是当着她的面，我才懒得多说废话，我会直接脱衣服，脱我自己的，也脱她的。”

燕云霆笑道：“还俗了的和尚，果真不一样。”

“或许我本来就这样，只是被清规戒律压抑了内心……无戒，无戒，本身就应该不被戒律所束缚。”

“真性情。”

“但空海寺很远，路也不会好走。”

“回望来时的路，咱们走得似乎就没平顺过。”

“昆仑山在最西边，而空海寺在冀州最北边，此去怕是有将近两万里路，而且它不像南方有水路，只用靠脚杆子走陆路，毒人满布是一方面，末世之中，为了生存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实话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怕，因为我的兄弟答应了要做我的左膀右臂，他一定不会让我被毒人吃，也不会让我遭歹人害。”

“唳——”

天边飞来了三只仙鹤。

众人将渔船靠岸，换乘仙鹤飞往昆仑山。

一只雪鹤单独吊着蚩尤尸棺，李怀安御剑飞行护送，苏云樱说什么也要体验一把御剑的滋味儿，便随着李怀安一起。

白荣和无戒同乘一只仙鹤。

令燕云霆感到意外的时，这一次卢庚尧竟亲自邀请他同乘，太阳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仙鹤扶摇而起，飞向昆仑山。

燕云霆坐在鹤背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照胆。

卢庚尧紧握着沧元，几次偏头想找燕云霆说话，但也许是存有芥蒂，始终没能开口。

“大师兄有话对我说？”燕云霆淡淡一笑，主动

问道。

卢庚尧这才把憋了好久的话吐了出来：“我师弟……李钰听说她当了皇帝。”

“你们难道没通书信么？”燕云霆反问道。

卢庚尧叹道：“昆仑山距洛阳距离遥远，天空毒鸟甚多，信怕是传不到她手里的。”

“那你是有什么话要托我带给她么？”燕云霆问道。

卢庚尧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她都已经当皇帝了，想必过得挺好，我又怎敢去打扰她？”

燕云霆说道：“她待你如亲哥哥般，亲哥哥关心自己的妹妹，又怎么叫做打扰？”

卢庚尧沉声道：“可我并不想做她的哥哥。”

“你若是想做她的丈夫，估计连哥哥这层关系都保不住，”燕云霆说道：“古往今来，意图将兄妹之情转变为爱情的双方，到最后都会形同陌路，朋友都没得做。”

卢庚尧咬牙道：“本来我们可以的，但偏偏你出现了。”

燕云霆说道：“我承认在爱情的世界里出场顺序很重要，但同样的，出场时机也很重要。你比我先遇见她，相伴了十几年，你本该比我有更大的机会拥有她，但你没有把握这个机会，怪谁呢？怪来怪去只能怪你怯弱，不敢向她表白；

而我，虽然出场晚一些，但我抓住了机会，我救了她和白溪，带她逃出凉城，从吴潇手中救下她……她对我的感情，是我拿命换来的，所以她是我应得的不是么？”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如你那般勇敢和决断，”卢庚尧长叹了一口气，欣然回头望着燕云霆，眼中已没了往日那般淡漠，反倒有一股炽热：

“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轻浮的江湖草莽，但经过此次同行，我才发现了你的担当和责任，将师妹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燕云霆挠了挠头，笑道：“突然被大师兄这么夸赞，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哼！但有一点，你做的确实不行！”卢庚尧话锋突变。

“如何？”

“你太滥情了。”卢庚尧带着警告的语气：“虽然我辈名剑多风流，但红颜知己太多，难免会分走对她的爱，我不劝你折去自己的桃花运，只希望你能一碗水端平，给她最起码的尊重，如若不然，让我知道师妹受了委屈，我会毫不犹豫地从你身边抢走她。”

燕云霆苦笑道：“

大师兄有所不知，我与她的角色是翻转过来的，她是皇帝，我才是妃子，不是她伺候我，而是我伺候她啊……”

卢庚尧背过身去，抱着胳膊，轻声笑道：“吃皇帝的软饭么？你小子可真有一套。”

……

两个时辰，刚刚黄昏过半，三只仙鹤顺利抵达昆仑山。

李怀安将蚩尤尸拉到了丹霞峰，随后便领着众直上光明顶，寻找白眉道长求是解惑。

但得到的结果却大失所望。

只有“玄天境”才能找到通往仙界的“天门”，但可惜它已被无相皇抢去。

半夜，燕云霆独自登上玄天峰，守在胡依依的冰棺前，也不知为何，与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总能释然许多。

不知不觉，燕云霆趴在了冰棺上，望着棺材中平静的人儿，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两个月前那单纯的时光，没有毒人，没有杀戮，没有烦恼，整日洗衣做饭，锄地耕田，与青山绿水相伴。

有的人的快乐是纸醉金迷夜销魂，有的人的快乐却是乐山乐水求清贫，显然，燕云霆是后者，或者说，尝过人间疾苦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小哑巴，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解药来救你，你等着，不会太久，绝不会太久……”

……

在昆仑山休整了几日，大家的真气也都恢复的差不多，是时候再次踏上征途了。

苏云樱继续留在了丹霞峰，与唐长老一起研究蚩尤尸。

蚩尤血几乎已算得上是疫毒的解药，只是它太过于刚猛，不仅能清除毒素，还能把宿主给杀死——但至少它能帮助被咬伤者不再变异，如此也能大大衰减瘟疫扩散的速度。

燕云霆，无戒，白荣，等一日正午太阳最盛，温度最高时，才打算驾鹤从昆仑山出发。

秋季夜凉如水，毒鸟活动频繁，所以他们打算尽可能地往前冀州靠，毕竟用翅膀飞要比走路快太多。

临行之际，卓文曦给每人都送了三瓶丹药，三只火葫芦，以备做路途上的不时之需。

“燕云霆，无戒法师，白大侠，祝你们一路顺风。”

众友人山头相送。

“前程路远，莫问归期，人在天涯，后会有期。”

三人驾鹤，乘风而去。

三百一十六章 徐州境地 三只仙鹤平行翱翔在空中，不过半个时辰便飞出西南，山势愈加平缓，大地不断开阔。

燕云霆坐在鹤背上，左手捧着一副九州地图，右手握着一只指南针，他总是一个有规划的人，按照仙鹤的速度，在天黑之前最多只能将他们送到徐州境内。

也就是说从徐州开始，他们便必须走陆路前往冀州。

徐州到冀州就必须的经过京州，而空海寺还在冀州的最北段的沿海地区，算算距离至少也有一万多里路。

一个时辰之后，仙鹤掠过雍凉边境飞入青州，从空中往下俯瞰，大地上“爬”满了秘密麻麻的毒人，它们似有规律性的，不断往南方和北方迁徙。

几人不得不将高度拉高了一些，以免在空中遇到毒鸟的拦截。

两个时辰之后，日渐西斜，气温也明显降低了不少，仙鹤飞出青州，进入了徐州境地。

“注意了，咱们半个时辰后便要降落。”燕云霆起身冲白荣和无戒喊道。

“嗖！”白荣丢过来一只酒袋，他身形微微变动，从鹤背上跳至燕云霆身旁，问道：

“怎么？我看你自从进入徐州之后，眉头就一直皱着，你在这儿有故事？”

燕云霆扭开瓶塞灌了两大口烈酒，苦涩道：“我在这儿有仇人。”

他行走江湖一向谨慎，很少惹下仇家，偏偏在徐州就有一个。

“该不会是龙应天吧？”白荣问道。

燕云霆点了点头，当初在嘉陵大坝时，他杀了龙应天的故交薛天豪，也算得上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了吧？

“那可就麻烦了，龙应天这个人，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狠辣，而且家大势大，和他结梁子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白荣说着，又问道：“你是怎么和他结仇的？”

燕云霆沉声道：“他打了我的女人，打我可以，打我女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呃……”白荣耸了耸肩，“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让他付出代价的，但现在恐怕有些困难。”

“龙应天很强么？他武力虽然已臻化境，却没有达到大臻吧？”燕云霆看向无戒：“无戒大师肯定不输他。”

无戒摇了摇头：“我没和他交过手，但即便是不输他，也肯定赢不了他。”

“连黑山老妖都不是你的对手，他区区一个龙应天算得了什么？”燕云霆皱眉道。

无戒叹道：“你把此事想得太轻松了，当时我能击退黑山老妖，一是你们消耗了他的妖力，而是有空海寺和光明寺的高僧辅助，否则凭我的武力，根本就不是黑山老妖的对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禅宗武学有克制邪魔的特性，所以黑山老妖才会那么容易被挫败，而龙应天是正宗的世家武学，还手持十大名剑之六的烈焰剑，单论掰手腕，除非是大臻境的高手来，不然没人能赢得了他。”

白荣这时也说道：“不错，以龙应天的武力和剑术，算得上是小臻境界第一人了吧？还有啊，龙应天之所以明名动江湖，不仅仅是他的个人成就，还有他背后的‘赤焰山庄’——

赤焰山庄你不会不知道吧？江湖中最有名的铸剑之地，它背靠火盆山，用天然地火铸剑，江湖中排名前二十的剑，其中有六把都是来自于赤焰山庄；

龙应天这个人呢，祖上还是皇家御封的侯爵，在徐州是妥妥的土皇帝，听说他身边有‘十三太保’，各个手持名剑，武艺超绝，就算是大臻境高手来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惹了不该惹的人？”燕云霆紧目望着地图，“可若是想去冀州，徐州是必经之地，想绕过它已不太可能了。”

“害！你怕个鸟毛啊？我白荣在江湖上的仇家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且各个都想要我的命，你瞧我现在不一样活得好好的？”白荣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笑道：

“没有仇家的江湖还叫江湖么？既来之则安之，谨慎些就行了，再说了，现在大家都忙着怎么生存，怎么填饱肚子，谁还有心思来报仇？”

“说得也是。”

“我们差不多刚降落了，太靠进黑夜，仙鹤飞回去也危险

。”

“你们瞧，前方好像有个挺大的庄子，看起来好像还做了防御工事，指不定有幸存的同胞呢。”白荣指着前方说道。

大约三四里外，有一座四五十户的村庄，庄子看起来十分富饶，清一色的楼房紧密相连，庄外累起了一堵高墙，墙外还添置了许多防御的地刺，这几乎已经不能算是村庄，而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城堡。

“你把他们当同胞，他们可不一定会把你当同胞，所以咱们还是谨慎些好。”燕云霆说道。

末世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别说借宿一宿了，就是一碗饭都不一定会给你。

白荣拍了拍身下的仙鹤，说道：“那群人眼力劲儿再差，也不会认不得这仙鹤吧？他们该不会连昆仑山的人都不认了吧？”

“凡是多留一个心眼儿，错不了。”

三人将雪鹤压低，放慢飞行速度，贴着地面朝庄子飞去。

庄子里的人早已发现仙鹤，他们正匆忙调度着什么，几十个手持长枪的民兵爬上高墙，浸提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雪鹤停留在半空中，白荣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开口说明来意——

“咻咻咻……”墙后突然跳出来十几个手持弓弩的民兵，二话不说便对着空中的仙鹤一通射击。

仙鹤猛地煽动翅膀，将射来的流矢击飞。

“他.妈.的，一群蛮夫，连话都不让人说完么？！”

“看来他们不欢迎咱们，咱们也别自讨没趣儿了。”

三人只能驾鹤逃离。

往后飞了大约四五里，三人在一片桦树林里降落。

有两只仙鹤的羽翼上都中了弩箭，不过好在箭小质量差，仙鹤又皮糙肉厚，并不影响飞行。

“辛苦你们了，以后再去昆仑山，我一定钓最好吃的鲈鱼来喂你们。”燕云霆轻抚着仙鹤的羽毛，“现在你们回家吧，路上小心毒鸟。”

仙鹤的任务已经完成，接连振翅飞出桦树林。

第三百一十七章 薛家堡 “马上就要天黑了，要不咱就在这树上凑合一夜？”白荣指了指身旁耸立的桦树。

毒鸟盘踞的夜空，在哪儿都不安全。

“也只好如此了——”

“哒哒哒……”

燕云霆话音刚落，突然一阵马蹄声从树林外传来。

白荣两步攀上树枝，眺望了一眼，骂道：“操.蛋了，是刚刚那庄子里的人，来了十几大个人，全都带着武器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要闯进来。”无戒操起禅杖准备干架，燕云霆却把他拦住了，笑道：

“且慢……他们的马……好像不错。”

无戒和白荣相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燕云霆的意思。

燕云霆又道：“马上就要天黑了，若与之交战的话，难免会引起毒人的注意，何不见机行事，进他们的庄子歇一夜？”

白荣揉了揉鼻子：“听你这么一说，在他们庄子里歇一夜，哪怕是猪圈也比在外面安全些。”

“赶紧把武器藏起来，咱们来一个‘束手就擒。’”

燕云霆卸下照胆以及随身物品，只保留了一颗火葫芦以备不时之需，在一棵树下刨了个坑，

无戒和白荣也效仿燕云霆，卸下了禅杖和短刀，一并丢进了坑里，用树叶掩埋好，最后做下一个标记，大步往树林外走去。

等三人走出树林口时，十几匹快马也已杀至跟前，领头之人是个身形魁梧的独眼龙，他手持着一根近丈许长的精钢长枪，身后的手下也各个都是白巾包头，眼神凶戾的魁梧大汉。

“你们三人是从何而来？要到哪儿去？”领头的魁梧汉子问道。

燕云霆抱拳说道：“这位大侠，我们从昆仑山来，要到冀州去，路过贵庄本想借宿一宿，无奈庄上似乎并不欢迎我们，我们正打算离开呢。”

“哼……少说谎话！昆仑山上都是些道士，你们一个是和尚，两个是浪客，怎可能来自昆仑山？”魁梧汉子打量着说道。

燕云霆笑道：“昆仑山又不是凌虚派独家所有，我们怎不能来自

昆仑山？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是驾鹤来的，试问除了昆仑山的仙鹤之外，哪家的鹤能长这么大？”

“哦?那这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们就不怕遇到毒人么？”魁梧汉子假意中带着微笑，实在难看。

假惺惺就是假惺惺，他若真会把燕云霆三人当做客人，又何必放箭驱逐还跑来质问？

“那依你的意思？”

“请诸位跟我回庄上一趟如何？”

“我们若跟了你回庄上，明天你还能放我们继续赶路么？”

“这可就由不得你们。”

“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同意咯？”

“我若是你，就会识相地同意。”魁梧汉子单手挥舞着长枪，身后手下也各自亮出了兵器。

燕云霆，无戒，白荣，相互看了一眼，燕云霆再次笑道：“若是留在外面，今夜恐怕会很难熬，大侠要请我们回庄上居住，我们当然会很乐意。”

“哼，那就废话少说，跟我们走！”

几匹马绕至燕云霆等人身后，有包围之意，燕云霆等人也没做反抗，跟着一伙人便往庄上走去。

等走到庄子大门口，瞧见了庄上的牌匾，燕云霆内心一阵悸动——薛家堡！

“搞了半天，原来是薛家堡的人……”燕云霆沉声道。

“怎么？燕兄来过这儿？”白荣低声问道。

“嘘……”燕云霆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到了这堡里头，千万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为何？”

“其中的原因等人少了些再与你们细说。”

“嘀嘀咕咕什么呢？！我们三当家把你们带回庄子可不是认你们做客的！”一个骑着马的汉子呵道。

“那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一没银子，二没粮米的劫道的土匪见了我们的穷酸样都是直接放行。”白荣问道。

“带你们回庄自然就有你们的用处，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走！”

进了庄子，三人被驱赶至墙下一栋平房前，平房四周有十

几个民兵戒备，门窗都是由精铁制成，像是一座守卫森严的牢房。

“哟，三当家您又送人来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清瘦男子，舔着笑脸上前迎接，看模样他应该是这座牢房的管头了。

魁梧汉子指了指燕云霆等人说道：“这三个家伙看起来也是有几手功夫的，你要给我把他们看好了，懂么？”

牢房管头连连应是：“三当家您放一百个心，哪怕是只苍蝇进来了，我也绝不会让它轻易飞出去的！”

魁梧汉子没有多说，带着手下骑马离开。

牢房管头恭送魁梧汉子离开后，点头哈腰的献媚神态立马变得尖酸起来，他轻蔑地瞥了一眼燕云霆等人，招了招手，提高声量：“来人，将他们三个给我押进去！”

“哎，不用了牢头，咱哥儿几个绝对不会跑的，就不牢房你们动手了押我们了。”白荣说着，与燕云霆，无戒主动走进.牢房。

牢房管头背着手，昂着脑袋：“哟呵，你们几个倒还识趣儿，知道老子吃软不吃硬！”

“牢头，我们几个也不过是路过贵地，你抓我们坐牢究竟是为何？”白荣问道。

牢房管头轻哼：“想坐牢吃白饭呐？你们想得倒挺美！一个个身强体壮的，自然是拿来干活了。”

“干活儿？干什么活儿？”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来了这儿，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干得好就有饭吃，干不好就得挨饿！”

平房里设置得有十来间牢房，每间房里都关押着三五个不等的“犯人”，有老有少，一个个黄皮寡瘦，蓬头垢面，瞧起来十分可怜。

“薛牢头，您行行好，给口饭吃吧？哪怕是糟糠粥水也行，我们都快被饿死了……”犯人趴在铁窗上，连哀嚎都有气无力。

“滚滚滚！老子每天都只能啃馒头，你们还想要粥水？明日再不完成任务，就通通将你们扔出去喂毒人！”

牢房管头将燕云霆等人送进牢间，多加了两把大锁，临走前还威胁道：“我警告你们啊，别动歪心思越狱，不然被我逮住了，必然要先扒你们两层皮！”

第三百一十八章 坐牢 “哎……没想到又回到牢房里了，你说说，这坐牢是不是就是咱做贼的宿命啊？一年总要在里头戴个七八回的。”

白荣完全把牢房当成了自己的家，鞋子外套一脱便往烂床趟了上去。

做贼的人，或许真对牢房有一种特殊的归宿感？

“你不是号称神偷么？天下哪儿还有牢房困得住你？亦或者说，天下有哪个捕快能逮住你？”燕云霆也靠着墙坐了下来。

白荣转着眼珠子：“坐牢是坐牢，困不住是困不住，这是根本没关系的俩码事儿，难道牢房困不住我，我就不坐了？”

燕云霆挑了挑眉：“这么说你是自己愿意去坐牢的？”

白荣大方道：“是啊！我最喜欢坐牢了，牢房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而且还管吃管住，更没有外面江湖的恩仇纷争……所以我每年都会自愿坐几回牢，等我享受够了、乏味了，我再逃出去。”

燕云霆笑道：“世上少有人能做到像白兄这般洒脱了。”

白荣说道：“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能让自己快乐的活法么？”

的确，有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干着自己不愿干的事，还强颜欢笑地去热爱生活。

可这世上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每件事都让自己如愿呢？整间牢房里，恐怕也只有白荣一个人能对坐牢这么开心了。

牢房里有四五十人，全都是枯瘦如柴的男人，有的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

无戒从怀中取出几张大饼，这本是他们沿途筹备的干粮，丢给那几个已经饿得双眼翻白的犯人。

他虽已还俗，善心却依旧未改。

燕云霆和白荣也将身上携带的肉干和大饼全都凑了出来，一并丢向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犯人。

犯人疯狂抢食，抢到了就直接往嘴里塞，没咀嚼两下便往肚子里咽，即使被噎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也不肯松口，连一点儿面粒儿都要添得一干二净。

“他们到底是饿了多久……”白荣有些不忍。

燕云霆

说道：“一般人如果只喝水不吃饭，只能坚持七八天，瞧他们的模样，估计也差不多了。”

白荣骂道：“这帮畜生，连饭都不让人吃饱，还要求人帮他们干活儿？”

“几位侠士有所不知，薛家堡的人对放饭的要求非常苛刻，除了中午一碗野菜之外，每个人每天要挖三方土，挖不到就没晚饭吃，而就算达成了目标，也顶多是多加一碗野菜潲水，根本就扛不住饿。”隔壁牢间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开口说道。

以一个成年庄稼汉的力气，一天挖三方土咬咬牙也能做到，但吃不饱，力不足，连铲子铁镐都挥不动，如何挖土？

“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么？”白荣愤愤不平。

老者欲哭无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刚开始咱们这牢房里的人，各个都是壮汉，你们瞧瞧现在，都饿成什么样子了？那些实在干不动活儿的，直接就会被他们抛弃，最后只能被毒人啃个精光……”

“老伯，你们都是被抓来的么？你刚刚说的那‘挖土’又是如何？”燕云霆问道。

老者说道：“瘟疫爆发后，薛家堡的人仗着家大业大，在距此十里外的‘大溪口’处专门开垦了一片田地，到处网罗壮丁为他们干活儿，一直干到累死为止。”

“这帮人还真是把‘自私’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啊，”白荣又问道：“老伯，你可知道这薛家堡里有多少号人？”

老者说道：“有三四百号人呢！”

“三四百号人也不算多，”白荣看向燕云霆和无戒：“今夜，你们有没有想法？”

燕云霆摇了摇头：“这几百人中有老弱妇孺，难道还能把他们全杀了不成？薛家堡中还有训练有素的民兵，若此刻与他们发生鏖战，肯定会引来毒人，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老者也说道：“薛家堡里两位当家，各个都有大本事，一开始我们也想过反抗，但我们都是庄稼汉，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何况这薛家堡开田种的粮食，大部分都是送往徐州城的……徐州城那是什么地方啊？是侯爷的封地！我们更惹不起了！”

白荣沉声：

“这事儿龙应天也有一腿么？”

燕云霆说道：“赤焰山庄与薛家堡本就交好，薛家堡主薛天豪更是与龙应天称兄道弟，有这层关系在，他们想不同流合污都难。”

“说起这事儿，燕兄弟，你和这薛家堡到底有什么仇怨？”白荣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低声道：“薛天豪被我杀了，我还把它祖传的破魂枪给折断丢进了长河。”

“呃……”白荣干笑了声：“那还真是血海深仇啊……”

燕云霆点点头：“所以此地不宜久留，等过了今晚，咱们必须得想办法离开。”

“我们若要走，谁也拦不住，只是他们……”白荣看了一眼囚犯，“他们都是可怜人，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燕云霆抿唇思绪了片刻，又问老者：“老伯，你们是每天都要出去干活儿么？押送你们的人有多少？”

老者说道：“是啊，每日天色大亮之后，外面的毒人就会散去，那时我们便会被带出去；押送的人并不多，就是看牢房的这些，但薛家堡的三当家薛贵会亲自带头。”

“薛贵？就是那个独眼龙么？”燕云霆问道。

老者点了点头：“薛家堡有三位当家，大当家薛天豪死后，二当家薛温便做了龙头，三当家薛贵则负责薛家堡上下的防务，二当家足智多谋，三当家心狠手辣……”

“哼，是么？”燕云霆冷冷一笑：

“明日，我倒要看看这薛贵有多心狠手辣！”

……

薛家堡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清晨，朝阳透过铁窗射入牢房，红红火火，看样子今日是个艳阳天。

过了辰时，天色大亮，牢房大门被人重重推开，官房牢头薛亮领着一队民兵走了进来，敲打着铁窗大喊：

“起床干活儿了！快点儿！别给我装死啊！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被三当家看见了你们这副鸟样，一个个都别想吃午饭！”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血海深仇 加上燕云霆三人，一共四十五名囚犯，负责押送的民兵有十四人，各个全副武装，齐聚在大门口等待。

薛贵骑着马，扛着长枪从庄内走出，其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儒士，想来便是薛家堡二当家薛温了。

薛温一副精明的学究模样，和马上粗狂的薛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文一武两兄弟，虽然干的都不是人事儿，却是在这末世中将薛家堡治理得有模有样。

“二当家，三当家，外面的毒人尸体大致已经肃清，可以出发了。”一个民兵从庄外跑进来报告。

薛温点了点头，冲临走的薛贵嘱咐道：“三弟，溪口那边的田地必须在冬季来临前再扩一倍，这是侯爷下达的死命令，所以你要抓紧了。”

“知道了二哥，等这批苦力用完了，咱就上自家兄弟，应该能完成得了。”

“如此甚好。”

“出发！”

薛贵振臂高呼，领着民兵，带着囚犯薛家堡。

庄外有不少毒尸的痕迹，有的横躺在路边，有的穿插在木刺上，“嘎吱嘎吱……”龇牙咧嘴，还很有活力。

薛贵领着五骑骑兵在队伍前端开路，一旦发现有毒人靠近便会用弓弩射杀，一路走下去倒也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十里地并不远，但对于饿着肚子的人而言却是遥不可及，在还没走到一半，已经有人因体力不支而倒了下去。

“别管他！继续赶路！”薛亮挥舞长鞭，高声喊话。

燕云霆赶忙扶住囚犯，旁人也及时送来了水喂囚犯喝下。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么？他已经废了，留在那儿都是死！”薛亮瞪着燕云霆，呵道：“快把他扔了，要是耽搁了行程，三当家非得刺死你！”

燕云霆却当做没听见，将囚犯平缓放在地上，冲其他囚犯问道：“谁还有食物？他必须得吃点儿东西。”

“我这里还留了小半快饼子。”昨夜隔壁牢间的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饼递给燕云霆。

燕云霆掰下一小块，捏成粉末喂入囚犯嘴里，又缓慢灌下清水：“来，慢慢吞下去，别呛着了……”

“嘿！新来的不识趣怎的？反了你啊！”薛亮“啪”一鞭子甩了过

来，而就在即将击中燕云霆的刹那，白荣闪身而来，微微一抬手，将鞭子拽在了手里。

任由薛亮如何费力拉扯，鞭子依旧纹丝不动。

“你.他.妈……给我松开！”

薛亮卯足今儿往后一扯，白荣突然放手，薛亮收力不急，仰头摔了个四仰八叉，活像一只大王八！

“哈哈哈……”众囚犯笑弯了腰。

“你们找死！”

“嗖！”

一柄精钢长枪从队伍前方飞来，直刺白荣的后背！

速度好快！

无戒的速度更快，只见他身形微微一变，断空将长枪握在手中，那枪尖只距白荣的后背不到毫厘。

“三当家，这三个新来的要造反了！”薛亮刚爬起身，还没走上两步，无戒猛地掷出长枪——

“噗呲！”长枪穿膛而过，直接将薛亮给定在了地上。

此番操作，吓得所有民兵全都退到了薛贵身后，囚犯也纷纷缩到了燕云霆三人背后。

“能徒手接住我的长枪，你们三个果然不是一般人！”薛贵运一道真气，勾勾手指头便将长枪给召回了手中，他的武力绝对不低于涅境！

白荣笑道：“一开始我们就说了，只去贵庄借宿一宿，你老老实实送个人情，没准儿咱们还能做朋友，可你却非要拉我们来干苦力，这这这……这太厚道了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薛贵紧盯着三人，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荣扪着自己胸口说道：“我嘛，是个贼，不值得一提，”

他又指了指无戒：“他嘛，是个和尚……哦不，他已经还俗了，不能算是和尚，也不值得一提；”

他又斜眼笑了笑，指向燕云霆：“至于这家伙嘛，那可真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他是你的仇人，血海深仇。”

“白兄，自我介绍这种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得好，”燕云霆站起身，傲视着薛贵，慢声道：

“我叫做燕云霆……没错，就是你所认知的那个燕云霆，就是杀了你大哥薛天豪的燕云霆。”

“什么！你就是燕云霆！”薛贵恨得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紧握着长枪身体冒出腾腾杀气：

“你

这混账！杀了我大哥竟然还敢亲自找上门来！”

“嗯。”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为我大哥报仇！”

“好。”燕云霆站在原地，泰然自若，纹丝不动。

“给我上——”

“咻咻咻……”

却不等薛贵一声令下，白荣率先出手，十几根飞针脱手而出！

电光火石间，民兵惨叫不及，全部眉心中针，倒地而亡。

只有薛贵挥枪作挡，勉强必过这致命一击，但胯下的马儿却受了惊扰，长嘶一声将薛贵给甩了下去。

薛贵在地上滚了几圈，连忙从地上爬起，可他才刚一抬头，一个伟岸的身影已出现在他眼前。

无戒凝视着薛贵，冷声宣判：“你罪孽太过深重，即使放下屠刀也洗刷不尽。”

薛贵举枪要刺，无戒却率先一脚将长枪踹飞，随即扣住了咽喉，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放开我！你可知道这里是哪儿！”

“这里当然是你的葬身之地了。”燕云霆随手拾起一把刀，一步一步走向薛贵。

“这里是徐州！是龙侯爷的封地！你们若是敢杀我！龙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得好像不杀你，龙应天也会放过我是的。”

“你不得好——”

“噗呲！”

燕云霆一刀捅进了薛贵的心窝，再狠狠一揪，提前结束了其罪恶的一生。

“薛贵死了，薛贵死了！”

“恩人啊，恩人！”

囚犯们纷纷跪拜，磕头向三人感恩。

“乡亲快快起来，薛贵死了，你们也自由了，还得什么呀，赶紧溜啊！”白荣扶起囚犯，招呼道。

囚犯结伴逃离。

“咱们也快逃吧，徐州可大着呢。”白荣牵来了三匹马。

“不急不急，我还要给薛家堡送件礼物。”

燕云霆将薛贵的尸体扶上马背，又从袍内取出一只火葫芦，将葫芦的扣环拴在马背上：“去吧。”

他拍了拍马屁股，马儿便驮着薛贵的尸体，缓缓朝薛家堡走去。

第三百二十章 黄昏 “你们快瞧，那不是三当家的马么？三当家怎么回来了？”薛家堡的城墙上一个眼尖的民兵发现了远方缓慢走来的马匹。

“三当家好像是躺在马背上的，快！快去通知二当家！”

“快把门打开，放三当家进来！”

开门就对了。

等载着薛贵的马匹走进庄子里，二当家薛温也问讯赶了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三！老三你醒醒！”薛温摇晃着薛贵，企图将之唤醒。

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又怎可能被唤醒？鲜血“滴答滴答……”顺着马鞍滑落。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老三给放下来！”薛温呵道。

三个民兵抬着薛贵的手脚，刚将薛贵从马背上拽下，却听“滋滋滋……”隐藏在马鞍上的火葫芦的扣环也顺势被扯了下来，一股浓白的硝烟骤然升起。

薛温毕竟见多识广，刚嗅到硝烟便觉得不妙，他大喊：“快退！这是是炸药——”

“轰隆！”

不等他话音落下，火葫芦轰然炸裂，硝烟与火光冲天而起，刹那间便盛开了一朵方圆十丈的“蘑菇云”，被蘑菇云所覆盖的所有人，瞬间被炸成了血沫！

飞出的火星溅射房屋上，轻风那么一吹，火势迅速蔓延，一排排紧密而立的房屋都将遭殃！

……

五里开外，燕云霆站在一颗桦树顶，用望远镜观赏着薛家堡的方向，“想不到卓姑娘所给的火葫芦威力竟这么大……”

白荣说道：“方圆三十里之内的毒人怕是都能听到这声爆炸，薛家堡这几百口人，今晚会很难过了。”

“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坑害了那么多平民，也该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代价了。”燕云霆收起望远镜，跳下桦树刚好落在了马背上，招呼道：

“咱们炸了薛家堡，龙应天肯定不会放过咱们，所以咱们得抓紧离开了。”

三人骑马离开桦树林，沿平原往东北驰骋。

骑马的速度要比靠脚走路快得多，但马儿也不是铁打的，每五十里路就得歇半个时辰，好在徐州是富饶境地，

每隔三十里便会设立驿站。

驿站中的酒水食物以及能带走的东西全都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偶尔几只“乘凉”的毒人和一副残破的躯壳儿。

在路过四家驿站，歇过三次脚后，走了大概两一百五六十里路，平原上终于迎来了最美的黄昏时刻。

平原的夜危机四伏，晚上是绝对不能赶路，几人便找了最近一家驿站，简单清理了一番，便打算在此过夜。

“早知道给自己留一块肉干了，连续骑了一天的马，我肚子都饿扁了。”白荣嘴里仰趟在屋顶，高高翘起了二郎腿，嘴里还嚼了一根狗尾巴草。

睡在屋顶，肯定比睡在屋子里更安全，燕云霆和无戒也坐在屋顶，三人一同欣赏着西边即将消散的黄昏美景。

“呼呼呼……”秋风萧瑟，有些许寒凉，捎来了淡淡的青草香。

此情此景，最容易波动人心最脆弱的那根心弦——思念与牵挂。

三人都沉默着，沉默着，但或许在他们脑海里，已对心中思念的那个人或事物浮想联翩。

“不如咱们来互相猜猜，各自心里都在想什么？”白荣突然提议道。

燕云霆和无戒都没说话，当做是默认了。

“那我们先来猜猜无戒大师。”

白荣和燕云霆一起看向无戒，隔了没一会儿，二人异口同声：“他在想女人。”

无戒脸颊微红，“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燕云霆笑道：“男人在想女人的时候，眼神会变得格外的温柔，特别是像你这类平时淡漠的人，眸子里的温柔格外强烈。”

白荣指着落日晚霞笑道：“瞧瞧，良辰美景，清风徐来，谁都会幻想能有个女人来陪自己共赏的。”

无戒也笑了：“确实如此，看着眼前的夕阳，短短不过片刻，我便已在脑海中和她走完了一生。”

燕云霆笑道：“是不是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白荣直起身来突然问无戒：“嘿！说起来，无戒是你的法号吧？你可有姓名？”

无戒摇了摇头，“从小便是被师傅收留，法号无戒，俗名也是无戒。”

“哈哈哈……那以后你儿子该不会跟你姓无吧？”白荣笑道：“有一说一，‘无’字做姓的话，搭配什么名儿都不好听。”

无戒沉声道：“日后跟她.妈姓‘丁’不可以么？”

“玩笑了，玩笑了……”白荣摆了摆手，又冲燕云霆和无戒问道：“接下来到我了，你们快猜猜，我刚才想心里在想什么。”

无戒说道：“我虽猜不出你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在想女人。”

“我为何不能想女人？我可不是跟你们吹，年轻那会儿，我一晚上能驾驭八个！”白荣挺着胸膛，用手比了个“八”字，似乎每个男人都爱在这方面显摆。

无戒说道：“你驾驭的那些都是风尘女子，事后提起裤子便走了，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你这样不懂爱情的人，再浪漫的黄昏也是白瞎。”

白荣却耸了耸肩：“我本一介浪子，事了拂衣去，根本不在意！”

“你在想家对么？”燕云霆轻轻吐出一句。

白荣瞬间安静了，那说明被人猜中了，他疑惑望着燕云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燕云霆说道：“人在思念恋人的时候，眼神会变得温柔，人在思念家乡的时候，眼神会变得惆怅。”

白荣却说道：“我没酒喝的时候也会变得惆怅。”

燕云霆笑道：“但思想的惆怅却不一样，就像是这天边的晚霞，看似绵绵不绝，却又断断续续，惆怅中还夹杂些许无奈……这是每个江湖人的通病，大家都一样。”

“你也一样？”

“嗯，我也一样，包括无戒大师也一样。”

“原来我们都一样……”

白荣伸长脖子，用目光追逐即将消散的最后一丝晚霞，真是那般惆怅和无奈，许久他才一声长叹：

“可是我们都没有家，有什么资格去思乡？又到哪里去思乡？”

燕云霆说道：“这不就是生而为人么？越是没有的东西就越是憧憬。”

无戒说道：“有憧憬是好事，有了憧憬就有了盼头，有了盼头就会去争取，等你争取到了，那不就有家了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烈火燎原 “那么你呢？在想女人还是在想家？”白荣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摇了摇头，“我家里的女人太多了，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还是不要去多想了。”

无戒看着燕云霆说道：“你的眼神很迷茫。”

燕云霆深沉地“嗯”了一声，枕着脑袋躺了下来：“我在想这场瘟疫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白荣也抱着脑袋躺了下来：“这才是大侠该想的问题，我们的思念都太自私了。”

燕云霆叹道：“即使我们真的找到了解决瘟疫的办法，也顶多只能确保活着的人不被感染，而这亿万万毒人仍然会大地上游荡……这个世界很难再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无戒也躺了下来：“即使这个世界已满目疮痍，即使我们只剩下一个人，也不能够停下拯救它脚步。”

“哎，谁叫我们出生在这个时代呢？”

“你我在这片土地上出生，就注定要为了这片土地死去，寸寸山河皆是你我故乡，自然要用生命来捍卫她。”

“这不是无私，这是责任。”

……

三个人躺在房顶聊了很多，从黄昏日落，到夜幕降临，再到夜深人静。

“你们会不会觉得，这四周太安静了？”白荣突然问道。

三个人都只顾着喝酒聊天，全然忘记了还深处毒人横行的平原之上。

三个人猛然坐了起来，夜幕降临之后，应是毒人汹涌的时段，四周的夜怎可能这么安静？

不同寻常的夜，肯定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呼呼呼……”

“沙沙沙……”

秋风吹得很轻，悠悠撩动卑草，但仍然无法掩盖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嘘……”白荣冲无戒和燕云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趴在了屋顶上，匍匐着往边沿靠去，他勾出脑袋，往草丛瞧去——一双双暗绿色的眼睛，如萤火一般在草丛中上下起伏！

白荣赶忙缩回脑袋！

“你瞧见什么了？是不是毒人？”燕云霆和无戒也匍匐着跟了上来。

白荣摇了摇

头，低声道：“难怪今夜这么安静，是狼……毒狼！”

狼是群居动物，有一只必会出现一群，莫说是毒狼了，就是普通的灰狼，到了夜晚也是草原之霸。

狼，擅长于潜伏，悄悄靠近猎物，猛扑而上一口毙命！

“看清楚有多少只了么？”燕云霆问道。

白荣说道：“周围全都是，怕是不下百数，甚至可能有更多……”

“先别畜生，也许它们并没有发现咱们——”

“嗷呜！”

突然一阵狼嚎，划破了草原的宁静。

“唰唰唰……”几十道暗影一齐窜出草丛，直扑向驿站。

“嘶嘶……”马儿的惨叫声。

“它们在啃我们的马！”

“事到如今也只能让它们吃了，希望它们吃饱后不会再惦记我们。”

很快，毒狼将三具马尸拖出驿站，剩余的狼簇拥而上，争先抢夺食物。

狼多肉少，三匹马很快便被啃得只剩下白骨，然而狼群并没有离去，它们围绕着驿站迂回打转。

很显然，它们早已发现了房顶上的燕云霆的人。

“咯吱咯吱……”已优美吃到肉的毒狼不耐烦，它们跑跳着用爪子刨动梁柱，企图往房顶上攀爬。

“嗷呜嗷呜……”越来越多的狼群加入攀爬，它们动作也愈加疯狂，一个叠着一个竟也累积了半丈高。

“它们要涌上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无戒将禅杖往空中一抛，左手抓起燕云霆，右手拎着白荣，脚点屋顶腾空而起，一举踏上禅杖，化作一道佛光往天外飞去。

“嗷呜，嗷呜，嗷呜！”

狼群似吹起了冲锋号角，所有潜伏在草丛中的毒狼，沿着三人的飞行轨迹展开角逐。

狂暴状态下的毒狼，奔跑速度竟也不比飞行慢得了多少！

无戒皱着眉头：“飞行对真气的消耗很大，带着你们我飞不了太远，这群毒狼也不会轻易罢休，动静闹得太大更怕会招来毒鸟……此番下去，绝非长久之计，还是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硬碰硬肯定行不通，草原不比山区，一旦落地绝对会陷入尸潮包围。

燕云霆紧盯着身下追逐的毒狼，秋风，卑草，枯草，平原，燃烧，烈火……烈火燎原！

“我有办法了！”

燕云霆从腰间扯下一只火葫芦，吩咐白荣：“你把咱们随身携带的酒全部洒下去，咱们放一把大火，将它们给焚了！”

秋季百草肃杀，极易点燃，一旦火势烧起，必将无穷无尽！

白荣拔下酒袋，先往嘴里灌了一口，“唉……这酒要是一洒，下次还不知在喝呢！”

他将酒全部喷了出来，尽可能洒向每一根枯草。

“酒没了！”

“无戒大师，这火葫芦威力不俗，在我掷出去后，你迅速拉高！”

“没问题！”

燕云霆拉下扣环，引燃了火葫芦，找准狼群跑来的方向狠狠一抛，与此同时，禅杖迅速往天上拉高——

四，三，二，一！

“轰隆！”

火葫芦骤然炸裂，火光几乎点亮了大半个平原！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何况这硝烟烈火？

在秋风助燃下，大火自西向东开始蔓延，越烧越红，越烧越旺，不过片刻便拉起了一条长长的“火线”，彻底割断了狼群的追逐。

无戒又往前飞了七八里，降落在一处拔高的山丘上，即使相隔甚远，也能闻到飘来的焦臭味儿。

“这场大火，没个十天半个月，只怕难以消停了。”

“这样也好，一把火连着毒物烧了个通透，不算坏事。”

“你们瞧瞧那火红的远方，像不像日落西山时的黄昏美景？”

烈火燎原的夜，的确已不像夜。

“咱们可没功夫再赏景了，按照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便会烧到咱们的脚下。”

“没准儿还能烧到薛家堡和徐州城去。”

“谁知道呢？”

三人走下山丘，借着火光映亮的路，继续向前启程。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初现黑龙会 徐州城，赤焰山庄。

别处深秋寒凉，此处却热情似火，只因山庄背后便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夜外。

龙应天独站高楼，他穿着一身与其地位既不匹配的丹青龙袍，此刻正紧目眺望着天边的燎原大火。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上高楼，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态佝偻、面容黝黑的老人，老人戴着一副西域墨镜，杵着拐杖走路，应该是个瞎子。

老人身旁又跟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女子搀扶着老人，走得很慢却步态稳健，想来二人都有不俗的武力。

老人过后又跟上了一个白衣中年儒士，儒士一脸焦急，快步走到龙立群跟前，大声喊道：

“龙候，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龙应天却连看也未曾看白衣儒士一眼，只轻轻吐出一句：“有事说事。”

白衣儒士奋力从眼角挤出两滴泪花儿，“就在昨天，有三个自称昆仑山来的人想到薛家堡上居住，我一见他们是来自昆仑山，便也没多想，将他们奉为上宾给请了进去，谁料这三人心怀不轨，想将薛家堡据为己有，我和三弟带着全庄民兵与他们奋战——”

“挑重点说，我没空听你讲故事。”龙应天呵断白衣儒士的话。

白衣儒士抹了一把眼泪：“那三人杀了我三弟，还用炸药炸了薛家堡，结果不幸酿成火灾，今秋收成那一仓库粮食全部被焚毁了。”

龙应天没有说话，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薛二当家，那一仓粮可抵徐州城三个月的食物，就真的一粒都没有了么？”年轻男子焦急地问道。

白衣儒士哭诉道：“我被那炸弹炸晕了过去，醒来时大半个唐家堡都被焚毁，我们也死伤了六七十个民兵！”

白衣儒士便是薛家堡的二当家薛温

“简直岂有此理！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竟敢跑到徐州来撒野！如今世道，放火烧粮岂不就是断人性命么？”年轻男子拱手冲龙应天道：“爹，请您允许孩儿带一批先锋出城

，围剿那三个贼人！”

年轻男子便是龙应天的儿子龙立群。

龙应天微微抬手，示意不急，他偏过头，寒冷的目光斜视着薛温，“这三人，与你们唐家堡有仇么？”

薛温急忙低下头：“没有……”

“你说他们来自昆仑山？是道士？”

“不是……是一个和尚，和两个江湖浪客。”

“那你为何要说他们来自昆仑山？”龙应天声音渐冷。

薛温声音吞吐：“他们……他们是乘仙鹤来的……放眼整个江湖，除了天山和昆仑，也没有哪家能有仙鹤……”

“你可知几个月前，九州盟驰援昆仑山，其中就有你所说的和尚和江湖草莽……昆仑山的仙鹤绝不会轻易借人，这三人能有资格驾驭，想来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你真的有将他们请进薛家堡，奉为上宾好生招待？”龙应天又问。

薛温额间渗出了汗水：“是……是的……”

“薛温。”

“在。”

“本侯最讨厌撒谎的人，特别是对我撒谎，这种人你知道在我这儿是个什么下场。”

龙应天的声音寒入骨髓。

薛温吓得赶忙跪了下来，磕头解释：“龙候息怒，龙候息怒……昨日迎客的人是我三弟，你也知道我三弟他做事一向粗狂，他见那三个人长得壮实，便想着把他们抓来当苦力，谁料这三人武力不俗，不仅送了自己的命还烧了龙候的粮草；

但我三弟也是害怕完成不了龙候您交代的开垦田地的任务，所以才一时心急，失去了判断……请龙候高抬贵手，饶了我薛家堡这一回！”

“爹，此事薛家堡固然有错，但大罪在于那三个贼人，江湖上谁不知道薛家堡是我们赤焰山庄的门下？他们竟还敢明目张胆与我们作对，这分明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龙立群上前说道。

“是啊，龙候，就请您再赏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我一定将那三人给您抓回来！”薛温埋头恳求。

这时，一旁从未吭声的瞎眼

老者突然开口说道：“薛二当家，若老身没有记错，令二弟薛贵武力已至涅境，他们却能杀了你三弟，武力必定不俗……试问一句，整座徐州城，除了龙候之外，谁还有把握能同时抵抗三个涅境武修？”

“这……”薛温咬牙沉默了。

“陈公，你的意思是让我爹亲自出马么？”龙立群说道：“这种事又何须我爹亲自动手？刚刚薛二当家也说了，那三人是使用暗器和炸药才杀了薛三当家，我看啊，他们只是些会耍无赖手段的江湖草莽，根本就不如你说得那么厉害！”

瞎眼老者只是一笑：“公子，能支援昆仑山与九幽作战的人，有几个是简单角色？你把这个江湖看得太容易了。”

龙立群轻哼：“那你想如何？难不成让我们放他们离开么？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若是就这么妥协了，天下人会怎么笑话我们赤焰山庄，日后我爹又如何有口碑角逐九州？！”

瞎眼老者摆了摆手，“哎，公子言重了，这三个贼人敢在徐州撒野，肯定得付出代价，只是这件小事哪儿用得着龙候亲自出马，老身去走一趟便是了。”

龙立群和薛温都不再说话了，想来这老者也是有一定信服力的。

龙应天问道：“徐州这么大，你有把握能找到他们么？”

瞎眼老者指着天边的火光说道：“若不出意外的话，这场燎原大火应是出自于他们的手，今夜刮得是西南风，火势肯定会往东北走，那他们也一定是往东北逃去了；

这场火出自于一个时辰之前，那说明他们并不能跑多远，按照一般人的奔走速度，明日天亮他们肯定会经过白石岗，老身便提前在那里等着他们便是。”

龙应天微微一笑，颇为满意：“仅凭天时地利便能算出他们的足迹，不愧是黑龙会招牌杀手。”

“哪里哪里……老身在龙候面前，什么也算不上，”瞎眼老者又问道：“那龙候，你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龙应天说道：“即使杀了他们，我的粮食也回不来，你随意即可。”

瞎眼老者不在多说，点了点头，由年轻女子搀扶着走下高楼。

第三百二十三章 英雄救美 夜尽天明时分，天空下起了一场灰色的雪，是草木燃烧的灰烬，洋洋洒洒飘荡于天地间。

燎原大火带来的浓烟升华于空中，结成一片片雾霾遮住了日光，即使他们已走出了好几十里，空气中所弥漫的焦味儿仍可闻见。

“唉，搞了这么一晚上，老子现在又困又饿，最后一壶酒还给倒了出去！”白荣锤了锤腰杆，大叹不爽。

“再坚持坚持，前边儿好像有个山岗，这十几里路来咱们都没遇见毒人，说明这片地还是干净的。”燕云霆脚也发麻，昨天自大火烧起后，他们一刻也不敢停息，一口气跑了六七十里路。

“叽叽喳喳……”难得的鸟鸣声。

在走出平原后，路变得陡峭了一些，一座落差约二三十丈的山岗出现在眼前，山岗里草木茂盛，时而飞鸟掠过，一片祥和景象。

上山的岔路口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着“白石岗”三个大字。

燕云霆打开地图看了几眼，点头说道：“嗯，这白石岗上好像有一条索道，通往的地方是狮子岭，而翻过了狮子岭也就算出徐州了。”

白荣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你别给我说这么多地名儿，你就告诉我还要走多少里路。”

燕云霆抿着嘴唇算了算，说道：“大约还有两百里，要是脚程快一些的话，一天一夜便可走出去。”

“我的妈呀，还要走这么久？”白荣顿时泄了气。

燕云霆笑道：“你不是天下第一神偷么？轻功那么好，按理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也不是事儿啊？”

白荣揉着肚子苦涩道：“偷东西讲究的是技巧，可不是耐力。”

“我可不信你会走不动。”燕云霆收起地图，和无戒率先踏上了山路。

白荣哪儿会走不动？他没几步便跟了上去，“哎，燕兄，你说我这么辛苦陪你走这一遭，事后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儿好处？”

燕云霆笑道：“不瞒你说，兄弟我在洛阳城里养了一堆女人，各个身段儿绝佳，风华绝代，等从空海寺回去了，我送你一个做老婆！”

“果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我们快些走，赶紧把你的经脉续上，好让我回洛阳城娶老婆！”

白荣三步并做两步走，在山道上来回跑跳，哪里还有疲惫的样子？

“瞧瞧你，一提女人就兴奋成这般模样。”

“那可不，我想通了，我也要像无戒大师那样寻找真爱，这样以后在看夕阳时，也就不止于只思乡了——”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

女人的求救声？

这荒郊野岭，毒人横行的，怎可能会有人求救？

三人各自相视，都以为是听错了。

“啊……你们别过来，你们这群禽兽别过来！”

“我的孙女儿啊！天啊！地啊！你们放过她吧……”

实实在在的求救声，绝对没有幻听！

三人却没有着急施救，而是各自发表意见：

燕云霆说道：“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寻常的事发生在不寻常的地方，那肯定有不寻常的目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别管闲事得好。”

无戒说道：“我都可以。”

白荣撇了撇嘴：“我刚跟你们说完要找个真爱，然后就有听见了女人求救声，这他娘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缘分也可能是人为创造的。”

白荣凑近燕云霆的脸颊，狐疑道：“我还真不信你这家伙会不好奇。”

燕云霆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有一颗乐此不疲的好奇心。

“万事长个心眼，如今这种情况，除了咱们自己，谁都不好相信。”

“知道了知道了，我白荣向来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这一回英雄救美，你们可谁都别跟我抢啊！”

“姑娘，你别怕，我

来救你啦！”

……

树林中，三五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对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施暴，女人哭喊挣扎着，衣襟已被扯烂了大半，裸露了白花花的玉肩。

“爷爷，爷爷救我……”

一个布衣老头儿摔在一旁，哭得老泪纵横，可就是扑棱不起来：“你们这帮禽兽啊！快放了我孙女儿！”

“陈老头儿，放你们爷孙俩走，十有八九会被毒人吃了，倒不如先让我们爽爽，也好让她体验一把当女人的快感！”

“哈哈哈……让我先来给她开了！”

“全他.妈给我滚开！这第一炮当然是要老子来放了！”

就在几人争论谁先拿一血之时，“嗖嗖嗖！”不知何处突然飞来了三枚石子儿，精准击打在三个男人的额头上。

“啊啊啊……”三个男人惨叫倒地，头破血流，不知生死。

“谁！谁在搞偷袭！”剩下两个男人四处张望。

白荣从天而降落至两个男人身后，他笑着拍了拍两个男人的肩膀：“爷爷我在你们身后哩！”

两个男人猛然转身，想拉开距离，可白荣的手就像嵌在他们肩上似的，任由他们如何用力也无法脱身。

“你.他.妈找死！”两个男人挥拳要打，白荣双手往中间一压，两个男人胸口对胸口，鼻子碰鼻子，嘴巴亲嘴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光天化日之下强.暴民女，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白荣各赏了两个男人一脚，将他们踢晕了过去。

“呜呜呜……”女人捂着胸口遮羞，披头散发，好生可怜。

白荣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女人，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来，穿我的衣服吧，虽然已经大半个月没洗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肯定会亲自为她披上，更不会强调这衣服又馊又臭。”燕云霆和无戒含笑信步走了出来。

白荣轻哼：“我这衣服虽又馊又臭，但至少能为她遮羞；我这人虽然不咋地，但至少守护了她的清白，”

他说着，冲女人眨了眨眼睛：“姑娘，你说是不是呀？”

年轻女人裹上白荣的衣服，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是先去将一旁的老人给扶了起来：“爷爷，你没事吧爷爷？”

老人翻着白眼儿，仰着脑袋竖起耳朵，一副盲人的模样：“小鸢啊，那群流氓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有人救了你啊？”

年轻女人从地上拾起一副西域墨镜，给老人戴上之后才说道：“爷爷，有几个好心的侠士路过，把那群流氓给打到了，是他们救了我。”

“哎，不对不对，不是他们救了你，是我一个人救了你，这点儿你可要向你爷爷解释清楚才行。”白荣叉着腰笑道。

“小鸢啊，这几位好汉侠士都是什么人啊？你给我描述一下他们，我也好感谢他们。”瞎眼老人问道。

小鸢说道：“其中一个是游侠儿，一个是剑侠儿，还有一位是出家的师傅呢！”

“江湖上还是正义的好汉居多啊，几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身一一谢过了！”老人摸索过来，相继握了握燕云霆等人的手，口中连连道谢。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伯，这年头瘟疫横行，你们一老一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又怎么会遇上这群流氓？”燕云霆问道。

老人抹了一把泪，哭诉道：“都是我们命苦啊……我们爷孙俩原本在徐州城里以卖唱为生，可如今世道大家都过得紧巴，哪儿还有兴趣消遣？再加上徐州城立了新规矩，为了减轻城里的负担，凡是干不动活的老人，犯了事的罪犯，通通都被赶出城去自生自灭；

这些流氓原本就是不法之徒，他们跟着我们一起被徐州城流放，谁料走到这片树林里他们兽性大法，竟想侵犯我孙女儿，还好有几位侠士出手相救，不然我家孙女儿的清白就要……就要……”

老人忍不住抹泪，女人也跟着啼哭，好一出悲情大戏。

“老人家，那你们今后有所打算啊？”白

荣问道。

老人突然握住白荣的手：“这位大侠，外面的世界凶险万分，老身年迈多病又是残疾，死了也就是一抔黄土，只可惜了我的孙女儿，她从小无父无母，被我抚养成人，我实在不忍心让他陪我一起死！”

“所以你是想把你的孙女儿托付给我咯？”白荣紧紧握住老人的手，龇牙笑道：“老伯，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孙女儿的，你就放心地去吧！”

老人都愣了。

“不！爷爷！我谁也不跟！哪怕是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小鸢紧紧扣住老人的胳膊。

“傻孩子，爷爷老了，照顾不了你了，你跟着爷爷爷爷也只会连累你，这位侠士忠厚仁义，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不！我不走！爷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小鸢……”

“爷爷！”

爷孙俩相拥，痛哭流涕！

燕云霆和无戒极力憋着笑，不能失态，绝对不能失态！

“太感人了！实在太感人了……”白荣抹着眼泪，一咬牙拍大腿：“好吧！那我就救人救到底，你们爷俩以后就跟着我们吧！”

“啊？那……那……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拖累了几位侠士啊！”老人迂回说道。

白荣摆了摆手，豪气道：“哎，没关系没关系，不过是多一口人吃饭罢了，老伯你放心，你孙女儿以后跟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亲爷爷，我一定像亲孙子那样给你养老送终的！”

“那这……这……”

“爷爷，你就答应下来吧，侠士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小鸢说道。

老人长叹一口气，拉着小鸢冲白荣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侠士慷慨仗义，我们爷俩打扰了。”

“还叫什么侠士啊？咱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姓白，叫做白……白朴！以后你管我叫小朴，我管你叫爷爷。”白荣说着，一把将小鸢搂入怀中，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小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白大哥，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呢……”

“这年头还成什么亲啊？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长辈在前，你我又是两情相悦，还需要拜堂成亲么？”白荣将小鸢搂得更紧了，凑近她耳旁低语了一句：“今晚上，咱们就挑个地儿入洞房。”

小鸢娇躯一抽，脸色阴沉得发黑。

……

白石岗山清水秀，鱼鸟自由，是鲜有没被瘟疫侵染过的地方。

有了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加入，燕云霆等人的行进速度也放慢了许多，直至天黑了都没能走出白石岗山林。

“正巧昨夜赶路也累了，不如趁着这里干净，就在此地好好休整一夜。”

几人挑在溪水边停下，无戒去拾柴火，燕云霆去打猎，白荣下水摸鱼。

很快，篝火点燃，驱散了入夜后的寒气，架上两只山鸡，挂上两条大白鱼，没一会儿便烤出了肉香。

一行五人围着篝火取暖吃肉。

“来，大鸡腿给你，你瞧瞧你，多瘦啊。”白荣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小鸢。

小鸢梳理了头发，打点了妆容，鹅蛋脸儿，柳叶眉，蝴蝶鼻，樱桃小嘴儿点点红，原来她有着一张绝美容颜。

白荣瞧着这半路上捡来的“媳妇儿”，口水咽了又咽，咽了又咽，连手里的烤鸡都不香了。

小鸢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啃着鸡腿，从与燕云霆三人相见开始，她便没怎么说过话，每一个眼神都在刻意回避。

还是太年轻了。

倒是瞎眼老人却时不时找着话题：

“几位侠士气度不凡，不知是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老伯，你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我们气度不凡呢？”

“我眼睛听不见，耳朵却听得清楚，几位说话铿锵有力，一身正义之气，肯定不是一般人。”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反杀 “老伯，想不到你闻声识人的功夫还挺厉害的嘛。”白荣问道：“不知老伯姓氏，今年贵庚啊？”

瞎眼老人说道：“老身姓林，今年七十有六了。”

“那应该到了享福的年纪，为何还在江湖上四处奔波？令孙女生的如此貌美，嫁个地主老财，即便做不了老婆，做个小妾你们这一辈子也吃穿不愁啊？”白荣直勾勾地盯着小鸢，颇为淫.荡。

小鸢咬了咬唇，“白大侠是在怀疑奴家么？”

“哎，夫人说笑了，为夫这是在关心你哩，”白荣站起身来，牵起小鸢的手意图往林子里走：“夫人，你随我来，为夫偷偷给你看个大宝贝。”

小鸢却一把将白荣的手甩开，“夜已经深了，山林里蛇虫鼠蚁多，奴家害怕……”

“你是怕我，还是怕这山里的蛇虫鼠蚁呀？”白荣的眼睛格外清明。

“爷爷……”小鸢求助老人。

老人急忙说道：“白大侠，小鸢早晚都是你的人，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今日大家赶路都累了，你看这样可好，老身与孙女儿为你们献唱一曲，解解疲劳如何？”

白荣道：“也好。”随着燕云霆和无戒一起坐了下来。

老人脱下背包，从中取出几节木杆，几番拼凑之后变成了一把二胡，他将弓子搭上琴弦，先道：

“那老身便为诸位拉一曲《苏幕遮》，孙女儿献唱，都是粗鄙手艺，若是不中听，还请几位多多包涵。”

言毕，乐起，在二胡沧桑又柔美的音色下，小鸢也清嗓子开口：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二胡萧瑟悲婉，女声轻柔绵长，凭这爷孙俩的技艺和唱功，要是往市井里一坐，哪怕是不懂音律之人也会掷出几两赏钱。

燕云

霆等人听得如此如醉，直至声乐结束，他们也没能苏醒过来，只觉得眼前的火苗晃动得慢了，世界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啊……”

三人摇摇晃晃，一起昏倒在了火堆旁。

老人收起二胡，用弓子上前试探性地戳了戳几人，并唤道：“侠士？侠士？”

“爷爷，你不用唤他们了，普天之下有几人能抵抗咱们的‘摄魂曲’？”小鸢不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儿，她媚眼如刃，神态也变成了狠毒，

她走到白荣跟前，用脚将其翻了个面，嗤之以鼻：“这个淫贼，三番五次占我便宜，爷爷，你把他留给我如何，不把他折磨到生不如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瞎眼老人当即否决：“不可，这几人我都试探过，都有不俗的武力，为了避免多生事端，直接将他们杀了最了当。”

“哼，那真是便宜这个淫贼了！”小鸢俯身拔出白荣腰间的短刀，找准其胸口捅去，而就在刀尖将要刺入胸膛的刹那，白荣猛然睁开眼，迅速擒住了小鸢的手腕，笑嘻嘻：

“哇，你想谋杀亲夫啊？”

小鸢聚一掌内力猛然拍向白荣额头，白荣却突然将女人往胸前一拽，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细腰，反身将其压在身下，双腿压住她的双脚，额头顶住了她的后颈。

呼吸之间，便将她完全制服在了地上。

瞎眼老人见势不妙，竟直接从二胡中拔出一柄细剑，以极快的身法刺向白荣！

“嗡！”一道佛光乍现，将老人弹出五丈开外。

燕云霆和无戒也一起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冲老人笑道：“老伯，这么好听的曲子你却用它来害人，实在太可惜，太遗憾了。”

“你们是何时识破我们的？！”老人沉声问道。

燕云霆笑道：“你们的演技和借口都很不错，想必也没少用这种办法杀人吧？但你们却忽略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眼神……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眼神中的凶戾之气是藏不住的。”

无戒却

搭腔道：“但他是个瞎子。”

燕云霆斜了一眼小鸢：“可他孙女儿却不是瞎子。”

白荣将小鸢从地上扣了起来，刀架在她粉嫩的脖颈上，嗅了一口发香：“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却浑身充满了杀气，可惜了，太可惜了……”

“淫贼！你要杀便杀！何须废话！”小鸢不失刚烈。

白荣笑道：“咱俩还没入洞房呢，我怎会舍得杀你？”

“爷爷！你不用管我，杀了这三个贼人替我报仇！”小鸢冲瞎眼老人喊道。

瞎眼老人却突然收起细剑，冲三人抱拳赔罪：“先前是老身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三位大侠，还请大侠放了我孙女儿，此事老身便不再计较！”

白荣好笑道：“燕兄，大师，你们说这老头子是不是疯了？就凭一句‘不再计较’就想空手套白狼？”

瞎眼老人沉声道：“诸位可有听过‘黑龙会’的名号？”

“黑龙会。”白荣不禁皱眉，语气变得认真：“你们是黑龙会的人？”

小鸢高声道：“不然呢？你害怕就对了，惹恼了黑龙会，即便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

无戒却问道：“我们与黑龙会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来杀我们？”

小鸢呵道：“行走江湖，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你们要是敢杀我，那就杀了便是，你们要是怕了，那就赶紧将我放开！”

燕云霆说道：“黑龙会是杀手组织，杀手刺杀失败是自己能力不足，难道你们还指望有人会替你们报仇。”

瞎眼老人冷笑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黑龙会与青衣楼完全不同，我们黑龙会情同手足，一旦有人被杀，其他杀手便会为其报仇！所以今日你们若敢杀了我们，就是与整个黑龙会为敌！”

“我去，这个江湖可真是乱套了，明明老子才是受害者，却反倒被刺客威胁了？”白荣瞪着瞎眼老人骂道：“死老头子，你.他.妈是在逗我们开心么？”

“不废话了，先杀了这老头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埋伏 燕云霆拔剑杀向瞎眼老人。

别看老人年迈，行动却迅速至极，只见他身形微闪，眨眼的功夫便已退出十丈开外，他冷笑道：“老身已探过你们的虚实，都不过涅境武力，你们想杀我未免太不现实了！”

白荣神秘一笑：“是么？那你再气出丹田试试，看看有没有异样？”

老人皱起眉头，试着流转真气，可谁料才刚出丹田，四肢百骸便一阵禁脔，他杵着拐杖勉强支撑身体，冲白荣大喝：“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荣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在烤鱼里加了些我独家秘制的‘软骨散’，这软骨散无色无味，服下之人会在三个时辰内无法使用真气……别说我没警告你，凡强行运功者，必遭筋脉断裂，全身血液逆流而亡。”

“你卑鄙无耻！”小鸢骂道。

白荣冷冷一笑：“是你们自己脑子不好使，偷鸡不成蚀把米。”

“爷爷，你快逃！不要管我！”小鸢冲老人大喊。

老人一咬牙，转身往密林里跑去。

逃？往哪儿逃？

燕云霆照胆脱手而出，黑夜中弧光一闪，瞬间将瞎眼老人斩成了两截。

“爷爷！爷爷！”小鸢失声哭喊，迎上短刀便想自刎。

白荣急忙抽刀，反手一个擒拿将其摁跪在了地上，“想死啊？可没那么容易，你还没告诉我们是谁派你来的呢。”

小鸢呵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便你！我绝不会向你们透露半个字！”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我这是在给你活命的机会，毕竟……咱俩也算夫妻一场。”

“呸！谁跟你是夫妻！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替我爷爷报仇的！”

“她说得对，斩草就要除根，免得多添麻烦。”燕云霆举起照胆，虽然他很不屑于杀女人，但这个女人必须死！

而就在燕云霆的剑将要落下时，突然！

“嗖嗖嗖……”一阵流矢飞箭从密林中射出！

还有埋伏？

三人急忙转身应付飞箭。

小鸢趁机奋力一跳，钻入溪水消失不见。

飞箭一阵接一阵，持续了整整小半刻钟才停止，河岸边已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羽。

三人各自找溪边砂岩躲避。

四五十个全副武装的弓弩手走出密林，为首之人正是薛家堡二当家薛温，其身旁还站着赤焰山庄少庄主龙立群。

“三个贼人，快快出来受死！”薛温大喝。

无人响应。

薛温又骂：“你们三个不是很神勇么？为何又变成缩头乌龟了？”

还是无人响应。

“难道他们潜水跑了？”龙立群说道。

“不可能，我们的连弩如此密集，他们怎可能逃？”薛温一声令下：“他们一定就藏在附近，给我上去搜！”

弓弩手拔出刀剑，扇形依次往溪边靠近。

藏在砂岩后的燕云霆冲无戒和白荣举起三根手指头，对着口型：“三……二……一……上！”

三人同时跳出砂岩！

“咻咻咻……”白荣飞身脱手而出，燕云霆与无戒也同时掷出照胆和禅杖，瞬息之间前排的十几个弓弩手便全被放倒。

“终于现身了么！”薛温携剑正欲冲杀——

“且慢！”燕云霆突然叫住了他。

“你们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要说？”薛温呵道。

燕云霆却转向薛温身旁的龙立群，抱拳有礼：“龙少庄主，别来无恙。”

龙立群定睛打量了一番燕云霆，有些惊讶：“你是……燕云霆？”

燕云霆说道：“正是在下，昔日昆仑山召开九州盟会时，与少庄主有过几面之缘。”

龙立群眯了眯眼睛，看得出他对这层关系并不感冒，声音寒冷：“真是你杀了薛贵，放火烧了薛家堡的粮仓？”

燕云霆说道：“杀了薛贵我不否认，粮仓却不是我烧的。”

薛温咬牙道：“你将炸弹绑在我三弟的尸体上，随后引发大火烧了仓库，罪魁祸首不是你又是谁？”

燕云霆冷笑道：“若不是你们薛家堡伤天害理，拘役苦工，我岂会杀了你三弟？”

“你还杀了我大哥！燕云霆……我薛家堡与你不共戴天！”薛温请示龙立群：“少庄主，此贼人狡猾诡辩，你可千万不能对他心慈手软啊！”

龙立群冷漠道：“我与他不过共谋了一场会议，根本就算不上朋友，又怎会对他心慈手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兄弟们，给我上！为我三弟报仇！”薛温领头冲杀。

燕云霆却是对龙立群失望透顶了，他本以为这个少庄主会有所不同，没想到还是和他老子同一个德行。

“那可就怪不得我杀鸡儆猴了！”

三人轻松迎敌。

纵使薛温有涅境武力，且占有人数优势，但在无戒这个已臻化境的高手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不过几轮交手，几十个弓弩手便被绞杀殆尽，只剩下薛温和龙立群二人独活。

白荣一脚将薛温踹到在地，薛温几欲爬起，一根闪闪发亮的银针只差他眼珠子毫厘不到：

“你们这些少庄主啊，当家的啊，是不是都身居高位太久，总觉得自己想杀谁就能杀谁？”

薛温双眼恨意：“你即便是杀了我，我薛家堡的子子孙孙也不会放过你们！”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白荣将银针猛地往薛温眉心一拍，杀他个死不瞑目。

三人又将目光放在仅活着的龙立群身上。

龙立群终于觉得害怕了，一步一步往后退：“你们想干什么？你们难道敢杀我不成！？”

龙立群终究和薛家三兄弟不同，他爹是龙应天，杀了他只怕燕云霆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燕云霆上前一把揪住龙立群的领口，冷声威胁道：“今夜我便放少庄主一马，希望少庄主回去之后好好跟你爹说道说道，叫他不要来惹我，薛家堡便是前车之鉴，听懂了么？”

弑杀的眼神，吓得龙立群身体发颤。

“听懂了么！”燕云霆强调道。

“听……听懂了……”

“啪！”

燕云霆一巴掌拍在龙立群后颈，将其给拍晕了过去。

“这些世家的公子哥，怎各个都是草包？”

“不仅是世家公子哥，就连那些大山门的弟子也一样，温室里的花朵，好日子过惯了，哪儿经得住外界的风吹雨打？”

“大燕江湖，已然到了一个青黄不接的时代。”

“那可不好说，乱世出英雄，总会有人站出来挑大梁的。”

“走吧，离开徐州，马不停蹄。”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走镖 子夜，三人找到了白石岗上的缆车。

历时两个时辰的摇摇晃晃，于深夜丑时时分抵达了狮子岭。

三人不敢休息，继续趁夜赶路，沿着狮子岭往东北前进。

晨曦破晓，山岭愈加平坦，经过一夜的奔波，总算是要走出徐州了。

“下了山坡，便到了京州地境，咱们可以适当休息一下了。”

三人坐在山坡上，一起欣赏着东方升起的朝阳。

从古自今，在各大诗词名家眼中，夕阳总伴着一丝落幕的悲伤感，正如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写进了迟暮之人感叹生命短暂的愁绪。

朝阳却有所不同，它驱散黑暗，给予大地光明，给予人希望。

纵使人生在黑暗，世界再惨淡，黎明总会重现，美好总会到来，恰如这天地一线的朝阳，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白兄，这回你可有女人想了？”燕云霆将水壶递给了白荣。

白荣接过水壶灌了一口，却是轻叹：“我的确在想女人，但并不是情意绵绵，而是在后悔，后悔放走了她，更担心，担心她会回来报复。”

燕云霆笑道：“你的后悔和担心都是多余的。”

白荣挑着眉毛，“怎么说？”

燕云霆说道：“已经发生了的事，后悔有什么用？后悔这个词儿，从它造出来的那一刻便是多余的；你更不必去担心，因为她一定会回来报复的，既来之则安之不是么？”

无戒这时说道：“昨夜在她跳水的那一刻，以你的神针，完全可以将她杀死，可你却并没有。”

燕云霆看着无戒说道：“昨夜在她跳水的那一刻，以你的掌法，完全可以将她拍死，可你却没有。”

白荣看着燕云霆说：“昨夜在她跳水的那一刻，以你的剑法，完全可以将她刺死，可你却没有。”

无戒说道：“那是我慈悲，不会杀生。”

燕云霆说道：“那是我有原则，我一向不杀女人。”

白荣嘀咕道：“那我就是怜香惜玉，不忍心杀了她。”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没崩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但是黑龙会这个组织，惹上了他们真是个大.麻烦。”白荣叹道。

燕云霆问道：“有无相皇大么？”

白荣摇头道：“没有。”

无戒

问道：“有黑山老妖大么？”

白荣摇头道：“也没有。”

燕云霆和无戒一起耸了耸肩，异口同声道：“那还怕个鸟毛！”

白荣说道：“我可没说怕他们，只是怕他们所制造的麻烦而已，你们要知道黑龙会可和青衣楼，孔雀楼不一样，他们的杀人手法千奇百怪——

他们可以是卖唱的瞎眼老头；

他们可以是市井里杀猪的屠户；

他们可以是酒馆儿里的说书先生；

他们可以是街边肉店里的娼.妓；

……”

燕云霆说道：“我算是听出来了，这个黑龙会的杀人方式，都是伪装成不起眼的小人物，在猎物掉以轻心时一击毙命。”

白荣摇头道：“他们不是伪装成小人物，而就是真正的小人物，就像昨夜那瞎子，一个都快入土了的人，谁知却是个身手矫捷的杀手？”

燕云霆说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潜伏在平常生活中的致命杀手的确可怕。”

白荣说道：“而且黑龙会活动的地方，就在京州、冀州一带，咱们以后可要更加小心了。”

“打住打住，每回刻意去小心翼翼，反倒会惹上麻烦，我看啊，倒不如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这样没准儿路还好走一些。”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朝阳红过了，三人也休息够了，起身掸了掸尘土，往山坡下走去。

等到了半山腰，忽而听见山下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叫喊：

“快！全体列阵，绝不能让毒人靠近车马半步！”

毒人？车马？

“管不管？”白荣看向无戒和燕云霆。

燕云霆抿着嘴唇：“我刚刚好像隐约听见他们提到了‘车马’，这可是个好消息。”

“救人要紧！”无戒率先寻声而去，燕云霆和白荣急忙跟上。

……

山脚下的平原地带，一支三十四人的车伍正遭受毒人的袭击，十几个持刀的护卫共同守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与毒人展开厮杀。

毒人数量并不多，但也有近百只，它们前呼后继，从四面八方扑向队伍，恐怖疯狂的模样，吓得车队随行的仆人四处逃窜。

“大家别跑！我们一起御敌！”守卫头子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他手持一柄关刀，砍杀毒人如同切菜。

一人勇猛又有何用？毒人即将冲破防御——

“咻咻咻……”飞针！

“唰……”飞剑！

“嗡嗡嗡……”禅杖！

飞针列无需发！飞剑横扫八方！禅杖荡平一片！

燕云霆，白荣，无戒一起冲下山坡加入与毒人的战斗。

“兄弟们，有贵人相助，咱们一起杀回去！”守卫头子招呼着，与其它守卫转守为攻主动迎击毒人。

在众人同心协力之下，百来只毒人很快便被消灭殆尽。

“先把尸体焚了，不然等鸟儿来吃，又会是一桩麻烦。”燕云霆上前第一句话便是说如此。

守卫头子招呼守卫按照吩咐办事。

“多谢几位大侠出手相助，不然这回咱们可真折了！哈哈哈……”守卫头子抱拳冲几人谢礼，粗犷的面容与笑声，证明他绝对是个好相处的人。

燕云霆扫了一眼队伍，前前后后总共有五辆马车，其中三辆载人，两辆拉货，从守卫和仆人的数量来看，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在迁徙。

守卫头子腰间别了一块檀木腰牌，牌面上刻着“天下”二字——他是天下镖局的人。

天下镖局，威远镖局，神州镖局，号称九州三大镖局……不过这年头还敢出来跑镖，真是好稀罕。

“宋镖头，是哪几位侠士出手相救？快与我引荐引荐！”那辆富丽堂皇的载人马车敞开，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紫金锦袍的儒雅男人走了下来，看气质模样，那可不是普通的富贵。

宋镖头迎接儒雅男人走至燕云霆三人跟前，说道：“李公子，就是这三位救了咱们，我也才刚和他们搭上一两句话，还不知其姓名呢。”

“燕云霆。”

“白荣。”

“无戒。”

三人自我介绍。

“在下李群，多谢诸位侠士出手相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李群深鞠一躬以表感谢。

宋镖头也笑道：“我姓宋，单名一个桥字，呵呵呵……”

“李公子，宋镖头，刚刚才发生大战，噪声恐怕再引来毒人，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好。”燕云霆提议道。

“是了是了，此地的确不宜久留。”

宋桥嘱咐手下快速将尸体处理了，随即便领着车队再次启程，走的正是北边儿的京城方向。

第三百二十七章 仇恨 据宋桥说，李群是京州南边儿仙阳城的大户人家，因为瘟疫的缘故举家迁往京城投亲，他受天下镖局的嘱托，亲自前往护送。

当然，他说得肯定不完全是实话，就李群的气质以及他搭乘的马车而言，他绝对不止是“大户人家”这么简单。

不过，走镖有走镖的规矩，燕云霆他们毕竟是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人，也不能完全透底儿。

燕云霆三人坐在马车顶，正巧与镖队是同路，就打算一起进京。宋桥和李群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毕竟他们三人武力高超，跟着一起走镖也能大大提高保障。

“咕噜咕噜……”白荣猛灌下几口酒，将酒袋丢还给马背上的宋桥，问道：“宋老哥，这年头还敢出来走镖的，怕也只有你了吧？”

宋桥也灌了一口酒，叹道：“是啊，整个天下镖局就我一人敢接这档子活儿，但绝不是因为兄弟我胆子大，无奈家里还有三个娃儿要养，婆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这年头想让老婆孩子吃口饱饭，就得拿命去拼！”

说完，他愁得又灌了几口酒。

“你也不过就四个娃儿嘛，不瞒你说，我们燕兄家里还有三十个婆娘要养哩！”白荣拍着燕云霆的肩膀说笑道。

“哦？那燕兄弟可就太厉害了！宋某佩服佩服！”宋桥发自内心地冲燕云霆竖了个大拇指。

“别听他娘的瞎说！”燕云霆拍开白荣的手，又问道：“这么说来宋镖头家住京城里了？”

宋桥说道：“是啊，在京城里有那么两间破屋遮风挡雨。”

“瘟疫爆发之后，京城的光景如何？”燕云霆问道。

宋桥叹道：“说好那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自从京城设立封界后，便几乎阻断了与外界的来往，很多物资都流通不进来，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过好在咱京州地大物博，又有公输家的机关术协作，至少生命安全这方面有所保障。”

燕云霆的计划便是，去京城找公输家租借一架木鸢，改用飞的前往空海寺。

“对了，燕兄弟，你们又是从哪儿来，要到何处去呀？”宋桥问了一句，又摆了摆手笑道：“当然你们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不讨嫌。”

燕云霆笑道：“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住在洛阳城，但是从西边儿来，刚过徐州就遇到了你们，准备去一趟冀州。”

“嗨呀！你们住在洛阳啊？洛阳可是个好地方！”宋桥欢喜道：“听说后燕王朝就定都在洛阳，你们可是住在天子脚下啊，那过活一定比咱们京州好！”

无可非议，的确如此。宇文长卿提出“退屋还田制”，“三城共荣制”，“运河互通制”，大大提高了天子脚下百姓的生活水平。

一想到这儿，燕云霆自离开洛阳也有快半年时间了，不知家里的人与事变成了何等模样，一定好过从前了吧？

“哪里哪里，京城号称北方之最，肯定也不会比洛阳要查。”

“燕兄弟太谦虚了，京城近段时间，可是要变天了。”宋桥说这话时，偷偷瞥了一眼李群所在的马车。

“宋老哥，你说个趣儿呗？”白荣凑近了问道。

宋桥压低声音：“你们难道不知道么？祁王殿下身染重疾，快要薨逝了！”

“薨逝……是什么意思？”白荣看向燕云霆，燕云霆摇了摇头，看向无戒。

无戒说道：“皇帝死了叫驾崩，王公贵族死了叫薨逝，老方丈死了叫做圆寂，老道长死了叫坐化，普通死了便死了。”

“害！死了就死了呗，人都会死的嘛，还搞出那么多花样名堂来。”

“你这么认为可就大错特错了，如今京州都是祁王的天下，他死了自然要找接班人，听说祁王有好几个儿子，都想当这

一国之君，所以现在的京城处处都有暗流涌动。”宋桥的声音亚得更低了，眼神儿还时不时地瞥向那辆富贵的马车。

无戒问道：“自古以来，王侯将死，传位于嫡，祁王那么多儿子总有一人是嫡世，嫡长子是上位正统，这有什么好争的？”

宋桥说道：“本来是没什么好争的，但这不瘟疫爆发了么？所有分封出去的王子王孙全都回京避难，试问谁不想当这一城之主，一国之君啊？”

哪怕是太平盛世，贵族夺嫡也是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这末世之中呢？

“害！这些王公贵族的事儿，咱普通老百姓也只能说个趣儿，只要能让我们过上安生日子，谁当大王都可以——”

“宋镖头。”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唤。

宋桥赶忙闭嘴，冲三人道了一句：“失陪”，便勒马停在了马车边。

“宋镖头，我们距京还有多少路程？”李群先开窗帘问道。

“不远了不远了，只要平安渡过今夜，明日天黑之前便能抵达封界前。”

“今夜的落脚处可选好了？”

“公子放心，来时我已将落脚点选好，再往前走三十里有一处黑石岗，那里多是天然形成的石头洞穴，而且没有被瘟疫感染，咱们在那里落脚一定安全。”

“如此甚好……今夜你将酒肉拿出来煮了，我要好好款待三位恩人。”

“没问题，没问题。”

……

坐在马车顶上的三个人小声议论：

“你们说，他像不像个世子？”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姓‘李’的大户人家，都沾点儿皇亲。”

“京城处处暗流涌动，咱们结识了这位世子，会不会又给自己惹麻烦？”

“咱们只是与他们同路，到了京城便分道扬镳即可。”

“但愿一切顺利，他们顺利，我们也顺利。”

……

入夜前夕，车队如期抵达黑石岗。

别看宋桥为人粗狂，实则胆大心细，他来时便已在黑石岗选好位置并做好标记——一个足以容纳下所有人的岩洞，岩洞四面透风，干燥温暖，是绝佳的落脚地。

车马被安置在了洞外，镖师八人一组轮流换守，其他人则住进洞穴，架起干柴，烧起篝火，拿出酒肉，几人席地而坐，在这荒凉的秋夜中，倒也惬意实在。

“来来来，在下敬三位侠士一杯，以感今日的救命之恩。”李群端起酒杯，笑敬三人。

三人举杯共饮，算是收了这份答谢。

李群身旁坐着个美少妇，少妇怀中抱着个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儿，应该是他的妻儿了。

几人围着篝火促膝长谈，也让燕云霆发现了李群的性格——他就像些儒宗君子一般，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看向妻儿的目光中尽是疼爱。

若李群真是世子，由他继承王位，京城百姓一定能安居乐业。

一个对妻儿和家庭负责的男人，一定也会爱民如子对天下负责。

“今夜不能再饮了，下半夜我必须亲自去看着，恕不奉陪了。”宋桥饮酒杯中酒，站起身来说道。

“宋老哥，不如我陪你一起守夜？”白荣问道。

“哪里话！你们是客人，哪儿能让你们劳累？今夜你们就在这洞里好好休息，有我看着呢，不能有意外！”

宋桥拍了拍胸脯，大步往洞外走去。

夜已经深了，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大家都得抓紧休息，李群也护着妻儿进了帐子。

燕云霆几人从薛家堡出来就

再没合过眼，再加上今夜喝了足够多的酒，困意直冲大脑，几人刚闭上眼便呼呼大睡而去。

夜凉如水，秋风浅唱，大家都睡得很死很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惨叫惊醒了睡梦中的所有人：

“啊！”

“有夜袭！”

“呯呯嘭嘭……”

刀剑相交的声响，洞口外乱作一团！

燕云霆猛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白荣和无戒也被惊醒。

“你们护卫李公子的安全，我们出去一探！”燕云霆冲镖师交代了一句，与白荣，无戒操起武器便往洞口外赶。

可还没等他赶到洞口，屋外的交战声戛然而止，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洞外被扔了进来，刚好就落在了燕云霆脚下——宋桥！

宋桥背上一道抓痕直入脊骨，鲜血不断往外渗冒，他抬起头时已奄奄一息。

“宋镖头！”燕云霆扶起宋桥，无戒急忙渡入真气，可他伤得实在太致命。

宋桥紧紧握住燕云霆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一句话：“我……这趟镖……有……有两百旦粮食，在……在镖局……领……领去我家……保护好公子！”

他嘶吼完，呛出一口血，闭眼死去了。

燕云霆缓缓放下宋桥的尸体，这个粗犷的汉子，其实很单纯很可爱，家庭妻儿是他的职责，李群也是他的职责，这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是他的职责，因为用生命捍卫，所以才值得敬佩。

蝴蝶用展翅的数量来计算他生命时间，人则用责任来衡量他生命的意义，宋桥的生命如蝴蝶般短暂，但却如流星般璀璨耀眼。

“今晚，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燕云霆拔出照胆，白荣捏紧神针，无戒握着禅杖，他们的眼中都烧燃着熊熊怒火！

“神州镖局的捕头就这么差的么？三两下就给打死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洞外响起，随后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侏儒缓步走了进来。

侏儒长着一张雷公脸，双眼泛着诡异的红光，他双臂上各嵌了一只钢爪，钢爪有一尺长，泛着寒光还蘸着热血。

侏儒舔舐.着钢爪上的血液，漠视着燕云霆三人：“你们也是神州镖局的镖师么？”

燕云霆冷声道：“不是。”

侏儒呵道：“那就给我滚开，今日大爷我心情不错，不想再杀人了。”

燕云霆摇了摇头，看着地上宋桥的尸体，叹道：“你杀的这个人叫做宋桥，是个单纯地道的京城汉子，他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婆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你实在不该杀他，哪怕打伤他也好，他这么一死，家里的孩子和老婆都不好活。”

“我邓万只要一动手，手下绝不会留活口，这是我的规矩，他只能算作运气不好，来接了这趟不该接的镖，而你们，若是多管闲事，下场也会跟他们一样！”侏儒开始警惕起眼前这三个人来。

三人的怒火无声息地蔓延着，连空气似乎都已被燃烧。

燕云霆剑指侏儒，声似寒冰，一字一句道：“我替他的孩子和老婆，每人要你一条臂腿，这不过分吧？”

“你找死——”

“唰！”

佛光乍现，无戒瞬闪至侏儒身后，堵住了他逃跑的去路。

这等身法，显然武力不俗！侏儒终于有些忌惮了，他侧身左右探望着前后的燕云霆，白荣，无戒，沉声道：“我今夜来，只为杀李群，与你们无关，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无戒淡淡道：“我有已臻化境的武力，今夜你跑不了，好好感受绝望和痛苦，就当是为宋镖头赎罪了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进京 侏儒彻彻底底地害怕了，不仅是因为三人的愤怒，还有那句“感受绝望和痛苦”。

“误会，误会……这肯定是……肯定是误会！”他眼睛一转，企图贴着岩壁往洞外跑。

无戒瞬间闪身，以侏儒根本无法察觉的速度将之拦下，他冷冷盯着侏儒：“我说了，今夜你跑不了。”

“嗖嗖嗖！”三根飞针疾驰而来，精准地扎在侏儒的穴位上，使其动弹不得。

燕云霆拖着照胆，一步一步走向侏儒。

“三位大侠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要三位能饶我一条狗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侏儒带着哭腔求饶：“你们想知道我身后的主顾么？我能告诉你们，我全都告诉你们！”

“那也得先等你偿还了代价才行。”燕云霆走到侏儒跟前，一剑削断左手，一剑削断右手，一剑削断左脚，一剑削断右脚！

“啊啊啊……”侏儒疼得直叫唤，“黑龙会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又是黑龙会？

“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燕兄，你们把他架起来，老子剥了他的皮！”白荣抽出短刀，“唰”一刀划开了侏儒的胸膛，恶狠狠道：“等剥了你的皮，老子再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侏儒打着冷颤，直顾摇头：“不要！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

“黑龙会总该有个雇主的，你若将他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白荣用刀尖在侏儒的肚皮上来回比划。

“我说……我说……”侏儒有气无力，吞吞吐吐：“雇我来杀三世子的人就是天下镖的——啊！”

话未说完，他惨叫一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就此断了气。

“死了？”白荣伸手摸了摸侏儒的脉搏，皱眉道：“他好像真的死了……难道是给疼死的？”

燕云霆摇头道：“不像，他刚说到关键人物就暴毙而亡了，想想都觉得蹊跷。”

无戒沉声道：“这是一种禁咒，一旦被施术者透露了关键消息便会即刻发作，杀死被施术者以保守秘密。”

燕云霆说道：“很多杀手为了防止被俘虏，都会选择自己一颗后槽牙藏下剧毒，一旦刺杀失败便会咬断牙齿服毒自杀……服毒与禁咒有异曲同工之妙，差别只在于，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

白荣感叹：“我去……你们这些干杀手的，都对自己那么狠么？”

燕云霆说道：“既然决定了要吃这碗饭，那就必须承担其结果，杀手可以成功很多次，但只要失败一次，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真是黑龙会的人？”

“就算他真是黑龙会的人，那也肯定不是一等杀手，他武力最多只有上玄境，还不足以触碰到黑龙会的核心。”

“所以他才会被人下死咒，他是一名黑龙会的死士。”

“据我所知，咒术这种东西，武修是做不出来的，因此下咒之人必定是一位通晓阴阳的法师。”

“黑龙会的人龙蛇混杂，有法师也不奇怪。”

“这件事，我们还要继续管下去么？”白荣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看了一眼惨死的宋桥，冷声坚定道：“只死了一个死士，不能算作代价，还得再杀一些人为宋镖头陪葬。”

白荣和无戒都没有反驳，全当是默认了。

“三位侠士，多谢你们再次出手相救！”李群带着妻儿与仆人一同走上前来感谢。

燕云霆直言道：“我们是在为宋镖头报仇，并不是为了救你。”

李群不是尴尬地笑了声，他遣退了妻儿和仆人，独自上前冲燕云霆三人行了个礼：“三位侠士，我本不是什么商人大户，而是祁王三世子，先前没有真实告知身份，是对三位侠士存有戒备，今日三位连番救了我两次，想来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害！你别说这些文绉绉的话，你就老实告诉我们，为什么黑龙会要派人来杀你？你的仇家又是谁？”白荣问道。

李群叹道：“我十八岁便分封至仙阳城，十年来兢兢业业，不争不抢，若不是瘟疫蔓延，我也绝不会举家返京……但生在帝王之家，哪儿能洁身自好？终究还是被卷入争权夺势的漩涡之中。”

“在这漩涡中，你是选择随波逐流，还是力争上游？”燕云霆问道。

李群瞥了一眼身后的妻儿，苦笑道：“我只想保全我的家人，只要他们能在这末世之中好好活下去便已足够了。”

燕云霆没有再多问了，王权争霸这种恶心的事儿，每个江湖人士都不屑去参与。

“世子殿下放心，我们会接替宋镖头将你们安全送达

京城。”

……

次日清晨，太阳升起之后，镖队再次出发。

经过昨夜的刺杀，大家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赶路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下午未时，京城轮廓出现，一个庞大的封界笼罩在京城上空，自城墙以外方圆三里都有空余。

一列列京城军队在边境交叉巡逻，凡是发现有毒人靠近，强弩火铳便会即刻击杀。

毒人尸体散布在封界外，腐烂恶臭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令人作呕。

“天下镖护送三世子李群回京，速速打开封界！”镖师冲封界内的守将喊话。

李群也举着自己的腰牌向守将表明身份。

守将确认之后，用玉如意打开封界，将整只车队放了进去。

“世子殿下，为了防止疫毒扩散，凡进入封界者，都必须接受检查和清洗，请您配合。”守将恭敬请示。

这是规矩，无人不应。

所有人都被带进了军营里脱衣检查并沐浴清洗，包括马匹和马车也不例外。

检查完毕确认无碍后，守将才放车队往城池前行。

京城外有一片大约三里的空地，被充分利用来开垦种植，瓜果蔬菜，稻米粗粮，应季的作物可谓是应有尽有。

末世时代，寸土寸金，绝不是说说而已。

“世子殿下，宋镖头为这趟镖付出了生命，他的妻儿还请你多照顾。”

城门之下，燕云霆三人也将和李群告别。

李群满口答应：“这是自然，我一定会将宋镖头风光大葬，将其妻儿和家人全都接到府上与我同住。”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那么世子殿下，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不再打扰了。”

“三位侠士一路走好，这是我的世子令牌，有了它诸位也能在京城里方便许多。”

“多谢世子殿下。”

“谈何言谢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告别，分道扬镳。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天下镖 燕京城是北方最大的城市，常住人口有八十几万，可如今街上出了一列列巡逻的士卒之外，再也难见到平民百姓的影子。

燕云霆持有世子令牌，凡遇见询问的士卒便出示，一路走来也算畅通无阻。

天下镖局，坐落于京城内环，与其它屋舍一样，院门紧闭没有人声。

侏儒临死前曾透露过幕后主顾与天下镖局有关，所以燕云霆三人便来到了天下镖局。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天下镖局，黑吃黑，白吃白，故意坑害宋桥的？”白荣先是问道。

燕云霆说道：“很有这种可能，或许从宋桥走这趟镖开始，就已经陷入了杀局之中。”

“那为何他们不派宋桥去杀了李群？这样岂不是既省时又省力？”白荣疑惑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若这个世上什么事都能明着去做的话，那还要杀手干嘛？你们可别忘了，祁王还没死呢。”

无戒这时也说道：“假设李群在返京的途中被毒人吃了，或是遭遇了什么意外，没准儿他的那些哥哥弟弟还会为他痛哭一场。”

白荣抿着嘴唇：“猫哭耗子，假慈悲。”

无戒说道：“但有时候恰恰就需要装作假慈悲来给旁人看。”

白荣叹道：“世道都变成这样了，争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是你没尝到过坐拥权力的滋味儿，当你一句话便能决定人的生死，一个眼神便能叫人俯首称臣，你肯定也会为之癫狂，一旦拥有了绝对的权力，金钱用之不尽，女人享之不竭，这不正是大多数人所追求的东西么？”

燕云霆说着，上前敲响了天下镖局的大门。

“哒哒哒……”四周很静，敲门声很清脆。

等了一会儿，门后传来了“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咵——”门打开了，一个布衣仆人探出头来，打量着燕云霆三人，问道：

“你们找谁？”

“我们来有两件事。”燕云霆说着，取出宋桥的腰牌，请示道：“我是宋镖头的朋友，他在押镖中不幸身亡，但镖已成功抵达京城，受它临终嘱托，特来索要两百石米粮报酬……这是第一件事。”

家丁却狐疑问道：“其他镖师呢？”

燕云霆说道：“有一些死了，有一些还在护送主顾回府，我们先到了一步。”

家丁冷冷一句：“你们等着。”说罢便关上了大门。

隔了小半刻钟，房门再次打开，家丁领着一个锦衣大汉走了出来，锦衣大汉腰间揣了一把钢刀，他手握着刀柄，眼神桀骜阴冷，好像并不是多么待见门口的三个人。

“副总镖头，就是他们。”家丁指了指燕云霆三人。

“你们就是替宋桥领粮米的？”锦衣大汉声若洪钟。

燕云霆将“镖”字腰牌丢给大汉，“没错。”

大汉接过腰牌，冷笑了一声，“啪！”竟一拳将腰牌捏成了木屑，“哼……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仅凭一只腰牌就想领取报酬？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这家伙，应该是想赖账了。

白荣撸起袖子意图要上，燕云霆却将他拦了下来，说道：“仅凭一块令牌的确不足以证明我们的身份，这两百石粮食，以后再要也不迟，”

他又看向锦衣大汉，说道：“第二件事，我有事要找陆总镖头，还望副总镖头去帮我通报一声。”

既然侏儒的幕后主顾可能在天下镖局，那么身为总镖把子的陆坤肯定脱不了干系。

锦衣大汉摆手道：“我大哥不在府上，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燕云霆却不急不躁：“劳烦告知一声陆总镖头的去向，我的事必须当面找他才行。”

锦衣大汉有些不耐烦了：“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告诉你们我大哥的去处？”

“我们……我们……唉……”燕云霆低头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目光已变得凌厉：“跟你这头蠢驴说话实在费神，我看咱们还是动手吧。”

“对嘛，能动手就尽量不要动口，这才咱跑江湖该有的作风！”白荣一个健步便朝锦衣大汉冲去。

锦衣大汉大喝一声，“唰！”拔出钢刀，横空斩出一道气刃，将白荣往后震退了几大步。

“老子早看出你们是来找茬儿的了！哼……敢来我天下镖局撒野，简直活得不耐烦！”

锦衣大汉十字斩出两道气刃，就连地上的青石板也被划

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这家伙武力好霸道！要论单打我还真不一定能胜他！”

“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自然不如以前杀的那些江湖喽啰了……无戒大师，这家伙估计得靠你来应付了！”

白荣和燕云霆一齐看向无戒。

无戒淡淡一句：“问题不大。”他抬手一掌佛光打散气刃，操着禅杖迎面冲上。

“砰砰砰……”刀与禅杖碰撞，短短不过片刻二人便已交手了十几招！

锦衣大汉练的是霸道武力，单凭气力对抗而言，无戒还真没法在他那里占据上风！

无戒也不敢把招式用得太大，免得引来了巡逻官兵多添麻烦，他与锦衣大喊从地上打到空中，再从空中打到房顶，来回交战了不下两百个回合。

但涅境毕竟比不上臻境，锦衣大汉气竭衰退，无戒却越战越勇！

“嘭！”无戒抡起禅杖，蓄力一击，将锦衣大汉从半空中砸了下去。

锦衣大汉摔落在地，钢刀也从手里弹飞了出去，他的虎口已被震烈，双手双臂颤抖不止，他意图挣扎从地上爬起来，燕云霆的剑却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动，我的剑刃吹毛断发。”

锦衣大汉不屑道：“哼……我只是没吃晚饭乏力了，若是让我回去填饱肚子，必定不输！”

白荣说道：“算了吧，成王败寇，你输给一个已臻化境的高手不丢人。”

“他……他竟是个臻境武者！”锦衣大汉哑然失色。

“我们并没有想过杀你，否则你早就死了，”燕云霆冷声问道：“打也打了，败也败了，你也该告诉我们陆坤在哪儿了吧？”

锦衣大汉虽桀骜倔强，却也不是个输不起的人，他沉声说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储君殿下差人来请我大哥到勾栏院赴宴，他就去了。”

“储君殿下，是谁？”燕云霆问道。

锦衣大汉却说道：“你们是外地人么？连储君都不知道？祁王的大儿子李勋，也是下一任祁王！”

第三百三十章 勾栏 锦衣大汉叫做刘通，是天下镖局的二把手，总镖头陆坤的拜把子兄弟。

“刘镖头，我真心实意地问你几个问题，”燕云霆把剑又抵紧了刘通的脖子一分，问道：

“第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你大哥背地里干的那些龌龊事情？”

刀都夹在脖子上了，还能有什么不知道？

刘通连口水都不敢咽，小心说道：“大哥前些天从一人户手里买了一个小妾……说是买，但好像并没有给粮米和银子，他还和三里街口那家客栈的老板娘有一腿，而且还生了个儿子……”

白荣撇着嘴说道：“素闻天下镖的总镖把子陆坤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没想到也会干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

燕云霆却沉声道：“我说的龌蹉勾当是指勾结权贵所干的违背道义、伤天害理的事，譬如，与黑龙会来往。”

“黑龙会！”刘通瞳孔收缩，连忙摇头：“这个怕是不能，天下镖也算得上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存在了，若是要杀人的话，局里多得是好手，怎会暗中与黑龙会勾结？”

“果真如此？”燕云霆追问。

“骗你生儿子没屁.眼！”刘通或许是觉得严重了，赶紧又道：“至少我没从不屑和黑龙会来往，至于大哥他……说起大哥他最近，的确有些反常。”

“哦？反常在何处？”燕云霆问道。

刘通说道：“他与储君殿下走得勤快了，要知道咱们天下镖是吃江湖饭的，一般都不与官府权贵来往。”

燕云霆紧了眉，看向无戒和白荣，无戒和白荣相视点了点头，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刘镖头，你可要想好了回答我，”燕云霆笑着问道：“你想不想坐这天下镖局的第一把金交椅？”

刘通先是惊讶，再后来皱起了眉头，稍加思索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你们这话说得……我心里一愣一愣的，没底儿啊！”

燕云霆笑着收起剑，将刘通从地上拉了起来：“刘镖头，只要你把今日我们来找你的事情全忘了，我保证，过不了多久你便能成为刘总镖头。”

刘通肯定心动了，谁又甘愿永远当老二？只是他还有些担心：“我怎

么相信你们？陆坤可不是一般人物，他的扣环刀可是八大名刀中榜上有名的。”

燕云霆笑着举旗手中的巨剑，故意将剑柄下“照胆”两个字显露给刘通：“巧了，我这把剑也是榜上有名呢。”

“这是……十大名剑排名第三的……照胆！你是……你是……鬼谷的人？！”刘通为之震惊。

这时，白荣也如魅影一般绕了过来，他摇晃着手里雪亮发白的银针，笑道：“江湖三大暗器之一的‘绝影神针’，我一般从来不拿它显摆，因为大多数见过它的人都死了。”

无戒已臻化境的武力，就更不用再多显摆了。

“都怪刘某粗鄙眼拙，冒犯了三位英雄，还请见谅，还请恕罪！”刘通抱拳赔罪。

白荣勾搭着刘通的肩膀，笑道：“刘总镖头，今夜过后你不仅能坐上堂前那把金交椅，就连你大哥拐来的那个小妾，以及三里街口客栈的老板娘都是你的嘛……这笔买卖可比你走镖赚多了！”

刘通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那今日之事我就全把它给忘了去，哎呀……我锅里还煮着饭呢，我得回去吃晚饭了！”

“对了刘总镖头，宋桥因公殉职，他那两百石粮米你看？”

“吃完晚饭，我就亲自给他家送去……再多送他两百石！”

“如此甚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刘总镖头吃饭了，告辞。”

“几位慢走啊，有空常来天下镖局，我请你们喝酒吃肉！”

……

……

“你们说，刘通那家伙靠谱么？”白荣问道。

“你何故质疑他？”燕云霆问道。

白荣摇头道：“他不是号称陆坤的拜把子兄弟么？一点儿利益诱惑就给他结拜大哥卖了，这种人不好信。”

燕云霆笑道：“如果他是个正直义气的人，早就宁死不从了，还笑嘻嘻地跟咱们称兄道弟？有些时候，卑鄙小人更值得信任，至少他们懂得权衡利弊。”

白荣看着燕云霆，扶着下巴连连称奇：“奇怪，奇怪，真奇怪……”

燕云霆打量着自己周身，“我哪里奇怪了？”

“我发

现你变聪明了，比我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更聪明了，你是受过某位高人的指点么？怎么突然就开窍了？”白荣疑惑道。

燕云霆扶着自己的断臂，苦笑道：“当你死里逃生了无数次，最后还落了个残疾身，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聪明谨慎的。”

无戒也看着燕云霆说道：“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既年轻又气盛，短短不过两年光阴，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人，总是会成长得，历经的事情越多，沉淀的智慧就越多，成长得自然也就越快了。

“你们俩是不是没话说了？突然就夸起我来了？搞得老子猝不及防的，”燕云霆笑了笑，突然问道：

“对了，那勾栏院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地方？是青楼么？”

无戒摇头说道：“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太正经的场所。”

“不会吧，大师，大侠，你们好歹也是闯江湖的，连勾栏院都不知道么？”白荣一脸惊讶地望着燕云霆和无戒：

“勾栏院可和青楼不同，虽然它们二者都是供人消遣的娱乐场所，但前者多是表演才艺，比方说戏曲，歌舞，杂耍，而后者嘛单纯的寻花问柳，黯然销魂；

勾栏院的门槛儿比较低，平民老百姓也可以消费得起，但青楼可就不一样了，没个千儿八百两的，连女人的手都摸不到。”

燕云霆说道：“洛阳城好像就没有这种地方，长安城好像也没见着。”

白荣说道：“有肯定是有，但或许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场所，而且南北文化有差异，勾栏院多开在北方，譬如京城这家，号称八十个剧场，八百间客房，八千个客席！”

无戒却质疑道：“世道如此不景气，金银也变作了废纸，还会有人去这种娱乐场所消费么？”

燕云霆也应和：“在洛阳城，所有青楼，赌坊，烟馆，甚至连客栈都关闭了，京城这家勾栏院却还开着，难免让人觉得蹊跷。”

“害！光揣测有什么用？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鸿门宴 勾栏院，还真就有这么气派！

五彩灯笼高高挂，每个飞檐都挂了一条长红，前一条街还冷冷清清，到了勾栏院前便是人山人海！

“嘿，京城的姑娘还挺漂亮的嘛！”白荣在人群中“游龙戏凤”。

自打瘟疫爆发之后，还真就没见过如此壮观的盛景。

“宇文长卿要是看到了这幅景象，一定会怀疑自己的治理能力，就京城勾栏院一角，就胜过洛阳城太多太多了。”燕云霆也忍不住感叹道。

无戒却锁着眉头：“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祁王病入膏肓都快死了，全城还这般欢庆，实在有些……奇怪。”

“奇怪肯定有它奇怪的理由，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白荣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如此场所，难道不要门票么？”燕云霆也和无戒朝门口挤去。

这时听旁人说道：“这是王府的命令，勾栏院重开三天，说是祛除瘟疫给大家带来的乏闷，给王爷冲冲喜！”

燕云霆嘀咕道：“听说过成亲冲喜，寿宴冲喜，还头一回见开勾栏冲洗的，这帮京城人可真会玩儿……”

进了勾栏院，除了沸沸扬扬的人声，还有各式各样的声乐，唱大戏，扯大剧，耍杂技，台上表演，台下叫好……

“姑娘，他们那些戏法儿不中看，你瞧我给你变一个！”

白荣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竟叫女人扎了堆，而他就站在女人堆里，先摊开双手示意什么都没有，然后轻轻地摩拳擦掌，慢慢地，慢慢地，他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根金钗。

“哇……好厉害呀！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该不会是从哪儿偷的吧？”

“这怎么能是偷的呢？今日金钗送佳人，谁要？谁要？”

“我要！我要！”

女人蜂拥扑向白荣，一具具年轻娇躯，一片片杨柳细腰，一阵阵汹涌波涛，白荣深陷其中快乐得无法自拔！

“酒池肉林，罪过罪过……”无戒连连摇头。

燕云霆将白荣从女人堆里拽出来时，袒胸露乳，衣衫不整，脸上还印着几道口红印：

“白兄，你别尽兴过了头，咱们来这儿是有目的的。”

白荣整理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笑道：“玩玩而已嘛，京城的小姑娘可真好骗，呵呵……”

“我的金钗呢！我头上的金钗呢！谁偷了我的金钗！”人群中一个体胖腰圆的肥婆捂着头上的发髻喊道。

“快走快走，这姑娘可是个重量级！”白荣拉着无戒和燕云霆赶紧往楼上跑去。

勾栏二楼是一条回形走廊，宽阔得几乎能跑马车了，走廊背后嵌着一间间独立的雅舍，专供于富贵名流消遣。

三人靠在勾搭在围栏上，从高往下俯瞰一楼的各剧场表演。勾栏勾栏，也许这就是勾栏。

燕云霆笑道：“要说真风流，莫过于白兄了。”

无戒冷哼道：“偷女人的东西去哄骗女人，这要是风流，那世上可就没有下流之人了。”

白荣学着读书人的模样摇头晃脑：“非也非也，这招美曰其名叫做‘借花献佛’，通俗来讲也就两个字儿——白嫖！”

“行了行了，这勾栏院可是要免费开放三天的，等咱们的事儿办完了，你再来白嫖也不迟，现在咱们得去找陆坤了。”燕云霆说道。

白荣却一改嬉笑，表情变得认真：“只怕这座勾栏开不到明天早上了。”

燕云霆微微皱眉：“你发现了什么？”

白荣指着楼下剧场里表演的各类艺人说道：“我先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么？黑龙会的杀手可以是瞎子，戏子，杂耍班子……我也记得燕兄你曾经说过，一个再会伪装的杀手，也无法掩盖其目光中的杀戾之气，所以你们再仔细瞧瞧？”

拉琴的乐师苍劲有力，唱歌的戏子步伐稳健，杂耍的艺人真刀真枪……他们的眼神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个个都是善

于伪装的猎手，等待着什么，伺机而动。

“还不仅是这些艺人，这群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潜伏着杀手。”白荣说道。

燕云霆真是有些敬佩这个做贼的了，“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白荣笑道：“我挤进人群，可不单单是去摸女人屁股的，我把好多人的身上都摸了一遍，结果发现每十个人当中，就有至少两个怀中揣着刀。”

燕云霆惊讶道：“这下边儿起码有一千多个人啊，那岂不是潜伏着两三百个杀手？”

“应该没那么多，不过一百上下肯定是有的，”白荣又说道：“还有如此盛大的聚会，还是以王府的名义召开的，竟然没有一队士卒巡逻，显然是有人要在今夜趁乱杀人。”

燕云霆沉声道：“能有资格调动军队者，除了储君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无戒说道：“而恰好储君就在这座勾栏设宴。”

白荣冷笑道：“这不，一切阴谋都浮出水面了，储君想在这儿杀人，杀一些会对他继承王位有威胁的人。”

燕云霆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盛大繁华的勾栏中，设的竟是一场鸿门宴。”

无戒说道：“他总该不会是来杀陆坤的。”

“也许他是请陆坤来帮他杀人的，”燕云霆看向白荣：“你知道陆坤和储君在哪儿？”

白荣用手指了指头顶说道：“勾栏院有三层，第一层是不入流的杂耍和卖唱，第二层是专为富贵名流开设的雅舍，第三层则是王公贵族才有资格进去的高档场所，所以储君和陆坤肯定就在三楼。”

“走，我们上去瞧瞧。”

三人打算上楼，可刚踏上阶梯，两个黑衣刀客便跳下来拦住了他们：

“储君在三楼设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楼梯间有两个黑衣刀客，楼梯口还守着两个黑衣刀客，没准儿楼上还有更多黑衣刀客。

“他们至少都有玄境武力，数量不明，不要硬闯。”燕云霆轻语了声，与无戒和白荣再次退回二楼。

“咱们总得想个办法上去。”无戒说道。

白荣提议道：“既然楼梯走不通，不如上房揭瓦，从楼顶往下？”

燕云霆摇头道：“连守卫都是玄境武力，这楼上恐怕卧虎藏龙，偷偷潜入很冒险。”

“你该如何是好？”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们：

“燕大侠，白大侠，无戒大师？”

声音都听出来了，祁王三世子李群。

李群带着两个仆人兴奋跑上楼来，“哎呀，今日城门口一别，我还以为再难与三位恩人相见，没想到竟在这儿遇到了你们！”

“世子殿下来这儿做什么？”燕云霆问道。

李群说道：“勾栏开放三日，储君设宴喊我来看戏听曲儿，顺便接风洗尘。”

燕云霆，白荣，无戒，三人各自相视了一眼，心里也大概明白这场“鸿门宴”到底是对付谁了。

“世子殿下，你就只带了两个仆人么？”燕云霆问道。

李群指着门外道：“还有一个在拴马，总共三个人。”

燕云霆挑眉：“就没带几个保镖？”

李群苦涩道：“几位又不是没和我一路走过，除了妻儿和几个仆人，哪里还有保镖？”

“可是这种龙蛇混杂的场所必须带几个保镖防身才行，”白荣勾上了李群的肩膀，笑道：“不如我们来当你的保镖如何？”

李群自然欢喜，可随后又遗憾：“可惜我囊中羞涩，付不起三位保镖酬劳啊。”

白荣摆手道：“哎，咱们一路走来也算是朋友知己了，别这么客气嘛，我们不要你的酬劳，只要你的三个仆人的……衣服！”

“我仆人的衣服？”李群摸不着头脑了。

“是啊，我们这身行头未免

太过江湖气，楼上那些王侯贵族肯定看不惯。”

“那……小乙，阿财，你们快去找来李七，将衣服换给三位。”

“顺便再找三只斗笠回来。”

两个仆人应是退下，没一会儿，便又拉着一个仆人上了楼。

仆人的身材都很瘦小，不过好在穿得宽松，勉勉强强也能穿上。

燕云霆三人换好了仆人的衣服，又各自撕了三块帘布蒙在脸上，最后戴上斗笠，压低帽檐，简单一番换装后，已没人能看出他们的身份来。

“走吧，世子殿下，我们赴宴。”

……

由李群领头，黑衣刀客也没有阻拦，反而是恭敬地将四人领到了剧场门口：

“三世子，储君殿下就在里面设宴，但保镖若想进场就必须卸下刀剑，这是规矩。”

燕云霆三人本来就没带什么兵器，只有白荣腰间的一把短刀，卸去之后，四人走进剧场。

剧场不算大，正北方向是一处舞台，台下设三十四个席位，装修别致素雅，琴音绕梁而不绝，空气中散漫着淡淡花香，此刻台上还未开演，只有几个乐师正在幕后吹.箫抚琴。

剧场中央有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玉盘珍馐、琼浆佳酿，已有六个人围着圆桌落座，总镖头陆坤嫣然就是其中之一。

“哎呀！三弟你总算来了，可叫老哥我好等啊！”一个身穿华服，腰系玉带，唇上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见李群进场，笑得脸都快烂了，赶紧上前迎接，拉着李群的手便招呼入座。

此人，应就是储君李勋了。

燕云霆三人守卫在李群身后，其他落座的六人除了陆坤之外，其余的身后皆站着三五名不等的保镖，看来大家都对这场宴会有所忌惮。

“三弟，距上次见面，怕是有七八年之久了吧？你可还认得我？”

“二哥哪里话？我们自幼一起长大读书，我怎能不认得你？”

“三哥，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若不是这场瘟疫，咱兄弟几人还真难聚在一起喝酒！”

“说得对，说得对，咱四兄弟分封后便各奔东西了，难得聚首在一起，今日必须不醉不归！”

“来来来，喝喝喝！”

……

经过酒桌上的一番交谈，落座几人的身份也大致弄了个清楚——

组织这场酒局的人是储君李勋；李勋右手边坐着的，体态略显臃肿的男人是二世子李霍；李霍右手边坐着的年轻人则是四世子李炫；

除了四名王子和陆坤之外，其他两人分别是京城禁军统领徐世达，祁王府幕客刘严良。

这一桌子七个人，每个脸上都笑嘻嘻，一副融洽和谐的模样，但其实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都不过是客套与奉承罢了。

“大哥，父王的病如何了？我今下午才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去看望他老人家一眼。”李群突然问道。

李勋随口答道：“三弟放心，父王由我一直照料着，病情已渐渐好转了，要不了多久便能下床。”

“我明日能进宫看看么？”李群渴望道。

“哎！三弟你有所不知，父王患的是顽疾，有传染的风险，我每回进去都很谨慎呢，你虽然身强体壮，可你家里还有个孩子啊，别把病毒带回去了，所以啊，等父王病一些了，你再进去见他吧。”

“可是——”

“对了，到这勾栏院来，怎能不听曲儿？今夜咱们不谈家国之事，只论风花雪月！”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十面埋伏 “啪啪啪！”李勋拍了三下掌，舞台拉开序幕，嘈嘈琴音突然响起，台上的戏子开始表演——

演出的内容是，一男一女两个主角正被一群捕快围剿追杀，所有戏子都武艺高强，对打戏码行云流水，若他们不是站在舞台上，还真不好分是假戏还是真做。

“这场戏码叫做‘十面埋伏’，可是我今日特意安排的，诸位兄弟是否觉得精彩？”李勋笑着问道。

“精彩，精彩……”

其他几位王子各自敷衍一声，沉着脸色低下头。

“来来来，别光吃菜啊，喝酒喝酒！”李勋端起酒杯，笑敬众人。

燕云霆三人紧盯着台上打斗的戏子，他们有刀，还有剑，还有箭，都不是道具，都是真家伙！

整个剧场中，除他们之外，起码还有三个涅境高手，陆坤是其二，台上男主角是其二，台上捕头是其三。

“世子殿下，夫人临走前叮嘱过，要您务必在戌时三刻之前回家，您可千万别贪杯了。”燕云霆附身对李群说道。

李群一拍脑袋，“你瞧我……喝酒果真误事啊！我差点儿就给忘了！”他站起身来，冲众人礼别：“诸位，我今日才回京城，家里还有好多事情未能置办，不得不告辞了。”

李勋却一把将李群拉住：“三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来得最晚的是你，走得最早的也是你，咱兄弟几人不是说好今夜要一醉方休的么？”

“这……”李群想挣脱，李勋反而抓得更紧。

“三弟，你就坐下吧，难不成你误了钟回家，弟妹还不让你上床么？哈哈哈……”李勋将李群摁回了桌位上，又以命令的口吻冲其他人道：

“今夜你们谁都不许走啊，不然我可就当做是你们不给我面子了！”

桌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身后的保镖也跟着紧张起来。

偌大的剧场中，只剩下即将落幕的表演——女主角因寡不敌众，被捕快围剿致死，男主角武艺高超，杀光了所有捕快，最后台上只剩下男主角和捕头二人，两大高手对决，本应该是整场戏最精彩的部分，

然而就在这时，声乐戛然而止，剧场中唯一的热闹也没了。

李勋松开手中的酒杯——“啪！”酒杯落地，炸裂的声响格外清脆。

男主角与捕头杀眸突然转向桌上的宾客，大喝一声：“动手！”

台上的戏子从突然爬起，幕后的乐师提刀冲出，十几人一起冲下舞台，杀向李群等人！

“有刺客！快护驾！”最先呼喊的却是李勋。

贼喊抓贼？

所有保镖，拔出刀剑，各护其主！

陆坤早已按耐不住，他从桌下抽出一把扣环大刀，起身一道刚猛气刃劈向对面的二世子李霍和三世子李群！

燕云霆抓住李群肩膀，猛地往后一扯，躲过了这道气刃，李霍却避之不及，被一刀砍成了两半截！

陆坤踹开残破桌椅，纵身挥刀砍向李群！

“照胆！”燕云霆大喝一声，照胆破门而入飞回其手中，他横剑迎上陆坤的扣环大

刀。

“嘭！”刀剑相交，震得人目眩耳鸣！

“照胆？”陆坤惊愕地燕云霆：“你是……燕云霆！”

燕云霆冷声道：“陆总镖头，弑杀世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陆坤目露凶光：“你若识趣就赶紧给我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此刻，剧场大门被人踹开，几十个手持刀剑的杀手蜂拥而入，寥寥几个保镖难以抵挡，很快便被全部放倒，四世子李霍，禁军统领徐世达相继死在了乱刀之下！

“敌人太多，不可硬战，我们先撤！”

无戒双掌同震出一道真气，有排山倒海之势，将所有杀手暂时逼退。

白荣抓起李群，一记攀云步冲破窗户，跳出了勾栏院，燕云霆一鼓作气推开了陆坤，“走！”随即与无戒一起跳而出。

“还不快给我追！”李勋大声叫嚣。

陆坤率众杀手欲跳窗追击，两只“葫芦”却率先扔了进来，“滋滋滋……”硝烟发作，火药引燃——

“不好，是……炸药！”

“轰隆！轰隆！”

两只火葫芦一同爆炸，大半个勾栏院被瞬间毁去，一时间木屑横飞，惨叫连连！

爆炸引起了大火，点燃了一排排房屋，百姓张皇逃窜。

废墟残渣之中，一根断梁被抛开，陆坤撑着扣环刀勉强站了起来，七窍已被震得淌血，

他跌跌撞撞地刚爬出废墟，一柄剑刃便搭在了他脖颈上。

“好好的镖不走，非要参与王权争夺，你有这个本事么？”燕云霆冷声质问。

陆坤抬起头，狠恶瞪着燕云霆，刚要开口喊些什么——“唰！”燕云霆一剑削断了他的脑袋。

“官兵来了，我们该撤了。”无戒提醒道。

大批官兵正从街外汇集。

燕云霆收起剑，与众人钻入一条胡同，隐遁于黑暗之中。

……

李群将几人领回了世子府。

爆炸声使得全城人心慌慌。

妻儿扑入李群怀抱，担心得泪水直流。

“你们快快进屋躲好，今夜所有仆人都不许入睡！”李群送走了妻儿，与仆人一起，拿起扁担和木棍，就守在大门口。

“李勋大可能是被炸死了，而就算他捡回一条命，估计也是个残废，你又何必这么担心？”燕云霆靠坐在门口，笑得十分轻巧。

李群却皱着眉头：“昨夜那么多杀手，你能保证他们都死了么？”

白荣枕着脑袋仰趟在围墙上，一边灌酒一边说道：“雇主都死了，哪个杀手还会愚蠢到替他再卖命呢？”

李群紧攥木棍，咬牙切齿：“都是亲如手足的同胞兄弟，李勋他却下如此杀手，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燕云霆笑道：“权力之毒，会腐蚀每个人的内心，古往今来血腥夺嫡的事儿也发生过不少，世子殿下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就真的不懂？”

李群愤恨道：“为了一个王

位，何故手足相残，这种事根本就是帝王家的诟病！”

“你的几个兄弟都在这场鸿门宴中死了，我估计你老子也没几天活头了，那么继承权不就顺理成章落在你身上了？”白荣突然坐了起来，冲李群拱手一笑：“如此看来，我们还要提前叫你一声王爷了！”

燕云霆笑道：“谁都没想到，今夜最大的赢家，竟是那个不争不抢的人。”

无戒说道：“世事有时就是如此，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群将棍子往地上一扔，呵道：“我根本就不屑于继承这个王位！”

“哎！好像有杀手追来了！”白荣突然直起身看向墙外。

“啊？！”李群赶紧将木棍又拾了起来，吓得脸都白了一圈儿，“三位侠士，快快助我御敌啊！”

燕云霆在发笑，白荣也在笑，无戒也在笑。

李群瞪着三人：“你们笑什么？！”

燕云霆笑道：“说出来你别生气，我们都在看你的笑话。”

李群恍然明白了什么，透过门缝往外瞅了一眼，哪里有什么追来的杀手？

“你们在骗我！？”他气不打一处来。

“世子殿下，你想想，如果我们都不在，而那杀手真的追来了，你该怎么办？”燕云霆问道。

李群挥了挥棍子：“我就举全家之力，跟他们拼了！”

白荣说道：“然后结果你们全家都被杀光光……哦不，或许你老婆能活下来，毕竟她长得那么漂亮，但也肯定逃不掉被羞辱。”

李群紧咬着牙，尽管这些话很难听，但确是事实。

“我承认，你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你所处的位置，或者是你从生下来的命运，就决定了你不仅仅于此，你拿根破木棍就想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么？”

燕云霆说着，起身走到李群跟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木棍，轻轻一用力“啪”，木棍断成了两半截，“看到了么？这根棍子脆弱不堪。”

李群紧盯着断棍，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你现在的感受我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刀俎的鱼肉，脆弱渺小，无能为力，”燕云霆拍了拍李群的肩膀，笑道：“所以我们要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去变强，只有强大了，他人才会敬重你，才会不敢来冒犯你。”

李群无奈道：“道理我怎会不懂？可以我现在的处境，只能拿得动这根棍子！我还能像你们一样学习绝世武功不成？”

“前半夜那些杀手哪个没有武艺？不还是给李勋当枪使么？我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哪儿比得上你们这些体内流淌着皇室血脉的天之骄子？”

燕云霆抬手指了指祁王府的方向，“你们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刀剑，而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李群沉默了。

“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曾经问过的问题——在这权力的漩涡中，你是选择力争上游，还是随波逐流？”

“力争上游！”李群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才叫做上道儿！”

第三百三十三章 权力 “你的几位兄弟虽然已经死了，但偌大一座京城，肯定还有其他顽固势力盘踞，你现在没有背景和人手，即使顺位继承了王位，也很可能被他们架空权利；

天下镖局算得上是京城中一等一的帮派，其新任总镖头刘通是我的朋友，你若是有什么明面上办不了的事，杀不了的人，可以找他暗中找他帮你解决，只要独揽大权以后别忘记赏赐他就行了；

世子殿下是聪明人，既然你已决定力争上游，我想肯定会有自己的手段，我在这儿也不便多说了。”

“多谢燕大侠指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很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仅帮了我，而且还什么都不要……我心里实在没底儿。”

“你可认识李熙？”燕云霆问道。

“李熙？”李群想了想，又问：“可是西凉王李太冲的小女儿？前朝御史李淼的亲妹妹？”

“没错。”

“那我当然认识了，其父与家父是亲兄弟，我与她也是堂兄妹，她与我年龄相仿，少年时关系也还不错，”李群又问道：“燕大侠与熙妹是如何？”

燕云霆笑道：“她是我未过门的老婆。”

“啊？那如此说来，你还算是我妹夫了？竟想不到我与燕大侠还有这层关系！”李群好不惊喜。

“这下你心里有底了？”

“有底了，有底了！”

“但是！”

燕云霆话锋一转：“我会帮你这么多，也不完全是出于这层关系，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群想也没想便答道：“别说一个条件了，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燕云霆说道：“李钰在洛阳登基，建立后燕王朝，九州虽已四分五裂，群雄割据，但我只认她一个皇帝，你懂我的意思么？”

“燕大侠是担心我称帝？”李群摆了摆手，全当是听了个笑话：“我本身就不是个眷恋王权的人，哪儿还可能去窥探帝权？”

燕云霆轻尔一笑：“你还没尝到过权力的滋味儿，话也不要说得太早，但你要明白，你的权力是我给

你的，若胆敢违背誓言，我自会有办法将它再收回来。”

李群正声道：“燕大侠放心，我必会遵守今夜承诺，如若不然，天诛地灭！”

“如此甚好，”燕云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天外的月色，“都这个时辰了，那些杀手肯定也不会再来，我们也该走了。”

李群苦笑道：“三位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我肯定也留不住你们，所以也就不留了。”

“后会有期。”

三人各使轻功跳出了世子府。

……

“哇飒飒，燕兄，你不知刚刚你说那句‘你的权力是我给你，若胆敢违背誓言，我自有办法将它再收回来’！好霸道，好硬气，好厉害！”白荣忍不住冲燕云霆竖起大拇指。

无戒也赞赏道：“鬼谷一怒，诸侯皆惧。你真有一代鬼谷子的风采了。”

“又来拍我的马屁？”燕云霆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为了天下重归统一提前铺路而已，现在多一个朋友，以后就少一个敌人。”

这场瘟疫总会得到解决，十年八年之后，等毒人全都腐烂完了，群雄便会重新涿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下大势，提前为此布局，就会少一些流血纷争。

……

公输世家盘踞京城南部的运河渡口之上，建有集机关术之大成的“中枢楼”，若是祁王府是京城的首脑，那么“中枢楼”便是京城的心脏，特别是在末世的环境之下，武器，交通，运输，全都离不开公输世家的机关术。

“不用找了，那栋最高，最大，最豪的，肯定就是中枢楼了。”白荣指着渡口左岸一座巍峨矗立的高楼说道。

中枢楼不同于其它楼阁，它底部是个四方形，再往上就变成了圆，再往上就像是伞叶一般，最顶部还插着一根粗壮的避雷针……总之，奇形怪状的，一点儿也不美观。

无戒说道：“听说在涠洲墨门，有一栋‘天机阁’与这‘中枢楼’齐名，可惜我在江湖里苦行了二十年也未曾去仰慕过。”

“我也没见过，”白荣说着看向燕云霆：“燕兄，你见过么？”

“很遗憾，我也没见过。”

燕云霆从怀里摸出了那块“非攻令牌”，曾记得苏老剑神嘱托过，以后若瘟疫一发不可收拾了，就带着苏云樱前去天机阁避难，想必那里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吧？

码头虽处于封界中，却已是搁置状态，一片片货船停靠在港口，大部分已蒙了灰尘，锈迹斑斑。

“你们瞧，那边好像亮着灯光。”

东港、西港、南港都黑漆漆一片，唯有北港灯火通明，等走近了一些，还能听见打磨声和人声。

“快快快！把这批料子运上去！甲板必须在这个月底搭好！”

“慢点儿，你..他..娘慢点儿，这料子可是很贵的，万一摔碎了你全家人都赔不起！”

三人走到北港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个船舶厂，听吆喝声应该是造船了。

“喂，你们三个什么人，京城入夜后便宵禁了，跑来码头做什么？”还不等他们靠近船厂，几个布衣汉子便已走上前阻拦。

燕云霆客气笑道：“你要问我们是什么人的话……我们是客人，来码头找公输凉老前辈的。”

几个布衣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有人笑道：“兄弟，你可知道公输凉是谁么？”

“难道他不是公输世家的家主么？”

“看来你还知道公输凉是家主啊？公输家主日理万机，忙得很呢，哪儿有空见你？我为公输家帮工了十来年，都还没见过家主本尊呢！”

世家越大，架子越大！

燕云霆对公输凉这怪老头的印象便是，高傲得不可一世，倔强得目中无人。

对于公输世家，万万不能用硬闯这一套，他们是来借木鸢的，肯定不能得罪。

“那你们这儿有没有公输家管事的？我们真是来找公输家借东西的，”燕云霆把李群给的世子令牌，还有非攻令牌一并递给了布衣汉子：“你把这两块令牌交给任何一个管事儿的，他们看了一定会把我们当客人迎进去的。”

汉子接过令牌看了两眼，估计也意识到来者身份不俗，道一句：“那你们等着啊，我去找婉儿姑娘，看她要不要见你们吧！”

“多谢。”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公输婉儿 “他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婉儿姑娘’？难不成管事的是个女人？”白荣有些惊讶。

无戒说道：“公输世家和墨门不同，他们向来是以子孙传承核心机关术的，也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说法，所以有女机关师也不奇怪。”

白荣昂着脑袋，幻想道：“让我想想啊，玩机关术的女人，一定是个矮瘦的黄脸婆，指不定她还给自己装了一条机关手臂，啧啧……”

“你这种偏见到底是从何而来？”燕云霆笑着问道。

白荣转了转眼珠子：“你想啊，能搞出这种东西的人，一定是整日闭门不出，也不爱打扮，或许十天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的呢。”

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燕云霆见过的机关师，不论是墨门还是公输，形象都不怎么正经，他们甚至为了能更好制作机关，把自己手砍下来装机关手臂。

“不过人家的成就、造诣、攻陷，可不是你我有资格去点评的。”

“这话在理，我白荣打心底佩服那些造机关的，你说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啥他们的脑子就那么聪明？”

“待会儿你见了那婉儿姑娘，亲口去问问她呗。”

闲谈之间，方才那个布衣汉子又折了回来，语气也变得恭敬了不少：

“看来三位真是客人，刚刚有所冒犯实在对不住，婉儿姑娘叫我来请你们进去。”

三人跟着布衣汉子走进船厂。

等到了门口时，布衣汉子又每人发了一顶半圆形的黄帽子，帽子像是用牛皮造的，却不柔软，反而硬如铁皮，质地还很轻薄。

“这个啊叫做安全帽，是进入船厂必须戴的，万一有个什么东西砸下来，能保命！”布衣汉子笑着解释了一番，自己也戴上了一顶，继续领着三人深入，边走边嘱咐道：

“待会儿三位一定要跟在我后面，这船厂里头复杂得很，免得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瞧瞧，这就是大世家风范，面面俱到啊！”白荣扣上帽子，忍不住称赞。

船厂内大得没边儿了，往来的帮工络绎不绝，升降梯升了又降，降了又升，头顶上有好几台起重机关，来回运输着木材，铁皮，沥青……

看得三人是眼花缭乱，心里都不禁暗叹：咱们和公输家真是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么？

“老哥，你们在忙活什么呢？夜都这么深了。”白荣好奇道。

布衣汉子说道：“在船厂里还能干啥，当然是建船了呗。”

“建很多船么？用得着这么多人？”白荣又问。

布衣汉子比了一根手指头：“不，就建

一艘船，一艘特别特别特别大的船！”

燕云霆不禁疑惑道：“现在水路物流大部分都搁置了？你们建这艘特别特别特别大的船干什么用呢？”

布衣汉子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帮工头子，只负责建造，至于它的用途嘛，只有婉儿姑娘他们才知道。”

三人心中带着满满的疑惑。

走了小半刻钟，下了整整三层楼，那艘特别特别特别大的船才显露了真身——

燕云霆见过最大的船便是先前开九州盟会时公输家开来的机关船，那几乎是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楼阁，而眼前这艘船至少大过机关船五六倍！

“我的天呐，这么大艘船，是出海捕鲸鱼的吧？”白荣叹为观止。

“格局小了，别说捕鲸鱼，就是猎捕大海怪都没问题！”燕云霆叉着腰，仰头观摩。

无戒也感叹：“果然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如此鬼斧神工，只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三人就这么仰着头，光是观摩建设就看了大半刻钟，全然忘记自己是来找人的了。

“你们看够了么?”一个冷傲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三人猛然回头，“哎哟哟……他妈脖子给扭了！”白荣使劲儿捏着后颈。

是个年轻的女人，她戴着一顶白色安全帽，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素衣，她身材高挑，略显瘦弱，双眼浮肿挂着厚厚的黑眼圈儿，但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她肤白貌美的事实……如果她就是公输婉儿，那就完全颠覆了三人先前猜测的形象。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大世家的女人，哪儿有长得难看的？

公输婉儿眯着眼睛，目光泛闪着丝丝轻蔑，她左手抱着一本蓝色簿子，右手却握着一颗香梨，梨被她小啃了两口。

“婉儿姑娘？”燕云霆微笑打招呼。

公输婉儿声音淡漠：“只有世家里的人才叫我婉儿姑娘，你们叫我姓氏即可。”

“呃……”燕云霆连忙改口：“公输姑娘？”

公输婉儿把梨含在口中，打开簿子，里头正夹着燕云霆先前所拿出请示的两块令牌，她取出“非攻令”问道：

“这块令牌是谁的？”

燕云霆微微抬手，示意是他。

公输婉儿上下打量了燕云霆一阵子，试问：“那这么说你是墨门的人了？”

燕云霆摇头说道：“并不是。”

“你不是墨门弟子，又为何会有非攻令？”公输婉儿绕着燕云霆打转，目光狐疑：“非攻令可是墨门巨子的令牌，你别告诉我是你捡

来的。”

燕云霆苦笑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墨门巨子送给你的？你有这么大的面子么？”公输婉儿追问。

燕云霆只怕回答了一个问题，她又会有接二连三的问题，只是叹道：“公输姑娘，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来借东西的，公输凉老前辈也是识得我的。”

“你叫什么名字？”

“燕云霆。”

“不认识。”公输婉儿又说道：“我都不认识你，我爷爷怎可能认识你。”

原来公输凉是她爷爷，怪不得脾气心性这么像……

“公输姑娘，我叫白荣，蓝天白云的白，一岁枯荣的荣。”白荣扪着胸口，笑着自我介绍道。

公输婉儿瞥了一眼白荣，直言道：“你这人，横看竖看都像个贼。”

“呃……”白荣一时语塞，看得可真他.妈准！

公输婉儿将两块令牌都丢还给了燕云霆，转身，一边啃着梨，一边核对簿子，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燕云霆叹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我们是来找你借东西的。”

“你说了那么多话，我又这么忙，哪儿记得住？”公输婉儿顿了顿，才问道：“你们要借什么？”

“我们要去空海寺，无奈路途遥远，又有毒人阻拦，所以想找令家借一架木鸢，用完就归还。”燕云霆如实说道。

“木鸢啊……木鸢……木料……木料……”公输婉儿翻着蒲子，嘴里又是嘟囔：“对了，先前那批木料下了几层了？我怎么找不见了，难道没记录么……”

这女人，脑子好像有点不太灵光……

“公输姑娘？”

“啊？你们刚刚说借什么来者？”

这女人，脑子好像真的有点不太灵光……

燕云霆长叹一口气：“公输姑娘若真是很忙的话，那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详谈也没关系。”

“那也好，我最近实在是……实在是——”

“吧嗒！”

公输婉儿话未说完，身体摇晃了两下，手中的簿子和梨滑落在地，她也跟着倒了下去。

“公输姑娘！”

燕云霆一个健步上前将公输婉儿扶在了怀里，她的腰摸着比看着要细得多，身体也羸弱得多，她紧闭着双眼，呼吸平缓规律，不像是晕倒，更像是睡着了。

无戒抓过其脉搏号诊了片刻，淡淡道：“她累坏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船 “这是半个月来，婉儿姑娘晕倒的第三回了。”

“唉……婉儿姑娘三天才睡不到两个时辰的觉，饿了就啃个梨喝口茶，就算是大老爷们儿也扛不住造啊。”

“没办法，大船赶工期，我们也累啊……”

“好了好了，大家也别围着了，让婉儿姑娘安静休息一会儿！”

……

公输婉儿被扶至一堆平坦的木料上，无戒为她渡入了些许真气，脸上血色才稍稍回暖了几分。

“没想到公输姑娘这么尽职尽责，一开始我还想她是个黄脸婆呢。”白荣有些同情。

燕云霆说道：“她再这么劳累下去，估计熬不了太久，就真的会变成黄脸婆。”

“你们骂谁是黄脸婆！”公输婉儿猛然睁开眼，从木板上坐了起来，跟诈了尸似的。

“呃……我们是有口无心，还望公输姑娘见谅。”燕云霆赔礼道。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儿？”公输婉儿瞪着燕云霆三人：“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记得你刚刚晕倒的事了？”

“我晕倒了？我……又晕倒了么？”公输婉儿揉了揉眉心，又猛然抬起头：“我的簿子呢？！你们可看到我的簿子了？”

真是一惊一乍！

“你放心，簿子在我这儿。”燕云霆刚把簿子从怀中取出，公输婉儿便伸过手来抢：“给我！”

燕云霆把手抬高，摇了摇头：“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为了我们的木鸢，我暂时不能把簿子给你。”

“你快把它给我！”

“不给。”

“你给我！”

公输婉儿扑过来就抢，可她实在太累了，刚没走两步腿便软了下去，额头狠狠地撞在了燕云霆的胸口上，可即使如此她依旧挥着手：“你快把它给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放料万万错不得……”

燕云霆突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女人了，“你再这样子下去，迟早有一天身体会被累垮的……不过今日算你走运，遇到了我。”

他从怀中取出那瓶“正气丹”，倒出一颗塞进公输婉儿嘴里。

公输婉儿服下丹药之后，疲劳一扫而空，精气神瞬间充满，脸蛋儿红扑扑，浮肿的眼袋也全然消失不见。

“这是……这是……”她惊愕地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这是昆仑山炼制的仙丹，闻

一闻提升醒脑，舔一舔金.枪不倒，服下一颗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也不会觉得疲倦，最重要的是它还不会对身体有副作用，实在是这种大忙人随身必备良药啊！”

他又冲公输婉儿挑了挑眉：“如何？公输姑娘想不想要？”

公输婉儿当然心动，她抱着胳膊，轻哼了一声：“你开个价吧，我全要了。”

燕云霆比出一根手指头：“一架木鸢。”

“成交！”

“爽快！”

燕云霆把正气丹和簿子一并递还给了公输婉儿。

“不过你们得再等一等，等工人把这批木料放完，我检验合格了之后，才能带你们去领木鸢。”公输婉儿抱着簿子，又进入了忙活的状态。

燕云霆三人就跟在公输婉儿身后，求是一些问题：

“公输姑娘——”

“叫我婉儿也行。”

她性格虽有些古怪，但好像也不算高冷。

“婉儿姑娘，你们建这么大艘船是为何？出海捕猎海兽么？”

“笑话，我公输家的船岂是拿来捕鱼的？”公输婉儿说道：“这艘船是用来探索沧海，寻找仙岛的。”

“仙岛？！”三人同时惊呼。

“呵呵，瞧把你们惊讶的，三个土包子……”公输婉儿抚唇笑了笑，又说道：“由于瘟疫在九州极具扩散，为了防止重要据点不被侵袭，必须利用墨盒缔结封界，这点儿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而墨盒最主要的能源便是灵石，如此一来，灵石的消耗就大大超过了从前，现在我们的主要灵石来源都是采至蜀山一带，也就是昆仑山那一片，但从京州到蜀川太遥远也太危险了，所以公输家和墨门就把目标瞄准了沧海；

海外仙山，海外仙山，这绝不是说说而已，若是能找到灵脉充足的仙岛，即使远一些，也不怕遭受毒人的侵袭了，一旦有了固定的灵石补给，咱们便可以多做些墨盒和机关，让更多老百姓得到庇护。”

燕云霆抿着嘴唇：“原来如此……”

白荣感叹道：“壮举啊，妥妥的壮举啊！”

“那当然了，”公输婉儿傲然道：“要是没有公输和墨门的机关术，九州早就变成毒人的天下了。”

“听你这么一说，墨门也有参与这个宏伟的计划？”燕云霆问道。

公输婉儿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我们主导这个计划才对，而最先提出这个观念的是大儒士林晓枫。”

“原来是林先生啊……”

“怎么？你认识林晓枫？”

“见过那么几回。”

“他真如天下人传的那样俊俏无双么？”

“那是自然，他啊……帅得冒泡了。”

林晓枫是否俊俏无双且先不说，但说他是真正的国士无双，怕没人会反驳。

公输婉儿憧憬道：“等明年大船建得差不多了，我定要随船去涠洲见见他的真容。”

“建的差不多？意思是还没完全建好么？”燕云霆问道。

公输婉儿说道：“刚刚不是说了么，这艘船是由公输和墨门联合打造的，公输主建船身和攻击火器，墨门负责防御和完善动力；

大概明年三月份的样子，公输步骤完成后便会将船开去涠洲，再由墨门接手修缮，两家计划的是明年八月份大船完工下水，随后直接从涠洲出海，远洋沧海寻找仙岛。”

“你们还要把船拉到涠洲去啊？那不是从北到南，横跨半个九州了？运河水能吃得住这么大艘船么？”白荣惊疑道。

公输婉儿说道：“下半年雨水少，运河肯定不能满足大船吃水，等到了明年春季春潮，运河水位会上涨近一倍，到那时便可完美迁船了……所以啊，我们必须赶工期，春潮就那么一段时间，错过了可就真运不走了。”

白荣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细节直接拉满，智慧！大智慧！无比的大智慧！”

“现在还未入冬，算算日子到明年的三月份，起码还有半年的时间，难道你在这半年之内，都得守着这个大家伙，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燕云霆说道：“你这个样子的话，即使有仙丹也救不了你。”

白荣也质疑道：“对啊，婉儿姑娘，你们公输家就没有男机关师么？竟让你一个女人独自劳累。”

公输婉儿笑道：“其实也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大船的建设是分工的，我只负责甲板和二层船舱，最多再劳累一个月，我负责的区域便建设完成了，剩下的区域自会有其他机关师接手。”

三人跟着公输婉儿边走边聊，增长了许多见闻，更有幸上大船参观了一番，如此，也不枉陪她熬上一整夜了。

等公输婉儿检查完毕时，天已蒙蒙发亮，河面倒映着天边的鱼肚白，不过一会儿，白肚也变作了红霞，渲染了大片天际。

公输婉儿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从怀中取出一只铜哨，轻轻吹响，不过片刻，一架木鸢从中枢楼方向飞了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船城 “京城到空海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以这架木鸢的续航能力，勉强只够你们跑一趟，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公输家的木鸢一般都有额外的储备能源，一块灵石用光了，可用另一块灵石补充。”

公输婉儿跳上木鸢，掰开驾驶拉杆后一个小方盒，盒内有两个暗格，分别嵌着两颗半个拳头大小的灵石，她指着灵石说道：

“如你们所见，左槽的灵石为能源供给，右槽的灵石为能源储备，若灵石的能源用光了，它便会变作一颗普通的石头，这时你们便将储备灵石换上去，木鸢就能重新启动啦。”

她说着，又拉开了一根短把操纵杆，木鸢从左右两侧各升起一张巨大的羽翼：

“这是我们最新研制的节能模式，若木鸢飞到一定高度，你可以关闭能源供给，打开羽翼使其乘风滑翔……总之呢，木鸢真实的续航里程跟驾驶员的熟练度有莫大的关系，你们是第一次驾驶木鸢吧？要小心哦。”

燕云霆笑道：“婉儿姑娘不用担心，在下也曾驾驶过几次木鸢了，基本的操作还是掌握的。”

公输婉儿跳下木鸢，拍了拍手，爽快道：“这样最好，上吧，他属于你们了。”

燕云霆和白荣分别坐上主副驾驶，无戒还是老样子，坐在木鸢背上。

“婉儿姑娘，在下还有一事相问……明年三月份，你们在去涠洲时，可会经过洛阳城？”燕云霆问道。

公输婉儿想了想，说道：“可去可不去，反正这几条运河都是想通的，”她又问道：“你想如何？”

燕云霆说道：“我有想法跟你们一起出海去探索沧海，寻找仙岛。”

“你要出海？”公输婉儿摇了摇头：“那你可知，此次出海可不是三五天，甚至可能是三五个月，三五年。”

燕云霆笑道：“这个我自会考虑的。”

假设在空海寺恢复了武力，燕云霆下一个目标便是去九霄仙界寻找蚩尤血的源头，九州大陆的通天之路已经十分渺茫，不如去神秘的沧海碰碰运气。

公输婉儿说道：“那好吧，反正大船沿途也需要补给，明年三月份我们会在洛阳港停一停，但我可不会去找你，你要来就自己来。”

燕云霆道一声：“多谢。”也没再多言，发动木鸢便升空离去。

……

“燕兄，你真打算出海啊？”白

荣认真问道。

燕云霆说道：“传闻海上有仙人的踪影，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若我们能有幸寻找到仙人，指不定就能找到通往九霄仙界的道路。”

“沧海那么大，去寻仙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海上可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怪物的……听说海底深处还有龙！”谈及大海，白荣脸上总是浮现出一丝惊恐。

燕云霆笑道：“有龙啊？有龙更好，抽它的龙筋做裤腰带，挖它的龙珠来修炼！若是真遇到龙啊，那咱们可就发大财了。”

白荣赶忙说道：“别介，我可没心思跟你出海，要去你自己去……算命先生跟我说过，我这辈子最好远离大海。”

从苗疆到昆仑，再从昆仑跨越大半个九州到空海寺，白荣一路上也帮了燕云霆不少大忙。

“要不是有你们二位，我这个半废残疾怎可能走到这儿来？你们若是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没关系的。”

“你也可以歇一歇。”

“有些时候歇着歇着就不愿意再起来了，倒不如咬着牙一口气将它走完，然后再歇个痛快！”

“你总会如愿所偿，只是过程可能要多吃一点儿苦。”

“苦尽甘来，我们都懂，我们何惧？”

……

……

冀州的版图，南北纵长，东西窄短，从京州往空海寺走，恰好是自西向东一条直线，在空中飞行的最大好处，并不是其速度有多快，而是能够跨过沟壑山川，径直奔赴目的地，通俗而言便是：少走弯路！

燕云霆担心一块灵石无法支撑到空海寺，因此每遇到风势大些时便会张开木鸢羽翼，借着风力在空中滑行。

辰时出发，午时不到，一条浅蓝色的海湾出现在三人眼前。

越靠近大海，海风便吹得越大，燕云霆完全关闭了木鸢的制动，宛如一只翱翔的鹰隼。

“啊……面朝大海，秋暖花开啊！”白荣张开双臂，任由海风拂过脸颊。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人的心情也会豁达许多。

“下边徘徊的毒人可不少。”燕云霆时刻留意着地面。

冀州海边没有大城市，一排排废弃的屋舍紧密相连，一群群毒人穿梭巷道之间，对着掠过头顶的木鸢低吼咆哮。

金黄的沙滩上，搁浅的破旧渔船随处可见，海潮一阵接着一阵，但令人奇怪的是，沙滩上竟瞧不见一个毒人的踪迹。

“难道毒人怕水？”白荣疑惑道。

“好像从瘟疫爆发到现在，的确没听到哪条水域被感染的消息。”燕云霆说道。

无戒说道：“水本身就自带净化功能，并且在不断更替流动，只要不是大批毒人下水，水质应该都不会被感染，江河都是如此，更别说大海了，就是把九州所有毒人扔进海里，也不会对其造成什么影响。”

燕云霆点头认同：“这些毒人都是死物，若长期浸泡在水中，一定会加速它们肉体腐烂。它们应该不会游泳，一旦被潮汐卷走，只会尸沉大海。”

白荣抿着嘴唇说道：“如此看来，大海倒成了一个不错的避难所。”

燕云霆说道：“先前在昆仑山召开九州盟会时，林晓枫和宇文长卿就提出过避难计划，假设九州陆地也沦陷了，人们就只能往海上转移——”

“你们瞧那边的海上，好像有一座‘城市’！”白荣突然指着大海方向喊道。

蔚蓝的大海边缘，忽然出现了一条浅灰色的“岸线”，那条岸线高低不平，似乎还在上下起伏，由于隔得太远，还看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船城。”无戒淡淡说道。

“船城？！”白荣和燕云霆都有疑惑，对于久居大陆的他们，这的确是个生僻词。

无戒说道：“起初海边的居民为了躲避瘟疫，全都跑到了船上生活，而随着海上避难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索性便将所有船都绑在了一起，久而久之便有了你们眼前所见的这座‘船城’。”

白荣借过燕云霆的望远镜，张望了片刻，不禁感叹道：“这得有多少艘船拼凑啊？都快形成一条海岸线了。”

无戒说道：“自上次我离开空海寺时，已有一千多艘船，现在的话估计更多了吧……大海中的资源非常丰富，基本满足了船城人们的需求，但一些海上没有的东西，他们就必须返回陆地来取，比如柴火和木炭。”

燕云霆笑道：“为了活下去，人们的智慧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对这船城好生好奇，反正距离也不远，要不咱们去逛逛？”

“何乐而不为?”

木鸢飞向船城。

第三百三十七章 海兽 一艘艘渔船用铁链相互捆绑，小渔船作为基墩，将一块块木板平铺其上，各自的船所对应的区域便是各自的住所，大多数是用木头和雨布简易搭起的棚户。

较大的渔船往往集中在中心，充当船城“顶梁柱”的角色，约有四五十艘大船，一同抛锚勾住海底礁石，这样便固定了船城，不至于被风浪卷走。

贫民住的是小船搭起的棚户，富人住的是大船改造的豪宅，想来不论何时何地，都有显著的贫富差距。

木鸢掠过船舱上空，民众纷纷跑出棚户，带着憧憬的目光，张大嘴巴仰望。

“爹爹！你们快看，是机关大鸟！”

“是不是有人来救咱们啦！”

“嘿嘿嘿……”

……

“快拉网！快摇奖！它上钩了！”

“加把劲儿网住它，别让它靠近船城！”

突然几阵吆喝从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粗略可见十几艘渔船并排而立，像是在猎捕什么东西。

“难道是在捕鱼么？”白荣举起望远镜探看。

“寻常捕鱼哪儿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除非是有大家伙！”燕云霆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钓鱼，捕鱼，炸鱼什么的他可是最喜欢了：

“走，咱们过去看看。”

木鸢寻声而去。

距离船城大约半里开外，十几艘渔船围成半圆，每艘船上都站着五六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壮汉，两三个站在船头拉网，两三个坐在船中摇桨。

另外还有两艘渔船上，各站着四个身穿僧袍的……呃？尼姑？

“那是尼姑么？无戒大师？”燕云霆问道。

白荣举着望远镜抢先说道：“就是尼姑，水灵灵儿的！”

“那一定是敬慈庵的道友，”无戒说道：“空海寺对船城上的渔民都很照顾，若是派遣门中弟子前来，指不定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了，咱们能帮则帮。”

“哎哎哎，别着急，先看看这群小尼姑的本事再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尼姑打架呢。”白荣一把拽住燕云霆的拉杆。

“我怎么感觉你对尼姑别有情趣啊？”燕云霆笑着松开了手。

“嘿嘿，且看且看——”

且看那群尼姑是如何应付？

“吼唔！”

十几艘渔船一起放网，那必定是个庞然大物，只听海底猛地传来一声如战鼓般沉闷的咆哮，“咕噜咕噜……”海面如沸腾般翻涌，一只巨大的犄角率先透出水面！

光是犄角便粗如簸箕，可想而知其身躯有多庞大，随即一颗暗绿色、大如水车的脑袋跟着透出水面，两颗兽瞳更似铜锣，充满着暴戾与愤怒！

“吼唔！”怪物再度咆哮，身躯在水下翻滚，缠着渔网便将众渔船往前拉！

“快点儿拉！快点儿划！”所有渔家汉子都使出了吃奶得劲儿，可力量实在太过悬殊，渔船不退反而越靠越近，他们只得向尼姑们求救：

“素莲师傅，快快救命啊！”

“所有庵内弟子听令！随我一起斩杀海兽！”一名灰袍尼姑拔剑喝令，想必她便是渔民口中的‘素莲师太了’。

素莲踏船而出，剑尖清点海面，如燕子抄水般轻盈巧妙，

其余七个尼姑纷纷拔出佩剑，踩着海水冲向巨兽！

八人八方，各就其位，轮流向海兽发起进攻。

海兽皮糙肉厚，即使被剑刺中，也不见有血流出，普通的刀剑根本难以将其杀死！

“你们为我护法，我来杀它！”素莲呵道。

其余尼姑不再进攻，直接就盘膝落座在海面上，她们双手合十口中诵念真经！

“嗡嗡嗡……”浩瀚的经纶化作一缕缕佛光，将海兽整颗头颅都禁锢于其中。

素莲蓄足剑气，借俯冲之势猛地斩向巨兽！

一剑，削断了巨兽的犄角！

素莲又一个“千斤坠”踏上巨兽头颅，别瞧她身形娇小，就这么一跺脚，巨兽大半个脑袋被踩进了海中！

素莲反手握剑，攀住巨兽断裂的犄角，照准其眼珠便是一剑，“噗呲！”长剑整.根.插.入兽瞳，一股绿色浊液飞溅三尺！

巨兽彻底狂怒，猛甩头颅，庞大身躯终于浮出水面，少说也有十三四丈长短，它不停翻滚身躯，将方圆半里的海域搅出了个大漩涡，十几艘渔船全部被打翻，尼姑们也被巨浪.逼得连连后退！

素莲不得不拔剑往后撤离！

巨兽挣脱渔网，潜入海底消失了踪迹。

“素莲长老，你没事吧？”尼姑们乘着渔船赶来。

素莲却并未上船，她紧盯着海面说道：“这海兽实力要比我想象中的强，你们快些将落水的乡亲救上来，然后赶紧离开这片海域，回去寺院请武禅师兄们来帮忙！”

“那长老您自己小心。”尼姑们又掀起了两艘渔船，开始搜救落水的汉子。

素莲则持剑在海域上巡逻。

……

“刚刚那头海兽怕是有二阶实力，按理说它是不会出现在内海的。”燕云霆皱眉说道。

“燕兄你还对海兽有所了解？”白荣问道。

燕云霆摇头道：“我只听卓姑娘说过关于妖兽的事迹，不过妖兽与海兽都是妖化的怪兽，想来应该大同小异吧？”

无戒这时说道：“妖兽和海兽的差距还是挺大的，同等阶的海兽在体格上要远远大于妖兽，实力也会超出许多。”

白荣抿着嘴唇说道：“怪不得……我看那位师太至少也有涅境武力，却对付不了一只二阶海兽。”

无戒说道：“若刚刚那只海兽真有二阶实力，加上它庞大的体型和在水中作战的优势，一般的涅境武修还真奶喝不了它！”

白荣笑道：“你是想说，这只海兽只有你能对付得了是吧？”

“事实上，我也能对付得了，”燕云霆笑道：“我炸鱼的本事，从小到大就没输过谁。”

“好了，不打趣了，刚刚那只海兽被斩断了犄角，还被刺瞎了一只眼睛，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它说不定就潜伏在海域某处伺机报复，我们也沿海找找看。”无戒催促道。

“虽然那只海兽很大，但要在大海中找到它的位置，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燕云霆拉低了木鸢，保持与海面十丈的距离，搜寻。

素莲也发现了木鸢并飞了过来，等她飞近了些，才看清楚她的样貌——她穿着虽朴素老成，年纪却并不大，二十来岁不到三十，素颜娇娥不染风尘，落落大方静柔褒美……她要是不当尼姑，再稍加打点一番，必然也是个大美人儿。

“哟……师太原来也是个大美人儿啊？”白荣眼睛直发光。

无戒轻声道：“用‘大美人儿’形容一个出家之人，难免有些轻浮，你小声一些，别被她听到了。”

“无戒大师，她也是空海寺的弟子，你不认识她么？”燕云霆问道。

无戒摇了摇头：“空海寺是空海寺，敬慈俺是敬慈俺，一僧一尼，虽都是出家人却男女有别，寻常是很少走动的……再说了，我不过是在空海寺做过几回功课，也不是空海寺的圣人……还有，我已经还俗了，不是和尚了。”

白荣扶着下巴，一双贼眼直勾勾地盯着飞来的素莲，“就是不知道师太还不还俗……”

“请问几位施主从何而来？”素莲在距离木鸢十丈开外便停了下来，本能地保持着警惕。

无戒起身冲素莲行了个禅礼，说道：“这位道友，我们是从昆仑山来，要到空海寺去，路过船城偶遇了你们在降妖……不知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素莲打量着无戒：“你也是出家人？”

无戒说道：“前半生修的是痴禅，现如今已还俗。”

“你们想帮忙？”

“是的。”

“那为何刚刚你们只在远处观看？”素莲声音渐冷。

“这……”无戒责备了一眼白荣和燕云霆，都怪他们要看戏。

白荣笑道：“师太，刚刚你们的阵势太大，我们生怕冒然闯入会反而会帮倒忙，也不是故意在一旁看戏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请见谅！”

“油嘴滑舌，贼眉鼠眼，撒谎成性，嗔痴无戒！”素莲挥了挥衣袖，冷声道：“这片海域很危险，你们与此事无关，就赶紧离开吧！”

“无戒大师，她刚刚好像在叫你的名字。”白荣斜眼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无戒瞪了一眼白荣，转而又想与素莲解释，突然听到船舱那头传来几声惨叫：

“有怪兽！有怪兽！快逃啊！”

“嘭！嘭！嘭！”

海兽竟从船城底部猛地钻了出来，片刻之间便已掀翻了好几十艘渔船！

“岂有此理！”素莲携剑而去。

燕云霆急忙调转木鸢也跟了上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炸鱼 海兽在船城上横冲直撞，庞大的身躯本就承载着极强的破坏力，素莲飞上去连发几道剑气，虽能削断海兽几块，却始终无法将其击杀，反而使得吃疼的海兽越加疯狂，它每滚一圈儿便能带走十几条人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素莲万分焦急却无可奈何。

“师太，这头海兽一般人对付不了，你还是退下吧，让咱们给你露两手！”木鸢从素莲身旁掠过，白荣伸手一抓，将她拽进了木鸢。

“你们……你们快放开我！我正与它交战呢！”素莲挣扎道。

白荣却将她狠狠地按在副驾上：“方才在一旁看戏的确是我们不对，这回换作你就老老实实做好，且看我们如何杀了这头海兽！”

无戒纵身跳下木鸢，凌空聚真气于掌心，如天外飞仙一般冲向海兽。

“啪！”一掌击在海兽胸口，庞大的身躯连连往后翻滚！

吃了无戒一掌，竟还没有死！

海兽知道眼前这个和尚不好惹，企图再次钻入海里逃跑，这时，燕云霆驾驶着木鸢从其身前划过——

“嗖嗖嗖！”三根飞针精准刺入海兽眼球。

海兽吃疼大叫，同时也张大了嘴巴。

燕云霆急忙拉开一只火葫芦，用力扔进了海兽嘴里！

海兽钻入水中。

“你们不还是让它给逃了么？”素莲呵道。

“师太是修行之人，性子怎也这么猴急？”白荣笑道：“你心中默念五个数……哦不，三个数，两个数，一个数——”

“轰隆！”

海里传来一声巨响，炸起的水柱有百尺来高，接着一阵硝烟从水里冒了出来，硝烟散去过后，一片殷红腥臭的血液侵染了大片海域，先前那只作威作福的海兽也翻着白肚皮浮出水面。

方圆半里之内，凡是受到爆炸波及的海鱼，一把接着一把飘出海面。

“厉害了燕兄，你果真不愧是从小到大就没输过的炸鱼高手。”白荣冲燕云霆竖起了大拇指。

燕云霆笑道：“这些鱼，足够船城的百姓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木鸢降落在船城上。

老百姓一同围了上来，大夸几人是英雄。

“素莲长老，你可无恙？”小尼姑们也纷纷上了船城。

素莲摇了摇头，看向三人的目光也有了改变：“今日多亏三位出手相助，否则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遭难。”

“哎，小事儿小事儿，”白荣摆了摆手，笑道：“你们禅宗不是有句名言么？‘救人一命胜造级七级浮屠’，咱们救了这么多人，胜造的浮屠下辈子都可能用不完哩。”

“这个人说话真好笑，咱们佛家经典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变了味道，呵呵……”小尼姑们都被白荣这番滑稽的作态给逗笑了。

“诸位尼姑姐姐，在下叫做白荣，蓝天白云的白，一岁枯荣的荣。”

“真不害臊，谁是你姐姐了？我们有这么老么？”

“那就是妹妹了？诸位妹妹各个肌肤如玉，眼如媚丝，笑起来的声音也和银铃儿般好听。”

“这人可真会磨嘴皮子，油腔滑调的，不过……夸人是夸得真好听。”

白荣很快便和尼姑们打成了一片。

“他油腔滑调，你们还跟着起哄是么？一个个凡心未泯，成何体统！”素莲冷声呵道。

尼姑们赶忙闭了嘴。

“先前你们说要去空海寺是么？”素莲看向三人的目光又变得冷漠了些许。

白荣眨了眨眼睛：“你要请我们去敬慈俺做客的话，我们绝不会推辞。”

素莲却看也不看他们了，转身说道：“正好我们也要回铁坪山了，你们就自取一艘小船，跟在我们身后吧。”说罢，便带着一群尼姑，踏上了两艘船，往岸边靠去。

燕云霆三人也取了一艘渔船跟了上去。

“年纪看起来不大，做派却又老又硬，不就开个玩笑么，当尼姑的真是不解风情。”白荣叹气道。

无戒说道：“禅宗不比其他，清规戒律十分严谨，你这番油腔滑调是时候改改了。”

白荣哼声：“我又不是来出家的，我遵守什么清规戒律？”

燕云霆笑道：“听说禅宗一日三餐都是吃素，就连炒菜的油都是素的，你肯定会吃不惯。”

“这一路来，老子好像也没吃过什么大鱼大肉……不行不行，我得揣几条鱼回去！”白荣脱下外套，从海面上网了十几条大鱼抗在肩上，他突然又问道：

“对了，你们说空海寺那群和尚，不吃肉不喝酒，哪儿有力气练功啊？还有，几十年不碰女人，他们闲得住么？”

他又冲无戒眨了眨眼睛：“无戒大师，你是怎么闲得住的？”

无戒说道：“禅宗戒荤腥，是因为喝酒吃肉会让人心变得浮躁，禅宗大多数心法都必须戒浮戒躁才能修炼，同理，禅宗武学很多都要求‘童子身’才能有所大成，长期迷恋女人，会让你肾气不足，中气不足，重心不稳，双腿发软，这样又如何能练得好功夫呢？”

燕云霆却笑道：“可我所认识的无戒大师，吃酒喝肉，还早就不是童子身了。”

“啥！”白荣凑近了无戒的脸颊：“无戒大师，你早就不是雏儿了？你啥时候破的身？哪个女妖精能破你的身？”

无戒将白荣推开了去，斜眼笑眯眯：“本大师境界早已不同，酒肉穿肠过，佳人怀中搂，不影响，不影响……”

白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燕云霆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

三艘渔船驶至一面断崖之下，断崖绝壁上安置了一部升降梯，可直接通往空海寺大门。

一行人坐上升降梯，爬升了一会儿，一座宏伟的寺院逐渐映入眼帘，清一色的青砖白瓦红墙，塔庙禅院紧密相连，一重又一重，看似相同却又大相径庭，还未等人靠近便已嗅到淡淡的香火气息。

道宗凌虚派与禅宗空海寺，是天下人敬仰的两个门派，也是诸多人梦寐以求拜入的武学圣地。

凌虚派在昆仑山上，缥缈仙踪，不食人间烟火；空海寺在铁坪山间，佛门大开，广受人间烟火。一个代表修仙，一个代表修武，是人间江湖当之无愧的‘泰山北斗’。

“我还以为空海寺会有封界笼罩，没想到竟可以自由出入，难道就不怕感染瘟疫？”燕云霆仰望空海寺上空，不禁有些疑惑。

素莲说道：“空海寺和敬慈俺是禅宗圣地，门中高手如云，又盘踞于山海之间，区区瘟疫又岂能染指？”

“呃……”燕云霆叹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素莲师太可能不知，哪怕是苍蝇也有可能会引发瘟疫，所以还是找公输世家求一只墨盒得好。”

“这个我自会向师傅禀告的……三位去空海寺，我们回敬慈俺，道不同就不再相扰，告辞。”

“那么诸位，后会有期了。”

“但愿后会无期。”

素莲领着众尼姑头也不回地继续上山。

“无戒大师，你说她们尼姑是不是也要保持童子身才能练好功夫？”白荣突发奇想地问。

“你去问问她们不就知道了？”无戒留下一句，率先往前院走去。

燕云霆拍了拍白荣的肩膀，笑道：“我敢跟你打包票，那个素莲师太一定是个童子身。”

白荣撇着嘴：“万一她出家之前便不是了呢？你要知道很多风尘女子在走投无路时，便会选择削发为尼。”

“你敢跟我打赌么？”

“你还能有招儿能验她的身？”白荣坏笑着挑着眉毛，“老实说，我白荣一生也算阅女无数了，就是不知道这尼姑——”

“素莲师太！”燕云霆突然扯着嗓子喊道。

刚走到半山腰的素莲突然回眸，诧异地看着二人。

“我兄弟他想问你还是不是——”

“我靠！”

白荣赶忙捂住燕云霆的嘴，“算你小子够狠……”

他又笑着冲素莲招手：“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你吃不吃鱼，我捎了很多条鱼，还是鲜活的……”

“这些江湖武夫，各个都像二流子似的。”小尼姑说道。

素莲冷声嘱咐道：“这些人指不定有什么毛病，以后见了他们尽量远离，免得污染了你们的慧根。”

“是，长老。”

……

第三百三十九章 空海寺 空海寺，武禅寺，坐落于东海之帮、山川之间，四面山清水秀，虽是庄严的禅宗圣地，却极具浪漫色彩，在瘟疫不曾爆发时，不仅是京、冀二州文人雅士赏玩之地，更是富贵人家烧香还愿的好去处。

空海寺和敬慈俺分布有好几个山头，山顶各有几座高耸白塔，山脊间由石栈道相连，盘山蜿蜒如一条见尾不见首的长蛇，走势险而不峻。

燕云霆三人绕至空海寺大门，几个看门的武僧都认识无戒，所以很畅快地便放了行。

“我还是头一次来禅宗圣地，无戒大师，你可得待我们好好观摩观摩。”白荣说道。

无戒打量着白荣和燕云霆一眼，叹道：“我不要求你们太多，至少把头发和衣服整理好……还有白兄，能不能把你背上那袋子鱼给扔了？佛门是不允许出现荤腥的。”

白荣果断摇头拒绝：“我猜你们一定会在这寺里呆很久，你们可以吃素，我肚子里可不能没有油水，不行不行……”

无戒也不好强求，只是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那就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好好观摩一番，禅宗空海寺的景色——”

空海寺开门便迎大金佛，佛高三十丈，金身映日，闪闪发光！

入门大广场，行三百步有一鼎四足青铜香炉，炉中香火不绝，如玉生烟袅袅不绝。

香烛免费自取，一旁却放着一只公德箱，可以是一文钱也可以是一锭金，凭缘分施舍。

无戒取三支香点燃，横在手举过头顶，先拜四面与八方；其后竖手冲金佛作了三个揖，这才将香插入青铜鼎中。

燕云霆和白荣也学着无戒的模样点香朝拜。

“无戒大师，拜佛真的能得偿所愿么？”燕云霆问道。

无戒直言道：“不能，佛只是一种信仰而已，只能给予你精神上的寄托，无法给予你实质上的需求。”

“那这香油钱要不要给啊？”白荣指着功德箱问道。

无戒说道：“随喜功德，爱给不给。”

这年头，金钱真如了粪土，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白荣晃了晃功德箱，“哗啦啦……”一锭锭闪闪发光的金银，亮得他眼睛疼：“我去，还是你们当和尚的油水多。”

“好了好了，继续跟我走，这才是空海寺冰山一角。”无戒

招呼二人继续向前——

再往前五百步，左转八十步阶梯，有一个碧悠清净的放生池，池中龟鱼畅游，见无戒三人走过纷纷嬉戏而随。

放生池中央有一块假山石，石头上雕刻了一只半丈长宽的大乌龟。

“听老家的人说，摸一摸龟背，就会带来好运气。”白荣伸手在龟背上抹了一把，哪儿知才刚碰到乌龟，乌龟突然刨动四肢并睁开眼与之对视！

这乌龟竟是活的！

这么大只乌龟，只怕是活了上千年。

“这乌龟怕是从成精了吧？”白荣吓了一跳。

无戒说道：“狐十年通人性，魑百年化成形，龟千年不算寿，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乌龟虽活得久，却是是最不容易成精的动物了。”

“咚咚咚……”

一阵鼓声自宁静中悠然响起。

“寺院的钟声响起，不是开饭就是做功课，此刻午时刚过，应该是僧人们做午课的钟声，”无戒看向燕云霆道：“燕兄不是正好要求见苦无大师么？这个时候他一定在‘通禅宝殿’里功课，咱们来得正是时候。”

“苦无大师我曾有幸在昆仑山见过他一面，感觉他牙齿都快掉光了，还每天坚持功课么？”燕云霆敬佩又好奇。

无戒说道：“禅宗讲究，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听说老方丈这个习惯坚持了四百多年。”

燕云霆搓了搓发汗的手心，苦笑道：“我这次是来有求于苦无大师的，而且还是求取禅宗的绝学功法，我这心里实在没底。”

“一开始我到空海寺时，也以为苦无大师会是个不苟言笑，行为严肃的老智者，可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个老活宝……返璞归真，越活越年轻，这才是修行之人的最高境界。”

此话不假，想想那天山派的青冥子，也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顽童……

“继续跟我走，此去通禅宝殿还有一段路程。”无戒继续带路——

乌龟堡再往下走三十步阶梯，局面豁然开朗，寺院高楼拔地而起，以莲池与拱桥想连接。

荷塘有七座，取“七步荷塘，步步生莲”之寓意，晚秋已过，荷花已然凋零，塘内的荷叶也逐渐泛黄，徒留一些采莲的器具在河中。

三人寻着钟声，一路走过三个荷塘，竟花费了起码一刻钟的时间，最终在那第三荷塘与第四荷塘之间的一座宏伟寺院中找到了钟声的源头。

通禅院——弘.禅济世，丹青佛海。

院中有左右两栋相互对应的阁楼，一栋悬着洪钟，一栋悬着擂鼓，三人步入院中之时，钟声戛然而止，顿时整座寺院鸦雀无声。

“做功课不用敲木鱼和念经的么？这里怎么如此安静？”白荣疑惑道。

无戒也有些疑惑。

这时，通禅宝殿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身穿灰袍的小沙弥，他跑到了三人跟前，作了个揖说道：“阿弥陀佛，苦无大师已经在宝殿里等候多时了。”

原来今日不做功课，只为候客。

“多谢引导。”无戒点了点头，看向燕云霆：“看来今日你‘求取真经’的希望很大。”

三人一起走进通禅宝殿。

宝殿点着烛火，佛光映得整座殿堂金碧辉煌。

佛下独坐一位白眉老僧，正悠闲地沏着茶，茶香与焚香混合，嗅入鼻息瞬间提神醒脑，清心去躁。

茶几前早已备好了三个蒲团，苦无大师随手一指：“三位请坐。”

大师请坐不得不坐。三人规规矩矩地坐了下去，连白荣这么浮躁的人也突然变得十分乖巧了。

苦无大师又相继为三人沏了一杯茶：“新炒的毛尖，三位远道而来，解解渴。”

大师看茶不得不喝，三人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茶如何？”苦无大师问道。

燕云霆苦笑道：“有点点苦。”

白荣也应和道：“是真的苦。”

无戒嫌弃了身旁二人一眼，叹道：“是苦尽甘来。”

第三百四十章 渡人渡己 燕云霆幡然醒悟道：“大师进门给我们一人一杯苦茶，就是想告诉我们，现在虽然过得很苦，但以后一定会有所回报。”

白荣也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这茶现在喝起来还真是甜得很哩！”

苦无大师挑着那发白的眉毛，说道：“我只是单纯问一问这茶口感如何，何来这么多禅机？现在的年轻人，总喜欢胡思乱想……”

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普通，但从得道高僧口中问出来或许就不一样了。

“呃……”坐前三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以微笑掩饰尴尬。

“这茶比酒如何？”苦无大师笑着又问。

“当然是酒比较好……呃……都好喝，都好喝。”白荣话说一半又憋了回去。

无戒摇头说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对于红尘中人，就当然比较好喝，但对于修心之人，茶比酒要好喝。”

说得好！

“你们觉得自己是红尘中人，还是修心之人？”苦无大师又笑着问。

他们三个，一个穿着破旧僧袍，一个耷拉着空袖子，还有一个横看竖看都不正经，怎可能是修心之人？

燕云霆笑道：“无戒大师或许是修心之人，我和白荣则是世俗烟火中诞生，滚滚红尘而来。”

“嗯……既是红尘座上客，那我用茶水招待你们就显得太失礼了，”苦无大师冲着殿外喊了一声：

“净吾，上酒。”

“来咯！”

小沙弥不知是早在外等候还是怎的，端着一壶青花瓷酒便走了进来，他将酒放上茶几便退了下去。

在这天下禅宗最神圣寺庙中，竟能如此随心以酒待客，这老僧不是糊涂了，就是思想超脱了。

苦无大师为燕云霆和白荣一人到了一杯酒，笑道：“这是三十年窖藏的青花酿，二位尝一尝？”

美酒入杯，香醇扑鼻！对于行走江湖的酒徒而言，此等美酒足以让人流口水！

“那大师，我就不客气了。”白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慨了片刻，情不自禁大呼：“好酒！好酒！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燕云霆也举杯饮下，顿时清爽直冲大脑，果然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绝佳精酿！

无戒看身旁二人神情陶醉

，也将自己的杯子往前推了推：“苦无大师，请给我也斟一杯。”

苦无大师问道：“你是修心之人，不是红尘中人，喝酒可是要犯戒的。”

无戒迟疑了片刻，主动拿起酒壶，连倒三杯，连饮三杯，过后才说道：“无苦大师，我已决定再入红尘，不当和尚了。”

苦无大师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掠过一丝遗憾，叹道：“这么说，你找到心里的那个答案了？”

“准确来说，是我找到了一直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了，”无戒说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禅，而我的禅便是她，直到再次见到她，我才发现这几十年来我修得不是自己，而是她，”

他又到了一杯酒饮下，说道：“渡人不渡己，渡她不渡我，这便是我的禅道。”

“可惜，太可惜了，你本是我见过慧根最高的禅修，唉……”苦无大师长叹了一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终究还是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自己的禅道么?”

“不，”无戒当即摇头反驳：“她既是红尘中人，亦是我心中之禅，我仍在修禅，修红尘之禅。”

苦无大师只是低头喝茶。

燕云霆用手肘了肘无戒，他们这次来空海寺的目的，可不是来问阐听道的。

“对了，老方丈，我们次来还有一事相求。”无戒开口说道。

“哦？求事。”苦无大师眼睛里闪光。

无戒指着燕云霆说道：“燕兄他用武过渡，导致经脉尽断，想求空海寺独门绝学《易经大法》帮他断续。”

苦无大师眼中有了笑意，却道：“《易经大法》无法用于旁人，只能自行修炼，但你也知道它是我空海寺的独门绝学，非内院入室弟子所不能学。”

燕云霆一听不对头了，“大师这是要让我我出家当和尚啊？”

苦无大师摇头道：“你是红尘之人，不是修心之人，没有慧根即使愿意出家也做不了入室弟子。”

燕云霆皱了眉头，心里十分复杂。

无戒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老方丈，燕兄是鬼谷传人，他之所以用武过度，为的正是天下苍生，他实在该帮的。”

苦无大师却说道：“鬼谷绝学比我禅宗绝学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不去查阅自家典籍，却来空海寺求学？”

无戒问道:“真不能破例一次么?”

苦无大师摇了摇头，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四人都沉默了，难道跨越万里河川竟要白跑一趟？

“燕兄，白兄，你们出去稍候，我想与苦无大师单独谈谈。”无戒突然对燕云霆和白荣说道。

“实在不行，也不做强求。”燕云霆叹了一口气，与白荣起身退出了通禅殿。

待他们刚跨出门坎儿，苦无大师大袖一挥，殿门重重地关了上去。

“搞什么啊？咱们就这么被赶出来了？还得道高僧嘞，真是个十足的小气鬼！”白荣压低声音骂道。

“白兄你也别这么说，禅宗武学本就严禁外传，人家若借你是情分，不借你是本分。”虽是说如此，燕云霆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白荣愤愤不平：“我看他分明就是刁难咱们，真是奇了怪了，这些大宗门大门派就是屁规矩多，修仙要灵根，修禅要慧根……老子啥都没有，就只有胯.下这根阳.根，不照样学有所成，闻名天下么？！”

“你这做贼闻名天下，还好意思说出来啊？”燕云霆笑道。

“做贼咋了？至少我豁达不虚伪，还说什么清规森严，他那美酒窖藏三十年，说明这寺院里肯定藏得有酒窖，指不定它自己还偷偷喝呢！”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大师耳朵很灵的……”

“我就是为你打抱不平，你为天下做了这么多事，受了这么多罪，可不比那些整天嚷嚷着济世救人的道士和尚高尚？借本经书都不肯……不仗义！太不仗义了！”白荣跳着，指着大门，提高音量。

“唉……”

燕云霆捂着自己的断臂，落寞坐在一棵柳树下，若经脉真的无法接好，他以后的所有计划都将泡汤，胡依依怎么办？这场瘟疫该怎么办？天下人该怎么办？

白荣则在庭院里来回踱步，他突然拍手道：“哎，对了，我去帮你把那本经书偷出来不就行了？”

“空海寺里高手如云，你在这里偷东西不是找死么？”燕云霆拉着白荣坐下道：“行了行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强求，不挽留。”

“咵——”

这时，通禅殿门打开，无戒大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部黄色卷轴。

他远远便将卷轴丢给了燕云霆，说道：“这是老方丈刚刚亲笔抄写的《易筋大法》前三层，足够帮你断续经脉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易筋大法 燕云霆打开卷轴一观，洋洋洒洒近三百字的心法口诀，墨痕甚至都还未干涸。他不喜反而皱起眉头，合上了卷轴递还给无戒道：

“若得此经书让你为难了，我不要也罢。”

“覆水难收，给出的承诺岂能收回？”无戒摇头说道：“这不仅是一部经书，更是一个无价的情义。”

“无戒大师，那老和尚到底把你咋了，竟直接手写心法口诀赠送给你？”白荣好奇问道。

无戒说道：“他送了我一座禅院，还让我当了禅院的首座，并要求我留任空海寺讲课三年。”

白荣说道：“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儿。”

无戒说道：“既已敲定的事，又何必在意它的好坏？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燕云霆紧握着卷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谢谢了。”

“谢？你再说这个字我可要生气了。”无戒认真地看着燕云霆：“这本经书不仅有兄弟情义，还有我对你的感恩，你可不能辜负了我三年的光阴。”

燕云霆郑重道：“一定，一定！”

“哎对了，无戒大师，那个首座听起来就好像很不得了，换算起来，在这空海寺里首座是坐第几把交椅的？”白荣突然问道。

无戒说道：“除了老方丈之外，就属各大禅院首座职位最高了，算是二把手吧。”

“那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厉害呀！”白荣竖起大拇指。

无戒叹道：“哪儿有你想得那么容易，身为首座肯定就要履行职责，空海寺的门徒修的都是武禅，专注于练武，缺少了静禅的功课，而我出身白马寺，修的是静禅，所以老方丈才让我担任首座向所有武僧授课。”

白荣高声道：“那可不，无戒大师你是那个什么静禅的独苗儿，你不当首座谁来当？”

无戒又是一声叹：“我哪儿有你们想得那么厉害……我也只不过是略懂一些小乘禅法，对真正的大乘佛法望之而不及，还有这空海寺有三千武僧，我若德不配位，他们肯定会不服我。”

的确如此，一个年纪轻轻的外来和尚，飞身一跃成为寺院二把手，肯定会有人不服气。

“身在其位，当某其职，说不定在你授课的同时，自己的感悟

也升华了呢？”燕云霆笑道：“只是可怜了丁姑娘，还要再独守三年空房。”

无戒笑道：“几十年都守过来了，何差这三年？带我三年期满，再回去找她一口气补上！”

白荣笑道：“只怕床单夜夜湿，床樑天天断咯！”

“你真是个淫.贼。”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食色性也！”

“哈哈哈……”

“无戒长老，十方禅院已打理完整，方丈嘱我来领你们过去。”那个叫做净吾的小沙弥走过来说道。

“请带路吧。”

三人跟着小沙弥离开通禅院。

……

“无戒长老，方丈还拖我嘱咐了您一声，明日正午全寺首座以下的武僧都会来此听讲第一课，顺便宣布您就职首座的消息，今晚您可得好好准备了。”小沙弥将三人带到禅院前，嘱咐道。

“明天？这么快么？”无戒微微皱眉。

小沙弥笑道：“方丈说了，由于瘟疫大爆发，空海寺的武僧们近来都十分浮躁，需要无戒长老降洒甘露。”

“这么说尘空师兄也会来了？”无戒问道。

“那是自然，首座以下的武僧都会来的，”小沙弥嘻嘻一笑：“就连敬慈俺的师太们也会来哦，无戒大师年轻有为，又长得这么帅，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无戒苦涩道：“老方丈这哪儿是让我传道，分明是赶鸭子上架……”

“好啦，话已传到，弟子先告退了，无戒长老要努力备课哦！”

小沙弥鞠躬告退。

“无戒大师，你似乎很在意那个叫做‘尘空’的，他是何人？”燕云霆问道。

无戒说道：“尘空师兄是方丈的关门弟子，禅宗百年来少有的天才，修行不到三十年便已臻化境。”

燕云霆说道：“但是比你还是不如。”

无戒摇头：“尘空师兄的武力在我之上。”

“你和他有过节么？”白荣问道。

无戒摇头：“并没有，只是他性格桀骜，自持是空海寺第一人，他肯定会第一个不服我，只怕明日开讲

不会那么顺利了。”

燕云霆说道：“他如果真的嫉妒你，那就真是比你不如了，身为出家人无法四大皆空，再高的武力也有负众望。”

无戒叹道：“只希望明日只是文辩，不要武斗。”

“管他那么多哩，你要是辩不赢他，我来替你骂他，我这人磨嘴皮的本事，从小到大还没输过谁哩。”白荣笑着拍了拍肩膀上的鱼果，揽着无戒和燕云霆往禅院里走：

“走走走，今晚上燕兄下厨，咱们吃全鱼宴！”

……

十方禅院坐落于铁坪山侧峰，院前的广场足以容纳好几千人，亭台楼阁、假山湖泊是应有尽有。

想那老方丈也真是大手笔，送这么大座宅子给一个外来僧人，换做谁不嫉妒？

晚饭过后，无戒便进了书房，毕竟明天是个特殊且重大的日子，他已决定今夜不眠，秉烛通宵备课。

白荣吃饱喝足，躺上床榻不过片刻便已是鼾声震天。

燕云霆也回到了房间，开始研究《易筋大法》——

他先将整篇卷轴通读了一遍，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本《易筋大法》前三层，竟与先前在鬼谷中习得的《炼体经》、《洗髓经》、《开脉经》有许多相同之处。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前三本经书只能单独提升，炼体便炼体，洗髓是洗髓，开脉就开脉，三者虽有共通性却互不相打扰，而《易筋大法》则更像是一条串联三者的线——

髓生血，血炼体，体若强则流转真气开脉，经脉若伤，以血补之，经脉若断，以血续之！

第一周天，开通全身经脉穴位。这一点燕云霆早已在三本经书上学会。

第二周天，排出体内浊毒之气，使气血通畅流转，使精力浑圆雄厚，使神魂壮大饱满。这一点燕云霆也可轻松做到。

第三周天，气脉可正极周转，亦可负极倒流，从而带动全身经络血脉，达到任意聚散、补缺，断续之功效……但此层境界会让修炼者产生如万箭穿身的痛楚，如若能坚持下来，经脉得已断续，丹田亦可修复。

痛！怕什么？

燕云霆最不怕的便是痛！

那就练！苦练！

第三百四十二章 首座 次日清晨，天不亮无戒便已起床，沐浴焚香，准备今日讲课的事宜。

燕云霆和白荣出屋时，已经日赛三竿。无戒也已在广场上搭好了讲坛，并设立了一百个蒲团座位，专供给寺门中有资历的老僧坐禅。

燕云霆和白荣也参与不了这高深的局面，便坐在广场旁的柳树下，架了一堆炭火，一边烤鱼一边消磨时间。

“燕兄，你的《易筋大法》参悟得怎样了？可还看得懂？”白荣问道。

燕云霆点了点头：“我本就有这方面的基础，看懂并不难，难在与实践，所以我打算今天过后找个安静的地方闭关，好好修行一番。”

“闭关？也就是待在一个小房间里，三五天一动也不动？那可真是够折磨人的。”白荣说道。

燕云霆笑道：“三五天都算少了，想要把我全身经脉全部接好，三五个月都说不定。”

“这么久啊？那你要是闭关了，我一个人在这寺庙里，不得闲出个鸟儿来？”

“难得来一回禅宗圣地，你也跟着诸位大师学学禅理，修身养性嘛！”

“要学也是跟着……师太去学啊，谁跟着一群和尚学？”

“呱呱呱……”

突然，一只乌鸦落在了二人头顶的柳树上。

燕云霆大惊，拔出腰间的火铳便是一枪——“嘭！”枪声响起的瞬间，乌鸦从枝头刚好落在二人脚下。

“它的鸟瞳是正常色，不是毒鸟。”白荣松了一口气。

燕云霆却皱着眉：“有乌鸦出现，总是不详的征兆。”

“发生何事了？”无戒闻讯走了过来，当看到地上的乌鸦时他也皱起了眉头。

“它暂时没被感染，”燕云霆别好手枪又道：“但也仅仅只是暂时。”

无戒问道：“你有什么见解？”

“乌鸦和秃鹫一样是食腐飞禽，所以我们常遇到的毒鸟大部分都是乌鸦，而且乌鸦是群居动物，不得不防，”燕云霆凝望着院外的天空，又补充道：

“马上就要到冬季了，毒物会因为气温降低而增加活性，要时刻注意山下毒人的动向才行。”

白荣说道：“最保险的方法还是设立封界，只是不知道这群武僧听不听得进去。”

无戒点了点头：“这些注意事项我会跟方丈和长老们商议的。”

燕云霆叹道：“这是瘟疫爆发后的第二个寒冬，但愿它不会像第一个那么糟糕。”

“这

乌鸦既没被感染，不如拔了毛给它烤了，也算作一顿肉。”

白荣用刀挑起乌鸦，刚准备拔毛，却听院外传来一个老成的女声：

“方才是谁在禅院里打枪？”

一群尼姑走进禅院，高矮胖瘦，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为首者有四人，年纪最大的有四五十岁，年纪最轻的则是昨日遇见的素莲，前面穿着锦斓袈裟，光鲜亮丽，后面的弟子则是清一色灰、白僧袍，也是干净得体，简约大方。

“白兄，你心心念念的小尼姑来了。”燕云霆笑道。

白荣沉声道：“我心心念念的是小尼姑，可不包括老尼姑在内。”

“你们烤鱼为何不去后厨，非得拿到这里来？不是故意让人说得么？”无戒沉声斥责。

白荣撇了撇嘴，“距你开坛还有一个多时辰呢，谁料到她们这么早来了？”

“撤了撤了！”无戒催促道。

“只怕现在撤也来不及了。”

燕云霆和白荣只好把烤鱼往身后藏。

那群尼姑已走到了跟前，老尼姑看着白荣手里挑死的乌鸦，摇头斥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们怎能在佛门杀生呢？还不快快把将它埋了？”

“师太，这乌鸦可是报丧的，不杀了它指不定会倒霉，”白荣笑道：“再说埋了多可惜？不如烤了吃，填了我肚子，也算它死得有价值了。”

老尼姑怒指着白荣：“你杀了它还要吃它，那与魔鬼有何两样？”

白荣赶忙指着燕云霆说道：“师太你误会了，这乌鸦不是我杀的，是他杀的，他才是魔鬼，”他又扪着自己的胸口笑道：“我嘛，顶多是个贪吃鬼，呵呵呵……”

这一番话，逗得小尼姑们乐呵呵。

“戒噪！”

一个年纪稍轻的中年尼姑，突然抽了抽鼻子，惊愕道：“素问师姐，你快闻，这附近好像还有烤肉的味道！”

所有尼姑都举着鼻子闻，绝大多数都露出陶醉的神态：

“是有烤肉的味道，好像是烤鱼！”

“好香啊，好香啊……”

“呱噪！你们怎么能为肉香所动？”老尼姑大声呵斥。

“很明显他们是在这儿烧烤呢。”素莲漠视着燕云霆和白荣背在身后的手。

“几位师太的鼻子可真灵验。”燕云霆见藏也藏不住了，索性便把烤鱼给拿了出来，冲一众尼姑道：

“诸位师傅，你们瞧，这

鱼已被我们烤得外焦里嫩，再撒上一把孜然和辣椒，啧啧，不说是人间美味，那也是珍品佳肴啊。”

“罪过罪过！快拿走！快拿走！”老尼姑连连避让，小尼姑好些已咽了口水。

“十方禅院的首座在哪儿！怎能放这两个市井之辈进禅院杀生破戒！”老尼姑四处叫嚣，却并没有发现无戒就站在他们跟前。

“无戒大师，看来你的存在感很低嘛。”白荣咬了一口烤鱼取笑道。

对于这两个朋友，无戒也是无可奈何，他冲众尼姑赔了个罪：“不好意思，诸位道友，我便是十方禅院的首座，法号无戒……我这两位朋友，他们市井之气的确太重，我已叫他们快快撤去了。”

“他就是十方禅院的首座啊？要是不说话，我都还没发现他呢！”

“我还以为方丈聘请的首座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这么年轻！”

“咦，素莲长老，这三人不正是昨日帮咱们捕杀海怪的谁谁谁么？”

众尼姑对这位年轻的首座议论纷纷。

素莲眼神也好是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昨日才看不起的和尚，今日摇身一变竟成了除方丈之外职权最大的禅院首座。

见到了首座，几位老尼姑也变得客气了许多，她们和素莲是姐妹，那辈分还要比无戒低上一头。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首座竟这么年轻，方才出言多有得罪，还请首座见谅。”

“哪里哪里，是我纵容两个朋友犯戒在先，为表示赔罪，诸位道友请随我移步殿内，我已备好茶水招待。”

无戒领着四个长辈离开，其她小尼姑则留守在广场。

“他们进去喝茶，咱们就来烤肉，诸位姑娘别客气，来来来……做我旁边！”

“真不害臊，你叫谁姑娘呢？”

“姑娘是指女人，尼姑也是女人，那尼姑不就等于姑娘了么？”

“静明，你别和他们搭话，素莲长老说过，见到这两个人要远离，别被他们污染了慧根。”

“就是就是，别着了他们的道，荤腥生淫.欲，他们啊就是图谋不轨！”

“可是这烤肉好香，好香啊……”

“唉，诸位师傅当着我们的面说这种话真是叫人伤心，你们是出家之人，想吃鱼肉我也不会给你们……倒不如这样，我去后厨拿些素菜来烤给你们吃，你们要是尝了我燕兄弟的烧烤手艺，一定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他的！”

“好羞耻，好羞耻！阿弥陀佛……”

第三百四十三章 讲课 凭燕云霆的手艺，白荣的口舌，怎么可能搞不定一群未出示的尼姑？

没几串烤茄子的功夫，大部分小尼姑就已沦陷了，她们就坐在二人身旁，问的最多的便是那些关于尘世里的风花雪月。

大家都是年轻人，哪个又不思.春呢?

“说起这乌鸦啊，我脑子里突然迸出个笑话，你们想不想听？”白荣一开口，便知问题不简单。

“想啊想啊，你快说！”众尼姑期盼着白荣。

白荣却为难道：“但是吧，这个笑话可能会有些唐突，你们听了可别打我。”

“一身鱼腥味儿，我们才不稀罕打你，别卖关子了，你快说！”

“那我可就说了，”白荣清了清嗓子，讲述道：

“话说树上有一公一母两只乌鸦，树下有一只羊。突然来了一只狼，把羊吃了。这时候，母乌鸦对公乌鸦讲了一句话，公乌鸦当场便推到了母乌鸦并行了周公之礼，请问，母乌鸦说了一句什么话？”

“周公之礼，什么是周公之礼呀？”不懂的尼姑发问，懂得的尼姑沉默。

白荣用手比了个“木棍穿洞”的手势，笑道：“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

“呸，真不害臊……”

“这有什么害臊的，大家不都是父母行周公之礼所生？亏你们还修禅呢，这都不懂？”

“那你快说说，那只母乌鸦到底说了什么话？”

“你们真想知道？”

“想知道！”

“真想知道？”

“想知道得很！”所有小尼姑都睁大眼睛，投来了期盼的目光。

“燕兄，你肯定也知道，你来告诉她们。”白荣冲燕云霆眨了眨眼睛。

燕云霆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只母乌鸦说了一句‘下面羊死了’。”

“下面羊死了……有何奇怪的？”

“本来不奇怪，但你们结合自身的遭遇再想想，它或许就变得奇怪了。”

“下面羊死了……羊死了……羊……痒……痒死了！”

“啊啊啊……淫.贼！”

“姐妹们给我打！”

“喂！你们说好不打人的！”

“谁叫你们敢拿我们开玩笑！打死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淫.贼！”

一群尼姑，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追着燕云霆和白荣喊打，一时间，静默的禅院也变得喧嚣热闹起来。

……

随着午时临近，汇聚禅院的僧人也越来越多，无戒一一接待，僧龄年长的则邀请坐蒲团，辈分稍欠的则站在广场上。

燕云霆和白荣撤去了炭火，坐在广场最边上静候开坛。

“咚咚咚……”随着钟声响起，空海寺的僧众已全部到齐，除去看守值班的，来了足足有两千多人。

无戒捧着一本厚厚的簿子走上讲坛，尽管小沙弥已给他送了一套锦斓袈裟，他却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僧袍。

众僧见首座这个年龄，这般模样，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其中最多的便是质疑：

“我还以为天降了什么得

道高僧呢，原来比我还年轻，嘴上连毛都没有，他能讲出什么好课来？”

“你瞧他，连身干净的袈裟都没有，哪有这么落魄的首座？”

“就是就是，尘空师兄这么多年都没当上首座，凭什么是一个外来不知名的游僧啊？”

……

且看无戒是如何应对质疑。

无戒全当听不见，他清了清嗓子，冲众人道：

“诸位，贫僧法号无戒，自出生起便归入禅宗，在杭州白马寺出家，问道静禅十六载，后因世道变故、寺庙破败，从此游走于江湖，苦行修心中之禅，距今已有二十一栽。”

面对嘈杂的僧众，无戒以浑厚的内力将话音通达四方，院中站着的武僧都被其强大的武力所震撼——此人武力起码已臻化境！

顿时，禅院里鸦雀无声！

“瞧瞧，这就叫做本事，一语压众僧，一骑绝千尘！”白荣仰躺在柳树枝干，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总有一天，我也能和他一样。”燕云霆背靠着柳树，含笑欣慰望着无戒，他和白荣一样，都为有这么一个好朋友而感到骄傲。

无戒见众人平息，嘴角也露出了丝丝微笑，随即翻开一片书页，接着讲道：

“幸得老方丈赏识，上位十方禅院首座，为诸位道友传授静禅之道，若讲解有疑惑不懂之处，诸位道友可踊跃提问，我必定会一一解答——

禅学，闻名天下数千载，分文禅与武禅两家学派，文禅又名为静禅，讲修心，修身，修我，修他，以慈悲之心，普度天下众生；武禅则是后来居上，在文禅‘四修’之上再添‘修武’一念，讲强身健体，迎合当世所流行的武修之风，使得禅宗在江湖上与儒道二宗齐名，三足鼎立……，……，……，总而言之，文可以不武，武却万万不能不文，只有文武兼修才能使得禅宗之大成。”

坐下所有僧人，静静聆听，连连点头，愈加对无戒尊敬和信服了。

“无戒大师平时闷骚少言，没想到念起经来头头是道，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白荣敬赞道。

燕云霆说道：“你也不瞧瞧人家手上的那个簿子有多厚，都是昨夜无眠写出来的手稿，无戒大师除了头上没毛之外，品德佳，性子好，武力高，真是完美的有点儿可怕呢。”

“他那个爱人是叫丁酒酒么？能遇到无戒大师这么个男人，真不知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几辈子福气我是不知了，但这一对儿蹉跎了二十几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孔雀楼的女人，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不得不说都有福气。”

“这点我倒是赞同得很。”

“总之，祝天下爱有情人终成眷属咯！”

……

“我不同意你那句‘文不可武，武却万万不能不文’！”

一个宏亮的声音响彻天际，随即，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僧人大步走进禅院，他八尺身高，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傲气长存！

众僧见他走来，纷纷自觉让道。

“是尘空师兄来了！”

苦无大师的关门弟子，尘空。

每个门派都会有诞生一个天才，天山派是卢庚尧

，凌虚派是李怀安，而这尘空便是空海寺的天才。

无戒见到尘空，眉头微微一皱，随之又是一声轻叹，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尘空走到讲坛前，傲视着无戒问道：“我却觉得，武不可文，而文万万不能不武！倘若没有武禅只有文禅，禅宗根本不可能在江湖上立足！”

无戒平静道：“尘空师兄，你断章取义了，我后面还有一句‘文武兼修’才能使禅宗大乘。”

尘空冷笑道：“但事实上你的文禅早已没落，而没有你们文禅的空海寺，依旧是江湖人所敬仰的武学泰斗，如此看来，要不要你的文禅也无所谓了！”

无戒摇头，耐心说道：“尘空师兄，方才你没来或许没听见，我说过武禅是后来居上，是建立在文禅之上的理念，若没有文禅，就不会有武禅，很久很久以前，咱们出家人是不会武功的。”

尘空却反问道：“很久很久以前？你怎知道禅宗人不会武功？你怎知道不是武禅先有才有文禅的？”

这个问题可就复杂了，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真是千年未解之谜！

无戒仍是平静道：“先后问题并不是问题，都是禅宗学术也不讲究先后，尘空师兄，我且问你，平日里除了练武修行之外，你是否打坐参禅做功课？”

尘空回答道：“那是自然，连师傅他每日都坚持功课，我自然也要。”

无戒微微一笑：“其实做功课便是在修文禅，《金刚经》，《静心经》，《般若经》，《小乘经》，《大乘经》，都是文禅的经典文献，大家每日都在功课，只是对其理解的深浅而已，而我自专注禅悟文禅，所以对其理解或许会高过诸位道友，才受邀在此开坛讲课，授道解惑。”

“有道理啊，咱们其实每天都在修行文禅不是么？”

“无戒大师讲得好！”

“讲得好！”

台下僧众一片喝彩。

无戒又笑着讲道：“我先前询问过敬慈俺的素莲道友，得知在空海寺修行，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四个时辰睡觉，一个时辰吃斋，剩下的七个时辰，两个时辰做功课，五个时辰练武；

由此可见，诸位道友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修武之上，相对而言，参禅悟道的心思就少了许多，也正是如此，诸位才对文禅的理解无法提升；

不过诸位道友放心，以后每隔两日，我都会在此开坛讲课，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我答应过老方丈，会在此院讲课整整三年，诸位道友若是能静心坚持，我相信三年之后诸位道友一定能对禅道理解更上一层楼！”

“三年？亏你也说得出口！”尘空似乎找到了辩驳的机会：“如今大厦崩塌，九州分裂，外面毒人横行，我辈既然以慈悲为怀，就应该想办法阻止瘟疫蔓延，你的文禅能做得到么？”

“尘空师兄说得也有道理啊，文禅修得再好，也杀不了毒人，那些毒人都是没有人性的怪物，他们可不会听你讲禅。”台下又有僧众倒戈质疑。

“尘空师兄，你好像一直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主张的是文武兼修，并不是让大家一味修行文禅，包括我自己也是如此，我清扫的毒人，我救过得百姓，恐怕要比你得多。”

无戒神情严肃，也不再一味忍让，言语中开始含带锋芒。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以武论禅 “文禅适用于有慧根的人，而毒人准确来讲已不能算作人，对于这样一群怪物，倘若再以禅道教化，实则就是自己的愚蠢了；修禅之人，决不能做愚蠢之事；

再者，瘟疫总会结束，被瘟疫肆虐过的人间只会是满目疮痍，这时便需要文禅思想去感化那些受尽苦难的人们，这才是禅道所存在的意义；

昔日太平盛世，空海寺香火鼎盛，试问诸位道友，那些香主愿意一掷千金的意愿是如何？难道是修武么？我想不是的，他们应是来空海寺广结佛缘，脱离烦恼的——

武禅和文禅最大的区别便是，前者可以强身健体，甚至除暴安良，却无法从宏观上去解决问题；你杀了一名土匪，保一方水土平安，却也仅仅是一方水土，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土匪，杀不尽也除不完；

你若以仁慈教化，让土匪放下屠刀改过自新，他们心中有了善，便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杀人，当然，恶人的魔障实在太重太重，想要感化他会很难很难，但这不就是我们禅宗所面临的挑战么？

割肉喂鹰，舍我其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坐下两千武僧，皆对无戒心服口服。

尘空紧绷着脸，显然这一次论道他完败了。

“尘空师兄，我早已为你留了蒲团，你不如坐下，听我好好讲课？”无戒指了指第一排，第一个空着的蒲团笑道。

尘空双手合十，冲无戒鞠了一躬，却无动于衷，而是道：“无戒师弟不愧是文禅翘楚，方才一番辩论我甘拜下风，但是！”

他猛然抬起头，桀骜的眼神仍是不服：“无戒师弟方才说自己是文武兼修是么？我今日倒向领教领教你的武禅功底！”

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呗？

无戒微微皱眉：“尘空师兄，今日十方禅院开课主讲文禅，我不比武。”

尘空却道：“纵观空海寺千年历史，能当上首座之人，武力必定是要过关的，你想让我信服你，就和我打一场。”

无戒还是摇头：“我打不赢你，本心也不愿当什么首座，

若师兄觉得我德不配位，这首座之位我辞去便是，就当个普通的讲师即可。”

“你说得倒是轻松，首座岂是你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你把我空海寺当做什么地方了？”

“师兄你——”

“接招吧！让我看看你这位新任首座的实力究竟如何！”

尘空大喝一声，双手合十，炸出一道磅礴的真气，顿时禅院狂风大作，许多禅定不稳的僧人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

白荣一个不留神，从柳树上摔了下来，“我靠！这和尚的武力只怕已达到小臻巅峰了！”

燕云霆也艰难地攀着树干，皱眉道：“我本以为尘空顶多是桀骜了一些，没想到他如此狂傲不讲理……”

白荣骂道：“这家伙，分明就是个反骨仔！”

“且看无戒大师怎么应付。”

无戒稳如金钟，就站在讲坛后，他眼前的文案书簿已被狂风吹散，僧袍亦被吹得“哗哗”作响！

“无戒师弟，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出招？”尘空呵道。

无戒目光坚定：“我说过不会跟你打就绝对不会动手。”

“呵……这可由不得你！”尘空纵身而起，飞天一掌击向无戒。

无戒仍是无动于衷，并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戒越是无所谓，尘空便越愤怒，眼中已然闪过一丝杀气，他并没有收掌！

就在众人以为尘空要击中无戒的刹那，突然天外乍现一道佛光，苦无大师缥缈踏空而来，一步，两步，三步，眨眼间便拦在了尘空与无戒之间。

“阿弥陀佛。”他轻轻一声礼禅，甚至不用动手，便将尘空弹飞了出去。

尘空落地倒退了好几大步才稳住身体，诧异又惊恐地望着苦无大师，咬牙挤出一声：“师傅……”

苦无大师脸上并无风雨，只是淡淡道：“无戒的首座是我亲任，你们若有异意可到通禅殿来找我，我自会为你们解惑。”

无戒沉声道：“多谢苦无大师出手相救。”

“稿子

都吹没了，你还能继续讲课？”苦无大师问道。

无戒说道：“大致简要我都已背熟，脱稿也不是不可。”

“好，那你就继续讲，我也来听。”说罢，苦无大师走下讲坛，拾起一只蒲团禅定坐下。

连老方丈都主动听课了，其他僧众也赶忙整理好衣衫，再次列队站好竖耳恭听。

“哼！我可不屑听他讲这些！”尘空轻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了禅院。

……

无戒继续讲课，即便没有手稿，也是行云流水，滔滔不绝，一气呵成！

禅院里尽是一片和谐的赞同声。

下午，讲课结束，众僧意犹未尽地离开了禅院，纷纷约定好两日后必定再此来听。

无戒一一送客。

等客人差不多都送走了，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

素莲是最后一批离开的，她犹豫着还是上前冲无戒行了个礼，致歉道：“无戒长老，昨日是我目光粗浅，不识高僧就在身旁，还请您见谅。”

无戒摇头笑道：“素莲道友客气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素莲师太，你看天都这么晚了，你们不如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白荣与燕云霆并肩走出院门。

素莲看着这两个红尘中人，先前的恭敬姿态一改冷漠，只道：“不必麻烦，我们就此告辞。”

“那我送你们吧，天黑路滑，你们又是一群女人，怕有危险。”白荣笑道。

素莲也懒得拒绝了，只是瞥向无戒：“无戒长老品德高尚，却交了这么两个下流的朋友，实在叫人难以猜透。”

燕云霆抿着胸口说道：“素莲师太，你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白兄的确下流，但我嘛，即便不是上流人士，也起码是个中流砥柱，说我下流实在不妥。”

“都是同一路货色，还分什么下流中流？哼……我们走！”素莲挥手，带着尼姑们离开了禅院。

“各位尼姑姑娘，得空就来十方禅院，我做东请你们吃烧烤！”

……

第三百四十五章 闭关 空海寺在铁坪后山凿了一百零八个罗汉洞，转门供给门中的武僧闭关修炼，燕云霆凭着无戒的关系，顺利地获取了一个。

罗汉洞中并没有太多摆设，一张石床，一只蒲团，以及一口水缸，洞门前还挂着一只小铃铛，是为了防止闭关之人中途遇到意外，门内门外都可拉动。

“燕兄，你真不打算堆点儿食物进去？你可不是闭关三五天，而是三五个月。”白荣问道。

“我腹部还有两颗妖丹没有消化，饿肚子这种事情不存在的，”燕云霆说着，又对郑重对无戒和白荣叮嘱道：

“倒是你们，一定要注意严冬到来后毒人的走向，那群和尚没经历过尸潮不知其恐怖，咱们可是吃过好几回苦头的。”

无戒说道：“这个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便找老方丈谈论此事，禅宗武学本就有净化恶毒的功效，三千武僧齐心协力，哪怕尸潮再盛也能抵御。”

白荣拍着燕云霆的肩膀道：“你就专心闭关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燕云霆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关闭洞口石门，坐上蒲团便正式了闭关。

《易筋大法》前两层与先前所学大致相同，只需简单温习巩固一遍便可习得，剩下的第三周天才是此次闭关最主要的突破点。

燕云霆先前服下了三颗妖丹，配合《补天诀》第二层“真气回流”才使得武力暂时恢复，前段时间去苗疆，吸收了其中一颗，还剩下两颗封存体内，这会儿正好拿来充当闭关时所需要的能量补给。

达摩洞几乎完全封闭，只在顶部开了个小窗，起通风的作用。

为了保证自己不产生时间错觉，每日第一缕晨曦射进洞中，燕云霆便会在跟前画上一道，天黑时再画上另外一道，将白天黑夜作为计时单位。

以《空禅心经》使自己尽心，用妖丹配合《补天诀》提供真气和能量，以《洗髓经》、《炼体经》、《开脉经》保持经脉活跃，最后以《易筋大法》重新断续身体经脉。

正如第三周天所记载，想要重塑经脉，必将遭受万剑穿身的痛苦，刚开始

几天燕云霆还能咬牙忍受，可越到后来痛苦就越重，他的每颗内脏，每条血管，每寸皮肤，甚至于每根汗毛都在以不同的疼痛方式一并进行着。

痛，真的痛！

忍，只有忍！

每每坚持不住时，他都会吃下一颗“化瘀丹”，并在心里告诉自己：忍过这一阵子，一切都会变得和原来一样好，爱人，朋友，天下，仙界，解药……还有好多好多事等着他去做！

整个人间九州都在饱受瘟疫之痛，他这点儿体肤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没日没夜的痛苦与煎熬，将燕云霆的毅力锻炼得更加强大，然而疼痛并不是没有功效，他能清晰地感觉断去的经脉正在逐渐愈合，丹田也终于有了真气沉淀的迹象。

昼夜交替，日复一日。

从天窗吹进来的风越来越冷，直至雪花一片一片随风飘落，闭关后的第一个月，天地间的第一场雪，寒冬终于来临了。

第一个月，气脉顺流，经脉活跃，痛苦开始。

第二个月，气脉逆流，经脉修补，痛苦加剧。

再过半月，气脉顺逆自由，经脉重组，丹田开阔，真气畅游四肢百骸，痛苦全部消失，大功告成！

燕云霆流转了三遍真气，重新沉于丹田之中，随即睁开眼，抬头看了一眼天窗，此时窗外的夜色已逐渐消沉。

他拿起树枝在地上又划了一道，第七十五个日夜，他的经脉终于全部修复完成！

此时，腹中两颗妖丹已全部消化完毕，化瘀丹与清心丹也全已吃完，丹田容量足足扩大了三倍，这充分说明他的武力又更上了一层楼！

“咕咕咕……”肚子发出了抗议。

好饿！好渴！

他毕竟不是修仙者，连续两个月不吃不喝，原本还有两颗妖丹提供能量，如今却全部消化殆尽，肚子空空，丹田空空，他已饥渴得两眼发昏。

他赶紧爬起来喝了几大口水，虽解了口渴之意，可凉水一下肚，反而饿意能浓了。

“早知道就收下白荣的咸鱼干了。”

他苦笑着，从怀里取出最后一枚红色仙丹，卓文曦说过，此仙丹作用极大，他本来打算留到以后突破瓶颈时再用，可眼下实在太饿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再说丹田空空如也，正好将其转化成真气！

燕云霆服下红色仙丹，好家伙！果然不同一般的次品！他顿时觉得心潮澎湃，血液沸腾，饥渴，乏力，寒冷，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将涅境分为上中下三个小境界，燕云霆此时的武力起码已达到了涅境中期，倘若再将这枚仙丹完全转化，指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太快了，太快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燕云霆比谁都懂，他必须静下心来好好沉淀一番才行。

他收起了的所有杂念，再次坐上蒲团，气出丹田慢慢分解炼化仙丹。

反正时间还早，外面又是冰天雪地，倒不如趁着心性多闭关些时日，也好将修为多巩固几分。

就这样，燕云霆又闭关了五六日，红色仙丹果然不同凡响，仅仅只炼化了不到一层便使得真气填满了整个丹田。

有了这枚仙丹作为补给，以后真气不足时便再也不用依靠噬神决了。

……

闭关的第八十一日，夜幕再次降临，燕云霆和往常一样，又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道。

计算好时间之后，他准备再次闭眼，突然窗外传来了一声乌鸦的叫唤：

“呱呱呱！”

叫声十分急切，急切中带着疯狂。

燕云霆猛然睁开眼，刚抬头仰望——“嗖！”一道黑影迅速从天窗中钻了进来，他拔起火铳便是一枪！

“嘭！”枪声在狭隘的洞穴中十分响亮。

乌鸦掉落在燕云霆跟前，即使被打穿了身体，它依旧扑棱挣扎。

腥红色的鸟瞳足以证明它已被感染了。

燕云霆顿觉不妙，起身一脚将乌鸦踩死，如此看来他的闭关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归心似箭 刚入达摩洞时，山间还是一片金黄，再出达摩洞时，天地已银装素裹。

铁坪山临海，冬季并不算太冷，但寒风依旧无情，吹在脸上仍如刀割。

“呱呱呱……”乌鸦成群结队，在半山腰上来回盘旋，一道道佛光予以抵抗，一声声娇呵回荡山谷。

山谷西峰便是敬慈俺，敬慈俺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条，显然，乌鸦群攻击的对象便是那群尼姑。

“敬慈俺弟子听令，共结金光阵抵御毒鸟！”

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尼姑，领着七八十个小尼姑，被乌鸦群围困在的半山腰，她们原地坐禅，同时口诵经文，金灿灿的佛光经纶不断扩大，便化作一道三十丈结界，将乌鸦群抵御在外。

乌鸦蜂拥而上，用喙啄，用抓爪，片刻间便好似在结界上泼了一层漆墨，数量怕是有好几千只。

众尼姑被困在结界中陷入被动，她们大多数人连山门都未曾迈出过，见到如此汹涌狰狞的乌鸦，好些年轻的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长老，我们是不是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长老，武禅师兄们什么时候来救咱们啊？”

“空海寺其它禅院也在遭受毒人的攻击，他们恐怕也抽不开身。”

“啊？那我们不是死定了？呜呜呜……”

“哭什么！非得等着人来救么？你们几年的武功都白练了么？”

“大家一鼓作气，冲出去！”

“可是只要被毒鸟轻轻抓伤，就会想静明那样变成毒人的，我们怕……”

“这也怕，那也怕，我偏偏就不怕！容我出剑，为你们开路！”

素莲以真气包裹全身，一道剑气破开乌鸦群，率先往佛光结界外冲去。

可那群乌鸦如同潮水，一道口子破了，立马便能补上，素莲刚冲出结界，还未飞跑出半丈，几十只乌鸦便同时朝她扑来！

“臭乌鸦！给我滚开！”她怒得爆了粗话，连续几道剑气发出，瞬间将身外的乌鸦斩尽！

可杀了十只，便又飞来了二十只，杀了二十只便又飞来五十只！渐渐，乌鸦群放弃了攻击结界，转头全部扑向素莲！

“素莲师妹，你快回来！”

“师傅，师姐，我为你们将乌鸦群引开，你们趁机往山谷里逃，那里风力混乱，这群乌鸦飞不下去的！”

“素莲长老……”

眼看素莲就要被乌鸦群的吞噬。

这个时候，自然要有人来英雄救美了。

“嗡嗡嗡……”剑意，无比强大的剑意！

“哗！”一道剑气斩破阴霾，随即，一束炽热的阳光冲开云雾洒向大地！

天罡烈阳所带来的热浪，瞬间融化了山川积雪，将乌鸦全都焚成了灰烬。

素莲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突然一只大手搂住了她的细腰，将她从焚烧的烈焰中带了出去。

燕云霆抱着素莲退后三十丈，回到了那群尼姑当中。

“是那个谁，那个烤烧烤很好吃的那个谁？！”小尼姑激动得认出了燕云霆。

燕云霆微微一笑：“各位师太，在下，燕云霆。”

“你可以把手松开么？”素莲冷声道。

“呃……不好意思，在下失礼了。”燕云霆赶紧把手从素莲腰上撤了去。

“燕大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说起来已经有好久没看到你了，我还以为你离开空海寺了呢。”小尼姑围着燕云霆，各个眼神中都充斥着感激。

燕云霆指着山谷说道：“在下刚从达摩洞出关，遇到诸位师傅受难，就随手过来帮忙了。”

“你刚刚那招好厉害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在晚上看见阳光呢！”

“拙技，拙计，呵呵……不足挂齿！”

“若《钧天十八剑》都是拙技的话，天下其它武学就都是杂技了。”花甲老尼姑上前冲燕云霆行了个礼：“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慧心，乃敬慈俺住持，方才多亏燕大侠即时出手才使我等幸免于难，贫尼携敬慈俺众人向燕大侠谢过了。”

素莲惊愕地瞟着燕云霆：“《钧天十八剑》，难道你是鬼谷……”

“怎么？素莲师太是不是我这种下流人士不配鬼谷？”燕云霆笑道。

素莲嘀咕道：“鬼谷纵横哪个不是惊天动地、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哪儿有如你这般落魄的后人，还是个断了手……”

“素莲！”慧心瞪了一眼素莲：“若不是燕大侠出手相救，你早被那群乌鸦分食了，你却质疑人家，修了十几年的禅，心境怎还如此浮躁。”

“师傅教训的是……”素莲咬了咬嘴唇，低头不再言语。

“无碍，无碍，我倒是觉得素莲师太是真性情，呵呵……”燕云霆笑了笑，又看向空海寺各禅院的方向：

“后山都已遭到毒鸟入侵，恐怕寺前已爆发了尸潮，我们还是赶快下去支援吧。”

“其他禅院都有臻境长老坐镇，且门徒众多，护院应该不用担心，唯独十方禅院，只有无戒大师和白大侠两个人，我们此次下山正是为了去支援他们。”

“那也行，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

“那可是你的好兄弟，你怎能一点儿也不担心？”

“无戒大师也有臻境武力，至于白荣嘛，这世上能抓到他的人估计还没生出来。”

……

空海寺大门已被尸潮攻破，无数毒人涌入山头，向各大禅院发起冲锋。

它们嘶吼咆哮，奋力攀爬着院墙。

各禅院的武僧分作两批，一批诵经结阵法，一批则拿着刀枪棍棒站在墙上，凡有毒人靠近便一枪锁喉。

十方禅院中。

无戒和白荣坐在房顶，中间架了一堆篝火，手上各串着一条鱼，正优哉游哉地烘烤着。

禅院中徘徊了不下三五百只毒人，但屋顶很高，无论它们如何攀爬也休想上得去。

“白兄，无戒大师！”燕云霆老远便挥手招呼。

“咦？燕兄他出关了！”白荣兴奋地站了起来，“我去，他竟然还带来了一群尼姑！”他急忙冲燕云霆挥手：

“你们别从正

门过来，禅院里有很多毒人！”

毒人也听到了远方的呼喊，寻声改变目标朝燕云霆和尼姑们冲了过去！

无戒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烤鱼，挥挥衣袖将禅院大门紧闭，冲燕云霆等人喊道：“你们从院墙上屋顶来！”

燕云霆和素莲等长老冲在最前，先附近零落的毒人肃清，随即跳上院墙，把其她尼姑一个一个拉了上来。

尼姑们踩着院墙快速往末端的靠近，距离最近的飞檐有三四丈远，一般的练武之人都可轻松跨越，但脚下有几百只毒人跟着追逐，难免会有人因紧张而失足。

“啊！救命！我要掉下去了！”一个年轻的小尼姑不慎踩空，从院墙上掉了下去，就近的三五只毒人朝她猛扑而去。

“长老救命，住持救命！”

“害！女人真是麻烦！”白荣抬手甩出五根飞针，将靠近小尼姑的毒人全部截杀，随后他一步跳下房顶，不过阵风之间，他便已抱起小尼姑，又一记攀云步，安然回到了房顶上。

小尼姑抱着白荣的脖子，吓得“嘤嘤嘤”直顾哭泣。

“各位师太，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故意占你们弟子的便宜，是她自己不肯撒手

的。”白荣一副无奈又享受的模样。

“静依！你还不赶快放手，与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素莲大声呵道。

“我不放！刚刚我掉下去的时候，长老，师姐，你们都只顾着自己逃跑，都不下来救我，呜呜呜……是白大哥救了我，我要一直跟着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静依将白荣搂得更紧了几分。

“我……”素莲羞愧了。

“害！瞧把人家小姑娘吓得，好了好了，不哭了啊，白大哥请你吃烤鱼！”白荣欣喜抱着小尼姑坐回了篝火旁。

“呵呵，大家平安无事就好，这房顶地势高，毒人爬不上来，大家就放心在这儿避难吧。”燕云霆笑着也在篝火旁坐了下来。

“师傅，你瞧他们……轻薄敬慈俺的弟子也就算了，禅院里全是毒人，他们还……还在房顶悠闲烧烤！”素莲紧着眉头，向慧心告状。

“素莲，你偏执的性格也该改改了，十方禅院只有两个人，如何能抵御得了尸潮？在房顶避难是最好的选择，这天寒地冻的，架个篝火取暖也无所谓了，”慧心责备了素莲一眼，摇了摇头，走到无戒跟前，略施一礼：

“阿弥陀佛，想必这位便是无戒大师吧？”

无戒苦涩道：“让慧心主持见笑了。”

慧心笑道：“贫尼在敬慈俺闭关清修，一直未下山拜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酒肉穿成过，作乐红尘中，还望慧心主持不要介意我和两位朋友的世俗。”

无戒说着，转身跳下屋顶，没几步身影又跳了上来，手中还多了一个蒲团，他将蒲团防止火堆旁：

“慧心主持，请入座。”

“如此，那贫尼也不客气了。”慧心撩起僧袍，坐在了蒲团上。

高歌风雪中，青瓦屋顶上，炙热篝火旁，一个和尚，一群尼姑，两个闲人。在毒人咆哮、人声喧嚣的空海寺中，这里倒是最清净、最悠然的一处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哭泣 “其他禅院在奋力抵御毒人，你们却在这儿烤烧烤，到底是闲得慌还是饿得慌？”燕云霆笑着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

白荣说道：“我们这儿就俩人，与其抵御不如把它们放进来，等明天天亮了，尸潮褪了，再下去把零星徘徊的解决掉，反正我们每天都这样。”

“这么说来，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燕云霆问道。

白荣啃了一口烤鱼，说道：“入冬后的第一个月，果然如你所料，大批尸潮往寺门前聚集，空海寺每天都派遣了武僧下去清缴，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步退一步，一步退一步，第二个月的时候尸潮就已经蔓延到了寺院门口；

之后空海寺便以院墙又守了一段时间，但随着毒人的数量增加，三天前寺院大门被啃开了，毒人就涌进来了呗，然后就有了现在各大禅院自守家门的局面。”

燕云霆微微皱眉：“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虽然武僧们的实力不俗，但被围困在寺院没有食物，气力总会用光的。”

“燕大侠可有好的办法扭转当前局面？”慧心问道。

“有，且只有一个，”燕云霆说道：“墨盒。”

“墨盒？”有好些尼姑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燕云霆说道：“墨盒是公输与墨门共同研制的防御机关，它可将灵石转化为封界，保护一方水土。”

“你不会是想回京州吧？”白荣摇了摇头：“冬季毒人活跃，密密麻麻的，遍地都是，砍得你手都发酸，何况你才一只手。”

燕云霆笑道：“我们不是有一架木鸢停在船城么？”

“你想去船城？”

“如何？船城去不得么？”燕云霆问道。

素莲这时说道：“早在入冬时船城就被毒鸟感染了，空海寺虽尽力救了一批百姓回来，但那里还是徘徊了很多毒人。”

白荣说道：“毒人倒不是问题，最主要是天上飞行也不安全，隔三差五就会有毒鸟侵袭，而且一来就是上千数，你说要是有个万一，木鸢坠毁在了地面上，那不就彻底四面楚歌了么？”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空海寺的危机么？难道你们想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尸潮自动退去？以寺中现在的补给，只怕连半个月都撑不到。”

众人陷入了沉默。

“我去！”素莲走到燕云霆跟前：“我陪你去京州找公输世家求取墨盒！”

“你会开木鸢？”燕云霆笑着问道。

素莲疑惑：“不是你来驾驶么？”

燕云霆说道：“我虽然说了要去京州，可没说过还要回空海寺，所以我最多只能驾驶一逞。”

“你打算回洛阳了？”白荣问道。

燕云霆站起身来，眺望着那看不见的远方，伸手摘了一片雪，轻叹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也许还能赶回去吃一顿年夜饭，我想家了，想她们了，很想，很想。”

白荣摇头笑了笑，起身掸去身上的积雪，“你想家和老婆了，做兄弟的我似乎不得不送你一程。”

“江湖路远，归心似箭，不如即刻出发？”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素莲师太，你真打算和我们一起去？”白荣看向素莲。

素莲抬起手中的佩剑，坚定道：“为了空海寺，为了敬慈俺，我又何惧？”

“唉……你走得这么急，我都来不及笔墨了，”无戒按着燕云霆的肩膀，真挚道：“记得帮我照顾好酒酒，告诉她再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定会还俗去娶她。”

“快瞧，无戒长老的眼神好深情。”

“师傅，出家之人真的不可以动情么？”

“修到无戒大师这种境界，说动情就太肤浅了，他与那名女子的三年之约，应该是好久以前欠下的因果吧？”

一群尼姑这样说，无戒脸颊微微泛了红，叹道：“是因果，是需要一辈子去偿还的因果。”

“好，你的话我一定会亲口传达给丁姑娘的。”燕云霆笑着承诺，而后也不再多说，与白荣，素莲一起跳下楼顶。

三人各使轻功，来回窜跳在亭台楼阁之间，一路砍杀毒人，一路往断崖跑去。

……

三人都有涅境武力，很轻松便突破毒人的包围来到断崖边，坐上升降梯抵达崖下，又换乘渔船抓紧奔赴船城。

船城上一片死寂。

“毒人下不得水，犹如笼中困兽，待会儿我们上去之后要格外小心。”燕云霆提醒道。

“本以为人们活在海上会稍微靠谱些，想不到最后还是被感染了，唉……天底下哪里还有咱活人的安身之地呢？”素莲不禁哀叹。

燕云霆说道：“以这些毒人的腐烂速度，十年差不多便会自动消亡，你也不要太悲观。”

素莲依旧悲伤：“十年？毒人消亡要十年，人间想要恢复如初，恐怕也不止十年。”

“所以说，素莲师太，为了人间能抓紧恢复，你们还是别当尼姑了，赶紧还俗吧。”白荣笑道。

“我出家为尼，和恢复人间有什么冲突么？”素莲问道。

“你真想知道？”

“你爱说不说，反正从你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我且问你，想要恢复人间，最紧要的是什么？”白荣笑着问道。

“文化？”

“不是。”

“经济？”

“也不是。”

“建筑？”

“更不是了，亏你还是修行之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白荣说道：“想要恢复人间，最紧要的当然是人口啦……九州亿万万人，这场瘟疫下来，恐怕都死了九成了。”

素莲点了点头：“的确是恢复人口要紧。”

“那我再问你，怎么才能恢复人口？”

“自然是生育了。”

“那就对了嘛，你们当尼姑，连碰都不让男人碰，还怎么播种？怎么生育？怎么恢复人口？”

“你……”素莲嗤之以鼻：“果真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臭流氓！”

“好了，你

们也别拌嘴了，我们马上就要靠岸。”燕云霆提醒道。

渔船缓缓靠上船城。

船城上搭建的棚户已毁去大半，处处可见干涸的血迹，腐臭味儿四处弥漫。

三人握着武器，步步为营，船城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海面折射的点点夜光供以照明。

“白兄，你可还记得木鸢我们停在那儿了？”

“先前我们杀了海兽之后，是从西南方向坐船离开的，那咱们从东北方向反着找，应该能找到。”

“黑灯瞎火的，这里棚户又如此杂乱，唉……早知道把它开回空海寺了。”

“还不是当初某人非要我们坐船跟上。”白荣瞥了一眼素莲。

素莲轻哼：“谁强求过你们了？明明是你自己贪嘴想捞几条鱼走才坐船的，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嘘……你们别吵，仔细听，前方有动静。”燕云霆提醒道。

三人噤声，屏住呼吸。

“呜呜呜……呜呜呜……”隐隐约约的悲凄，在死寂的黑夜中格外瘆人。

“难道是有活口？”白荣低声道。

燕云霆摇头道：“不，是变异了的毒人，我曾经就遇到过，一些生前执念太重的人，变成毒人之后仍会保留性情，这种毒人极度危险，我们最好绕过她。”

“有没有搞错，不是说毒人没有思想的么？怎么还会哭呢。”白荣挠了挠肩膀上的鸡皮疙瘩。

“你们听，哭声好像越来越近了，它……它好像主动在像我们靠近！”素莲下意识地躲到了燕云霆和白荣身后。

燕云霆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紧盯着哭声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四尺高的小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看形态好似个小女孩儿，她披头散发，佝偻着身子，口中发出低浅的抽泣声，“呜呜呜……娘……娘……”

“她……她在说话！你们可听见了?”素莲捂着嘴，不敢置信。

白荣皱着眉头：“燕兄，变异的毒人有会说话这一茬儿么？”

燕云霆也是一头雾水，“我只听过哭泣的毒人，从未见过说话的毒人，难道它们进化了……这……”

“或许她就是个幸存的孩子呢？”素莲猜测道。

白荣反驳道：“怎么可能，早在两个月前船城就没活口了，你还请自参与过施救，再说了，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这两个月她吃什么？怎么过？”

素莲咬牙道：“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阿弥陀佛，她生前一定经历过极大的悲伤和绝望。”

“这个时候可不该仁慈心泛滥，白兄，上飞针！”燕云霆命令道。

白荣取出一根飞针，正要动手之际，素莲却拽住了他的手：“万物皆有例外，万一她真的还活着，亦或者说她可以抵抗尸毒？我们不如——”

哭泣声戛然而止。

“咯咯咯……”小女孩儿缓缓抬起头，血红眼眸无限狰狞，这怎可能不是毒人？

“啊！”小女孩儿惊声尖叫，以极快的速度朝三人飞扑而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醉酒 “嗖！”

白荣一记飞针，将小女孩封喉琐杀！

惊叫声彻底打破夜的宁静，船城上的毒人也尽数苏醒，朝着三人扑了上来。

“不犹豫了，剑光指路，将木鸢找出来！”

燕云霆真气淬入照胆，浩瀚的剑光瞬间点亮了整座船城，三人呈三角攻势，朝着东北方向冲杀，一边清除毒人，一边寻找木鸢。

毒人数以千计，同时疯狂踩踏下，有的渔船不堪重负，一批一批从船城分裂脱离！

“唰唰唰……”汹涌的浪潮将船城冲得摇摇欲坠。

“找到了，木鸢在这儿！”白荣挑开一张雨布，木鸢恰恰就在其中。

“木鸢腾空需要时间，白兄你先将它启动，素莲师太你先上去，我为你们阻挡毒人片刻！”燕云霆喊道。

尖峰时刻，谁也不敢多耽搁，白荣与素莲一起跳上木鸢，即刻拉下开关闸刀，“咯咯咯……”放置了两个多月的木鸢仿佛在抖擞筋骨，翅膀煽动的速率变缓了不少。

尸潮已从四面八方涌向木鸢。

燕云霆傲然横剑，凝望着汹涌的尸潮，恢复武力后的第一次全力出剑，且看威力如何！

他蓄足真气，往船下猛地一插，大喝道：“十里寒霜！”

“吱吱吱……”天霜寒气从剑刃上爆发，空气骤将至冰点以下，寒冰以照胆为中心不断往外扩散，渔船，海水，毒人，三丈，十丈，百丈，一里，三里，五里，十里！

寒气所掠过之处全部冻作冰霜！

木鸢已腾空而起。

“好他娘冷啊，燕兄，你快上来！”白荣搓着肩膀瑟瑟发抖。

燕云霆拔出照胆，横扫一道剑气：“破！”

“啪啪啪……”冰霜破碎，化作一颗颗晶莹的冰花儿，漫天飞舞。

燕云霆纵身跃上木鸢：“我们穿过云层，这样遇到毒鸟的可能性会小一些。”

木鸢扶摇升空，直至冲上云霄，白荣关闭动力敞开羽翼，乘风向京州滑翔。

……

子夜，气温又降了几分。

即使三人运功抵寒，也被冻得面红耳赤。

“哈……”白荣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拔出酒袋灌下两大口，随即丢给木鸢上的燕云霆。

燕云霆也灌下两口烈酒，抵消了几分寒气，趴下身来将酒袋递给坐在副驾懂得瑟瑟

发抖的素莲，笑道：

“素莲师太，你也整两口？”

素莲声音都在打颤：“我乃出家之人，不食酒肉荤腥……”

“你都快冷死了，还讲究这么多清规戒律干嘛？反正你师傅也不在，喝一口，喝一口。”燕云霆将酒袋塞进了素莲手中。

“你这是逼迫我犯戒……。”素莲口头是如此，盯着酒袋的眼神却犹豫了。

白荣笑道：“你咋就这么不懂得变通？你瞧无戒大师，酒肉穿肠过，娇妻怀中搂，不一样成了空海寺的首座么？”

素莲确实冷得不行了，“阿弥陀佛，就饮这一口，全当做紧急避险了。”她颤颤巍巍地打开塞子，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许久才闭眼灌进了嘴里。

“好辣好辣……”她吐着舌头，五官都快凑到一块儿去了。

“哎哎哎，你别吐出来，咽下去，咽下去就暖和了！”白荣提醒道。

素莲闭着眼睛将酒吞下了独自，烈酒入喉，三分烈七分烧，等沉淀了肚肠便化作了一团无形的暖流充盈全身。

一口酒下去，她的脸上便升起了腮红。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年轻师太，眼下看来还真挺可爱。

“怎么样？是不是暖和多了？”白荣笑道。

“阿弥陀佛，果然禅宗要戒律忌酒，酒这种东西实在……实在太上头了！”素莲将酒袋递给了白荣。

“再喝一口？”

“不了不了……”

“再来一口嘛，又不会醉人。”

“那……就再来一口……”

这一回，素莲抱起酒袋“咕噜咕噜……”连灌了几大口，要不是白荣将酒袋从她手中抢去，她非得一口闷完！

“好……好热，好……好舒服……”素莲的腮红比那猴子屁股也不差多少了。

“素莲师太，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去你娘的！你再敢污言秽语扰乱佛心，我宰了你！”

“呃……”

“啊？罪过罪过，我方才说了什么……”

“你不是罪过罪过，你是真的醉了。”燕云霆从木鸢顶翻下，挤着素莲坐在副驾驶上，责备了白荣一眼：“你也真是，出家人本来就善饮，劝她喝那么多干什么？”

素莲昏昏沉沉，抱紧了燕云霆，哪里温暖就往哪里钻，口中喃喃：“你们若敢对我有非分之想，我

就把你们统统变成太监……”

白荣撇着嘴，看着互相依偎的燕云霆和素莲，不高兴了：“明明是我灌醉的妞儿，为啥对你投怀送抱？”

燕云霆脱下外套，为素莲轻轻裹上，笑道：“外表越冷的女人，其实内心就越火热，这位师太的心境还够得修。”

“你来开木鸢，老子来抱抱！”

“敬慈俺那么多小尼姑，你还没揩够么？”

“这个不一样，那些都是小姑娘，这个熟得多，劲儿大，兄也大……”

“行了你，再乱说，吵醒了她，真会把咱给阉了！”

……

凌晨，夜还是那么黑，但在云端上飞行，已能瞧见天外的晨曦。

“阿嚏！”素莲打了个喷嚏，从睡梦中苏醒，她酒意应该是退了，脸颊却依旧红得发烫，只因身前这个男人的胸膛太暖和，太暖和。

“你醒得真是时候，前面就是中枢楼了。”燕云霆淡淡说道。

素莲这才昂起头，抓起肩上的袍子，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燕云霆，脸上不禁又火热了一分：“阿弥陀佛，我……酒后不曾失态吧？”

燕云霆笑道：“师太并没有失态。”

素莲偏过头，将衣袍塞给了燕云霆：“你何故好意，我才不需要你的袍子。”

“嗯……”燕云霆盯着袍子却没有穿。

“怎么？你不冷？”素莲问道。

“不是，”燕云霆摇了摇头，“只是……这袍子上，有你的鼻涕。”

定时刚刚哪个喷嚏染上的。

“啊？”素莲羞耻到了极致，急忙用手搓了搓，“这是我生平最羞耻的事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看还不止，”燕云霆又指了指湿了大片的胸襟，苦涩道：“这是你流的口水，而且熟睡时喊声可不小。”

“啊？我这……我这……”素莲捂着脸，不敢再看任何人的眼睛，师太终究还是失了态。

“你们两个，别打情骂俏了，看得我蛋.疼，哼……”白荣将木鸢静止在了空中，眼前是一道淡淡的青光封界：

“我们该怎么进去？”

封界过后不远便是耸立的中枢楼。

“很简单，让他们主动迎咱们进去。”燕云霆出掌，隔空一道真气打在封界上。

封界一旦触动，肯定会有人前来查看。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后会有期 “我一直有个问题很担心，公输会给我们墨盒么？”素莲问道。

这倒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在如今的末世大环境之下，墨盒可谓是无价之宝，即便是每个大州也只能配备一个，空海寺想单独获取一个，实在不简单。

“你不用担心，公输凉的孙女儿是咱们朋友，她肯定会帮忙的。”白荣说道。

燕云霆却道：“墨盒这种东西，只怕公输婉儿也没有资格去定夺，想要借到墨盒，只能亲自去找公输凉。”

“你们快看，有木鸢飞来了。”素莲突然指向封界内。

三艘木鸢从中枢楼飞了出来。

“待会儿你们别乱说话，让我来应付即可。”燕云霆嘱咐道。

不一会儿，四架木鸢分别在界内界外的空中持平，其中一名公输门客问道：

“你们是何许人也？怎会有我公输家的木鸢？可是你们触动了封界？”

语气并不是多热情。

燕云霆说道：“我是云梦山鬼谷洞的燕云霆，我身旁这位是敬慈俺的素莲师太，我们从冀州空海寺来，有要事求见公输凉老前辈。”

公输门客似乎并不多么在意几人的身份，只是问道：“你们有何事要见我们家主？”

燕云霆说道：“此事事关空海寺的生死存亡，需当面与公输老前辈说，还请这位兄弟帮忙通告一声，公输老前辈是知道我燕云霆的名字的，你只需要与他提及，他必然会亲自出来迎我。”

三个公输门客耳语了片刻，其中一架木鸢飞回中枢楼，另两个继续留守：“几位请稍后，我们已去通知家主，若家主肯见便放你们进来。”

燕云霆说道：“如此便麻烦了。”

“燕云霆，你的面子真有这么大么？连公输世家的家主都喊得动。”素莲眼神不可思议。

白荣笑道：“那可不是吹，光凭‘鬼谷’这两个字，江湖上有哪路英雄敢不给三分薄面？”

燕云霆叹道：“少他娘捧杀我，我也只是和诸位英雄并肩作战过而已，他们能不能卖我面子，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等了小半刻钟，通报的木鸢飞了回来：“打开封界，将燕大侠迎上宝顶！”

公输门客这才取出了玉如意，敲开了封界，将燕云霆等人放了进去。

“燕大侠请跟随我上宝顶。”

两架木鸢一前一后飞上中枢楼的最高层。

宝顶，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苍颜白发的老者，二人并肩站在高台上等候。

女子是公输婉儿，老者则是是家主公输凉。

“燕云霆，白荣，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公输婉儿笑着招手相迎。

三人停好木鸢，依次走下，燕云霆搓了搓冻僵了的手，苦笑道：“东南西北风，每一阵都能要人命。”

“那快进屋，我为你们烧一壶热茶驱寒。”公输婉儿热情道。

“咳咳！”公输凉轻咳了两声，“大人都还没开口迎客，小孩子倒当起了主人家，成何体统？”

公输婉儿撇着嘴说：“爷爷，燕云霆他们是朋友，若不是他给我的那几颗仙丹，我非得被累死在船厂里。”

公输凉冷声道：“我公输家族，为机关鞠躬尽瘁，累死累病的不占少数，你倒是要娇贵得多。”

公输婉儿轻哼了声，不再说话了。

“公输老前辈，别来无恙啊。”燕云霆恭敬地冲公输凉行了个礼。

公输凉眯着眼睛：“老头子我一向惜时如金，有什么话就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我想要一个墨盒。”燕云霆开门见山道。

公输凉眉头

一皱，公输婉儿也有不小惊讶。

“小娃儿本事不大，口气倒是挺大，”公输凉冷笑着问道：“你不是与墨门交好么？为何不去找百里老头子要？”

燕云霆微笑道：“在讨伐九幽和保全九州的过程中，我已看出前辈是个豁达，英明，宅心仁厚的人……空海寺正遭遭受尸潮的袭击，千年禅宗很可能毁于一旦，所以晚辈特来求取墨盒，希望能帮助空海寺渡过此劫；若前辈肯施舍一只墨盒，禅宗数千门徒也会对公输世家感激不尽的。”

“哈哈哈……”公输凉抚了抚须，正当燕云霆等人以为有戏之时，他突然止笑，硬生生吐出两个字：

“不给。”

燕云霆琐了眉：“前辈有却不给？”

“你以为拍几句马屁，我就能将墨盒给你了？”公输凉指着封界外说道：“你一路走来，也应该清楚，出了这封界，只要打个响指便会有成百上千的毒人涌来，而每过一夜，便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他又瞥向燕云霆身旁的素莲：“禅宗不是一向以‘舍己为人’为己任么？即使有墨盒也应该让给平民百姓才对，自用难道就不自私么？”

“爷爷！你不借就不借，干嘛还贬低人家禅宗？”公输婉儿不平道。

“你懂什么？昔年我公输制作火器，助大燕统一九州，这帮禅宗的和尚可没少添堵，现在却来求我公输家了？哼！”公输凉甩了甩袖子，转身往高台下走去。

素莲咬了咬牙，拉上燕云霆和白荣：“他说得对，天下苍生都没有墨盒拯救，我们空海寺又凭什么？我们走！”

“公输老前辈且慢！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燕云霆高声喊道。

公输凉顿住了脚步，“那你就说说看，看老头子我是否感兴趣。”

“我的筹码是两个消息！”

“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燕云霆问道。

公输凉沉默了片刻，出声道：“坏消息。”

燕云霆大声道：“公输群老爷子他死了！”

“大哥！”

“大爷爷！”

公输凉和公输婉儿一齐惊呼。

公输凉快步走了回来，瞪着燕云霆：“他是怎么死的？”

燕云霆说道：“他为了不让九幽得逞，自然了火药库，悲壮而死……若不是老爷子自我牺牲，昆玉城绝没有那么容易攻破，为了纪念他，我将他的衣冠冢安在了昆仑山上。”

公输凉藏住眼中的悲伤，更近了一步：“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公孙群老爷子临死前将‘霹雳珠’的配方交给了我，”燕云霆说道：“只要前辈您能施舍一枚墨盒，我便将‘霹雳珠’的配方完璧归赵！”

公输凉冷笑：“霹雳珠的配方本就是属于我公输家的，你想拿我家的东西来跟我做交易？小子，你如意算盘打得挺精啊！”

“可公输群老爷子亲口说将其配方传承于我，那就是我的！”

“可笑……这里是中枢楼，你若要留下你们，你们出得去么？”

“呛！”

燕云霆拔出照胆，后退了几大步，大喝道：“钧天一剑，谁能挡我！”

公输婉儿急忙护住公输凉，冲燕云霆道：“燕云霆，你快把剑收起来！”

燕云霆手中剑光潺潺，语气坚决：“今日若求不到墨盒，我绝不会收剑离开！”

中枢楼外近百架木鸢闻讯赶来。

“咯咯咯……”中枢楼已阵轻颤，十几块地板撤了去，十几门火炮升了上来，墙壁凹陷推出一柄柄弓弩，一只只火铳……顷刻间，燕云霆三人便被全方

位封锁在了高台上。

白荣拔出刀，素莲拔出剑，三人拉开架势，准备战斗。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哈哈哈……”公输凉却放声大笑起来：“年轻气盛，很好，很好！”随即他打了个响指，“咯咯咯……”所有机关与木鸢全部归位，他又道：

“好，老头子今日我便和你做了个交易，婉儿，你去取一只此等墨盒来。”

公输婉儿抹了一把额间香汗，连忙转身跑下高台。

“小子，把配方交出来吧？”公输凉伸手索要。

燕云霆说道：“配方暂时不在我身上。”

公输凉皱眉，沉下脸色。

“真的不在我身上，我怕沿途遗失将它留在了昆仑山，”燕云霆赶忙解释，又从腰间取下一只火葫芦丢给公输凉：“这是我用霹雳珠的配方复刻的火葫芦，前辈若是不信可以过目。”

公输凉接过火葫芦，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才算松了下来：“有几位药的确是霹雳珠才有……”

燕云霆憋在心里的一口气也呼了出来，倘若真打起来，面对这些精妙绝伦的机关，他还真没把我脱身。

“小子，我今日会答应和你做交易，不全是为了霹雳珠配方，你肯为我大哥送终，这一点我稍作欣慰。”公输凉将火葫芦丢还给了燕云霆。

“墨盒来了！”公输婉儿捧着一个一尺长宽的四方盒子跑了回来。

“这墨盒，好小啊……”燕云霆苦笑道，洛阳城里的墨盒怕是比这好几十倍。

公输婉儿放下墨盒时已气喘吁吁，她抹了一把香汗，“能给你找来就不错了，你还有得嫌弃么？这年头灵石本就紧缺，连我们自己都不够用呢。”

燕云霆围着墨盒转了一圈儿：“这墨盒能造多大的封界啊？”

公输婉儿说道：“尺长的墨盒可覆盖方圆一里，有效持续三个月，配两把玉如意。”

“方圆一里的话，覆盖一个山头完全够了，容纳几千人也没问题，三个月之后差不多也春暖花开了，清除毒人也会容易得多；”燕云霆冲素莲眨了眨眼：“还等什么？快谢过公输家的善人，然后搬上木鸢去呗？”

素莲感激得眼眶泛红：“多谢公输家二位慷慨施舍，我一定会将善举禀告方丈和师太，将二位的恩德刻在功德碑上。”

公输凉故作清高地哼了一声，“我有些乏了，婉儿，你替我待客。”说罢，转身走下高台。

随后，公输婉儿将墨盒的使用事宜与素莲简述了一遍。

“好了，空海寺还等着你们回去救援呢，不耽搁了，快走吧。”燕云霆笑着催促道。

素莲和白荣坐上木鸢。

“燕云霆，你所作的一切，我都会记在心里，日后定当涌泉相报。”素莲真切道。

燕云霆笑道：“好，我等着你来报恩。”

“燕兄，从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一向嬉笑的白荣突然有了些许伤感。

燕云霆笑道：“花有重开日，人有再见时，只要我们都好好活着，总有机会再把酒言欢。”

“你要小心黑龙会，他们无处不在，虽然这是我惹的麻烦。”白荣提醒道。

燕云霆笑道：“你觉得谁能接得住我钧天一剑？”

“说得也是，哈哈……那么，祝我们都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简言告别，木鸢驶出中枢楼，燕云霆站于高台极目远送，直至木鸢消失在晨曦中。

第三百五十章 寒江孤影 “燕云霆，我大爷爷他真的是亲口把霹雳珠的配方传授给你的？”公输婉儿为燕云霆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燕云霆抿了一口热茶，点了点头，“怎么？”

公输婉儿灵性一笑：“那你岂不是我公输家的门徒了？”

燕云霆摸了摸背上的照胆，苦笑道：“可能是我运气好吧，每回都能在老前辈英勇就义前捡便宜。”

“你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如就留在中枢楼，等过了这个寒冬，我们一起随船下江南如何？”公输婉儿挽留道。

燕云霆摇头说道：“我必须回洛阳去。”

“可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毒人，你要从京州到洛阳，天上地下水路都不好走，”公输婉儿又指了指燕云霆的断臂说道：“你留在中枢楼，我给你装一条机关手臂，就像我爷爷那样，以我们公输家的技术，机关手臂甚至比人臂还要灵活多用。”

燕云霆深吸一口气，长长叹出，真挚地谢绝道：“婉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现在我的心里，只想回去和家人团聚，哪怕归途再危险，我也一定得回去。”

沉默。

沉默了片刻。

“好吧，我也留不住一个想回家的人，”公输婉儿轻叹着，又问道：“那你需要些什么，我可以帮你准备。”

燕云霆想了想，“一条小船，一壶酒，一斤牛肉……哦不，两斤牛肉即可。”

“你们这些跑江湖的，总是离不开酒肉。”

“毕竟回去路远，肚子不能饿着嘛。”

“行，你在楼下渡口稍候，我这就去准备。”

……

公输婉儿叫人搬来了五坛子酒，十斤熟牛肉，还有两簸箕火炭，以及一件貂裘大衣。

女人办事就是如此，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那么明年三月份，咱们洛阳再见。”

“没问题。”

燕云霆摇着船桨，迎着曙光，顶着细雪，就此踏上了归途。

……

从京州到洛阳，陆路全长一千八百多里，水路则要稍稍再长一些。

从北方到中原是下游径流，各大沟渠运河基本上相通，且都是人工开凿，水流平缓，极易行船。

燕云霆撑船走水路，从运河顺流而下，遇到水势平缓的地段儿，便以真气辅助滑行，如此日夜兼程的话，一天至少可走四五百里路；

距离除夕夜还有四天，若是加急一些，肯定能赶上吃年夜饭。

九州除了南方沿海不下雪，其它地段儿的冬季基本上都是大雪纷飞，南方雪和北方雪又有所不同，南方的雪柔和褒美，北方的雪独立冷傲。

燕云霆顺着运河走了一天一夜，已记不清楚扫了多少次积雪，火盆里的碳就从未熄灭过，可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抵抗冰雪世界的寒冷。

运河两岸已是白雪茫茫，天地仿佛静止了一般，无穷无尽的苍白与单调。

燕云霆头顶斗笠，肩披蓑衣，盘膝坐在船头，一边喝酒，一边吃牛肉，一边用河水洗剑，这是他作为天地间唯一一个活人的唯一的消遣了。

他闭上眼睛，慢慢幻想，三天后这个时辰，他也许还躺在被窝里没有起床，怀搂着美人娇躯，享受着缠绵后所带来的无尽温柔。

“呵呵……”他仰头一口酒，保持微醺不清醒，这样的幻想才愈加真实。

“咯吱咯吱……”河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摇桨声。

燕云霆缓缓睁开眼，却见距己五十丈外，一艘渔船静止在河中央，船头同样有一位蓑衣客正举杆垂钓。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山雪？

看见与自己一样孤独的活人，燕云霆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个大环境下，这个季节，正常人绝不会来寒江垂钓。

燕云霆塞好酒瓶，包好牛肉，掌起一道真气，加快船速朝渔船靠了过去。

很快，两艘渔船在单薄的河面上相遇了。

蓑衣客是个中年人，下巴留着一小戳胡子，右侧脸颊上有一道沟壑很深的刀疤，他眼神凌厉，暗藏杀机。

“你是谁？为什么来杀我？”燕云霆平淡问道。

蓑衣客缓缓道：“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燕云霆眼中含笑：“让我猜猜，你是黑龙会的人。”

“你既然知道我是黑龙会的人，就应该知道为什么要来杀你。”

“因为我杀了那个瞎子，杀了那个侏儒，杀了李勋，杀了陆坤……但事实上，这些人都是技不如人才被杀。”

“你坏了黑龙会的好事，还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本以为黑龙会和青衣楼，孔雀楼一样，是单纯的杀手组织，没想到你们也在追逐权力。”

“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天下，更加需要自私的权力。”

“恕我直言，你们不配。”燕云霆缓缓举起剑。

蓑衣客脸皮一抽，猛地一抽鱼竿，从杆子里抽出一把细剑，直接朝燕云霆喉咙刺了过来。

“滚开！”燕云霆炸出一道真气，将两条渔船各往后震退了七八丈。

蓑衣客有涅境武力。

涅境武修，燕云霆已完全不放在眼里。

“你一个人是杀不了我的，让船篷里藏着的那两个人也一起现身吧。”燕云霆冷声道。

“刺啦！”船篷被一道灵光破开，一男一女显出身形，男人四十岁出头，一身洁白长衫，身外灵气环绕，他竟是一名修仙者！

女人坐在船篷中，手里捧着一柄二胡，目光仇视着燕云霆。她正是那个瞎子的孙女，名字叫做小鸢。

“燕云霆，我们在京州找了你三个月，今日你终于现身了！我要替我爷爷报仇！”小鸢怒喝。

“那就来，让我看看你们三个人的实力如何。”燕云霆傲然挑衅。

小鸢拉起二胡，一阵悲凉的琴音传遍四方，河面无风却泛起阵阵涟漪，琴音听而柔软却声声似刀。

蓑衣客形如鬼魅，从船头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青光冲向燕云霆。

修仙者大袖一挥，竟凭空变出三把飞剑，大喝一声：“去！”飞剑承载着灵光，一起杀向燕云霆。

一个武修，一个灵修，一个幻音，面对三种不同的攻击，燕云霆丝毫也不畏惧，一道剑气横断河面：

“起！”

河水升起十丈，形成一道水墙，一举拦下了所有攻击。

第三百五十一章 修仙者 “噗呲！”

蓑衣客冲破水墙，一剑朝燕云霆刺来！

“太慢！”

燕云霆摇了摇头，看准蓑衣客的进攻路数，一剑横扫千军迎上。

蓑衣客凌空翻身躲过剑气，剑攻不成，一掌真气朝燕云霆震来：“你不过独臂，看你如何硬接！”

“难道我没有脚么？”

燕云霆纵身起跳，一个大开旋踢，将蓑衣客踹出了十丈开外。

“噗噗噗！”三把飞剑穿过水墙，一齐朝燕云霆杀来。

“这种威力的御剑，比李怀安差太多了！”燕云霆直面迎上飞剑，硬碰硬看谁硬！

“嘭！”照胆一击，三把飞剑尽数折断！

这时，一道灵光打在水墙上，水墙迅速冻结成冰，再而，又一道灵光袭来，将冰墙炸成粉末！

修仙者不知何时已飞至燕云霆头顶，他睥睨道：“难怪你能杀得了黑龙会那么多人，原来本事不小！”

燕云霆轻松落回船头，傲视修仙者：“你的法术很奇特，是学自哪家门派？”

修仙者不屑道：“哼，放眼整个九州，有哪家的法术值得我去学？”

“你什么意思？”燕云霆却听出了此人话里的不同寻常，他难道在藐视九州法术？难道他不是九州的人？

“你无需知道太多意思，反正你很快便是个死人了！”修仙者突然从袖中抓出一把符箓，如散花一般朝燕云霆洒下：

“给我爆！”

符箓骤然炸裂，威力虽不如炸药，却也不容小视。

燕云霆急忙离开船头，点着河面连连后退。

蓑衣客趁机再次携剑袭来。

燕云霆边打边退，从河面打到河岸，从河岸又打回河面，来来回回已交手了不下百招！

二人越打越快，越打越猛，刀剑相撞，武力相碰，炸起一道道水柱，足有二三十丈高！

旁人完全插不上手！

在过了两百招之后，燕云霆依旧从容，蓑衣客却心急乱了阵脚。

很快，燕云霆占据了上风。

蓑衣客企图退下，换修仙者再战，可燕云霆完全不给他喘气的机会，最后一剑将它给拍上

了河岸！

“刘仙长，快快助我！”蓑衣客滚得浑身是泥，向修仙者求救。

修仙者抬手打出一道灵光，企图冲背后偷袭，燕云霆的剑意中早已洞晓修仙者所有动作，他看也不看，反手一道剑气将灵光划破，剑气却并未被抵消，直接冲向了修仙者。

修仙者不得不往后退。

“武修打架，灵修先给老子退下！”燕云霆又斩出三道剑气，将修仙者逼至百丈开外。

蓑衣客浑身淤泥，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刚出场时的那般冷傲。

“三大杀手组织中，最弱的便是黑龙会，连青衣楼都不敢轻易触碰权力，你们又有何资格？你是买油条的就老老实实买油条，你是唱戏的就老老实实唱戏，别以为拿着把剑，心狠一些就能杀人，这世上你们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

“照……照胆！你是……你是……”

临死之际，蓑衣客终于看清楚了剑鞘下的名刻，也终于认出了眼前持剑者的身份，他或许有那么一丝丝后悔，但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燕云霆一剑砍下了蓑衣客的脑袋。

修仙者终于意识到了燕云霆的可怕，停在百丈之外不敢再冒然进攻。

“陈小鸢，你不是说杀你爷爷的那三个人，最多就只有涅境武力么？他为何如此厉害！？”修仙者质问道。

小鸢也被燕云霆的实力所震惊，蓑衣客有涅境武力，却明显被燕云霆玩弄于股掌之间。

“责怪人家女人干什么？你不是瞧不起九州门派么？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法术究竟有多厉害。”燕云霆挑衅道。

“你别太得意忘形，我刚刚也不过只是与你游戏，现在我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法术！”

修仙者变出一把拂尘在手，往空中狠狠一刮，搅动河水凝成一根根冰锥杀向燕云霆。

“呵……我看也只有你变戏法儿的手段才像是法术。”燕云霆大失所望，纵横两道剑气将飞来的冰锥全部斩碎，随即一飞冲天，瞬息便来到了修仙者跟前。

修仙者大骇，吓得连连后退。

燕云霆却并没有再追，只是道：“来，再让我看看你的其他法术。”

“岂有此理，尔等武蛮子敢羞辱我！”修仙者举起浮沉朝天发出一道灵光，

大念口诀：

“阴阳五行，天意四象，为我所控，听我号令——雷电，来！”

“轰隆！”

天地当真风云涌动，滚滚雷声从云端传来。

“给我劈！”修仙者指着燕云霆喝令。

“轰隆！”一束青雷劈从天而降，当真往燕云霆劈来。

燕云霆赶忙往后撤，被雷劈的人他可见过不少，全都烧成了糊糊。

这个修仙者的身份果真不一般！

“哈哈哈……别躲啊武蛮子！怎么？方才不是挺猖狂的么？有种受我雷电一劈！”修仙者得意大笑。

燕云霆之所以不出手，就是想看看这修仙者有没有真法术，现在既已得到了结果，那他也不用再客气了。

“不错，你这雷电的确吓人，但我燕云霆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根本就不怕遭雷劈！”

燕云霆举剑朝天，以磅礴剑意拨开云雾，引天罡烈阳降临人间，雷电如何？风雨如何？在烈阳面前统统都只能算作二流货色！

霎时间，风散雨停，雷电消停，修仙者挥舞着拂尘想再请：“雷电助我！风雨助我！”

“助你.妈个头！光靠别人帮助，能是真本事么？”燕云霆一剑烈阳，凭空引燃了修仙者。

“啊啊啊……好烫！好烫！”修仙者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从空中跌落摔进了河里，等他浮起来之时，头发与胡茬全已被烧化，浑身通红，体无完肤。

燕云霆收剑回鞘，如飞鸟捕鱼一般将修仙者从水里抓起，缓缓落在船头。

“我要杀了你为我爷爷——”

“退下！”

燕云霆一声大喝，吓得陈小鸢双腿发软，再也不敢多迈出一步。

“等我问完了这家伙问题，再慢慢来与你说道，现在你就给我定在这儿，胆敢往前一步，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燕云霆冷声告诫了陈小鸢一句，转身看向手中的修仙者，而正当他打算开口时——

“嘭！”修仙者的腹部突然炸开，一只寸长的金色小婴儿就这么钻了出来。

难道这就是道宗中所说的元婴？

元婴想逃，决不能让它逃！

燕云霆当即拔出火铳，一枪将元婴打作了稀碎。

第三百五十二章 怜香惜玉 原来修仙者的元婴这么不禁打？

燕云霆将修仙者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除了其戴在手上的一枚湛蓝色戒指之外，再也没找到其他东西。

刚刚与之交战的过程中，明明看到他变出了飞剑和拂尘，难道他真会隔空取物的仙法不成？

燕云霆拔下了修仙者的戒指，对着天空打量了一番，质地还算不错，但也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难道里头还暗藏着其它玄机？

“陈小鸢，我问你，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燕云霆冲坐在船中的女人问道。

陈小鸢咬着牙，紧攥着手里的弓子，“你就算杀了我，也休想得到关于黑龙会的信息！”

“那你可能还不清楚我燕云霆的做事风格，”燕云霆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陈小鸢：

“我会挑断你的手脚筋，然后把你卖到最肮脏的窑子里，那些脏兮兮的懒人闲汉只需要花一个铜板便能得到你，他们可能三五个月都不洗澡，浑身臭烘烘的，头上长满了虱子，说不定还有花柳病，浑身长满脓疮……”

陈小鸢瑟缩着往船尾退去：“你别过来，你这个禽兽，我死也不会任你摆布！”她拿起弓子，便想着自刎。

“唰！”燕云霆挑飞了她手里弓子，飞速点下了她的定身穴，她再也动弹不得。

“瞧瞧，身段儿，容貌，都是一流，把你卖到窑子里说不定还能多换几斗粮米。”

“刺啦！”燕云霆扯下陈小鸢一块衣襟。

“啊！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你以为我稀罕你？”燕云霆将衣襟沾湿了河水，随即坐在陈小鸢跟前，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剑身：

“在我把剑洗干净之前，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没准儿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陈小鸢嘴唇咬出了丝丝血迹，她着实是对燕云霆的手段害怕了，最终她缓缓开口：

“刚刚……你杀的那个修士叫做刘州，他在黑龙会中任职副舵主，他的来历很神秘，我真的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他平时为人清高，总是以‘仙人’自居，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凡人。”

“这就对了嘛，我燕云霆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老老实实配合我，我绝不会为难你，”燕云霆笑了声，继续问道：

“你们黑龙会的老大是谁？武力如何？阴谋如何？”

陈小鸢微微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连爷爷或许都不知道会长究竟是谁，黑龙会的所有行动一般都是由几个副舵主把关，会长从来就没出现过；

大燕王朝被分裂之后，各路诸侯都纷纷建国，黑龙会也许是看准了这场危机，想从中谋取权力，但具体计划如何我真的不知道。”

这女人平日里就跟着她爷爷谋生，除了会些暗杀的手段，武力并不高，想她也不可能知道得太多。

“你们为什么要帮龙应天来杀我？”燕云霆问道。

陈小鸢说道：“因为这是黑龙会给我和爷爷的任务，帮助龙应天扫清障碍，获取龙应天的信任。”

燕云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借着九州分裂，诸侯割据的局势，一面讨好龙应天，一面帮助李勋上位，若龙应天信任了你们，李勋继承了王位，那你们也就在徐州和京州站稳了脚跟。”

“可是你们破坏了我们所有计划，李勋被炸死在了勾栏，李群成功继承了京州王权，还有龙应天的儿子龙立群也死了。”

“什么？！龙立群死了？”燕云霆惊愕，“这不可能，我们明明没有杀他！”

陈小鸢说道：“你们是没有杀他，但他独自一人在返回徐州城时遇到了尸潮，听说被毒人吃得只剩下半截身子。”

燕云霆心里不禁惆怅了，龙立群是龙应天的独子，虽说他是被毒人咬死的，但这事儿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如此看来，与赤焰山庄的仇，怕是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黑龙会和龙应天都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的截杀只是开始，以后的报复还会越来越多。”陈小鸢微微昂起头，眼神有些幸灾乐祸。

“你觉得我会怕么？”燕云霆突然问道。

陈小鸢轻蔑道：“我承认你很强，但你肯定不是龙应天的对手，更不可能是黑龙会会长的对手。”

燕云霆笑着，最后擦了一遍照胆，亮堂堂的剑身，寒潺潺的剑刃，他轻轻在剑上谈了一记，“嗡……”剑音清脆，久久余音。

“这把剑名为照胆，十大名剑位列第三，而排名第一的龙渊只是象征，排名第二的国殇已经易主，如今位列三甲的名剑唯有这柄照胆活跃在江湖，我燕云霆注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也一定会是。”

“照胆！你……你是鬼谷派的人

！”陈小鸢惊得声音发颤。

“你别管我是哪儿的人，你只需要知道，龙应天和你们黑龙会惹了他们惹不起的人，”燕云霆一指解去了陈小鸢的定身穴位，又淡淡说道：

“我现在只想解决眼前这场瘟疫危机，便多让你们黑龙会多存在一阵子，等一切都办好了、做完了，你放心，我肯定会来找你们算总账的。”

他的声音如此平淡，却暗藏着一股言必信行必果的决绝。

“你走吧，我送你上岸，你们毁了我的船，所以这艘船得赔给我。”燕云霆摇着桨往岸边靠去。

陈小鸢有些难以置信：“你真打算放我走？你就算这次放我走，下一次我说不定还会来杀你。”

“为什么你还要来杀我？”

“还有为什么，你杀了我爷爷！”

“他不是你亲生爷爷吧？”燕云霆突然问道。

陈小鸢一愣，许久才道：“即便不是亲生，他也待我如亲生，对我有养育之恩！”

“那为何当初在白石岗，我们挟持了你，他却独自一人选择逃跑？”燕云霆摇头说道：“在我看来，他养你只不过是为了充当他的眼睛，配合他卖惨演戏而已，纵使你和他有真感情，当也不要太当真，一把年纪了还想着以杀人为勾当的瞎老头子，绝对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

“你以为挑拨我和爷爷的关系，就能让我放下仇恨么？”

“你放不放下仇恨跟我有多大关系？难不成你真以为能杀的了我？”燕云霆笑着，又道：

“对了，你可以试着去杀一杀白荣，那小子贼好色，只要你肯愿意脱衣服，没准儿真的有机会。”

“那个淫.贼，混球，王八蛋，即便他没杀我爷爷，我迟早也会杀了他的！”

“他和无戒都在空海寺，你先去把他们杀了，再来杀我也不迟。”

船缓缓靠进河岸。

“那……我走了？”陈小鸢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燕云霆叹道：“你们已耽搁我很多时间，我还要赶着回家吃年夜饭。”

“那……后会有期……我呸！我为何要与仇人说后会有期！”

陈小鸢跳上河岸，钻入丛林中没了身影。

燕云霆重新戴上斗笠，摇桨继续踏上归途。

第三百五十三章 讨债 接下来的归途中，可谓是无比煎熬，没有酒，没有肉，没有炭火，甚至连船篷都没有一顶。

越是感受寒冷，越是渴望温暖！

两日后下午，酉时刚过，天色便已蒙蒙发黑，洛阳城的轮廓在飘洒的雪花儿中若隐若现。

终于要到家了。

燕云霆抖擞了一番身上的积雪，掌起一道内力，加快速度划向洛阳城。

除夕夜，万事皆休，运河上只有燕云霆的小渔船还在飘飘荡荡。

洛阳城中已亮起了万家灯火，就连城墙上也挂起了灯笼，火光会吸引毒人，所以对于守城的军人而言，今晚将是个不眠之夜。

封界外，毒人如蛆虫般蠕动，从四面八方向洛阳城集结；封界内，一列列军队全副武装，各式各样的火器、弩箭全部上膛。

渔船靠近码头。

“站住！你是什么人？”码头封界内的看守的兵卒见陌生船只造访，高声呵止。

燕云霆在洛阳也算是个人物了，但如今的他胡子拉碴，满面风霜的，估计就是熟人见了估计也认不出他来。

“兄弟，我从昆仑山到苗疆，经过徐州到京州，再到冀州，而后又从冀州连续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地赶回洛阳，就是为了能吃上一口年夜饭，你放我进去吧？”燕云霆笑道。

“你就吹吧你，你这路线都快绕九州一圈儿了！能这么跑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英雄！”

“你看我不像英雄么？”燕云霆笑道：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般落魄的英雄，”兵卒摆手打发道：“不是我不放你，只是将军有严令，冬季酉时过后，除非特殊持有入城文牒者，一律不得放行，再说了，今儿个是除夕夜，皇帝尊驾携文武百官游览护城河，将军们都被请去喝酒了，没有玉如意我打不开这封界啊！”

“玉如意么？你没有，我有。”

“害！又吹牛了，这玉如意总共才几把，能有权掌握的那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大大人！”

“那你且看，这是什么？”燕云霆从怀中掏出一柄玉如意，在封界上轻轻那么一点，封界自动划开一道口子，他掌船缓缓驶了进去。

看守的兵卒们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真真真……真有玉如意！”先前那个质疑的兵卒吓出了结巴。

一个年龄老成的兵卒赶忙拉着所有人跪了下来：“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尊驾，还请大人恕罪！”

“你们公事公办，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吧，这寒冬腊月天儿里，还要来守城，也行哭你们了。”燕云霆笑着扶起众兵卒。

老兵瞪着燕云霆，打量了许久试问道：“你可是……可是燕云霆燕大侠！”

燕云霆抹了抹胡茬儿，苦笑道：“我这副模样你还能把我认出来？”

“害呀！真是燕大侠啊！”老兵顿时热泪盈眶，“昔年小的随王将

军在黄津城抵御邪魔，城破之际，燕大侠一艘飞船杀入城中，与宇文宰相力挽狂澜，是举世无双，天下超绝的大大英雄啊！”

“啊哈哈哈……峥嵘岁月，无须再提，”燕云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所做的一切，哪怕只被一个人铭记，他也觉得值了，心里也就欣慰了，他又问道：

“对了，你刚刚说皇帝陛下携百官出游，我该如何去找他？”

老兵指着码头外分流的一条沟渠说道：“燕大侠您沿着东渠往上走，划得快的话小半个时辰便能抵达护城河，皇帝陛下应该就在哪儿了。”

“好，感谢老兄指路，那我得出发了，不然会赶不上吃饭的。”燕云霆拍了拍老兵的肩膀，继续划船上路。

……

沿着东渠一直往上，很快便进入了洛阳城，与凄凉寂寞的城外相比，城内可谓是热火朝天。

虽不复以往的繁华，但挨家挨户张灯结彩，街上的百姓来往密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徐州城绝没有这般光景，京洲城也没有这般光景！

不得不说，宇文长卿真是个治世奇才，正是有他所推出的种种政策，人们才能在这末世中看到光芒与希望。

思家迫切，燕云霆仅用了一刻钟便划出了东渠——护城河上飘满了花灯，一朵一朵与雪花一片一片，相互映衬，相互缠绵。细雪下的洛阳城，美得不似人间。

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摇曳在河面上，船首雕刻着龙头，用鎏金染色，船身左右雕刻着几条五抓盘龙，以丹青勾勒染色，栩栩如生，霸道无比！

即使相隔老远，燕云霆便已嗅到了船上散出的美酒佳肴的香味儿！

开饭了开饭了！

燕云霆兴奋摇着船桨，可还没等他靠近多少，龙船后冲出来几艘轻舟，舟上各站着几名铠甲武士，他们大声呼喊道：

“大胆刁民，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皇帝出游，有保镖随同实属正常，燕云霆也没有硬闯，掌停了渔船，冲那些勇士道：

“诸位，麻烦你去向皇帝陛下通报一声，说有人来找他讨债了。”

“找皇帝讨债？果然是刺客！来人啊——”

“不是不是，不是刺客，是讨债，你们的皇帝陛下欠我十万两前，欠了一两年了，至今都没还给我。”

“你这厮，形迹可疑，今夜断不能放你离开！”

几艘轻舟将燕云霆团团围住。

燕云霆就是有意要卖关子，他坐在船头笑道：“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们别看我这么落魄，待会儿你们家皇帝还要亲自出来迎接我哩。”

“此人竟敢亵渎陛下，插死他算求了！”

“我好像认得他，又想不起来了，”一个铠甲武士冲燕云霆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燕云霆抱着胳膊说道：“我没名字，就叫十万两，

而且我就坐在这儿，非要你们皇帝来接才肯起来，宇文长卿也不行，王洪章也不行！”

“他竟识得宰相和大将军，或许真是个人物呢，你们快快去禀告陛下！”

……

龙船之上，大厅之内，美姬载歌载舞，声乐曼妙绕梁，众人觥筹交错，相互嘘寒问暖。

李钰独坐高堂，面对文武百官的喜气洋洋，她的神情却似有惆怅，托着腮几度陷入发呆。

“陛下，皇后今夜为何不出席？”旬南公突然问道。

李钰依旧发呆。

“陛下！”荀南公加大声音，文武百官笑颜皆休，歌舞声乐骤停，皇帝都不高兴，他们哪儿有资格高兴？

“啊？”李钰晃过神来，“哦？呃……皇后不慎感染了风寒，身体欠安，在后宫修养，因此未曾出席。”

旬南公却紧声道：“今夜是除夕，瘟疫压抑了一年，好不容易热闹一回，她却刚好生病，这也太凑巧了吧？”

“是啊，太凑巧了，太凑巧，回去朕好好教训她……”李钰随口敷衍。

“说到这儿，陛下又要怪老朽多言了，这皇后与陛下也已成亲大半年了，为何还不见喜脉？”旬南公问道。

“是啊，是啊，为何还没有喜脉啊？”

“别说喜脉了，就是皇后的尊荣，我一面都未曾见过呢。”

“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也该有龙子诞生了！”

群臣附议。

“我说，今夜请你们来，是为了陪朕散心，欢度除夕的，你们怎又搬出了朝堂上那一套了？”李钰板下脸，冲歌舞姬微微摆手：

“停了干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

声乐刚要响起，一个武士冲进大厅禀报：

“陛下！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说非要您亲自去请他才肯离开！”

“大胆！连皇帝的尊驾都敢阻拦！是嫌自己脑袋长多了么？！”旬南公呵道。

武士结巴道：“可听他的口气，好像连将军和宰相也没放在眼里，小的怕他真是个人物，所以急忙上船来报！”

文武百官皆是吃惊好奇，将目光转移到了宇文长卿的身上。

宇文长卿微微皱眉，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可有与你留过什么话？”

武士说道：“那人披头散发，胡子拉碴，实在看不出是何模样，不过他身上好像背了一把巨剑，哦对了！他还说他……他是来找皇帝陛下……讨……讨……讨债的！”

“那他岂不是刺客，你们干什么吃的，竟让一个带着武器的人靠近护城河！”

“他说他不是刺客，他说皇帝陛下欠他十万两，已经一两年都没有——”

“啪！”

不等武士把话说完，李钰一脚踹开了桌子，撒腿便往船外狂奔。

第三百五十四章 年夜饭 “小子，你要是敢耍我们，这欺君之罪可不光是你要掉脑袋，你家三族人都得跟着你陪葬。”

“是么？你瞧，你们家皇帝不是亲自来了么？”燕云霆指着龙船笑道。

众武士连忙回头，李钰果真含着眼泪站在船头，文武百官也相继跑了出来，想见见到底是何方神圣。

“参见……皇帝陛下！”武士连忙叩拜。

李钰吸了吸鼻子，抹去激动的泪水，纵身从龙船上跳下，几步抄水便落在了渔船上。

“我还以为你当了皇帝就忘了习武呢。”燕云霆笑道。

“哼！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李钰一拳砸在了燕云霆的胸口，嘴巴翘得老高了。

“注意你的姿态，文武百官可都还看着呢。”燕云霆笑道。

“管他们呢，最讨厌这群人了，天天吵得我耳朵不清闲，刚刚还催我生孩子呢！”李钰抓过船桨，摇曳着往岸边靠去。

武士想要跟上。

“你们！统统不许跟来！”李钰冲武士呵了一声，又对船上的文武百官说：“今夜朕有些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了，让宇文长卿待我与你们继续宴席，就这样。”

“哎呀！荒唐啊！陛下怎能跟一个乞丐手牵手！”旬南公捶胸顿足。

“南公，陛下是久逢友人，情不自禁，我们还是别去多管了，继续回去把酒言欢吧。”宇文长卿笑道。

“就怕再出个董贤、龙阳之人，祸国殃民啊！”

……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饭了，你好歹让我先填饱肚子。”燕云霆被李钰拉着。

“你跟我回了皇宫，难道还少得了你好吃的？”李钰脚步匆匆。

“我一个大男人，晚上跟你回宫，你不怕传出流言蜚语么？”燕云霆笑道。

“敢传我的流言蜚语，我砍了他！”

“你这皇帝气，越来越足了。”

燕云霆本打算见一面李钰，喝几杯酒就回府上的，谁料却被直接拖进了后宫。

后宫，卿颜就在后宫。

李钰嘱人连夜烹

制美味佳肴，在寝宫中摆满了一桌子的宴席。

“去，把皇后给我叫来，就说朕备了件礼物要送给她，她要是不来，就把她给绑过来！”

李钰冲宫女嘱咐了声，“啪”重重关上寝宫大门，转身叹道：“整天都要扮男人，还得应付文武百官，可真是累死我了……”

她一边叹气，一边宽衣解带，很快，那掩藏在龙袍下的女儿娇躯便显露了出来，尽管燕云霆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心里还是汹涌澎湃，似一团烈火在烧。

“怎么？想吃了我？”李钰瞥了一眼燕云霆，含指一笑，原地转了两圈儿，脱去最后一层防备，径直倒进了燕云霆的怀里。

不知怎的，燕云霆竟不敢去面对了，他昂起头，刻意回避着怀中女人的春光，暗自叹气。

“燕云霆，你变了。”李钰却含情脉脉地轻抚着眼前男人的脸颊。

燕云霆叹道：“我的确变了，武力变强了，性格变成熟了，皮肤也变黑了，人也变丑了。”

“比起以前那个轻浮的浪子，我反倒更喜欢如今成熟的你，”李钰迎上燕云霆的脸颊，轻轻吻了一口，随后笑着把头埋进了燕云霆的胸膛，聆听道：“我听得出来，你的心一直都没变。”

一个男人，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自己的女人懂他。

燕云霆难以压制心里的火热，一把将李钰摁倒在地，放肆地啃咬，疯狂地占有！

“哒哒哒。”一阵敲门声。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宫女的声音。

李钰赶忙起身，贼嚯嚯地笑：“嘿！燕云霆，今晚你可有得伺候了。”

她将燕云霆推至一旁的屏风后，“你现在这儿躲着，我叫你的时候才能出来！”

“哎你……”燕云霆暂时压抑住心里的激情，低头淡笑了声，今晚只怕难逃一劫了。

李钰披上了薄纱，坐回软塌，道：“你退下吧，让她自己进来。”

“是。”宫女应声后不久，大门被人轻轻推开。

风雪吹进来些许，卿颜冷着容颜站在门口却未进来，身裹雪绒长袍，金钗梢头半卷发髻，冰清容颜，风华绝代。

“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把门关上，想冷死朕么？”李钰呵道。

卿颜这才进宫，将门掩了上。

“美人儿，快快来朕身旁落座。”李钰拍了拍身旁的软塌。

卿颜走至李钰跟前，瞧着衣着单薄的李钰，冷声问道：“你是发.骚了么？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少？”

“朕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李钰一把将卿颜拽进怀里，顺势撤下了她的皮袍，打个滚儿将其压在了身下，叹道：

“哎呀呀，进宫这么久，朕还是头一回发现你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能把燕云霆迷得五迷三道。”

“你若是发.骚了，就自己动手解决，我说过我绝不会再……等等，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

卿颜猛地推开了李钰，起身又瞧了一眼桌上的三副碗筷，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瞪着李钰：“李钰！你在宫里养了男人！”

李钰笑道：“不愧是出身孔雀楼的杀手，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还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对得起燕云霆么！？”卿颜怒声道。

“谁叫你不愿侍寝？我寂寞难耐，逼不得已！”

“真不要脸！”卿颜拔出墙壁上挂着的龙渊剑，在寝宫里四处找寻：“他在哪儿！你把他藏在屋子里对么！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李钰倒了一杯酒，含笑看戏。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屏风后！给我滚出来！”

“刺啦！”

卿颜一剑划破屏风，燕云霆无所遁形。

卿颜瞬间愣了神，盯着燕云霆久久不敢眨眼。

“如何？皇后，这个新年礼物你可还喜欢？哈哈哈……”李钰大笑道。

燕云霆叹了一口气，轻轻剥下卿颜手中的剑，随手一扔，剑精准回鞘。

“我肚子好饿，坐下来吃饭。”

燕云霆拉着卿颜挨着李钰坐下，他先给两个女人各自盛了一碗鸡汤，随后便动筷子大口吃喝起来。

和家人在一起，这才叫年夜饭。

他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年夜饭

第三百五十五章 眼泪 “你真是个饿死鬼投胎，这些日子究竟过了个什么？连口饱饭都没让自己吃上么？”李钰又给燕云霆盛了一碗饭，这已经满满的第四碗了。

燕云霆笑道：“这是我们行走江湖必备的技能，你别看我一顿可以吃五碗饭，但这五碗饭下肚之后，连续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都行。”

“你就和那骡子差不多。”李钰笑着又给倒了一杯茶。

燕云霆嘴里包着饭说道：“江湖里的行话，就把咱们这类人叫做‘矮骡子’。”

“矮骡子多难听，你还沾沾自喜，”卿颜没好气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干嘛还要给自己找罪受？”

“对啊，你这次回来可不许再走了，你可知，自从你去了昆仑山，我没日没夜都在担心你，你这人啊，太够义气，又太爱冒险，真怕有一天你会……会……呃，总之你不能再让自己受伤了。”

面对两个女人如此真挚的目光，燕云霆下意识地拉紧了自己的袍子，断臂之事，还是莫要说出来让她们担心了。

“我吃饱了。”他放下碗筷，满桌子的菜，几乎没有剩下。

“吃饱了就跟我东宫，今晚你就住我哪儿，我有好多事情要问你。”卿颜起身说道。

“他凭什么要跟你回宫？我这张龙床是比你凤榻要小还是怎的？”李钰起身瞪着卿颜。

“这是我和他的事，你来讨什么嫌？”卿颜冷声道。

“你心里那点儿事瞒得过谁？从看见他起你就板着个脸，不就是因为欧阳冰雁的死么？”李钰冷声道：“那我也就实话告诉你了，让欧阳冰雁去昆仑山赴死，逼魏瀛洲出剑，我也知道，并且同意了这个计划。”

“李钰！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怕你！大不了与你玉石俱焚！”

“跟我玉石俱焚？你有那个资格么？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打个响指，蔡佑吉便会出现将你砍了，一声令下，你那帮孔雀楼的姐妹统统都得死！”李钰缓步绕到卿颜身后，凑近她耳旁轻声告诫：

“所以你千万不要惹我生气，不然我一时脑热下了什么命令，那可就麻烦了。你要知道，皇帝是九五之尊，说出的话，下了的令，是不能轻易收回的。”

卿颜紧咬着嘴唇，每寸肌肤都在发抖。

燕云霆起身，面对面望着卿颜，伸手刚想去抚摸她的脸，她却将头狠狠一偏，回避了燕云霆所有的目光。

“你们或许没有看到昆仑山那悲壮的一幕，所以你们不理解，你们只知道人死，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而死，她证明了自己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她让所有人都重新尊敬孔雀楼，她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整个人间；

她死了之后，我的确很愧疚，每每我想回洛阳时，我都会很担心被你们责怪，但自从我去了苗疆，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我突然开始理解欧阳冰雁的做法，那个时候，自己的生死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为了友情，为了爱情，那种奋不顾身的冲动；

所以我不会跟你道歉了，也会奢求你的原谅，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也根本就没做错什么，我已经很累很累，我不想再回到家还要面对一个不理解我的女人。”

燕云霆声音逐渐冷漠，他背过身不再多看卿颜，“如果你真的不能释怀，那么即刻起我们便相忘于江湖，包括你们孔雀楼的所有人，宅子，府邸，全都送给你们，就当做是我对你们的补偿。”

滚烫的泪水从卿颜眼

角滑落，她好难受，好委屈。

“若是如此的话，你也不用留在皇宫了，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开这儿了，现在如你所愿。”

李钰说着，转身搂住了燕云霆的胳膊，“燕云霆你放心，我永远都能理解你，咱俩穿上衣服是好兄弟，”她把薄纱一退，倒进了燕云霆怀里，语气也变得娇柔起来：“脱了衣服，咱俩就好情人。”

卿颜望着眼前依偎的二人，哭得稀里哗啦，“你们……你们……”

“你们什么你们！你自己好好想想，燕云霆为了你，为了你们孔雀楼，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伤，真是不知好歹，连我都失望透顶了，更别说他！”李钰催促道：

“你要走就赶紧滚，别打扰我俩恩爱！”

“我才不滚！云霆，我们一起离开这儿，我们——”

卿颜准备拉着燕云霆的手离开，可一抹，袖子竟然是空的，她再抹了抹，还是没有摸到手臂，直至她把空袖全部拽了出来，才彻底明白燕云霆断了一条手臂。

“你的手……”

“它断了。”燕云霆淡淡道。

卿颜鼻子一酸，再也兜不住心里的悲伤和愧疚，扑进燕云霆怀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李钰也瞬间红了眼眶，“你怎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了，要不……咱们床上去说？”燕云霆笑着问道。

两个女人都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于是，燕云霆拖一个，抱一个，一起倒上龙床凤榻，半夜却话，半夜销魂。

……

燕云霆睁大眼睛望着床顶，虽一夜无眠，精神却依旧饱满，他实在太兴奋了，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躺在只有皇帝才能睡的龙床上，怀中两个绝色佳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帝，敢问天下谁人比肩？

天亮了，两个女人还在熟睡。

燕云霆轻慢下了床，悄悄咪咪穿好衣服，趁着清晨人未醒，就此离开了皇宫。

这里毕竟是皇宫，若是真叫人看见传了出去，难免会引起一番动荡。后燕王朝才建国不久，若是名声受损，被天下人耻笑，那他不就真成秽乱后宫的“红颜祸水”了？

他所认为的家，还得是自己的府邸。

大半年的时间没回去了，也不知宁若薇已将宅子打造成何样了。

……

燕云霆才走到街口，远远便能瞧见宅门上挂着的那两个鎏金大字——燕府。

“不错不错，老子这个燕姓，就跟燕朝的燕相同，气派！气派极了！”

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燕府大门口，所有女人都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兵器，以宁若薇带头，她们将一个身高过九尺的壮实大汉团团包围，

“宇文长卿的狗腿子，你是不是嫌命活得长了，竟敢跑到这儿来撒野！”丁酒酒出声呵道。

宇文长卿的狗腿子？又身高超过九尺，不是阿辽又会是谁？

阿辽被一群女人包围，满腔愤怒却无可奈何，他大声道：“要不是我家公子教导过，君子不与女斗，我非得把你们这儿拆了不可！”

“这傻大个儿好

大的口气，若薇姐，我们劈了他，给楼主报仇！”

“不如剁碎了他，拿去街尾喂狗算了！”

“这种虚情假意之人，肉肯定是酸的，狗都不会吃他！”

宁若薇微微抬手，止住了众女的愤怒，冷声冲阿辽问道：“你大清早就来我们家叫门，是有什么事么？”

阿辽说道：“我们家公子说，城外十里亭的梅花开好了，想邀请你们家男人中午去品茶赏梅。”

“我们家男人？”宁若薇秀眉微蹙：“你是说云霆么？你看到他回来了？”

阿辽说道：“我没看到他回来，但我知道我们家公子会来叫我传口信，就一定能请到他。”

“这傻大个儿估计是拿我们寻开心呢！”

“打不了主人，打他家的狗出出气也好，今日可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

“你们这些臭婆娘，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是么？老子从来不打女人，今天看来要破个例了！”

双方剑拔弩张，却听街外传来一声轻呵：

“全都把剑放下！”

“喏，你们瞧，你们家男人不是回来了么？我家公子岂可能空口说白话？”阿辽指着走来的燕云霆说道。

“云霆？！”宁若薇目光火热，可想上去相迎，却又不知因什么止住了脚步，她强压着思念与激动，努力让自己变得冷淡。

“多谢阿辽兄弟传话，回去告诉你们家公子，燕云霆一定准时赴约。”燕云霆说道。

阿辽哼了一双，大步扬长离去。

“散了散了，该干活儿的干活儿去！”宁若薇招呼了声，众女眷散了去，很快，门口便只剩下她一人。

好久不见，彼此目光那么炽热。

“你的目光和昨夜卿颜见我时一模一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燕云霆笑道。

宁若薇冷声道：“但我可和卿颜不一样，可不是滚几回床榻便会向你服软。”

“但事实上，你的心要比她软的多，耳根子也要软的多，身子也要软得多，”燕云霆笑着走上去，一把便搂住了宁若薇的腰。

“你干什么，这里还是大街上……”她一旦害起羞来，任何抵抗都变得软弱无力。

“我要告诉你，我受伤了。”燕云霆淡淡笑道。

“你那次不受伤，你活该……”

“但这次是很重很重的伤，我保证你看了会哭成泪人儿。”

“我才不信，你一点儿也不像受伤的样子。”宁若薇虽是这么说，却开始在燕云霆身上打量寻找起来。

“在这儿。”燕云霆抓过宁若薇的手，轻轻按在了空袖上，“我的右手断了，我现在是个残废了。”

“你别开玩笑了你，你……你……”宁若薇顺着袖子一直摸，前前后后绕着燕云霆转了两圈儿，还是没能摸到手臂，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管大街上人的目光，扑进燕云霆怀里，一阵“拳打脚踢”。

“笨蛋，你怎这么不小心，临走前不是叫你要照顾好自己么？你怎么能让自己受这么严重的伤，笨蛋，大笨蛋……”

燕云霆突然觉得这条手臂断得也不是那么没有价值了，至少它赚足了这几个女人的眼泪。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剑网 东边是猪圈，西边儿是禽场，南边儿是良田，北边儿是住宅，池子里养着鱼苗，院墙上挂着瓜藤……偌大一座寨子，绝不浪费一丝空间，在宁若薇的管理下，一切都操办得井井有条。

女人们每天都要干活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个穿着布衣，扛着锄头、抱着瓢盆，谁能想到这些村姑模样的女人，曾经都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美艳杀手？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活法，大家都忙着怎么对抗毒人，怎么填饱肚子，哪里还有心思去爱恨情仇？

燕云霆洗了个澡，修去了粗糙的边幅，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骑上一匹快马，赴城外十里亭之约。

……

未见梅花林，便闻梅花香。

大雪压枝头，即使快要断了，梅花却依旧坚挺，这一朵朵梅花，正似一个个不屈不挠的勇士，在这末世的环境下格外应景。

燕云霆掸去一朵梅花积雪，凑近鼻子轻嗅，果然正如名言所说的那样“梅花香自苦寒来”，它好香，比卿颜的体香还要香。

他不禁伸手，想要摘一朵梅花，可就在这时，梅林四周突然涌现出一股杀气！

“呛！”

他毅然把剑，一记横扫千军！

剑气震起一片霜雪，却不斩一朵梅花！

八个蒙面的黑衣剑客从积雪中跳出，从四面八方杀向燕云霆！

埋伏？

燕云霆大喝一声，震出一道刚猛真气，暂时将八人击退！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埋伏于此！”

八剑客没有说话，再次挥剑斩来！

“找死！”燕云霆将照胆往地上一插，寒霜冻结了白雪，迅速蔓延至每个剑客脚下。

八个剑客退了七个，唯剩下一名武力高深者，一剑震碎了冰霜，猛地朝燕云霆扑来！

燕云霆拔剑作挡！

“嘭！”两剑相接，震碎了寒冰，惊落了寒梅。

“国殇？”燕云霆盯着黑衣人手中的剑。

“燕兄，你进步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黑衣人收

起剑，扯下了面罩，露出一副俊朗秀逸的面孔，宇文长卿。

燕云霆惊愕地盯着宇文长卿的双腿：“你不瘸了？”

宇文长卿却指着燕云霆的断臂：“我不瘸了，你的手却断了，咱俩真是好兄弟。”

燕云霆收剑回鞘，看着一旁其他黑衣杀手，声音渐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而已，还望燕兄不要介意，”宇文长卿也收剑回鞘，拉着燕云霆往梅林深处走去：“走走走，我已在亭中备好了酒菜，咱们一边赏梅，一边把酒言欢。”

梅林深处藏着一座小亭，石桌上的酒菜冒着腾腾热气，二人对立而坐。

宇文长卿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燕云霆，笑道：“燕兄，跟我讲讲此行所历经的故事如何？”

于是，就着良辰美景，美酒佳肴，二人开始畅聊起来。

“如此说来，你已决定要跟着出海了？”宇文长卿再为燕云霆到了一杯酒，语气中却有些顾虑。

“看你的表情，好像有什么顾虑。”燕云霆说道。

宇文长卿迟疑了些许，叹道：“人间这场瘟疫，想要彻底去解决，估计已不太可能了，你又何必再费心费力去什么仙界？你瞧这封界里的洛阳，不一样衣食无忧，国泰民安么？”

“我懂你的意思，以毒人的腐烂速度，十年之内便会消亡，但我发现疫毒正在不断变异，我甚至在前段时间还发现了一个会说话的毒人，”燕云霆举杯敬向宇文长卿，郑重道：

“宇文兄，这必须重视起来，必须重视起来。”

“你的心胸，要比我宽广得多，”宇文长卿举杯自嘲：“我就是个只想保存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自私人。”

燕云霆笑道：“你可不止想要一亩三分地，你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是帮助皇权夺得天下，可不是我想要天下，”宇文长卿强调着，又看向燕云霆：“燕兄，你会帮我么？”

燕云霆说道：“我让李群上位，不就是在帮你么？”

宇文长卿说道：“光是一个李群，一个京州，还远远不够，还要有苗疆，长安，徐州，冀州，涠洲……”

燕云霆眯着笑眼：“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非常宏伟的计划，恐怕这也是你今天找我喝酒的目的。”

“你这话我听了真不高兴，我找你喝酒就是想和喝酒，”宇文长卿笑了笑，又道：“当然了，目的肯定也有，但只是其中之一。”

“你不妨说说看。”

宇文长卿用手指沾了些酒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大字——剑网。

“剑网？”燕云霆微微皱眉，横竖听起来都是个杀手组织。

“没错，以剑成网，制霸江湖。”宇文长卿的语气中还有丝丝傲然。

“你想让我加入剑网？”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摇头道：“我不是让你加入剑网，我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创立剑网，并且由你来做剑网的主人。”

燕云霆抿着酒，看着宇文长卿，笑道：“说服我。”

宇文长卿说道：“如今九州分崩离析，江湖四分五裂，自然需要一个强大的组织左右江湖，剑网便诞生了；

古往今来，朝廷与江湖相互迁就和制衡，若我们能掌控江湖，那么对巩固皇权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我心中的完美未来，李钰统一九州，你来统一江湖，从此以后我们可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如此一来，整个人间的凝聚力也会更强，面对以后九幽和外界的入侵，也可应付自如。”

这个读书人的野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燕云霆说道：“古往今来，统一天下者不占少数，但能一统江湖之人，我还从未见过有谁，这很难很难，我甚至认为几乎不可能。”

宇文长卿摆手道：“想要让每个江湖人都服你那肯定不现实，我的意思是让你当上九州盟主。”

“九州盟主岂是想当就能当的？”

“昆仑山一战，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实力，你又是天下人敬仰的鬼谷派传人，怎么就没资格？”

“你又让我当九州盟主，又让我创立剑网，到底是什么意思？”

“盟主在明，剑网在暗，明面上解决不了的事情，暗地里总能找到办法，忽明忽暗，揣摩不定，这样才能将权力牢牢地握在咱们手中！”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来访 “你的计划很雄伟，但我现在实在没心情去参与什么王权争霸。”燕云霆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其实也不用着急，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解决瘟疫的问题，只是我可以慢慢开始布局了，”宇文长卿又为燕云霆倒了一杯酒，笑道：“我相信肯定也已经有人在开始布局了，比如说你先前提到的黑龙会。”

黑龙会讨好龙应天，扶持李勋上位王权，这嫣然已经是在布局。

“你这家伙，还真是聪明。”燕云霆不得不赞叹。

宇文长卿说道：“并不是我聪明，这是世间规律。古往今来，每个因崩溃而分治的天下，都会有人提前布局，谁布局得早，布局得巧，那谁就能成为天下的新主人，所以你看啊，那些王侯府上，总会有那么几个出谋划策的谋士和幕客。”

“也只有你们这些手持白纸扇的儒士最喜欢谋略天下了。”

“大哥别说二哥，你们鬼谷只是因时代而沉寂了，不然你们玩弄天下可比我们儒宗狠得多了，朝秦暮楚，可不是说说而已。”

“鬼谷的思想，可不仅仅只在于捭阖天下，更深于宇宙洪荒。”

“人间只是人间，九州也只不过千万里方圆，九幽的目的绝不局限于此；包括九霄仙界，人间遭此浩劫他们却不闻不问，坐视不理，其心可见有多自私；所以燕兄你此次若真能上得九霄，也要多长个心眼才行。”

“这个我自然懂，九霄那些修仙者，即便不是敌人，却也绝对不是朋友。”

“儒宗与鬼谷，两大谋略世家联手，莫说是人间，即便是三界，乃至于宇宙，都将被我们握在手心。”宇文长卿自信满满，壮志凌云。

燕云霆笑道：“这就是那个只想保存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自私人？你这人可真够谦虚的。”

宇文长卿豪迈一笑：“在大智慧的人眼中，天地世界不过掌间三寸罢了，一亩三分地太够了！”

“最后杯中酒，喝了回家干活。”

“请。”

二人举杯对饮。

燕云霆走出十里亭，宇文长卿并肩相送。

“宇文兄，这梅花是你亲手种的？”

“是啊，开的漂亮么？可惜却不及黄山上的一半。”宇文长卿语气有些落寞，后又问道：

“怎么？燕兄喜赏这梅花？要不移几株回去，给你的后宫佳丽们添个景色？”

燕云霆叹道：“你可能不知，自从欧阳冰雁死

后，宅子里的梅树全都被拔去了。”

宇文长卿眼神更加落寞了，沉默了许久，他才苦涩道：“自从师哥他走后，我也再没回过黄山书院了，就是想那满山梅景，才在这儿种植了十里梅花，以解相思之苦。”

“不敢回去？”

“不敢回去，怕被二师哥打。”

“以前我特别不能理解你，就跟那群女人不理解我一样，但现在我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了你。”燕云霆的眼神是如此真诚。

如果没有宇文长卿这一计，昆仑山与人间恐怕早已被九幽占据了。

“我做的这些事，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理解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们成了好朋友。”

……

……

吃自家田地里种的瓜果饭菜，味道格外要香甜得多；

睡自家的床，自己的老婆，也要格外舒服得多。

第二日清晨。

“喔喔喔……”鸡鸣声。

宁若薇悄然起床，动作却不敢太大，生怕吵醒了熟睡的身边人。

可她才准备下床，一只大手便又将她给搂了回去，燕云霆闭着眼睛喃喃：“别走，再给我暖会儿被窝。”

宁若薇娇声道：“不行……这都鸡叫第三回了，往日第一回我就得起床准备了。”

“女主人还需要亲自动手劳作么？”燕云霆睁开眼，笑望着怀中的娇妻。

宁若薇轻叹：“这么大个院子，我要不亲自打理照料着，能有你的大鱼大肉么？”

“真想不到，原本风华绝代的云霄阁阁主，如今却变作了养鸡耕作的农妇。”

“哼，那还不是为了生活么？说起来，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化过妆了，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都快变成黄脸婆了，”

宁若薇起床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巧手打扮，又抱怨道：“哪儿像人家卿颜，在皇宫里锦衣玉食，吃喝拉撒都有人下人伺候。”

“让你进宫当贵妃，你又不舍得去。”

“我才不稀罕皇宫中的龙床凤塌，两个女人一张床，啧啧，想想那番作态就骚得慌。”

“若薇姐！若薇姐！出……出大事了！”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女眷呼喊。

“是母猪难产了

，还是鸡不下蛋了？这么慌张。”宁若薇问道。

“不是……是有仙人造访咱们宅子了！我亲眼所见，御剑飞行而来！好俊朗，好仙气，好飘逸啊！”门外女眷激动道。

“仙人？”宁若薇一脸茫然。

燕云霆却是问道：“是不是一身白衣，年龄二十七八，梳着流苏垂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女眷说道：“是了是了，除了他之外还有一男两女一并来的，由于不知是敌是友，我们就没让他们进来。”

“我马上出门相迎。”

燕云霆赶忙起床穿衣，拉着宁若薇便往门外走。

……

燕府大门外，站着一男三女，却也可以说是两男两女。

李怀安，白溪，苏云樱，卓文曦。

“这里真是燕云霆的家么？厉害呀，这么大座宅子，不会是坑蒙拐骗来的吧？”苏云樱伸长脖子往大门里探望。

白溪还是那副男儿装扮，她轻哼：“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我家公子可是当今皇帝，燕云霆与公子是挚友，赏一座寨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是是是，有个当皇帝的公子，可真了不起呢。”

“那可不，这次我回京，公子起码要封我个三品大官做才行！”

“依我看啊，你给你们家公子当太监是最好了，反正你也喜欢马首是瞻。”

“你——”

“哈哈哈……是什么风竟把李道长从昆仑山吹到洛阳来了？”燕云霆携众女眷出门相迎。

卓文曦轻哼：“他果然养了一屋子女人。”

“云樱，白溪，卓仙子！你们也来了？”燕云霆喜出望外。

白溪说道：“等过了这个冬，天山派便会搬回天山了，我思念公子，顺便就跟着李道长回来了。”

“对对对，李道长的御剑飞行可快了，搭着我们四个人，一天半夜就飞回来了。”苏云樱上前抓过燕云霆的手，诊脉了片刻，欣喜道：

“咦！你的伤全好啦？”

燕云霆笑道：“有幸得空海寺传承，不但经脉重铸了，武力也提高了不少。”

“无戒大师和白荣呢？他们没跟着你回来么？”苏云樱左瞧又望。

“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外面天气冷，诸位请随我进府，咱们边喝茶边细谈。”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元宵 公输与墨门联合出海寻找仙岛，几乎已传遍了九州，此事关乎整个人间的安危，九州盟各派都有义务参与，特别是作为盟首的昆仑山。

既是寻找灵石，自然少不了修仙者帮忙，李怀安和卓文曦代表昆仑山参与此次行动，而恰巧苏云樱和白溪要回中州，四人便顺路同乘来到了洛阳城。

“实不相瞒，我路过京州时也曾与公输家有过交涉，他们答应过明年三月份会来洛阳城，李道长你们不如就在这儿住下，等时机到了我们一起上船前往涠洲？”

燕云霆表明了自己也要出海的意愿，李怀安和卓文曦也没有太多异议，毕竟不论是在中州还是涠洲，都得等到明年春潮运河涨水大船才能出发。

午饭过后。

白溪回了皇宫。

其他几人都被安排在燕府住下。

宅院里有山有水，有花有田，浇浇花，修修树，喂喂鱼，感受田园风情，倒也不失乏味。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女眷们和客人也渐渐熟络起来，卓文曦对田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整日跟在郭小黎身后，参观种植和养殖；

李怀安就更不得了了，自从和彩月合奏一曲，觅得知音之后，二人便相约每日早晚在湖中小亭弹琴，弹的是风花雪月，奏的是儿女情长，唱的是郎情妾意。

高山流水，知音难寻，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李道长，只怕真的要被触动凡心了。

……

“这小家伙叫做月月，是云梦山的镇山神兽，想不到它竟然会跟着你出山。”

苏云樱用树枝，轻挠着小老虎粉扑扑的小肚皮，痒得它在地上直打滚儿。

“它？镇山神兽？你说它通人性，有灵气我还认同，神兽？你也太看得起它了吧？”

燕云霆一只手便将小老虎给掂了起来，小老虎哈着舌头，小短腿儿直顾乱蹬。

“嗷嗷嗷……”

“呃……好吧，它这副模样的确与神兽不太挂钩，不过这是爷爷亲口说的，爷爷它总不能骗我吧？”苏云樱说着，又问道：“对了，燕云霆，我们什么时候回云梦山？”

燕云霆揉着小老虎的脸蛋儿，随口说

道：“回云梦山干嘛？那里十里山川，荒无人烟，哪儿比得了家里舒服？”

苏云樱却紧绷着脸，“你当然舒服了，一天好吃好喝还有这么多女人伺候，你就不怕舒服过头，忘记自己的使命了么?”

“你在生气啊?”燕云霆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苏云樱把头一偏：“哼！”

燕云霆轻叹了一声：“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你。”

苏云樱略有触动，“若不是我爷爷嘱托，你也会保护我么？”

燕云霆抚了抚自己的断臂，“我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云樱突然转过头，目光真挚：“燕云霆，我要你对天发誓，你会永远永远保护我！”

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燕云霆的确敢这么做，他放下小老虎，举手朝天发誓：“我燕云霆对天发誓，若再让苏云樱受到一点儿伤害，就天打雷——”

“你不许说了！”苏云樱伸手捂住了燕云霆的嘴，许是触动了心弦，她泪光闪烁。

燕云霆握住了苏云樱的手，柔声问道：“云樱，这几天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每次见了我都像是有事难以启齿?”

苏云樱摇了摇头，“这会儿没有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她轻轻贴近了燕云霆的胸膛，轻声问道：“爷爷给你的《钧天十八剑》，是不是只有八剑？”

“是，你怎么……难道？”燕云霆不知惊喜，“难道你知道后面的十剑？”

苏云樱点点头，“所以我才要你跟我回云梦山，因为爷爷嘱托过，后面十剑必须让你通过考验才能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燕云霆一把将苏云樱抱在了怀里，高兴得原地转圈儿，小老虎也跟着他转圈儿。

苏云樱红了脸，“你放我下来……你是勉强通过了我这关，但鬼谷洞里还有其它考验等着你呢，那些考验可都得凭真本事才能通过，才不想我这么好骗呢。”

“不怕不怕，我不是跟你吹牛，以我现在的本事，打遍臻境以下无敌手！”

“切，你还早着呢，爷爷说了，作为鬼谷的传人，已臻化境只是门槛儿，你连

门槛儿都没达到呢。”

“等我学了那后十剑，已臻化境岂不指日可待？云樱，你这个消息对我而言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燕云霆说着，又道:“不过，你瞧现在才是正月里的天儿，连十五都还没过呢，咱们再多在家里住几天，等过了元宵，吃了汤圆，再去云梦山如何？”

“好了好了，依你便是了，你快把我放下来，转得我头都晕了。”

“不行，我还要抱着你再转一百圈儿！”

“嗷嗷嗷！”

……

……

时光如梭，岁月如歌，还没怎么听李怀安和彩月合奏几首曲子，眨眼间便到了元宵佳节。

封界外的毒人越聚越多了，洛阳城外每天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放炮声，但百姓们并不惶恐，全把它当做了过节喜庆的礼炮。

这一回，燕云霆在府上做东，宴请了所有喊得出名字的好友，众人其乐融融，欢聚一堂，共度元宵。

宇文长卿也来了，还带着纳兰元秀一起，尽管众女眷都不待见他，但宁若薇还是为他准备了上席的位置。

元宵家宴一直持续到二更天，夜深了宾客们才陆续散去。

燕云霆和宁若薇，一一送客。

宇文长卿走在最后。

“宇文兄，不如今夜就留在府上住下？”燕云霆笑道。

宇文长卿瞥了一眼燕云霆身旁的宁若薇，苦涩道：“我若是敢留下来，恐怕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宁若薇轻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可我不留下，她却要留下，”宇文长卿拉过纳兰元秀，说道：“听说燕兄明日要随苏姑娘回云梦山，劳烦也带她一起回去，这其中的原因嘛，你懂得。”

纳兰元秀轻声骂道：“死瘸子，这是你欠我的。”

宇文长卿笑道：“我这不是带你来兑现承诺了么?但愿你从鬼谷回来，能摘下面罩，让我好好期待一番大夏公主的貌美如花。”

以苏云樱高超的鬼谷医术，也许真的能帮她祛除脸上的伤疤，还给他一个貌美如花。

……

第三百五十九章 鬼谷 正月十六，清晨一早，吃过早饭之后，燕云霆便找军队借了一架木鸢，载着苏云樱和纳兰元秀出发前往云梦山。

“九州的瘟疫是越来越严重了，茫茫尸海，何时才是个头。”燕云霆俯瞰着封界外的尸潮，几乎覆盖了整片大敌。

苏云樱叹道：“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这都快两年过去了，还是一筹莫展，真是不中用，唉……”

燕云霆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们找到了寻找解药的方向，只要我们一直深挖下去，总能解决这场瘟疫。”

“但愿如此吧……害！不提这些糟心的事儿了，”苏云樱片头问向身旁的纳兰元秀：

“对了元秀，能冒昧地问你一句，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么？”

“这也没什么冒不冒昧的，”纳兰元秀轻抚着面罩后的脸颊，“我这道疤，是我八岁那年留下的，被一头人狼所抓。”

“人狼？可是妖兽？”苏云樱有些惊讶。

纳兰元秀点了点头：“嗯，是北国寒洲一种凶猛的妖兽。”

“你那么小的年纪，为何会遇到妖兽呢？是因为意外么？”

“并不是，这是我们大夏皇族，每个人都必须历经的考验。”

“考验？可你才八岁啊。”

“说起来，我也是生不逢时，那个时候大夏和大燕冲突不断，矛盾升级，而大夏整体的实力是要弱于大燕的，所以皇族对子嗣的训练就格外苛刻，甚至到了残忍的程度——

出生在那个时代的孩子，到了八岁都会被扔进寒洲最残酷的冰原上独自生存半个月，寒洲冰原是极冷的，而且妖兽横行，即便我们大夏王朝的子嗣从生下来就接受过训练，但仍有许多孩子在残酷的环境下坚持不过三天；

前十天，我的运气还算好，那时候我很瘦很矮，只要躲进洞里一般的大型妖兽都抓不到，但直到第十一天，我实在太饿了，不得不出洞寻找食物，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只二阶人狼正在洞外蹲伏；

我拼命地跑，它拼命地追，我躲进洞里它便用爪子刨，我的脸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它抓伤的，当时我感觉半边脑袋都要被抓掉了……”

这回忆一定是痛苦的，直到她现在回想起来，声音都还有些颤抖。

“你确定是二阶狼妖？”燕云霆不敢置信，二阶妖兽玄境武修都不一定是对手，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怎能对付得了？

“后来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苏云樱握着纳兰元秀的手，瞪大眼睛，仿佛自己也身临其境。

纳兰元秀继续讲道：“那人狼在洞外蹲了我四天四夜，可能是它耐心不足了，猛地扎进洞口中，庞大的身躯恰好被冰岩卡住，我见机会来了，便骑上了它的脑袋，先戳瞎了它的两只眼睛，再通过它的眼洞刺入了它的脑袋，又在它喉咙上狠狠扎了十几来刀”

“你好勇敢，好狠啊……”苏云樱不禁赞道。

燕云霆说道：“人在拥有极强的求生欲望时，潜能也会随之激发，这时候再加以勇气和手段，便可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纳兰元秀点头道：“没错，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宰了那头人狼活下去，后来我吃了它的心脏，喝了它的热血，用狼皮做成了一件衣裳，就这么活了下来。”

燕云霆心里暗道：难怪纳兰元秀和他哥哥都有这么高的武力，想来都是从小历经的生死困斗所换来的。

“那你这疤距今有多少年了？”苏云樱又问。

纳兰元秀想了想：“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吧。”

“看不出来啊，纳兰姑娘

今年都三十八了？”燕云霆随口惊呼。

两个女人同时甩来了一个杀人的眼神。

燕云霆赶紧赔笑：“呃……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女人越老，越有味道，呵呵呵……”

“三十年的疤痕，又是被妖兽所伤，治疗起来恐怕会有些挑战了。”苏云樱喃喃说道。

纳兰元秀抚着脸颊，担心道：“我这疤还很深，都嵌入皮肉了，云樱，你打算怎么修复它啊？”

苏云樱说道：“我记得鬼谷医书里有一个古方子，大致是先将你其她的皮肉烂去，再敷以秘制药膏，让皮肉重新长出来……具体的步骤和配药，我还得回书房找一找才能知道。”

“啊？还要把皮肉烂掉，那万一失败了呢，会不会死人？”

“哎呀，你放心好啦，我们鬼谷的医学可有数千年的历史，只要按照步骤来，一定能成功的。”

“话说……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把手臂也接回来？”燕云霆问道。

苏云樱说道：“鬼谷有独特的断续之法，是可以实现断臂重铸的，但前提得找到合适你的手臂才行，大小，长短，最好是肤色都一模一样。”

燕云霆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行，接上了别人的手臂，以后抱老婆的时候，心里膈应得很，不行不行……”

……

历经两个时辰的飞行，木鸢终于抵达了云梦山境地。

“就是前面那座山峰，你在断崖上停下即可。”苏云樱指路。

“可那里好像不是云梦山居的方向。”燕云霆质疑。

“云梦山居只是我和爷爷隐居的小斋，你想获得传承当然得去鬼谷洞了，”苏云樱问道：“你上回来云梦山，该不会连鬼谷洞都没找着吧？”

燕云霆撇着嘴说道：“云梦山这么大，又没有熟人指路，我哪儿找得到鬼谷洞，倒是遇到个白发老头子，给了我不少修炼秘籍。”

“你大概是遇到某位老前辈的剑影了，若是如此的话，你的运气可真不错，我在鬼谷里活了二十几年，也没见过他们呢。”

“剑影？”

“就是一种……一种很厉害的形态啦，缥缈无形，却又看得见摸得着，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咱们鬼谷传承了数千年，每位鬼谷子都是经天纬地的大人物，幸得他们指点一二，胜过你自己苦练十年！”

木鸢平缓降落在断崖上。

断崖与数座山峰齐平，左有半尺宽的石道，右有倒悬黑石支撑，只留一条不足寸长的石缝，这里就像是被人用勺子挖走一块似的，造型奇特，鬼斧神工。

断崖旁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风蚀了三个大字——天书崖。

“鬼谷洞呢？”燕云霆左顾右盼。

“天书崖下便是鬼谷洞，咱们得沿着那条石道往山下走，跟我来吧。”苏云樱一马当先，踏上那石道。

石道只有半尺宽，刚好只够人一只脚，想要走它，必须背贴着山壁才行。

“云樱，我好像会飞。”燕云霆说道。

“我知道你会飞，但是在天书崖却不行，这山崖下的气流十分混乱，会干扰真气的，所以你还是别冒险了，老老实实攀岩吧。”苏云樱说道。

纳兰元秀这时也说道：“我能感觉得出来，这片山谷里窜动着一股极为磅礴的真气，起码可与大臻境的高手比拟。”

“那可不，当年初代鬼谷子就是在这片山崖上修炼，在鬼谷洞里闭关，从而创下《钧天十八剑》，《鬼谷全书》这类旷世传承的。”

沿着山道蜿蜒往下，越往山崖里深入，萦绕的气流便强。

“你们学着我，双手贴着石壁，扣住这些岩石，逆着风慢慢往前挪，强大的风力可以帮助你贴得越紧，这样你就不会掉下去了。”苏云樱大声说道。

燕云霆心里就骂了：老子只有一只手，身体本就不平衡了，还来爬这鸟山道！

“云樱，我看你游刃有余，是不是经常来爬这儿？”

“是啊，爷爷每次参悟修炼，我都会来给他送饭，有时候一个月要爬十几个来回呢。”苏云樱大声指着前方：

“我们就快到了！”

山道的尽头，仍是一面断崖，崖前有个三丈方圆的大平台。

苏云樱轻盈跳上平台，将燕云霆和纳兰元秀依次接下，转身指了指断崖上嵌着的石门：“瞧，这就是鬼谷洞的入口了。”

石门有三丈高，宽近两丈，门眉用古老的篆体文字刻了三个大字——鬼谷洞。

“意思说开门还要钥匙？”燕云霆疑惑。

“那当然了，不然谁都能进鬼谷洞啊？”苏云樱抬手轻轻一唤：“照胆。”

“呛！”照胆飞出剑鞘，落入苏云樱手中。

苏云樱拿着照胆走到大门前，一把插入门旁开凿的剑孔中，再轻轻一扭，“轰轰轰……”石门缓缓往上爬升。

苏云樱将剑拔出丢还给燕云霆，拍了拍手：“走吧，进洞。”

“云樱，我不是鬼谷中人，如此神圣的地方，我还是不进去了。”纳兰元秀停足在门口。

苏云樱拉过纳兰元秀：“没关系的，里头粗浅就是个山洞，摆了几幅先辈的画像，想要获得传承肯定须得经过其它考验才行，到时候就让燕云霆一个人深入，咱们在外面等他就行了。”

三人走进鬼谷洞。

入洞后三十步，空间不断扩大，从一开始的丈许高，慢慢升到了四五丈，直至变成了一个十丈方圆的洞穴。

洞中并无太多摆设，三个蒲团，一张石床，一些蒙尘了的古籍……本就是闭关的地方，装饰得太多反而华而不实。

洞壁上挂着七幅画像，每幅都有丈许长，最后一幅嫣然就是苏震的模样，

“燕云霆，快来磕头，历代鬼谷子一人一个，我爷爷的话要磕三个。”苏云樱招呼着，自己也跪倒在画像前，依次磕头。

得了人家传承，自然要磕头感谢了。

燕云霆很真诚地冲每一幅画像都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我把他带来了，您果然没收错弟子，鬼谷有了他一定会重振雄风，您在那边就放心吧。”苏云樱跪在苏震画像前，泪水很快便湿了衣裳。

“苏老剑神，云霆定会不负所望，为鬼谷踵事增华，保护好云樱！”每每想起苏震只身赴死的英雄壮举，燕云霆也会忍不住泪湿眼眶。

“好了，起来吧，爷爷最讨厌的就是哭鼻子的认了。”苏云樱抹去眼泪，站起来是又恢复了那份坚强。

“咦！云樱，我先前说过遇到个白胡子老头，好像就是他！”燕云霆指着第六幅鬼谷子画像惊讶道，画像上落款的名字叫做刘若虚。

“你遇到的竟是刘爷爷？！”

“你叫他爷爷？那他……”

“他是我爷爷苏震的师兄，上一任鬼谷子，据说两百多年前就飞升仙界了。”

“原来是真神仙啊！”

燕云霆肃然起敬。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试炼 “好了，进入正题，过来试炼吧。”

苏云樱将燕云霆带到了一处洞内右侧一处石门前，门楣上依旧用古篆写着三个大字——钧天洞。

“钧天洞里一共有十八道试炼，其中有三大门槛儿，分别在第八层，第十三层，和第十八层，以你目前的武力，只要通过前八层即可；一般能通过第八层者，就能真正继任鬼谷子了。”苏云樱说道。

“会不会很危险？”

“你这不废话么？鬼谷对传承者的考核可谓是最严的了，搞不好会死人的，就是我爷爷也才通过第十二层而已。”

“那还如何开启这扇门？还是用照胆么？”燕云霆准备拔出照胆。

“不，开启钧天洞，得用另外的方法。”苏云樱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刀，在自己掌心狠狠地划了一道，等渗出了鲜血，她一掌摁在石门上。

石门缓缓升起。

“用你的血开门，这究竟是为何？”燕云霆心疼地握住苏云樱手，渡以真气为她止血。

苏云樱低声说道：“这是爷爷生前定下的规矩，若是找到了传承者，并经过了我的初步考验，便能带他来试炼……”

“恐怕苏老前辈还不止这些要求吧？他就没叫你以身相许给这位传承者？”纳兰元秀瞥着燕云霆问道。

苏云樱低头不说话了。

“云樱，苏老剑神真是这么嘱咐的？”燕云霆攀着苏云樱的肩膀问。

“是又怎么样？你又不喜欢我，你只喜欢那些孔雀楼的狐狸精，”苏云樱委屈地撇过头：“谁叫我长得没她们漂亮，也没她们风.骚……”

“这……”这该如何是好呢，燕云霆对于苏云樱，那绝对不是兄妹之情，但也不如与卿颜那般火热。

有些窗户纸，真不该去捅破。

“好啦！乱七八糟的事先别管了，你现在最紧要的是专心试炼，快进去吧。”苏云樱红着脸，将燕云霆往石门里推去。

“那……你们在外头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了！”燕云霆收起情绪，也不再多想，毅然走进钧天洞。

“嘭！”

刚踏入钧

天洞的瞬间，身后石门轰然关闭。

“哄哄哄……”两壁灯火接连点燃，映亮了洞内的模样——

洞高四五丈，长却有个四五十丈，眼前是一条平坦的青石板路，尽头嵌着一条空门。

洞内静得可怕。

既是考验，那就绝不会轻易让人通过，燕云霆左右观察了片刻，实在没找出什么破绽，便试着踏上青石板路，可不料一只脚才刚刚踏上石板，地底突然传来了一阵“咯咯咯……”的声响。

这是齿轮交错的声音！

难道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燕云霆赶忙收回脚，可那声音却并未停止，这时，两侧洞壁凹陷，一柄柄强弩线路而出，数量怕是有近八九十只，全方位覆盖了整个山洞！

“咯！咯！咯！”弓弩上膛，下一刻，百箭齐发！

燕云霆咬了咬牙，拔出照胆，斩出一道剑气开路，踩着青石板路便往下一个洞口跑去。

剑气折断强弩，燕云霆轻松跑过石板路，钻入下一个洞口。

“咯咯咯……”又是一阵机关颤动，强弩撤下，洞壁恢复如初。

“看来这些试炼也并不难。”燕云霆轻吁了一口气，抹去额间汗水，继续从洞口深入。

大约深入了三四十步，壁灯再次接连点燃，第二个洞穴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二个洞穴比第一个要小上许多，只有十来丈长宽，道路的尽头却有一扇石门，石门前梳理着四根两丈高的两尺厚的石柱，每根石柱前都放着一颗三尺宽厚的大石头。

有了第一关的教训，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谨慎，但这第二关好像并没有设置什么暗器，他很顺利便走到了石门前。

燕云霆在石门附近仔细寻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开门的机关，也没有发现任何钥匙孔，想来要打开这扇石门，必定得从门前这四根石柱和圆石上寻找办法。

燕云霆试着推了一把圆石，最起码也得有两千斤重。若是他双手健全，或许还可以凭力气将它抱起，但现在他只剩左手，奈何不了这么重的东西。

四根石柱，四颗圆石，二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燕云霆剑指圆石，以剑意将之起重，慢慢抬升至石柱顶再将之放下，“咯咯咯……”圆石压上柱头的那一刻，石柱缓慢往下陷落，这时，紧封的石门也有了轻微的颤动。

“原来如此……”

燕云霆恍然大悟，效仿第一次的做法，将其余三颗圆石全部抬上石柱，随着最后一根石柱下沉到底——

“咔！”似触动了什么开关，石门缓缓升起。

燕云霆携剑走入石门，往下一关走去，他似乎也已经摸清楚了关卡的规律。

第一关他用剑气折断弓弩。

第二关他用剑意抬石上柱。

这不就正好对应着《钧天十八剑》中的第一剑“剑气初成”，第二剑“剑意初现”么？

苏云樱说试炼总共有三大门槛儿，第一道门槛儿前有八层考验，而他恰好掌握了《钧天十八剑》中的前八剑——

如此分析，若不出意外的，第三关考验肯定与第三剑“剑气留形”有密切的关联。

燕云霆来到第三个洞穴。

与前两关大不相同，眼前的这个洞穴竟没有路，它是一条长约七八十丈的大裂谷，“呼呼呼……”裂谷中撩动着一道道混乱气流，和天书崖下的情形差不多，它是在告诫考验者，用飞是肯定行不通的。

裂谷的尽头是下一关的入口。

裂谷中的气流如此混乱，飞都飞不过去，爬墙肯定也行不通，但既然对面有门，那眼前就一定有路！

燕云霆走到峡谷边，先伸出脚试探性地踩了出去，果不其然，脚并未踩空，而是踏在了一片透明如薄冰的地板上，被施以重量的地板泛着隐隐青光，一块约有两尺长。

当燕云霆整个人都踩上地板时，距前约七八丈远处亮起了第二块地板。

七八丈远，奋力一跳也不是不可，但事情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为了保险起见，燕云霆又退了回去，果不其然，他人才刚走下第一块地板，第二块地板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原来如此……”

必须有一个人踩在地板上，第二块地板才会亮起，剑气留形岂不是可以轻松做到？

第三百六十一 剑神重现 燕云霆重新踏上第一格地板，以剑气和剑意塑造了个形态，继而纵身一跃，踏上第二格地板。

踏上第二个地板后，第三块地板也随之亮了出来，燕云霆又留下一道形体，再次跳上第三块……

以此类推，在留下十道形体后，他顺利跨过裂谷抵达对岸。

“呼……原来以我现在的武力，已经能够留下十个形体了，可真不容易啊。”

燕云霆抹了一把汗水，控制十个分身不散已是他目前的极限，再多一个的话恐怕就稳不住了。

第四关，考验第四剑“剑意八方”。

第四个洞穴的顶部，悬挂着数百把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剑，剑与剑相互碰撞，发出“叮铃铃……”如铃儿般的脆响。

“来吧！我已经知道你的套路了！”

燕云霆一道剑气斩向“剑林”，数百把剑相继脱落，同时朝他飞来！

燕云霆泰然自若，闭上双眼，从手中分散出数百道剑意，一道剑意锁定一把剑，以心操纵，以念驱动！

“停！”

他一剑挥下，所有飞剑都停在了半空中。

“归位！”

他一剑指天，所有飞剑原路返回挂上洞顶。

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万剑之主，此时此刻的照胆，就是万剑之王！

燕云霆提着照胆，大步走入第五关。

前四剑是基础，后四剑是剑招。

第五剑枯木逢春，第六剑天罡烈阳，第七剑一叶知秋，第八剑十里寒霜，以燕云霆如今的武力，此四剑已完全掌握熟练。

第五关，洞穴中有一颗枯萎大树；

第六关，洞穴中有一块万年玄冰；

第七关，洞穴中有一片青葱草原；

第八关，洞穴中有一片清冽水潭；

燕云霆以“枯木逢春”使大树重换生机；再以天罡烈阳融化万年玄冰；又以一叶知秋让百草枯萎；最后以十里寒霜将水潭冻结；

有足够的本事，才有十足的底气，方可在试炼中游刃有余！

第八道石门开启，燕云霆收剑回鞘，傲然中带着兴奋与期待，大步走了进去。

第九个洞穴像是鬼谷洞

的中枢，前后两道石门相互对应，中间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本黄色卷轴，卷轴之下押着一枚红玉扳指。

燕云霆迫不及待拿起卷轴，敞开来大致浏览了一眼，记载着第九剑至第十三剑的心法口诀：

第九剑，镇魂……

第十剑，弑妖……

第十一剑，屠魔……

第十二剑，诛仙……

第十三剑，生死门……

“好家伙！妖鬼仙魔，镇弑屠诛！鬼谷武学果然够霸道！”

要是贯通了这后面五剑，天上地下岂不是横着走？

燕云霆掩住内心的激动，合上卷轴塞入胸膛，转而拿起那枚红玉扳指，指把儿上用古篆刻了个“鬼”字。

以前的燕云霆最多只能算个鬼谷传人，如今只要戴上这枚掌门戒指，那他便是正八经的第八代鬼谷子——

“天地三分，鬼谷八荒，苍生涂涂，唯我纵横！”

燕云霆戴上掌门戒指的那一刻，不知怎的，顿时便觉得自身的品格与地位都得到了升华。

“咳咳……呃，我乃云梦山鬼谷洞，第八代鬼谷子，燕云霆是也！”燕云霆装腔作势了一句，下一刻又觉得不妥：

“不对不对，这样自我介绍太俗气，应该更简洁，更高深些。”

他背负着手，微微偏头，压低嗓音，对着空气说：“本座乃新任鬼谷子燕云霆，尔等是何许人也啊？快快报上名来！”

下一刻，却真得到了一声回复：

“我是旧任第七代鬼谷子，叫做苏震，还请燕大侠赐教。”

“嗯，原来是苏震……嗯……呃……苏……苏震！”

燕云霆瞬间便没了气魄，他猛然回过头，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白胡子老头竟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不怒自威的神态，却笑得是那么慈祥。

他，真是苏震。

“苏老剑神！”燕云霆就要下跪叩拜，苏震却轻轻一挥手，将他给扶了起来：“记住了，身为鬼谷子，当有一代宗师的傲气，天地也不配你我参拜。”

“老剑神您究竟是……是……”

“是死是活么？”苏震看出了燕云霆的难言之隐，他笑道：“何为生？何为死？这是个极其笼统的概念

，你也不用过多去深究了。”

“您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儿呢？”燕云霆实在疑惑。

苏震指着燕云霆手上带着的扳指说道：“我附着了一道剑意于扳指上，一旦有人通过试炼戴上它，我便会出现，也算作是对试炼者的最后一道考核；”

他满意地看着燕云霆：“你虽年纪尚轻，但天资聪颖，懂得变通，是继任新任鬼谷掌门的不二人选，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考核的了，毕竟你是我亲选的继承人，我果然没看错。”

燕云霆恭敬一礼：“多谢老剑神夸奖，晚辈一定不负众望。”

“你已接任掌门，我的使命也已完成，现完这最后一次身，我也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苏震言语淡然，一点儿也不伤感。

人总是要离别，世道总有变迁，属于他们这一辈的时代已然落幕。

燕云霆把悲伤藏于心间，“老剑神，晚辈心中有几个疑惑想请教。”

最后一次与剑神面对面，自然要问个痛快。

苏震说道：“你问，我知无不尽。”

“晚辈想去仙界寻找解毒的办法，可无奈飞升通道被封，玄天境也被无相皇夺走，实在不知该怎么做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昔年，九幽入侵九州，仙武共同合力将九霄各妖魔震于锁妖塔内，自那以后九霄与九州也闹出了一些矛盾，导致仙武关系破裂，九霄关闭了九州的飞升渠道，仙武两道老死不相往来，距今怕是也有一百年了，”苏震又说道：

“不过自仙武关闭互通之后，也有许多修仙之人遗留在了九州，但九州大陆除了昆仑山脉之外其它地方灵气都很稀薄，无法满足修仙之人的需求，所以大部分的修仙者都选择去了海外；

修仙之人一般会选择在灵气充足的小岛上闭关，你不妨出远海去找找他们，说不定能求得什么线索。”

“不瞒您说，晚辈正打算今年七月便出海寻仙。”

“若你真的能登上九霄，还可以去找一个人。”

“是您的师哥，第六任鬼谷子，李若虚李前辈么？”

“不错，师哥他早年间便已飞升仙界，具体在哪儿当神仙我也不太清楚，但以他的修为，肯定在九霄占有着一席之地，你若是能找到他，会有很大的便利。”

“多谢苏老剑神指点迷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哪个剑客不多情 “还有就是关于第九剑到第十二剑的疑惑，镇魂，弑妖，屠魔，诛仙，光听名字就霸道无比，这里头可有什么门道么？”燕云霆问道。

苏震说道：“说门道也没什么太深奥的门道，你就跟着心法修炼即可，《钧天十八剑》前十二剑都是以‘剑气’和‘剑意’为基础，只要你的剑气和剑意足够强，便可轻松掌握；”

他又问道：“云霆，你可还记得我斩杀无相皇的那一剑？”

燕云霆立刻道：“当然记得了，那一剑现在晚辈回顾起来，都还觉得义愤填膺呢！”

“那便是第十一剑，屠魔的威力，”苏震又指着燕云霆背后的照胆说道：“第九剑至第十二剑，想要发挥强大的威力，就必须使用照胆；

当年初代鬼谷子亲手锻造照胆，为了使其威慑力更大，专门游历天下，杀尽数十万妖魔鬼怪，用其鲜血淬炼开刃，这便是我们常说的‘以血祭剑’；

名剑之所以被称之为名剑，一方面取决于材质，一方面取决于使用者，还有一方面便是它剑下亡魂的数量；

剑是凶器，制造出来便是用来杀戮的，饮血越多，杀戮越多，剑上的戾气便越大，一把杀生百万的剑，往往还没出鞘便能吓得敌人魂飞魄散！”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燕云霆拱手相拜，又问道：

“那第十三剑，生死门又是如何？我大致浏览了一眼例外，它好像已不属于剑诀了。”

苏震点头道：“不错，生死门已不能算作剑诀，而是一道决定生或死的门槛儿，倘若跨不过去，就会像我一样，被困在天人衰劫，最后衰老致死。”

“那倘若跨过了呢？”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住我了，鬼谷派七代掌门，除了第一任鬼谷子跨过生死门，其他几任全都被拦在了门外。”

“您的师哥李老前辈也是如此？”

“这个我还真就不清楚了，当初师哥之所以辞去鬼谷飞升仙界，就是为了寻找突破生死门的办法，时至今日，也不知他找到了没有。”

“他万一没找到，是不是……呃……就……”

“师哥的年纪比我长一些，他若是现在还没找到突破瓶颈的办法，估计也没几年的活头了。”

燕云霆在心里暗暗祈祷：李老前辈你可千万别死啊，我还等着去了仙界抱您的大腿呢！

“老剑神，我还想问，第十三剑之后的那五剑呢？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哪怕是说一说它们的名字，让我向往向往也好。”燕云霆又讨问道。

苏震摇了摇头，指着洞穴正前方的石门说道：“想要获得最后五剑，就必须通过十三道试炼，很可惜我做不到，所以这最后五剑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除——不过，听历任鬼谷子传下来的流言

说，最后五剑已不再是剑招，而是‘剑之领域’。”

“剑之领域？剑域！”

“不错，用剑缔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这种开天辟地的大神通，恐怕整个三界恐怕也只有仙尊武神才能掌握了。”

这个境界实在是太遥远，太遥远，太遥远了，就是用脑子都不够去想了。

“可是我听儒宗的魏瀛洲魏大当家说，渡过所有衰劫便能超脱生死，突破臻境达到武神境，但这武神境几乎是个传说，从古自今就没有人达到过这个境界。”

“他说得没错，古往今来从没有人渡过所有衰劫，就连初代鬼谷子也被困死在了最后一衰，活了六百年有余。”

“老剑神，你觉得我可以达到武神境么？”燕云霆睁大眼睛，带着笑意发问。

“呃……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但是……呃……害！我怎能贬低后生呢！”苏震拍着燕云霆的肩膀，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你一定会成为武神的！”

“嘿嘿，那晚辈没有其它问题了。”

“你没有其它问题，我也该走了。”苏震的身体已如萤火般不断消散。

“可云樱她还在外边儿呢，老剑神您至少去见见她！”燕云霆急忙挽留。

“还是不见了，免得她又哭鼻子，这姑娘从小就难哄，呵呵……”苏震笑得慈祥洒脱，眼中的不舍是那般真切：“云霆，你可得帮我好好照顾云樱，她性子急，平时你能让就让着点儿。”

燕云霆却惭愧了，“老剑神，我是个多情的人，实在害怕辜负了云樱的心意……”

“哈哈哈……”苏震大笑道：“那你可听过一句话，叫做‘多情剑客无情剑’？世上剑客，哪个不多情？”

“您也多情？”

“老头子我，如你这般年轻时，不也是仗剑天涯，快意恩仇，处处留情？只是后来她们都老死了，我却活了四百多年，呵呵……小伙子，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怀中老死的滋味可实在不好受啊，所以你还是得悠着点儿，找几个能陪你活到头的。”

苏震的身影已变得和空气一般透明。

“老剑神！老剑神！”燕云霆想要去抓，却扑了个空。

“云霆，还是那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在笑傲的声音中，一代剑神就此辞别了这个世界。

燕云霆还是如第一次那般，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恭送老剑神！”

……

……

鬼谷洞外，不太平静。

一群群体态庞大的毒蛇猛兽在齐聚在洞外，冲洞口的两

个女人龇牙咧嘴。

“嗷嗷嗷！”

小老虎只身守在两个女人跟前，别看它平时憨厚可爱，却一己之力，硬生生吓得群兽不敢靠近，它发怒的模样，还真有几分镇山神兽的魄力！

“你们这些畜生，连我都不认得了么？！”苏云樱怒喝。

“云樱，你跟一群畜生废什么话？且看我几刀将它们全宰了，正好拖回去当口粮！”

纳兰元秀就要拔刀，苏云樱却摁住了她的手：“不可，这些都是云梦山里的灵长，杀了它们会引发暴动的。”

纳兰元秀皱眉道：“那该如何？总不能让它们堵着咱们！”

苏云樱回望向鬼谷洞，紧声道：“燕云霆怎么那么久还没出来？难道他没闯过试炼么？”

“或许他的本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

“谁说的？”

纳兰元秀话音刚落，燕云霆便从鬼谷洞里走了出来，他神情是如此高傲，大拇指上的红玉扳指亦是如此闪亮。

“鬼谷掌门才能佩戴的扳指，燕云霆，你做到啦？”苏云樱兴奋上前。

燕云霆耸了耸肩，“只能说，小菜一碟儿。”

群兽见了扳指，吓得纷纷往后退。

“从今以后，这云梦山的所有，便由我来掌管！”燕云霆冲群兽大喝：“你们这帮畜生，还不赶快给我退下！”

群兽俯首贴地，像是认了主人，乖乖从洞口退去。

苏云樱笑着锤了燕云霆胸膛一拳：“不赖嘛你，刚戴上戒指，就有这么大的掌门范儿了！”

“我方才说，云梦山里的所有，都由我来掌管，”燕云霆将苏云樱往怀中一搂，笑道：“其中也包括你。”

“呸呸呸！流氓！流氓！”苏云樱红着脸颊，小拳头使劲儿捶打。

“咳咳……看来我该回避一下了。”纳兰元秀背过身去。

“元秀，你别管他，他就是在耍流氓！”苏云樱一把推开燕云霆，拉起纳兰元秀便往天书崖上走：“走，跟我回云梦居，我帮你祛疤。”

燕云霆却站在洞口没有动。

苏云樱走到一半，才回过头轻唤：“燕大掌门，您不跟来？”

燕云霆笑道：“接下来的两个月，我想在鬼谷洞里闭关，好好参悟造诣。”

“一天几餐？几天一餐？我给你送来。”

“不用了，我闭关时一向不吃东西的，你还是专心帮纳兰姑娘疗伤吧。”

“好，那等你出关了，我再为你摆一桌，庆祝你当掌门。”

“可。”

……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春潮 燕云霆体内正好还有一颗九成新的仙丹，哪怕一年不吃不喝他都不会觉得饿。

第九剑至第十二剑，并不是闭关就能有所成就的，正如苏震所说，这四剑是弑杀之剑，剑气越盛，剑意越足，剑下亡魂越多，剑招的威力便越强！

所以这两个月的闭关，燕云霆并不准备在剑招上花功夫，只将心法口诀参悟熟练即可。

有了上一次在空海寺闭关的经验，这一次燕云霆也算得心应手，保持一颗干净的心，慢慢吐纳山川中的氤氲之息，分解转化仙丹上的能量，巩固丹田与经脉，循序渐进，固本培元。

……

闭关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两个月便过去了。

燕云霆虽身在鬼谷洞，却明显能感受到温度的变化，算算日子，外面也已经快到二月份了。

“哗啦啦……”春潮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燕云霆缓缓睁开眼，是时候结束出关了，他起身扭了扭腰“咯咯咯……”全身骨节都仿佛错位了一般。

经过两个月的沉淀，体内的仙丹已被分解了七成，丹田，经脉，肌肉，筋骨都得到了更深层次的提升，如今的他号称“臻境以下第一人”绝不是夸大其词。

第九剑至第十二剑的所有心法口诀他全都了然于胸，只等真正斩妖除魔来作实践了。

“也不知道云樱把纳兰姑娘的疤治好了没。”

纳兰元秀是大夏公主，假设恢复了容貌，肯定也不会差。

带着期待，燕云霆走出鬼谷洞，冒着春雨，朝谷中的云梦山居寻去。

……

春雨不休，使得山涧流量增大了不少，滚滚洪潮席卷了整个山谷。

云梦居摇曳在滂沱大雨中，山涧几乎已涨到了家门口，这雨若是再不肯停，只怕屋子真的就要被淹没了。

大门前，两个女人正冒着大雨修补被冲垮了的院墙。

“这老天爷是水喝多了，还是肾不好啊，这都下了三天三夜了还不见停势。”

“云樱，我看咱不如搬家吧，倘若这雨再下个半天，屋子肯定就要被淹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爷爷的故居，我舍不得它被冲垮。”

“唉……可惜春潮实在太急了，我也没办法使其改道。”

“烦死了！烦死了！”

“哗！”

突然一道阳光拨开乌云射入山谷，没一会儿的功夫，滂沱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在烈阳的蒸发之下，山谷间竖起了好几道美丽的彩虹桥。

“咦！雨停了？”苏云樱欣喜。

“好厉害的剑术，竟能引烈阳下云端，从而改变雨势。”纳兰元秀轻声佩服。

燕云霆踩着彩虹桥，缓缓从天而降。

“燕云霆！你出关啦！”苏云樱激动迎了上来。

燕云霆却戳着她的额头，不让靠近：“瞧你湿漉漉的，春光都外泄了。”

湿透的衣襟紧紧贴合娇躯，映出了一道道沟壑轮廓。苏云樱“啊”一声，赶忙遮住春光，扭扭捏捏拽着纳兰元秀跑进了屋子。

二女再出来时都换了身衣服，发丝上仍挂着几颗晶莹水珠儿，几缕绕耳贴合容颜，似刚出浴时的凌乱，都美得不可方物，特别是纳兰元秀。

她脸上的疤痕已完全被祛除，鹅蛋脸儿，弯弯月眉，樱桃小嘴似含朱丹，一双明眸红瞳似清涟而又妖娆，大

夏王族的公主，果真不是一般的绝色佳人。

“喂！看够了没有啊！眼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苏云樱叉着腰，瞪着眼，傲着嘴，横身挡在了燕云霆面前。

燕云霆揉了揉鼻子，“长得漂亮还不能让人看啊？我也只是惊讶她的改变而已。”

“这可都是我的功劳！”苏云樱昂起头，得意的模样仿佛再说：夸我，夸我！

燕云霆竖起大拇指：“不亏是鬼谷医仙苏云樱，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敬仰敬仰！”

纳兰元秀抿唇一笑，千娇百媚，她指着山谷上空聚拢的乌云：“你们瞧，刚被阳光驱散的乌云又被风吹拢了，只怕雨势过不了多久又要变大了。”

苏云樱抱怨道：“也不知怎么了，今年的春雨，比以往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再这样下去，黄江与长河下游肯定得爆发洪涝。”

燕云霆仰面感受春雨，深吸着雨气芬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怎么看你的模样，反而是觉得这雨下得越大越好？”苏云樱问道。

雨下的越大，春潮便越多，运河的水位也就越高，大船也可行驶得越通畅

再者，春雨甘露过后，便是播种农耕的好季节，有了这么一个好开头，燕府里的农庄来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爆发洪涝不好么？把毒人全部冲跑，也消除了许多祸害，老天爷这是在帮咱们。”

“也好像有点儿道理。”

……

傍晚时分，雨势渐小，山涧也不再增涨。

燕云霆去河里抓了几条应季的大肥鱼，又到山里打了两只野鸡，一大头野猪。他打猎，他做菜，却是苏云樱拍着胸脯说：

“燕云霆，祝贺你当上掌门，你可别客气啊，敞开了腮帮子吃！”

然后，她最先敞开腮帮子吃，左手鸡腿，右手猪蹄，大口吃肉的模样比小老虎还夸张。

晚饭过后。

“我出去散散步，你们慢慢收拾。”纳兰元秀留下一个暧昧的眼神，抱着小老虎出了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吃饱喝足之后，屋外还飘着绵绵细雨，春风似解风情，吹动了男人和女人的心。

“燕云霆，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我们在苗疆，也是正儿八经的拜过堂了……”苏云樱嘟囔着，脸已红了大片。

燕云霆笑道：“好像是的。”

“那堂也拜了，亲也成了，宴也吃了，接下来该干嘛呀？”苏云樱脸上似火烧，双手双脚局促不安。

“该入洞房了呗。”

“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是春潮带雨晚来急吧？”

“讨厌……”

仅仅才三言两语，甚至还没碰到她，她便已是细喘连连。

燕云霆站起身，走到了苏云樱面前，苏云樱也站起了身，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儿，她微微扬起头，紧紧闭上双眼，已经做好了充分燃烧自己的准备，这一刻她早已期盼。

燕云霆摁着苏云樱的肩膀，微笑凝望着眼前的女人许久，最后只轻吻了她额头。

若此刻站在跟前的女人是卿颜或宁若薇，也许早已被他撕烂了衣襟，抱着在地上打滚儿了。

但苏云樱是不同的，不能那么直白和粗鲁，就像吃饭一样，有的

菜要大口朵颐才爽快，而有的菜必须细嚼慢咽才能吃出味道来。

“就……就没啦？”苏云樱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儿。

燕云霆将她搂进胸膛，“你要是执意继续的话，我也不是不可哦。”

苏云樱瞪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我……我洗碗去了！”

她红着脸，挣开了怀抱，三两下收拾好碗筷，扭扭捏捏地跑出了屋去。

……

燕云霆在山居小住了几日，直至二月二，龙抬头，惊蛰天。

春雨还是下个不停，只是化作绵绵悠长。

燕云霆必须得回去了，这么大的春潮，说不定大船会早些出发，他必须得提前回去候着，再说春月是农忙季节，回家帮忙耕耕地，干些力气活儿。

苏云樱并没有跟着回洛阳，她打算在山谷里专研医术，过过清闲的日子。

云梦山万物有灵，瘟疫大致是传播不到这儿，在此避世清闲也不比在洛阳差。

上午，燕云霆便驾驶木鸢，载着纳兰元秀踏上了归途。

纳兰元秀恢复了来时的妆容，青衣劲装，黑色口罩，冷冰冰的眼神。

“纳兰姑娘不是恢复容貌了么？为何还要带着面罩？”燕云霆笑着问道。

“习惯了。”纳兰元秀冷冷吐出三个字，连语气也恢复了原先的调调。

燕云霆笑道：“宇文兄可是很期盼你的花容月貌呢。”

纳兰元秀轻哼：“我修复容貌又不是给那个死瘸子看的，管他期不期待。”

“他惹你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讨厌就是讨厌，还需要理由么？以往被我讨厌的人都死了，我没杀他已经很仁慈了。”

沉默了一会儿。

“纳兰姑娘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

“爱上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这种感情是最致命的。”

纳兰元秀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吐出两个字：“无聊。”

“还有一个冒昧的问题想请教纳兰姑娘。”

“但说无妨。”

“如果有机会，你会复国么？”燕云霆问道。

纳兰元秀盯着燕云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怎么了？要是这个问题触碰到了你的底线，你可以不用回答。”燕云霆笑道。

“你知道么，宇文长卿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也是用这个眼神看着他，他也是你这副淡笑的模样，惺惺假意地说，让我可以不用回答，其实他心里很想得到答案。”

“我俩是好兄弟，臭味相投。”

“不，你至少不会让我讨厌，但他不一样，总是装作一副与世无争，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模样，但其实他心里的想法比谁都多，也比谁都狠，不经意便会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你想杀他、骂他甚至都找不到理由。”

当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试图去走进他的内心；当被爱的这个人爱上了爱他的这个人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敞开自己的心扉。

宇文长卿这种人，除非是他想让你走进他的心，否则没有人能进得去，纳兰元秀却好似已经陷进去了。

这段感情，绝对是致命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起航 “大夏其他皇族应该会举兵复国，但我和哥哥已经早已认命，不会再参与王权争霸了。”纳兰元秀说道。

“你们大夏还有其他皇族？”燕云霆问道。

纳兰元秀说道：“大夏虽比不上大燕地理优厚，但数百年来雄踞北方，人口巅峰时也曾达到过万万数，王朝毁灭之后，许多皇族都流落在外，看似已经认命，实则韬光养晦，筹谋复国的计划；所以大燕王朝才会在寒洲边境屯兵数十万，由我姐夫柳敬迟常年镇压，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大夏王朝举兵反扑。”

燕云霆说道：“如今柳敬迟已经离开寒洲，退回了长安城。”

纳兰元秀说道：“姐夫一走，寒洲必乱，若不是此遭瘟疫严重，大夏皇族或许早就起兵进攻了。”

燕云霆笑道：“看来纳兰姑娘是真的不打算参与复国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大方地告诉我这些事。”

“你认为这些是秘密？”纳兰元秀摇头说道：“这些根本就不是秘密，自从大燕覆灭了大夏之后，就从未在寒洲停止过对大夏皇族的清缴。”

“容我再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参与复国？大燕王朝分裂成这样，这可是你们绝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想恢复高贵的公主身份？你哥哥难道不想当皇帝么？”

“呵……公主，皇帝，真叫人恶心！”纳兰元秀露出一副极度厌恶的表情：“大夏皇族内部的争斗甚至比外敌还要残忍，我的亲姐姐就是因为卷入了其中，最后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她攥拳咬牙，愤慨万分。

“你姐姐？”

“纳兰元慧，她是这个世上最温柔贤惠的女人，也是大夏王朝最漂亮的女人。”

“她嫁给了柳敬迟，柳敬迟是个有担当的大英雄。”

“英雄有个屁用！你以为王朝相争与江湖恩仇是一样的么？根本就没有什么英雄，只有为了各自利益而不择手段的自私！姐夫和我姐姐都是王朝的牺牲品，即使他们彼此相爱，最终都注定会成为悲剧，”

纳兰元秀红了眼眶，有悲也有恨，“若不是哥哥拦着我，那些害死了我姐姐的衣冠禽兽通通都得陪葬！”

“唉，但愿有一天，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

回洛阳后，一切照旧。

女眷们趁着春雨抓紧农耕，燕云霆和李怀安作为府上唯一的两个男人，也帮着分担了许多

力气活儿。

实在不敢想象，那个一尘不染的无垢宫主，挑着担子一瘸一拐的模样。

事实证明，再仙气的人，入了凡尘也会被同化。

如此，单调却充实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月底。

一日清晨。

“燕大侠，船来啦，船来啦！”一名士卒骑着快马在府外喊道。

“多谢通告，我早已看到。”燕云霆此刻正站在屋顶，拿着望远镜眺望码头的方向。

船实在太大了，稍稍站在高处便能瞧见它的雄姿。

其实大船出发的消息，三日前便已传到了燕云霆耳朵里，他本以为这么大艘船，起码得行个七八天，却没想到它的速度竟这么快。

大船到了，那说明就要出发了，也表明即将离别。

“好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登船吧。”

……

船太大了，完全无法靠近码头，即便是补给也只能通过货船往上运送。

公输婉儿一身白衣傲然立于船头，享受着整个洛阳城百姓的惊讶目光。

燕云霆，李怀安，卓文曦，三人即将登船，众友人出来相送。

这一次离别，也许会很久很久，感情至深的人，已经有了眼泪。

“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

以他们之间的情义，不需要太多的眼泪和祝福，一句好好珍重就足够了。

燕云霆三人飞上船头。

“婉儿姑娘，好久不见。”燕云霆笑着打招呼。

公输婉儿胖了点儿，更可爱了一点儿，她瞧了一眼燕云霆，“你精致打扮一番，倒也有几分俊俏，我都差点儿快认不出你来了。”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直接夸燕云霆长得俊俏的。

“呵呵，哦，对了，婉儿姑娘，你这么大艘船，应该有个名字才对吧？”燕云霆笑着问道。

“船？”公输婉儿轻哼：“只有小格局的东西才叫船，我这艘该称之为‘舰’，它名叫做‘出云’，出云舰。”

“这么说你就是舰娘了？”

“舰娘？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要叫我舰长才行，”公输婉儿说着，又道：“但我并不是唯一的舰长，墨门也会指派一位机关师出海，我们将共同操纵这艘

船，虽然我觉得根本就没这必要。”

她见货物补给得差不多了，拿起铜哨狠狠一吹，高喊道：

“起航！”

“轰轰轰……”出云舰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缓缓向洛阳港外退去。

燕云霆站在船头，向岸上的友人们挥手告别，欢乐的时光太短暂了，他还没得及好好感受就要再次离别，不经意间也红润了眼眶。

“我要是个男人，有这么大家子女人，一定舍不得离开。”卓文曦一旁说道。

“那你的确不适合做男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再舍不得也会为了家人而出去奋斗，”燕云霆笑了笑，看向卓文曦和公输婉儿，又道：“再说了，我燕云霆无论到那儿，都少不了美人儿作陪。”

卓文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公输婉儿跳下船头，招呼众人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熟悉熟悉出云舰，免得到时候你们会迷路。”

迷路？实在任性！

……

出云舰驶出运河，转入长河一路下游，经过整个江南境地，最终抵达涠洲的金陵城。

连续的磅礴春雨，使得长河水位告了整整一倍，沿河得许多村庄、小城镇都被洪涝所淹没，河面上到处都飘荡着毒人的尸体，不过好在它们都已彻底死透，构不成什么威胁。

湍急的洪流，加上出云舰本身就很快的船速，仅仅三天便顺利抵达了金陵城外，站在船头便可以眺望到那蔚蓝的沧海。

出云舰大致已经完工，只差墨门装上墨盒，加固一些小细节，以及在涠洲补给。

原本公输和墨门两家是计划七八月份出海，但考虑到今年的雨水，夏季海面上多风暴，所以加急赶工，争取在三月底便出发远海。

天机阁并未坐落于金陵城，而是出海三里外的一片岛礁上，远远望去，那一栋八层楼高的楼阁，兴许就是了。

“哼，那就是墨门的天机阁？我还以为有多雄伟呢，比我公输的中枢楼差太远了，”公输婉儿收起望远镜，问一旁的燕云霆：“燕云霆，你说是不是？”

燕云霆点了点头，的确，天机阁虽大小与中枢楼差不多，但就外形与楼层而言，的确欠缺了点雄伟。

不过墨门内敛，公输霸道，内敛的人一般追求实用，霸道的人追求大气。但两家的机关术肯定是不相上下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天机阁 “请随我往三号岛礁上靠，舰船将在那里修缮。”

将要靠近天机阁时，几艘载着墨门弟子的小船出现在前方指引。

“哼，连船舶厂都没有，真怀疑他们有没有能力将出云舰完善，”公输婉儿又看向燕云霆：“你是不是也怀疑？”

“呃……”反正自打进入了金陵城后，公输婉儿便没停止过吐槽，且每回吐槽完了，还要问一句燕云霆。

“你这么看不起人家，为什么还要与人家联合一起造船呢？”卓文曦听不下去了，“墨门讲究兼爱，算得上是江湖上仇家最少，口碑最好的世家了。”

公输婉儿不屑道：“切，与他们合作是看得起他们，他们当然口碑好了，帮助农民耕田修路，我们则是帮助王朝抵御外敌，没有我们的贡献，哪有他们的安逸？”

“可如今，墨门研发的墨盒封界帮助了成千上万的人，倒是你们的武器再好，也没见着杀多少毒人，做多少贡献啊。”

“你即使是从昆仑山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包子，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机关术。”

“但墨门就是比你们公输家声誉好，机关术也比你们公输家的强，这是天下人公认的事实，”卓文曦偏头看向燕云霆：“燕云霆，你说是不是？”

“燕云霆，你是驾驶过公输机关的，你自己说，我们家的机关是不是最好的？”公输婉儿也瞪着燕云霆。

墨门是盾，公输是矛，评论谁好，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呃，这个嘛，这个，从问题最深的层面上来，是很难理解的，所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我觉得问题的本身不应该用答案去解毒他所以……所以——”

“燕兄！”

突然一声熟悉的招呼从岸上传来。

林晓枫带着一大帮子人站在岸边，正笑着冲燕云霆招手。

“对了婉儿姑娘，你不是一直想见林晓枫么？喏，那个穿着青衣儒袍的男人便是了！”燕云霆指向岸上，赶忙转移话题。

“在哪儿在哪儿！”公输婉儿兴奋举起望远镜往岸上瞧去：“哇，果真是温文如玉，儒雅无双的天下第一公子，长得可真够帅的！”

卓文曦一脸嫌弃：“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没想到竟是个花痴。”

公输婉儿说道：“你懂什么？欣赏美男子，会让人心情愉悦，心情愉悦了就会有灵感，有灵感才能创造出好的机关！”

“俗不可耐，外表再光鲜亮丽有什么用？我看那个林晓枫也和大多数凌虚派弟子一样，缺少阳刚之气。”卓文曦说这话时，却偷偷瞟了一眼燕云霆。

燕云霆说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林晓枫是柔中带刚，他的无影剑，剑刃虽无形，沾的血可实在不少。”

因为地处海湾，吃水较深，大船可以轻松靠岸。

岸上除了林晓枫之外，还站着两个熟人，一个是天下第一厨神王五，另一个是青衣楼的分堂首领贺惊云；另外两个，一个穿着粗布衣衫，三十岁出头，圆脸大眼睛，面容十分和善，另一个穿着锦衣瑞袍，二十七八岁，气质模样十分富贵。

“林先生，王掌柜，贺首领，别来无恙啊！”燕云霆笑着上前打招呼。

林晓枫瞥了一眼燕云霆的断臂，微微皱起眉头，“我们倒是安然无恙，只是燕兄你……”

燕云霆摆了摆手，笑道：“行走江湖，哪有不受伤，只要命还在，一切皆视为无恙。”

“这位便是新任鬼谷子，燕云霆燕大侠？燕大侠的威名，真是久仰久仰。”那个富贵的年轻男子，一看就是出身官家，虚以为蛇的谈吐是一套一套的。

“这位是？”

“我来与大家介绍一下，”林晓枫指着富贵男子与圆脸男子介绍道：“这二位分别是戴王府二世子李迅；墨门此次负责修缮舰船的总机关师，毕圆。”

“你就是墨门的机关师么？毕圆……你和毕方是不是好兄弟？”公输婉儿故意不礼貌。

毕圆却一笑而过，“毕方是远古的神鸟，我真是它兄弟就好了哩，我嘛，从小脸长得圆，所以爹娘就给我取名叫做毕圆了。”

“呵呵，看出来了，”公输婉儿抿唇一笑，轻声致歉：“方才是个玩笑话，你可别介意，我姓公输，叫公输婉儿。”

“哎呀！原来是公输凉老前辈的亲孙女儿驾临，失敬失敬！”毕圆恭敬抱拳：“机关术兴起这数百年，还从未有过出色的女机关师，婉儿姑娘可谓是古今第一人了！”

“呵呵，脸长得圆，马屁拍得也圆，”公输婉儿虽然高傲，却绝不是各自大自满的人，她从腰间

扯下一把青铜钥匙丢给毕圆：

“这是出云舰的中枢控制钥匙，与这艘舰船一并交给你们墨门了，但是有一点你得记住，公输家的核心机关不能随便乱拆。”

“这是规矩，自然自然！”毕圆接过钥匙，又冲王五道：“那么王堂主，我去泊船了，由您来接待几位贵客。”

王五拍了拍胸脯，豪爽道：“没问题，我早就已备好食材，就等几位贵客光临，起锅烧油了！”

“说得好像你要油炸了我们似的……”

“哈哈哈……公输姑娘好生诙谐，那么诸位就别站着了，随我请移步天机阁！”

“请。”

……

天机阁地面上只有七层，但地底下却有很多很多层——机关城的特性便是，能不动手的地方，绝不会劳烦你动手，上下楼有升降梯，走路时有机关车，甚至连端茶递水都有机关人偶。

处处便可听见齿轮的“咯咯”作响。

外来人无不为机关术的神奇叹为观止。

燕云霆苦涩道：“我真怀疑，咱们到底是不是活在同一个时代……”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若是进了中枢楼内部，能惊得你三天三夜合不拢嘴，”公输婉儿说着，又问王五：“王堂主，你们的天机阁修得这么深，就不怕万一哪天出现风暴给淹了么？”

“天机阁修建了四十余年，历经的风暴数不胜数，你瞧它被淹没了嘛？”王五笑道：

“天机阁之所以建设在地下，就是为了利用海水的潮起潮落，从而带动机关制造动力，具体的秘密嘛，嘿嘿……这个我不能跟你说，总之这天机阁地下有一套控水的中枢机关，完全不用害怕它被淹没。”

公输婉儿难得称赞道：“墨门在利用自然能源方面，确实非常卓越，这一点我公输不得不承认甘拜下风。”

王五摆手道：“哎，大小姐谦虚了，咱们墨门嘛，说难听点儿就是穷，比不上公输有钱，就不得不从自然中获取能源了。”

“如今末世，金银钱财都做了废纸，要钱有什么用呢，而自然资源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今日参观天机阁，晚辈受教了。”

公输婉儿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只簿子和一支笔，认真地做起笔记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机关手臂 饱餐过后，黑夜将至。

燕云霆和林晓枫相约断崖边，共赏潮起潮落，叙一些旧，谈一些话。

“左姑娘，她还好么？”林晓枫负手临风，衣带飘飘。

“老实说，我很意外，你与我相见的第一句，竟是在问一个女人，”燕云霆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她了。”

林晓枫说道：“我每个月都会与她书信，问一问小太子的情况，只可惜如今世道车船太慢，一直未等到她的回信。”

“只是问小太子的情况？”

“只是……问小太子的情况。”

“可现在你却在问她好不好。”燕云霆笑道。

林晓枫看着燕云霆沉默了许久，终是苦笑：“你就不能让我口是心非一回么？”

燕云霆哈哈笑了两声，“自从欧阳冰雁以死为孔雀楼证名之后，她那些楼兰子民也在黄山脚下得到了善待，左思思是孔雀楼的人，自然也过得不错。”

林晓枫轻声：“那就好。”

“很神奇不是么？”燕云霆突然问道。

“什么东西很神奇？”

“那群孔雀楼的女人，明明武力也不是很高，名声也不好，却偏偏引无数英雄都拜倒在了她们的石榴裙下。”

“女人太可怕了。”

“是美丽的女人太可怕了才对，”燕云霆笑着，又问道：“你既然这么思念她，为何不去黄山找她？亦或者说，把她接到你身边来？是因为宇文长卿的关系么？”

林晓枫却反问道：“你所认为的我和他的关系，是那种关系？”

“你们理念不同，吵架了。”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吵架而不让我涉足豫州城，那他实在太小气了。”

“他不让你涉足豫州城？”燕云霆微微皱眉。

“你知道洛阳城，豫州城，安阳城，这三座城封界进入的规矩么？”

“什么规矩？”

“所以守城的将领都接到过命令——遇到叫燕云霆的要果断放行，遇到叫林晓枫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入城。”

“也只有当今宰相才有这个权力发布这

种禁令，这家伙实在太小气了。”

“他并不小气，只是他怕我回黄山书院，将小太子下带回金陵。”

“你真有这个想法？”

“问题根本不在于我有没有这个想法，是他怕我有这个想法，宇文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将所有不利于他的东西扼杀在摇篮中，”林晓枫长叹了一口气，甚至有些委屈：

“我怎可能会把小太子带回涠洲呢？戴王已在这儿建国，小太子回来岂不是送死么？”

沉默，

沉默了片刻，

“假设有一天，瘟疫解决了，天下必然统一，你会帮谁？”燕云霆出声问道。

林晓枫看着燕云霆：“这是宇文兄托你问的？”

燕云霆目光坚定：“是我自己要问的。”

林晓枫问道：“你也要陷入权力的斗争当中么？”

燕云霆深情抚摸着背上的照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每一个能力者，都将做出抉择。”

林晓枫眺望着沧海远方，淡淡道：“那我为民，哪个王权有利于民，我便帮会帮哪个王权。”

燕云霆笑道：“这是最好的回答了。”

“嗨呀！燕大侠，你原来在这儿啊！”

王五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王掌柜找我有事？”燕云霆笑着问道。

王五说道：“不是我找你有事，是巨子找你有事。”

墨家巨子，聂无痕……昔年在昆仑山上燕云霆有幸见过他一面，那的的确确是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大人物找见，岂能不见？

“王掌柜带路；林先生告辞。”

“巨子找你，一定是好事儿。”

“但愿如此。”

燕云霆跟着王五一起往天机阁楼走去。

……

天机阁顶楼。

聂无痕与百里兆华凭栏而立，远眺阴阳昏晓的沧海奇观。

“巨子，百里先生，燕大侠他来了。”王五将燕云霆引进阁楼便退了下去。

“聂前辈，百里老先生。”燕云霆走上栏前，略施一礼。

“近年物流吃紧，好茶断供了，还望燕掌门不要介意。”聂无痕缓缓开口道。

好茶？燕掌门？实在太客气了，燕云霆突然好不习惯。

“对了，有一个物件，需完璧归赵。”燕云霆从怀中取出那枚“非公令牌”递给聂无痕。

聂无痕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而是问道：“有了这块令牌，江湖上的路会好走许多，你为何要还给我？”

燕云霆笑道：“实不相瞒，我已用这块令牌谋取过很多方便了，再消耗它的名望，那就是对聂前辈不敬了。”

聂无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尽管不多，但对于他这冷淡如墨的性格，已是很难得了，他接过令牌，冲一旁的百里兆华道：“开始吧。”

百里兆华从袖中取出一只尺子，笑眯眯地走向燕云霆：“小子，抬头挺胸，立正站好，把上衣脱了吧？”

燕云霆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老先生，你想干嘛……”

百里兆华扬了扬手里的尺子，“巨子听说你手臂断了，特意嘱我来亲自为你做一条机关手臂……小伙子害臊什么，快脱了吧，我需要精准的数据。”

“原来是这个啊，吓我一跳。”燕云霆脱去了上衣。

百里兆华用尺子在他断臂上一边测量一边问道：“这条手臂你想要什么颜色？有什么特殊要求没？”

“还能有特殊要求？”

“比如在手臂里加一只火铳？一把短剑？或者给你纹绣一条青龙花臂？”

“呃……这些倒是不用了，寻常能拿得起东西即可。”

反正现在他已习惯了用左臂，要不要右臂其实都无所谓，充其量只是穿衣服好看些罢了。

“行，既然你没有别的要求，我也能少些繁琐。”百里兆华量好尺寸，又说道：“制作机关手臂大概需要半个月，你应该等得了吧？”

“自然是能等的，”燕云霆穿上衣服，“谢过老先生和聂前辈了。”

聂无痕轻嗯了一声，转身继续眼观沧海。

“晚辈告退。”

燕云霆与百里兆华一起离开楼阁。

第三百六十七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 往后的半个月里，燕云霆找了处临海小居，与沧海作伴，听潮起潮落，继续沉炼体内的仙丹。

三月中旬，一日正午，燕云霆正闭关打坐，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他打开门一瞧，竟是有小半个月未曾见到公输婉儿，她手里还捧着一只长方体木盒。

“婉儿姑娘不是在盯着舰船修缮么?怎么有空跑来我这儿了？”燕云霆将公输婉儿迎进了屋。

“我给你送机关手臂来了呗。”婉儿将木盒放上卓，揭开盖子之后，嫣然是一只墨绿色的机关手臂。

燕云霆苦笑道：“怪难看的……”

不过都装机关手臂了，还有啥资格去管好不好看？

“的确够难看的，要不你去找个与你臂长差不多的人，把他的人皮拔下来，我想办法给你熔上去。”婉儿提议，语气竟是那么地认真！

燕云霆赶忙拒绝：“这个还是算了，难看就看看吧，只要尺寸合适，穿上衣服，戴上手套，别人有看不出来。”

“那你快脱衣服，我帮你把手臂装上？”

“脱衣服？”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赤身果体，万一来个人看到了多不好？

燕云霆摇了摇头，于是把门关了上去。

“婉儿姑娘，这手臂不是百里先生在制作么？怎么会到你手上了？”燕云霆一边脱衣服一边问。

公输婉儿说道：“的确是百里老头子制作的，但我又把它拿去加工了。”

“加工？”

“对啊，原本他给你制作的这条手臂实在太普通了，就只能动动手指，所以我帮你加装了一些武器，以及实用的工具，”公输婉儿傲然一笑：“你不用感谢我，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她大概不知，其实是燕云霆主动要求制作普通的。

“那还真是多谢婉儿姑娘了，呵呵呵……”

燕云霆已脱去了上衣。

公输婉儿却看愣了神，看着看着，竟还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燕云霆倒觉得不自在了，“婉儿姑娘？”

“噢，不好意思……不过你的身体可真结实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八块腹肌，还有几道粗狂的疤痕，这简直太……太……”她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伸出了手。

都说女人比男人好色，燕云霆以前是不信的，但自从接触的女人多了，才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

“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婉儿拽过燕云霆，拿起机关手臂开始拼接。

“你不是喜欢像林晓枫那样的翩翩公子么？我这种浑身是伤的男人怎还能入你法眼？”燕云霆笑着问道。

公输婉儿说道：“俊俏的男人只能拿来欣赏，强壮的男人才好拿来使用，就像制作机关时选择的工具一样，我就喜欢粗的，大的，有力的，这样制作出来的机关才够霸道，够威风！”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禁猜测：她到底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还是她在暗示我？

“装好了，你先试试它够不够灵活。”公输婉儿说道。

燕云霆依次动了动手指，转了转手腕，扭了扭胳膊，惊奇道：“好轻便，好自在，完全就跟真人手臂一般。”

“那是当然了，这条手臂可是百里老头子亲自为你制作的，他的机关术可不比我爷爷差，”婉儿伸出手，比在燕云霆面前，勾了勾食指说道：

“你像我这样，将食指勾到底。”

燕云霆将食指勾到底，“咔嚓！”掌心突然翻开一道暗格，露出一只黑

色的枪口。

“你随便瞄准一个物件儿，再勾一下？”

燕云霆瞄准了身前的茶杯，再勾了勾手指，“嘭！”一发子弹射出，将茶杯打成了碎片。

“是火铳！”燕云霆惊喜。

“火铳都落伍了，这应该叫做火枪了，而且是连发火枪。普通的火铳最多只能连发五枚子弹，而你手臂里装的这把，可以一口气连射三十发，是连射哦……哒哒哒哒这种！”

婉儿又说：“你再勾勾中指。”

燕云霆勾了勾中指，“呛！”一柄短剑从手背弹出！

“你再勾勾无名指。”

燕云霆勾了勾无名指，“唰！”一只钢爪从手骨中弹出！

“你再勾勾小拇指。”

燕云霆勾勾小拇指，“嗖！”整个手腕都飞了出去，嵌在了门框上，由一根钢丝相连，飞虎爪！

“你记住了，勾第一下是打开，勾第二下是发射，连续勾两下是回收，你再试试。”婉儿说道。

燕云霆连续将所有拇指都勾了两下，“咵！”飞虎抓将整个门框都给拽了回来，机关手臂恢复原来的模样。

“厉害啊，这机关手的威力这么大么？”燕云霆已无法言表内心的震惊。

婉儿摇了摇头，“你这条手臂最多只能单举五百斤，已经算小的了，有些机关兽的臂力，几千斤都是轻而易举啦。”

单举五百斤，这得是多少武修的门槛儿？机关术竟只花了半个月便实现了。

“你再勾一下大拇指的关节。”婉儿吩咐道。

燕云霆照做，勾了勾大拇指，“咯噔！”臂膀上敞开了一道寸长的方形缺口，缺口中有一圆一方两个暗格。

婉儿抠开了圆形方格，一颗小半个巴掌大的灵石闪闪发亮，“所有机关都不可能凭空动起来，都是需要能源的，你这条机关手臂的能源集成就是这枚灵石——

如果你只是用这条手臂拿拿筷子，搓搓衣服这类常态生活的话，这枚灵石可以使用十年，但你若是拿它去举重物，能量消耗就会越大，它的使用寿命也会缩减，以此类推。”

她又口开了方形方格，一排排方形子弹并列卡在格中，“这是火枪特用的子弹安装口，我只为你装了一百发，如果你用光了，可以再来找我拿。”

火枪这种东西，打打弱小还行，在面对高手时，最多只能偷袭用，一百发子弹完全够用了。

婉儿盖上盖子，重新复原机关手臂，“好了，以上就是这条手臂的所有功能，我的工具有限也只能为你加装这些基础，你若是还想要更强劲的武器，也只能来年去中枢楼了。”

燕云霆终究是一名剑客，再好的机关手臂也只能作为辅助。

“最多再过十日，所有防御机关都能装好，你也得为出海做准备了，这些天里你也多熟悉熟悉机关手臂的使用方法……好啦，我也得回去继续修缮舰船了，就不打扰你修行了，再见。”

“我送你过去。”

“太客气了——”

不等公输婉儿把话说完，燕云霆一把将她捧进了怀里，往海口方向飞去。

两只手抱女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只是这机关手唯一的缺陷便是没有触感，否则怀中女人的腰肢一定会更真实。

……

……

十日之后，三月下旬，经过墨门机关师整整一个月的没日没夜修缮，出云舰所有防御机关全部安装完毕，原本木制的船身加上一层厚厚的铜皮，木黄色亦变作了玄铜色，在日光下闪闪发亮，霸气十足！

舰上暂时储备了一年的水和粮食，沧海里自然资源丰富，倘若食尽了也可就地取材。

燕云霆，公输婉儿，毕圆，李怀安，卓文曦，贺惊云，李迅，以及墨门弟子、公输门客、王府侍卫，前前后后三百余人，共同荣登出云舰，直挂云帆济沧海！

“王掌柜，我觉得您真有必要跟我们一起去，这沧海无边无际，若是能吃上您的一口好菜，就不会那么乏味了。”燕云霆临上舰船前，向王五发出了真挚的邀请。

王五苦涩道：“不是我不去啊，是我真的怕大海，你说我这身油，万一掉进海里了咋办？”

公输婉儿轻哼：“都说肥肉是有浮力的，你掉进海里肯定淹不死。”

“那也去不得，去不得，反正我就是对大海有恐惧症，”王五指着燕云霆：“燕大侠他可是得了我《福源菜谱》真传的，由他在船上为你们掌勺也是一样的。”

“哈哈哈……玩笑了，玩笑了。”

“燕兄，大家，一路顺风，我们在此等你们满载而归！”

离别无需太多言语和眼泪，何况此次出海是为壮举。

“那么，起航！全速前进！”

公输婉儿吹响铜哨，出云舰驶向沧海！

……

“婉儿姑娘，毕师傅，我们此次出海的路线，你做好规划了么？”燕云霆和李怀安，卓文曦三人一起走上船头。

婉儿与毕圆二人作为舰长，无时不刻都站在船头，观察着风向，左右着航线。

婉儿左手拿着一颗香梨，右手握着一只细笔，指着跟前裱在告栏上的航海地图说道：

“我所规划的航线是先向东北行进，大约两千里之后会先抵达琉球群岛，以琉球为标点，再往正东一直走，直至寻到仙岛为止。”

毕圆这时看向李怀安和卓文曦：“二位是来自昆仑山的仙者，你们应该对海外仙岛有所见闻吧？”

李怀安点了点头，“我下山之前曾请教过掌门，据他说以前遗留在九州的修仙者，大约活跃在至少距九州三万里外的远海，鸟择良木而栖，修士择仙岛而居，所以三万里之内应该是没有仙岛的，不必要去停留，先远航至三万里外再开始寻找吧。”

燕云霆皱眉：“三万里？这么远的？”

卓文曦说道：“修仙者闭关，肯定不会叫人打扰，沧海无边无垠，三万里已不算远了。”

婉儿咬了一口香梨，换算道：“以出云舰的航行速度，一天可走五百里路，即便是走直线的话也需要六十天，海上多风暴，必要时肯定得靠岛躲避，杂七杂八的加在一块儿，三万里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走到，”

她顿了顿，咽下口中的梨，又说道：“舰船上的能源，粮食，淡水都只储备了一年，扣除来回时固定要花费的六个月，也就是说咱们只有半年的时间去寻找仙岛。”

连续在船上待上整整一年，而且是面对无边无际的沧海，再开朗的人也会觉得疲软，这已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来自于身心。

众人的脸上难免会有些消沉。

李怀安这时说道：“其实寻找仙岛并不难，你们只需将我和卓师妹送至三万里外的远海即可，我的神识可察觉出方圆百里的灵气波动，可以说是很轻松了。”

燕云霆笑道：“还是修仙者好，不仅可以不吃不喝，自由飞行，还可以随时从天地间补充灵气。”

卓文曦摇头说道：“哪儿有你想得那么轻松，此次出海最大的困难根本就不是路程，而是过程，海上风暴什么的都是小问题，最大的困难是远海中的海兽。”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海盗 沧海中不仅有海兽，还有传说中的“龙”。

海兽是实打实有的，至于真龙是否存在，又有谁知道呢？一切都将出了远海才能有所考究。

李怀安和贺惊云都是九州数一数二的高手，燕云霆如今的实力也不差，出云舰上更有各类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只要不是遇到极为强劲的对手，此程出海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

接下来的航行日子里，燕云霆抱着照胆坐在船头，李怀安则坐在船顶抚琴，贺惊云守在船尾，舰船两侧三十门火炮全部上膛，一旦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必会第一时间便展开攻击。

出云舰白天全速前进，晚上则要降缓一些，为了节省能源，遇到顺风时还会升起船帆，借助大自然的力量航行。

出海第三天，航程五百里。

面对茫茫无边的大海，所有人的兴奋都被消磨了，吃了睡，睡了吃，醒了拉，吹着软绵绵的海风，即使一天什么都没做，也觉得皮软和困乏。

“大家跟着我的步伐，调整呼吸与节奏！”

“一二一，一二一……”

为了给船员们解乏，保持身体素质，毕圆颁布了新命令，所有人每日早上起床和入眠之前都得围着舰船跑半个时辰，即便是李迅和公输婉儿也不例外。

“太累了，太累了，我不行了……”公输婉儿叉着腰，依靠在船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婉儿姑娘，你才跑一圈儿就累成这样了么？”燕云霆笑着递上了一杯茶。

“出云舰这么大，跑一圈儿就差不多一里路了，能不累么？”公输婉儿接过茶一饮而尽。

燕云霆笑道：“你的身子太弱了，虽然德智体美不可得兼，但身子骨是支撑一切的本钱。”

“你若觉得轻松，何不去亲自跑跑看？”

“以行走江湖的时候，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杀，我一口气能跑出几十里路，所以这种强度的训练，实在不入我法眼。”

“可是即便你有武力在身，不锻炼的话也会生锈的。”

“谁说我不锻炼了，只是我锻炼的方法比较特殊。”

燕云霆说着便开始卸下佩剑，解开自己的腰带，脱衣服。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嘛！”公输婉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燕云霆翻了个白眼：“光天化日之下

我还能干嘛！”

“那你脱衣服作甚？”公输婉儿捂着脸，拇指尖敞开一条缝隙，偷偷瞥看。

燕云霆脱去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指了指沧海说道：“在陆地上才是跑步，既然在海上，自然是游泳了！”

说罢，他一个飞跃从船头跳了下去，扎进大海之中，游！想海豚一样在海中奔跑！

他游动的速度竟不比船速要慢，甚至加一把劲儿还能快过大船几分。

“燕云霆，你可要小心，海里面有鲨鱼！”公输婉儿站在船头大喊。

燕云霆大声回道：“要是遇到鲨鱼，我就把它给宰了，咱今晚上吃鱼翅！”

其他船员也相继趴在船边，观望着燕云霆游泳，纷纷竖起大拇指赞赏：

“厉害呀！不愧是燕大侠，在海里竟然能游得这么快！”

“搞得我都想下海与之驰骋了！”

“你还是算了吧，凭你这点儿武力，游不过百丈脚就得抽筋！”

……

就这样，燕云霆卯足了劲儿，在海里畅游了半个时辰，出云舰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噗！”他如鲸鱼般长喷一口水，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大叫一声：“爽！”

想着把速度放慢一些，等着出云舰追上来。

可就在这时，远方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儿，算算里程也差不多快到琉球群岛了。

可是再定睛仔细瞧，那黑点儿正在快速移动，且不断增加着数量，从一开始的几个变成了几十个！

“燕云霆，你快回来，他们是琉球的黑帆海盗！”公输婉儿大声喊道。

海盗？

在海上怎能没有海盗？

燕云霆急忙出水，轻盈踩着海水，没一会儿便跳回了出云舰。

舰上的水手们已架好大炮。

“这些琉球倭奴，竟敢来打劫本小姐的船，给我开炮！炸死他们！”公输婉儿呵道。

毕圆却阻止道：“且慢且慢，我们是出海寻仙的，能不交战就尽量不交战，说不定它们也只路过呢？”

公输婉儿轻哼：“臭名昭著的黑帆海盗，往年洗劫了多少商船，它们出现绝非偶然！”

毕圆说道：“那开几炮将他们

吓走就行了，这帮海盗是吃硬不吃软的。”

“你怎这么怂啊？难道是不相信我公输家的武器么？”公输婉儿一只脚踏上船头，傲视着前方冲来的海盗舰队：“早在好几年前，朝廷就武装舰队想要覆灭这群无恶不作的海盗了，可惜它们仗着地理的优势盘踞在琉球，一直都无法根除，呵……你们谁都不许插手，今日本小姐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公输神龙炮的威力！”

她吹响了铜哨子，大声招呼：

“各炮手原地待命，听随我的命令再打，先容我看看这群蹩脚货色的模样！”

“是！”

海上多无聊，终于遇到一群不怕死的海盗，水手们都异常兴奋。

“有好戏看咯。”

……

黑帆舰队足有三十几艘，虽体积不大却都装有火炮，每艘船上都有四五十名背着刀剑的倭奴海盗，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模样，像是吃定了眼前的出云舰。

两舰相隔二十丈停下。

“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倭奴，原来他们和传闻中的一样矮。”燕云霆抿着嘴唇说道。

世子李迅说道：“倭奴平均都不过五尺高，一个个却精得跟猴子差多，每每大燕王朝内部出现矛盾时，他们便会登录海边趁火打劫，抢完就躲回岛国去，咱们涠洲可是被他们恶心过好几回了。”

“哪里来的倭奴！快快报上名来！本小姐的火炮从不轰无名之辈！”公输婉儿指着黑帆舰队大声呵问。

舰队领头的一艘船上，站着个五尺半寸高，头扎朝天辫的中年男子，他倒是有些礼貌：

“鄙人，安培井山！”

“你们是来打劫的么？”公输婉儿大声问道。

安培井山愣了一愣，大声回话：“琉球是我们滴领地，你们滴要是想过去，需要缴纳过路费，把你们船上滴粮食和女人留下，不然统统死啦死阿拉滴！”

公输婉儿摇着头：“据说倭奴的祖先是咱们华夏人，我怎就那么不信呢？我华夏人高大威武，怎会生出他们这帮矮瘪犊子？”

燕云霆笑道：“毕竟生活在岛上，岛小，格局小，自然也就是一群小人了。”

“咦……看着就恶心，弄死他们算了。”公输婉儿高高抬起手，一吹铜哨大喝道：

“开炮！”

……

第三百六十九章 沧海逆流（一） “轰隆！轰隆！轰隆……”

三十门公输神龙炮齐射，打得沧海上空都变了颜色。

一轮，仅仅一轮，三十余艘倭奴黑帆船便被炸成了粉末。

“嗤……我还以为多威风呢，一只只小趴菜，没意思。”公输婉儿耸了耸肩膀，又冲水手招了招手：

“弓弩准备，沿海清扫倭奴，一个活口都别留，省得它们再繁殖害人！”

“是！”

一百名弓弩手架在船边，出云舰缓缓驶过海上废墟。

倭奴趴在木船残骸上，一个个灰头土脸，哀嚎连绵不绝，面对弓弩手的清缴，他们大声求饶：

“雅蠛蝶，呀灭咯……”

“咻咻咻……”一只只弩箭将倭奴射死在海里。

先前那个叫做“安培井山”的海盗头子，捞着一块木板拼命往琉球岛上划去，企图逃跑？

燕云霆拔出照胆，几步蜻蜓点水便追了上去，他一脚踢开安培井山身前的木板，踩着海面傲然立于其跟前，冷冷睥睨着眼前这个将死之人。

“华夏人！你们滴没有武士精神！还没报上名字就开炮！”

“一帮倭奴小人，也配跟我华夏讲武德？死吧。”

“唰唰！”燕云霆两剑挥下，斩断了安培井山的双手，任其沉入海底。

……

……

过了琉球，一路向东，海天仿佛陷入了永无止境的轮回。

出海五千里，第十天，风平浪静。

出海八千里，第十五天，依旧风平浪静。

出海一万里，第二十二天，“轰隆！”随着一声爆炸，海面震出三十丈高的水花儿，紧接着一头三四丈长的，外形似龟的大海兽翻出水面。

负责炸鱼的，当然是燕云霆。

航行了一万里，终于出现了第一只海兽。

卓文曦闻讯飞来，踩着海兽的外壳，一刀将其头部剖开，在其脑颅中翻找了片刻，最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只海兽太低级了，还没能生出妖丹。”

燕云霆跺了跺脚，踩着龟壳说道：“它的壳儿倒是挺硬的，

拿来做护甲肯定不赖，就是不知这肉好不好吃。”

卓文曦说道：“这种海兽的肉又硬又酸，而且还有很多寄生虫，吃了它保证你拉肚子拉到虚脱。”

“这才刚到一万里，以后说不定还会遇见其它海兽。”

“但愿能遇到高级点儿的，一阶海兽就能孕育出妖丹了，若能收集到几颗二阶妖丹，也就不虚此行了。”

“你还是别期待遇到海兽得好，免得给咱们带来麻烦。”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嘛。”

燕云霆剔下了龟壳，与卓文曦一起拖回了出云舰。

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几天，大家的身心都已十分疲倦，每个人的肤色都比先前出海时黑了一圈儿。

再怎么跑步也难以打起精神，就连李怀安的琴音也听腻了。

“婉儿姑娘，我看在附近找个岛屿，让大家上去活动活动，毕竟咱们是人，还是得脚踏实地才行。”燕云霆提议道。

“如此也好。”

于是，出云舰放慢行驶速度，众人睁大眼睛，沿着海域一起寻岛。

傍晚时分，光照对海面的折射不再那么强，燕云霆终于从望远镜里发现了一座岛屿的身影。

李怀安与贺惊云先上岛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出云舰才往岛屿上靠去。

出云舰太大，只能抛下巨锚将其停在海上，留了一小批人看守后，其余人乘小船登岛。

粮米，腊肉，海鱼，虾蟹，柴米，油盐，铁锅……统统都被搬上了岛去。

大家分工合作，一部分去砍柴，一部分烧火，一部分烹饪，烧一堆篝火，架一口铁锅，几十个人围成一堆，就在沙滩上渡过漫漫长夜。

“哎呀，一闻到这饭香，我就想起了我老婆，她的手艺是世上最好的。”

“你什么时候娶的老婆，我怎么不知道？”

“先前我听过笑话，说是有个水手出海了一年没回家，回家时老婆肚子里都怀二胎了，哈哈哈……”

“去你娘的，我老婆才不会偷男人！”

“那可说不定，常年独守空房，哪个女人耐得住寂寞？”

……

出海三百余人，就只有卓文曦和公输婉儿两个女人，其他全都是粗糙汉子，围在一起三句两句都离不开女人。

“哼，真是俗不可耐。”卓文曦听不下去了，独自一人往海礁上走去。

月光下，潮起潮落，仙子独坐礁岩，仰望着天际，目光淡漠幽怜，她的心何尝又不寂寞呢？

“卓仙子。”一声轻唤。

她猛然回头，以为是自己所等的那个人，可走来的却是李迅。她又恢复了那份淡漠，淡淡道：“世子殿下找我何事？”

李迅恭敬道：“素闻道宗心法宏远深奥，所以在下特来求传一本静心咒，祛除内心的急躁。”

传授静心咒，难免面对面，一男一女两个不太熟络的人也颇为尴尬，卓文曦也没有拒绝，只是道：

“殿下有所不知，我是一名炼丹师，无法为你解释静心咒的奥义，你不妨去找李师兄，他道行高深，不仅能传你心法，还能为你解惑。”

“可是李道长为人清高，我实在不敢去打扰，”李迅上前一步，语气中有那么几分强迫之意：“还是卓仙子对在下有什么偏见，不肯传授于我？”

卓文曦犹豫了片刻，轻叹了声，指着身旁的空位置，“世子殿下哪里话，既然你虚心求教，随我身边坐下，我传你一套道宗的《明神咒》。”

李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正要跳上礁石，突然，一个身影快他一步占了位置。

“道宗的清心咒哪儿比得上禅宗的清心咒？世子殿下，我这儿有一套《空禅心经》是空海寺，十方禅院，得道高僧，无戒大师的亲传，不需要你多去理解，只要念上它几遍，内心魔障可自动消除。”

燕云霆从怀中取出一片抄写的经文，笑着递给了李迅。

李迅板着脸，盯着经文：“如此简陋的东西，燕大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燕云霆摆手道：“哎，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嘛，你别看它简陋，其实作用很大的，世子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手水们，他们人手一份哩！”

李迅犹豫着，接与不接。

卓文曦这时说道：“《空禅心经》的确是禅宗妙法，要比《明神咒》作用好多了，世子殿下就学它吧。”

李迅咬了咬牙，瞪了燕云霆一眼，抓过经文撒气离去。

第三百七十章 沧海逆流（二） “怎么？你不去和他们谈女人了？你刚刚不主讲得很欢么？”卓文曦冷声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不想和他们谈女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合群一点儿。”

燕云霆说着便要挨着卓文曦坐下。

卓文曦把屁股一挪，差点儿没把燕云霆给撞下去：“我这里也不需要你来合群。”

“我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小气。”

“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小气，所以你还是回去吧，最好再跟他们讲讲你的风流韵事，越露骨越好，越龌蹉越好，说不定他们听了你的淫话，心里就不寂寞了。”卓文曦把头一偏，不想理会。

燕云霆笑道：“我跟他们讲得再多，也不如他们回家抱着老婆睡一觉来得管用。”

“下流！”

“是啊，这群人真够下流的。”

“我是说你下流！”卓文曦瞪着燕云霆：“你不但下流，你还花心，还好色！”

“哪个男人不好色？”燕云霆抬手一指人群中的李怀安，“你去瞧，李道长的脖子上，挂着的正是彩月姑娘送他的平安福呢，一个道士竟然会把平安福挂在胸口，啧啧……”

他说着，挨着，挤着卓文曦坐了下来，低声笑问：“话说，你在燕府也住了两个月，你说李道长和彩月姑娘有没有缠绵销魂过？”

卓文曦红着脸呵道：“我干嘛非要去关注这种事！？而且你以为李道长和你一样么？即便他与彩月知音难寻，那也是一心一意，倒是你，处处留香，处处留情！”

燕云霆笑道：“多情剑客无情剑，哪个剑客不多情？”

“剑客多情，剑却无情，岂不自相矛盾？”

“剑客的多情是指对于女人和朋友，剑的无情是指对敌人，有什么好矛盾的？”

“这就是你三妻四妾，还理所当然的原因？”

“可大燕王朝是允许男人娶妻纳妾的啊，哪怕你到官府告我，也判不出我个什么罪来，”燕云霆揉着鼻子，“再说了，我又不娶你当老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对啊，她为何要这么激动呢？她有什么资格去激动呢？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燕云霆抱着脑袋却躺了下来，望着星空说道：“反正我燕云霆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后遇到喜欢的女人，喜欢我的女人，我通通都要把她们娶回家，老子有钱有势，家大业大，也不是养不起几个女人。”

“你……实在太多情了。”

“多情总比无情好，难道要还要大发慈悲将她们拱手让人不成？这样的男人算什么男人？简直废物一个。”

“这世界对女人可真不公平，凭什么你们

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就得从一而终？”

“没人逼你从一而终，你要有能力当女皇帝，你养一百个男宠都没问题。”

“山下的世界简直乱了套了！等这次回去之后我再也不下山了！”

“你既然无法面对，选择逃避也没关系，总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也不可能公平，总要有人当老大，总要有人被踩在脚下。对于有钱有势者，别说是妻妾成群了，就是人命在他们眼里也如草芥，”

燕云霆看着卓文曦，认真问道：“卓姑娘，你自己说，我是那种把女人当做.胯下玩物，随便就剥夺别人生命的人么？”

卓文曦略有触动，不是的，肯定不是。

“对于那些不理解我的人，我也懒得去解释了，浪费口水。”燕云霆侧过身去，像是生气了。

“哎你……”卓文曦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所有言语化作一声轻叹：“真是个小气鬼，拌几句嘴就生气了……”

“呼呼呼……”阵阵鼾声。

燕云霆早已熟睡。

“你这人真是……”卓文曦挽了挽耳间青丝，笑得是如此释然。

渐渐。

夜深了。

海风吹得人睡意绵绵。

难得脚踏实地的放松，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吃饱喝足后便围着篝火旁睡下。

“咻！”

突然，出云舰上一道信号直冲云霄！

炸裂声吵醒了所有熟睡的人。

“大家快起来，出云舰出事了！”

燕云霆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李怀安和贺惊云已现行一步飞了过去。

“我们也过去看看。”他拉起身旁的卓文曦，即可飞向出云舰。

出云舰甲板上，几名负责看守的手水被打晕在地，几道黑影掠过甲板钻进了船舱。

“卓姑娘，你留下来守着，我们去将它们逮出来！”燕云霆冲卓文曦嘱咐了声，与李怀安和贺惊云一起追进船舱。

“是妖气。”燕云霆抽了抽鼻子。

“小海妖，不值得一提，它们就在下面，跟我来。”李怀安神识大开，在前面带路。

三人追到了船舱尽头，在货仓面前停下脚步。

“很近了，就在货仓里。”李怀安语气肯定。

“有三个，要死要活？”贺惊云刀出半鞘，杀气腾腾。

“先把它们揪出再说。”燕云霆拔出照胆，一边走进船舱一边喊道：“你们不用再躲了，快滚出来，否则就死！”

静悄悄，没有回应。

“再说一遍，滚出——”

“呲！”

一道黑影突然从仓顶猛扑向燕云霆。

“找死！”燕云霆抬起右手，勾了勾小拇指，手掌当即便飞了出去，于空中死死扣住了黑影，他再勾了两下小指头，手掌连带着黑影被拽回了身旁。

借着剑光可以将此物看个大概，它长着一张青鳞人脸，五官精致，惟妙惟肖，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一条长长的鱼尾。

货船黑暗，它眼泛荧光，龇牙咧嘴，十分凶狠。

贺惊云赫然拔刀，瞬斩出一道气刃，“呛！”收刀回鞘，另两只鲛人也从仓顶摔了下来，它们已被气刃震伤，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这些海妖是？”

“鲛人。”李怀安淡淡道。

“鲛人？”

“人头鱼身的远海种族，闻说雌性叫人的眼泪可化作价值连城的宝石，因此有一段时间，江湖上许多妄想发财的人都出远海去寻捕过她们，却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这三只好像都是女鲛人。”燕云霆瞥了一眼手中鲛人隆起的胸脯，别说，还不小！

“呲呲呲！”鲛人张巴着大嘴，像是在发出警告。

“先把她们带上去，这些鲛人生活在远海，说不定能帮助我们找到仙岛。”

三人各抓了一只鲛人，走出货仓，走上甲板。

水手找来绳子，将三只鲛人绑在了一堆。大家伙儿都凑了上来，欣赏着这传说中的新奇物种。

“阿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输婉儿质问先前被打晕的几个水手。

阿明揉了揉脖子，“当时我们正在甲板上巡逻，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叫声，然后脑袋就晕乎乎，我看到大家都倒下，知道可能要出事儿了，但还好燕大侠先前曾传授过《空禅心经》，我争取了些时间，在晕倒的最后一刻向你们发出了求救信号。”

卓文曦说道：“闻说鲛人会用歌喉迷惑猎物靠近，然后趁机杀死并吃了他们。”

“现在呢？我们该如何处置她们？”

“哼，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海妖，竟敢袭击我的船，自然是杀了她们。”公输婉儿掏出一把火铳，指着鲛人就要开枪。

“且慢。”燕云霆摁住了婉儿的火铳，“鲛人来自远海，说不定它们能带我们找到仙岛。”

婉儿微微皱眉：“你觉得她们听得懂咱们的话？”

卓文曦说道：“闻说鲛人与咱们人类是同一个祖先，选择陆地生活的成了人，选择海洋生活的成了人头鱼身的鲛人，既是同宗同源，也可以想办法试着与她们沟通沟通。”

第三百七十一章 沧海逆流（三） “可是鲛人生性狡诈，来源不明，她们既能用歌喉勾引猎物，万一将我们引入深渊怎么办？”公输婉儿持怀疑态度。

毕圆也说道：“此事的确该好好斟酌一番，毕竟咱们已出海万里，也只有这一条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相信这些妖怪，还是将她们就此杀了吧。”

“对，杀了她们！”

船上的大部分人都有杀生的意愿。

“既然是少数服从多数，那我就不客气了。”公输婉儿举起枪，这一回燕云霆却没有阻止。

“等一等，你们看，她们在流眼泪！”卓文曦突然惊呼。

鲛人哭了，淌下的泪水似一颗颗冰晶宝石，她们哭泣的模样，哭泣的声音，倒也令人怜悯。

“不过是迷惑人的假象罢了，该死的怪物我可不吃这一套——”

“求……求求你们，不要……不要杀我们……”鲛人竟然开口说话了！虽然言语十分粗糙，但她们的的确确在求饶。

众人大惊。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鲛人泪如雨下，她抽泣着，恳求着，重复着：“我可以带你们去仙岛，我可以带你们去仙岛，我可以带你们去仙岛……”

“她们若真是坏心眼儿，阿明他们早就已经死了。”毕圆按下了公输婉儿的火铳，“留她们一条性命吧，说不定真有用。”

“我现在把你们放了，你们倘若敢跑，必死无疑。”燕云霆说罢，一剑将绳索斩断。

“谢谢……”三只鲛人俯身道谢，随后扭动着身躯，暖做一团青光，鱼尾渐渐变作了双脚，青鳞也从身上退去，片刻之间她们变作了三个赤身果体的绝色佳人。

如此香艳的画面，让上半夜还在谈论女人的男人们，各个瞪大眼睛，火冒三丈。

“全给我把眼睛闭上！”公输婉儿呵了声，脱下外套丢了过去。

卓文曦和燕云台也脱去外套一并丢给了另外两个鲛人：“你们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三个鲛人裹上衣襟，老实巴交地坐在地上，惊恐瞪着所有人。

“好了，该干嘛干嘛，继续起航！”公输婉儿吹了吹铜哨，众船员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沧海月明珠有泪……鲛人的泪珠儿，可是上等的炼丹材料，可不能浪费了。”卓文曦欣喜地拾起凝固散落在地上的泪珠儿，竟也装了满满一小袋子。

“三位……呃？鲛人姑娘……你们从哪儿来？”燕云霆俯身问道。

三只女鲛人中只有一人会说话，她抬手微微指了指正东方：“那里……”

“离你的家远么？”

“远……”

“那为何会来这儿？”

“逃……”

“有人在追杀你们么？”

“嗯……”

“谁在追杀你们?”

“坏人……”

“什么坏人？”

“坏人……坏人……坏人……它们要追上来了，追上来了……”女鲛人惊恐地盯着远海方向，身体瑟瑟发抖。

燕云霆几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辰，再过不久便要天亮了，大海正东方向已露出了淡淡的晨曦。

“来了！来了！”三个女鲛人瑟缩在一团。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靠过

来了。”卓文曦皱眉道。

“妖气。”李怀安腾空而起。

“很浓的妖气，起码是个二阶妖王。”贺惊云也腾空而起。

“卓姑娘，婉儿，你们留下来看住她们，令弓弩炮手做好准备，我们前去拦截。”

“好，你们务必小心！”

“众人听令，开启墨盒封界，进入战斗状态！”

“是！”

舰船武装。

燕云霆，李怀安，贺惊云，三人迎着日出飞去。

“三只妖王，两只一阶，一只二阶……比一般的妖王妖气要浓，小心行事。”贺惊云刀出半鞘，沉声说道。

三人往前飞了大约二三里远，一道惊涛怪浪竟踩着地平线汹涌而来，那巨浪之上竟站着三个通体发青，身高丈许，尖嘴獠牙的夜叉，它们脖子上扣着金环，手上各持着一把三叉戟。

“夜叉不是背阴山里的怪物么？怎会出现在海上？”燕云霆疑惑。

李怀安沉声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沧海上还会有妖族出没，先前那三只鲛人的出现已很让我惊讶了。”

贺惊云说道：“杀两个，留一个，问一问，一切答案都将知晓。”

“它们来了。”

双方在皆在相隔二十丈距离内停滞。

“敢问，三位是哪个宗门的修士？”二阶夜叉开口问道。

宗门？修士？不像是九州才有的话术。

“老大，只有那个穿白衣服的好像才是修士，另外两个的修为好奇怪，我竟然没察觉到他们身上的灵气波动。”一个一阶夜叉低声质疑。

“管他们是谁呢！看他们的模样就是来拦路的，跟他们客气什么！”另一个一阶夜叉扯着嗓子大喊道：“喂！你们三个，可有看到三只女鲛人游过这片海域？”

“动手！”

“呛！”

贺惊云拔刀，斩出一道气刃，将巨浪分成两段，“嘭嘭！”两个一阶夜叉瞬间迎刃而解。

“哎呀，浪费了，浪费了，这可是两颗一阶妖王的妖丹啊。”燕云霆一阵肉疼，惊讶的是，贺惊云不愧是青衣楼的绝顶杀手，出手太快太果断了！

“你放心，二阶妖丹我会帮你留着的，”李怀安二指御剑，大喝一声：“分！”

翡霁一分为八，将剩下那只二阶夜叉围困在海面上。

“元神修士！”二阶夜叉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想要潜水逃跑。

“寒霜！”燕云霆一剑寒霜，将方圆三里的海面冻结成冰。

三人将二阶夜叉团团围住。

“我若是拦了诸位长老的去路，绕道离去即可，为何要囚杀我的族人？！”二阶夜叉大声怒喝。

“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若满意自会放了你。”燕云霆说着，随即便问道：

“你们从何而来？为何要追捕那三个鲛人？”

“你们果真见过那三个鲛人！”夜叉大声。

“答非所问，得疼！”李怀安微微一指，一柄剑刺入了夜叉腹部。

夜叉疼得嘶声大叫。

“你若再敢答非所问，下一剑就削了你的脑袋！”李怀安呵道：“快说！”

夜叉忍着疼痛：“长老何故戏谑于我，我是海夜叉，自然是来自脚下这片大海！那三个女鲛人是季大人

看中的货色！三天前让她们给逃了，我们负责追捕！”

“季大人？”

“季仇，海蛟一族的三王子，诸位长老怎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号？”

三人更加疑惑了。辣椒他们倒是听过，什么海蛟从未听闻。

李怀安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人间的沧海么？”

“人间？”夜叉大惊：“这里难道不是九霄的沧海？这里怎可能会是人间！”

“所以你是来自九霄了？”燕云霆喜出望外，难道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就来自九霄！而这里怎可能是人间？不对……你们不是九霄的修仙者，你们是……你们是——”

“我们是人间的武修。”

“呛！”

拔刀斩。

刀光一闪，气刃已至，夜叉人首分离。

“唉……贺首领，你怎么又把它给杀了，我这都问到最关键的时刻了！”燕云霆抱怨道。

贺惊云踩着海面，轻轻挑起夜叉还未闭眼的头颅，“看它的疑惑的样子，已提供不了其它信息，再多废话只会浪费时间，我们该去找那个叫做季仇的人。”

“我们回去吧，那三个女鲛人既是逃出来的，肯定知道季仇在哪儿。”李怀安收剑回鞘。

燕云霆从夜叉尸体中挖出一颗深绿色妖丹。二阶妖王的妖丹，足以堪比三阶海兽，这回可算是赚大发了。

三人往出云舰飞去。

“这只是一枚普通的妖丹，你却把它当做宝贝？”李怀安看着燕云霆高兴的模样，摇了摇头。

“对于你而言，二阶妖王的妖丹的确普通，但对于我可就不一样了。”

燕云霆可算是尝到过妖丹的甜头，那滋味儿实在不赖，他体内现在还有一颗三阶妖兽的妖丹未炼化完呢。

李怀安摇了摇头:“格局还是小了。”

燕云霆问:“未指教李道长，怎样才能有大格局？”

李怀安淡淡道:“除了闪着金光的妖丹可以收入囊中，其它的就当垃圾扔了吧。”

燕云霆挑眉，“你少教唆我了，泛金光的妖丹至少是三阶妖王才能拥有的……三阶妖王，可是对标已臻境的存在，哪儿有那么容易。”

“若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季仇’的蛟龙族王子，就是个三阶妖王，它的妖丹肯定金光闪闪，”李怀安斜眼笑着瞥向燕云霆：“你想不想要？”

燕云霆撇嘴：“想不想要是一回事，搞不搞得到是另一回事。”

“你问贺首领，搞不搞得到？”

“贺首领，你搞不搞得到？”燕云霆看向贺惊云。

贺惊云沉声道：“可能会有点难，但能搞得到。”

青衣楼的首领，一向说一不二，他说搞得到，那就一定搞得到！

……

三人飞上出云舰。

贺惊云将夜叉头颅往三个女鲛人跟前一扔，“追你们的人死了，想得到你们的人很快也会死，带路。”

声音冷漠，言简意赅，不容拒绝！

“谢谢。”女鲛人又冲身旁的两个同伴吱语了一句，另两个女鲛人转身便跳下了出云舰，她们入水的刹那，双脚变回了鱼尾，游至船首领航。

“跟着她们……”

“全速前进，跟上鲛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沧海逆流（四） “卓姑娘，小珠她又哭了。”

燕云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女鲛人这三天来就站在船头，一边用优美的嗓音悲歌，一边落下晶莹的泪珠。

李怀安很解风情，伴着悲情的歌声弹起了琴，一时间思乡思家的气氛传遍整艘出云舰，远航离家的人都不禁潸然泪下。

但唯独一人，却是兴奋得很。

“来啦，来啦……”卓文曦提着裙边，拿着小袋子，兴奋地跑上船头。

鲛人经常落泪成珠，所以大家将她取名为小珠。

小珠每落一滴泪，卓文曦便接上一颗，这三天来她已收集了满满一大袋子。

每个人都有执着乃至疯狂的东西，公输婉儿是机关，卓文曦则是炼丹。

“真是没同情心，人家哭得这么伤心，你却高兴得不得了。”公输婉儿鄙夷着卓文曦。

确实不太好，可卓文曦又舍不得浪费，她“嘿嘿”一笑：“最后一回，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

“也差不多是最后一回了，我能感觉得出来，前方的妖气越来越重。”燕云霆望着远方，沉声说道。

通过这几日与小珠断断续续的对话，得知，原来在半个月前，季仇带着一批夜叉占据了她们鲛人族的岛屿，男鲛人成为了奴隶，女鲛人成为了淫.乐的工具。

也正是因为对家乡的思念，和对族人的悲哀，她才会唱出如此拨人心弦的歌声。

季仇肯定是来自九霄的。

但常规而言，九霄已和九州断交了近百年，他是从哪个渠道来的？是刻意，还是偶然？

此次出海寻仙，当真是来对了。

……

第三日，清风席卷残阳，海上悄然入夜。

李怀安的琴音停止了，他携剑飞下船头，指着远方升起的圆月说道：

“血月。”

空中的月亮隐隐发红。

燕云霆紧锁眉头：“曾闻万妖夜行，将染红星月，怪不得前方的妖气会这么重。”

贺惊云持刀而来，淡淡道：“每逢月圆，昼夜交替时，妖魔鬼怪便会现身，吸收日月精气，这一现象被称之为‘万妖拜月’。”

这时，领航的两个女鲛人也跳上了出云舰，她们与小珠言语了几声，小珠翻译道：

“我的同伴说，她们在海底发现了很多海兽，正在往人鱼岛上靠近。”

海水中，的确能看到一群群大小不一的从船边掠过。

“为什么是去人鱼岛？”燕云霆疑惑。

小珠说道：“很可能是那个坏人在号召。”

李怀安说道：“很明显那个叫季仇的蛟龙想成为这片海域的霸主，他想让所有海兽都臣服于他。”

“他在哪儿都是条臭虫。”

“出云号，暂避动力，扬帆乘风前行，除了廊上的必要照明，其它灯火全都给我灭了；所有炮手，弩手，枪.手，木鸢，准备待续，等我发号施令！”

出云舰“偃旗息鼓”，伴着夜色，悄然往前行驶。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座岛屿的轮廓暴露在了月光下，此时天上的月亮，已完全被妖气染成了血色。

岛屿之外，盘踞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海兽，数量成千上万，且还在

不断增多靠拢。

它们仰头钻出海面，痴迷着天上的血月，发出一阵阵嘶吼。

“哐当！”一只海兽从船底掠过，泛起的波浪使船身一颤。

“不能再前进了，再往前走舰船很可能会被撞翻的！”公输婉儿扶着栏杆大骂道：

“这些海兽都是不长眼睛的瞎子么？”

出云舰静止在海面上。

“差不多该动手了，引蛇出洞吧。”燕云霆说道。

“发射烟花弹！”公输婉儿一声令下。

“咻咻咻！”三发烟花弹升空炸裂，散发的光芒覆盖了三十里方圆。

“小珠，等那群妖怪出来后，你便潜上人鱼岛，将你的族人救出来。”燕云霆说道。

小珠点了点头，与另两个女鲛人一起跳下出云舰，潜入海底往人鱼岛上游去。

“我们尽量往前靠一些，免得战斗波及了出云舰。”

燕云霆，李怀安，贺惊云，卓文曦，四人腾空而起，往人鱼岛方向靠去。

猎物很快便上钩了。

人鱼岛方向突然升起一道巨浪，一个身穿黑袍，面容妖艳的年轻男子，领着十七八只夜叉踏浪而来。每一只夜叉都至少有一阶妖王的实力。

双方在海空上对峙。

“不知四位是哪个宗门的修士，来我所辖海域有何贵干？”季仇发问的同时，夜叉分散开来，将燕云霆等人团团包围。

“动手！”

贺惊云赫然拔刀，瞬斩一道气刃，先将右翼的三只夜叉杀死！

燕云霆则看准了左翼，纵横两道剑气斩出，威力虽比不过贺惊云的拔刀斩，却也杀一只，残了一只。

李怀安却并未出剑，抬手射出两道灵光，将身后两只夜叉炸出粉末。

卓文曦朝季仇甩出两只火葫芦——

“轰隆！轰隆！”

随着两声爆炸，海面上顿时硝烟弥漫，季仇与剩下的十只夜叉急忙撤出了硝烟，他大喝：

“是哪里来的修士，竟如此无礼！”

“废话少说，待会儿自有问题要问你！”

“岂有此理，尔等竟敢轻蔑本君！”季仇踏浪而出，化作一道黑光冲向空中。

好快的速度！

“你们去清缴喽啰，把它交给我。”贺惊云轻嘱一声，提刀而上，硬接下季仇的攻击。

“你们……不是仙界的修士！”季仇盯着贺惊云的刀恍然大呵。

“人间的刀，亦可斩仙界的妖！”贺惊云猛地炸出一道真气，将季仇逼迫至十里开外。

贺惊云并未给季仇喘息的机会，身如残影再次冲锋，他的眼神与刀刃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冰冷。

季仇完全陷入了被动。

再看燕云霆这边，李怀安领衔出剑，将十只夜叉困于剑气之下，燕云霆一剑寒霜数十里，让它们无处遁逃。

夜叉被逼得只能共同结界，做徒劳抵抗。

“燕云霆，你小心些，它们体内可是有妖丹的！”卓文曦提醒道。

“知道了，你就在一旁看戏，别过来参战，等杀了它们你过来挖丹即可！”

在燕云霆和李怀安共同的绞杀之下，夜叉所缔

造的结界不断弱化——

“轰轰轰！”

出云舰炮火支援，对结界进行轮番轰炸。

“刺啦！”结界终于扛不住，如玉碎般散落。

燕云霆从天引一道烈阳，瞬间便点燃了所有夜叉。夜叉被烧得嘶吼大喊：“大人！大人救命啊……”

季仇自己都处于劣势，哪儿能抽空施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叉被烧成飞灰。

“可恶！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与我为敌！？”季仇怒喝道。

“青衣楼从来就没有敌人，只有猎物，以及猎物身上的情报，你有价值，你的命也就有价值。”贺惊云一刀再将季仇逼退。

燕云霆和李怀安也已从战场脱身，与贺惊云一起将季仇围困在空中。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回答我的问题，”燕云霆执剑呵问：“你是仙界的妖，为何会跑到人间来？”

“你们杀了我的部下，还想让我们回答你们的问题？哈哈哈……简直可笑！”季仇突然变得狂戾，“闻说人间都是些活不过百年的武蛮子，今日一见你们倒还有些本事！”

他摇身一变，褪去了人皮，化作一条身长近二十丈长的黑蛟！

“终于肯露出原形了么？”贺惊云冷笑。

燕云霆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先前所遇到的毒蛟只有一只犄角，身长也不过只有六七丈，而眼前这头黑蛟竟有两只犄角，浑身黑鳞闪闪发亮，外貌上也已与画卷上的真龙无异！

“他到底是龙……还是蛟……”

“龙有四足，它却无足，只能是蛟。”

乍得一瞧，黑蛟身上果然无足。

“即使是蛟，也不容小觑，注意了，它来了。”

“吭！”一声蛟鸣，震出阵阵飓风，黑蛟朝三人扑了过来。

李怀安灵力骤出，化作一道光盾，迎面撞上黑蛟！

“嘭！”光盾坚持不过片刻便被撞成了碎片，三人各自往天外后退。

“轰轰轰……”出云舰调转炮头，对着黑蛟狂轰滥炸。

黑蛟被火炮震得连连后退。

贺惊云出刀！

燕云霆与李怀安同时出剑！

一刀两剑，三器合一，从黑蛟中段狠狠砍下！

“滋滋滋……”钢刃在黑鳞上擦出了一片火花，也仅仅只是崩掉了它几块鳞片而已。

“这蛟龙甲好硬！”

“李道长，贺首领，我将此蛟牵制住，你们趁机攻击它的腹部！”

燕云霆跳上黑蛟后背，扣着它的鳞片一步一步往头部爬去，黑蛟飞速摇晃着身躯，在空中形作一道龙卷风，贺惊云和李怀安难以靠进。

燕云霆已被罡风撕破了衣襟，身上开了好几道口子，但越是疼痛他越抓得越牢：“死臭虫，你的妖丹，老子是要定了！”

他同时勾下右手的无名指与小指头，机械钢爪瞬时弹出，恰好勾住了黑蛟的犄角！

他再借钢爪回收之力，一举攀上蛟头，牢牢擒住犄角，蓄足十分真气，狠狠地朝其脑袋上轰砸！

黑蛟疼得嘶声大吼，赶忙变回了人形。

燕云霆自知不能再留，借蹬腿之力迅速往后撤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沧海逆流（五）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季仇化作一道黑光钻入海底。

燕云霆企图再追，李怀安却将他拦下，“海里是它的领域，不能再追了。”

燕云霆不甘道：“难道就这么让它给跑了。”

“不，它肯定不会跑的，而是——”

“呼呼呼……”

狂风大作！

原本万里无云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雷鸣电闪！

“轰隆隆……”

平静的海面洪波涌动，只见那十里天海之外，乍现一道黑光，大海发出阵阵的低吼！

“是海啸！”

巨浪滔天，随狂风不断上涨，一丈，三丈，十丈，三十丈！

黑蛟在巨浪中来回翻滚！

“不好，出云舰！”

巨浪已逼近出云舰。

“避不开了！大家快将火炮锁好，抓紧栏杆，准备迎接撞击！”公输婉儿大声呵道。

滔天巨浪如深渊大口，一口将出云舰吞了下去。

“婉儿姑娘！”燕云霆怒极，大喊道：“李道长，贺首领，你们帮我将巨浪牵制片刻，我有弑妖之剑！”

贺惊云与李怀安分散左翼，真气与灵力尽数而出，化作两道屏障将巨浪拦截在眼前。

燕云霆真气淬剑，一飞冲天三千丈。

“苍生涂涂，妖祸人间，正气灼烁冲牛斗，弑尽天下妖鬼魔……恶蛟，且看我一剑钧天！”

“嗡嗡嗡……”照胆似响应了剑诀的号召，剑身骤然红光闪烁，天地间的妖气浓郁，它的剑意便越浩瀚！

霎时间，空中血月褪去了绯红，海上众妖吓得纷纷往海底遁逃！

燕云霆携剑从天而降，弑杀的极强剑意，使他人剑合一！

黑蛟大惊失色，从巨浪中跳下，企图钻入海底逃跑！

逃？

往哪里逃？

弑妖之剑已成，天下妖魔怎逃？

一剑劈开巨浪，大海分割十里，黑蛟彻底暴露在剑气之下，临死之际它疯狂呐喊：

“我是蛟族真君！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蛟族会向你们复仇的，啊啊啊啊……”

黑蛟在剑气之下迎刃而

解，徒留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于海天之上！

燕云霆从剑气中走出，小口下口地喘着气，弑妖之剑果然不同反响，威力大，消耗也大，他本以为境界提升之后，丹田中储存的真气足以支撑每一式剑招，却没想到一剑弑妖就几乎快被用尽。

“燕云霆，快上剑！”卓文曦御剑而来，一举接上燕云霆飞出了海面。

“妖丹可拿了？”

“早就盯准了的。”卓文曦摇晃着手里那颗墨绿色却泛着金光的妖丹，以她的巧手，竟完全不能将妖丹握住。

“那就好，咱们还是快去搜寻出云舰，刚刚浪那么大，真不知婉儿姑娘他们如何了。”

黑蛟死后，雷电风雨也随之消失，大海很快便恢复了宁静，却怎么也没看到出云舰的影子。

“会不会被巨浪击沉了？”

“那附近也该有残骸才对。”

“我觉得咱们应该往好处想，出云舰有封界加持，船身那么牢固，不会轻易沉没的。”

“快！你们快瞧哪儿！”卓文曦突然指向人鱼岛外的海域。

“咕噜咕噜……”海水突然往外翻涌，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出来了。

渐渐，船杆与风帆先露了头，随后整个船身缓慢浮起，船上一片狼藉，众人摔得东倒西歪，却也算安然无恙。

再看那舰船之下，围绕着数以千计的鲛人，他们正同心协力将出云舰顶出水面。

燕云霆等人飞回出云舰。

“差点儿就功亏一篑了。”公输婉儿揉着脑袋叹道。

“这也得感谢鲛人族，若不是他们，我看舰船怕真的要葬身海底了。”燕云霆趴在船边，冲船下的小珠招了招手。

“族长请诸位救命恩人上岸！”小珠指了指人鱼岛的方向。

出云舰虽没有沉没，却也造成了不少损伤，也得停下来修缮才行。

于是，在鲛人的带领下，出云舰驶入岛礁后方的一处天然港湾，在那里抛锚停稳之后，毕圆和一众机关师留在舰船上修理，其他人则坐小船登上了人鱼岛。

鲛人族长早已带着众族人在岸上等候，它们穿着草裙，裹着兽皮，男人健壮，女人娇美。

“多谢诸位恩人出手相救，鲛人族才幸免于难！此大恩大德，我鲛人族没齿难忘！”鲛人族长是个中年男人，汉话说得即为标准，言语间还有几分才情。

“族长

去过九州大陆么？”燕云霆疑惑道。

族长笑道：“实不相瞒，我乃九州涠洲人士。”

众人好不惊讶。

“可我刚刚明明看到你是人身鱼尾，你怎能是涠洲人？”

“此事说来话长了，诸位请随我移步村庄，我们边走边聊。”

……

原来，族长也有汉名，叫做胡庸。

二十年前，大燕新起了一股出海搜寻鲛人的热潮，只因传闻鲛人的眼泪是无价之宝。

胡庸也是这出海寻鲛的其中之一，他们远航数万里之后，遇到了一场风暴，随后他便阴差阳错地被鲛人给救下了。

原来鲛人并不如传闻中那么邪恶，反之她们善良美丽又通人情，为了报答鲛人的救命之恩，胡庸并没有再返回九州，而是与融入了鲛人一族；

普通人只要喝了鲛人的血，便会生出鳞片被同化，于是胡庸主动变成了鲛人。

胡庸将汉人的文化带进了族群，他教鲛人们修建房屋，使用火源烹制熟食，渐渐地，他在族群中的名望越来越高，最后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族长。

“小珠便是我的女儿，只可惜她母亲在生她时难产死了。”胡庸轻抚着小珠的头，眼中满是疼爱。

“怪不得她会说汉话。”

“因为人鱼岛上与世隔绝，鲛人又有自己的语言，所以这儿会说汉话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小珠了。”

胡庸将众人带进了村庄，一排排木屋俨然而立，虽然构造简单却质朴无华。

鲛人端上瓜果鱼肉，热情款待诸位贵客。

“听小珠说，诸位是来海外寻找仙岛是么？”胡庸问到了点子上。

“族长有何见教？”燕云霆问道。

“你们能说说寻找仙岛的用途么？”看胡庸的神色，似乎还有些顾虑。

鲛人是单纯的种族，燕云霆也没必要与他们撒谎，于是他便将九州爆发瘟疫以及近几年的遭遇统统都说了出来。

“……所以我们急需开采一批灵石，作为九州未来十年的能源储备。”

胡庸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族长是有什么顾虑么？大可坦言说出来，也不必为难。”燕云霆说道。

胡庸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句话：

“这座人鱼岛，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仙岛。”

第三百七十四章 沧海逆流（六） 李怀安说道：“其实在刚刚踏上这座岛的时候，我便感觉此岛灵气格外浓郁。”

“不错，这座岛上还曾经住过一位仙人，”胡庸缓缓讲述道：

“二十年前，那时候的鲛人还生活在海里，很容易遭到海兽的袭击，我便想着将他们带上岛屿生活；

有一次，我带着族人来到人鱼岛附近，却不慎遇到了一头巨齿鲨，它的体型是我们的十几倍大，族人被咬伤咬死了许多；

就在我们惨遭屠杀的时候，一名白衣仙人从岛上飞了出来，他挥挥衣袖就把鲨鱼给赶跑了；

他是一位很仁慈的老人，他救下我们之后便邀请我们在这座人鱼岛上定局，他还传授了我们修炼的法门；

他说我们鲛人本来就是人，只需要稍加修炼便可退尾生脚，变成人能行走的人；

果不其然，我们按照他给的法门修炼，任何鲛人都能在五岁之后生出双脚，而且到了水里我们还能变会鱼尾；

有了双脚的便利，我们就在这座人鱼岛上扎根了，但那位仙人却很少再露头，记忆中最近一次见到他，怕也是十二三年前了。”

“他走了么？”燕云霆问道。

胡庸叹道：“也许是走了吧，不然季仇那头恶蛟袭击人鱼岛，他肯定会出来帮忙的。”

“你看到他飞走了？”李怀安问道。

胡庸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怀安沉声道：“那他可能还在这座岛上，更大可能是死在了这座岛上。”

“死？”胡庸不敢相信：“仙人怎可能会死……”

李怀安说道：“这些会隐居海外仙岛的修仙者，十有八九是遗留在人间的仙人，他们无法回到仙界，寿元耗尽了，也就死了。”

胡庸低声叹道：“我宁远相信他走了。”

“族长，你还记得他在哪里闭关么？可否待我们去找找？”燕云霆问道。

“人鱼岛还是很大的，那位仙人隐居在后山，诸位若是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找。”胡庸说道。

李怀安起身说道：“那就刻不容缓了，修仙者一般都会选择在灵气充足的地方闭关，若能找到那位修仙者的闭关之处，灵脉肯定就在附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终于是应验了。

众人都把喜悦藏进了心里，没有再耽搁，李怀安与卓文曦各自御剑，载着胡庸与众人往后山飞去。

……

人鱼岛的确够大，怕是有五十里方圆，后山的草木极为茂盛，就连燕云霆这个修仙的人都能感受得出来。

“在这里生活的人，即便不修仙，只怕也能长命百岁吧？”燕云霆笑道。

胡庸说道：“是啊，以前咱们鲛人的平均寿命都不超过三十，但自从来在这座岛上定居了之后，寿命基本上就和普通人一样了。”

“呃……那要是将这座岛上的灵石开采了去，会不会破坏这里的灵力环境？”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说道：“这得看岛上的灵石储存量了，不过这座岛这么大，若是灵石存储有个十之一二，也够我们装好几十船了，这点儿灵气缺失，微乎足道。”

公输婉儿扪着胸脯冲胡庸说道：“族长我和你保证，拿了你的灵石就绝不会亏待你，我会教你们制作机关，为你们改善房屋，给你们制造水车，将船上的粮食，作物，药物，统统引入你们岛上。”

胡庸笑着摆了摆手：“诸位恩人这是哪里的话，我胡庸虽已融入鲛人族，但心却仍在九州，如今九州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作为老乡，于情于理都该尽一份绵薄之力的。”

“难怪胡先生能当上族长，是个宅心仁厚的人。”

“哈哈哈……谬赞，谬赞了！”

……

在胡庸的指引下，众人降落在后山一处断崖上。

“我先前就是看见仙人从这里飞出来的。”

“李师兄，大概就是这儿了，你瞧这里三面环山，又有清水徐徐流下，草木朝天而生，氤氲灵气阵阵腾涌。”卓文曦站在山头，翘着鼻子，深呼吸了几大口，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此处的灵气，怕是不比昆仑山要差了。”

燕云霆也学着她的模样吸了一口：“是啊是啊，不比昆仑山的差。”

卓文曦嫌弃了一眼：“你又不是灵修，你装模作样干嘛？”

燕云霆笑道：“俗语云，仁者乐水，智者乐山，这里有山有水，肯定是闭关的好去处。”

“仙人闭关时，为了免受野兽打扰，一般会选择在悬崖山壁上开凿洞府，大家都沿着山崖找一找，应该就在这附近。”李怀安说完便跳下

了山崖。

贺惊云跟上。

“燕云霆，我也要去，你抱我一起飞。”公输婉儿笑着凑了过来。

卓文曦却一把抢过婉儿的手，眯眼笑道：“婉儿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燕云霆这个人啊，手脚可不老实了，为了避免他吃你豆腐，我带你飞吧？”

“我不——”

不等婉儿拒绝，卓文曦带着她纵身跳下山崖。

“我燕云霆是这样的人么……”燕云霆嘀咕了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其他人则留在山崖上等待。

山崖下有许多悬松破挂壁生长，其中最浓密的一株却是竖着长出来的，树根之下恰好有一个半丈长的平台，很明显，仙人洞府就在这平台之后。

李怀安一剑将悬松砍倒，又将树根清理了一番，一道丈许高的石门嫣然出现在眼前。

“终于要见到仙人洞了么？”燕云霆不免有些兴奋。仙人啊，那可一直都是传说般的存在。

卓文曦却很平常：“这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在丹霞峰上就有三个闭关洞穴呢，每个都比这大气豪华。”

燕云霆笑道：“你的仙人洞是人间洞，这个仙人洞是仙界的洞，体验感完全不一样。”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老实说，是不是在含沙射影什么？”卓文曦凑近了燕云霆的脸颊。

燕云霆只是斜眼一笑，不说话了。

“注意了，我们要进去了，一般修士在闭关前都会在洞口摆下阵法，以防有人趁虚而入。”李怀安提醒着，一剑切开石门，随后化出一道结界将众人包裹其内：

“大家跟上。”

一行五人先后入洞。

李怀安掌起一道灵光，驱散洞里的黑暗，其内饰也暴露出来——洞口并不大，五丈立方，对着石门的正中央，坐着一具身穿青袍的骸骨，左右墙壁上各帮着一把小剑，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东西了。

“如你所猜的一样，他并没有走，而是老死在了这里。”贺惊云说着便要进步——

“贺首领且慢！”李怀安刚出声招呼，却已是来不及。

“嗡嗡嗡……”洞壁挂着的两把小剑突然复苏，泛起阵阵灵光。

“嗖嗖！”飞剑杀向闯入者。

第三百七十五章 沧海逆流（七） 贺惊云抬起双手轻轻一夹，将两柄小剑夹入了指尖。

但小剑并未停止轰鸣，反而奋力地挣脱着，贺惊云微微皱眉，险些就要抓不住了。

李怀安掌起一道灵力，在两柄小剑上狠狠一拍，小剑这才停止了动作。

“收。”

两柄小剑落入了李怀安掌心，小剑通体鎏金，光泽饱满，十分不俗。

“看来这位修仙者的等阶还不低。”

“他修为几何？”卓文曦问道。

李怀安淡淡道：“至少元神。”

“元神！？”卓文曦瞧着尸骸，眼中闪过了一丝遗憾：“那的确好可惜，好可惜了。”

“为啥可惜？”燕云霆问道。

卓文曦说道：“元神修士可比拟小臻武修，他却被困死在了人间，这难道不可惜么？”

“他即便死了，这两柄小剑却还有如此威力，可见至少是上品灵器，”李怀安将小剑丢给卓文曦：“送给你了。”

卓文曦兴奋得脸红：“谢谢师兄！”

“嗯……”李怀安凑近尸骸打量着，说道：“一般修炼至元神，在灵气充足的情况下，活个上千年没问题，而即便他寿元降至，也可以元神出窍另寻肉身进行夺舍，他之所以会死在这儿，很可能是受了伤，很致命的伤，伤及元神的伤。”

贺惊云也说道：“以他元神的修为，在人间足以横行霸道，唯一解释得通，他是一百年前历经过仙魔大战的修士，受了重伤无法返回仙界，在此苟延残喘，直至陨落。”

“应是如此。”李怀安在骸骨身上寻找了一番，除了其指尖有一枚青玉戒指之外，再无旁物。

“咦？师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卓文曦眼睛睁得又大又亮。

“是乾坤戒指。”李怀安说着，将戒指戴在了手上，闭眼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搜索什么，最后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元神修士的乾坤戒指，一般都加持得有结界，我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将其破解。”

“乾坤戒指，啥是乾坤戒指？”燕云霆抹了抹自己的口袋，这种戒指，他正好也有一枚。

卓文曦说道：“乾坤戒指就是储物戒指咯，你可以理解为在空间中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柜子，将所有法宝啊，书籍啊，衣服啊，只要是没有生命气息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都能装进去。”

公输婉儿来了兴趣，“我爷爷也曾经提到过这种东西，也是我们公输家几大突破目标之一，若是能把东西储存在空间里，能省多少气力啊？”

“那实在不好意思了，乾坤戒指只有我们修士才有能力打开，而且这种东西人间是没有的，”卓文曦有那么一点点骄傲，“就是放眼整个昆仑山，也只有掌门和少数几位长老才配拥有，可谓是无价之宝中的无价之宝！”

公输婉儿轻哼：“复刻你们修士的灵力，我们公输家又不是做不到，我们也就只是不知晓这其中的制造原理罢了，不然肯定能将它在人间普及的。”

“我说，我也有这种乾坤戒指，你们信不信？”燕云霆笑着问道。

没人理会燕云霆，因为大家都不信。

卓文曦轻哼：“你要能有乾坤戒指，我就学小狗叫！”

“那你瞧这是什么？”燕云霆摊开手掌，露出一枚湛蓝色的戒指，这不是乾坤戒指是什么？

李怀安也惊了。

卓文曦抓过戒指，感受了一番，“真……真是乾坤戒指啊？”

“刚刚貌似有人说过，我若有乾坤戒指，她就学小狗叫，大家可都听见了。”燕云霆斜眼笑望着卓文曦。

卓文曦红着脸，把头一偏，“我是鱼儿，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所以我忘记了，哼。”

“原来冰清玉洁的卓仙子也会耍赖皮。”

“哎呀，你别管这么多，这枚戒指你是从哪儿来的？”卓文曦充满好奇。

燕云霆便将他从京州返回洛阳的路上，所遇到的黑龙会杀手事宜大致与众人讲了一遍：

“当时我还很好奇，他是怎么一下子就变出武器的呢，没想到奥妙就出自于这个小玩意儿。”

贺惊云说道：“燕少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认识几个从仙界到人间的修士，这个叫做刘州的黑龙会杀手便是其中之一，黑龙会一向网罗天下奇人异事，光修仙者就有三五个。”

“这枚戒指的主人既是个元婴修士的话，我应该很轻松便能将其戒中的结界所破解。”

李怀安拿过乾坤戒，举在眉心间探索，没一会儿，地上便凭空丢出了几本书，几把飞剑，几道符箓，两大口箱子，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丹药……所有东西掏出来，竟也有那么一大堆。

最后李怀安手中多了一块墨玉令牌，上面刻着“离天宗”三个大字。

卓文曦如同探宝一般，开始在杂物堆搜索起来：“再不济的元婴修士肯定也有不少宝贝，嘿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燕云霆挑着眉毛，“卓姑娘，这枚乾坤戒指是我的，这里头的东西应该也都算我的吧？”

“哎呀……修仙者的东西你又用不着，给你也是浪费了，倒不如便宜我一回嘛！”卓文曦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燕云霆，语气也变得娇柔了不少。

燕云霆挠了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摆了摆手，示意拿去便是。

“嘿嘿，我给你整理整理，要是对你有用的，我不会要你的，”卓文曦突然从堆里掏出一本书和两瓶丹药递给燕云霆：

“你老婆那么多，这本《双修宝典》绝对适合你，还有这两瓶‘精元丹’、‘合欢丸’，壮阳补肾，活

血生精，吹情蓄水，金枪不倒……咦，想来这枚乾坤戒指的主人也是个大色狼，大部分典籍和丹药都是与双修御女有关。”

公输婉儿捂着嘴偷笑，李怀安也在笑，就连贺惊云看燕云霆的眼神中也藏着笑意。

燕云霆脸颊发红，一把拍开卓文曦的手：“我才不需要这些东西！”

“其实……在仙界中，合欢双修也是一种很深的门道，所以这本书我要了。”李怀安一本正经地接过了《双修宝典》。

“唉……”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帮我找找，这里面有没有通往九霄仙界的办法，这才是我现在急需的。”

贺惊云说道：“这应该是渺茫的，我所认识的修仙者，包括这位死了的元神修士，若他们有返回九霄的办法，也不会被困在人间了。”

“好啦，我就要这些了，师兄，你帮我把它们装进乾坤戒指里叭！”卓文曦指着跟前一大堆物件儿，灵剑，丹药，秘籍，灵石……

李怀安挥挥衣袖，将物件儿全部收入戒指。

“等等！等等！”公输婉儿瞪着卓文曦：“我说你也太贪心了吧，你都已经要了这么多东西了，还想这枚戒指不成？”

卓文曦秀眉微蹙：“在场的人只有我和师兄是修仙者，这枚戒指不给我给谁？”说罢她便要去拿戒指。

“我当然也要了！这枚戒指的研究价值极高，当然是给我了！”公输婉儿挽起袖子，抢！

“这是你能研究出来的东西么？老老实实摆弄你的木头疙瘩算了！”

“你看不起谁呢？”

“师兄，别给他，把戒指给我！”

“你不能因为她是你师妹就偏袒她！给我给我！”

两个女人谁也不让谁。

李怀安高高举起戒指，含笑看着燕云霆：“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这枚戒指是他的。”

燕云霆哑然失色，不知所措。

“燕云霆！你说，这枚戒指是不是该给我？我帮你炼制了那么多妖丹！你没忘记吧？”

“燕云霆！我借你木鸢，还给你墨盒，还帮你加持机关手臂，这些事你也不会忘记吧？”

“你能跟我比么？没有我的妖丹，他哪儿能恢复武力？”

“他去空海寺恢复武力，不也是我帮的忙么？还有你！要不是我们家的出云舰，你能到这儿来么？你还跟我抢东西！？”

“气死我了，那来打一架，谁赢了归谁！”

“打就打，等我回去换把火弹炮！把你胸都给炸平！”

“啊？龌蹉！龌蹉！”

“你不龌龊会一眼认出那个什么合欢丸么？你装什么冰清玉洁呢你！”

（未完待续……）

第六卷 沧海逆流 完 公输婉儿与卓文曦已吵得面红耳赤，倘若再不做出抉择，恐怕她们真会打打出手。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况还是母老虎？

“好了，你们别争了，这枚戒指我给卓姑娘。”燕云霆说道。

卓文曦跳起来，一把将戒指抢在手里，得意洋洋地摇晃在公输婉儿眼前：“看见了没？听到了没？这枚戒指是燕云霆给我的！”

公输婉儿不由撅起了嘴，身为世家天之骄女，什么时候输给过别人？她委屈得眼泪直打转。

燕云霆赶忙解释：“婉儿姑娘你听我说，这枚戒指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制造出来的，所以综合考虑过后，还是给卓姑娘更合适些……不过你放心，等我去了仙界，我一定帮你把制造这枚戒指的秘籍给你带回来，我保证！”

“你根本就不懂，我在意的不是这枚戒指，而是你的选择，你把戒指扔了，谁也不给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当着我的面把戒指给她！”公输婉儿哼了声，倔强地抹去眼泪：“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她转身跑出洞穴。

“这……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燕云霆连忙追了出去：“婉儿你慢跑，外面是悬崖！”

“燕少侠果然是名剑风流。”

“红颜知己太多，确实会让人头疼，呵呵……不管他们了，开始探测灵脉吧。”

……

李怀安和卓文曦顺着仙人洞继续深凿，大约挖了两丈深，暗红色的石壁变得灵光灿灿。

显然，后山的整片山脉都可能蕴含着灵石。

一个小山头的灵石储存便可以装满整艘公输船，开采这点儿数量的灵石，对人鱼岛的影响微乎其微。

探测到灵脉位置所在后，出云舰便放出了各式各样的开采机关，三百多名墨门和公输的门客全都参与了其中。

不出三天，众人便在在人鱼岛上建出了一条开采、运输、提纯、整装的运输线。

公输婉儿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将船上的瓜果，粮食，医药，机关，能短时间能教得懂的知识统统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胡族长，近来沧海上可有什么异样么？”

如今仙岛和仙人遗址都找到了，但通往仙界之路却一片渺茫。季仇与海夜肯定是通过某些渠道才来到的人间，可这渠道又在哪儿呢？

燕云霆总觉得想找的东西已经离自己很近很近了，所以他找到了胡庸，想从附近海域开始着手。

“若说有什么异样，那就是深海里跑出来的海兽越来越多了，”胡庸说道：“万兽拜月时你也看到了，那些体型超过二十丈的海兽，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几千丈深的海底，以往二十年我都没见过这么多深海巨兽。”

去年冬季，燕云霆去空海寺时，刚好遇到一头二阶海兽，想必它便是从深海里跳出来的。

“你可知道为什么？”燕云霆又问。

胡庸摇了摇头，“这个原因可就复杂了，但一般海兽会出现群体迁徙，要么是海域来了天敌，要么是海底出现了裂痕。”

“总不可能所有海兽都有同一个天敌吧？而且那些体型庞大的海兽，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海洋霸主了，它们怎会有天敌？”

“燕大侠若是这么一分析，那就只剩第二种可能，海底出现了裂缝——海底一旦出现裂缝，就会像锅底漏水一样，海面上出现大漩涡，吞噬一切无法逃脱的生物。”

“那些海兽都是从哪个方向逃来的？”燕云霆问道。

胡庸指了指以东方向：“多数是从正东面逃来。”

裂缝？

吞噬？

会不会是通往仙界的裂缝？

很近了，燕

云霆有强烈的预感，距离他所要找的东西已经很近了。

“多谢胡族长解惑。”

燕云霆赶紧将这一重要线索告诉了李怀安和卓文曦，二人听后也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三人便决定沿东方再次出远海，去一探个究竟。

李怀安和卓文曦都是修仙者，都有御剑飞行的本事，而且现在灵石储备充足，灵力不足时可及时补充，保持长久续航。

登岛第四日，清晨，燕云霆，李怀安，卓文曦，三人便准备出发。

卓文曦将乾坤戒指装满了灵石，可见他们已经做好了出海数万里的准备。

贺惊云则留在了岛上，偌大一个开采工程，以及返航的路也必须需要高手守护才行。

“婉儿姑娘，此次再出远海，不成功便成仁，若是我们没回来，那多半就是去了仙界，你不用等我们，装满了灵石就赶紧回去；你路过洛阳时，方便也派人和若薇他们说一声，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只要找到解药后我便会立即回来……”

燕云霆，临别嘱咐。

“我们都相信你！但一定不要辜负了我们的信任！”公输婉儿握拳，自信满满。

“好，那我们也不再耽搁，婉儿姑娘，毕师傅，大家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一路顺风！”

简单告别之后，李怀安御剑，载着卓文曦和燕云霆再次踏上征途。

……

以李怀安的御剑速度，一日遨游三万里不在话下。

三人飞得很低，时刻关注着海兽的动向，果不其然，越往东面深入，海兽迁徙的数量便越多。

“我有预感，那裂缝就在前面不远了。”燕云霆兴奋道。

“可是燕云霆，你有没有想过，这裂缝能不能进？好不好进？万一不是到仙界，而是去其他地方呢？一切可都是未知数。”卓文曦不免有些恐惧。

“那你且听我分析——”燕云霆顿了顿，讲述道：

“第一，季仇和夜叉王并不知道这里是人间，所以它们也是被动而来，极大可能是不小心被吸入了漩涡；

若第一条分析无误的话，那这条裂缝肯定就是互通九州和九霄的渠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海夜叉最低也有一阶妖王的实力，说明这裂缝肯定是有风险的，你不是前段时间就已突破筑基凝结金丹了么？一阶妖王都能通过，你肯定也不在话下；

我和李道长会保护你的。”

李怀安赞道：“分析得不错。”

卓文曦轻叹：“老实说，我都还没做好去仙界的准备呢……那里可是仙界啊？那里的人修为都很高吧？比起仙界的本土修士而言，我们就是从人间去的土包子。”

李怀安轻声道：“师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我辈人间修士自当有人间修士的傲气，再者，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是去寻找瘟疫解药的，并不是去修行。”

燕云霆也说道：“借用贺首领那句霸气侧漏的话：‘人间的刀，可斩仙界的妖！’，你瞧那三阶黑蛟，不也被我一剑捅死了？哦，对了，说起这个，”

燕云霆扯下腰间的布袋子递给卓文曦：“这里面有四颗妖丹，两颗毒蛟红丹，一颗二阶妖丹，一颗三阶妖丹。三阶妖丹归我，其它全都给你。”

“真的？”卓文曦兴奋得脸红，却不好意思去接：“可这些海兽都是你们出力杀的，我一个捡漏的，怎么好意思呀……”

“非也，非也！”燕云霆摇头晃脑，笑道：“譬如那行军打仗，总有人负责指挥，冲锋，煮饭，你嘛，就相当于煮饭的，我和李道长负责冲锋战斗，各就其位，各谋其职嘛！”

“人家是炼丹的，才不是煮饭的呢。”

卓文曦欣然接过袋子，收入乾坤戒指中：“但我提前跟你说好，三阶妖王的内丹可不是那么好炼的，以我目前的丹火之术，说不定会有失败的风险。”

燕云霆豪爽道：“害！妖丹这种东西，有就最好，没有就算了，我也不指望这玩意儿能让我变得多强。”

“嗯，妖丹毕竟是外用丹药，当你的修为越高，它的作用便越小，最终提升实力的办法，还得是靠自己修炼。”

“你们别闲聊了，快看下方，整个沧海似乎在……逆流。”

“沧海逆流？！”

燕云霆和卓文曦同时惊呼。

海面的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西向东倒逆而流！

卓文曦捂着嘴：“我的天呐，能使整个沧海逆流，那吞噬之力得是有多大啊？”

李怀安将高度拉升了一些，再加快一分御剑速度，沿着逆流的方向追去。

逆流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些体型较小的海兽根本抵不住流速，只能嘶吼着被拽进深渊。

“哗哗哗……”震耳欲聋的瀑布声。

海面中央突然凹陷出了一个纵横十里方圆的超级大漩涡！

即使飞在天空中，也能感觉到那一股极大的吸力！

漩涡如同无底深渊，漆黑一片，大批大批的海洋生物被逆流的海水卷入漩涡。

李怀安停滞在漩涡上空，一向沉着冷静的他，眼中也渗出了丝丝恐惧。

“师兄，云霆，我看……我看我们还是别冒险了。”卓文曦紧紧握住燕云霆的臂膀，害怕得声音发颤。

“看你的意思。”李怀安看向燕云霆。

“我们再找找别的办法吧，这个漩涡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卓文曦恳求道。

燕云霆心里也是一阵发毛，可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希望，仅因恐惧而退缩，那绝不是他的作风！

“卓姑娘，这对你而言的确是个极大的挑战，你回去吧，我和李道长去。”

“可是……”卓文曦咬了咬牙，看着眼前如此坚定的两个男人，她一头扑入了燕云霆的怀抱，挤着泪花儿：“你一定要抱紧我！”

“你放心，我一定——”

“吭！”

一声震天龙吟，突然从漩涡中传出，声音中还带着极其霸道的威力！

燕云霆顿觉头晕目眩，心间血气上涌，卓文曦和李怀安也有同样遭遇。

飞剑摇摇欲坠，最后再也控制不住，三人失足跌入漩涡深渊！

强劲的气流，一举将三人冲散。

“师兄！云霆！”

“卓姑娘！”

“师妹！”

渐渐，连呐喊也被吞噬了。

……

……

第六卷《沧海逆流》完。

PS：

第六卷就这么结束了，九州人间偏也暂告一段落。

没错，燕云霆三人将穿越到九霄仙界，换一个地图继续冒险。

但本书的定义是“仙侠”，甚至可以说是“武侠”，绝不会是纯粹的“修仙”，所以尽管到了仙界，依旧侧重在“侠”字之上。具体也不能透露太多，众人赏而观之即可。

本书连载至今也有八十余万字，的确有一些小瑕疵，但我都会在主站全部修正过来，还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多多支持红仔。

好了，话不言多，敬请期待第七卷《仙武同修》。

……

第三百七十七章 九霄仙界 五迷三道，头晕目眩。

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轮回，黑白煎熬。

“吧唧！”

一坨粘稠腥臭的液体滴在燕云霆的脸颊上，沁凉的感觉瞬间将他惊醒。

“卓姑娘！”

他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龇牙咧嘴，目露凶光的巨蜥！

粘稠的液体便是巨蜥的口水。

看到老子流口水了？

“去.你.妈.的！”

燕云霆一脚将巨蜥踹飞三十丈，抹了抹脸上的液体，胃里本就翻江倒海了，又沾了这么些恶心的东西。

“呕！”

他忍不住呕了出来。

“唰唰唰……”

海潮。

“呼呼呼……”

海风。

这里是一座小岛，四面环海，礁石耸立，显然，他被冲到了一座岛上。

燕云霆吐干了肚子里的食物，闭眼打坐，流转真气抵抗疲劳，武力并没有受损。

他内心不禁思考，我这是穿越到仙界了？还是被漩涡卷到了另一座岛上？

他凝练了片刻，待气力恢复之后，才缓缓从沙滩上站起，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如何判断此处是人间还是九霄？

他沿着海滩开始探索寻找。

记忆中在跌入漩涡时，他们三人都被冲散了，如此广袤无垠的海天，流落到一起的可能性并不大。

既然他的武力没有消失，那卓文曦和李怀安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再者，他们都是修仙者，都有御剑飞行的本事，倒是他自己，没有远程飞行的能力，不论这里是九霄还是九州，都很可能被困死在岛上。

“但愿我已穿越到了仙界……”

“呲呲呲……”吐信的声音。

先前被燕云霆踹飞的巨蜥死性不改，它甚至还带了两个同伙，一起朝燕云霆冲了过来。

“畜生东西，想吃我？”燕云霆骂着，就要伸手拔剑，可拿捏了几番，才发现后背是空的。

老子的剑呢？

怪不得身体轻松了不少

，原来是剑丢了！

“照胆！”

他大喝，意图召回。

完全没有响应！

他又唤了两声，还是不见照胆飞来。

他这才意识到，剑或许真的丢了。

“真是祸不单行！”

他肚子里的火气更大了，恰好有三只不怕死的巨蜥，便拿它们来撒撒气。

三拳两脚，打死巨蜥。

随后，继续绕着岛屿搜找。

岛屿还不小，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瞧见尽头，燕云霆不想再这么漫无目的，他清了清嗓子，改用嘴巴喊的总要比眼睛看范围广一些。

他吸一口气，正打算呼喊——

“呼哧！”

突然，天外飞来青红两道灵光，稍微近了些才看清楚，原来灵光包裹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二人在空中交战，震出一道道气流！

昆仑山的修士就是这么打架的，那说明打架的这二人也是修士。

这里果然是九霄仙界！

燕云霆按捺住心里的喜悦，急忙躲至一块礁石后，静静观察双方战况——

男人身披红色灵光，身高五尺不足，手持一柄钢叉，虽有五官，却是青苗獠牙，虽穿衣袍，却绝不是个人……这家伙，竟是个海夜叉；

女人身裹青色灵光，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手持一柄长剑，容貌冷艳，玉洁冰清，一招一式，有模有样，不失飒爽英姿；

但是，白衣女子的修为明显要低于海夜叉，在空中交战了十几个回合，渐渐地也落了下风。

“灵隐宗的臭娘们儿！敢坏老子的好事，今日便要夺你元阴，吸你精元！”海夜叉贪婪地舔了舔嘴角，一叉子将白衣女子打下海滩。

白衣女子在沙滩上滚了几圈，杵着长剑艰难站起，她憎恨着海夜叉：“你们这些怪物，违背蓬莱与海族的约定，屡次侵犯村庄，残杀百姓，难道就不怕被龙族责罚么！”

“龙族？哈哈哈……龙宫内部正斗得不可开交呢，哪儿有闲工夫管得了我们？再说了，约定不过废纸一张，你们这些低劣的人类，就该成为我们高贵海族的玩物！”

“卑鄙无耻

的家伙！今日我即便拼了性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白衣女子视死如归般大喊，携剑再次发起冲锋。

“哼，不自量力！小小筑基修士，连自爆都没资格，还想与我同归于尽？”海夜叉蓄足力气，一击劈下倒也生猛！

“嘭！”

白衣女子被再次打下空中，呛出一口精血，就此晕死了过去。

“好久都没尝过女修士的滋味儿了，今日我可要好好爽快一回。”海夜叉舔着嘴唇，淫笑着，大步走向白衣女子。

“喂！夜叉大人，你吃肉，能不能让我也喝口汤？”燕云霆跳出了礁石。

杀怪物，救美人，他一向乐此不疲。

海夜叉瞪向燕云霆，打量了一番，轻蔑道：“凡人？”

“是啊，夜叉大人，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女修士的滋味儿，你完事儿了之后能不能把她也让给我！”

“凡人蝼蚁，你也配？！”

“你这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我为何就不行？”

“你找死！”海夜叉抓起钢叉，朝燕云霆投掷了过来。

燕云霆指尖微挑，轻唤一声：“剑来。”白衣女子的灵剑瞬时落入他掌心，他随手一挥，斩出一道剑气，将钢叉折成了两半截。

“这……怎么可能！你……你明明是个毫无灵气波动的凡人！”海夜叉大惊失色。

“凡人的剑，照样可以杀畜生。”

燕云霆携剑而去，只见弧光一闪，灵剑穿胸而过，海夜叉人首分离，死不瞑目。

“可惜是只一阶货色，我已看不上你的妖丹了。”燕云霆冷笑了声，吹去剑刃上的血珠儿，回身去看那名倒地的女修士。

原来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仙界女修士么？长得果然够出尘，够漂亮！

救下她，让她带自己御剑飞行带自己离开这儿，岂不美哉？

燕云霆将白衣女子扶起，就要渡以真气将其唤醒，可就在这时，天外又传来一阵灵气波动。

有人来了，有修士来了。

燕云霆这才想到，自己刚来九霄，人生地不熟，不应该过早显露身份。于是，他扛起夜叉的尸体，再次躲入了礁石后，静观其变。

第三百七十八章 海妖祸乱 灵光趋近，一只轻盈扁舟从天外飞来，船上站着三男一女四个人，他们的服饰与白衣女子相同，应是同宗门徒。

“吴师姐！”一名容貌俊逸的年轻男子率先飞下小舟，他扶起白衣女子，取一枚丹药喂入，其他三名弟子也急忙赶来，各掌起灵光渡入白衣女子体内。

“咳咳……”白衣女子轻咳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清书，大家……你们来了？”

“吴师姐，你怎能独自行动呢？害我们好担心！”年轻男子责备。

白衣女子急忙起身，拾起自己的灵剑，却望着剑柄露出了疑惑。

“怎么了师姐？”有弟子疑惑。

白衣女子打消了心头的疑惑，拔剑环顾四周，“是一只一阶妖王，我低估了它的实力，你们也快快戒备，它说不定还在附近！”

“吴师姐你别紧张了，那一阶妖王肯定是被我们吓跑了，这附近已没有它的气息。”

“对啊师姐，这片海域太危险了，你又受了伤，我们还是先会宗门吧。”

“此地的确不宜久留，我总感觉有一些奇怪。”

白衣女子收起剑，与众人踏上仙舟就要离去。

“哎！哎哎！哎哎哎！”燕云霆急忙跳出礁石，冲几人招手，他们要是走了，自己咋办？

“有敌人！”

“是夜叉么？”

“是谁躲在暗处偷窥！”

弟子拔剑，监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燕云霆一边打手语，一边往弟子们身旁靠近，此时此刻，他终于发挥了自己的演技，他要扮演一个不会说话，智力残缺的傻子，装可怜然后让这帮人带自己一起走。

“别动！你若胆敢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年轻男子提剑怒喝。

燕云霆露出乞怜的神情。

“滚开懂么！脏兮兮的！定是什么妖怪变的！”年轻男子一脚将燕云霆踹倒在地。

好小子！这一脚老子记住了！

“清书，你做什么？他身上没有妖气，只是个凡人。”白衣女子拉回年轻男子，凝视着燕云霆，冷声质问：

“你刚刚在岛上看见了什么？”

燕云霆用手语做出夜叉狰狞的模样，然后又指着年轻男子与天外，大致意思就是夜叉被他们吓走了。

“师姐，别管他了，说不定是遭了海难的渔夫，被海水冲傻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年轻男子招呼道。

白衣女子犹豫了片刻，冷傲的神情有些松动，“最近海域经常遭到夜叉的袭扰，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既然被我们撞见了，那就带他离开吧。”

“啊？这人脏兮兮的，我不想让他上咱们的仙舟。”

“咱们不带他离开，他肯定会死在岛上的，你们怎就这么没有同情心啊？”另一个大眼水灵的女修士斥责道。

“将他带到岸上渔村放了即可，碍不了多大事。”白衣女子说着，指着仙舟朝燕云霆挥了挥手：“上去。”

燕云霆嘿嘿一笑，踏上仙舟。

“你！滚到后边儿去，不许与我们一路，臭死了！”年轻男子捏着鼻子驱赶。

燕云霆不争不闹，走到船尾蹲下。

仙舟扶摇而起，往天外飞去。

这就是仙界的载具么？似乎与机关船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比机关船还要轻便许多。

仙界，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若是仙界与人间恢复互通，双方各自取长补短，一定会让世界变得更繁华。

不过……这帮修仙者，各个清高自傲。言语眼神间处处都是对凡人的不屑。

“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海域竟被搅得这么乱。”

“听刚刚那夜叉说，好像是龙族之间内斗引起的。”

“龙族啊？那可就麻烦大了……唉，也真是的，他们海族之间的斗争，受影响的却是咱们，你说咱蓬莱仙域招谁惹谁了？”

“每回海域发生什么事，那些可恶卑鄙的夜叉便会趁机作乱，青云宗也不派些大修士来管管，却让咱们灵隐宗来替他们遭罪。”

“好了，你们不要再碎念了，海族的事情咱们管不了，保护好宗门下的百姓即可。”

“一年一度的仙域大会便要来了，师姐，这回咱们一定要让掌门上青云宗，好好提提意见。”

“自然如此。”

……

蓬莱？

灵隐宗？

青云宗？

龙族？

夜叉？

仙域大会？

零零碎碎的信息，燕云霆全都记载了脑海里，初来九霄仙界，首先便是弄清楚这里的版图，这样才能去寻找蚩尤血脉的源头。

“你笑什么？”

不知何时，白衣女子眼光已落在了燕云霆身上。燕云霆收回深邃的眼眸，“嘿嘿”一笑，比了个“你好漂亮”的手势。

“师姐，我先前曾见过哑人，他这个动作好像是在夸你长得漂亮。”水灵女修士捂嘴笑了笑，又凑近燕云霆问道：“那我呢？我漂不漂亮？”

燕云霆比了个“也漂亮”的手势。

“呵呵呵……”水灵

女修发出如银铃儿般的笑声：“师姐，我看他呀，根本就不傻，都哑巴了‘嘴’还这么甜。”

“小芸师妹，你一天是没事干了么，逗傻子玩儿啊？”年轻男子蔑视着燕云霆：“我看他就是装的，这小子横竖不是什么好人。”

“你还记得你家住哪儿么？”白衣女子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

白衣女子轻哼了声，“将他放在前面的渔村吧，我们能载他上岸已是仁至义尽。”

历时两个时辰的飞行，一片青葱的陆路映入眼帘，若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便是先前他们提到过的“蓬莱仙域”了。

仙舟在一个小渔村前降落。

不等人招呼，燕云霆主动跳下仙舟，可才一落地，一股海风突然吹来，海风中夹杂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只要鼻子没堵塞的人，都应该闻到了。

“好浓的血腥味儿啊！”众弟子捂着口鼻。

“渔村里有情况！小芸，凌至，你们留守仙舟，清书，白皓，你们随我进渔村查看！”

白衣女子行动决绝，与两名弟子迅速飞入渔村。

没过一会儿，三人又飞了出来，都凝着眉头，满脸怒意。

“吴师姐，渔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芸问道。

白衣女子沉声道：“都死了，一百多口人，无一幸免。”

“屠……屠村么？”小芸声音轻颤。

年轻男子说道：“他们都被掏去了心肝，肯定是那群卑鄙的夜叉所为！可恶！竟敢在我灵隐宗的地盘儿上杀人！这些夜叉也太嚣张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了这个村子，肯定还会有下一个！说不定咱们山门都可能遭到袭击！”

“夜叉能屠村，肯定不是三两只，它们必然在蓄谋什么大事！我们必须赶紧回去禀告掌门！”

“那他呢？”小芸指了指呆愣在门口的燕云霆。

“你还想着他啊？咱们能把他从海上带回来就不错了！”

“可现在把他放下，不就等于杀了他么？”小芸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盯着燕云霆。

燕云霆又冲她做了个“你好漂亮”的手势，“嘿嘿嘿……”

“嗤，无聊。”白衣女子轻哼，说道：“这个人虽是个哑巴，但身体还算强壮，养灵兽的老吴也该退下了，让他去吧。”

燕云霆听了这话，连忙又爬上了仙舟，到宗门里去喘口气儿，等把仙界的大概事宜弄清楚了，再离开也不迟。

“走吧，抓紧回灵隐宗。”

……

第三百七十九章 星光独角兽 仙舟沿着岸边大约又飞了小半个时辰，逢见一座傍海而立的仙山，远远望去已能瞧见山门的雏影。

仙山并不高，却灵气十足，与昆仑山都不差多少了。

从这些修士的言语中，灵隐宗的规模应该不大。

仙界一个滨海而立的小门派，位置便能比肩人间的昆仑山，仙界灵气浓郁的说法果然不是吹的。

可惜，对燕云霆这个武修没啥太大的影响。

仙舟并未直接飞上山门，而是在一旁的矮峰处停下。

矮峰上有几间木棚平房，像是马厩之类的建筑。

仙舟还未降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杵着拐杖走出来相迎：“吴童拜见几位仙长、仙子。”

“老吴，你十六岁入山门，如今已过去了八十余载，也该告老享福了，今日我在海外捡到了一名聋哑人，他无家可归，正巧送来你这儿，日后便由他来接替你吧。”白衣女子说完，冲燕云霆使了个眼色。

燕云霆跳下仙舟，笑着冲吴童点了点头。这老头儿听闻已九十六岁高龄，虽白发苍苍，却满面红光，精气神犹在。想来常年生活在灵气充足的地方，凡人真的可以长命百岁。

“好好好，真是个十足壮硕的小伙子，多谢仙子成全，我一定会将它教好的。”吴童对燕云霆甚是满意。

白衣女子点头轻嗯，“近日来，海上有夜叉作乱，你们放养灵兽时也要注意些……自己也要注意些。”

吴童恭敬点头：“多谢仙子提醒，小老儿谨记于心。”

白衣女子乘仙舟往宗门飞去。

“小伙子，你是个哑巴？你可会写字？”吴童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这老头子牙都没有几颗了，也懒得与他多交集，反正也不会在此待太久。

“算了，你随我来吧，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灵兽坊。”

吴童领着燕云霆走进坊间。

灵兽坊，顾名思义便是养灵兽之地，与人间的马场差不多，设有十几个马厩，养着一些“四不像”的灵兽，大多数都与马儿差不多，似鹿不是陆，似马不是马，似驴又学骡子叫……

“你要干的这份活儿很简单，你只需要每日中午将它们带到后山去，天黑前将它们带回来即可。”

吴童边走边向燕云霆介绍，等差不多要走完时，他停在了最后一间棚户前，其它棚户都是用木板搭建，而眼前这间却盖的是琉璃瓦，用的是铁栅栏，屋子也要大上许多。

“你要记住了，这间棚户里，养的可是灵隐宗第一灵兽，它的名字叫做星光。它口味十分特别，每天都必须先食三斤清香果，而且必须是新鲜的，才能带出去吃草……那清香果就在后山的山坡上，所以你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采摘清香果，然后带回来喂它。”

吴童推开铁栅栏，一头浑身霜白，闪闪发亮的独角兽赫然出现在眼前。

燕云霆眼睛一亮，心里暗道：这他娘的才叫做灵兽嘛！光是眼缘都比其它四不像好看多了！

“星光是这灵兽之罪，你只要把它看好，其它灵兽自然而然便会听你的话，但你千万要记住，星光绝不是你我能骑的，万一它飞走了，咱们的麻烦就大了！”吴童郑重提醒道。

马不是拿来骑的，那养它有何用处？燕云霆实在不解，不过它会飞倒是挺新奇的。

日后远行，若是可以用飞的，肯定能省不少力气。

这星光独角兽，燕云霆很中意！

“好了，我会我的房间整理出来让给你，等你熟络了这份活儿，老头子就要下山去享清福咯。”

老头子人挺不错，毕竟能在宗门养马八十年，绝不会是什么心情浮躁的人，他把大房子让给了燕云霆，自己则搬到了一旁的耳室去住。

“这间书柜上摆着的都是灵隐宗赏我的心经口诀，咱们虽是凡人，但也看得懂，只要你好好去参悟，不仅可以清心明目，还可以延年益寿。”

吴童又递给燕云霆一只褐色小瓶说道：

“宗门里不同于乡村，是不能打灶生火的，所以平常我都吃这种‘百味丸’，吃下一颗，十天半个月都不会饿肚子，这一瓶里还剩下五颗，你若是吃完了，可凭着身份令牌到宗门的‘御丹方’里领取。”

他又扯下自己腰间那块刻着“灵兽坊”三个字的木牌一柄递给燕云霆：

“好了，该交代你的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如今夜已深了，你今晚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可就要干活儿了。”

说完，退出房屋。

夜幕降临，海风徐徐。

燕云霆点了一盏有灯，随手拿起一本经书，翻看了几眼，太过低级，了无兴趣。

他又倒了一枚百味丸送进嘴里，虽有甘甜却食之无味，但弃了又觉得可惜，十天半个月不吃饭可以接受，但要是不吃肉不喝酒，他心里就烧得慌！

人家昆仑山的道士们，偶尔也会开开荤，吃吃酒，仙界的修士却靠这么颗小药丸抗饿，也难怪他们大多数冷漠，连口舌之快都不图的人，怎能不无情？

燕云霆“大”字躺在床上，仰望着屋顶，静静回顾今日的种种离奇。

离奇？在人间历经的事难道不离奇？或许只是换了个更离奇的地方罢了。

计划——到了新的地方，一定得有计划，这样才不会让自己陷入盲目。

首先，肯定得摸清楚九霄仙域的概况。像灵隐宗这种小山门，肯定无法他自己想要的信息，要去就得去大山门，找大修士，涨大见识！

其次，试着去附近海域找一找照胆，他是一名剑客，不能没有自己的佩剑，《钧天十八剑》若没有照胆加持，威力大大衰减，这对他以后的路会很不利。

再而，沿途寻找卓文曦和李怀安。对于他而言，仙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什么人能信，什么人不能信，他都没有概念，若能找到同为人间来的伙伴，以后干任何事都会多几分把握。

李怀安仙武同修，即便是放在仙界，那也是大神通修士般的存在，对于他倒不用去多担心。

只是卓文曦，虽也有金丹的实力，但常年闭门不出，对世道险恶缺少认知，她又是孤身一人，又是新的环境，又长得那么漂亮，燕云霆实在担心！

“唉……”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这第一天，先睡个好觉。

“咻！”

燕云霆隔空弹出一道真气，将油灯熄灭，随即坠入梦乡。

第三百八十章 集市 “咚咚咚！”敲门声。

“小子，还睡呢！快起来采果子了！”吴童大声叫门。

燕云霆睁开惺忪的睡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

仙界空气好，环境好，实在催人入眠。

燕云霆起床打开门，吴童已将镰刀和背篓准备好，“清香果就在后山坡上，你沿着这条山路一直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算了，头一回还是我带你去吧。”

燕云霆抓过镰刀，背上背篓，冲吴童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人老一把年纪也不容易。

“记得快些回来，中午你还得出去放牧。”吴童叮嘱道。

燕云霆一路小跑便上了山道，等确认四下无人，他才脚下生风，踩着杂草走捷径。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山坡上，一大片半人高的果树，果然不愧为“清香果”，大老远便嗅到了香味儿。

燕云霆摘了一颗放入嘴里，汁水饱满，爽口清甜。连野果子都这么好吃，仙界可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吴童嘱咐说每日采摘三斤，燕云霆却一口气摘了十斤，将整个背篓都撞得满满。

由于贪睡耽搁了些时辰，他也没有再多磨蹭，摘完果子便赶回了灵兽坊，直接来到了那独角兽的棚户里。

“马儿啊，马儿，你可算是生对地方了，他们连骑都不舍得骑你，你若是生在人间，再高贵也是人的胯.下之物。”

燕云霆一手轻抚着马鬃，一手抓着果子喂入独角兽嘴里。

“吧唧吧唧……”嚼得汁水四溅，相当欢快。

“但是吧，你再高贵也是头畜生，长得与马相同，天生就是拿来给人骑的，我要是不骑你的话，反而是对你的不尊重……”

“吃吧吃吧，多吃点儿，吃饱了才有力气载着我飞，呵呵……”

“星光这名字也不知是谁给你取的，简直俗不可耐，我重新给你取个名儿，就叫做‘踏雪’如何?”

“你或许不知，在人间有一匹叫做‘乌霜’的好马，它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就差你头上这跟犄角了……再偷偷告诉你，

乌霜是一匹小母马，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

“你要是跟了我，我就送你一个人间老婆，让你们以后生一堆小灵兽，呵呵呵……”

燕云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对着一只独角兽说这么多话，很快，十斤清香果便已全部喂完。

看看天上的太阳，距离午时也差不多了。

燕云霆牵着独角兽走出棚户，接着又将其它灵兽放了出来，竟果真和吴童说的那样，众灵兽皆以独角兽为尊，规规矩矩地跟在其身后。

“很好，现在我带你们去吃草，你们可要乖乖的。”

燕云霆牵着独角兽，领着众灵兽，往后山走去。

后山有一片肥沃的山坡，极其适合放牧，仙界的草木十分茂盛，哪怕是一挫杂草也能长到半人高。

灵兽再有灵气，那也是畜生，有草吃也就满足了。

见灵兽各自都吃上了草，燕云霆也不再管它们，而是拉着独角兽走到了一块大石头前。

“踏雪，自古以来，万物以强者为尊，而且我便是你要承认的强者……你或许听不懂我的话，但你一定要知道我的本事！”

燕云霆说罢，掌起一道真气，当着独角兽的面，一掌拍在大石头上！

“啪！”千斤巨石，瞬间炸成粉末。

独角兽长嘶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如你所见，我有足够的实力能够驾驭你，所以你要乖乖听话，我保证你跟了我，以后天天吃香喝辣。”

对一头畜生也无需做太多的思想工作，燕云霆点地而起，一举骑上了独角兽的后背。

独角兽瞬间发狂，蹬腿跳跃想将背上的人抖下来。

燕云霆抓着独角，双脚狠狠夹住马肚子，呵道：“吃也喂你吃了，说也与你说了，你要再不懂事，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嘶……”马儿长鸣。

燕云霆赶忙掐住了它的嘴，生怕叫声引来了灵隐宗的修士。

独角兽癫狂了几近一刻钟，终于安分下来。

烈马

就是得强人才能驯服。

燕云霆放开了它的独角，轻抚着马鬃笑道：“这就对了，从今以后你就叫踏雪了，但凡只要听见我唤你，不管何时何地你都得飞过来接我，懂了么？”

踏雪甩了两下头，像是答应了下来。

“现在，给我起飞！”燕云霆拍了拍马屁股。

踏雪奋力往前冲刺，越来越快，越来越飘，脚下逐渐生风，最后化作一道灵光驰骋天际。

昨日乘坐的仙舟速度燕云霆本以为很快了，可与这匹独角兽比起来，却差了数倍不止！

“踏雪，先带我去最近的集市瞧瞧，我要看看生活在仙界的凡人是如何逛街的！”

燕云霆早已想过，灵隐宗是修仙门派，除了胯下这只灵兽，估计也没有其他实用的东西了，倒不如去人间集市走一趟，说不定能掏到自己想要的地图。

……

御剑算什么？御兽驰骋，踏寻天下，这才是好男儿该有的真本事！

一刻钟后，踏雪速度放缓，眼下不远处正是一片人流密集的集市。

仙界不同于人间，没有皇权统治，所以也不会有城市，皆是以集市聚居。

眼下的集市倒还是不小，纵横四五条街，清一色的石板路与楼房，这一点倒是和人间很像。

踏雪从天而降，引起了群众一阵围观，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御兽而来的竟是一名凡人。

燕云霆牵着踏雪，傲然走在大街上，享受人群羡慕的目光。

集市是凡人的聚居地，街道两旁的商铺自然为凡人供应，粮铺，布店，客栈，茶馆，与人间集市并没有太大差别。

这不禁让燕云霆心里产生了疑问：究竟是先有人间，还是先有仙界？

仙人是人，凡人也是人，仙凡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区别么？

逛着逛着，一家名为“百宝阁”的金字招牌吸引了燕云霆的目光。

百宝阁一定藏着许多宝贝，买一副地图总该有吧？

燕云霆将踏雪拴在了屋檐下，大步走进百宝阁。

第三百八十一章 百宝阁 “欢迎欢迎……呃？怎么是个凡人？”

一个体态臃肿，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他先是笑盈盈的，可一见燕云霆的装束，以及腰间那块“灵兽坊”的令牌，笑容瞬间戛然而止，眼神中还夹带着些许嫌弃。

“掌柜的要是不做凡人的生意，我去别家好了？”燕云霆转身便要离开。胖老板急忙拉住了他，又恢复了笑容：

“做，这么不做，这百宝阁开在闹市里，自然是谁的生意都会做的。”

百宝阁中陈列的物品可不止百件，各式各样的灵器，各种各样的卷轴，大多数都适用于修仙者。

此阁虽开在闹市，却不见一个凡人。

“客官想要点儿什么？”胖老板笑着问道。

燕云霆淡淡道：“地图。”

“是那种地图啊？”

“自然是最大，最全，最广的地图了。”

“好，您稍后，我这就给您取来。”

胖老板转身走入柜台，不一会便拿着一只卷轴递了过来：“客官，这副卷轴所刻录的地图，是整个九霄最详细的，就连妖界，蛮界，洪荒，也都略有记载哦。”

燕云霆接过卷轴，想打开了，却发现卷轴竟是一体的，除了外面包着一层封面，里头全是实心，就跟个擀面杖似的，他不禁疑惑：

“这卷轴怎么打不开啊？”

胖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强颜赔笑：“客官，你别逗趣了，玉卷轴又不是纸卷，怎么能打得开呢，需要你带回去给你家仙长，让他用神识才能打开。”

“呃……”原来是给修仙者用的，燕云霆把卷轴递还给胖老板，“你们这儿难道就没有给凡人看的纸质地图？”

“好似是有，但我得去找找看。”

“那就去找找看，我依然要最详细的。”

胖老板去找地图，燕云霆便在店里闲逛起来，说是百宝阁，也就是些普通的玩意儿，真正的好宝贝，怎可能挂在市井店铺里售卖？

就譬如挂在墙上的这间“巨蜥甲”，不就是用巨蜥的皮囊做的么？三拳两脚就被打死了的东西，防御力能高到哪儿去？

“刘老板！老样子！

今夜我有急用！”

这时，一个体态更加臃肿，肥头大耳，二十出头，身披绒袍的富贵男子，化作一道清风冲进百宝阁。

看他的身法，应是个修仙者，修为而且还不低。

“哎呀，是秦公子啊，来了来了，马上给您拿来！”胖老板在里屋应了声，没一会儿攥着一瓶丹药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出来，献媚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哈巴狗，“秦公子，这是新到货的‘龙凤丹’，保证您吃了金.枪.不.倒，棍.扫.一.片！”

原来是来买春.药的。

不过倒也不奇怪，这胖子一身肥油，中气明显不足，要是不吃药八成连站都不起来。

“好好好，还是刘老板懂我！”富贵男子扔下一块灵石，捧着龙凤丹便兴致匆匆地走出了百宝阁。

在哪儿都有好色纨绔之徒，仙界也一样，燕云霆没去多理会，而是看向胖老板:“掌柜的，我要的地图呢？”

“喏，这幅就是，本店目前最全面的纸质地图了。”胖老板递过来一只灰迹斑斑的纸质卷宗。

燕云霆打开卷宗大致浏览了一眼，地图除了对蓬莱仙域画得比较详细之外，其它几个仙域版块儿十分粗糙，仅仅就只有一个名字。

燕云霆有些不太满意：“老板，就没有比这更详细的地图了么？”

“没有了，这已是最详细的了。”胖老板摇了摇头，又疑惑地望着燕云霆：“恕我冒昧问一句，你要这么详细的地图做什么？绝大多数凡人都出不了自家仙域的。”

“我自有用处。”燕云霆不想回答太多，晃了晃手里的卷宗：“这幅地图，你想要怎么卖？”

胖老板眼睛一转，“看在大家都是凡人的份儿上，我吃点儿亏，十两灵石卖给你咯。”

“老板，你不厚道啊，这东西要不是我来买，估计你擦屁股都不会用它，凡人不坑凡人好不好？”燕云霆从怀中取出那瓶“百味丸”递给胖老板：

“这样，我今日出门太急，忘了带灵石，我用这瓶‘百味丸’跟你换如何？”

“啊？搞了半天你没有灵石啊？”胖老板把脸一板，抢过卷宗说道：“本店不支持以物换物，这幅地图，最低五两灵石，你拿不出来我可就不卖了。”

“哎……老板真是不会做生意，反正这东西你也没用，不如半卖半送给我得了……要不看你看这样，我将我的腰牌压在你这儿，稍后回去拿了灵石，再回来赎它如何？”

燕云霆说着便要取下腰牌，可就在这时，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马嘶——

难道有人要偷马？

燕云霆急忙跑出百宝阁，却见方才那个体态臃肿的秦公子，与两个仆从正在使劲儿拖拽踏雪。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灵兽？

“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我家的灵兽。”燕云霆拽住马绳，任由三个人怎么拽，也丝毫不动半步。

“什么是你家的灵兽？凡是被我家公子看中的，那就是我们家的！”仆从呵道。

“对！凡人，识相地就赶紧放手，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另一仆从呵道。

很好，燕云霆就是喜欢这么直接抢东西的。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却不敢大声，更不敢上前阻止，只因这个秦公子是个人物。

“哎呀妈呀，累死我了，果然是头好灵兽，咱三个人都拉不动，今日这头独角兽，本公子要定了！”秦公子累得叉腰直喘气。

燕云霆笑道：“秦公子，我这匹独角兽只听我的话，我让它跟你走，它才会让它跟你走。”

秦公子呵道：“那你还不快点儿让它跟我走！”

燕云霆搓了搓手，又笑道：“那你多少也得给点儿灵石意思意思嘛，这样咱就是做买卖，而不是抢了，说出去也好听些，你说是不是？”

“嘿！这个凡人倒是有点儿意识啊！”秦公子指着一旁的仆从，“旺财，你就给他个……给他个二十块灵石，意思意思！呃……不行！二十块太多了，十块就够了！”

“好嘞，公子！”仆从变出十块灵石，一并丢给燕云霆：“算你小子识相，懂得跟我们家公子做生意，快快与你的灵兽说，跟我们走！”

燕云霆大赞一声：“秦公子痛快！”随后他便扶着马鬃，轻声道：“踏雪啊踏雪，纵使我与你情深似海，但秦公子既然看中了你，我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你就跟他回去吧！”

说罢，拍了拍马屁股，踏雪竟真跟着秦公子走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吴清瑶 云霆回到了百宝阁，掰了一小块灵石丢给了胖老板：“喏，灵石这不就有了么？”

胖老板一脸震惊地递过地图：“老弟啊，你是不是疯了？刚刚那只灵兽可是极品啊，你要是卖给我，我都不敢跟你开价的，你却十块灵石就卖给了秦公子？我看你这腰牌，也是宗门人士吧？你就不怕回去受罚？”

燕云霆揣好地图，叹道：“那我能怎么办，我又惹不起秦公子，我不把灵兽给他，他可是要打得我满地找牙。”

胖老板也叹道：“唉！这倒也是，秦公子可是沧海附近横行霸道的主儿，就是这些宗门也不敢轻易招惹，你啊，就自认倒霉吧。”

“老板，我不是沧海附近的人，这秦公子是什么来头，你给我讲讲呗？”燕云霆笑着问道。

胖老板说道：“这秦公子叫做秦贵，是沧海附近第一修仙世家秦家的长子，其父亲秦昭可是金丹修为啊！”

“金丹？我们家掌门也是金丹，有何好惧怕他的？”燕云霆又问道。

胖老板说道：“秦家目前是只有家主秦昭是金丹修士，但秦昭的父亲和几个叔伯全都是青云宗里的大修士！有这么强大的背景撑腰，小宗门哪儿敢轻易招惹？”

“青云宗？很厉害么？”

“啥？在蓬莱仙域，还有连青云宗都不知道的人？”胖老板一脸吃惊，摇了摇头：“青云宗是蓬莱仙域最大，也是最权威的修仙宗门，有好几位元神修士坐镇呢！”

燕云霆长长地“哦”了一声。

元神修士的确够强，参照李怀安便知道了，不过若是能找回照胆的话，燕云霆凭“诛仙剑”也不是不可与之碰一碰！

“好，多谢老板解惑，在下告辞了。”

燕云霆拱手抱拳，走出百宝阁。

胖老板学着拱手抱拳的模样，纳闷儿道：“这是个什么姿势？这小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

……

事实证明，不论在哪里都得兜儿里有钱，心里才会有底气，日子才会过得舒坦。

灵石便是仙界的银子，且对于凡人的物品有极大的购买力。

燕云霆下馆子，叫了满满一桌酒菜，吃饱喝足之后，又打了一坛子走，总共也才花了不到十两灵石。

仙界一块灵石足有五十两，普通的衣食住行完全花不到一块，仅需掰下一角便已足够。

“呼……还是肚子饱饱才舒服啊。”燕云霆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吃也成了，喝也喝了，是该去把独角兽要回来了。

他一边饮酒，一边穿梭于闹市，往先前秦贵所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

……

“公子，十两银子就从那傻子手里买了一头极品灵兽，今日您可真是赚大发啦！”

“记住了，回去见了我爹，要说这头灵兽是我花了一千灵石买下来的，知道了么？”

“这是当然，公子您放个屁，我们都能闻出您心里的想法。”

两个仆从牵着马，与秦贵走入一片竹林。

清风萧萧，竹叶飘飘。

林荫大道旁有一座凉亭，燕云霆背靠长椅，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用刀削竹子。

“唰唰唰……”竹子已逐渐削出了剑的轮廓。

“咦，公子您瞧，亭子里坐的那人好似有些眼熟！”

“好像就是买咱灵兽的那个凡人小子！”

眼尖的仆从发现了燕云霆。

秦贵微微皱眉，毕竟是有修为的人，也能察觉出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人有些奇怪，我们别理他，快走。”他沉声催促。

“怕啥啊？不就是个凡人么？难道他还能找我们反悔不成？”仆从真是比主子还要嚣张。

“公子您在这儿等着，我和旺财去把那小子赶跑，省得脏您眼睛！”

两个仆从撸起袖子，大步走向燕云霆。

“喂！傻小子，你在这儿干嘛？”仆从指声问道。

燕云霆缓缓削剑，只差最后一刀便可出刃，他轻声道：“我在削一把剑。”

“你削剑做什么？”

“杀人。”

两个仆从大惊，连连后退。

剑刃已成，只差饮血。

燕云霆起身一剑，瞬斩出一道剑气，切断了风声与落叶，也切断了两个仆从的脑袋。

秦贵见状，赶忙变出一把灵剑，正要蓄力发出——

“嗖！”

一柄飞剑破空袭来。

“噗呲！”

直穿秦贵咽喉。

秦贵捂着喉咙，“咳咳……”口呕鲜血，痛苦地瞪着燕云霆。

燕云霆走到秦贵跟前，冷冷一句：“下辈子争取做个好人。”随即握着木剑，轻轻一剜，削断了秦贵的脑袋。

“可惜啊，竹剑还是比不上铁剑。”

他随手掷飞竹剑，骑上踏雪腾空离去。

……

回到灵隐宗时，差不多日落黄昏。

其它灵兽仍在山坡上吃草。

燕云霆在后山降落，召回了所有灵兽，牵着踏雪准备回家，而当他走到山腰上时，忽而瞧见山谷中有一道靓丽熟悉的身影——

白衣女子手持灵剑，她一剑斩断瀑布，一剑崩碎大石，一剑横扫树木。

每一剑都充满了愤怒。

她原来不是在修炼，而

是在泄愤。

她的心很浮躁，也许是有什么仇恨。

燕云霆停下脚步，一边喝酒，一边饶有兴趣地观望着白衣女子。

听女子的师兄弟们都叫她“吴师姐”，她姓吴，却不知芳名如何，不过她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白衣女子像是发泄够了，收势便准备离去，可一回眸才发现山坡上有个人正在打望，她眉头一皱，携剑便冲了过来：

“是何人在此偷窥！”

这飞来一剑着实够快，燕云霆不敢随意避让，只得假意摔倒，“啪！”手中的酒壶摔得支离破碎。

“原来是你！”白衣女子呵道：“你为何在此偷窥？”

长得漂亮，还不让人看？

燕云霆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灵兽，示意自己只是回家路过。

“哼！”白衣女子这才放下剑，瞥了一眼摔碎的酒壶，质问：“你可知道，宗门内是不允许饮酒的，哪怕你是凡人也不行！”

燕云霆笑着点了点头。

“算了，凡人就是凡人，只会图口舌之快这些低级乐趣。谅你是第一次，今日我便饶过你，若下次再犯，定将你赶出宗门去！”白衣女子说完便背过了身去，轻声道:

“你滚吧。”

燕云霆起身掸了掸尘土，牵着踏雪领着灵兽便要离开。

“且慢！”白衣女子突然又叫住，她凝望着燕云霆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目光找出破绽。

燕云霆目光清澈，一副无邪疑惑的模样，若是演戏和科举一样有考核的话，他即便不是状元也能是个探花。谁也不能通过眼睛去揣测一颗浪子的心。

白衣女子竟被燕云霆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偏头败下阵来：“我问你，昨日你在岛上，除了我和夜叉之外，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燕云霆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些惊讶，难道她当时意识还在？

“真的没有么？”她再次确认。

燕云霆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没有见过其他人，因为他自己就是当事人，这不算撒谎吧。

“你走吧，好好养你的灵兽，别动歪心思。”白衣女子说着便要御剑离去。

燕云霆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

“放肆！你做什么！”白衣女子大惊，险些就要出剑。

燕云霆拾起一根树枝，故意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四个大字：“你的名字。”

白衣女子微微皱眉，“你要我名字做什么？你又不会说话，难不成还能叫我？”

燕云霆只是微笑以对。

白衣女子缓缓腾空而起，飞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偏头轻轻吐出一句话：“我叫吴清瑶。”

吴清瑶，果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第三百八十三章 九大仙域 燕云霆回到灵兽坊，把灵兽全部关入棚户，此时夜幕也已降临。

他回到房间，反锁门窗，取出那副地图，好好研究起来——

正如胖老板所说，大多数凡人都无法离开自己的仙域，所以地图上只对本土“蓬莱仙域”有比较详细的划分。

九霄仙界分为九大板块：

从北往南依次是，永夜仙域，极昼仙域，九阳仙域，云梦仙域，蓬莱仙域，华胥仙域。

除了这六大仙域之外，地图最西部侧，用比较晦暗的涂料标注着另外三大版块儿：妖域，蛮域，洪荒。

除了这九片大陆之外，剩下的便是茫茫沧海。

六大仙域中，最大的是九阳仙域，最小的则是燕云霆所在的蓬莱仙域。

妖域几乎与九阳仙域差不多大，蛮域则要比前两者小一些，洪荒则是九片大陆中最大的，堪比所有仙域的总和。

地图除了蓬莱仙域记录较详细之外，其它地域不过只是版图和名字，也看不出什么信息。

蓬莱仙域不仅最小，且地理位置也极为特殊，其它仙域即使也隔着沧海，但几乎是扎堆儿的，唯独蓬莱仙域独立在沧海中央，四面环海，可以将它比作为一个巨大的岛屿。

地图上并没有标尺，燕云霆也无法估算蓬莱仙域有多大，但从其标注的宗门数量上来看，它肯定也小不到哪儿去。

蓬莱仙域有大大小小近三百多个宗门，大多数都聚集于东部，且建立在沿海地带。

燕云霆找了老半天才从最西端找到“灵隐宗”三个字；而关于“青云宗”却是一眼就看到了。

青云宗用显目的红色字体标注，它位于蓬莱东部，周围簇拥了近百个宗门，宛如众星捧月般高贵璀璨。

燕云霆将油灯挑得更亮了一些，取来笔墨纸砚，参照卷宗从灵隐宗到青云宗，沿途将要路过的宗门，所要经过的几条路线，统统揉进自己的地图里。

等把地图刻画好时，灯芯也已烧去了大半截。

燕云霆满意地看了一眼地图，还得是自己画得更规矩更容易看懂。

他将地图裹入卷宗，趁着还有些灯油和墨水，又摊开一张白纸，凭着脑海里的画面，开始绘画卓文曦的肖像。

沧海四周只有这么一座蓬莱仙域，卓文曦肯定也流落到了这片大陆上，只要沿途边走多问，以她出众的容貌，一定会引人注目，肯定能找得到她。

灯油即将灭尽，灯火微弱扑朔。

经过燕云霆的细致打磨，卓文曦的肖像也成功被画了出来，比着灯光一瞧，倒还真有八分相似。

“原来老子的绘画天赋这么高，以后解甲归田当个画匠也不错。”燕云霆沾沾自喜，将画像一柄裹入卷宗收好。

屋外已是月上中天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今夜再睡个好觉，等明日一早喂了灵兽，再找个恰当的时机溜出灵隐宗。

他刚想吹熄油灯——

“啪！”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个叫做“清书”的年轻修士冲了进来，他一把拽住燕云霆的衣领，怒声质问：

“混涨，你今天下午都干了些什么！”

今天下午杀了人，难道这么快就被知道了？

燕云霆眼神淡漠，一言不发，他绝对自信并没有留下任何

痕迹。

“你知不知道秦家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了！走！跟我去山门谢罪！”

年轻男子拖着燕云霆腾空往山门上飞去。

……

灵隐宗，所有掌门、长老、弟子，三百余人齐聚于山门前。

一个青袍中年男人，带着十几个仆从于山门对峙，他身后还停放着一举用白布覆盖的尸体，从尸体臃肿的模样上来看，应该就是今日被斩首的秦贵。

“洪正淳，今日你若不给小儿死因一个交代，咱们俩家不死不休！”中年男人指着山门前一名黄袍老者大声叫嚣。

黄袍老者便是灵隐宗的掌门，洪正淳，金丹修为。他皱眉望着秦贵的尸体，沉声问道：

“秦家主，令公子的死，与我灵隐宗何干？”

秦昭大声道：“我早已查明，今日小儿在东头集市，于一名马夫手中购得一只独角兽，而后当天下午便被人发现与两名仆从横死在集外的竹林当中！整个沧海一带，就只有你的宗门里有独角灵兽，你作何解释！”

“那马夫何在？”洪正淳问众弟子。

“他来了！”

年轻男子拖着燕云霆从天而降，他将燕云霆扔至众修跟前：“掌门，就是这个傻子，昨日才把他引进灵兽坊，今日他便骑着灵兽下山！”

燕云霆从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穿过所有人的目光，只冲吴清瑶笑了笑。

吴清瑶咬着牙，又惊又怒。

洪正淳望着燕云霆，“他只是个凡人。”

“我看倒未必，此人凭空出现在沧海荒岛上，行迹十分可疑！说不定就是他……他杀了……杀了秦公子！”年轻男子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一个凡人，怎可能杀的了秦家公子？

秦昭更加不信了：“洪正淳，你要抓人顶罪，好歹也找个门徒弟子吧？抓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凡人出来就想了却此事么？”

“秦家主！”洪正淳大喝，隐隐有些愤怒：“仅凭一次交易，就断定是我灵隐宗害死了令公子，这话不太说得过去吧？

再者，令公子在沧海一带的行迹，人尽皆知，这名马夫将灵兽私自带下山，是我灵隐宗自己的家事，他若不将灵.兽.交给令公子，令公子难道会轻易放过他么？！

此事即便是你告上青云宗，我灵隐宗也绝不理亏！

今日你若想讨个说法，那就当着我灵隐宗三百门徒的面，好好说清楚！否则我洪正淳绝不会罢休此事！”

话毕，金丹修为透体而出。其余长老弟子也纷纷响应，取出灵器法宝！

三百人的怒气，秦昭当真是胆怯了，他咬牙切齿：“好，好……洪正淳你够硬气，今日你灵隐宗人多势众，我便暂时向你们服个软，但是！”

他怒瞪着燕云霆：“小儿之死，一切皆因这个马夫而起，他的命我要了！”

说罢，他化作一道灵光，携掌杀向燕云霆。

一个凡人的命，若能了却一桩恩怨，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值得。

三百修士各个神情冷漠，无动于衷。唯有吴清瑶忍不住出了剑，她闪身拦在燕云霆跟前，一剑抗下了秦昭的攻击。

但修为相差了整整一个境界，她即使勉强挡下了一击，也被秦昭的掌风所震伤。

吴清瑶闷哼了一声，身子往后飞了出去。

燕云霆暗地里一个飞扑，用自己身躯当做肉垫，抱住吴清瑶摔倒在地。

“吴师姐！”众弟子簇拥而上。

“你这混账！还不赶快放开吴师姐！”年轻男子往燕云霆身上踹了两脚，拉起了吴清瑶。

好小子，算上在岛上的那一脚，这已是第三脚了，燕云霆暗自记下。

“秦昭，你胆敢在我山门前，伤我门中弟子！”洪正淳彻底愤怒，抬手一指，一道灵剑杀向秦昭。

秦昭被灵剑逼得连连后退，虽同为金丹修士，但他的修为显然要差洪正淳一截！

直至秦昭退回了秦贵的尸体旁，洪正淳才收回灵剑，呵道：“现在，令你赶紧滚下山去，否则别怪我灵剑无情！”

“好……很好！洪正淳算你有种！等一个月后的仙域大会，咱们到了青云门再来论道论道，希望你到时候也能如今夜般嚣张！”秦昭大手一挥：“我们走！”

仆从抬着秦贵的尸体下山而去。

“清瑶，你真是糊涂，为了一个凡人给山门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唉！”一名中年女修，望着吴清瑶摇头长叹。

吴清瑶咬了咬嘴唇，“师傅，难道就任由秦昭在咱们山门前杀戮么？他即便是个凡人，但也是一条性命，也有自己的尊严！”

“师姐，这个傻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是？你怎么处处护着他啊？”年轻男子抱怨道。

“他……”吴清瑶看向角落里的燕云霆，他还是那般微笑，还是那般从容，他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师傅，一切都怪这个傻子私自带灵兽下山，要不也不会被秦贵盯上，我们决不能放过他！”年轻男子指着燕云霆呵道。

洪正淳背过身去，轻叹道：“事已至此，也无需再指责谁了，将他逐下山去吧。”

“弟子愿意效劳！”吴清瑶一把拽住燕云霆，御剑往山门外飞去。

她并没直接将燕云霆带下山，而是将她带至下午时相见的山头。她将燕云霆扔下，一剑抵着燕云霆的喉咙：

“说！你到底是谁！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燕云霆仍是微笑，她若舍得杀自己，方才也不会舍身相救了。

“你别以为我对你一次仁慈，就能不以为然，我真的会杀了你！”她的剑已抵拢了燕云霆的胸膛。

燕云霆笑着大步往前走。

“你疯了！顽劣之徒，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么！”吴清瑶步步后退，她怎么也想不到燕云霆会做出这种举动。

脸已经刺破了燕云霆的衣襟，抵住了他的皮肉。

“你快给我停下！”

“哗啦啦……”她已被逼至悬崖边，仅差一步便要坠落山崖。

瞧，对付女人就是这么简单。

女人这种动物，天生便是感性的，只要确定了她们的心思，便可大胆前进，她绝不会动手。

吴清瑶彻底被这个凡人打败了，尽管她心头愤怒，却还是不忍刺过去，她转身收起剑，轻声说道：

“不管在岛上是不是你救了我，我都对你仁至义尽了，今日你已闯下了大祸，灵隐宗万不能再留你了，你赶紧给我滚！”

无人应声。

她幡然回头，身后哪里还有燕云霆的影子？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救场 既然被逐出山门，燕云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但在离开此地之前，他还要去杀一些人。

有什么样的老子，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儿子，秦昭也是个狗仗人势之辈，杀了他便是祛除一方祸害，如此也算作是拿了灵隐宗灵兽的回报。

燕云霆骑上踏雪，往山门下追去。

……

还是那片竹林，还是那个凉亭，还是那个人，还是那柄剑。

“唰唰唰……”燕云霆不紧不慢地削着竹剑。

“停！”

秦昭叫停了队伍，百年的修行经验告诉他，凉亭里的这个人必定来者不善。

“家主，您快瞧，凉亭外有一只独角兽！会不会就是公子买的那一只？”

“凉亭里的那个人，好像就是方才灵隐宗山门前的那个凡人！”

“好啊！凶手果然是他！”

修仙世家的仆人，各个都是修士，他们取出法宝武器，依次散开将凉亭包围了起来。

秦昭紧盯着燕云霆，“真是你杀了我儿子？”

“你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你觉得他该不该死？”燕云霆冷冷瞥了秦昭一眼，继续削剑。

秦昭却沉声道：“可你身上并无半点灵力波动，贵儿他再不济也有筑基修为，你怎可能杀得了他？”

燕云霆轻轻吹去剑上的竹屑，缓缓起身看着剑刃，“你们这些修仙者，总将凡人视为蝼蚁，殊不知，凡人的剑朝阳可以诛仙屠魔。”

“狂妄！”秦昭抬手一掌灵气打向燕云霆。

燕云霆随手一道剑气，将灵光轻松打散，他一步一步走出凉亭，用剑意锁定所有仆人，“你们的命，我都要了！”

他一剑插地，顿时天霜寒气，冻结了时间，亦冻结了空气！

仆人还未反应过来，双脚便已焊死在了寒冰之中，他们冷得瑟瑟发抖，很快，寒冰蔓延至全身，将他们冻成了一尊尊冰人。

“家主救命……家主救命！”

秦昭修为颇高，在寒气来临时腾空而来，他终于知道了眼前之人的可怕：“你到底是谁！为何你没有灵力，却能使用法术！”

“你一个死人，无需知晓太多。”燕云霆摇了摇头，轻吐一声：“碎！”

“嘭嘭嘭……”冰人炸成一颗颗血色冰花儿。

秦昭咬了咬牙，自知不是对手，转身便想逃跑。

逃？

往哪儿逃？

燕云霆掷出竹剑，随即一飞冲天。

秦昭闪身躲过竹剑时，燕云霆已出现在他头顶。

“滚下去！”燕云霆一脚将秦昭踹进竹林，撞断了一大片翠竹，削尖的断竹割得他皮开肉绽！

秦昭想爬起来反击，可还未站直，一柄竹剑便搭在了他咽喉之上，月光下是燕云霆冷得发寒的眼神：“我终于发现了你们修仙者的短肋，只要逼近你们身体，让你们拿不出法宝，你们就会如同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前……前辈！方才在山上，是我对你不敬，我……我给你磕头

认错！”秦昭哀声求饶，跪下来就要磕头，燕云霆却用剑顶住他的下巴：

“你若强硬到底，我或许还能看得起你，但身为一家之主，你却如此窝囊，杀你我都嫌手脏。”

“是是是，前辈您说的是，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您杀，所以——”

“唰！”

燕云霆一剑削断了秦昭的脑袋。

求饶就不杀了？那是不可能的。

“踏雪。”

燕云霆轻唤一声，踏雪飞了过来，他跳上马背，指着沧海之外：“走，我们出海寻剑。”

……

……

尽管照胆比针要粗很多，但大海捞针和大海捞剑性质都差不了太多。

燕云霆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自身剑意开至最大，在海天上来回巡逻——与照胆朝夕相处那么久，即使还没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心心相惜总算是有的。

以燕云霆目前的剑意，方圆十里之内，只需喊一声剑来，照胆便会飞到他手里。

可这茫茫沧海，十万里？百万里？谁知道它有多大？十里剑意依旧是大海捞针。

若是像魏瀛洲那样，一道剑意十万里，寻找起来肯定就轻松多了，但要达到剑意十万里的境界，恐怕非大臻境所不能，太遥远，太遥远……

“苏老剑神，您老在天保佑，让它快些出现，鬼谷的传承不能丢啊。”燕云霆双手合十，向苍天祈求。

他话音刚落——

“呼哧！”

海面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难道我的祈求生效了？

燕云霆取出望远镜，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成百上千只海夜叉露出水面，一双双腥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蓬莱仙域的方向！

燕云霆急忙收起望远镜，驭着踏雪再上一个高度。

“踏雪，灵隐宗这回恐怕是要遭殃了，”燕云霆抚摸着马鬃说道：“你说我该不该管这档子闲事？决定权交给你。”

踏雪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转身便往灵隐宗方向飞去。

“灵兽果然通人性，你要是就这么直接走了，我还觉得你是只无情无义的畜生。”

……

燕云霆去回趟渔村，偷了套衣袍，裹上一层厚厚的围巾，系上一张黑色面罩，将自己整个人脸都遮了起来。

他不想有人来找自己报仇，也不想有人来找自己报恩。

仙界这个地方，又不是自己的家，没必要在这里留下太多感情。

后半夜。

燕云霆守在灵隐宗后山，隔岸观火。若灵隐宗本身就能打退这群夜叉，那他也无需再出手相救。

但是，

他显然低估了夜叉的实力，高估了灵隐宗的能力。

夜叉冲上岸之后，直扑灵隐宗山门。

灵隐宗掌门洪正淳领着三百弟子出门迎战，却坚持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夜叉逼

回了山门。

众修倚靠山门封界苦苦支撑。

数以千计的夜叉打砸封界，封界由刚开始的青光阵阵，逐渐变得黯淡微弱，最多不过天亮，封界必定被破。

“奇隽，我灵隐宗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几日携妖子妖孙来攻我山门！”洪正淳指天大呵。

那个叫做‘奇隽’的夜叉实力不俗，起码有二阶，其身旁还立着十几只一阶妖王。

奇隽冷哼：“无冤无仇？亏你也说得出口！就在昨日，你门中弟子杀了我的胞弟！此乃血海深仇！”

“你少放屁！我师姐不过与你那胞弟短暂交过几次手，我们赶到时它就已经被吓跑了！”王清书大声说道。

“无耻晚辈，谎话连篇！那为何我们在岛上发现了它的尸体？”

“这不可能！师姐……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你杀了他？”王清书看向吴清瑶。

小芸反驳：“这怎么可能，我们赶到时，师姐不是被打晕了么？以师姐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杀得死那一阶夜叉！”

吴清瑶攥紧拳头，站了出来：“是我杀的又如何？你胞弟作恶多端，屠杀无辜渔民，难道它不该死么？”

奇隽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洪正淳，你现在可听到了？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无冤无仇？”

吴清瑶又说道：“沧海之上，本就是交战区域，修士斗法死伤也乃常事，你胞弟自己技不如人被我所杀，还能怨我不成？我看你今日携妖子妖孙前来，分明就是以复仇为借口，想要掠夺我灵隐宗门！”

奇隽傲然冷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今夜你灵隐宗在劫难逃了！”

“奇隽你别忘了，蓬莱和海族是有约定在先，你若敢上陆地杀人，那便是破坏合约！一个月后便是仙域大会，你在此期间来犯，惹怒了青云大宗，我蓬莱修士必定叫你们夜叉一族血流成河！”

“笑话！我既敢来此，就绝不会忌惮青云宗！在我万千海族面前，它青云宗就是个屁！”奇隽呵道：

“这蓬莱大陆，本身就属于我们海族，后来被你们这些修士强行占去，也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他指挥万千夜叉：“小的们，给我用力砸！待破了封界，男修抓来为奴，女修抓来做娼！哈哈哈……”

“掌门，与其躲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和这些夜叉拼了！”

“对！跟它们拼了！”

众门徒义愤填膺，视死如归。

“好！今夜，我等必将誓死捍卫山门！”

洪正淳掏出一枚金印，比天印一道金光，摇摇欲坠的封界闪了两下就此消失不见。

夜叉蜂拥而入！

众修出身迎战！

而就在双方即将交战的刹那——

“咻！”

一柄飞剑破空而来，剑气滞留夜空，如一道无形巨墙，将双方彻底隔断。

“呛！”

剑插入山门前，令众人惊讶的是，这竟一把带着血迹的竹剑。

燕云霆骑着灵兽踏天而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发财 “是本门的星光独角兽！”

“是青云宗的大修士来了么？我竟察觉不到他的修为境界！”

“此人是敌是友？”

……

吴清瑶凝望着燕云霆的眼睛，那般清澈，那般坚毅，那般深邃，会是他么？

“你又是何人？”奇隽携众妖子妖孙往后退却了一段距离。

燕云霆跳下踏雪，拔出地面的竹剑，比天看了一眼，摇头叹道：“唉，竹剑就是不经用，才没沾多少血，剑刃又顿了。”

“装神弄鬼！给我滚开！”奇隽抬手震出一道红光。

燕云霆随手一道剑气，将红光抵散，“啪！”竹剑却被反斥的力道所崩断。

众修士大惊，竟如此轻松便接下了二阶妖王的一击！

燕云霆微微皱眉，看着手中的断剑，“唉，竹剑果然不禁用，”他又看向灵隐宗众修士：

“你们当中可有剑修，谁的剑能借我一用？”

众修士面面相觑。

吴清瑶蠢蠢欲动。

“这位姑娘，人长得这么漂亮，剑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燕云霆笑看着吴清瑶，勾勾手指——

“呛！”

灵剑出鞘，悄然落于他掌心。

他二指抚剑身，轻轻一弹，“叮”，后又闻了闻剑柄，满意道：“不错不错，剑音清脆婉转，剑有兰质清香，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轻，太柔，太冷。”

吴清瑶凝眉紧目，这说的是剑，还说的是人？

众修都猜不透，这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到底在舞弄什么。

“不管他是谁！全部给我上！将他们统统撕碎！”奇隽发号施令。

众夜叉再次蜂拥。

“找死！”燕云霆杀眸乍现，流转真气淬入灵剑，“嗡嗡嗡……”发出阵阵轰鸣。

他一剑指天，剑意冲破云霄，撕开夜空的黑暗，引一道烈阳从天而降，一时间大地沸腾，光芒万丈！

“天罡烈阳！”

烈阳笼罩所有夜叉，掠过之处皆焚成灰烬，夜叉被烧得噼里啪啦，哀嚎连连。

焚烧持续了半刻钟。

燕云霆收剑，霎时间烈阳消散，星月回归，夜幕再次降临。

众修无不被这一霸道之术所震惊！

“多谢姑娘借剑，现在物归原主。”燕云霆二指微弹，灵剑回归剑鞘。

吴清瑶一只手险些拿不住剑鞘，只能双手并用才让灵剑冷静下来。

燕云霆撇了撇眼前的灰烬，隔空一招噬神决，将奇隽从灰烬中抓入了掌间。

奇隽被烧得浑身通红，体无完肤，他惨叫着，挣扎着，低吼着，眼中尽是不甘：“你到底是谁！”

燕云霆叹道：“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想知道我是谁？这很重要么？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死

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不要以为告诉我你是谁，你就不会死了，这是不太现实的。”

“我的背后是海蛟一族，你若敢——”

“噗呲！”

燕云霆一刀捅入夜叉腹部，再轻轻一剜，扣出一枚墨绿色的妖丹，甩了甩上边儿的污秽，揣进怀里。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灵隐宗全体弟子，在此谢过！”洪正淳携众门徒前来参拜。

燕云霆摆了摆手：“打住，我可不是你们的前辈，也不需要你们感谢，我会出手救你们，是有目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踏雪：“我要这匹独角兽，作为答谢，你们该不会不同意吧？”

他们哪儿有资格不同意？

洪正淳倒也大度：“若不是呃……这位道友出手相救，我灵隐宗难逃此劫，你若想要独角兽，自取即可。”

“好，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燕云霆纵身跃上马背。

“这位道友，不如在山门小居几日，也好让山门答谢你的相救之恩？”洪正淳赶紧出声挽留。

“你瞧我这样子，就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怎可能会留下做客？”燕云霆笑了笑，又提醒道：

“倒是你们，山门就在海边，夜叉凶狠诡诈，此次袭击仅仅只是个开始，我看你们还是快点去请示那个什么青云宗吧，让他们派点儿厉害些的角色来帮忙。”

话已至此，谁也不好挽留，洪正淳再次一拜：

“那恭送道友了！”

燕云霆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吴清瑶，嫣然一笑：“后会有期。”

说罢，御兽踏天而去。

……

……

很快，黎明破晓，天色渐亮。

燕云霆趁早再次来到了集市，却不同以往散漫繁华，来往百姓大包小包，行事匆匆。

燕云霆走进了百宝阁，却见胖老板也在打包货物。

“掌柜的，这外面是咋了？如此混乱？”

“嘿！老弟啊！你还活着啊？”胖老板见了燕云霆也是欣喜。

燕云霆撇着嘴：“大清早，丧气话。”

胖老板说道：“这不，昨天夜里有海妖夜袭，沿海好几个渔村都遭了殃，一个活口都没留啊！太残忍！太可怕啦！所以大家都纷纷往东逃难去了，我这店马上也要关门咯。”

“老板，关门前再做我最后一单生意呗？”燕云霆笑着，开门见山：“我想要一把剑，品质越高越好。”

胖老板挑眉打量着燕云霆：“灵器可是很贵的，特别是灵剑，你有灵石么？而且你一个凡人，要灵剑有什么用？”

燕云霆笑道：“你就说你们这店里，最贵的灵剑要价多少？”

胖老板想了想，比了个“八”的手势：“八千灵石，你有么

？”

“没有。”

“七千？”

“也没有。”

“害！今日最后一单，反正要搬家了，我亏本卖给你了，一口价！五千！你要是有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取来！”

“我没有灵石，但——”

“老弟又拿我寻开心！”

“但是我有这个啊，你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燕云霆从怀里掏出昨夜收获的那枚二阶妖丹，在胖老板眼前晃了晃：“掌柜的，你有眼力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不？”

“二……二阶妖丹！”胖老板都结巴了，他抓过妖丹，左瞧瞧右看看，抽着鼻子闻了闻，坚定地吐出俩字儿：

“真货！”

“当然是真货了，卖假货的生儿子没——”

“哎哎哎！老弟别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啊！”胖老板赶紧捂住燕云霆的嘴，脸上笑嘻嘻：

“老弟，这颗妖丹，你要怎么出啊？”

燕云霆正声道：“当然是按行情价了，你可别耍我啊，不然我就去别家了。”

“保证行情价！”胖老板豪气地比了个三的手势：“三十万！凡人不坑凡人！”

三十万！燕云霆心里一阵悸动，二阶妖丹他妈这么值钱？

不过转念又一想，二阶妖王可是堪比元婴修士的存在了，浓缩了几百年修为的内丹，值个三十万也不多吧？

许是看见燕云霆不做声，胖老板赶忙又加了五万：“三十五万，不能再多了，你这颗妖丹只是原材料，我还要找仙长出手嘞，这种高价值的宝贝，风险可大了！”

“这样吧，这妖丹三十五万卖你，那把灵剑你就当送我了如何？”燕云霆笑道。

“你小子，会做生意！好，没问题！你等着啊，我马上就为你取去！”

胖老板屁颠屁颠跑到后室，没一会儿便捧着一只方盒与一长卡片屁颠屁颠跑了出来：

“喏，这是三十五万的‘林氏商会’的通票，密码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你可要记好了。”

“通票？就这么一张小票便可兑换三十五万灵石？”虽说人间也有大额银票，去钱庄兑换这么一说，但最多也不过一万两，在仙界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会不会太不保险了？

燕云霆好生怀疑！

“你不会连林氏商行的通票都不知道吧？”胖老板指着卡片上的几个名字说道：“这是我百宝阁的抬头，这里是林氏商会的金标，仙界只要有林氏钱庄的地方，都可以凭这张票子取钱；

你将这张通票递给钱庄的人，再打入我刚才给你的密码，想要多少就取多少，不过这张卡是我百宝阁所有，只能取不能存，你取光了里头的钱它就没用了；

林氏商会是仙界最大的商会，像我们这种做生意的，特别是凡人，都会选择把灵石存进钱庄；这世上不会有人敢去洗劫林氏钱庄的，除非他想成为九霄公敌。”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琉璃美人图 “真想不到啊，掌柜这家店也不算大吧，却随便出手就是几十万？”燕云霆挥舞着手里通票，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胖老板摆手笑道：“哎，混口饭吃而已啦，对于一个商人而言，几十万真不算多，咱凡人资质不行，没办法修仙，所以想要在这仙界过上好日子啊，还得靠脑子；

再偷偷告诉你，这家百宝阁充其量只是个门面，是我拿来掩人耳目，故作低调的幌子，我可不指望这些小玩意儿发财。”

的确，凡人在仙界如同蝼蚁，钱财外露势必会找来杀生之祸。

要是燕云霆是个坏人，估计这胖老板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燕云霆收好通票，打开剑匣子，拿起灵剑弹了弹，声音不算清脆，质地也不见多好，若论品级的话充其量只能算下品。

“掌柜的，这真是你们店里最好的？你可不要唬我啊！”燕云霆有些不太满意。

胖老板认真道：“我要是骗你我生儿子没屁.眼儿！这真是店里最好的灵剑了！”

他又说道：“我方才不是和你说了嘛，这家店铺只是个幌子，买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你说真要有好东西，我不也敢挂店铺里卖啊；

老弟啊，任何一把好剑都不可能是成品，都得是自己找材料，找炼器师，亲手打造的；

可惜我马上就要搬家了，不然我可以当中间人，给你找个炼器世家，为你打造一把上品灵剑。”

再好的剑，肯定也比不过照胆，燕云霆买剑只是为了过渡，手里这把下品灵剑其实也够用。

“我还有些好奇，我看这集市里也没有官府，万一你遭到了抢劫咋办？”燕云霆好奇道。

胖老板眼中却闪过一丝顾虑，后退两步：“老弟啊，你可不能都有这方面的想法。”

“呃……”燕云霆摇头苦笑：“我就是单纯的问问，没别的意思。”

胖老板说道：“凡人做生意，最怕就是遇到那些散修了，他们为了提升修为，无恶不作！所以干咱们这行，必须得找靠山，譬如当地的修仙世家，塞些灵石，拍几声马屁，做几回不赚钱的生意，他们自然而然就罩着你啦。”

“散修？散修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没有门派的野修士呗，他们没有固定的收入，到处寻找机缘提升修为。”

那岂不是与人间的江湖浪子差不多？

“还有这个玩意儿，”胖老板从怀里取出一张玉色符箓，符箓上散发着阵阵灵光，他介绍道：“这玩意儿叫做‘灵符’，是我从秦家主那儿花重金买来的，咱们凡人本身无法使用灵力，却可以通过灵符来达到效果，比如我手里这张，只要把它狠狠一掐，便可发出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足以吓退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了。”

那岂不是与人间的“霹雳珠”之类的炸弹很像？

想来仙界和人间真有许多共同之处。

“老弟，我这儿也有灵符卖，筑基修士三百灵石一张，金丹修士的一千灵石一张，你要不也买一沓，日后也好防身用啊？”胖老板龇着牙，借机推销。

燕云霆举着手里的剑笑道：“我有这把剑就足够了，需不着。”

“刘老板，你东西收拾好没有啊，我们都等你老半天了！”这时，一个年轻的青衣修士在门口催促。

胖老板赶忙答应：“嘿嘿，店里来了位顾客，所以耽搁了些时间，你们再稍后片刻，我马上就把东西搬出来。”

青衣修士说道：“那快点儿啊，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胖老板笑道：“放心放心，只要你们把我一家子安全送达，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燕云霆却有些惊讶了，“掌柜的，刚刚门口那位是你的……”

“保镖呗！”胖老板理所应当：“不然我怎么搬家？”

原来仙界也有镖师啊。

事实证明，只要有钱，修士也能给凡人卖命。

“我这次啊，打算背井离乡，去云梦仙域谋生咯。”

“哦？怎么说？”

“唉，没办法啊，蓬莱仙域是六大仙域中最小，也是实力最弱的，而偏偏它又独立在沧海中间，海兽，海妖，海难，几乎年年有，虽然这里环境好，活着却提心吊胆，为了老婆孩子，只能背井离乡咯。”

经过一番闲谈，燕云霆突然觉得这胖老板既圆润又实在，虽然在某些事上比较抠门，但也不失可以交朋友。

“掌柜的，和你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刘，叫刘权财。”

“人生在世，就是该谋权谋财，好名字！我姓燕，叫燕云霆，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哎，燕老弟，说到底你是从哪儿来的啊？言行举止都不像是本地人

，这二阶妖丹可不是常人能搞得到的。”

“呵呵，刘老板不管我是哪里人，你只需知道，交我这个朋友，错不了。”

随后，燕云霆又在不要的杂物堆里，淘了几本尘封已久的纸质书籍，一本《仙域风云录》，一本《琉璃美人图》，全当做是在路途上消遣的玩意儿。

“好了，我也不打搅刘老板搬家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燕云霆笑冲刘权财抱拳一礼。

“呃……”刘权财也学着做了个抱拳礼，“燕老弟，后会有期。”

燕云霆笑着走出百宝阁，骑上踏雪升空而去。

……

……

《仙域风云录》性质就与《苗疆轶事》这类野史书籍差不多，虽是夸张纪实的闲书，却也不完全没有信息。

通过此书籍，燕云霆大致对六个仙域有了个笼统的概念：

永夜仙域，字如其名，只有晚上没有白天，掌权者为一代仙君，皎月真君。

极昼仙域，与永夜恰恰相反，只有白天没有晚上，掌权者亦是一代仙君，号称白溟真君。

燕云霆原本以为在仙域中是没有“王国”这么一说的，但上述两个仙域恰恰就是，皎月真君和白溟真君各是两大仙域的独裁者，大概就相当于人间的皇帝了。

九阳仙域，最大宗门为“九阳门”，掌门者为太虚子，是六大仙域中实力最强的仙域，据说九阳仙域中有九只烈焰金乌，每只都是活了数万年的远古神鸟，实力超绝。

云梦仙域，实力仅次于九阳仙域，是六大仙域中门派最多，修仙氛围最好的地方，其最大宗门并列有三，分别是“玄天宗”，“天一门”，“神乐”，三大宗门中都有大罗金仙坐镇；

华胥仙域，是六大仙域中最为特殊的仙域，地处最北段的极寒地带，是唯一一个由女修士掌权的仙域，最大宗门为“琉璃宫”。

说起琉璃宫，就不得不提到另一本书《琉璃美人图》，这是一本图册，也不知是哪位佼佼者所画，上边儿勾画着一百零八位华胥仙域的绝色美人儿，冰清玉洁，热辣美艳，冷酷无情，应有尽有，惟妙惟肖！

只要翻开这图册第一页，后面便完全停不下来。

“好！若是得空了，老子一定得去华胥仙域走马观花一回！”

若是能拐几个仙子回去当填房，好像也蛮不错！

第三百八十七章 钱庄 燕云霆利用地图上坐标，以及御兽飞行的速度，大致标算了一番蓬莱仙域的面积。

蓬莱仙域纵横最起码有两万里，面积相当于四五个九州那么大，然而此仙域还是最小的一个仙域，由此可见，九霄仙界实在是太大太大。

踏雪若是全速飞行，一天可走五千里路，但这头灵兽相当相当娇贵，每日清晨必须吃上三斤清香果，否则拉都拉不动。

毕竟是服务于自己的坐骑，燕云霆也不能亏待了人家，索性每个集镇都有买清香果这玩意儿，但着实不便宜，一斤便要三块灵石。

燕云霆从秦贵哪儿换购的十块灵石，都不够灵兽吃上一顿饭的。

“啊呜，啊呜……”跑了一天的踏雪，饿得发出了阵阵嘶鸣。

“好啦好啦，知道你饿了，急什么呢？老子身上可是揣着三十几万灵石，等我取些来，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燕云霆拉着踏雪，行走在集市大街上。这个集市要比东集更大，更繁华，肯定有那个什么“林氏钱庄”。

“朋友，不好意思，请问林氏钱庄怎么走？”燕云霆拉住一名路人问道。

“喏，那不是么？集市上最繁华，最高大的地方就是了。”路人指着大街尽头一座三层高的楼房说道。

楼房连外墙都像是贴了金边儿的，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材料做的墙砖，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富贵！气派！

“多谢。”

燕云霆拉着踏雪往街尾走去。

……

出入钱庄者，少有凡人身影，大多数都是些修仙者。

燕云霆是个凡人，还是个牵着极品灵兽的凡人，一路走来赚足了路人的眼光，凡人看了羡慕，修士看了嫉妒。

燕云霆察觉到了好几个目光贪婪的修士，他们盯着独角兽，也许心里已经有了什么歪心思。

所以说若是没点儿本事的话，还是不要招摇过市得好。

燕云霆冷哼一声，敢抢就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林氏钱庄的规模如同“四合院”，南侧是大门，北侧是柜台，东侧是商铺，西侧是住房，是个集存储与

交易为一体的地方。

“哟，客官，是来帮主子取钱还是存续啊？”一个满脸麻子的布衣小厮笑盈盈地凑了上来。他也是个凡人。

“怎么？我自己就不能来存取了？”燕云霆摇了摇头，仙界的大多数凡人，都没啥骨气，他取出一块灵石，大方地丢给小厮：

“把灵兽给我看好，最好给它找点儿吃的。”

小厮接过灵石，许是手笔太大，高兴得脸都快笑烂了，，对燕云霆更加恭敬了：“没问题，只要客官在钱庄存取一千灵石以上，本店将免费送您一瓶低阶‘养兽丹’。”

燕云霆眼睛一亮：“养兽丹，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厮说道：“就是专门给灵兽吃的丹药啊，上品的养兽丹，灵兽吃了，跑得更快，更有力气，品阶也会逐渐提高呢，不跟您开玩笑，您这头极品独角兽，要吃就得吃上品的！”

燕云霆挑了挑眉，“这上品灵兽丹，怕是不便宜吧？”

丹药与灵器，在仙界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小厮笑道：“害！瞧您说的，您都以极品灵兽当坐骑了，还在乎这点儿灵石么？一瓶上品灵兽丹，只需要八百灵石，一瓶中有八颗！”

八百灵石！燕云霆心里惊呼：老子吃顿饭掰一点儿就足够了，这畜生吃一顿饭却要这么贵？

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啊呜，啊呜……”踏雪摇头晃脑，像是在抱怨燕云霆抠门儿。

燕云霆一咬牙，“行，你给我取一瓶来！别给我少量啊，不然我可不认账。”

“瞧您说的，就凭我们‘林氏钱庄’这四个字也绝不会给你少量嘛。”小厮牵着踏雪离开。

钱庄正北面便是柜台，有四个同等大小的窗口，每个窗口都由木板隔开，柜台左右两侧各站着一名修士，看气魄起码有金丹修为！

保镖都是金丹修士，这林氏钱庄果然够安全！

燕云霆随便找了个柜台，取出通票递入窗口，柜台里头坐着个年轻女子，略施粉黛，金钗玉簪，面容娇美，好像还是个女修士……连柜台接待的姑娘都这么漂亮，林氏钱庄果然牌面！

柜

台窗口内外各有一块半尺高，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石头，像极了先前在无垢宫测试灵根的“问天石”。

女子将通票摁在彩石上，没一会儿便凝成了绿光，随后她又将通票握在掌心感应了一番，恍然睁开眼，惊讶道：“客官，您这张通票里有三十五万灵石呢！”

燕云霆笑道：“我取一千快，但我刚刚在贵店购买了一瓶上品养兽丹，取了八百灵石，可以抵扣吧？”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可以呢，日后客官若是想购物了，只需到林氏商行的门店，将这张通票递给掌柜的，他刷一刷五彩灵石，便可自动扣除您的存款，也不用到柜台来取啦。”

“这么方便的？”

“是呀，整个九霄，可没几家有这种快速支付的本事呢，”年轻女子指了指窗口外的五彩石说道：“现在您将手放在感应石上，心中默念密码，若是正确了，感应石便会泛绿光，若是不正确就是红光。”

燕云霆照做，触摸着感应石，心中默念一二三四五六七，五彩石闪烁了片刻，变成了翠绿色。

“好，这样一来交易就完成了，”年轻女子又问道：“本钱庄存款十万以上的客人，可免费赠送一只乾坤袋，客官您要不要我帮您把灵石装进去，这样也方便携带一些。”

乾坤袋，大概就是和乾坤戒指相同功能的东西吧？可惜燕云霆不是修仙者，没有能力使用乾坤袋。

“不用了，直接将灵石给我吧，我喜欢它们碰撞的声音。”

“呵呵……客官真是风趣，好，您请稍后。”

年轻女子退下片刻，回来时已端着一盘闪闪发光的灵石，不多不少刚好两百块，她将通票一并递出窗口，出声提醒道：

“客官，你可要收好了，这灵石离了柜台，出了钱庄，若是丢了，被抢了，我们可不负责。”

“问题不大。”

燕云霆脱下外套，将灵石打包一番，抗在肩上便退出了柜台。

（未完待续……）

PS：本书中这所谓的通票，大致就相当于咱们用的“信用卡”，钱庄就相当于银行，总之，仙侠世界，无奇不有，大家图个稀奇和趣儿即可。

第三百八十七章 重金寻妻 “客官，您的灵兽和养兽丹。”小厮早已牵着马在钱庄外等待。

在交接的时候，小厮又斜眼瞥着不远处站着的三个青衣修士，低声道：“客官，你可要小心呐，这三个人在外面等你很久了，怕是图谋不轨。”

“多谢提醒，我会有小心的。”燕云霆瞥了一眼那三个修士，早在刚进入钱庄时，这三人便已在蹲点，待会儿肯定会来抢东西。

不过，也只是多了几个剑下亡魂罢了。

燕云霆并没有着急出集市，而是先去客栈里大吃了一顿，自己酒足饭饱之后，又牵着踏雪来到了果摊，买了十斤清香果。

“吃吧吃吧，我吃饱了，你也要吃饱，吃完这顿以后可就只能吃丹丸了。”燕云霆扶着马鬃，不紧不慢地喂食灵兽。

一来二去，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那三个青衣修士跟了一路，可无奈集市人太多，他们不敢明抢。

等踏雪吃饱了，燕云霆又买了十斤清香果抗在肩上，这才继续赶路。

“马儿啊马儿，我本不愿杀人，可无奈非得有人送死，唉……你们仙界的人可真是贪婪。”

燕云霆原本以为，修士的人品应该和衣着一般光鲜亮丽，可谁晓得，穿得越好的人，反而越贪婪自私。

飞出集市不久，跟了许久的三个青衣修士终于按耐不住，三人同乘一只仙舟，凭空将燕云霆给拦了下来。

“哼，我们都只能乘坐仙舟，你一个凡人却骑着极品灵兽，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其中一个青衣修士大呵道：

“凡人，将灵石与灵兽留下，叫我声祖宗，我还可以饶你一条贱命！”

燕云霆也懒得废话了。

“呛！”

拔剑出鞘，瞬斩一道剑气，将仙舟劈成粉碎！

三个修士有一人避之不及，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不好！快逃！”剩下两个终于知道惹了惹不起的人，分散往天外逃去。

逃？

往哪儿逃？

燕云霆又出一剑，再斩杀一人；剩下一人，他使出噬神决，将其隔空吸了回来，扼住其咽喉！

“前辈……前辈饶命！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饶命！只要前辈肯饶我一命，我愿意终身为你当牛做马！”

“先叫声爷爷来听听。”

“爷爷！”

“哈哈哈……”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苟性命恬不知耻。

燕云霆取出卓文曦的画像，问道：“你见过画面上的女子么？”

青衣修士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死吧。”

“咔嚓！”

燕云霆

捏碎修士的脖颈，收剑回鞘继续赶路。

……

随着仙域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往青云宗赶路的修士越越来越多，大都是山门宗派和修仙世家。

仙域大会，由青云宗主办，十年一届，目的是为了促进蓬莱仙域各大宗门之间的交流，以及解决各宗门所遇到的问题，譬如最近海族入侵频繁，便可在大会上商议对策。

仙域大会的参与者，多数是修仙世家或者宗派山门，由金丹长老带着门中年轻一辈的弟子，竞争，角逐，培养……总之，与人间的九州盟会差不了太多。

“喂！凡人，你这灵兽是在哪儿偷的？卖不卖？”

赶路三天，燕云霆已遇到了不下十个门派，由于弟子众多，门派多数以仙船出行，修士们见了御兽的燕云霆，难免会有对比和嫉妒心里，时常便会有人来问燕云霆灵兽的来源，卖不卖之类。

名门正派的修仙者，要比散修客气一些，嫉妒归嫉妒，顶多是嘲讽一两句，也不会明着来抢。

燕云霆当然不会卖了灵兽，所以每当人问起卖不卖，他都会摇头拒绝，随后便拿出卓文曦的画像，恭敬地问一句：

“诸位仙长，请问你们见过画面上的女子么？”

“没见过。”

“好，那你们若是见到她了，请务必跟她说，有一个姓燕的人正在找她，请她到青云宗等我。若是诸位能帮我与她重逢，必有重谢！”

但凡遇到一名修士，燕云霆都会拿出画像问上一问，虽然这么做的希望渺茫，但总好过用眼睛去找。

仙域大会上，各宗门修士齐聚，挨个儿修士都问一遍，总能找出点儿线索来。

燕云霆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有看得见摸得着之后，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特别是对于女人。

卓文曦的内心，燕云霆怎能看不懂呢？喜欢一个人，眼神与言行处处都是藏不住的，只是燕云霆认为，现在紧要关头是找到瘟疫的解药，被太多儿女情长牵绊，会耽搁很多时间。

但即使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也决不允许红颜知己受到一点儿伤害，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基本准则。

……

往后五日，马不停蹄，燕云霆以每天三四千里的速度往青云宗赶去。

吃了养兽丹的灵兽，果然力气更足，跑得更快。

第六日下午，拨开云雾见青山——那缭绕的云雾之下，一座高峰直插云霄，高山流水如披帛般优柔绵长，一座座玉宇琼楼傍山而立，霞光透过云端射入砖瓦，反射出一道道亮眼灵光，仙气十足，优美至极！

青云山脚下有一片巨大的集市，修士与凡人三七比例，各个皆是奇光异彩，精美华服，若是不用飞的，一起走在街上，还真分辨不出哪个仙，哪个是凡。

“就是人间最繁华的长安城，在这

座集市上也黯淡了几分颜色。”

抛开文化不谈，就环境而言，人间与仙界还是有很大很大的差距，不得不服。

燕云霆在集市口落下，遥看立着的牌坊，刻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青云集。

牌坊旁立着一块“仙榜”，榜上张贴着许多信息，哪家仙铺招租，哪家商会优惠，还有悬赏画像，多是些无恶不作的散修。

燕云霆眼睛一亮，若是能在榜上贴个寻人启事，就不用挨个挨个儿去问了。

他牵着踏雪来到榜前。

上仙榜肯定不是免费的，榜旁坐着一名清瘦的黑衣修士，其身前立了块牌匾，写着：“上榜一日，十块灵石，包月两百灵石；主榜位一日二十块灵石，包月五百灵石，青云宗立旨，谢绝讨价还价。”

距离仙域大会还有半个月，若是竞主榜的话起码要三百灵石，真是有够贵的。

“老板，我要买三日主榜，这是六十块灵石。”

燕云霆将六十块灵石与画像一并扔上了案桌，吵醒了正在打瞌睡的黑衣修士。

在亮晶晶的灵石下，黑衣修士睡意全无，他笑嘻嘻地揽过灵石，看了一眼画像：“哟，这画上的女子好漂亮啊，是你老婆？”

燕云霆笑道：“算是吧。”

“寻人启事的话，你好歹也加一笔悬赏，当然了，灵石给得越足，吸引的目光就越多，这样才有人愿意揭榜，”黑衣修士拿起桌上的毛笔，又问道：“你想加多少？”

燕云霆抿唇思考了片刻，必出一根手指头。

黑衣修士挑眉，“一块灵石么？”

燕云霆摇了摇头。

“十块？”

还是摇头。

“莫不是一百块！”黑衣修士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燕云霆轻吐道：“一万灵石。”

“一万！”黑衣修士差点儿没从凳子上跳起来，震惊之余他又疑惑：“凡人，你有这么灵石么？万一人家揭了榜，你给不出来，我可不负责。”

燕云霆指了指仙榜，笑道：“请帮我上榜，我心中有数。”

“这画上的女人，看来对你很重要。”黑衣修士提笔写下悬赏后，拿起画像贴在了仙榜最中央。

燕云霆便扯着嗓子喊道：“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在下今日重金寻妻，若能有人识得画上此女，悬赏一万块灵石，当场就给，绝不耍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到一万块灵石，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这个凡人有那么多灵石么？”

“你瞧他身旁的灵兽，也许他真有呢？”

“快快去奔走相告，谁先找到谁就发财啦！”

第三百八十九章 欧阳世家 “有个凡人在集市门口，一万灵石挂榜寻人啦，大家快去看啊！”

……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没一会儿的功夫，青云集外便聚集了几千号人，甚至还有人请来了画师，照着画像临摹。

“这女人身高几何？年龄几何？面相上可有胎记特征？”

“身高六尺半，年龄二十五上下，左眼眉角下有一颗小痣，她本人长得比画像更漂亮，用的武器是一把灵剑，有金丹修为，她姓卓……”

“金丹啊？你一个凡人怎会认识金丹修士？”

“你们甭管那么多，只要找到了人，一万灵石绝对少不了你们！”

燕云霆就坐在仙榜旁边，挨个儿回答看客的问题，既然挂榜三天，那他便在此坐上三天。

渐渐。

天色渐黑，夜色渐浓，闻讯前来观榜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散开！散开！散开！”

突然，一群青衣修士涌入抛开人群，看他们着装统一，腰间都挂着一块青色令牌，刻着“欧阳”二字。

应是青云集的大世家了，群众纷纷避让。

青衣修士将人群撑开一条道，一名身穿白衣，姿态桀骜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他腰间挂着的却是赤色令牌。

青年走到榜前，观摩了一番画像，二话不说，“刺啦！”一把将画像给撕了下来。

燕云霆欣喜：“这位朋友，难道你知道我妻子的下落？”

“朋友？妻子？哼！”青年将画像揉着纸团，往地上轻轻一扔，瞪着燕云霆道：“令你在天亮之前离开青云集，否则后果自负。”

说罢，他便要离去。

燕云霆却伸手将青年拦住，声音渐冷：“我的寻人启事，是碍着你什么事了么？为何要撕它？”

“大胆凡徒！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欧阳公子说话！”几个青衣修士将燕云霆团团围住。

燕云霆杀眸尽显，握住剑柄：“今日，你若不给我个理由，休想离开。”

青年却没心没肺地笑了，“凡人，嘴里插根葱就能装象么？我就站在这儿让你砍，你敢？”

“你可以试试。”燕云霆就要拔刀，这时，一旁的黑衣修士赶忙握住了他的手，拦在他与青衣修士中间，陪笑道：

“欧阳公子，误会，误会，这个凡人不知好歹，您别和一般计较。”

“哼，我倒不至于低贱到与一只蝼蚁动怒，”青年大袖一挥，“我们走！”领着众修士离去。

又是一个横行霸道之徒！

“欧阳公子慢走，慢走哈……”黑衣修士舔着笑脸目送，直至青年走远了，他才转过身来冲燕云霆斥道：

“小子，你不想活了？连欧阳家的人都敢惹？！”

燕云霆盯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冷声问道：“他是谁

？叫什么名字？”

“他是欧阳家的二公子，欧阳天赐！”

“欧阳家很厉害么？”

“青云集最大的修仙世家便是欧阳家了，其家主可是元婴修士，其老祖可是青云宗三大元神修士之一的欧阳龚！”

“好。”

燕云霆骑上踏雪，朝欧阳天赐跟了上去。

“哎哎哎，你榜才挂半天，应退你四十灵石，你不要啦？”黑衣修士招呼。

燕云霆只是摆了摆手。

黑衣修士暗喜嘀咕：“这家伙，怕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骨气的凡人了……”

……

燕云霆远远跟着欧阳天赐，一路来到欧阳世家的宅院。

这家伙如此反常，一定知道什么消息。

欧阳宅院外有一道青光封界，需要用腰牌才能进入。

燕云霆将踏雪藏好，蹲守在大宅门外最近的一条街巷中，伺机而动。

没过一会儿，两名青衣修士说笑着走出宅门：

“你说稀不稀奇，来找咱们少夫人的竟是个凡人，他出手那么大方，我还以为他是个大修士呢。”

“二公子说不生气，不还是叫我们去把那小子干掉么？”

“咱就应该先去把他那悬赏给骗走，然后再回去通告公子了。”

“哼，你竟真相信他有那么多灵石？”

原来他们是出来杀燕云霆的。

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亏它还是青云集最大的修仙世家，也是一群龌龊宵小之辈。

燕云霆剑出半鞘，只等两个青衣修士巷口——

“呛！”

灵剑出鞘，剑气随至，瞬斩一人！

燕云霆抬手噬神决，将另一修士抓入巷中，剑抵其喉咙，冷声道：“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别乱叫，否则叫你生不如死！”

青衣修士吓得直点头。

燕云霆问道：“仙榜上的女人，是不是就在欧阳宅院中？”

青衣修士连连点头。

“你们是在哪儿找到她的？”

“公子出海，意外所救……”

“你们为何拘她？”

“她修为金丹，与公子相仿，又年轻貌美，公子想与她结为双修道侣。”

“你叫她夫人？她与欧阳天赐成亲了？”

“还没……欧阳老祖准备在仙域大会时，趁所有宗门到访，再举行成亲礼。”

“你们逼迫她！”

“不是，是她自愿的，公子救了她，她报答救命之恩，何况我们欧阳家待她不薄……”

“放.你.妈.的.屁！定是你们用了什么手段！”燕云霆心里有说不出的怒火与难受，他又问

：

“你们把她关在哪儿了？！”

“西厢，听雨楼……”

“死！”

燕云霆一剑封喉，将两具尸体拖入巷子，换上一人行装，取下一人腰牌，往宅院后方绕去。

西厢，自然是在西侧，燕云霆用腰牌打开封界，似飞箭一般钻进了宅院。

……

西厢之中，西湖之上，庭廊尽头有一座小筑，小筑中矗立着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三楼之上，有美人倚栏赏月，她一身轻灵蓝衣，肤如凝脂，眼装皓月，是浅浅的疑惑，是淡淡的悲伤。

“我，到底是谁……”

“嗖！”

一个黑衣人影从天而降，她来不及反应便被搂入了胸膛，随之一声轻柔：

“卓姑娘，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卓文曦大惊失色，可一回眸，见到了来者，她却愣得忘记了挣扎，这个人，好熟悉……

“卓姑娘？”燕云霆看出了卓文曦眼中的迷茫，他用手在其眼前晃了晃：“卓文曦？”

卓文曦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燕云霆，手指微微一勾，召来灵剑迫开燕云霆：“你是谁！怎敢擅闯听雨楼！”

“我……我是燕云霆啊！”燕云霆皱眉疑惑，难道这姑娘被漩涡卷坏了脑子？

“燕云霆……燕云霆……”卓文曦轻声念叨，似成相识又为何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对啊，你是昆仑山凌虚派的卓文曦，师傅是丹霞峰的百草子，我和你都来自九州人间，我们出沧海，杀蛟龙，跳漩涡，你好好想想？”

燕云霆尽可能地将往事重现，试图唤醒起她的记忆。

卓文曦努力地想把这段记忆想起，可每每有了思绪，头便越发疼痛，“我的头好疼，我的头好疼……”她扔掉了灵剑，双手抱着头，神情极其痛苦。

燕云霆赶紧上前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想不起来就暂时不想了，你只需要知道，燕云霆是你的好朋友。”

这个熟悉的怀抱，这种熟悉的安全感，确实让她好受多了。

“燕云霆……”卓文曦发丝凌乱，泪眼婆娑，“我是不是要变成傻子了？”

燕云霆哭笑不得，轻抚着怀中女人的脑袋：“傻瓜……哦不对，你是卓文曦，你是丹霞峰的天才炼丹师，你怎么会变成傻子呢？”

她脑海虽没了记忆，却改变不了本能的依赖。

“好啦，这座宅院很危险，我带你离开——”

“呼哧！”

燕云霆正欲抱起卓文曦离开，忽而一道灵光从楼外射来，他已来不及闪躲和拔剑，只能推开卓文曦，一拳迎上那道灵光！

灵光虽被打散，燕云霆的拳头却已血肉模糊！

打出这一击灵光者，修为必定不会低于元婴！

第三百九十章 元神修士 “嗖嗖嗖……”几十名青衣修士同时飞来，眨眼间便将整栋听雨楼团团包围。

一名玄袍中年人领衔走出，他身后跟着的那名青年正是欧阳天赐。

“哼，哪里来的歹徒，竟敢来抢我欧阳杰的儿媳妇。”玄袍中年人冷声质问。

燕云霆护住卓文曦，缓缓拔出灵剑，轻嗤：“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趁人失忆便强买强卖，这就是青云集第一大世家的作风么？”

“敢羞辱我欧阳家，你找死！”欧阳杰挥袖甩出一只金刚圈，朝听雨楼砸来。

燕云霆抱起卓文曦，纵身一跃跳下楼去，“嘭！”金刚圈一击便砸塌了半栋楼！

燕云霆抱着卓文曦来回散躲，却不曾想，金刚圈再次从天而降，他抬手一道剑气将金刚圈击飞，转身踩着湖面朝宅院外飞去。

“结阵！将他给拦下！”欧阳杰冲门徒下令。

“是！”

三十余名门徒各起灵光，共结一道结界将燕云霆封在了湖面上。

“卓姑娘，你还能在水中站立么？”燕云霆看向怀中的女人。

卓文曦轻嗯了声，静立于湖面之上。

燕云霆双手得空，一剑指向苍天，引一道烈阳从天而降，一举冲破宅院封界落在结界之上。

烈阳烈火，熊熊燃烧，青光结界，摇摇欲坠！

“爹！原先是我轻视了此人，他功法怪异，我们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欧阳天赐又冲所有修士喊道：“所有人听着，我等合力，先将其击杀！”

“可是……少夫人还在湖面上！”

“舍小保大，顾不得那么多了！”

欧阳世家三十余人，齐聚于燕云霆头顶，各自掌间孕出灵光。

“卓姑娘，你瞧见了么？这就是他们的嘴脸，这种世家也配让你来当儿媳妇儿么？”燕云霆抓住卓文曦的手，用力将她扔向庭廊，自己却蓄足剑意与真气，迎头飞向众修士！

“放！”

欧阳杰一声令下，三十余道灵光合而为一，携势不可挡之威射向燕云霆。

燕云霆剑气护体，剑刃开路，正面与灵光硬钢！

仙武双方，竟是不相上下！

狂风卷得西湖阵起波澜！

“呵……这就是你们欧阳家的实力？三十几个打一个，还杀不了我，真是可笑。”燕云霆冷声嘲讽。

“天赐，你到底惹了什么人？他……根本就不是凡人！”欧阳杰终于有了些忌惮。

欧阳天赐咬牙道：“爹，你是想让我将未婚妻拱手让人么？倘若此事传了出去，我欧阳家岂不是要遭人耻笑？！”

欧阳杰眼神一狠，“此人必须得死，否则让他逃了，欧阳家必定遭受灭顶之灾！”

“爹！你快瞧他！他的气力好像耗尽了，他……他快不行了！”欧阳天赐突然惊呼。

燕云霆正被灵光一点一点往下反噬，直至贴近湖面，他的身体骤然破碎！

“轰隆！”

灵光砸向湖面，炸起百尺水柱，整个西湖都像是被翻了个面！

“哼，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想想他怎可能一一人之力抗住我们三十人的——”

“是么？”

燕云霆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众修士背后，话刚出口，剑气将至！

“天赐小心！”

“公子小心！”

三个青衣修士横身而来，企图再发灵光挡住剑气，可还未等他们出手，剑气便已掠过了他们的身体！

腰斩！

欧阳天赐吓得惊慌失措。

欧阳杰拦在欧阳天赐身前，“天赐，此人修为恐怕还在我之上，你快去青云宗请老祖下山，否则今夜欧阳家难逃一劫！

所有人，跟我一起拦住此人，好给天赐争取求援的时间！”

“是！”

青衣修士再结一道屏障，转攻为守，将燕云霆全方位拦在界外。

“哼，想求援？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燕云霆横剑于眉心，双指抚剑身，一边注入真气，一边浩瀚口诀：“天地三分，宇宙洪荒，谁愿与天同齐？我辈诛仙逆命！宵小之辈，且看我——”

“呼哧！”

不等燕云霆剑意蓄足，一道金光从天外袭来！

好磅礴的灵气！

待燕云霆反应过来时，金光已杀至眼前，却见金光之中竟裹着一柄金锥——

燕云霆赶忙中断剑诀，以剑气护体，可那金锥似有破万甲之力，护体的剑气未坚持不过一息便被冲破！

燕云霆心中大骇，这一击他接不下！

来者何人，好强，好强！

“嘭！”

金锥震碎了灵剑，直接穿堂而过！

燕云霆瞠目望着胸口的血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气力仿佛一瞬间便被抽空，疼得他无法呼吸，从空中坠落。

“燕云霆！”卓文曦失声呼唤，凌空接住了燕云霆，霎时间泪流满面，“燕云霆……是你……是你……这些天我脑海中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你！”

“咳咳！”燕云霆呛出两口鲜血，却是抚着卓文曦的脸，强撑一个苦笑：“我还是不够强……”

这时，天外飞来一位红脸老者，金锥萦绕在指间，一副淡漠人世的傲然，欧阳家的老祖宗，青云宗三大元神修士之一，欧阳龚。

“爷爷，您来了！我正想派天赐去请您呢！”欧阳杰毕恭毕敬。

欧阳恭冷哼一声：“等你们请我，只怕欧阳家就要被这个武修一剑灭门了！”

“他……竟是武修？那不是从……人间来的？”欧阳杰难掩震惊：“我以为人间武修不过是些武夫罢了，没想到竟这么强……”

“我不在家中，你们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他怎能一人杀上门来？”欧阳恭沉声质问。

欧阳天赐急忙落地，拽起卓文曦说道：“太爷爷，这人是您的太孙媳妇儿，你瞧她可与我

般配？”

“你放开我！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卓文曦指尖轻抬，灵剑从废墟中飞出，一剑杀向欧阳天赐！

欧阳天赐赶忙撤退，化出青光作挡，他怒喝：“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若不是我从沧海上救了你，你早就被淹死了！”

卓文曦骂道：“惺惺假意！你方才还要连我一起杀！你们仙界的修士，统统都是卑鄙小人！”

欧阳恭眼神中却颇为满意，他挥挥衣袖便将卓文曦的灵剑打飞，“不错，此女子根骨极佳，若是能与赐儿结成道侣，生出的孩子必定不俗。”

“去……你.妈.的，就你们家这群蠢货，母猪都嫌弃给你们下崽，还想找人结为道侣？”

骂声，燕云霆捂着胸口，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哦？”欧阳恭颇有惊讶，“不愧是修武炼体的，普通人受了我一锥早就死了，你还能再站起来。”

“呵……若不是我的剑遗失了，就凭你，也想杀我？”燕云霆啐了口血唾沫，将卓文曦拉至身后，低声轻语：“待会儿我会拼尽全力拖住他们，你趁机往宅院外逃跑，咳咳……西厢院墙外有一匹灵兽，它叫做踏雪，很通人性的，它会带着你去该去的地方。”

卓文曦紧紧搂住燕云霆的胳膊，“我不！你想丢下我，门儿都没有！”

“爷爷！不论此人背景如何，若不除去必生祸端，请准许我杀了他！”欧阳杰征求道。

欧阳龚冷声道：“就算他有背景如何？人间武修难不成还能来仙界造此不成？杀。”

欧阳杰金环蓄力，全力一击砸向燕云霆。

燕云霆强忍疼痛，暗自流转噬神决，只要能靠近一些，这些人统统都得死！

“就是现在，快逃！”他一把推开卓文曦，大吼着要冲向金环，可突然，身后之人却反拽住他的手，将他往后狠狠一拽，又时一柄灵剑接住了他的身体，

“燕云霆，你要好好活下去……”

诀别的言语，诀别的眼泪，卓文曦化一道屏障挡下金环，可无奈实力差距太大，她如螳臂当车般被砸飞了出去。

灵剑带着燕云霆往宅院外飞去。

“想跑！”欧阳恭金锥几欲出手，卓文曦却从废墟中再次飞出，此时此刻的她，浑身散发金光，一股以生命为代价所换来的强大威力充斥于整个宅院。

“不好！她要碎丹！”欧阳天赐呵道：“爹！太爷爷！快阻止她！”

欧阳恭微微皱眉，闪身至卓文曦跟前，一掌拍在她丹田之上，将她从空中打落。

下落之际，卓文曦望着已飞出宅院的燕云霆，最后露出一抹微笑，闭眼昏死过去。

“爷爷！决不能让他逃了！”欧阳杰扔出金刚圈，企图将燕云霆从空中击落，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院外传来一声长嘶！

一只独角兽窜上夜空，它似于明月合二为一，独角孕出浩瀚灵光，蓄力一发便将金环给震退——

踏雪驮起燕云霆，忽然背生双翅，一声长嘶，一阵展翅，化作一道灵光消失在夜空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他是什么人? “决不能让他跑了！欧阳家所有门徒，给我追！”欧阳杰几欲再追。

欧阳恭却叫停众人：“不用追了，开翼的星光独角兽，全速飞行我都不一定追得上，更别说你们了。”

欧阳杰咬着牙：“爷爷，传闻武修都是有仇必报，他若一日不出，我欧阳家一日不安啊！”

欧阳恭冷声道：“现在你知道不安了？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惹了一个惹不起的人，哼！”

“可……事情已经发生，难道我欧阳家要坐以待毙么？”

“你急什么？欧阳家不是还有我么？那人修为虽高，比我却远远不如，难道有我坐镇你还怕他回来报仇？”欧阳恭望了一眼青云宗的方向，说道：“我会回去禀明掌门，让他拟一道仙界追杀令，他逃到哪个仙域都没用！”

欧阳天赐这时也说道：“对啊爹，咱们有太爷爷和青云宗撑腰呢，有啥好怕的？那武蛮子中了太爷爷一击，得不到救治很快便会死了。”

欧阳杰呵道：“你给我闭嘴！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有你大哥半点中用，也不至于去捡个女人当老婆了！”

欧阳天赐委屈道：“我那也不是为了能早点成亲，为咱欧阳家开枝散叶么？”

“行了，多说无益，还是快想办法救救她吧，此女体内含有极品火灵根，正好用来做我欧阳家的鼎炉。”

“是，太爷爷。”

……

……

彼时，距离青云宗三千里外的一家客栈内。

吴清瑶端着一壶小酒，倚窗对月独酌，她的酒量并不太好，才两杯下肚便脸上便已有了酒红。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她轻吟着诗句，对月轻叹：“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写出如此感人至深的诗句？人间，好向往人间，听说那里的人活不过百年，却总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月儿啊月儿，你在人间的模样也是如此么？”

美人轻叹，放下酒杯，正当她准备关窗之时——

“呼哧！呼哧！呼哧……”

一头独角兽扇动着翅膀从天而降，背上驮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怎么是他！”

吴清瑶来不及惊讶，急忙扶下燕云霆，独角兽也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巴掌大的小飞马钻进了房中。

吴清瑶将燕云霆扶上软塌时，自己的衣襟也被染红了一片，燕云霆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他已经奄奄一息。

吴清瑶赶紧取出一枚仙丹为燕云霆服下，接着撕开了燕云霆的胸襟，可一瞧见伤口的模样，她吓得几乎手软，受了这么致命的伤，他究竟是靠什么活着？可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一道不致命呢？

“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吴清瑶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震惊，从乾坤戒指里取出外用伤药和绷带，百般悉心地为燕云霆包扎，她的手很巧很巧，每一道工序都是那么地认真。

等包扎完伤口，鲜血竟奇迹般止住了，她趁热打铁扶起燕云霆，掌起一道灵力渡入其体内，源源不断，不畏疲倦。

直至燕云霆的心律恢复正常，她才收回灵力，连续半夜的渡灵，她已是满头虚汗，连起身倒杯茶的气力也没有了。

小飞马叼着茶壶递入吴清瑶的手中。

“谢了……”吴清瑶喝了两口茶，从乾坤戒指里取出一枚灵石，握于掌间吐纳了小半个时辰，气力才算恢复了一些。

此时，天色也已经大亮。

“师姐，起床了没？我们该启程了。”门外传来王清书的声音。

吴清瑶瞧了一眼塌上躺着的燕云霆，轻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昨夜我打坐之时，突然有所感悟，想在此间闭关几日，师弟你们先去吧，反正此处也距离青云宗不远了。”

修士灵感来了，闭关深究也是常事，王清书并没有怀疑，只是道了一声：“那师姐你抓紧，我们在青云集等你。”便离开了门前。

吴清瑶将门窗全部反锁，就静静地候在床边，仔细观察着燕云霆的伤情。

原先她还有所怀疑，当初在岛上是不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但如今见了独角兽，她才明白什么都是他做的。

“你说你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装傻子呢？”

“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何没有灵力也能那么强？”

“

你能一剑杀光千只夜叉，修为怕是比元婴都高了，又有谁能伤你这么重？”

“你到底身上有多少秘密？你能不能醒过来告诉我？”

……

《补天诀》真气回流。

《噬神决》修复肌体。

《洗髓经》重塑骨骼。

《易筋神功》断续经脉。

《开脉经》血气贯通。

《空禅心经》恢复心神。

仙丹补充真气，再加以吴清瑶的灵气与丹药辅佐，愤怒，不甘，执念，勇气，意志！

在所有内在与外在的因素加持下，燕云霆的身体极速恢复。

太阳还未掠过子午线，燕云霆便猛然睁开了眼。

“卓姑娘！”

他这突然起身，将床边守着的吴清瑶和小飞马都吓了一跳！

“你……你这就……醒了？”吴清瑶一副难以置信。

“我这是……”燕云霆看了一眼胸口的绷带，以及床边的吴清瑶，立刻明白了所有：

“我这是在哪儿？”

“白马集……”吴清瑶轻言。

“此处离青云集有多远？”燕云霆又问。

吴清瑶说道：“大约三四千里路。”

燕云霆急忙跳下床，一把推开窗户，凝望着青云集的方向：“我睡了多久？”

“应该是昏迷了多久才对……一个晚上，”吴清瑶还是头一次和燕云霆说话，她犹豫着，又出声劝道：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躺下来好好修养，你的伤很重。”

“它已经快好了。”

“不管它好没好，你都该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人心一旦浮躁，什么事儿都干不好。”吴清瑶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燕云霆眼前: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受过致命的伤，我也有很大的仇恨没报。”

燕云霆看着眼前的茶，又望着跟前女人柔和的目光，不知怎的，浮躁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轻叹一声：“谢谢。”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仇恨 燕云霆的确该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他目前的武力，在没有照胆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是欧阳恭的对手。

“既然你已经恢复，那我也该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怕人说了闲话，吴清瑶说罢便要离开。

“吴姑娘。”燕云霆叫住了吴清瑶，“多谢出手相救。”

吴清瑶顿下脚步：“没什么，你也救过我的命，再说了，我其实也没帮什么忙。”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么？为什么着急着走？”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颇有惊讶：“床边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燕云霆浅笑：“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恍恍惚惚。”

吴清瑶沉默了片刻，折回坐了下来，她的确很好奇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你刚刚叫我姑娘？”

“难道你还是男人不成？”

“我的意思是，仙界很少有叫人姑娘这个说法，你究竟是不是仙界的人？”吴清瑶疑惑。

燕云霆转身看向窗外，颇有惆怅：“我来自人间。在人间，对于年轻的女孩子，都尊称为姑娘。”

“你来自人间！”吴清瑶激动得差点儿站起来。

燕云霆偏头看着吴清瑶，“我从你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向往。”

吴清瑶藏住了自己的眼神，“我只是……听说人间很美。”

燕云霆有些诧异，“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吴清瑶说道：“因为我看过好几本人间的诗集——

有描写亲情的‘今夜明月人尽忘，不知秋思落谁家。’

有描写友情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更有描写爱情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好多好多优美的诗词，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每回脑海中都有不同的场景，我想人间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否则怎么写出这么感人至深的诗词来？”

仅是吟诵这几句诗，她便已渐入佳境。

“人间当然是多情的，哪儿像你们仙界，修炼，修炼，只有修炼，连口舌之快都不图的地方，怎会有浓情所在？”

若用眼睛看，人间景色哪儿比得上仙境？但若是用心感受，一个有情有义的世界，那才是真正美丽的世界。

“所以我才会一直怀疑你的身份，即使你装疯卖傻，但生活在人间的人，就是和生活在仙界的人不一样

，”吴清瑶迟疑了许久，才扭扭捏捏地抬起头，盼望着燕云霆：

“若以后有机会，你回人间了，可否也带上我一起？”

“这倒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你不修仙了么？人间灵气匮乏，可是会让你折寿的。”

“那又如何？只要每天都过得开心，哪怕少活些年岁也值得，我和其他师兄弟们不一样，我修仙并不是为了觅得长生。”

吴清瑶低下头，许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攥着拳头，眸中泛起了一股浓烈的恨意。

“人间多是你这样的人。”燕云霆突然说道。

“什么？”吴清瑶不解。

“仇恨，”燕云霆说道：“杀父之仇，夺妻之仇，灭门之仇，你杀我，我杀你，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吴清瑶咬了咬牙，“哪个世界没有仇恨？”

“那么你是属于哪一种？”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却道：“说出来又能如何？难道你会帮我报仇？”

“他修为有元神么？”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摇了摇头：“没有。”

“在我看来，元神之下，皆是刍狗，不过一剑罢了，”燕云霆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吴清瑶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可他是青云宗的长老，你也敢去杀他么？”

燕云霆指了指胸口的伤，“你知道是谁伤了我么？”

“谁？”

“青云集第一修仙世家的老祖，青云宗三大元神修士之一的欧阳恭。”燕云霆淡淡道。

吴清瑶满脸震惊，“你竟连欧阳家的人都敢招惹，你真是……真是——”

“不自量力是么？”燕云霆轻哼，“若不是我神剑丢失，欧阳恭也得死，”他又自信道：“这个老家伙迟早会死在我手上，不会太远了，”

他又看向吴清瑶：“我连青云宗的元神修士都敢惹，又何惧一个修为更低的长老？”

“你的神剑怎么丢的？它丢在了哪儿？”

“是我从人间穿越到仙界时弄丢的，就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座岛屿，或许掉进沧海里了。”

“一把剑……掉进了沧海？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吴清瑶眼眸有些暗淡。

燕云霆叹道：“所以我也很迷茫，我们武修不比你们修仙者，我们对武器有很大的依赖，我若没有神剑，很难斩杀元神修士。”

吴清瑶也轻声叹气：“若是海族与蓬莱没有决裂，或许可以让它们帮忙寻找，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怕是异想天开了。”

燕云霆目光一闪，“海族么？”

吴清瑶说道：“海族数量庞大，只要它们肯帮忙，找到你的剑也不是不可能，何况你也知道剑遗落的大概海域。”

燕云霆抿着嘴唇，思绪了片刻，突然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用上心头。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渐渐，一抹笑意爬上脸颊。

“你在想什么？”吴清瑶好奇。

“我现在要出海一趟。”

“现在沧海之上处处皆有海妖，很危险的。”

“我要的就是这份危险！”燕云霆左顾右盼，“对了，我的独角兽呢，它昨日载我来的。”

“喏，那不是么？”吴清瑶指了指扑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的小飞马。

“它？”燕云霆走过去，一把将小飞马捏在了手里，“我的踏雪可是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怎么会是这只小马驹？”

小飞马苏醒了，见到燕云霆，“啾啾啾……”亲昵地叫唤个不停。

吴清瑶抚唇轻笑，“任何高阶的灵兽都有初态，兽态，进阶态。星光独角兽的最初态度便是一只小飞马，它的兽态则是独角的形状，长出翅膀的独角兽便是进阶态；”

她又敬佩着燕云霆：“或许你真的很适合做它的主人，要知道我们灵隐宗无论怎么喂养它，它都无法生出双翼，倒是你这个凡人，才带走它几天，它便自己进阶了。”

昨夜若不是这头灵兽护主，也许燕云霆真的会死在欧阳家。

“不错不错，对于你的救命之恩，我定当买一千斤清香果回报！”燕云霆抚了抚小飞马，轻轻将它托出窗外：“现在，我们得去一趟沧海。”

小飞马灵光灿灿，逐渐逐渐变回了独角兽模样。

“吴姑娘，再借剑一用可好？”燕云霆冲吴清瑶摊开手掌。

吴清瑶当即取出灵剑递给了燕云霆，“可是要还的。”

燕云霆笑道：“不出意外的话，中午之前我便会回来，吴姑娘若是有心，就帮我准备些饭菜。”

“呃……行……那你注意安全……哎，对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吴清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连他姓什么都不知晓。

“我叫燕云霆。”

燕云霆跳上马背，御兽飞向沧海。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合作 由于海难频频，所有靠海的百姓被迫迁徙，偌大一片海岸线，空空如也。

越往沧海深入，妖气便越浓密。

出海三百里，已能感觉到海兽活动的频繁。

“就是这儿了。”

燕云霆停滞在空中，掌起一道真气，狠狠砸在海面上。

“嘭！”海面炸出一道道巨浪，方圆三里之内，不论海兽还是鱼类，统统粉身碎骨。

“有贵客造访，海族还不快速速出来迎接！”

说罢，他又拔出剑，纵横又斩出几道真气，将整片海域搅得波澜四起。

“是哪家来的狂徒，竟敢到沧海上空来撒野！”海底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五只手持钢叉的海夜叉踩着浪花钻出水面。

“滚过来！”燕云霆一招噬神决，将领头夜叉抓入了手中，冷声道:“叫你的手下不要做徒劳抵抗，我今日来不为杀生，而是谈合作的。”

合纵连横，捭阖之术，此乃鬼谷惯用权谋。

领头夜叉自知来者修为高深，赶忙叫住了身后的夜叉兵：“你们都别动！”

“你的识趣，救了你一命。”燕云霆松开了对夜叉的束缚。

夜叉眼神不得不屈身行礼，问道：“不知是哪位宗门的长老造访，要谈什么合作？”

燕云霆说道：“我不是宗门修士，更不是仙界之人，你回去将你们这片海域最大的掌权者叫出来，就说我有一计，可帮你们海族覆灭青云宗。”

“覆灭青云宗……”夜叉似乎也被这一句话震惊了，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真有本事。

“原话带到，别耽搁，速去！我还等着回家吃午饭呢！”燕云霆呵道。

夜叉点了点头，一头栽入海底没去了身影。

等了大概一刻钟。

“咕噜咕噜……”刚平静下来的海面突然沸腾！

“吭！”且听一声蛟鸣。

“噗呲！”一头黑鳞巨蛟钻出水面，其体型甚至比在人间沧海所遇到季仇还要大上几丈！两颗蛟瞳隐隐泛金，饱含凶戾与肃杀之气！

黑蛟在空中腾飞了几圈，摆正身躯与燕云霆对峙！

面对眼前这只庞然大物，燕云霆举着酒袋小口慢酌，神态自若，全然不惧。

“呵……听兵卒传来的消息，我还以为是有仙人降临，却没想到是个凡人！”黑蛟声音浩瀚，轻呼一口气便能卷起一阵波涛。

“的确，想做大买卖的话，也得有实力。”燕云霆捆好酒袋，拔剑腾空而起，淬一道弑妖之力，后携剑从天而降，径直杀向黑蛟。

剑气将至，黑蛟终于有所惊恐，大吼一声：“慢！”

“弑妖之剑已出，岂有收回之理？”燕云霆一剑斩向海面，破开一条三里长的海中沟壑

，凡暴露在沟壑之中的海兽，一一碎成肉沫。

剑气释放殆尽，燕云霆收剑回鞘，轻轻落回马背上，摘下酒袋一边小酌，一边叹气：“可惜我受了伤，剑也不够好，否则方才那一剑，非死即伤。”

“哈哈哈……”黑蛟仰天大笑，摇身一变化作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他冲燕云霆道：

“是我眼拙了，只是没想到在这仙界，还能遇到武修之士。”

“你既知道我是人间来的，那就更应该明白，我们即使不是朋友，那也绝对不是敌人。”燕云霆抱拳一礼：

“在下，九州云梦山，第八代鬼谷派掌门，燕云霆。”

黑衣男子道：“蛟族，季常，附近两万里海域，皆由我掌管。”

“好，既然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我也不卖关子了，”燕云霆开门见山道：

“瞧你们海族最近的动向，是向对蓬莱仙域做点儿文章，恰好半个月之后，便是十年一度的仙域大会，蓬莱仙域所有宗门皆会参加，不得不说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季常道：“说下去。”

“首先你得让我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我才能继续说下去。”

“我若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也就不会出来见你了。”

“你有顾虑？”

“顾虑自然是有的。仙域大会虽然是将这帮修士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但数千名修士齐聚一堂，只怕是不容易，”季常说着，话锋一转又道：

“但我海族绝非是害怕修士数量，而是忌惮青云宗的那几个老家伙，以及它们的封山结界；

我海族虽也有几位三阶妖王，但都擅长于海中作战，若是上了陆地，恐怕不是青云宗那几个老家伙的对手。”

“呵呵呵……”燕云霆饮酒而笑。

季常皱眉：“你笑什么？”

燕云霆笑道：“季首领也是一片海域的掌权者，竟为了这点小事而顾虑，实在不应该。”

季常沉声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就不妨讲出来，若能帮我覆灭青云宗，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燕云霆缓缓比出三根手指头：“第一，你忌惮青云宗三大元神修士，我可以帮你解决掉其中之一；

你忌惮青云宗的封山结界，我可以想办法将它打开；

你怕不熟悉陆战，那这就更简单了，待我将青云宗封山结界打开后，你再来个‘水漫青云山’，如此一来，陆地不就也变成海洋了么？”

季常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了片刻才道：“计谋是好计谋，但我怎么相信你真的会去做？真的能做到？”

燕云霆扒开自己的胸襟，将伤口.暴露在季常面前，“这道伤口的制造者正是欧阳恭，我若不是武修的话，受了如此致命伤，也不可能站在这儿与你谈合作了。”

季常瞪着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欧阳恭那老匹夫我是知道的，被它金锥穿膛还活着的人，你怕是第一个了。”

燕云霆冷声道：“这老东西的孙子抢了我的女人，还妄想杀我灭口，呵……这就是我找你们海族合作的原因，我们虽不是朋友，却有着共同的敌人。”

“你也算是人间清醒了，青云宗这些修士，没几个手是干净的，”季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又问道：

“但你差点儿被欧阳恭打死，而这欧阳恭却是青云宗三大元神修士中最差的，你连最差的都打不过，我很怀疑你的实力。”

“季首领，上述承诺的几件事，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但这也得有个前提。”

“你想要什么？”

“一把剑。”

“一把剑？”

“没错，一把巨剑，重七七四十九斤，剑末刻有‘照胆’二字；季首领既知道我们武修，那就应该清除我们武修对武器的依赖很大，我若有照胆加持，一剑诛仙，绝不是问题。”燕云霆自信道。

季常沉默思绪了片刻，“你的剑在哪儿？”

“就在这片沧海之中，大约是西南方向，距大陆五千里外的海域附近。”

“沧海寻剑？即使是对于我们海族而言，这也是一件极大难度的事。”

“有难度就说明机会，我相信季首领一定会帮我找到的。”燕云霆的神色，是那么地胸有成竹。

季常与燕云霆对视了片刻，忽而仰头大笑：“哈哈哈……都说人间武修豪气直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从即日起，我会在青云集附近的海边等待你的好消息，等我拿到剑以后，再与你指定详细的进攻计划。”

“好，没问题，”季常答应着，眼神突变凌厉：“但鬼谷先生千万不要食言了，你也知道这蓬莱仙域四面环海，我若想找到你，易如反掌。”

“我若没有诚意，又怎敢只身前来与季首领谈合作？”

“我见鬼谷先生善饮，不如回我海底宫殿，小酌几杯如何？”季常出声邀请。

“不必麻烦了，家有美人儿早已备好酒菜等待。那么季首领，告辞了。”

燕云霆御兽离去。

待他走后不久，一名青袍男人与数千只夜叉一起钻出水面，“季大人，你真的愿意相信这个武修么？”

季常冷笑道：“如今世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们不过是在互相利用而已，没什么相不相信的。”

“仙界可是快一百年都没有出现过武修了，他的出现，绝非偶然。”

“谁知道呢？”季常吩咐道：“传令下去，我所海妖海兽，替他寻剑，务必在半个月之内找到那把‘照胆’！”

“小人遵命。”

……

第三百九十四章 白云流仙袍 燕云霆飞回白马集客栈，老远便看到趴在窗口冲他招手的吴清瑶。

“吴姑娘，你一直在——”

“快进来！”

吴清瑶赶忙将燕云霆和独角兽拽入房间，“啪！”重重地关上窗户。

“怎么了？”燕云霆问道。

“是仙界追杀令！”吴清瑶压低声音道：“就在刚刚青云宗亲自指派了修士，在集市口的仙榜上贴上了对你的追杀令！”

“哦。”

屋中已备好了一桌子酒菜。小飞马跑得比燕云霆还快，冲上桌子便扯下了一只鸡腿，大口啃咬。

“马不是吃素么？”燕云霆摇头笑了笑，也坐了下来，开始动筷子。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不吃东西怎么填饱肚子，不填饱肚子怎么让伤势恢复得更快，伤势不恢复快点儿怎么去报仇？”

“可……可你就这么不以为然么？那可是仙界追杀令，适用于整个仙界的！”吴清瑶对立而坐，焦急地瞪着燕云霆。

“你现在的这副模样，用我们人间一句俗语叫做‘皇上不急太监急’，”燕云霆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边咀边道：

“我从十四岁开始被官府通缉，就在前年还被人间王朝当做国贼……所以通缉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不必大惊小怪。”

“但这里可不是人间，而是不择手段的仙界，你知道榜单上悬赏你的灵石有多少么？整整一万块！”吴清瑶咬了咬嘴唇，“我都不敢把你带出屋去了，只怕现在整个集市的人都在传你的画像！”

燕云霆依旧不紧不慢，“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吴清瑶来回在房中踱步，“怎么办……怎么办……”

也不知来回走了多少趟，她突然顿住脚步：“有了！”

见她掌心一摊，取出一套白色袍服和一双丹青布靴，递给燕云霆道：“我这里有一套男装，你快换上合不合适？”

燕云霆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穿过白衣服，白衣服难洗，而且容易脏。他也不好意思谢绝，接过白衣问道：“这衣服是你男人的？”

“羞话！”

吴清瑶呵道：“这是我哥哥的衣服！他与你一样又高又壮，但是他……比你长得俊朗多了。”

吴清瑶这么漂亮，他哥哥一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正好燕云霆的衣服上都是血迹，就当时换一身干净衣服吧。他放下筷子，起身便要脱衣服。

吴清瑶赶忙背过身去。

燕云霆一挑眉梢，“我又不脱裤子，你躲什么？”

吴清瑶轻责：“你好不害臊，别乱说这些羞耻的话，免得让人听见了，以为我们在房中干什么呢。”

燕云霆笑着，脱去旧衣，套上白衣，大小虽是刚好合适，但这身衣服也太麻烦了，内衫要扣扣子，外衣还要裹腰带，水袖能有两尺宽，下摆就跟女人的裙子差不多。

真难看……至少在武修的眼里，娘们儿才穿这种东西！

“你还没穿好么？”吴清瑶轻声问道。

燕云霆耷拉着长袖，苦笑道：“吴姑娘，你这件衣服太奇怪了，这么宽的袖子，我战斗起来会很不方便的。”

吴清瑶转过身来，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穿的，袖子一边长一边短，肩头一边高一边低，松松垮垮的模样，她“噗呲”一声，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我发现你真是个怪人，觉得你一丝不苟吧，连穿衣服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但你偏偏好像又是个干大事的人，呵呵……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人间常说的那句‘大丈夫不拘小节’？”

燕云霆不禁有些脸红，衣服都穿不好，这确是……很丢人，但归根结底：“我敢说，大部分人间来的，都穿不惯你们仙界的衣服，又宽又大又松。”

“这叫做白云流仙袍，一套可要五六百灵石呢，一般小宗门的修士都穿不起的，你还嫌弃它。”

吴清瑶收起笑意，催促道：“好了你，快把腰带解开，我来帮你穿。”

燕云霆撇嘴，“你不怕羞了么？”

吴清瑶无奈，“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你邋里邋遢地出去，那样更会引人注目。”

燕云霆解开腰带，两边衣襟顺势敞开了来，纵横交错的伤痕就像装饰一般，使他本就强壮结实的肌肉变得更加狂野。

“你们这些人间的武修是不是都这样，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吴清瑶盯着疤痕，踮着脚尖，一边拉紧袍服一边问。

燕云霆轻嗯了声，“行走江湖的人，敢爱敢恨的人，哪个不是一身伤？”

“你甚至还有些骄傲，这些疤痕，大多数都是致命的。”

“它们若真的致命，我也不会站在你跟前了。”

“我们仙界的人，就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

“那是因为你们不炼体，各个细皮嫩肉的；我们武修就不同，修炼到一定境界，真气流转四肢百骸，身体就会硬得像块石头，寻常刀剑也伤不了。”

“所以那天在断崖上，你才有勇气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一方面是我有自信你捅不死我，另一方面是我自信你不会捅我。”

“哼……”吴清瑶很悉心地替燕云霆穿着衣服，哪怕领口有一丁点儿不对称，她都要将其整理好了才作数。

她又左右拉紧袖口，待摸到燕云霆的假臂时，“你的右臂……”

燕云霆语气平淡，“它断了，现在是一条机关手臂。”

吴清瑶静默许久，才轻轻吐出三个字：“武蛮子……”

白云流仙袍穿好了。

不得不说，以燕云霆的身材，只要衣服穿得周正，品貌怎么都差不了。在一身白衣的加持下，原本那个破落沧桑的武夫，也突然变得仙儿了几分。

“嗯……还算讲究，没有浪费我哥哥的衣服。”吴清瑶扶着下巴打量着燕云霆，“再把胡茬儿刮一刮，立冠束发一番，肯定就大变模样了。”

“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跟我以前的模样大不相同了，没人能看出来的。”

“那可不行，既然要变装，那就得一变到底。你坐好了，我来亲自帮你整理。”

吴清瑶将燕云霆按回了板凳上，搬来一面铜镜，取出梳子与剪刀，玩味地揉了揉鼻子，摆出一副大展身手的模样。

燕云霆浑身都不自在了。

“你放心好了，以前我经常帮哥哥打扮，经过我手的他，每出一趟街，都有好多女修士对他投怀送抱呢，你就好好期待结果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夜暴富 修去了胡茬儿与两鬓杂发，发髻高高竖起，穿插一根玉簪，露出饱满方正的天堂，两道剑眉无需修理便已威严十足，再加上本就刚毅立体的五官，燕云霆抱着镜子看了又看，简直都不相信这会是自己。

“如何？我的手艺可还巧？”吴清瑶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燕云霆竖起大拇指，“你若是能在人间开一家这样的装扮店，一定能发大财。”

“好主意，以后去了人间，就这么干。”吴清瑶又说道：“但是光有装束还不够，你的行为举止也必须柔和一些，特别是不能说脏话，这可是很损气质的……总之，你多去外面走走，看看仙门弟子是如何做的，很容易学的。”

燕云霆只道：“我尽量。”

“那你下一步该如何打算？”吴清瑶问道。

燕云霆针对青云宗的计划，只有在照胆找到之后才可能实施，在此期间他只有等待。

“先去青云集，找机会帮你报仇。”

“好，那我们赶紧出发，追杀令上已经标明你骑的是独角兽，所以你不能再御兽了。”

吴清瑶挥挥衣袖，一只七尺长的仙舟出现在窗外，她率先跳了上去。

燕云霆也跟着跳上，只是这仙舟实在太小了，坐两个人都觉得拥挤。

“我们走了。”吴清瑶渡以灵气，仙舟缓缓往东飞去。

只是这速度也太慢了，比地上跑马的都快不了多少，稍微大一些的风吹来，舟体便会颠簸摇晃。

“吴姑娘，你的仙舟速度就不能再快点儿么？照这样下去，起码三五天才能抵达青云集。”燕云霆苦涩道。

吴清瑶叹道：“它能载着我们两个飞起来，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无奈它的品级太差了，若是好一点儿，我也能加大灵力让它飞得更快一些。”

“白马集里有卖仙舟的么？”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说道：“自然是有，但是价格很贵的，稍微好点儿的仙舟都得上千块灵石。”

“你们在山门中修行，难道都不发点儿酬劳？俸禄？或者是工钱？”

“有啊，但我们是小山门，金丹修士一个月才八百灵石，我们弟子辈分的一个月才三百，像那些炼气弟子有时候都没有的，全得靠自己出去挣。”

“哦？你们还要出去挣钱的么?”

“那当然了，不然这点儿灵石，都不够买瓶好点的丹药。一般炼气弟子多是采一些灵草出去变卖，像我们这种筑基期的弟子，则可以三五人成团，出海猎捕海兽挖妖丹……反正挣灵石的门道五花八门。”

一个月三百灵石，一年才三千，十年才三万，一百年才三十万。

还不够燕云霆卖一颗妖丹挣得多。

这些小修士们，也真是有够落魄的。

吴清瑶这时又道：“我入灵隐宗二十几年，其中十几年都没存到灵石，也是近几年成功筑基后攒了点儿。”

“有多少？”

“三千……”

“那你肯定有五千，够买一条仙舟了。”

“可是……”吴清瑶陷入艰难地抉择，仙舟这种东西，对于她们这种穷酸小修士而言

，简直就是天价奢侈品。

“唉……”她叹了一口气，掉转舟头往白马集飞了回去：“那就买一条稍微好一些的吧，反正日后也肯定用得着。”

还没买，就露出了如此肉疼的神色，真让她掏灵石，还不得心疼个几宿失眠？

“吴姑娘，若你一夜暴富了，你会添置那些东西？”燕云霆问道。

“暴富？我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吴清瑶说话时已经陷入了思索，隔了一会儿她才道：

“假设我暴富了，首要的当然是对提升修为有帮助的丹药了，先买一颗一阶妖王的妖丹用来打底，再买一瓶‘清灵丹’用来辅助，最后再买些‘培元丹’用来巩固；

若是能将妖丹完全炼化，我有绝对的信心能将修为提升至筑基后期，甚至假丹境界也不是不可能呢；

等我修为提升后，其次才是增强自己法器，先来一面能解除禁锢的‘八宝镜’，再添置一些‘青雷符箓’，我的攻击法器太少了，只有一把灵剑，所以最好再添置两件可以辅佐攻击的法器，比方说小飞剑，金刚杵……”

她连续掰了两遍手指头都没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清完。

“你所说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共要多少灵石，算过没有？”燕云霆笑着问道。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泼在了卓吴清瑶身上，她苦涩道：“我究竟在想什么呢？一颗一阶妖王的妖丹，哪怕是最最下级的也要三万灵石，更别说其它东西了。”

“盼头总是要有的，万一有一天它突然就出现了呢？”

“我可不相信自己会有那种运气。”

仙舟飞回了白马集。

“吴姑娘，我们就在那里降落。”燕云霆指着街尾一栋大楼房说道。

吴清瑶连忙摇头：“那里可是林氏钱庄，里面的商铺都是卖高档货的，我可消费不起。”

“万一我消费得起呢？”燕云霆笑道。

“你？”吴清瑶当然不信，“你的这身衣服都是我给的呢。”

“进去看看嘛，说不定有惊喜。”

在燕云霆的强烈要求下，吴清瑶还是降落在林氏钱庄前。

“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免得拿不出灵石被赶出来，那可就闹笑话了。”吴清瑶看着金字招牌打起了退堂鼓。

“要进。”

燕云霆拉起吴清瑶径直往钱庄里的仙铺走去。

吴清瑶红着脸：“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

二人才刚到门口。

店小厮便搓着手迎上门来：“二位客官，想添置点儿什么呀？”

“一颗上品一阶妖丹，一瓶清灵丹，一瓶培元丹，一面八宝街，十张青雷符箓，三把适合筑基修士使用的攻击法器，一只丈许长的仙舟，一只百草蒲团，一件腾蛇内甲……记住了，所有的东西，都要上品的。”

燕云霆一气呵成！

店小厮飞速记下账单，往楼上大喊：“掌柜的，掌柜的，大主顾！大主顾！”

“吧嗒吧嗒……”一个瘦瘦巴巴身穿绒袍的半百老头急忙跑下来楼，拿过账单一瞧，顿时春暖花开，冲燕云霆和吴清瑶龇起了

大金牙：

“二位请稍后，我先帮你们算账，小伙计马上便去帮你们取货。”

小厮生怕主顾跑了，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忙忙便跑上了楼去。

瘦掌柜拿起玉珠算盘便是一通计算，手法熟练得可怕，没一会儿他便算好了账，在账单上写下一排数字：二十八万八千块灵石。

“客官，您核对一下？”他将账单递给燕云霆。

看到这惊天数字，吴清瑶愣在原地，已不知该如何神情。

“不用核对了，但是你得给我打个折，”燕云霆取出通票在掌柜的勉强晃了晃：“掌柜得要是够爽快，我立马就支付。”

瘦掌柜咬了咬金牙，拍着柜台喊道：“要的就是您这种爽快的主顾，这样，我给您划个整，一口价，二十五万！”

“成交。”燕云霆笑着将通票递给掌柜：“里头剩下的灵石，我要全部兑现，麻烦掌柜的再帮我跑一趟钱庄吧？”

“没问题！”

“很好。”

燕云霆将手摁在了五彩石上，心中默念密码，直至石泛绿光，交易完成。

吴清瑶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是落下来，却激动得眼眶发红：“这是真的么？我……我真的一夜暴富了？”

“怎么好像要哭了？是喜极而泣么？”燕云霆浅浅一笑。

吴清瑶却咬着嘴唇，“我们非亲非故，也不过才认识没多久，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你这给的也太多了……要不，要不你退一些吧？只要一只仙舟就行了。”她眸光闪烁，即使是花别人的钱，她也心疼得很！

“灵石都付了，八成是退不了了。”

这时，瘦掌柜也招呼了几个伙计，抬着一口丈许长的仙舟回到店门口，其它物品一柄包装好放置在仙舟之上。

“客官，扣除了您购物的二十五万，这张通票中本来还剩十四万九千灵石，我给您再凑了个整数，十五万现灵石，全都在这只乾坤袋里了。”瘦掌柜递过来一只乾坤袋。

燕云霆指了指身旁的吴清瑶，“给她即可。”

瘦掌柜笑着将乾坤袋递给吴清瑶：“夫人好福气呀，丈夫不仅出手大方，还让您管钱。”

吴清瑶红着脸却不敢接了：“我们……我们……我们不是——”

瘦掌柜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夫人如此娇滴滴，是还没正式结为道侣对吧？本店常有未婚夫前来买彩礼的，嘿嘿……只是少有像您夫君一样这么大手笔的！”

燕云霆心里一阵苦笑，这掌柜的，乱点什么鸳鸯谱？

“掌柜的，你觉得我俩般配不？”

“那是自然了，男儿刚毅高大，女儿柔情似水，岂不是那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呵呵呵……”

燕云霆在笑，吴清瑶却羞着脸，狠狠地掐着他的胳膊，“快！点！走！”

“掌柜的，那我们便告辞了。”

“客官慢走，以后常来光顾啊，本店必定给足折扣！”

……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关于仙界 上品仙舟果然速度够快，一日航行三千里不在话下，更不需要人力驱使，只需安置上灵石便可自己飞行，且还可以随意操控方向和速度，这一点倒是和人间的机关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燕云霆枕着脑袋躺在舟末，此时，日渐西斜，沧海烧起一团绯红色的翔云，美得让人沉醉，美得让人伤感。

昨夜依稀记得，卓文曦为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她一定受伤了。

卓姑娘，你再坚持几天，我一定会将你带出来，并杀光欧阳家那些卑鄙之徒！

吴清瑶坐在船头，有模有样地摆弄着刚得到的三件精品法器——一柄青色小剑，一支古铜色金刚杵，一只紫金色的小葫芦。

“我觉得你还是把这些宝贝收起来得好，前面那几名修士可都直勾勾地盯着呢。”燕云霆说道。

吴清瑶却自信道：“那几名散修也不过筑基修为，他们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尝尝我新法宝的厉害。”

“散修也有能参加仙域大会么？”

燕云霆心里还有好些个关于仙界的问题，正好全都问个便。

吴清瑶说道：“仙域大会主要面对的是宗门弟子，但也会向散修开放一些名额，但有一说一，散修无门无派，也没有长老撑腰，即便是参加了仙域大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散修手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仇恨和鲜血，一般人都不敢露头的。”

仙界散修和人间浪子的生活态度差不太多，但二者之间又有本质的区别，人间浪子大多数是不愿意加入门派而选择的流浪，仙界散修则是没资格加入门派迫不得已流浪。

人间浪子可比作一头头孤狼，多数都自己的原则和目标；仙界散修则是一只只鬣狗，但凡见了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去获取。

人间匆匆，哪怕是武力大成者，也不过几百年的生命，因此凡人都有所觉悟，再辉煌的东西也会凋零，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又何必太过于执着？

仙途缥缈，修为高深者，甚至可活千年万年，死亡太恐惧，长生太诱人，为了永久的辉煌，修士们穷极一生，不择手段，久而久之也就变得自私无情。

人都是自私的，但这份自私在仙界中彰显得格外淋漓。

“蓬莱的仙域大会，流程是如何？”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说道：“听参加过大会的师兄们说，青云宗会在举办仙域大会的当晚，宴请所有来参会的修士，奉上用百年黄精酿制的仙酒与六十年才开花结果的仙桃，这对于修为不高的弟子而言，也算是一份不小的机缘了；

大会次日，便会举办各个修为等阶所对应的比试，炼气期比炼气期，筑基期比筑基期，凡是能在比试大会中取得名次的弟子，都可获得相应的奖励，听说表现突出的弟子，还能破格提升进入青云宗内室修行呢；

青云宗的内室弟子，直属师傅最次都是元婴长老，

若能得到他们的亲自颠拨，仙途一定会好走许多；

比试大会出了一对一的擂台斗法之外，以往青云宗还会展开海外试炼，由各门金丹长老带队，出海猎捕海兽收集妖丹，青云宗会以妖丹的数量来排名次，是要排名前十的宗门都能获得团队奖励；

仙域大会一般举行十五天，对于弟子们而言，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战胜对手，崭露头角，获取青云宗长老们的青睐；对于金丹长老们，则是邀请到堂中议会；

青云宗作为蓬莱仙域最大的宗门，有义务扶持和帮助各大宗门，譬如近段时间海族屡犯大陆，青云宗一定会出手解决的。”

“嗯……你们这仙域大会整得倒挺好。”燕云霆心里却是冷笑，恐怕这一次仙域大会，不会像上次那么顺利了。

“吴姑娘，青云宗作为蓬莱仙域第一宗门，其实力到底有多强？”他又问道。

吴清瑶说道：“青云宗有三大元神修士，二十大元婴长老，金丹修士更是破百余人，而且山门中法宝典籍众多，修仙氛围也是最好的。”

“三大元神修士，听说欧阳恭还是最差的，其余两位又是何方神圣？”燕云霆继续问。

吴清瑶说道：“另外两位分别是青云宗掌门南华子，副掌门赤枫子；赤枫子拥有元神后期的修为，南华子就更不得了了，他已渡过九重雷劫，是位列仙班的仙人了。”

“九重雷劫？位列仙班？”燕云霆好奇道：“我一直都不太清除你们修士的修为，吴姑娘能给我介绍介绍么？”

吴清瑶说道：“咱们仙界但凡灵根尚可的弟子，便可踏入仙途，第一个境界是炼气期，总共分为八层；突破炼气期后便是我此刻所在的境界，命为筑基期，此时此刻，修士的丹田中已经可自动聚集灵气了；

当筑基修士丹田中灵气达到一定程度是，便会结成一颗金丹，这也就是所谓的‘结丹期’；

金丹越修越大之后，便会自行孕育出婴儿的模样，就像女人生孩子一样，等道婴完全成形了，也就进入了真正的元婴期；

而后道婴会慢慢长大，从稚嫩的婴儿会慢慢长大，蜕变成与修士外貌相同的元神，也就是元神期；

元神期是修士与仙人之间的分水岭，也可以说是修仙者的尽头了，再往上渡过雷劫便能位列仙班；

从筑基期开始直至元神期，每个大境界之中都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个小境界；当元神修至圆满之后，便会有一个‘渡劫期’，想要突破元神就必须遭受雷劫的考验；

渡过九道金雷便可位列仙班；

渡过十二道金雷便可荣升飞仙；

渡过十五道金雷便可成为仙君；

渡过十八道金雷则可来到仙人的最高境界，成为金仙；

而大罗金仙之上还有一个缥缈似传说般的存在，那便是‘仙尊’；

传闻金仙要渡过整整三十六道雷劫才可彻底打破天地规则，成为不死不灭，创造万物的仙尊。”

将到这儿，吴清瑶看向燕云霆问道：

“对了，难道你们武修就没有修为境界么？”

燕云霆说道：“我们武修是以自身的武力来划分境界的，相比你们仙界可就简单多了，只有玄境，涅境，臻境，武神，四个境界，玄境分为上中下三个小境界，涅境只有一个境界，臻境分为小臻和大臻，至于无什么……与你们仙尊一样，只是传说中存在的境界而已。”

“那二者相比，所对应的等级又如何？”吴清瑶问道。

关于这个燕云霆还真没有仔细地去比较过：

“下玄境可能比肩炼气，中玄境可能对应的是筑基，上玄境对应的是金丹吧，涅境则与元婴相对，小臻境应该和元神修士实力差不多，大臻境我想至少对标的是你们的仙人至大罗金仙这个阶段，仙尊武神，并驾齐驱。”

“如此推算起来，你的武力境界应该还未突破那个什么臻境吧？”

“嗯，以我现在的武力，应该是涅境最顶端，已臻化境之下。”

“可是我见你灭杀二阶妖王却那么轻松，也不将元婴修士放在眼里呢。”吴清瑶疑惑道。

燕云霆笑道：“其实对于我们武修而言，境界只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真正彰显实力的是武器和武学；

若你能习得一门高深的武学，真实实力便可得到飞跃，比如我传承的鬼谷绝学《钧天十八剑》，只要配合神剑照胆，一剑钧天，镇魂弑妖，诛仙屠魔，绝不是说说而已。”

“那天你在灵隐宗前，一剑调换日月，引烈阳降临，用的难道就是武学么？”吴清瑶问道。

“不错，”燕云霆说道：“人间每一个门派都有自己压箱底儿的绝学，有的内修心境，有的横炼身体，有的外炼兵器，总而言之，五花八门。”

“其实我们修士也能借天地灵气施展大神通仙术，但那对修士的门槛儿太高了，有的元神修士都做不到，”吴清瑶又期盼着燕云霆：

“燕云霆，你能不能也教教我修武？我也想变得和你一样刀枪不入。”

“仙武同修啊？”燕云霆苦笑道：“这应该是很难很难很难很难的了，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唉……”吴清瑶轻叹：“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就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燕云霆笑道：“我可以教你一套心法，没有门槛儿的，平时心情浮躁时，只要念一念便可心静目明。”

“我确实需要这样一本心法，我的心总是异常浮躁，有时候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修炼。”

“好，你与我对立而坐，我授你一套《空禅心经》。”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采阴补阳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吴清瑶才诵念完一遍，就已开始抓耳挠腮：“这是什么心法啊？如此拗口难诵，一点音韵规律都没有。”

燕云霆笑道：“这还是译文心经，我那个和尚朋友，他念的都是梵文，而且边念还要边瞧木鱼和铜钟……”

“和尚又是什么？”

“和尚就是一群剃光了头发的男人，他们觉得头发三千都是烦恼丝，所以剔得一干二净，还不喝酒吃肉，不碰女人，不说脏话……”

“我真是越发对人间感兴趣了。”

“人间除了和尚之外还有道士，还有你肯定会感兴趣的儒士，你所喜爱的那些诗词，全都是出自于儒士之口，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呵呵……”

“燕云霆，你日后一定要带我去人间看看！”

“日后一定，日后，一定！”

……

“说了些开心的事，咱们也该来谈谈让你伤心的事了，”燕云霆轻声问道：

“你的仇恨，你的仇人，告诉我，我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果不其然，谈及仇恨，吴清瑶笑意全无，她咬着牙:

“二十一年前，我吴家也是个富饶的修仙世家，我爹，我娘，我哥哥，我姐姐，还有十几名家仆，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后来，有一个叫做‘许世愁’的散修看上了我姐姐；

他当时金丹后期，比我父亲还要强一个境界。这个狗贼长得十分丑陋矮小，我姐姐如此貌美，怎会愿意与他结为道侣？

被父亲拒亲后，他怀恨在心，却又淫.心不死，趁我姐姐上集时，他强行掳走了我姐姐，原来他只不过想将把我姐姐当成采阴补阳的工具而已，我姐姐恪守清白，宁死不从，结果……结果被他一剑所杀！

这个狗贼害怕会遭来报复，连夜便杀入了我吴家，无奈他修为高深，父亲和哥哥都不是他的对手，当时的我只有六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们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

父亲为了救我，将我藏于家中地窖，而等我第二天爬出地窖之时，吴家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她声音颤抖，恨得双目充血：

“后来，我辗转于集市之间，索性遇到了如今的师傅，他见我资质尚佳，便将我收入了灵隐宗，这一过便是二十一年；

在这二十一年中，我无时不刻都没有忘记灭族之仇，我拼命的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在此期间我也不断打听着那个狗贼的消息，后来我得知他已突破金丹成为元婴修士，还被纳入了青云宗成为了一名长老！

一个如此残忍的狗贼，怎配进入青云宗？我终于觉得这修仙世界也不过如此，永远都是强者为尊，弱者为蝼，呵呵……”

她苦笑着，苦笑着，泪便如泉涌般从眼角滑落，“为什么！为什么善良的人就没有好报，而坏人却那么逍遥自在！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这种仇恨在江湖上，可谓是比比皆是，但仅因一次拒婚便灭人满门，确实太可恶了。

“不如，我的肩膀借给你靠一靠？”

燕云霆话音刚落，吴清瑶便飞身扑进了她的胸怀，哭诉道:“燕云霆，只要你能帮我我报了灭门之仇，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什么都愿意！”

燕云霆愣了片刻，轻声说道:“我倒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制造机会，让你亲手杀了他。”

“真的？”吴清瑶泪眼婆娑。

燕云霆挑着眉毛，“难道我会告诉你，我曾是人间江湖最大杀手组织青衣楼的坤字级杀手么?不是跟你吹牛，我接下的任务，就从来没有失手过。”

吴清瑶感激得又淌出了两行泪水。

“美人泪虽然值钱，流多了却会贬值。”燕云霆笑着替吴清瑶抹去泪水，又道:

“李世愁是青云宗修士，我们大可能是无法在宗门里动手的，你不是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收集他的信息么？不妨跟我说说他的行为嗜好，出行规律，修为等阶，之类种种一切，这样我才好施行暗杀计划。”

吴清瑶憋住了眼泪，目光变得坚定：

“许世愁他只是个元婴初期的修士，最大的嗜好便是双修好色，我早就打听过了，他在青云集的‘炉阁’中包.养了许多玉炉，隔三差五便会

去光顾。”

“好色？呵呵……你知道么，每个人在沉沦于在颠龙倒凤时，防范是最低的，好色之徒也是最好杀的，”燕云霆取下酒袋，自信地抿了口酒，又问：

“跟我说说，什么是炉阁。”

吴清瑶说道：“许多宗门都是禁令在门中修行采阴补阳之术的，特别是青云宗这样的大宗门，所以集市中便开设了炉阁，修士会把买来的女修养在炉阁中，有需要的时候便下山去光顾；”

“炉阁？为何要叫炉阁？”

“哼，说起这个，我一个女人都羞以启齿，”吴清瑶愤恨道：“一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为了修炼采阴补阳之术，将女人或女人的身体当做炉鼎，这些女人被称之为‘玉炉’，男人则被称之为‘阳炉’；”

“那岂不是和娼.妓差不多？”

“性质差不多吧，但娼.妓纯属是拿来泄.欲的，而玉炉最大的作用是拿来采阴补阳，提高修为，”吴清瑶越发不平，攥着拳说道：“但炉阁中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呵……即使是娼.妓也有自己的人身自由，玉炉纯粹就是个工具，有的大修士，甚至只买女人的元阴，用一次便丢弃！”

“女人的元阴，在你们修士当中，似乎很重要。”

“当然了，哪怕是凡人，女人的第一次也很重要好不好？”吴清瑶微微有些脸红，“特别是对于我们女修士而言，保持完璧之身，心中没有欲念，在突破瓶颈时会更加容易，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金丹女修士的元阴呢？”

“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至宝了，甚至比一阶妖丹还珍贵，仙界中女修士本就不多，修至金丹的女修士更是少之又少，若能觅得一位金丹道侣，男女搭配，相辅相成，修炼起来也会事倍功半。”

在昆仑山时，李怀安也曾经提到过，说燕云霆想要踏上仙途，可以找一名资质好，修为高的女修士进行双修，用采阴补阳之理，补先天不足。

但为了修炼而夺取他们最宝贵的东西，践踏人权，实在恶心至极。

也怪不得欧阳天赐执意要与卓文曦结为道侣，原来都是为了那所谓的采阴补阳。

这些人，都该死。

……

第三百九十八 女扮男装 夜幕降临时分，仙舟抵达青云集。

夜晚的青云集，灯火璀璨，酒色酒香胜似人间。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二人在集口外降落，改用步行进入集市。

“接下来我们要去炉阁看看，但你这身装扮，似乎不合时宜。”燕云霆看着吴清瑶说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吴清瑶说道。

“两个办法，”燕云霆伸出两根手指头，“第一，用你来做诱饵；第二，扮成嫖.客混进去。”

“我做诱饵？”吴清瑶陷入为难。

“吴姑娘，还是元阴之体吧？”燕云霆斜眼笑问。

吴清瑶翻了个白眼：“那是肯定的……其实，我倒也不是不愿因，只是担心倘若见到了许世愁那狗贼，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事情搞砸。”

燕云霆扶着下巴，“也对，万一许世愁认出你了，反倒会徒添麻烦……如此一来，只剩下第二种方法了。”

“可是我也能扮成嫖.客么？进入炉阁的修士，多数在金丹之上，我一个筑基修士恐怕不太够格，而且我是个女人，嫖……嫖男人么？”

“想什么呢，当然是女扮男装了。”

“女扮男装？”

“没错，这是我们人间常用的把戏，”燕云霆打量着吴清瑶，思索道：“你嘛，个子虽然是矮了点，但也不失英气，稍加修饰应该也能像个男人。”

“那我们该怎么做？”

“先去买一套男装，再买几丈白布。”

“买男装倒也合理，为何还要卖白布？”吴清瑶实在不解。

燕云霆撇一眼身旁女人那傲人的高峰，浅浅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于是，二人先去铺子里，买了一套宽松些的男装与三丈布匹，后又就近找了家客栈，开了间客房。

燕云霆拉过屏风，背对着吴清瑶说道：“你知道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不同吧？男人的屁股可不会很翘，胸膛也不会很挺，所以你在穿衣服之前，该裹的裹，该包的包，怎么贫瘠怎么来。”

“我懂了！”

吴清

瑶很快便领悟了这其中的意思，抱着男装和布匹走到屏风后。

通明的灯火，映亮了屏风后没人的靓影，看着跳动的轮廓，不知为何却多了几分神秘的情趣，看得屏风外的心潮澎湃。

一刻钟后，吴清瑶换好衣服，燕云霆赶忙转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

“我知道你在偷看，你大可光明正大。”吴清瑶取笑道：“快瞧瞧这身装扮如何？”

燕云霆干咳了两声，转过身打量了一番眼前人，脸蛋儿上倒是没问题了，就是：“不行，还是太突出了，正常男人哪儿有这么大的胸肌？而且屁股也太翘了，再紧紧。”

要是李钰和白溪在的话，一定能教她女扮男装的精髓。

有时候燕云霆也很纳闷儿，明明只手都抓不下的东西，却被她们裹得那么平，这得多难受，多造孽啊？

吴清瑶叹了口气，再次走进屏风，一层一层，一遍一遍。

又过了一刻钟，她迈着扭捏的步伐走出屏风：“这回呢？效果如何？”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女人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再怎么强迫也无济于事，不过他真是有些意外，原先此女穿着女装时，他还真没发现这么有料……

“将就吧——”

“不能将就！”吴清瑶认真道：“我们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失败了，不仅杀不了他，你我也会陷入被青云宗追杀的境地，这种事情万万马虎不得。”

她眸中复仇的火焰，烧得是如此浓烈。

她三两下便褪去自己的衣衫，走到燕云霆跟前，坚定道：“这一回你来帮我，裹到满意为止！”

燕云霆后退了两步，矜持道：“这样怕是不太好，不如我去客栈里找个女人来帮忙？”

吴清瑶严肃道：“你少来了，偷看时可没见你这么正直，来吧，我不介意的，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哪怕把它切了都行！”

切了那不就暴殄天物了？

仇恨，真的能让一个人放下所有。

燕云霆撕下一截白布，蒙上自己的眼睛，“这样其实也行。”

“哼，何必多此一举？”

“这叫做君子行为。”

以燕云霆所学的剑意八方的意识，方圆三里之内，所有人的动态皆可一一掌握，只是少了眼见为实的乐趣罢了。

他抓过布匹，凭着感觉一圈一圈替吴清瑶包裹，“若是实在受不了，你可以叫停。”

“没事……我可以忍受！”她的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可见这滋味儿并不好受。

从上半身裹到腰间，从腰间裹到屁股，三丈白布裹得一尺不落。

“好了，我穿好了。”

吴清瑶主动扯下了燕云霆的眼罩，一个活脱脱的俊俏小公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长得好看的人，扮什么就像什么。

吴清瑶原地转了个圈，尽管看起来有些僵硬，但至少已经没了女人的特征：“如何？我像男人么？”

“外貌上是没问题了，但是声音还得再压低一些，粗糙一些。”燕云霆说道。

吴清瑶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像这种么？”

燕云霆点点头，笑道：“有那么点儿意思了，要是再说几句脏话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好！那我们快出发吧，老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手刃那老王八蛋了！”

吴清瑶拉着燕云霆破窗而入。

……

炉阁，并不如人间青楼那么大胆，它开设在街尾人迹罕至处，也没有老.鸨和姑娘在门口招呼。

炉阁大门敞开着，出入的客人并不多，且都行事匆匆，就像一个个偷了腥的隔壁老王。

“看来这间店的生意并不是多么得好。”燕云霆倒还真是很好奇，仙界的“肉店”到底是何模样。

吴清瑶说道：“来往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有头有脸，但用男女作为炉鼎，本就是不太光鲜的事。”

“灵石准备好了么？”

“时刻准备着！”

“记住要大方一些，免得失了风度。”

“你在人间是不是也经常出入这种风月场所？我感觉你好懂！”

“快意恩仇，名剑风流嘛……”

二人大步走进炉阁。

第三百九十九章 炉阁 “哎哟，稀客稀客……”

这就对了嘛，逛窑.子，要是没有妈妈舔着笑脸出来迎接，那都不对味儿！

二人才踏入炉阁，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便迎了上来。

炉阁内部一片通红，也并不算敞亮，只有柜台上点着两根巨大的红蜡烛。

这里不是酒色酒香之地，而是纯纯的肉店。

“二位是那个宗门的长老呀？”美妇笑着问道。

“我们是——”

“道玄宗的。”

燕云霆冲身旁的吴清瑶使了个眼色，暗杀最忌惮的便是暴露身份，他随口编了个门派。

“道玄宗啊……道玄宗……”美妇当然没听过。

“是哪个宗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很多灵石，你们这儿有没有配得上的玉炉。”燕云霆问道。

“瞧长老您说的，整个蓬莱仙域，就属我们家的玉炉品质最高，保证你们来了一回还想来第二回！”美妇说着，又问道：

“二位是想要包钟，还是包人呀？”

“哦？有何区别？是何收费？”

“包钟嘛，就是您按时辰收费，包人嘛，就是按人头收费，至于这如何收费，那就得看您要什么品质了。”

“自然是要极品了，我们不差灵石！”燕云霆豪迈道。

“那就是包人咯？”估计包人油水更多，美妇笑得更开心了，“二位来得可真是时候，最近本店进了一批新货，各个都是元阴体，修为最高的有炼气十二层呢！”

燕云霆却呵道：“炼气的玉炉你都好给我摆出来？凭我元婴修为，再怎么也是要筑基的才够用！”

“呀！难怪我看不出您的修为，原来是元婴长老大家光临啊！”美妇肃然起敬，却又面露难色：

“筑基期的玉炉是有，但都已经包给其他长老了，我们实在给不到啊。”

“其他长老？都是谁啊？修为有我高么？”燕云霆问道。

美妇为难道：“这……长老的信息我也不敢轻易透露，我只能告诉你，他是青云宗的元婴长老。”

“是许世愁那家伙吧？”燕云霆问道。

“怎么？您认识许长老？”

许世愁，果然是这家炉阁的常客。

吴清瑶攥紧了拳头。

“认识倒也认识，但谈不上熟络，这家伙喜好双修，可是在仙域里出了名的。”

“是呀，许长老算得上是我们这儿的熟客了，近段时间他好像修为突破在即，基本上天天晚上都会来光顾，每次至少都是三个玉炉起叫呢，呵呵呵……”

这老家伙，倒是挺精神。

“哦？这么说他今晚也会来了？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难逢此次仙域大会，我正想找到叙叙旧呢。”

“大概是会来吧，不过按照他的习惯，都要过了子夜才会现身，要不我帮二位长老留意着，等许长老来了，我再通知你们？

”美妇问道。

燕云霆摆手道：“那倒不用了，他突破修为在即，我们都不好打扰。”

美妇说道：“也对也对，许长老性如烈火，他双修之时，我都怕从他房门前经过呢。”

“那这样吧，今日才到青云集，就先给我们找两个玉炉开开荤，记住，要漂亮的，屁股大的！”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这儿的玉炉，各个肤如凝脂，貌美如花，呵呵呵……”美妇走进柜台，从墙壁上挑了两块玉牌递给燕云霆和吴清瑶：“凝香和花楹分别都是炼气八层和十二层的玉炉，前者三千灵石，后者七千灵石，拢共是一万灵石。”

“一万灵石？这么贵……就不能便宜点儿么？”吴清瑶嘀咕道。

燕云霆却道：“一万灵石怎贵了？额外再加一千灵石，就当做是给两个玉炉和老板娘的打赏，如此才不会掉了我道玄宗的身价。”

吴清瑶极不情愿地分出一万一千块灵石，装入乾坤袋递给了美妇。

“老板娘，房间可得给我备个好的才行。”燕云霆又强调道。

美妇接过乾坤袋，感应了一番，确认了数目，脸都快笑烂了，“放心吧，元婴长老的客房都在三楼，宽敞又僻静，你们怎么玩儿都不会吵人的，呵呵……二位长老请随我上楼吧？”

美妇领着二人上了三楼，推开一间包房，“二位请在屋内稍候片刻，玉炉马上就到。”

包房中装修得十足大气，怕是有个三十丈方圆，一道道蓝色纱幕随风飘摇，瓜果美酒摆上桌，床榻足有丈许宽，躺七八个人都没问题，房中还嵌了个小浴池，正冒着腾腾热气。

“这就是仙界的炉阁么？果然有格局。”燕云霆饶有兴趣地漫步在房中，不知怎的，进入这间屋子，嗅到里头的香味儿，他的心便狂野不止。

吴清瑶低头跟在燕云霆身后，嘟嚷道：“当然够格局了，可是花了一万一千块灵石呢……”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普通修士攒个好几年都不一定有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用在了够买玉炉上，这个世界可真不公平，就好像是穷人只配成为有钱人的附属品一般；我好可怜这些玉炉，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到头来却成了男人的胯.下玩物……”

“你不如换个思路，今夜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报仇，都是为了给世间出恶，保证你心里会舒坦许多。”

“这倒也是，若能杀了许世愁，一定能挽救不少女修士。”

“不过杀了一个许世愁，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许世愁，杀不完的。”

“唉……”

“别叹气了，快来瞧瞧这些是什么。”

燕云霆走到床榻一旁的柜台前，摆放着一排排大胆乖张的器.具，光是看看都叫人心潮澎湃。

吴清瑶脸蛋儿红到了耳根间，大骂一声：“真恶心！”

燕云霆却笑道：“哎，你不懂，等你以后嫁人了，就知道这叫做‘闺房之乐’。”

“

这么说……你成亲了？”吴清瑶诧异。

燕云霆坦然道：“是啊，三妻四妾，红颜知己，多到数不清。”

吴清瑶好遗憾，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个男人说过，快意恩仇，名剑风流……或许，人间的每个侠客，都是风流的多情人吧？

“哒哒哒！”敲门声。

玉炉来了。

“对了，这两个玉炉你该如何处置？”吴清瑶突然问道。

燕云霆笑道：“花钱买的东西，不用白不用，虽然我不懂得双修，但我懂得黯然销魂。”

吴清瑶咬了咬唇，想说些什么，却都又咽进了肚子里，只得轻叹一口气，前去开了门。

“咵——”

门打开，两个衣着大胆的娇美女修，各捧着一只香炉站在门口，她们都是第一次卖身风尘，有些羞，有些怕，更多的是无奈。

吴清瑶叹道：“你们进来吧。”

“是。”两个女修走进包房，放下香炉后便站在床边，低着头等候吩咐。

吴清瑶哼了声，走到窗边，迎着清风，平复心情。

燕云霆笑着来到两个女修跟前，扶起一人的下巴，柔声问道：“为何沦落风尘？”

女修娇滴滴答道：“家道中落，无可奈何……”

“你也是一样么？”燕云霆又看向另外一名女修。

另一名女修也点了点头。

“这是谁教你们的借口？”燕云霆目光深邃，眼神犀利。

两名女修互看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不是借口，还是不能说？”燕云霆又问。

女修沉默不语。

“看来是不能说了。”

“我们还是服侍长老上榻吧？长老您放心，我们早已学过双修之术，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两名女修主动为燕云霆宽衣解带。

吴清瑶咬着牙，偷偷瞥向床榻处，他会是这种人么？

燕云霆当然不是这种人，他扼住了两名女修的手腕，冷声问道：“你们若想重获自由，就告诉我他是谁。”

自由。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却是许多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番话，像是触到了她们的心弦，她们开始流泪抽泣：“我们不能说，他对我们下了禁咒，一提及他的名字我们便会死。”

果然是有人在逼良为娼！

“啪啪！”燕云霆两下将女修敲晕了过去。

吴清瑶终于松了口气，展露出了笑颜，他连裹布匹都蒙着眼睛，又怎会是这么轻浮的人呢？

“这么漂亮的两个女修士，还是元阴之体，真是好可惜呢。”她斜眼笑看着燕云霆。

“嗯……经你这么一说，是觉得有些可惜了，我还是上了吧。”

燕云霆说罢便要扑上去，吴清瑶却一把将他拽了回来，瞪着眼睛，脸上也没了笑容。

第四百章 猎场 吴清瑶轻摁在女修眉心，感应了片刻便收回了手，摇头叹道：

“下咒之人修为至少金丹，想要破解咒术，方法一般只有两种，要么修为比施咒之人高，要么杀了施咒之人。”

“我们有办法能找到施咒之人么？”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摇了摇头，“我甚至不敢去触碰她们体内的咒术，一般禁咒都十分敏感，若刻意触发，不仅她们会死，我们也会暴露；

但是一般的禁咒都有范围，若被下咒者离开了这个范围，施咒者应该会主动找上门来。’

“倘若我带她们离开，她们会因咒术发作而死么？”燕云霆又问。

吴清瑶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毕竟她们还有价值。”

“是啊，她们是一件件有价值的玉炉。”燕云霆看着床上躺着的两名女修，有一丝同情，更有一丝愤怒。

“你想多管闲事？”吴清瑶微微皱眉，“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报仇的。”

“这叫做行侠仗义，”燕云霆说道：“行侠仗义和报仇并不冲突，报仇甚至包含于行侠仗义之中。”

吴清瑶对眼前这个男人越发敬佩了，“我们现在已经身处炉阁，许世愁真的来了，你又该如何做？”

燕云霆自信道：“此时此刻，这座炉阁已然变成了我的猎场，猎物只要进入了我的猎场，它将必死无疑，只在于猎物是否会挣扎，是否会把动静闹大。”

“这里是青云集，背靠青云宗，闹出的动静若是太大，肯定会引来青云宗的修士，”吴清瑶看着燕云霆，“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青云宗的猎物。”

“既然大家都已被关在笼中，那就看看谁的牙齿更锋利，谁的脑子更好使。”

燕云霆关闭所有门窗，只留下一条裂缝，如一头等待猎物的狼，冷着杀眸静静等待。

时间流逝，明月升迁。

很快，子夜将至。

突然，一束灵光从青云宗方向飞来，从散发出的气息来看，至少元婴修为。

灵光在炉阁前消散，落下一名身材矮小，脸似雷公的中年男子。

“就是许世愁这个狗贼！”吴清瑶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嘘……小声点儿，猎物已经上钩了，耐心，耐心。”燕云霆按住身前女人颤抖的娇躯，先静观其变。

许世愁走进炉阁。

美妇高声迎接：“许长老，欢迎欢迎，今日要几只玉炉呀？”

许世愁神态冷傲，轻轻吐出两个字：“如旧。”

美妇应声笑道：“好的，好的，只是今夜您得去乙号客房了，甲号已经有客了。”

“哦？三楼客房，向来只供给元婴修士，难不成也有其他元婴长老来此双修？”许世愁问道。

“是呀，最近不是仙域大会在即么？本店也接纳好多外门长老。”

“哼，外门的元婴修士？你可别把我的玉炉卖给他了。”

“他咋是想要，可我一说玉炉是许长老您的，他立刻就不吭声了呵呵呵……”

“你和他，都识趣。”

“那许长老，您先进客房沐浴，稍候片刻。”

“别让我久等。”许世愁往三楼走。

……

“燕云霆，我们何时动手，这个狗贼要上来了。”吴清瑶紧握着剑柄。

燕云霆说道：“不，我们不能和他正面交锋，你就暂时留在房中，我独自去乙号客房会会他。”

“你一个人去么？可是……你答应过要让我亲手杀了他的。”吴清瑶眼神是那么执着。

“你放心，我会留他一口气带到你面前的。”

燕云霆不再多言，从窗户钻了出去，踩着飞檐来到乙号客房窗外，轻轻推开窗，猫身入客房中。

“吧嗒吧嗒……”许世愁已至门前。

燕云霆来不及关窗，深吸一口气，一个健步栽入浴池中，他脚跟才刚没入水中——

“咵！”房门被人推开，许世愁走了进来。

许世愁在门口站了片刻，瞥见未关上的窗，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大袖一挥，将窗户关上。

他并未太多察觉，关上门后便开始脱衣，待到一丝不挂后便朝着浴池走去。

燕云霆贴着浴池边，死死盯着漫过来的人影，噬神决早已准备就绪，这个距离，没有人能跑得掉！

许世愁并未直接下水，而是蹲在池边，舀了一抔清水洗脸，可他才刚勾出头，一双杀眸赫然出来，他瞪大眼睛，才察觉不对想要后撤，一只大手伸出水面，狠狠地摁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噗呲！”

燕云霆如同复仇的地狱修罗，骤然钻出水面，一招“吸星揽月”瞬间禁锢了许世愁的所有修为。

吸吸吸……

“你是——”

“闭嘴！乖乖受死！”燕云霆一拳打断了许世愁的下巴，狠狠掐着他的喉咙。

吸吸吸……

“唔唔唔……”

许世愁瞪出双目，身体灵力去生命被燕云霆疯狂掠夺，片刻之间他便已缩成了一副皮包骨。

“放心，今夜要杀你的人不是我。”

燕云霆撤走噬神决，抓起瘦如竹竿的许世愁，一跃冲窗户跳出。

“咵！”客房再次被推开，三个女修士捧着香炉走了进来。

“咦？许长老呢？”

“莫不是走了？”

“可他的衣服还在呢。”

……

吴清瑶耳朵贴着墙壁，焦急聆听着隔壁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

“嗖！”

一道黑影跳进窗户，再现身时，燕云霆已将奄奄一息的许世愁扔到了吴清瑶跟前：

“你的仇人，给你带回来了。”

许世愁有气无力，如蛆虫一般在地上蠕动，喉咙发出阵阵低吼。

吴清瑶激动得双目充血，她狠狠拔出剑，指着许世愁呵道：“狗贼，你可还记得二十一年前被你屠尽的吴家！”

许世愁大骇，“你……你……”

“没错！我便是吴家的遗孤！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仅因为我父亲拒绝了你的提亲，你便杀了我全家，整整四十七口人！你……你！”

吴清瑶先斩断了许世愁的双手，后又砍断了他的双脚！许世愁疼得再地上直打滚儿，口中“呜呜呜……”像是在求饶。

“你这狗贼，狗贼，狗贼！为何你要那么残忍！这是为何！”

吴清瑶哭喊着，一剑一剑地砍在许世愁身上，哪怕已将其砍得血肉模糊，也不愿停手。

“他已经死了。”

“这狗贼畜生死一百遍都不足为过！”

“但你该停手了。”

燕云霆轻轻抱住了吴清瑶，顺势夺下了她手中的剑。

“爹！娘！哥哥！姐姐！吴家所有老小！瑶儿动心忍性二十一年，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吴清瑶倒进燕云霆怀中嚎啕大哭。

哭，是人发泄情绪的方式，她应该哭，哭到泪水流干，哭到喉咙沙哑。

小半时辰后，嚎啕变成了抽泣，抽泣化作了嘤嘤。

“哭够了？”燕云霆苦笑望着胸前打湿一片的衣襟，怕是至少能挤出半斤水来。

吴清瑶点了点头，抬头时，眼睛已红肿得想两块腊肉，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花儿，她含情脉脉地望着燕云霆：“谢谢……”

燕云霆笑道：“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这是我们江湖人士的基本德操。”

“不是还有……还有，名剑风流不是么？”

吴清瑶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燕云霆的唇。

美人主动送来香吻，倘若不接仿佛有点儿说不过去了，燕云霆揽住美人细腰，陷入口齿缠绵。

当吴清瑶欲宽衣解带时，他却轻轻摁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吴清瑶脸红得发烫。

燕云霆温尔一笑，“这样就够了。”

“你不喜欢我？”吴清瑶欲再次献吻，却又被燕云霆拦了下来。

燕云霆将她轻轻抽离，背过身说道：“我虽自命风流，却也懂得分寸，此次来仙界，我不想被儿女情长拖慢脚步。”

“也不过一夜销魂而已……”

吴清瑶话刚出口便后悔懊恼了，自己怎能说出这种让人羞耻的话来？

燕云霆偏头笑道：“你也并非多么喜欢我，只是感激我替你报仇罢了，如你所说，女修的元阴十分珍贵，你应该自己留着，好好修炼，让自己变得强大，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

吴清瑶红着脸颊，轻叹致歉：“对不起，是我太轻浮了……”

燕云霆摇了摇头，指着地上许世愁的尸体，“清理一下，别留了痕迹，不见了一个元婴修士，恐怕青云宗会查出端倪。”

吴清瑶点了点头，拂袖将许世愁尸体暂收乾坤戒中，随后又扯裹身的白布，将血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走吧，下半夜还要杀一名‘皮.条.客’。”燕云霆扛起床上躺着的两名女修，他承诺过要给她们自由，那就绝不会食言。

吴清瑶取出仙舟悬浮于窗外：“下半夜我们要去哪儿？”

燕云霆跳上仙舟，指了指沧海的方向：“如今海边已无人敢靠近，那里比较不会被打扰，顺便将许世愁毁尸灭迹。”

“好。”

仙舟徐徐往海边飞去。

第四百零一章 重拾照胆 青云集距离海边不过三十里，仙舟片刻即达，燕云霆挑了处荒废的渔村，他就坐在村头，先等人来送死，再等人来送剑。

两名女修士已从昏迷中醒来，她们相拥瑟缩在一起，直勾勾顶着燕云霆的背影，颤声道：

“他……他快来了，他……他会杀了我们的！”

“是我们把你们带出来的，他要杀也是先杀我们，你们怕什么？”吴清瑶抱着剑靠在村头，大仇得报，她心情不错。

不一会儿，三股灵气波动，越来越近。

燕云霆缓缓睁开眼，送死的人终于到了。

“他来了，他来了……”两名女修惊恐埋头。

“好啊！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臭.婊.子，竟然私逃至这儿！”

三个修士，一个黄袍，两个蓝袍，黄袍者有金丹修为，蓝袍者有筑基修为。

“你们这些混蛋，还有把女修士当人么！”吴清瑶指天骂道。

黄袍修士见了吴清瑶，目露淫.光：“咦？筑基女修，极品极品呐……”

“滚下来！”

燕云霆抬手一招噬神决，将黄袍修士抓入手中。

“黄长老！”另两名筑基修士抽身想要动手，吴清瑶抢先一步，取出刚得到的三件法器：

“去！”

飞剑与金刚杵各锁定一人，不过几番攻击，两名筑基修士便被砸下了空中。

吴清瑶高举紫金葫芦，冲着两人又呵一声：“给我死！”芦口射出两道青光，瞬间将其炸成了血沫！

“果然是上品法器，威力不同凡响！”同为筑基期，以一敌二却不在话下，吴清瑶得意地挥了挥手，将法宝收入乾坤戒指。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竟敢在此设伏杀我！”黄袍修士显然不服。

“那你是谁？”燕云霆先是问。

“我乃青云宗，回龙宫长老，黄玉上人的亲侄子，黄三郎！”

又是青云宗？这家宗派里就没有一个好人么？

燕云霆微微皱眉。

“怎么？怕了吧？怕了就赶紧给我放了，不然等我——”

“咔嚓！”

燕云霆扭断了黄三郎的脖子，往空中一抛，随手一道真气，将其炸成血沫。

“好了，给你们下咒的人已经死了，你们自由了。”吴清瑶冲两名女修说道。

两名女修激动得喜极而泣，连连冲燕云霆和吴清瑶磕头道谢：“多谢二位前辈出手相救……”

“她们都有修为在身，资质应该也不算太差，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将她们带回灵隐宗。”燕云霆坐下说道。

吴清瑶愣了片刻，点头轻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就待她们走吧，还有你们灵隐宗的所有人，这次仙域大会就不参加了，回山门去吧。”燕云霆淡淡说道

。

“这是……为何？”

“解释起来很麻烦，留下会有生命危险。”

吴清瑶迟疑了片刻，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燕云霆的这番话呢？

“那你呢？你不走么？”

“嗯，我得留下来，制造危险。”

“那……你还会回灵隐宗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一切随缘。”

“那……”那也没什么可那的了，吴清瑶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那我们走了。”

燕云霆轻嗯。

吴清瑶不再多言，变出仙舟载着两个女修离开了海边。

届时，海风吹走了夜幕，一缕晨曦自天外破晓，燕云霆深邃地盯着冉冉升起的朝阳，虽然潮起潮落汹涌澎湃，他却心如止水般毫无波澜。

一场夜幕落下，另一场序幕即将拉开。

……

燕云霆就这样静坐在村口，伴着海风与潮起潮落，将体内妖丹最后残余的部分炼化。

他必须蓄足所有实力，好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也不知为何，在用噬神决吸食了许世愁的灵力后，他丹田中似乎也有了丝毫的灵气波动，很微小很微小。

这是一个绝好的消息，若他真的初开灵识，指不定就能和李怀安一样仙武同修了。

如今他已被整个仙域通缉，不能御兽，不能携剑，更不方便使用武力，局限性实在太大，

若真能使用灵法，一切都会方便许多，不要求太高，单单能使用乾坤戒指存储东西这一点他就满足了。

第十二天。

潮汐依旧，仙域大会召开在即。

燕云霆不禁有些浮躁了，难道海族还没找到照胆么？

“呼呼呼……”

夜。

月夜。

诡异的月夜。

今夜的海风吹得格外猛烈，海潮也要比往常汹涌许多。

燕云霆猛然睁开眼，他不仅在空气中捕捉到了妖气，还有一股熟悉的剑意——来自照胆的剑意！

“呼咻！”

一道黑色妖风从海外刮来，片刻间，黑风便吹到了燕云霆跟前，黑影不断聚散成形，最后变作了一个黑衣男人。

季常来了，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巨剑。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我还以为你没找到它。”

季常说道：“我六天前便找到了这把剑。”

“怎么？”

“但是拿起它却用了七天，任何靠近它的海妖都会被它剑气所杀死，我费了很大很大的劲儿才将它的剑气压制。”季常晃了晃手中的照胆，看着燕云霆：

“这把剑对于我们妖族是不祥之物，你想要我把它交

给你，就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说。”

“青云宗这块骨头，绝不是那么容易啃的，即便我们海族能攻下它，也势必付出巨大的代价，我要你保证，你拿了这把剑之后，不会指向我。”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们即便不是朋友，也绝不会是敌人。”

“希望你说到做到。”

季常将照胆丢还给了燕云霆。

燕云霆拔剑出鞘，寒光直冲苍穹没，剑芒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燕云霆爱抚着剑身，“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事实上也才不过十天，但一名剑客的佩剑，就跟媳妇儿一样，一天摸不着，心里就不舒服。

“我觉得你还是快把剑收起来，这里是青云宗辖地，我出海时便已小心翼翼，别让那群修士察觉——什么人！”

季常话未说完，眉目一紧，抬手一道黑光打向一栋楼房！

“唰！”

燕云霆斩出一道剑气，将黑光在空中抵消。

“你这是何意？”季常呵道。

“她是我的朋友，”燕云霆轻叹一声，招呼道：“吴姑娘，你出来。”

吴清瑶颤颤巍巍地从房屋中走了出来，方才季常那一击，若不是燕云霆几时出手，她可能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女修士？！”季常瞪大眼睛，仅仅一个目光，吴清瑶万万不敢再动。

“过来。”燕云霆招呼道。

吴清瑶小跑至燕云霆背后，瑟缩在一团，不敢再露脸。

季常翘着嘴角，“怎么？这是你在仙界的情人？”

燕云霆摇头道：“不是。”

季常说道：“那我建议你把她杀了，我们的计划不应该让蓬莱仙域的修士知道。”

吴清瑶身体又是一颤，她紧紧抓着燕云霆的手臂，“对不起，我不该打搅你们，饶命……”

“她的出现无关痛痒，还是听听我的计划，”燕云霆顿了顿，说道：

“青云宗会在三日后入夜时设宴，所有宗门都会参加，到那时你便起兵进攻，但记住了，不能直接围攻山门，你必须将他们引出去，离山门越远越好；

我会潜入青云宗，只等你将他们引开，我再趁机从内部打开封山结界，待结界消失之后，你要即刻掀起海啸，水漫青云山；

打开封界之后，我还要去办一些私事儿，那不会太久的，等我事情办完了，会来兑现承诺，帮你斩杀一名元神修士；

我只杀一名元神修士，杀完之后我便会离开，至于接下来的战斗如何，就看你们双方孰强孰弱。”

“好，很好，”季常十分满意，“那么，期待三日后的夜，能与鬼谷先生并肩而战。”

燕云霆道：“不送。”

季常不再多言，转身变作一道黑风钻入沧海。

第四百零二章 食人间烟火 村民们应该逃得很匆忙，许多粮米食材都没有带走。

燕云霆收集了些食材，找了一家村户，让吴清瑶帮忙烧火，自己炒菜做饭。

“你别光看着我，看着火！火！火候不足，怎么能烧出好菜来？”燕云霆举着锅铲，难怪锅里的油老半天都没烧热。

“呃……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烧这种东西……”吴清瑶赶忙往火灶里塞了两把柴，又拿着火棍儿往里掏了掏，许是用力太猛，惊起一大片炉灰：

“咳咳！咳咳咳……”

“快把吹走，别掉进锅里啦！”

“呼呼呼……”

“我不是叫你嘴吹，你的灵力呢？连阵清风都刮不出？真笨呐！”

“哼！那你自己来！我不烧了！”吴清瑶把火钳一摔，她的脸已被熏黑了一圈儿，活像一只大花猫。

看见她这副模样，燕云霆也是哭笑不得，让一名冰清玉洁的仙子来烧火……或许真的要求有点高了。

“好好好，你坐下，我让你加柴你就加，一切听我指挥好了？”燕云霆笑着将这只花脸猫摁回了灶台后。

“还加什么柴，直接灵力驱火不就行了！”吴清瑶掌起一道灵力，渡入火灶内，“哄！”火势瞬间猛涨。

“嘿！你早有这种本事，也不会变成花脸猫了。”

燕云霆笑着，赶忙趁着火势，起锅烧油，葱姜蒜爆香，加入酱油、盐巴、辣椒，再上一瓢清水，最后扔下五条小鱼干，盖上锅盖……熟练手法，一气呵成！

“好了，闷墩一刻钟，拌着汤汁儿保证你能干三碗饭！”

燕云霆拍了拍手，也不知为何，每做一道好菜，那种感觉比战胜了千军万马还要自豪。

一个不会炒菜的剑客，绝对不是一个好剑客！

吴清瑶又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男人了，为何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会被一个柴米油盐加身的“厨子”所吸引？

“别看了，注意火候，闷墩的时候必须用小火。”燕云霆叹声提醒。

吴清瑶收回灵力，一根一根丢柴控火，“燕云霆，是不是你们人间的男人，都会煮饭炒菜？”

燕云霆扶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嘛，分区域的……我们人间有九个州地，一般南方的男人都比较会做菜，北方的男人可能会做菜的少一些，啊……对了，特别西南的川蜀一带，那

里的男人多数都是怕老婆的，洗衣做饭带娃都是拿手绝活。”

吴清瑶捂着嘴偷笑：“原来你们人间还有怕老婆的男人。”

燕云霆笑道：“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宠老婆。”

“那你呢？你会不会也是？”吴清瑶问道。

燕云霆笑道：“我？除了家里一些大事由我决策之外，其他事情都是由我老婆决定呢。”

吴清瑶细入蚊声：“做你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燕云霆一笑了之。

“出锅了，盛饭吧，给我拿个最大的碗。”

“都盛给你就是了，我们修士平时都在辟谷，不能吃东西的。”

“那可不行，我辛辛苦苦做的菜，你再怎么也要尝几口才是。我保证你吃了我做的菜，一碗不够还会再来第二碗。”

“那……就吃一小坨。”

……

没有什么意外，吴清瑶在吃了一小坨后，果断又盛了满满一大碗，也不再矜持自己的形象，大口大口吃着鱼肉。

这就对了嘛，发育得这么好，怎么能不吃饭呢？万一瘪了怎么办？

“燕云霆，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藏在村庄里了？”吴清瑶一边嚼一边问。

燕云霆也一边嚼一边说：“我若没有发现你，你早就被那黑蛟给杀了。”

吴清瑶停止了咀嚼，低头羞愧：“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燕云霆夹了一块鱼排递进吴清瑶碗里，“你还没有给我添麻烦的本事呢，快吃。”

吴清瑶腼腆一笑，继续刨了两口饭，“事实上，你们要搞青云宗的话，我或许还能帮你一些忙。”

“哦？何以见得？”

“你不是想从内部破开它们的封山结界么？你一个从来没加入过山门的人，肯定无从下手吧？”

“你有何妙招？”燕云霆眼睛一亮。

吴清瑶说道：“青云宗这样的大宗门，封山结界肯定设置在内院，由专门制造结界的法器所缔结，一般都是‘印’，‘钟’，‘幡’之类的东西；

你想要破除结界，就必须找到供养这些法器的地方，但是这种地方一定是山门重地，由门中长老亲自看守，而我所知道的青云宗重地，那便是后山的‘黑塔林’一带；

青

云宗肯定不止一个结界，有内院结界，也有外院结界，一般这样的结界是根据门中修士的身份来设定的，就好比外门弟子和长老是进不去后院的；

一般进入结界的钥匙就是长老和弟子们的腰牌，我们若是能有一枚青云宗元婴长老的腰牌的话，应该就能进入后山的黑石塔了。”

青云宗元婴长老？那不是最近才杀了一个么？

“啪！”燕云霆放下筷子，“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许世愁的尸体早就被他扔进大海里喂鱼了。

“喏，我收起来了。”吴清瑶随手将两块令牌丢上了桌，一块刻着“青云”，另一块刻着“灵隐”。

燕云霆抓过令牌，惊喜地望着吴清瑶：“吴姑娘，你这么细心的？”

吴清瑶抿着筷子说道：“这可不是细心，而是每个修士都有的习惯。许世愁再怎么说也是元婴修士，它的令牌，它的乾坤戒指，甚至说它身上的衣服，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我怎么会舍得扔了？”

“吴姑娘，这回你可帮了我个大忙！”

“灵隐宗虽是个小山门，却是正儿八经在青云宗邀请名册上的，你只要拿着这块令牌跟着我，咱们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青云宗。”

“对了，那你那些师兄弟呢？”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说道：“我骗他们说，宗门遭到了海妖袭扰，掌门召他们回去御敌……其实，像我们灵隐宗的这种小宗派，即便来参加仙域大会也是走个过场，每回都是垫底的，大家自然也就没多大兴趣了；”

她喝了口茶，顺畅了一口气，又看着燕云霆说道：

“这几天我还顺便打听了一下欧阳家的情况，本来他们是决定在召开仙域大会的白天里举办婚庆的，但后来不知怎得就推迟了；

记住了，是推迟而不是取消，这说明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她还活着，但可能是受了重伤，暂时还无法拜堂成亲。”

燕云霆目光闪烁，遇到一个能读懂男人心思的女人，怎能叫他不欣慰？

吴清瑶却低下头，回避了那份炽热的目光，她挽了挽耳间秀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修为低，能力差，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我再给你盛一碗饭去！”

“哎，不能吃了，再吃就要胖了！”

“这才两碗，以你澎湃的胸怀，最起码吃三碗！”

第四百零三章 我太难了 今晚的星星好像并不多，月亮也似乎不够丰满。

燕云霆枕着脑袋，躺在屋顶上，仰望着天空，眸光比星星还要明亮。

吴清瑶就坐在燕云霆身旁，托着腮盯着燕云霆的眼睛，他的眼睛却要比灿烂星河还要好看。

“吴姑娘，你本不用来淌这趟浑水的。”燕云霆淡淡说道。

“但这世上坏人就应该得到教训，特别是青云宗里那些虚以为蛇的修士，”吴清瑶轻声道：“你或许不知，一千多年前，蓬莱仙域其实并不存在的，起初蓬莱仙域上都是些散修，而且名声都不太好，大多数是在其它仙域惹了事儿的人，后来渐渐地常驻修士多了，一个个修仙宗门也就树立起来了。”

燕云霆点点头，“在我们人间，要是犯了罪，杀了人，被官府通缉，要么出逃海外，要么就到西北去……西北有荒漠和荒原，常年战乱，官府无力管辖，是杀手流亡之士的天堂。”

吴清瑶叹道：“或许来这儿的人一开始品质就不太好，所以渐渐地就形成了这种‘流氓’的风气。”

“可是它必须存在，无论如何六大仙域也不能少了蓬莱这块大陆，青云宗或许会覆灭，但过不了多久又会有另外一个更强大的宗门在这块大陆上出现。”燕云霆是那么自信。

“你怎敢这么肯定？”

“因为均衡。”

“均衡？”

“若大陆不平衡，那就会崩塌，若海族占领了蓬莱仙域，野心必定会再次膨胀，下一个或许就是云梦仙域，华胥仙域……甚至说，世间万物皆需要均衡，”燕云霆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说道：

“比方说太阳和月亮，少一个世界就会崩塌；关于世故的好与坏，善与恶；关于生命的兴与衰，老与死；关于世界的天与地，阴与阳，都是需要平衡的。”

“有一点点深奥，我不太懂了。”

“其实我也不懂，这是我们人间特有的‘道家’学说。人间修道者与你们修仙者大致相同却又有所不同……总之，是特别宏伟的思想，日后你若跟我去了人间，我带你去昆仑山听听讲道，一定会让你受益匪浅。”

“仙界的人常说，人间只有三寸，却不曾想这小小

的三寸人间，却有洞晓天地宇宙的宏伟思想。”

“对了吴姑娘。”燕云霆突然握住了吴清瑶的手。

吴清瑶有一丝娇羞，“干什么，突然就握住人家的手……”

“你快帮我看看，我体内是不是有灵力滋生了？”燕云霆期盼道。

吴清瑶渡以灵气试探了片刻，瞪大眼睛惊呼：“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灵气波动的苗头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讲起来就太复杂了……如此，我是不是也可以修仙和你们一样使用灵法了？”燕云霆眸光闪烁。

吴清瑶却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行吧，你这灵气波动也太小了，连炼气一层都没达到，几乎是微乎其微了，”

下一刻，她又说道：“但是灵气已经在你体内滋生，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你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凡人了。”

燕云霆高兴地灌了几大口酒，“没事儿，既然小树苗已经生根发芽了，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大树的。”

吴清瑶坚定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对了，吴姑娘，我——”

“你其实不用一口一个吴姑娘，你可以叫我清瑶的。”吴清瑶偏过头，声音是那么柔软。

“好，清瑶，我还有个问题——你知道‘蚩尤’是谁么？”

“蚩尤？”

“嗯，我来仙界就是为了找寻他的根源，”燕云霆说道：“人间因为蚩尤的血，而爆发了一场大瘟疫，如今人间已是满目疮痍，我必须从根源上找到解药。”

吴清瑶努力的想了想，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你能简述一下它的外貌么？或者它的一些特征？”

“他有丈许高，非常强壮，头上长着两对牛角，哦多了，他还有四大部将，都是些什么长翅膀的鸟人之类的怪物。”燕云霆生动比划着蚩尤的形象。

“若是奇形怪状的东西，那肯定不是六大仙域的人，他身体那么强壮，说不定是来自蛮域，可又有妖怪的特征，也有可能是来自妖域，但是奇形怪状呢，又有可能是洪荒的怪物。”

“蛮域和妖域，还

有洪荒？你能给我简单讲讲么？”

“我也只能跟你简单讲讲了，这三个界限，别说是我们这些小修士，就是有通天修为的大修士，也是一种禁忌，”吴清瑶说道：

“蛮域，虽然和我们一样有人的特征，但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且听说都长得很丑，茹毛饮血，特别噬战！反正我记忆中仙界的几次大规模冲突，都是蛮族所挑起的；

妖域，特别特别大，分为四大板块，分别由四大妖帝所管辖，虽说近几年妖域十分平静，但不论怎么说妖精和修士始终都是处于对立面的，修士想要妖丹进行修炼，妖精想吸食修士的精气；

洪荒，那就更大更广了，不论是蛮域，妖域，仙域，都对这个地方嗤之以鼻，并将其设做为绝对禁区，什么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你那个‘蚩尤’也有可能是来自于那儿；

我现在是越来越能理解你刚才说讲的‘均衡’二字了，整个九霄仙界就是因为互相制衡才得以和平，如果有一方打破了这份平衡，那肯定就会发生战乱。”

燕云霆说道：“在我们人间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有种族矛盾存在，那就一定会有战争，只是差一把导火索而已。”

“对了燕云霆，你那个蚩尤是什么时代的人物啊？或许门中老一辈的人会知道呢。”吴清瑶问道。

燕云霆说道：“据传蚩尤活了五千多年了。”

“五千多年！”吴清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我们灵隐宗所有人岁数加起来都没有五千年呢！”

燕云霆挠了挠头，他倒是忘了这茬儿，普通的小修士，连仙域都没出过，哪里能有眼界呢?

“你要去寻找一个五千年前的老怪物，最起码得……得……或许连位列仙班的仙人都不一定知道呢，你至少得去找那些仙君或者金仙才行，”吴清瑶又摇了摇头：

“普通仙君和金仙都不好说呢，最起码还得是大宗门的一派之尊，他们一向见多识广。”

燕云霆欲现在可是被仙界追杀令捆绑的人，若真去寻找那些什么仙君金仙，不得是找死么？

他欲哭无泪，“我太难了……”

第四百零四章 有灵石就是任性 燕云霆和吴清瑶就这么在屋顶上坐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清晨。

“醒醒，我们该上青云宗了。”燕云霆抖了抖肩膀上的吴清瑶。

吴清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晨曦的那一刻，她立刻昂起头：“我竟然睡着了？！”

“吃饭睡觉不是人之常情么？”

“那是你们凡人，我们修士都是辟谷龟息的……看来我真的不能再吃东西了，吃饱了就会产生睡意，最阻碍修炼了。”

“睡个觉怎么就阻碍修炼了？”

“晚上可是六个时辰呢，睡一觉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呃……”

真是搞不懂这些修士。

“我只知道，美美的睡上一觉，再起来伸个懒腰，会格外的舒服，就像我这样。”燕云霆起身伸了个拦腰，浑身骨节“咯咯咯”作响。”

吴清瑶也学着模样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转转腰，扭扭屁股，舒筋活血，果然够舒服。

“好了！吃饱了也睡饱了，出发吧！”

“好！出发！”

吴清瑶扔出仙舟，开赴青云宗。

……

仙域大会在即，往来的宗门弟子也多了起来，各个容光焕发，自信满满，都盼着在试炼中一决高下而获取机缘。

宗门多数是以仙船出行，且至少是金丹长老带队，这么一比较下来，燕云霆和吴清瑶的仙舟就显得太“单薄”了一些。

马上就要靠近山门。

“你往怀里揣几块灵石，这样便可掩盖你凡人的气息了。”吴清瑶递给燕云霆几块灵石。

燕云霆把灵石揣好。

“哟？这不是灵隐宗的吴师妹么？怎么此次你们灵隐宗就只有两人参会？”一艘仙船掠过，一名清高桀骜的白衣青年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睥睨着慢悠悠的吴清瑶和燕云霆。

吴清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口道：“宗门有防务要事，所以不来参会。”

“呵呵……说得也是，你们灵隐宗年年垫底，来与不来都没什么差别，还是回去守着自己宗门得好，最近海妖可是很猖獗得呐。”白衣青年出声嘲讽，他身后的一派弟子也都是一番看笑话的模样。

吴清瑶冷声道：“你们梅山宗又比我们灵隐宗好得到哪里去么？”

白衣青年撩了撩额间秀发，头都快翘上天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么，我已是假丹境界了？这次的比试，弟子非我莫属！”

吴清瑶嗤了声，“有什么好得意的，小人得志……”

白衣青年又道：“吴师妹，灵隐宗与梅山宗相隔最近，待我突破筑基结成金丹了，我便主动上灵隐宗向你师傅提亲，咱们做一对仙途道侣，如此我们俩家宗门也能结为亲家。”

“那可真不好意思了杨师兄，我已与他人结为道侣了，你没机会了。”吴清瑶揽过身旁燕云霆的臂膀，冲白衣青年炫耀道。

“什么！”白衣青年大惊，在打量了一番

燕云霆后，眼中充斥着嫉妒，“你要是不提他，我都没发现你身旁还有一个人，吴师妹，你的眼光也太差了，此人灵力这么低，长得又黑又丑，何德何能配得上你？”

要不是燕云霆身份不变，高低都得赏这王八犊子两耳刮子，敢说老子又黑又丑？

“你管得着么？我就是喜欢这种高大威猛的男人！哪儿像你，七尺矮半寸，不男不女，看了只犯恶心！”

“你说什么！？”

“说你又如何了？”

“吴清瑶！你别让我在擂台上遇到你了！否则我绝不会怜香惜玉！”

“哼，放心吧，你没那个机会的。”

吴清瑶加快仙舟速度，一举超过了梅山总的仙船。

“这认识谁？说话这么讨人厌？”燕云霆问道。

“梅山宗的，叫做杨伟，也不知他们梅山宗这十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掌门突破金丹顺利结婴，他也从炼气十二层的小修士，一跃晋升到了假丹期。”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唉……只怪我们掌门不争气，几十年了也无法突破瓶颈，不然灵隐宗也不会处处遭人排挤了。”

仙舟在宗门前降落。

大门口有专门的青云宗弟子负责接引和登记。

燕云霆从进入青云山后便一直观察着后山方向——那一座座耸立在山谷中的黑色高塔，应该就是缔造封界的‘黑塔林’了。

黑塔林与大门口连绵向望，看似不远，实际上却隔了两三百丈，其中间的这片山川，零星分布着宫殿琼楼，应该就是青云宗内院长老修行的地方。

想要从外院去黑塔林，就必须先穿过内院，内院有结界封存，稍稍有外来人员靠近，便会有弟子驾鹤驱逐。

近段时间海妖频发，青云宗的防卫也更加紧密了。

“燕云霆，别发呆了，马上到我们登记了，你想好自己的假名没有？”吴清瑶提醒道。

二人排队到了大门口，一个胖弟子握着笔，负责记录造访的宗门与弟子信息。

“这位师兄，我们来自蓬莱西海岸的灵隐宗。”吴清瑶递上灵隐宗令牌，燕云霆也跟着递了上去。

“灵隐宗？”胖弟子拿过令牌在五彩石上验证。

“是呀，我们只是西海岸的一个小门派，师兄没听过也很正常。”吴清瑶紧盯着五彩石，直至它变成了绿色，才暗松了一口气。

“的确有够小的，人家宗门至少都有金丹长老带领，你们却只有两个人来。”胖弟子将令牌递还给燕云霆和吴清瑶，拿起笔问道：

“名字？”

“我叫吴清瑶，口天吴，清水的清，琼瑶的瑶。”

“他呢？”

“梅明志。”燕云霆淡淡吐出三个字。

“你没有名字？”胖弟子挑了挑眉毛。

燕云霆强调道：“梅花的梅，明白的明，志气的志，梅明

志。”

“你这个名字可真够古怪的。”虽然古怪，却也没有多怀疑，胖弟子将二人的名字记录在簿，又问道：

“其他的宗派都是以团队造访，安排的住所都是以院落的形式，你们只有两个人，安排一个院子给你们太浪费了，不如你找个你们灵隐宗所熟络的宗派，与他们同住吧？”

同住多不方便？

吴清瑶挽着燕云霆的手臂，“师兄，我们俩是道侣，与其他人住在一起，会不太方便。再说了，灵隐宗虽来得人少，但好歹也是个宗门吧？应该和其它宗门待遇一样才对。”

胖弟子板下脸：“我青云宗能大开山门，让你们这些小宗派的弟子有机会见见世面，已是非常大度了，你们还有得挑？”

“吴师妹，跟我们梅山宗住在一起吧？反正这次我们只来了十一个人，刚好还空出一个位置。”

梅山宗也已抵达山门口，杨伟昂着头走了过来，他又瞥了一眼燕云霆：“只是你这位好道侣，修为这么低，恐怕不好找落脚之处啊。”

“哼！我就是住兽棚，也不会跟你们梅山宗住在一起！”吴清瑶拉着燕云霆便要进山门。

燕云霆却看着胖弟子，轻轻吐出一句话：“五千灵石，租一间院子。”

“什么！？”胖弟子抻着案桌站了起来。

“怎么？嫌不够么？那就一万灵石。”燕云霆指着距后山最近的一个山头说道：“我要最大的，最好的，最高的，这笔生意你们青云宗做不做？”

“吴师妹，你这个道侣脑子是坏掉了么？本来食宿全免的，他还倒给灵石？”杨伟难以置信。

胖弟子即可露出了笑容，对嘛，这世上只有傻子才会跟钱过不去。他搓着手掌心，冲燕云霆讨笑：“这位师弟啊，你可是说话算话？”

燕云霆给吴清瑶使了个眼神，“分一万灵石出来，现给。”

吴清瑶轻叹了口气，分出一万灵石装进乾坤袋丢给胖弟子：“师兄，要最高，最大，最好的。”

胖弟子接过乾坤袋感应了一番，眼睛都瞪直了，连忙点头：“好说好说，绝对是最大，最高，最好的！”

他说着，取出一枚桃色令牌双手奉给燕云霆：“望山府想来是招待贵宾所用，所以设置了结界，这块令牌便是钥匙，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二位比翼双飞的。”

燕云霆收下令牌，偏头瞥了一眼惊得目瞪口呆的杨伟，嘲讽道：“修为高有什么用？兜儿里有钱才能抱得美人归，但你这辈子估计是达不到我这个高度了，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

说罢，一把将吴清瑶搂入怀中，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中，大步流星走进山门。

“哼，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要是我们能有个金丹长老带队，也不会白花这么多灵石了。”吴清瑶握着腰间干瘪了一些的乾坤袋，耿耿于怀。

“即使给他们十万灵石，也改变不了青云宗即将破败的命运。”

“也对。”

二人携手踏上仙舟，驶向望山府邸。

第四百零五章 又一轮红月 站在望山府房顶，可纵观整个青云宗。

这几天来，燕云霆没干其他事，就趴在房顶，举着望远镜观察黑塔林的动向——

黑塔林至少有四名元婴修士轮值坐班，二十名内院弟子轮流看守，塔林东南西三面环山，仅留一个北面入口与内院相连。

修士的攻击套路非常奇特，他们更善于使用团队协作，上次在欧阳家燕云霆就差点儿被那些家仆共同缔造的结界给困死，显然青云宗这些内院弟子的修为更高。

以燕云霆目前的实力，即使重拾照胆，也很难胜得了这些守卫，何况打开封山结界争的是速度，一旦陷入鏖战，青云宗必回察觉，到那时不仅计划会失败，自己也会深陷包围。

……

第三日傍晚，夕阳还未落下，月亮便已冉冉升起。

“宗门已在玄武殿外设宴，于入夜之后便会开席，请灵隐宗二位准时参与。”府外传来弟子的招呼声。

“燕云霆，我们是否要去参加这场宴会？”吴清瑶飞上屋顶问道。

“当然得去，不然灵隐宗缺席，事后一定会引起怀疑的。”燕云霆说道。

吴清瑶担心道：“可是宴席上人多眼杂，你还要折回后山，风险岂不是会更大么？”

“所以你去，我不去。”

“你不去？”

“准确来说，我派我的剑气分身跟你去。”

燕云霆以剑意塑性，剑气塑身，原地复刻出了一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来，经过上一次在鬼谷洞的试炼，他的剑气留形已能做到基本的走动和说话。

吴清瑶叹为观止。

“我的剑气留形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且它没有任何战斗力，”燕云霆又看向海天之外：“最多一刻钟后，夜幕便会降临，季常会携海族发动攻击，”他又摁着吴清瑶的肩膀说道：

“到那时场面一定会很混乱，你要保护好自己，等封界打开之后，你更要第一时间从青云宗撤出，到欧阳家与我会和。”

吴清瑶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你也要千万千万小心，倘若实在失手了，那就逃。”

“放心吧，逃跑是我看家的本领，我心中有数的。”

二人也不再多言。

吴清瑶驱使仙舟，载着燕云霆的剑气分身往山前的青云大殿飞去。

燕云霆则继续留下来观察内院与黑塔林的动向。

十年一度的仙域大会，身为一派之尊必定会出去亮个相，只见青云殿中飞出三名修士，一个身穿玄袍，一个身穿褐袍，一个身穿青袍，那身穿青袍者正是欧阳世家的老祖欧阳恭，那么与其并出的另外两个老者，当是青云宗三大元神修士其二的，南华子和赤枫子。

三名元神修士出内院后，其他长老与弟子也紧随其后，原本坐镇黑塔林的四名元婴修士飞走了三个，二十名看守弟子也只留下了五名。

“很好，很好……”燕云霆嘴角微翘，收起望远镜，转头看向海天方向，接下来便是海族的表演了。

“季常，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渐渐，

黑夜吞噬了天外的最后

一丝光芒。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

蓬莱仙域一百多个宗门，一千多名弟子齐聚于玄武殿外的广场上，每个宗门都设有一席，按照宗门大小依次从玄武大门往外排开，弟子们坐在广场，长老们则被迎进殿中。

席位上摆放着灵气逼人的仙果与香味扑鼻的琼浆玉液，弟子们各个囫囵吞枣，连果核都不舍得扔去，杯中美酒一滴不剩。

吴清瑶与燕云霆的分身坐在大殿外最后的一个不起眼的席位上，旁人的仙果已被分食殆尽，她桌上的却纹丝未动。

“燕云霆，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她紧张地望着分身。

分身点了点头，“分身所经历的一切，本尊都可以得到反馈，只因说话和走路都会消耗剑气，所以我才一直保持沉默。”

“天已入夜，可为什么那些海妖还不来？”吴清瑶压低声音问道。

“它们已经来了。”

“在哪儿？”

“你看天上的月亮。”

吴清瑶猛然抬头，却发现明月正在一点一点儿地变红！

月出腥红，万妖夜行！

“咦，你们看，天上的月亮变红了！”终于也有其他弟子发现了这一异像。

“这是怎么回事啊？越来越红了！”

“师傅说过，只有妖气极其浓郁时，月亮才会变红！”

“妖！”

南华子与赤枫子、欧阳恭三人领着各宗门长老飞出玄武殿！

这时，一名青云宗弟子从山外飞来，大声喊道：“黑蛟！夜叉！鬼鲛！密密麻麻，数以万计地从东海滩登陆了！它们正向青云山赶来！”

“哼！一群不自量力的海族妖孽，我们还没找它们算账，它们倒自己找上了门来！”欧阳恭冲南华子请示：

“掌门，正好仙域的所有宗门弟子都在，何不如趁此团结的机会，将这群海族一举歼灭？！”

“我倒觉得有些蹊跷，这帮海妖明知今日是仙域大会，却胆敢来犯，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赤枫子冲南华子提议：“掌门，我建议先让众弟子待在封界内，且看那些还要到底想干个什么名堂。”

“赤枫长老，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怕了么？此刻青云宗长老弟子逼近两千余人，各个都是来参加仙域大会的门中翘楚，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好好实战历练一番！”

“来者可都是夜叉和鬼鲛，它们是残忍的海妖，而不是憨笨的海兽！这些弟子何时参与过如此大规模的人妖大战？掌门，我们决不能出界！”

“赤松子，你说得到轻松！你可别忘了，青云山下便是青云集，倘若让海妖押近，青云集好几万的平民百姓与我欧阳家必定惨遭屠戮！”

欧阳恭飞上天际，冲广场上众弟子呵道：“诸位蓬莱仙域的弟子们，今夜还要来犯，正是尔等历练的好机会，你们可愿意随我青云宗一起出界杀妖！”

“海妖的妖丹可比海兽有用多了！”

“海妖屡次来犯我山门，我早就想找它们报仇了！”

“我们愿意随长老出界杀妖！”

众弟子热情高

涨。

欧阳恭转头看向南华子：“掌门，还请发令吧，再不出手青云集可就要遭殃了！”

南华子点了点头，“嗯，海族敢挑在仙域大会来犯，实在太过猖獗，我们闭门不战，传出去难免会惹其他仙域耻笑。”

他说着，腾空而起，大声喝令：“众仙域弟子听令，各使绝技，随我出界迎战！”

“是！”

南华子挥挥衣袖，打开一条封界口子，身携数千道灵光往海岸线飞去。

“赤枫长老，你若是怕了，就留在青云宗看门吧！”欧阳恭轻蔑一笑，飞天离去。

赤枫子暗骂了声：“鲁莽！”可弟子们都已出战，他一个元神长老又岂好意思龟缩在结界之内？

刹那间，玄武殿外便空空如也，只留了几个负责看门的弟子。

吴清瑶扔出仙舟，混在修士队伍中飞出青云宗，但她并未奔赴海岸，而是青云集方向飞去。

……

……

“踏雪，该我们上了。”

燕云霆已换了行头，蒙上面容，骑上踏雪，径直往内院黑塔林方向飞去。

不过片刻间，他便已来到内院封界前，取出许世愁的令牌往结界上轻轻一点，结界瞬开一条裂缝，

而就在他刚入结界之时，两名负责看守的内院弟子便骑鹤赶了过来：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青云宗内院！”

弟子不过筑基修为，燕云霆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大喝一声：“死！”

顺势斩出两道剑气，将两名筑基弟子琐杀在半空中，随后继续冲向黑塔林。

当其他内院看守弟子反应过来时，燕云霆已现身至黑塔林上空，正当他想再用令牌打开结界之时——

“呼哧！”

一道灵光从结界内.射出，两名坐镇的元婴修士一飞冲天，左右拉开将燕云霆堵在空中，这时，内院加上黑塔林的看守弟子，三十余名筑基修士再次合拢围来！

“你身骑独角兽……难道你便是仙界追杀令中的那个武修！”一个元婴修士竟是将燕云霆给认了出来。

“哼，都来了么？也好过我一个个去找你们了！”燕云霆轻抚照胆，淬入一股真气，大声念决：“春生秋杀，一岁枯荣，剑气潇潇，万物凋零！”

“大家小心，此武修能被钉上仙界追杀令，修为必然不俗！”

“众弟子听令，你我共结囚仙阵！”

两个元婴长老领衔，八面八方将燕云霆围在空中，每人各出一道灵光锁链，相互缔结构造，片刻间便编织了一间巨大牢笼！

牢笼从天而降！

此刻，燕云霆的剑意也已蓄足，他大喝一声，一剑斩出——一叶知秋，万物凋零！

剑气携带着枯萎的力量瞬间便通达四方！

万物有灵，所以才生；万物逢衰，必然凋零！

这一剑，似乎是遏制所有修灵者的一剑，凡被剑气所渲染者，肉体未受损伤，生机与灵气却不断消散，正如一片片辞树的落叶，一朵朵凋零的花儿，消亡在岁月之中。

第四百零六章 水漫青云山 三十几名修士，除两名元婴之外，其余皆白发苍苍，衰老致死！

“这家伙是个怪物！快！我们快去禀告掌门！”

两名元婴修士企图逃跑。

逃？

往哪儿逃？

“给我滚过来！”

燕云霆一招“吸星揽月”将元婴修士禁锢在半空中，随即斩出两道磅礴剑气，“嘭嘭！”将其刃碎在空中！

在一片血雾之中，燕云霆抓回了其中一名元婴修士的腰牌，打开黑塔林结界冲了进去。

黑塔林立，最中央也是最高耸的一座黑塔顶，祭着一只鎏金色的印记，想来便是掌控封界的法器了。

“十里寒霜！”

燕云霆一剑将塔林冻结，锁住了印记的灵力输出，封山结界时而闪烁，时而黯淡。

“碎！”

黑塔与寒冰一起碎裂，封界金印也随之坠落，封山结界如扑棱的飞蛾，最后闪耀了两下，就此消失在夜空。

燕云霆骑上踏雪，从后山急速绕飞出青云宗。

……

……

“不好，山门有变！”

交战正酣的修士们都感受到了封界消失。

“所有弟子，随我回守山门！”南华子以灵音传遍四方。

“哈哈哈……南华子，事到如今你还想亡羊补牢么？太迟了！”季常仰天大笑，冲身后妖子妖孙喊道：

“按照计划，水漫青云山！”

话毕，他摇身变作巨蛟钻入沧海，与所有妖兽一起搅动海水，“哗哗哗……”浪潮越来越澎湃，越来越汹涌，三丈，十丈，三十丈，一百丈！

“潮起！”

滔天巨浪宛如一张深渊大口，径直吞向青云山。

宗门弟子哪儿见过如此场面？吓得“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

……

彼时，此时。

燕云霆已御兽抵临欧阳家上空。

海妖夜袭，青云集大部分居民都往西部转移，欧阳家主仆五十余人则守着自己的府宅，他们本以为会有海妖来袭，却没想到燕云霆比海妖还早到了一步。

“是你！”

即使燕云霆蒙着面，欧阳杰也一眼认出了他。

“今夜过后，世上再无欧阳家！”

燕云霆一剑指天，召唤一道烈阳，冲击在欧阳家的结界上。

尽管家仆全力支撑，却终究是扛不

住燕云霆的怒火，“啪！”不过十息，结界碎成灵光点点！

烈阳化作一团团烈火，瞬间便点燃了欧阳家的一切，家仆，楼阁，宫殿，统统在烈火中焚烧！

“前辈！前辈住手啊！”欧阳杰看到家境这副模样，苦苦向燕云霆哀求：“我们不该抢夺您的女人，我们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欧阳家这一回吧！”

“她在哪儿！”燕云霆怒声呵道。

“她仍在听雨楼，自上重伤之后，我们便悉心呵护，绝不敢有半点怠慢，恳请前辈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当然不饶！”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燕云霆一招噬神决将欧阳杰抓入掌间，吸！吸！吸！不过片刻欧阳杰便成了一具干尸！

还有一个欧阳天赐！

燕云霆已杀红了眼，飞身冲向听雨楼！

欧阳天赐拽着昏迷的卓文曦站在天台，见杀神到来，他一把扼住卓文曦的喉咙，大呵：“你.他.妈给我站住！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这个距离，适用于噬神决，燕云霆却不敢赌了，冷声道：“你要还是个男人的话就放了她！”

“放了她？你以为我是傻子么？这个女人对你那么重要，我当然要留着她保命了！”欧阳天赐腾空而起，瞪着燕云霆：“你就给老子好好待着别动，你要是敢往前迈一步，我保证你会永远失去她！”

燕云霆气得浑身发颤。

“太爷爷说得果然没错，对付你们这些武蛮子，用脑子比用灵法好使得多！哈哈哈——”

“呼咻！”

一柄小剑突然从天外飞来，眨眼间便刺入了欧阳天赐的脊背！

“谁在偷袭！”

欧阳天赐吃疼，略微松开了一些卓文曦，燕云霆看准时机，抬起右手勾勾无名指，机关飞爪弹出，拽住卓文曦便往回来！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啊啊啊……”欧阳天赐一口气冲卓文曦震出了七八道灵光。

燕云霆照胆甩手而出，化作一道剑芒，冲散所有灵光，“噗呲！”一剑将欧阳天赐穿了个满堂红！

“燕云霆！”吴清瑶驱着仙舟极速赶来。

燕云霆将卓文曦扶上仙舟，催促道：“海水马上就要漫过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先带她回灵隐宗。”

吴清瑶自知耽搁不得，“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我会在前面等你！”留下一句话，驱舟离去。

燕云霆割下欧阳天赐和欧阳杰的脑袋，骑上踏雪，再次奔赴青云宗。

……

……

青云宗十几个山头已被海水吞没，唯剩最高青云峰顶显露一角，南华子与众修共缔一道结界，苦苦坚守。

季常与数万海妖立于巨浪之上，藐视着狼狈守山的众修士，嘲讽已不止一回：

“南华子啊南华子，没想到你们青云宗也有今天，哈哈哈……爽！太爽了！”

南华子指天呵道：“季常，你水漫青云山，杀我蓬莱修士，违反海族约定，就不怕被令尊和龙族知道么！？”

“违反海族约定？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可笑么？”季常冷声呵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将我海族视为修炼踏板，挖妖丹，扒妖皮，汲妖血，还搞什么仙域大会，将捕猎海族作为试炼，你凭什么啊？凭你们是人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难道死在你们海族手上的蓬莱修士还少了么？！”

“好！太好了！我就喜欢你这句话！抛开往日恩仇不谈，今夜你就打开结界，我们海族与你们修士决一死战！适者生存嘛，谁家的本事大，谁就赢得这么片大陆，你意下如何？”

“掌门，不可听信此蛟挑衅，我已向云梦仙域发出‘请仙书’，云梦仙域的道友很快便会赶来施救的。”赤枫子在南华子耳旁小声劝道。

南华子长叹一口气，“赤松长老，当初我就该听取你的意见留守宗门，否则也不会被歹徒趁虚而入，唉……”

赤松子说道：“掌门无需自责，青云宗造此一劫，也许是天命运术。”

“什么狗屁天命运术！分明是这头恶蛟施展诡计，才导致我等被困于此！”欧阳恭指着季常骂道：

“季常！今日你水漫青云山，杀我多少修士，来日我欧阳恭必将十倍奉还于你海族！”

季常却仿佛是听了个笑话，摇头道：“欧阳恭啊欧阳恭，说起来我还真的感谢你呢，若不是你孙子抢了别人的女人，他怎会跑来为我献上良策，今日又怎有你们的狼狈？”

“你说什么！”欧阳恭恍然大悟：“是那个武修在暗中捣鬼？！”

“也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家主，才会养出一群宵小之辈，连人家的女人都抢，说出来可真是丢人啊！”季常冷笑着，又道：“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我想你欧阳家的那群崽子也差不多该死光了吧？”

欧阳恭勃然大怒，“他在哪儿！那个武修在哪儿——”

“我在这儿。”

燕云霆身骑双翼独角兽，踩着腥红月光，一手提着染血的照胆，一手提着欧阳天赐和欧阳杰的人头，恍恍惚惚之间便已来到了结界之外。

“啧啧……我就喜欢你们武修的办事风格，杀伐果敢，快意恩仇。”季常看着燕云霆手上的两颗血淋漓的人头，发自内心地称赞。

第三百零七章 一剑诛仙 “欧阳恭，你接好，这可是你孙子和太孙唯一的躯干了。”燕云霆将两颗人头抛向结界。

欧阳恭挥袖打开结界，两颗人头恰好就滚到了他的脚下。

“杰儿，天赐……”他抱着头颅老泪纵横。

南华子皱眉望着燕云霆：“你便是仙界追杀令所通缉的那个武修？”

燕云霆索性承认道：“不错，就是我，封山结界也是我一剑劈开。”

赤枫子呵声问道：“即使欧阳长老与你有仇，那也是你与他的恩怨，为何你要迁怒于青云宗！”

“既然你问起来了，那我就好好跟你清算清算，免得以后你们找我报仇时说不出理由，”燕云霆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头大声说道：

“第一，西部海岸的东乡集里有个姓秦的修仙世家，家主叫做秦昭，其儿子叫做秦贵，这两对父子仗着自己有人在青云宗里当长老，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他们给杀了。”

“什么！原来吾儿和孙子是被你杀的！”一个青袍修士站了出来，怒瞪着燕云霆：“你这——”

“闭嘴！”燕云霆呵道，“打断别人的讲话是很不礼貌的。”

季常抱着胳膊，在一旁点头：“没错，这很不礼貌。所以你最好给我滚下去，否则待会儿破了结界，第一个杀你。”

青袍修士只能忍着怒退下。

燕云霆继续掰第二根手指头：

“第二，二十几年前有个安贫乐道的修仙世家，只因为其女儿长得貌美如花，被一个叫做许世愁的散修看上，强心霸占不得，遂起了杀心，屠了人家满门，后来许世愁结成元婴，拜入青云宗门下做了长老；

青云集里有个专门‘拉.皮.条’的人叫做黄三郎，专门拐骗女修士卖入炉阁，充当青云宗各位长老的双修玉炉，后来我诱他出来，要杀他只是，他扯着嗓子大喊，青云宗回龙宫黄玉上人是我亲叔叔。”

“黄玉上人？谁是黄玉上人，站

出来我看看，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个‘人上人’法？”季常扫视着一众修士。

众修士将目光锁定在一位黄袍修士身上，黄袍修士羞愧地低下头，往后退了几步。

“第四，第五，第六……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正如老掌门你所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错……强者就可以欺行霸市，强者就可以抢夺女人，强者就可以随心所欲将女人当做胯.下玩物。”

燕云霆冲结界内，满满当当的一千多名修士竖起了大拇指，他笑得是多么讽刺？

季常又在一旁搭话：“这位武修朋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季常也算是一位强者了，但我就从来没干过这些龌龊的勾当。”

燕云霆叹道：“人性比妖性更恶心不是么？”

季常郑重地点了两下头：“说得，太他.妈对了。”

南华子闭上眼睛，摇头叹气：“这都是我青云宗该还的罪债……”

“够了！”欧阳恭红着眼睛大喝，“他这个人间来的武夫，凭什么插手我仙界之事，他杀了我孙儿挚爱，我欧阳恭定要与他决一死战！”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燕云霆剑指欧阳恭，挑衅道：“你出结界来，我们一对一，适者生存，败者身死。”

欧阳恭放下头颅就要腾空而起。

赤枫子却一把将其拽住：“欧阳长老，你要冷静，切勿受了他的挑衅！”

“赤枫子，你又在装什么老好人？你以前干过的龌龊勾当还少么？”季常嘲讽着，又大声冲身后的妖子妖孙说道：

“谁若敢插手这场一对一决斗，我就杀了谁！后退三十里，给他们制造绝对的空间！”

海族众妖后退三十里。

欧阳恭甩开赤枫子冲出结界。

燕云霆也跳下马背，剑意与恨意交织，照胆闪发着金光，他轻抚着剑身，轻声道：“上回用的是破剑，才让你侥幸所伤，这次我有一剑，必能诛仙。”

“人间武夫！少说空话！今夜我要让你血债血偿！”欧阳恭大喝一声，元神修为透体而出，三把灵剑，三枚法印，一柄金锥，全部被召唤了出来，他挥挥衣袖，搅起一阵强劲罡风，朝燕云霆必杀而来！

“天地三分，宇宙洪荒，谁愿与天同齐，我敢逆命诛仙——欧阳老贼，看剑！”

铿锵有力，剑气阵阵！

照胆金光大作，驱散天地黑暗，燕云霆携剑一举冲破云端，后人与剑合二为一，携万丈金光与诛仙之力从天而降！

诛仙剑！

势不可挡的剑意，无可匹敌的剑气，些个法器根本不堪一击，包括欧阳恭也在金光下形神俱灭！

“啊啊啊……”

天地间徒留一声绝望的惨叫。

“锵！”

一声收剑回鞘，同时也收回了所有剑意与剑气，燕云霆缓缓落回马背上。

这一剑，震惊四座！

“怎么样？南华子，我说你们惹错人了吧？刚刚要是你亲自出界，恐怕也不一定能接下这诛仙之剑吧？”季常冷笑着问。

“我答应你的三件事已经全部做完，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燕云霆淡淡说道。

季常说道：“我们也许可以做朋友。”

燕云霆说道：“我们做不了朋友。”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若是让季常知道，燕云霆在人间杀了他弟弟季仇，朋友就变成敌人了。

“再友情提醒你一句，其他仙域的修士或许就快赶到了，你要懂得见好就收。”

“看着这群修士狼狈模样，我心里就很满足了。”

“有缘再见吧。”

“希望下次我们相遇，不会成为敌人。”

踏雪双翼展翅，载着燕云霆奔月而去。

第四百零八章 踏上仙途 吴清瑶坐在仙舟尾，伸长脖子，极目远眺青云宗方向，刚刚那一阵金光乍现，揪得他心里好紧。

是大战决出胜负了么？

燕云霆他赢了没？

那道金光却不是灵力，也许他应该赢了吧？

不不不！他一定是赢了！

“脖子伸这么长，不怕得颈椎病么？”燕云霆捧着小马驹从天而降。

“啊！”吴清瑶先是被吓了一跳，脚下一崴差点儿摔下船去，好在燕云霆及时拽住了她的手。

“燕云霆！”

“是我。”

“燕云霆！”

“是我啊。”

“燕云霆！”

“吴姑娘你——”

吴清瑶提起小飞马扔一旁去，自己则扑入了燕云霆的怀抱：“我担心死你了。”

真想不到，刚遇见这个女人时，她还是一副绝欲的清高模样，如今看起来真像个小姑娘。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她的仇报了，他的仇也报了。

“对了，你的这位红颜知己，她情况并不是很好。”吴清瑶指了指躺在舟中的卓文曦。

卓文曦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模样却十分安详。

“我本该伤心的，可一想到她还活着，那便是最大的安慰了。”燕云霆轻轻捧起卓文曦，神色却异常的平静。

吴清瑶坐在一旁说道：“欧阳家应该也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否则她早就丹碎而亡了。”

“她的金丹碎了么？”燕云霆问道。

吴清瑶摇了摇头，“金丹碎了她就死了，应该是有了裂痕，很难修复的裂痕。”

燕云霆掌起一道真气，或许真气能救她呢？

“哎你干什么？”吴清瑶赶忙拉住了燕云霆，“她现在的金丹要碎不碎，轻轻触碰一下就有可能会碎的，决不能用外力来救她。”

“那怎么办？”燕云霆有些焦急了，昆仑山已经躺了一个胡依依，他不想再躺一个卓文曦了。

“你先别着急，修士打架伤及丹田的事常有，一般这种内伤都需要仙草来慢慢调。”

“仙草？在哪儿？我去找！”

“哪儿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仙草这种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特别是那种年份久远的仙草，或者也可以直接去寻仙丹，但那肯定更难了，”吴清瑶说着，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笑道：

“不过对于你而言，再难寻的东西，也肯定能找得到对吧？”

“没错，”燕云霆真挚地望着怀中的女人，声音也变得温柔几许，“卓姑娘，你放心，不论道路有多坎坷，我都会找到仙草来救醒你。”

卓文曦睫毛微动，是风吹的么？也许是，也许不是。

……

燕云霆回到了灵隐宗，继续伪装身份在灵兽坊养马。

卓文曦则被带入了山门，由吴清瑶悉心照料。

不论青云宗是否覆灭，经过海族这么一搅和，未来的蓬莱仙域一定不会太平，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小宗门反而更能独善其身。

燕云霆下一个目标便是进发云梦仙域，去寻找有仙君和金仙存在的大宗门，顺便帮卓文曦去寻找能修复她金丹的仙草。

燕云霆并没有急着离开蓬莱仙域，在一剑诛仙灭杀了欧阳恭之后，他体内的真气也所剩无几了，不如就偷闲一段时间，好好恢复，好好休息。

再者，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要修仙！他要修仙！他要修仙！

在用噬神决吸食了几个修士之后，他明显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波动越来越大了，就宛如一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只差最后的破土而出。

吴清瑶也很积极地在帮助他修灵，丹药，心法，吐纳，心得，一对一指导，手把手教学。

他现在的日子便是，一边放养灵兽，一边修炼灵力，一边恢复真气，渐渐，他也养成了辟谷的习惯。

清闲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月便过去了。

整日养马修炼，不受风吹雨打，燕云霆皮肤变白了不少，脸上也少了好几分沧桑，用吴清瑶的话形容，逐渐要变成玉面郎君了。

玉面郎君？燕云霆可太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可是个热血方刚的男子汉！

经过一个月的沉淀，真气已恢复得差不多，灵力种子也即将破土而出。

“今日，将是我燕云霆，踏上仙途的第一步！呼……我准备好了！来吧！”

燕云霆深吸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茶，勒紧裤腰带坐上了床榻，老实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

“好啦，你这人真是奇怪，面对元神修士都能一夫当关，只是突破个炼气一层而已，别那么紧张，放轻松，”

吴清瑶也坐上床榻，盘膝于燕云霆身后，掌间灵力轻起渡入燕云霆体内：“你现在丹田内的灵气很散，得想办法将它们拧成一股绳，道理就跟你放养灵兽差不多，灵兽散落在平原上吃草，用你自己的方法把它们赶到一堆去。”

“但是让灵兽集合，只需要踏雪吼一声就行了。”

“那我现在不就是扮演着‘踏雪’的角色么？好了你别说话了，老老实实把灵力聚于丹田即可。”

将灵气举于丹田其实并不难，但对于燕云霆这个武修而言，丹田中全是真气，这就好比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每每燕云霆想把灵气聚在一起时，真气便会跑出来将其冲散。

要是李怀安在就好了，他一定有独特的办法让仙武同存于丹田。

“燕云霆，你就不能控制好你的真气么？每当我灵气进入你丹田，它们就会将我反弹回去。”

“我尽量……”

燕云霆只好使用《补天诀》中

的“真气回流”，将丹田一部分真气发散全身，好给灵气留出位置。

“不行不行，你的真气在全身上下窜动，我现在连灵气都渡不进去了……唉，你到底都练了些什么破烂功法啊？”

“要是让天山派的老掌门听到你说他的《补天诀》是破烂功法，非得气得他少活三年，”燕云霆苦笑着，将真气全部流转于左半边身子：

“好了，你现在试着从右边往丹田里渡灵。”

“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你的真气太强了，我怕到最后反噬了我，会受伤的。”

“这次一定行！”

二人更加认真努力。

吴清瑶的灵气就像是一只巧手，轻轻地深入燕云霆丹田，慢慢地将他散乱的灵气肉成一团。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呼……”吴清瑶收回灵气，额间已是香汗淋漓，她赶忙吞下一颗补气丹：

“好了，恭喜燕大侠，突破炼气第一层，成功踏上仙途。”

燕云霆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中的那团灵气正在闪闪发光，尽管它被真气排挤在角落里。

“我现在可以使用灵法了么？”

“想得美，起码要过了炼气三层才能使用灵力，但也最多就是隔空起物这种。”

“那御剑飞行呢？”

“那就更想得美了，御剑飞行起码要筑基过后才能有稳定的灵力维持它飞行。”

“那乾坤戒指总能用了吧？”燕云霆笑叹。

吴清瑶拉过燕云霆的手，手把手塞给给他一枚浅蓝色的乾坤戒指，“喏，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当做是燕大侠踏上仙途的庆祝礼物。”

燕云霆轻挑眉毛，“这么磕碜？”

吴清瑶微微脸红：“礼轻情意重嘛！”

但其实这没戒指正是燕云霆想要的，他将戒指戴上左手无名指，“要怎么使用呢？”

吴清瑶说道：“轻轻渡一丝灵力，再用神识侵入界内，这时你就会发现有一片纯白的空间，然后再用神识将你想搬进去的物体调入其中，这样就可以实现收纳了，很简单的。”

燕云霆按照步骤，用神识锁定桌上的茶杯，再凭意念往袋中一扔，惊奇的一幕果然出现了，桌上的茶杯瞬间消失，同时被存储在了纯白空间中。

燕云霆不禁暗叹，仙界的玩意儿果真神奇，光是这乾坤戒指里蕴含的“乾坤”，就足够比肩人间的机关术了。

“对了，这枚乾坤戒指中的空间有多大？”他又问道。

吴清雅说道：“大多数都是丈许方圆，有的乾坤袋或许会更大一点儿，我听说位列仙班的仙人，有一种‘袖里乾坤’之术，不需要乾坤戒指，只需挥挥手便可将东西搬入袖中，甚至有大神通的仙人，可以做到搬山填海呢！”

第四百零九章 暂别 燕云霆并不奢求乾坤戒指能装下多少东西，只要能将一些随身物品装好即可，比如照胆照胆这把巨剑。

照胆足有七七四十九斤，若是能收纳了去，实在能剩很多力气。

“师姐！师姐——”

“啪！”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王清书愣在了门口。

吴清瑶赶忙跳下床榻，“清书，你怎能如此无礼？”

王清书看见床榻上的二人，顿时烧起一股怒火，指着燕云霆骂道：“怪不得师姐三天两头便往灵兽坊跑，原来是你这个混蛋在勾引她！”

“清书！不得无礼，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只是——”

“师姐！你到底看上这混蛋哪儿了！可恶！”王清书攥起拳头便砸向燕云霆。

燕云霆要是继续装傻子，也许会再挨这愣头青一拳，他微微抬手，一把扼住了王清书的手腕。

“你还敢挡！？”

“我不仅要挡，我还要揍你！”燕云霆将王清书轻轻往地上一扔，撞倒了一片桌椅，随后照准他屁股狠狠踹了三脚：“这是我还给你的！”

王清书又惊又怒，“你……你竟会说话！你果然在装傻！我杀了你！”

“够了！”吴清瑶拦下王清书，“你还没完了是么？他是我们灵隐宗的救命恩人，当日杀退夜叉解救宗门之人就是他！”

“他……”王清书眼神复杂。

燕云霆隔空一道真气，将王清书身旁的凳子炸成粉末，冷冷道：“二十几岁的人了，要有自知之明，我若想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王清书忌惮地低下头。

“好了，清书，我只是在助他练功而已，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吴清瑶将王清书从地上扶起，轻叹道：“你这么着急来找，究竟是为何事？”

王清书即刻恢复了急切，指着山门方向：“秦家老祖上山来寻仇了！口口声声说他家孙儿的死是我们灵隐宗所为！”

吴清瑶当即皱眉，“来了几个人？”

王清书说道：“四个，两个修为元婴，两个金丹期，掌门正在门口与他们周旋呢！”

吴清瑶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淡淡道：“去看看。”

吴清瑶御剑，载着燕云霆和王清书往山门飞去。

……

……

“洪正淳，我早已查明，那武修的坐骑，星光独角兽为你们灵隐宗所独有！你们灵隐宗也真够大胆子，竟敢包庇一个仙界追杀令上

榜之人！”

秦家老祖秦仁，回龙宫黄玉上人，以及青云宗两个不知名的金丹长老，四人立足于灵隐宗山门上空，大声问责。

洪正淳见来者是元婴长老，不敢不恭敬，“秦长老，我想你是误会了，带走我门独角兽之人，还曾经为我门斩杀过海妖，若不是他我灵隐宗早已宗毁人亡了！”

“呵！果然那武修与你们灵隐宗有所渊源！”秦仁咬牙切齿：“他杀我秦家儿孙！还害得等被青云宗所驱逐，这口恶气，该由你们来受！”

“秦长老，与这群小辈废话作何？反正我等现在已是散修自由身，破他封界，灭他山门！”黄玉上人就要动手——

“慢着！”

吴清瑶御剑而来，“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老匹夫，报应来了！”

“何来小辈喧哗！”秦仁呵道。

吴清瑶完全不惧，与四名修士对峙，“你且看看我身后之人是谁！”

“当时我蒙着面，他们哪儿知道我是谁？不过——”燕云霆将照胆从乾坤戒指取出，望着剑刃，冷眼斜视四名修士：“这把剑他们肯定认得。”

“是他！”

“秦长老！你不是说他已经离开蓬莱仙域了么！”

“快逃！”

四名修士大骇，转身便要往山外逃。

逃？

往哪儿逃？

“站住！”

燕云霆抬手一招噬神决，将四名修士禁锢在空中，随即斩出一道剑气，先将两名金丹修士震碎，

然后慢悠悠地飞到秦仁和黄玉上人跟前，一边摘下他们的乾坤戒指，一边叹道：“在青云宗我已经放你们一条生路，结果你们还是自己送死来了。”

“武修大人，有话好好说，我们俩没什么恩怨的，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吧！”黄玉上人出声求饶。

“你呢？”燕云霆看向秦仁。

秦仁额间流汗，颤声道：“我……是我教子无方，惹了大人您，但他们已经被你杀了，还请大人您放我一条生路。”

“若我今日没出现，整个灵隐宗的人都将给你儿孙陪葬，对不对？”

“那不能，那不能，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清瑶，洪掌门，灵隐宗的众修，你们承认他这个玩笑么？”燕云霆看向灵隐宗众修士。

吴清瑶呵道：“当然不能放过他们，否则他们肯定还会再来报复！”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灵隐宗众修皆高声呼喊。

燕云霆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本来是想放你们一条生路的，但是他们不让，那我就没办法了。”

“武修！你不得好死！”

“云梦仙域已知晓了你对青云宗的所作所为，将会有元神修士来追捕你的！你逃不掉的！”

狗急乱咬人。

“不劳你们费心了，死吧。”

燕云霆震出两道真气，将秦仁与黄玉炸成血沫。随后，他转身飞向吴清瑶，将两枚乾坤戒指递给给了她：“这个你拿着。”

吴清瑶却没有接，“这是你的战利品，我不能要。”

“真不要？”

“如今你已踏上仙途，这戒指也对你有用，我真不要。”

“那我扔了。”

燕云霆随手扔去了戒指。

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的戒指，都会设有结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获取戒中物品的。燕云霆只是个炼气一层，哪儿有灵力能打破戒中结界？

何况，他至始至终都是一名武修，修仙只不过是为了多些便利，不会太执着。

“哎！那可是元婴修士的戒指！”吴清瑶当然舍不得了，急忙去将戒指给抓了回来。

“武修前辈，灵隐宗承蒙您两次相救，这回你务必入山门，好让我们感谢您一番！”洪正淳飞天而来。

燕云霆果断摇头拒绝，“我是仙界追杀令榜上有名之人，你们最好忘了我，这样才能真正保全灵隐宗。”

此话当然在理，段正淳是一派之尊，不能有所马虎，他也不再挽留。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燕云霆抬手轻轻一唤：

“踏雪。”

独角兽踏天而来。

吴清瑶自知也不能再挽留，她扯下腰间的乾坤袋递给燕云霆：“这里面有七万灵石，你带着。”

钱，能解决很多事。燕云霆欣然接过乾坤袋，“那请你好生照料卓姑娘，我一旦找到仙草，便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方才秦仁说其它仙域都在派修士追捕你，你一定要多小心，一定要多小心！”吴清瑶满眼都是不舍与担心。

“放心吧，我会易容术，他们辨不出我来的。”

“那我在灵隐宗等你回来，你可别忘记了你的承诺，你要带我去人间的！”

“好。”

离别无需多言。

燕云霆骑上踏雪，摆了摆手，就此作别。

……

第四百一十章 宗门招新 燕云霆并未急着离开蓬莱仙域，而是去附近的集市采购了一些物资。

如今他有了修为，方可用神识解读卷轴，所以仙域地图是必不可少的。

跨海时可以御兽，但到了云梦仙域肯定不能再这么明目张胆，所以他还买了一只仙舟。

将必需品买齐之后，好酒好肉肯定也不能少，考虑到以后还要开个小灶，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通通丢进去，反正乾坤戒指也没有重量。

直到乾坤戒指中丈许方圆的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后，燕云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集市，正式踏上前往云梦仙域的行程。

从仙域地图上得知，蓬莱到云梦之间相隔了近五万里海域，以每日五千里的飞行速度，至少也需要十日才能抵达。

关于蚩尤的信息，只有活了五千年以上的大修士才可能知晓。

先前从《仙域风云录》上就有所了解，云梦仙域有三大宗门，‘玄天宗’，‘天一门’，‘神乐’，都有金仙存在，而从地图上来看，玄天宗所处的位置最优，所辖的地界也最广。

找最大最好的宗门，一定错不了。所以燕云霆下一步的计划便是去玄天宗。

玄天宗地处云梦仙域居中位置，可云梦仙域奇大无比，从地图上来看，东西纵横至少有三十万里！哪怕是从边缘到居中位置也有近十五万里！

路程遥远还只是其次，最让燕云霆头疼的是，玄天宗作为云梦仙域第一大宗，肯定不会像混入青云宗那么容易；

而即便真混了进去，想要面见金仙老祖，那也肯定非常难，何况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不容易，实在不容易。

“马儿啊马儿，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如今我即便再有心，也与你一样力不从心了。”

燕云霆啃了一口百香果，俯首递喂近踏雪的嘴里。

踏雪脑袋一偏，将果子给打落了去。

“嘿！老子啃过的果子还被你嫌弃了不是？”

燕云霆又取了个清香果递了上去，踏雪这才张嘴接受。

“吃了我的果子，可就要加把劲儿飞了，咱们还有三万里海域呢！”

“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

海空飞行，悠闲且漫长。

不过好在有酒作陪，便也不觉得时光无聊。

十日之后，胯疼了，云梦仙域也快到了。

燕云霆取出了事先够买的仙舟，降缓飞行速度，慢慢朝大陆靠近。

连续飞行，踏雪也累得不轻，变作小马驹后便缩成了一团，陷入了沉睡。

云梦仙域，又会是怎样一片景色？

很快，仙舟掠过了海岸，往来飞行的修士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论是天上飞的修士，还是岸边作业的渔民，皆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

如此看来，云梦仙域的生活节奏要比蓬莱仙域快上许多。

过了海岸，又前进了大约三四十里，一座集镇映入眼帘。

燕云霆已经好久没吃过熟食了，到了集镇的第一件事，一定要先去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仙舟在集口降落。

燕云霆并未急着进集镇，而是先来到了一旁的仙榜前，在“仙界追杀令”一栏中找到了自己的画像。

有一说一，画得可真丑，且只有一副画像，连他的名字都未标注。但悬赏的价格却是不便宜，整整三十万灵石。

“没想到我才来仙界一个多月，就能这么出名。”

燕云霆又瞥了一眼追杀榜上的其他人——榜首者叫做‘刘玄机’，悬赏一百万灵石！榜二罗中易，榜三柳光玉，皆是悬赏八十万灵石的主儿……总之，有资格评上追杀榜的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云梦仙域的集市，要比蓬莱的更繁华，仙凡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更融洽，在蓬莱仙域的集市里，开铺子的多数都是凡人，而在此间集市，开店做生意的修士不占少数。

甚至还有摆地摊的修士。

“来来来，各位客官，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上品护身符，佳品清心丸，皆是由我亲自炼造，货真价实，假一赔十！”

“朋友，我看你双眼发黑，脸色苍白，是肾阳发虚的表现，吃了我的龙阳丹，保证让你生龙活虎！”

“去去去……你才肾虚呢！”

原来修士也会如市井小贩般，扯嗓子吆喝，放低姿态招揽生意。

燕云霆不禁疑惑，这还是我所认识的仙界么？若不是有修士在天上飞行，他还真以为回到了人间。

“当当当！”突然一阵铜锣声冠绝喧嚣，直达每个人的耳朵。

“喜报！喜报！各位仙域的散修道友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宗开门招新啦！”

一个身穿布袍，年龄三十岁上下，满脸胡茬的沧桑男人，提着一口铜锣，边走边敲。

若不是他身上有灵气波动，谁能想到他也是一名修士？而且还是一名筑基修士。

修士不都应该一身白衣，面容白净，不染凡尘的么？眼前这个

男人却落魄得像是个流浪汉。

“哎，这位道友，我看你骨骼惊奇，资质尚佳，不如加入我霸天宗如何啊？”布袍男人当街抓住一名炼气期的修士，讨笑问道。

“霸天宗？我怎没听过啊？”修士疑惑。

“霸天宗都没听过，道友是刚到此地吧？不是和你吹，我霸天宗乃方圆千里之内第二大宗门，仅次于云岚宗的存在……这样，我看道友资质尚好，你只要加入我宗门，我便给你一个长老的位置，你看如何？！”布袍男人一副豪气云干的模样。

一上来就给长老？天下能有这种好事？

散修们全都围拢了过来。

这时，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大家千万别信他，霸天宗根本就不存在，这家伙就是个骗子，上个集市我就看见他在敲锣打鼓了，没一个人信他！”

“原来是个骗子啊，我说怎么这般磕碜呢，凡人的衣服都穿得比他好！”

“寻常大宗门哪儿需得着自己来集市里招新啊？”

“大家别理他，散了，散了……”

散修纷纷散去。

“哎，你们别走啊，霸天宗真实存在，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参观参观！大得很呢！”

“不去不去，万一你把我们骗到没人的地方，噶我腰子怎么办？”

“我乃霸天宗一派之尊，岂会干出这种事？”

“哈哈哈……笑死人了，就凭你一个筑基修士还能当上掌门？这下大家不用怀疑了，这家伙肯定是个骗子！”

“骗子滚远点儿！”

……

毕竟这布袍男人也有筑基修为，万一真使了什么坏，谁也招架不住，大街上的，不论修士还是凡人，都对其避而远之。

布袍男子凌乱在风中，苦笑的模样更加沧桑了。

燕云霆在路边摊叫了一碗面，边吃边看戏，有一说一，这个布袍男子他还挺欣赏的，不知为何，总能在他身上找到一种“同类人”的感觉。

一个不修边幅，不拘小节，没有架子的修士，要么是真愚蠢，要么是大智慧。

“老板！来一大碗面！要多放辣椒！”

布袍男子大步走进了面摊，大声叫了一碗面，挨着燕云霆拼卓坐了下来，他好似并没有在意对面的燕云霆，拍着大腿便是一声骂：

“他.妈.的真晦气！关键时刻总有鸟人搅局！”

燕云霆唆了一口面，脸上也多了一抹笑，这个筑基修士，不但不修边幅，不拘小节，还不辟谷，不戒躁，必然是个性情中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样样俱全 燕云霆加急地唆着面条，只希望快点儿吃完，好离开摊位，免得被这骗子盯上。

但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布袍男人终于发现了坐在对面低头吃面的小修士，他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挪着屁股往前靠。

“这位道友……哦不，这位小兄弟，霸天宗想不想了解一下？”语气不失淫.荡。

“不想。”燕云霆放下筷子，抹了抹油就要起身离开，哪儿知布袍男人却一个勾肩将他摁了下来：

“别这么着急走嘛，我一眼就看出了你在人群中的不同，你绝对适合成为我们霸天宗的长老。”

“真的假的，你别唬我啊？”这修士很有趣，燕云霆也愿意和他多聊两句。

布袍男人扪着胸膛，“天地良心，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你瞧瞧，这满大街的修士，就只有你我二人在这儿吃面，还在同一个摊位，同一张桌子！这说明什么？这说咱俩有缘！”

“的确有缘，”燕云霆点了点头，“但有缘无份却不行，今日能与霸天掌门攀谈，小修倍感荣幸，所以这顿面，我请了！”他就要招呼老板算账——

“哎！小兄弟不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布袍男人也不卖关子了，“你若肯加入我霸天宗，我一个月给你五十……哦不！一百块灵石！门中修炼所用的丹药、心法、通通管够！”

一个月才五十块灵石！吴清瑶曾说过，她在灵隐宗最低一个月都有三百！这他娘也太低了！怪不的招不到新人！

“我不差钱——”

“还有参加仙域大会的资格！”布袍男人仿佛使出了必杀技。

燕云霆眼睛一亮，“仙域大会？”

“是啊，二十年一届的仙域大会，下下个月在玄天宗召开，”布袍男人自豪说道：“我霸天宗可是正儿八经登记在册的云梦仙域宗门，自然也有资格去参加了；”

他又勾过燕云霆的肩膀：“小兄弟，我看你也才刚出世历练吧？玄天宗的一瓶仙酒，一颗鲜果，吞下去能让你少走十几年弯路！”

燕云霆肯定心动了，他这些天一直都在焦虑，该如何

才能混进玄天宗，这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这霸天宗，光听名字就感觉好挫，会不会不靠谱？

管他娘靠不靠谱呢！先进去再说，反正以他的实力，也不怕被人骗！

“好，我加入你们霸天宗，但你可要兑现承诺，给我宗门长老的身份。”

“那必须的，你要副掌门我都给你！”

越说越不靠谱！

“可我只有炼气一层，你不怕带出去丢人么？”燕云霆实在不解。

“不怕不怕，我这筑基期都当掌门的人，又能好到哪儿去？”布袍男人拉起燕云霆：

“走走走，这集市中还有好几个同宗弟兄，我把他们叫上，为你设一桌迎新宴！”

“哎，二位仙长，你们还没给面钱呢。”面摊老板叫住了就要离开的二人。

“面钱啊，好……呃，你等等，”布袍男人从胸口摸到腰间，从腰间摸到袖子里，摊老板眼睛都瞪直了都没见他摸出半块灵石来，“咦，我灵石呢，方才出来的时候还有半块的……他娘的，肯定是被人扒去了！”

身为一派之尊，连半块灵石都摸不出来？

燕云霆摇头叹了口气，从戒指里取出一块灵石丢给面摊老板，“赚钱不易，不用找了。”

摊老板连连道谢，“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不用谢，不用谢！”布袍男人摆了摆手，“我霸天宗出手一向如此大方，以后啊，有人来你这儿吃饭，多给我们做做宣传即可。”

好一招借花献佛！

“哎对了，聊了半天还不知兄弟贵姓？”

“梅明志，”燕云霆顿了顿，解释道：“梅花的梅，明天的明，志气的志。”

“梅明志，真是个……好名字啊，”布袍男子高声豪迈：“我叫做刘大明，道号出明子，又称‘霸天至圣’。”

燕云霆忍住不笑，“好威风的名字……”

“对了，梅兄弟，你现在已是我霸天宗的长老，你也该有个道号才行。”刘大明用

极认真的语气说道。

“道号？”燕云霆抚了抚下巴，仙界这些修士，稍微有点儿修为便会给自己取个响当当的道号，什么什么子，什么什么上人，什么什么真人……

“我就叫鬼谷子吧。”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鬼谷子，嗯……不错，有内涵，但还是差了点儿威风，”刘大明又提议道：“这样，除了鬼谷子之外，我再给你取个别称，就叫做‘霸天大圣’如何？”

要说修为高深者，去这个别称还能令人信服，但一个个炼气、筑基，取什么至圣，大圣，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呃……大圣就算了，我怕我背不起，叫小圣还可以接受。”燕云霆全当陪了个笑话。

“也对，你入门最晚，若是叫大圣的话，踩着其他长老也不合时宜……那好，从今以后你便叫做‘霸天小圣’！哈哈哈……”刘大明叉着腰，也不管旁人如何眼神，扬天便是大笑。

燕云霆也扮过傻子，却完全比不上眼前这人的真实，他心里暗道：不如再陪这家伙走一截，倘若他真的耍了我，非得给他揍明白不可！

“咦！刘掌门，你招到新长老啦！”

街边站起来一个体态肥胖，长相憨厚的九尺大汉。乍得一瞧，他不就是先前蹲在街摆摊卖丹药的落魄修士么？

“是啊，这位是梅明志，梅小兄弟，”刘大明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又冲其介绍九尺大汉：“这位便是我霸天宗的四长老，别称‘霸天厚圣’的张宽！”

这九尺大汉，修为也不过刚刚筑基。

“哎呀，幸会幸会啊！”张宽热情地凑了上来，来会打量燕云霆：“不错！不错！身姿挺拔，俊秀刚毅，哈哈……咱霸天宗这回也终于有门面担当了！”

燕云霆干笑了两声。

“好了，阿宽，你快把地摊收了，咱们去找罗长老和柳长老，一起去祥云楼里摆上一桌，好好庆祝庆祝！”刘大明招呼道。

张宽挥挥衣袖，便将地摊给收了去。

燕云霆不禁皱眉，这胖子手上并没有乾坤戒指，腰间也没挂乾坤袋，他是如何收走摊物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霸天五圣 醉香楼。

是这集镇中唯一一家妓.院。

勾栏招客的女人，有修士也有凡人，一个个浓妆艳抹，搔首弄姿。

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却有三人站在门口，纹丝不动。

刘大明抱着胳膊，紧着眉头，表情严肃：“柳迎春这家伙，让他下山招新，他却来这儿寻花问柳，简直可恶至极，这个月的俸禄，他休想再领了！”

张宽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也没见你发过什么俸禄啊……”

柳迎春，寻花问柳，青楼迎春，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个风流雅士。

“走，我们进去将他给逮出来！”刘大明舔了舔嘴唇，大步往醉香楼里走去。

可才刚到门口，却听一声大骂：

“穷酸修士，敢来醉香楼里白嫖，我看你是活腻了！”

随即，一个白袍男子被扔了出来，恰好就滚到了燕云霆三人的脚下。

“柳长老？”张宽惊呼。

可惜了他的白袍，在地上滚了几圈儿便已全是污垢。

柳迎春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一张稚嫩的脸上尽是醉酒之意，甚至还有几道未来得及擦干的红唇印儿。

“咦？刘掌门，张长老，你们也是来寻开心的么？呵呵呵……”柳迎春打了个酒嗝，还是没忍住呕意，倒在路边“哇啦啦”大肆呕吐起来。

“真是有够丢人的，阿宽，快把他架起来，我们走！”刘大明招呼着便要离开——

“不许走！”

醉香楼中走出个黄袍修士，金丹修为，他瞪着刘大明：“这么说来，你是他的掌门了？”

“不是不是，我们不认识他，他酒后信口胡说的。”刘大明赶忙摆手，随后冲张宽使了个眼色。

张宽急忙扔掉了柳迎春。

“此人是杀是刮，你悉听尊便，我们不打扰生意了，就此告退。”刘大明拉着燕云霆便要离开。

黄袍修士一个闪身，将几人统统拦在了屋檐下，他冷笑：“少在这儿给我演戏了，放眼整个十里集，还从来没人敢在我醉香楼里白嫖的！今日你们若不替他买了这风流债，谁也别想离开！”

“不是，这家伙的风流债，管我们什么事？你可不能看我们修为低就好欺负啊！”刘大明言语间，已和张宽拉开了一段距离，一改往日的散漫，眼神犀利如刀。

“哦？看你们的样子，是想跟我打一架了？凭你们，也配么！”黄袍修士轻蔑着，金丹修为透体而出。

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双方即将动手之时！

“且慢！”

燕云霆突然横在了三人跟前，冲黄袍修士道：“他的风流债我替付了，多少灵石？”

黄袍修士见燕云霆只有炼气一层的修为，眼神更加轻蔑了，比出一根手指头：“算上你们打搅生意的误工费，一共一百块灵石！”

“一百块灵石！你倒不如去抢！”刘大明呵道。

黄袍修士冷笑道：“是抢如何？不是抢又如何？你们难道还敢与我为敌？”

“好，一百块灵石是么？”燕云霆从戒指里调出一百块灵石，“哗啦啦……”地堆在地上。

看得刘大明几人眼睛都直了！

黄袍修士也是惊讶，一个炼气弟子竟出手如此阔绰，他急忙将灵石收了起来：“好，今日我便这家伙一马，来日若还敢来白嫖，我废了他的修为！赶紧带着他滚！”

燕云霆扶起地上的柳迎春，与刘大明和张宽一起走出人群。

“行啊，真没想到，梅长老竟这么阔绰，随手一百块灵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张宽冲燕云霆竖了个大拇指。

柳迎春攀着燕云霆的肩膀，含糊说道：“梅老弟，你放心，我柳迎春绝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今日为我花了一百块灵石，来年我还你一千块，一万块……呃……呕！”

燕云霆也是个勤俭持家的人，绝不会白花不该花的钱，他之所以会帮这几个人的忙，是渐渐发现，他们非比寻常。

人间有句话，叫做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世。或许正适用于这几个市井气息浓厚的霸天宗长老。

“我也是家里有点积蓄，这不刚入宗门嘛，大家有麻烦，能帮则帮，破财消灾。”燕云霆随口道。

柳迎春清空了肚子里最后的酒水，再次勾着燕云霆的肩膀：“你这兄弟，能处！”

张宽说道：“可就是千万别让罗长老知道了你有灵石，不然再多都不够他输的。”

“罗一天这王八羔子，又进赌坊啦？”刘大明却不是多么气愤，反而习以为常。

“喏，那不是出来了么？”张宽指着不远处刚从赌坊里走出来的青袍修士，看他一脸苦涩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又赔光光啦。

燕云霆暗自翻了个白眼儿，他他娘的都是群什么人啊？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俱全！

“唉，我刚刚那把为什么要买大呢，明明该买小的……”罗一天使劲儿挠着头，满脸都是懊恼。

“罗一天。”刘大明冷冷地唤了一声。

罗一天抬起头，一张圆脸，两撇胡子，三十来岁，四大皆空！他见了三人，兴致匆匆地迎了上来，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答复，而是伸出手来：

“你们可有多余的灵石借我几块，我有预感，此刻已鸿运当头，绝对逢赌必赢！”

刘大明一巴掌拍开罗一天的手，骂道：“我让你们下山招新，一个跑去青楼白嫖，一个跑来赌坊赔钱，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掌门？”

柳迎春这时说道：“掌门，你这可就错怪我了，醉香楼里有好多女修，她们都愿意加入咱霸天宗，只可惜没有灵石给她们赎身，唉……”

罗一天也义正言辞道：“我和柳长老差不多目的，你们别看这赌坊里龙蛇混杂，其实好多都是散修，我与他们对赌，是为了拉近和他们的关系。”

刘大明轻哼了声，“你们当然是指望不上了，还得是我这个掌门亲自出马，这不……新长老，梅明志，被我给招进来了。”

“嘶……”罗一天围着燕云霆转圈打量，拉着他身上的袍服说道：“我滴个乖乖，白云流仙袍，看来梅长劳家境不错噢，要不借我——”

“滚一边儿去！”刘大明推开罗一天，拉起燕云霆道：“今日喜迎梅长老入宗门，我便亲自做东，咱们上望月客栈，好好庆祝一场！”

“掌门请客？那可得好好宰他一顿！”

“若不是我今日运势不好，

这顿肯定是我请！”

“望月客栈的老板娘的胸襟犹如斗大，好就没有去观摩观摩了。”

“走走走走走！”

……

……

望月客栈的老板娘的胸襟，真是如斗一般大！

不同于年轻女人那般婀娜多姿，三十岁出头，丰腴饱满，风韵犹存。

柳迎春自打进入客栈后，便没从人家身上离开过。

老板娘态度却十分冷漠，“怎么？你们几位又来骗吃骗喝了？上回赊的帐什么时候还给我？”

刘大明一啧嘴，“害！老板娘真是不识趣，今日是我霸天宗迎新的大喜日子，就不能说些让人高兴的话么？”

“对啊老板娘，你瞧我们这位新长老，白云流仙袍，碧海玉叶簪，丹青鎏金靴，是像给不起灵石的人么？”罗一天拉着燕云霆一通介绍。

老板娘摇了摇头，胸襟也跟着晃了晃，叹了口气：“那么几位，请上座吧。”

“好酒好菜，全部上来，可不要让我们久等了！”

望月客栈五层楼高，越往上越繁华，餐位费自然也就越贵了。

五人于窗边落座，楼高远瞩，整个集镇尽收眼底。

“梅长老，那座山头便是我们霸天宗的宗门所在。”刘大明抬手指向远方一座青山。

青山高耸，直插云霄，若刘大明真在上面开宗立派了，一定规模不小。

“呃，刘掌门，各位长老，恕我冒昧问一句，咱们霸天宗一共有多少门徒？”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点了点桌子，“就是在座的各位了。”

“才四个啊！”燕云霆瞪大眼睛。

“是五个，加上你不就五个了嘛？”张宽笑道。

五个人也能叫宗门？燕云霆瞬间感觉自己掉进了贼窝，大有起身离去的想法。

刘大明却丝毫也不在乎，摆手说道：“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用门徒来评判山门大小，简直俗不可耐。”

柳迎春应和道：“不错，我们霸天宗可是方圆千里第二大宗门，霸天四圣的名号，也是在附近一带响当当的存在！”

“是五圣，加上梅长老，我们便是霸天五圣。”张宽笑着补充。

燕云霆顿时哑口无言，这么挫的名号，只怕连村头顽童也取不出来吧？

这四个性格各异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哈哈哈……笑死我了，一进客栈便听到有人在信口开河，还霸天五圣，我看你们分明是霸天五赖吧？”

“哈哈哈……”

一阵嘲讽从楼下传来，又见一群白衣修士相继走上五楼，各个神情高傲，不屑凡尘。他们腰间皆挂着一块玄青色的腰牌，刻着“云岚”二字。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先前听刘大明说过，霸天宗是方圆千里第二大宗门，而那排名第一的则是云岚宗。

眼前这群白衣修士，正是云岚宗的弟子。

“还方圆千里第二大宗门呢，这附近一共就两个山门，除了云岚宗便是七星宗——噢！我倒是忘了，七星宗已不复存在，被你们捡了便宜去，改名为霸天宗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霸天宗 八名云岚宗弟子，男女参半，走在最前头的青年修为最高，与刘大明一样筑基后期。

听他说，霸天宗的前身叫做七星宗。

七星宗……至少这个名字听起来，要正经得多。

燕云霆默不作声，且看刘大明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挑衅。

刘大明四人脸皮这么厚，这类嘲讽估计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皆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梅长老，别理他们，一群小毛孩子，咱们吃咱的。”刘大明笑着给燕云霆倒了一杯茶。

云岚宗弟子见不被人理会，更加变本加厉，提高音量：“不会吧？不会真有傻到加入霸天宗吧？”

这话的矛头明显指向燕云霆。

“我加入怎么了？”燕云霆出声问，也好趁机从旁观者的眼里探一探这霸天宗的底儿。

“你可知他们都是什么人？”青年指着刘大明等人反问燕云霆。

燕云霆抿了一口茶：“总该不会是坏人。”

“嗤！坏人他们都没资格当呢，你同桌的这四个人，除了这个胖子稍微正常些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混，坑蒙拐骗刘大明，逢赌必输罗一天，拈花惹草柳迎春，哈哈哈……”

青年所言，当真是一点儿不假。

罗一天最先不乐意了，“小子，只不过是近段时间手气不佳，我也有赢过钱的好不？”

柳迎春也反驳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懂个屁！我这叫做风流倜傥，怜香惜玉，你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么？”

刘大明却抿着茶，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且继续说，也好给新进的梅长老讲讲我们霸天宗的辉煌。”

青年冷哼了声，看着燕云霆：“你是不知道，这四个人二十几年前便在七星宗里混吃混喝了，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这种不求上进的修士存在，七星宗才日渐落寞，门中修士相继离去，就在半年前，唯一的元婴修士也被他们给熬死了；

从那以后七星宗便落在了这伙人的手上，哪儿知这些家伙数典忘祖，为了贪图安逸，将七星宗的财产卖了个精光，还将七星宗改成了霸天宗；”

他又问燕云霆：“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招你入门么？”

燕云霆斜瞥了一眼刘大明几人，受了青年这么多嘲笑，仍然淡定喝茶。

“因为霸天宗缺人

，他们要招我做长老。”

“错！是因为二十年一届的仙域大会即将召开，玄天宗有明文规定，凡是参加大会的宗门，最少都要有五人，所以他们才在各大集市招新，想拉个人来凑数，”青年又冲燕云霆嘲讽道：

“不然就凭你炼气的修为，能当上长老？”

经青年这么一说，燕云霆更确定了一件事——霸天宗真有参加仙域大会的资格。

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要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这样才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霸天宗再合适不过了。

燕云霆撇着嘴，“其实我觉得我挺有当长老的潜力的，哪怕只有炼气修为。”

青年顿时哑口无言。

“师兄，别和他们废话了，我看这人呐，就是和他们臭味相投的一路货色，正常人早就远离他们了。”

“说的也对，我这帮无赖同坐一层楼，哪儿还有心情吃饭？”

“老板娘呢？！还不快快将这帮人给赶出去，免得脏了地方！”

云岚宗弟子，无一不嫌弃。

“哆！”刘大明放下茶杯，冷冷地瞥向一众弟子：“你们说够了的话，就赶紧回家去，不然让左丘良知道了你们跑来这儿图口舌之快，以他那臭脾气，少不了你们一顿棍棒。”

“刘大明！你若敢告发我们！今日你必然出不了这间客栈的门——”

“啪！”

刘大明猛地一拍桌，眼前茶杯不动，杯中茶水却被震出滞空，见他挥挥衣袖，分出八粒水珠儿，一齐砸向云岚宗八名弟子！

“啪啪啪……”

水珠儿无一例外，精准打在八名弟子眉心。

“哎哟！”

八名弟子同时倒地，摔得七零八落。

燕云霆微微皱眉，刘大明刚刚这一击，转瞬即逝，甚至看不到他使用灵力。能杯不动而让水滞空已是绝妙功法，再将滞空的水分散更是不易，还能精准并同时命中八个目标……此人，果然不简单！

难道他刻意隐藏了修为？

“若不是看在你们师姑是我老情人的份儿上，今日你们统统都得横着出去。”刘大明摆了摆手，“赶紧给我滚，别打扰了我们喝酒！”

“刘大明，你敢跟我们动手！？”青年爬了起来，抬手便

唤出一把灵剑，正当他要动手时，一旁的同门却拉住了他：“宋师兄，这些虽与我们修为相等，但他们经验比我们多得多，真打起来我们恐怖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是啊是啊，我们来客栈偷吃，已触犯了门规，若还在这里闹事，师傅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我们还是走吧，别和这群无赖一般计较了。”

在众同门的劝说下，青年不得不收起剑，却怒瞪着刘大明：“刘大明！今日之辱，我宋毅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刘大明掏了掏耳朵，“这番话你师傅对我说过，你师姑也对我说过，现在你又对我说一遍，唉……你们云岚宗的弟子，连记仇也是传承？”

“哼！任你再逍遥几天，等到了仙域大会，你欠我的，欠我师傅的，欠我师傅的，新账旧账咱们一起算！我们走！”

宋毅带着同门气冲冲地走下楼。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气盛，还好刚刚没打起来，要不然梅长老这顿酒可就喝不成了。”柳迎春拍着燕云霆的肩膀说道。

刘大明一改平日里的轻浮，认真地看着燕云霆：“梅长老，刚刚宋毅的话虽然难听，却也大部分是事实，我这个人平时虽轻佻，却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你若是觉得我霸天宗不适合你，自行离开便是，我不强求。”

燕云霆抿着嘴唇，假意陷入抉择。

柳迎春摁着燕云霆的肩，张宽也按着燕云霆的肩，罗一天和刘大明也都直勾勾地，瞪大眼睛等着选择。

燕云霆突然笑道：“我倒觉得霸天宗挺好的，先前云岚宗弟子说，你们在七星宗混吃混喝，我是不认同的，诸位身居七星宗二十几年，在所有人都离去时，你们却留了下来，这种不离不弃的精神，正是我所崇拜的；

再者，实不相瞒，我加入霸天宗，也是想借着贵山门的名号，去仙域大会见见世面；你们拉我凑数，我去见世面，算不上谁坑谁对吧？

还有你们不嫌弃我修为低，进门就封我个长老，老实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当过长老，所以我还要感激你们才对！”

“哎呀！终于能有个人理解咱们了！我太感动了！”张宽抹了抹红润得眼眶。

“好！梅长老对我等敞开心扉，我等也定将你作亲兄弟看待！”刘大明高声招呼道：

“老板娘，快快上十坛好酒来，今日哥儿几个不醉不归！”

……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启程 十大坛子酒下肚，大家都醉了，特别是刘大明，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了去。

那么问题来了，他醉倒了，谁给钱呢？

老板娘站在桌前，看着一帮颠三倒四的醉鬼，脸色阴沉得发黑。

“老板娘。”柳迎春突然握住老板娘的手，眼中醉意全无，深情取而代之：“明日我们便要离开这儿了，此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

“所以你又想打白条儿么？”老板娘狠狠甩开柳迎春的手。

“不不不，”柳迎春又握住了老板娘的手，目光跳动，更加深情，“老板娘与我认识这么久了，难道就以为我柳迎春是这样一个俗人么？”

他的确深情，长得也俊俏，这一番言语和动作，老板娘竟真有些迟疑了，“你……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柳迎春缓缓吐出一句话：“但求佳人一夜，共度春宵，共享缠绵，如此，我柳迎春也死而无憾了。”

这突如其来的骚，燕云霆差点儿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你这……你这死性不改的家伙！”老板娘瞪着能杀人的眼神，甩开柳迎春的手：“今日酒钱，往日赊的，一共二十块灵石，少一块都不行！”

“老板娘，不如我们赌一把，我若赢了，咱们往日欠账一笔勾销如何？”罗一天摊开掌心，竟是三颗骰子。

老板娘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好了好了，不过二十块灵石而已，不多，我给了。”燕云霆不禁苦笑，到头来还是得他来掏腰包。

“哎，梅长老无需破费，这顿说好我们请你，还是我来给吧。”张宽挥挥衣袖，桌上便出现了二十五灵石，他笑着对老板娘道：“这多出来的五块，比起以往给老板娘带来的麻烦，只有少没有多的，你一并收下吧。”

果然几人中，还属这胖子比较正常。

老板娘颇有触动，“你们能结清了赊账，要么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么是真的打算走了……真的?”

张宽笑道：“是啊，我们要去参加仙域大会了。”

“参加仙域大会又不是不回来了，作何一副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模样？”老板娘只收了五块灵石，剩下了二十块：“我只收今日的酒钱，往日的赊账，你们爱还不还，不还也罢了。”

张宽却没有再多言语。

柳迎春笑道：“老板娘，我就知道你是把我们当朋友的，嘿嘿……”

老板娘轻哼着转过身，走了两步才说道：“柳迎春，你若是肯回来，方才说的那件事，我也不是不可考虑。”

柳迎春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咦……你们都喝好了么？”刘大明突然酒醒抬起头，“那我去把酒钱结了！”

“行了，酒钱我已经结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张宽笑道。

“那这些没吃完的，统统打包，留着还能再吃两顿。”刘大明指着一桌子剩菜说道。

张宽挥挥衣袖，收了一桌子菜。

刘大明则抬手往窗外一指，变出一只丈许宽的仙舟。

“走，带新长老去回去参观参观咱的宗门！”

……

霸天宗其实就是七星宗，只是被刘大明改了个名字。

七星宗的确是方圆千里除云岚宗之外第二大宗门，七八个山头皆有宫殿，山中草木茂盛，灵气极佳。

这足以证明，它也曾辉煌过，只是后来没落——原来仙界与人间都一个样，都经不住岁月的磨炼，百年沧海桑田，千年兴衰盛亡。

但不管是七星宗也好，霸天宗也罢，刘大明能空手套白狼，当上这么大座宗门的掌门，从某个角度而言，他也算是个人物了。

“梅长老，从今以后这座清明峰便属于你了，今夜你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得赶路赴会了。”

张宽将燕云霆带到了一座山峰上，七八座宫殿严密而立，果然他这“长老”之位不是虚设，才进门第一天便先送一座山峰当见面礼。

只是明日便要赴会，这礼物来得快，去的也快。

“此去玄天宗也不过十来万里路，距仙域大会召开还有近两个月，咱们这会儿就去会不会太早了点儿？”燕云霆问道。

张宽笑道：“赶早不赶晚嘛，万一路上再遇到些什么麻烦，会很耽搁时间的。”

如此，燕云霆也不再多问，他当然是觉得越早越好了。

……

当夜，燕云霆便在清明宫中睡了一晚。

直至第二

日清晨，一阵鸟鸣山涧将他从梦中吵醒，再看窗外的天儿已经大亮了。

“梅长老！梅长老快醒醒！我们该出发了！”刘大明的喊声从宫外传来。

燕云霆起身走出宫殿外，一艘破破烂烂仙船就横在门口，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张宽，四人皆站在船头等候。

他轻轻一跃，跳上了仙船。

“不错嘛，梅长老炼气修为，却能一跃七八丈。”刘大明拍着燕云霆的肩膀赞道。

燕云霆倒是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炼气期的弟子，一举一动都不能太过夸张，他笑着解释：“我资质愚钝，就练了一些轻功，但也最多只能跳这么高了。”

“哦？没想到梅长老还有练武的嗜好，甚好甚好！”

“呵呵呵……”

“好！今日霸天五圣一齐赴会，定能掀起怒涛波澜，咱们出发！”

仙船摇摇晃晃往北驶去。

……

刘大明在船头安了一口火炉，再架上一口铁锅，将昨日没吃完的剩菜一同倒了进去，几个人便围着火炉，人手一副碗筷，一坛美酒，伴着云彩清风，高兴吃喝。

“对了，小弟初来云梦仙域乍到，还不知那仙域大会究竟是怎么样的，四位长老可为我解惑？”燕云霆举起酒坛，共饮求是。

张宽却问：“梅长老原先是来自哪个仙域？”

燕云霆遥指沧海方向：“蓬莱。”

“蓬莱？弹丸之地。”罗一天脱口而出。

燕云霆苦涩道：“比起云梦仙域，蓬莱的确很小，所以那里的仙域大会十年举办一次。”

罗一天又问道：“听说最近你们蓬莱遭难了，青云宗差点儿被一个武修搞得宗毁人亡，此事可真？”

燕云霆叹道：“此时不假，但并不关那武修什么事，而是海族作妖。我这不也是为了寻求庇护，才跑到云梦仙域来的么。”

“武修这个名字啊，我倒是有好些年没听提起过了。”

“怕是有一百年了吧？”

“我记忆中是几百年了。”

“乱说！你们有哪个活到一百年的了？”

“啊，也是也是……”

第四百一十五章 云岚故人 “各位，人家在问仙域大会呢，你们怎扯到武修身上了？”

张宽清了清嗓子，讲述道：

“若没记错的话，你们蓬莱仙域的仙域大会是十年一届吧？蓬莱仙域四面环海，应该是以海域为主，给弟子们制造试炼的契机；

而我们云梦仙域地大物博，宗门繁多，所以仙域大会是二十年一届，参与弟子的修为要求在筑基期以上，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不是硬性要求，跟着哥儿几个，一定有你一口肉吃；

云梦仙域属于内陆，所以无法像蓬莱那般以沧海试炼，但我云梦仙域的最北段有一处命为‘云梦泽’的群岛灵地——

云梦泽十分广阔，纵横约有三万里，其内灵气旺盛，灵兽、妖兽、仙草、以及以往修士遗落的法宝数不胜数，因此玄天宗、天一门、神乐、三大宗门便联合将其开发了一番，用来作为弟子们试炼寻宝的场所；

但云梦泽中十分凶险，不是每一个弟子都有资格参与的，想要获取进入资格，就必须先通过玄天宗设下的考验，至于考验的项目嘛，每届都有所不同，这个得到了玄天宗才知道；

不过你放心，还是那句话，跟着哥儿几个，一定有你一口肉吃！”

说罢，他夹了一块红烧肉丢进燕云霆碗里。

燕云霆本来对这仙域大会并不感冒，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但刚刚听张宽所提及过“仙草”这一字眼，他顿时便来了兴趣。

卓文曦还等着仙草回去救命呢，看来这云梦泽他必须亲身走一遭了。

“别光顾着吃肉啊！来来来，喝酒喝酒！”

刘大明举起酒坛，招呼着众人共饮，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道灵力波动从船边掠过，晃得仙船几经颠倒，几人酒洒一身。

“谁啊！赶路不长眼睛啊？”刘大明起身大骂。

这时，一艘巨大的仙船从天而降，其体型是几人所在的仙船的三四倍！船身上还刻着“云岚宗”三个大字。

“刘掌门好雅兴

啊，竟在这蓝天之下，仙船之上架火对饮。”云岚宗船头站着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皆是白衣胜雪不染凡尘，男人挺拔俊逸，女人天生丽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弟子，其中一人正是昨日在望月客栈所见过的宋毅。

刘玄机见了来者，瞬间没了怒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衣女子，赔笑道：“原来是思玥来了啊，吃过早饭了没有啊？要不要上船来坐一坐啊？”

“这个思玥……该不会就是昨日刘掌门提及过的老情人吧？”燕云霆小声问道。

张宽笑道：“他俩之间好像是有过那么一段情缘。”

柳迎春这时说道：“他俩说是情人，却估计连手都没牵过，只怪咱掌门太老实了，要是换做了我，有如此美人暗许芳心，夜夜人销魂。”

宁思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冷着容颜淡淡道：“刘大明，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模样。”

刘大明却笑道：“我是怕换了模样，思玥你认不出我来了，呵呵呵……”

“刘大明，多年不见，你嘴皮子功夫又渐长了些，呵……只可惜修为却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止步不前，”白衣男子冷声嘲讽道：“不过这也怪不得谁，身为修士，不好好修炼，整日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又怎么有所成就？”

白衣男子应就是宋毅的师傅左丘良。

听他们的对话，刘大明应是和宁思玥与左丘良同一辈分的修士，但眼前的左丘良却是个元婴修士，宁思玥也有金丹修为。

刘大明叹道：“没办法啊，我资质就只有这点儿，再努力也突破不了，倒不如好好过几年逍遥日子。”

“光努力有什么？哪个修士是只靠努力就能突破修为的？你不吃苦怎么行？刘大明，都二十年了，就连我也突破筑基结成金丹，师兄他更是一跃修成了元婴，而你一直原地踏步，还自甘堕落！”宁思玥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经这么一说，刘大明连连叹气。左丘良却更加高傲，“这样吧，刘大明，我看你也别当什么掌门了，改投我云岚宗门下，我念

在咱们是平辈的份儿上，尽力帮你结丹突破，如何啊？”

大家都以为刘玄机会拒绝，可谁料他双眼放光：“你说的可是真？”

当然是假！

左丘良嗤了声，“七星宗被你这样的人接管，难怪会凋零成现在这副模样。”

刘玄机嘿嘿一笑：“左老兄，我这儿有个提议，你看你现在云岚宗，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长老，不如改投我霸天宗门下？我让你当副掌门！咱们一起开宗立派，重振雄风如何？”

左丘良嘴角不禁一抽，“刘大明，你的脸皮果然比钢板还要厚！”

刘大明笑着挠了挠头，“大家都是老朋友嘛，开开玩笑，不要介意，”他又问道：“你们云岚宗也是去参加仙域大会吧？恰好我们也是，不如咱们两家兄弟宗门搭个伙，遇到什么麻烦也好互帮互助不是？”

“哼，你想得倒挺美，就凭你这艘破船，追得上我云岚宗的仙船么？”

“我可以在我们船头栓根绳子，接在你们的船屁股上，你们拉我们走……再不然，反正你们的仙船那么大，我们同乘一艘船也不是不可啊。”刘玄机笑得是那么真诚。

左丘良板着脸，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宁思玥微微摇头，沉眸藏住遗憾，“师兄，我们继续赶路吧。”

左丘良微微摆手，云岚宗船再次启程。

“对了，刘大明，”宁思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冲几人提醒：“我们最近得到消息，说前方两千里外的黑风林中有强大妖兽出没，以你们的修为，恐怕应付不暇，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绕过去。”

刘大明微笑以示回应。

左丘良却不高兴了，他一把搂过宁思玥的腰，冲刘大明告知：“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此次仙域大会后，我便要正式与思玥结为道侣了，你那么喜欢喝酒，这趟喜酒可别错过了！”

刘大明努力保持着微笑，生硬地挤出了一句：“好，我一定会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焚林 “全速前进，追上云岚宗！”

“太天真了，就咱们这破船，能追上么？”

“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你追你就追！”

……

破船再怎么加速，还是被云岚宗甩没了影儿。

刘大明不苟言笑站在船头，许久许久，眼神是淡淡的忧伤，藏着深沉的无奈。

燕云霆靠在船舷小口慢酌，他绝对不相信以刘大明这死皮赖脸的性格，会因为修为的原因而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他肯定另有苦衷，才不得不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

渐渐。

天色入夜。

破船再怎么拉垮，那也是仙船，全速前进起来还是要比其它载具快得多，一日四五千里绝不在话下。

从一早出发，直至下午入夜，整整一个百日间，航程至少也有两千里了。

前方便是黑风林，刘大明并没有选择绕开它，而是直接进入。

“好磅礴的灵气，好浓郁的妖气。”燕云霆不禁皱起了眉头。

黑风林可不小，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如此庞大且灵气磅礴的原始森林，滋生出来的妖兽必然不俗。

张宽说道：“黑风林是附近五千里各大宗门的试炼点，里面同样有很多灵兽，妖兽，仙草，但在档次上还是要差云梦泽许多。”

“你们快瞧，前边儿好像真打起来了。”罗一天突然指着远方说道。

前方有阵阵灵气波动，一闪一闪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快点过去，他们遇到的妖兽实力不俗。”刘大明催促道。

罗一天，柳迎春，张宽，一同震出一道灵力，将仙船的速度再提上一层。

……

云岚宗的仙船已经坠毁，十二名修士腹背受敌，围困他们的竟是一头头身高超过两丈的大黑熊！

“大家做好防御，师妹，洪恩，你们二人随我出去迎战！”

“是！”

云岚宗中，只有左丘良一名元婴修士，以及宁思玥与另外一名金丹修士，其余的皆是筑基期弟子。

弟子们武力插手战斗，只能共同撑起结界原地待守。

左丘良领衔宁思玥与洪恩冲出结界，各使飞剑法器扛击冲来的大黑熊。

金丹元婴绝非等闲，几招飞剑过后，一举斩下十余头巨熊。

但熊群数量不少，一批倒下另一批再次发起冲击，且一批比一批强，一批比一批高大！

渐渐，金丹修士的攻击力不从心。

“左长老，不行啊，这批已是二阶妖兽了，黑熊皮糙肉厚，我的飞剑无法将其灭杀！”

“可恶！黑风林怎会突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猛兽！”

“师兄小心！”

“吼唔！”

一头体型近三丈的红瞳黑熊猛地从森林中一跃而出，只扑左丘良！

宁思玥即刻飞剑，想要将其拦截在空中，但此兽蓄势生猛，竟一巴掌便轻而易举将飞剑拍飞！

左丘良匆忙结出一道灵光屏障，企图硬抗下红瞳黑熊的撞击，可他明显低估了对手的实力，黑熊又是一爪，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屏障打碎！

左丘良连连后退。

宁思玥和洪恩再次补上：“师兄，结三才阵！”

“好！”

左丘良腾空闪至红瞳黑熊头顶，此时，三人已呈犄角之势将锁定，听左丘良呵一声：

“起阵！”

三人修为尽出，各出一道灵光，首尾缔结相互呼应，化作一座三角灵光塔将黑熊框入其内！

黑熊发狂撞击。

“出手！”

三人取出所有法器发入三角塔内！

法器相互交错，三位一体轮番攻击黑熊！

黑熊皮糙肉厚

，虽连番中了攻击，却并未受多大的伤，反而更加狂暴凶猛！

“吼唔！”

黑熊暴怒，张开血盆大口，找准修为最弱的宁思玥，“呼哧！”猛吐一道黑光！

“滋滋滋……”三角塔摇摇欲坠，灵光闪动不止。

“这……竟是一只三阶巅峰的妖兽！”

“师妹，你坚持住，千万不能撤销灵力！”

三足鼎立，缺了哪一角都会失去平衡，左丘良与洪泽断不敢冒然撤灵，只能加大攻击频率！

黑熊不管不顾，眼中只有宁思玥，身体越是疼痛，黑光便越是生猛！

“刺啦！”结界已有了裂痕。

宁思玥瞠大美目，倘若中了这一击，她不死也得重伤！

“啪！”

结界彻底破碎，黑光破界而出，直杀宁思玥。

这个速度，这个攻击，她根本避不开，挡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个高大人影手持盾牌从天而降！

“张宽在此！”

张宽举着一面青铜盾牌，横身立马将黑光硬生生地拦了下来。

宁思玥吓得摔倒在地。

“还愣着干什么，快溜儿啊！”刘大明闪身来到宁思玥身边，一把将其抱入怀中，转身往空中飞去。

黑熊见二人要逃，张口又是一道黑光射向空中二人。

“小心！”宁思玥紧张地握着胸襟。

刘大明身形巧妙，只是轻轻一偏头，黑光擦头皮而过。

刘大明嘿嘿一笑：“你放心好了，我逃跑的本事可是一流。”

“掌门，在这儿！在这儿！”燕云霆驾驶着仙船，摇摇晃晃地驶了过来。

刘大明飞上仙船，将宁思玥放下，嘱咐一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救你的未婚夫。”

“哎你……”宁思玥心有所动，目光闪烁。

燕云霆却笑道：“我要是他，一定乐意看着自己的情敌被熊抓死。”

宁思玥咬了咬唇，“这个笨蛋……”

红瞳黑熊已被张宽，罗一天，柳迎春，左丘良，洪泽五人一起制住，其他云岚宗弟子也放弃防御，主动与黑熊展开攻击。

“你们都闪开！让我来！”刘大明俯冲向黑熊。

“你来个屁啊！他是你一个人对付得了的么？”左丘良大骂道。

张宽一个相位猛冲，将黑熊撞退十几步，罗一天拉着洪泽，柳迎春拽着左丘良，一起往外散开：

“叫你闪开就闪开，哪他.妈那么多废话！掌门自有妙招！”

见所有人都闪开之后，刘大明抓出一把符咒，往黑熊身上狠狠一撒！

符咒如仙女散花一般，将黑熊全身覆盖。

刘大明呵一声：“炸！”

“轰轰轰……”

符咒一起引爆，威力倒是不大，却烧成了一团流火，点燃了黑熊身上的毛发。

“我再给你加把料！”刘大明取出一坛酒，狠狠砸向黑熊。

“啪！”酒坛破碎，酒水溅了黑熊全身，使其身上的烈火烧得更旺了。

黑熊终于是怕了，转身窜入树林，八成是找河流灭火去了。

其它黑熊见老大都已跑路，也相继四外分逃，片刻之间便跑没了影儿，徒留一阵阵不甘的怒吼。

“快走！快走！黑瞎子记仇！此树林不宜久留！”刘大明招呼着，往仙船上飞去。

云岚宗众修断不敢耽搁，跟着刘大明等人飞上仙船。

燕云霆将众人全部接上船，随即往天空拉高，直到接近云端了才停下来。

“咳咳咳……”破旧的仙船发出一阵阵“干咳”声，一下子多了十几个人，它这把老骨头实在吃力！

黑风林燃起了熊熊烈火。

燕云霆拿着望远镜观火，心里暗叹：这么大片森林，起码得烧个一年半载吧？

“大家都没事吧？”宁思玥看向众弟子。

“师姑，我们没事……”云岚宗弟子多少也受了些轻伤，他们靠着船舷坐下，时不时地瞥向船头站着的霸天宗几人。

被一群原本看不起的人相救，心里到底是何滋味儿？

“刘大明，诸位，这次多亏了你们出手相救，否则我云岚宗将损失惨重。”只有宁思玥肯上前道谢。

刘大明摆了摆手，“我们本来想绕过黑风林的，可谁知道这破船方向盘不好使，偏偏给拐了进来。”

燕云霆点头道：“嗯，这方向盘的确不好使，老往不该拐的地方拐。”

“哼，他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竟想出如此拙劣的办法击退熊群，你瞧瞧，这黑风林里的火势烧成了这样，以后宗门弟子还怎么来试炼？”左丘良指着森林大火冷声道。

燕云霆笑道：“我倒觉得我们掌门很聪明，黑瞎子再凶猛，不怕刀不怕剑，但就是怕火，怕声响，这是基本常识。”

左丘良不屑道：“说的倒是轻巧，若不是我们费尽力气将黑熊重伤，他能够出奇制胜？”

燕云霆耸了耸肩，不便多言，这个左丘良具有典型的仙界诟病，本事不大，口气却大，脾气也大。他实在配不上宁思玥。

“宁仙子，你们的船坠毁了，不如就与我们同乘如何？我们一起结伴赴玄天宗。”刘大明笑着提议。

宁思玥瞥了一眼左丘良与身后弟子，轻叹：“可是你们这船，载这么多人，我感觉跑不了多远就会散架了……”

刘大明笑道：“这个你放一百个心，你别看这船破旧，其实它皮实耐用得很，只不过嘛，速度肯定是要慢一点儿了。”

这何止是慢一点儿？

载这么多人，恐怕一日两千里都够呛，能不能赶上大会召开还是个问题。

“不用了，我们暂用仙舟前行，等到了下个集市再买一艘仙船即可。”左丘良冷眼拒绝了同乘，挥挥衣袖，变出一艘丈许宽的仙舟，他拉着宁思玥率先踏了上去，后又对弟子吩咐道：

“取三只仙舟来，四人为一组，我们抓紧离开。”

仙舟是修士出行的必备工具，速度也不慢，但续航不高，低劣些的仙舟还要自己用灵力驱使。

“师兄，弟子刚经历了大战，都已受伤疲软，不如让他们在仙船上休息一夜如何？”宁思玥提议道。

“需不着，我云岚宗赴会的弟子，各个都是精英翘楚，怎会因一些小伤而疲软？”左丘良瞥了一眼不情愿出船的弟子，厉声催促：“你们若是想赖着不走，不如就加入他霸天宗吧！”

刘大明欣喜道：“好啊好啊，各位弟子，现在加入我霸天宗，直接送长老，最后两个名额，先到先得！”

弟子们垂头丧气，相继踏上仙舟。

“我们走！”

左丘良驱动仙舟，领着弟子们离去。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救了他反而还怪我们焚林，唉……宁仙子跟了这样一个人，下半辈子可就惨咯。”柳迎春偷偷瞥向刘大明。

燕云霆也看向刘大明：“嫁错郎君的女人，的确是最可怜了。”

“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如何？”罗一天凑了过来，指着远去的云岚宗仙舟笑道：“我们就来赌，宁思玥究竟会不会嫁给左丘良，三十块灵石，上不封顶。”

燕云霆当即说道：“我押不会。”

柳迎春说道：“她肯定不愿意嫁给左丘良，但不愿嫁和不会嫁是两码事，所以我觉得她会嫁。”

张宽说道：“我跟梅长老想法相同，我觉得她肯定不会嫁。”

“掌门，你呢？”几人一起看向刘大明。

刘大明眯了眯眼睛，撑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往船舱里走去：“谁要跟你们搞这种无趣赌局，我困了，先去睡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散修盟 刘大明这几人，真不是一般人。

才没几天的功夫，三十坛酒喝得一滴不剩，喝醉了就睡，睡饱了继续喝，用“醉生梦死”这四个来形容这四个酒鬼，一点儿也不足为过。

“老五，待会儿到了集市你再去买几坛上来，花了多少灵石，下个月发俸禄时我一柄给你报账。”刘大明勾着燕云霆的肩膀说道。

经过几日的熟络，几人也不再认生，都管燕云霆亲切地叫一声“老五”。

“那几位老大是要喝仙酒呢？还是喝凡酒呢？”燕云霆笑着问道。

酒可是分为两种的，一种是用灵草灵果酿成的仙酒，这种酒口味极佳，价格极贵；另外一种是用普通的粮食酿造的凡酒，口味略次，价格不高；

顾名思义，仙酒是给修仙者喝的，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沉淀修为，辅佐修炼；凡酒是给凡人尽兴畅饮的，喝它的人大多数是为了买醉找乐子。

刘大明义正言辞道：“我们喝凡酒便是了，但是老五你修为太低，喝仙酒的话，有助于你修为，所以你给我们买十坛凡酒，你自己买两坛仙酒，这样是最好的了。”

燕云霆是那种自己喝好酒给兄弟喝差酒的人？

“好，我懂了——”

“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一阵女人的求救声从脚下传来，寻声望去那是一片树林，一名白衣女人正慌忙逃窜，起身后还追着几名青衣修士。

谁去救救她？

这种事情，柳迎春自然首当其冲。

“光天化日之下，绿林山岗之中，竟敢强抢民女？姑娘别怕，我来救你！”柳迎春纵身跳下仙船，朝白衣女人飞去。

“哎哎哎！你给老子回来！”刘大明想去拉却已是来不及了，“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一看见女人就精.虫上脑了！”

罗一天指着那帮青衣修士笑道：“我赌他们，绝非善类。”

“哦？怎么说？”燕云霆倒是惊疑。

罗一天说道：“刚刚驶过这片树林的仙船也有两三艘了，她早不求救，晚不求救，却偏偏等我们经过才求救，居心难测啊。”

燕云霆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些人在演戏？故意引我们入套的？那柳长老岂不是有危险？”

“你把仙船看好即可，我们下去走一趟，指不定还能发笔小财。”刘大明搓了搓手，露出一副兴奋的模样，也跟着跳下了仙船。

张宽和罗一天也跟着跳了下去。

燕云霆将仙船滞空，来到船边作壁上观，认识四人这么久了，好像还真没见过他们斗法的样子。

柳迎春一马

当先冲到白衣女人身边，见女人还有几分模样，当即露出了微笑，更毫不犹豫地将女人搂入了怀中，也不管追来的修士如何，予以深情的目光：“有我在，别害怕。”

白衣女人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企图挣脱怀抱。哪儿知柳迎春却将她捧得更紧了几分，继续予以深情：“我若救你一命，你可愿以身相许？”

估计才见一次面就能问出这种没羞没躁的话的人，也只有柳迎春他一个了。

白衣女人偏过头：“前辈，坏人就要来了……你还是赶快将他打跑吧？”

五名青衣修士已追至眼前，修为还都不低，皆是筑起中期往上，他们腰间都挂着一块褐色令牌，上面刻着“青叶”二字。

此时，刘大明，罗一天，张宽也从天而降，与青衣修士们相望对峙。

“你们是哪个宗们的人？竟敢来坏我们的好事？”一个略显老成的青衣修士开口先问。

刘大明大声道：“霸天宗！霸天五圣的威名你们可听过？”

“霸天五圣？”青衣修士们面面相觑。

“不用猜了，你们这些散修盟的小修士，怎可能听过我霸天宗的威名？”刘大明伸出手索要道：

“留三十块灵石来，当做买路钱，今日就绕过你们，否则这片山岗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青衣修士们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什么狗屁霸天宗，果然没什么格局，抢钱都只抢三十块灵石？”

“他们要是什么大宗门，也不会乘坐那么破烂的仙船了！”

“肖道友，别和他们废话了，既然不是什么大宗门，那我们也没什么顾虑了，抢了他们！”

五名青衣修士摆开阵势，将刘大明几人团团围住。

“柳迎春，你揩够了没与？该打架了。”

刘大明要是不招呼，柳迎春怕是都要解开怀中女人的衣带了。

“姑娘，我这招窃玉偷香手可还厉害？”柳迎春冲白衣女人暧昧地眨着眼睛。

白衣女人咬着嘴唇，瞪着柳迎春：“你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采花的？！”

柳迎春缓缓抬起手，不知何时掌间已多了一块“青叶”令牌。

“我的令牌何时被你——”

“你就是把它藏在桃花洞里，我的窃遇偷香手也能把它摸出来。”

“下贱！”

白衣女人大惊，急忙出一道灵力，迅速与柳迎春拉开一段距离。

“你本来可以杀她的。”刘大明摇头叹道。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我从来不杀女人的。”柳迎

春转过身，冷下眼眸，开始认真了。

“给我将这几个王八蛋碎尸万段！”女人大呵一声，率先祭出一把灵剑，杀向刘大明等人。

其他五名青衣修士也各自祭出法器，朝四人轰砸而来！

“阿宽！”刘大明呵一声。

“来咯！”

张宽一抬手，掌间出现一只小盾，他将小盾往空中一抛，盾牌分化为六片，瞬间放大数百倍，“咚！”重重地护在四人跟前。

“砰砰砰……”青衣修士的所有法器碰上盾牌，无一例外全被震飞了出去。

“柳迎春！”刘大明呵道。

“在的！”

柳迎春变出一根玉萧，一个华丽地跳跃，金鸡独立于盾牌之上，箫声阵起，曼妙而又严肃。

一片片落叶“闻声起舞”，形如一把把飞刀，柳迎春眉目一紧，吹出一记重音，落叶一哄而散，杀向外围的六名修士。

青衣修士急忙后退，各缔结灵光结界阻挡，并召回法器抵抗落叶袭击。

“罗一天！”刘大明又呵。

“到我了！”

罗一天大袖一挥，甩出六枚金灿灿的骰子，轻喝一声：“去！”

骰子分散砸向六名修士，“嘭嘭嘭……”六个结界同时粉碎。

“这四人修为不俗，大家合力杀敌！”白衣女人招呼着，与其余青衣修士一齐飞天合并，先结一道屏障护体，随后各出灵光，轮番朝地上的刘大明等人砸去！

“嘭！嘭！嘭……”

在连续不间断地灵光轰炸下，方圆半里草木尽断！

“停！”半晌过后，白衣女人叫停攻击。

此时，刘大明几人所在的位置已被炸出了个大坑，尘埃弥漫在四周，难以看清楚结果如何。

“他们该是被炸成粉身碎骨了吧？”

“只可惜了他们的乾坤戒指。”

“不要掉以轻心，等尘埃落定再下去查看——”

不等白衣女人话音落下，“嗖！”一柄黑色飞刀从尘埃中透出，刀有戾气，势不可挡的戾气，吞噬所有灵力的戾气！

“快退！”

“唰唰唰唰唰唰！”

一瞬之间，六道杀声，所有修士皆被一刃封喉，从空中陨落。

刘大明领衔飞出尘埃，轻松地掸了掸布袍上的灰尘，再微微摆手，黑刀就此消失不见。

“你们去把他们戒指摘下来，其他的不要，只要灵石。”

“好嘞！”

第四百一十八章 龙头香 跟着这四个人混，一定有搞头！

这是燕云霆看完整场战斗所得出的重要结论。

“怎么样？这下该相信我霸天宗的实力了吧？”刘大明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

燕云霆看着一脸轻松的刘玄机，苦涩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修为？筑基期哪儿能这么厉害？”

一般修士在战斗时，再刻意隐藏的修为也会暴露出来，他们却完全没有。

刘大明大方道：“我们呢，的确隐藏了修为，但这肯定是有理由的，只是现在不方便和你说，但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燕云霆何尝不是在隐藏自己的武力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或许都知道，有些事情得看破不说破。

燕云霆转着眼珠子，“反正我只记住了一句话，有你们在就有我一口肉吃。”

刘大明笑道：“我就喜欢你小子直爽的性格。”

“掌门，好消息啊！没想到这帮散修盟的家伙竟这么富，足有八千灵石呢！”罗一天三人兴奋地跳上仙船。

刘大明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三人。

三人眼神闪避，显然是做贼心虚。

“害！我记错了，是一万灵石！”罗一天拍着大腿说道。

刘大明阴测测地笑了几声。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好啦好啦，是一万五，真是一万五！我摸着良心说！”罗一天扪着右胸口正直道。

刘大明这才勉强算数，比出五根手指：“分成五份，一人三千。”

燕云霆连忙道：“这是你们的战利品，我都没出力呢，无功不受禄。”

刘大明笑道：“刚刚说什么来者？有我们一口肉，就有你一口肉，兄弟是不会亏待你的。”

“老五，要不你把钱存我这儿，等到了玄天集，我帮你钱生钱如何？”罗一天笑着问道。

“去去去，老坑人家小兄弟，你们老坑人家小兄弟，良心就不会痛么？”张宽白了罗一天一眼。

燕云霆笑道：“这倒也没什么关系，我相信罗长老总有赌赢的一天，”而后他又问刘大明：

“对了，掌门，你刚刚说那群人是什么‘散修猛’的人，这散修盟又有什

么故事？”

刘大明说道：“准确来说，他们是‘青叶盟’的人，也是散修盟的一种。散修无门无派，靠掠夺和投机取巧生存，同流合污久了，便组建成了散修盟。”

那岂不是跟人间的山匪强盗差不多?

这群散修盟的人估计到死也没料到，本来是自己抢东西的，却反倒被别人给“黑吃黑”了，这修仙世界可真是残酷，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

“我们杀了散修盟的人，会不会结下仇恨？”燕云霆问道。

“仇恨？散修死了便死了，没人会因为一群散修的死来报仇的，”刘大明说道：“何况咱们也没留下杀人的痕迹不是么？”

柳迎春叹道：“只可惜了那白衣女人，就这么香消玉损了。”

刘大明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加入散修盟的女人，没一个不骚的，她能和那群男修士混在一起，没准儿晚上轮番双修呢。”

罗一天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一起双修。”

张宽笑道：“那就不叫双修啦，那叫六修啦。”

“哈哈哈……”

“那散修盟的人，也会去参加仙域大会么？”燕云霆又道。

张宽说道：“云梦仙域的大会，散修也是可以参与的，等你到了玄天宗脚下，你就会发现很多三五成群结盟的散修了。”

燕云霆抿着嘴唇，“这帮散修都有强盗思维，若他们也进入云梦泽，恐怕争杀抢夺会更激烈吧？”

“老五，你可知道么，其实这云梦仙域中，一开始是没有法宝的。”

“怎么？”

“云梦仙域中所有法宝，都是死去的修士遗留下的，下到筑基期，上到元神期，有妖兽所杀，有同类相残……每次进入云梦泽和出来的人都是不对等的，那些死在云梦泽里的修士，会成为了下一批进入修士的机缘，一直一直循环下去。”

竞争总是残酷的，残酷得比什么都真实。

“那三大宗门就任由修士们厮杀么？他们难道就不管管么？”燕云霆皱眉问道。

张宽说道：“当然会管了，云梦泽开启之后，每个人都会获得一枚求救符，三大宗门的修士也会不断在上空巡逻，一旦发现厮杀，或者有人求救，他们便会第一时间赶去营救；

可云

梦泽纵横三四万里方圆，三大宗门哪儿管得了这么宽？有时候碰到大宗门厮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大明拍着燕云霆的肩膀说道：“其实散修盟和各宗门性质差不多，你不要以为遇到宗门他们就会和你讲道理，能自愿进入牢笼争食的，无一例外都是豺狼虎豹。”

困兽之斗，强者生，弱者死。

燕云霆真是越来越期待这场试炼了。

……

……

往后的日子，蓝天白云作陪，好酒好肉作伴，更有一群“臭味相投”的朋友交心，倒也感觉不到乏味。

燕云霆看了一眼地图，算算日子和里程，最多再不过航行五天便能抵达玄天宗。

随着终点越来越近，遇见赴会的修士也逐渐增多。

比起大宗门里的仙船，霸天宗这艘破船实在拉垮，刘大明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凡是遇到了宗门经过，都会笑着挥手打声招呼，但得到的多数都是白眼和不屑。

“仙长！恳请仙长为我们庄子做主啊！”

一座山峰之巅，一名白发苍苍的布衣老人，携着一名黄发小儿，正跪在悬崖边磕头祈求，其身旁还点着一柱三尺高的香火。

“仙长！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要为我们庄子做主啊！”

老人哭得伤心欲绝。

沿途飞过的仙船也不少，但多数都视而不见，偶尔一辆艘停下来，在询问了一番，最后也都再次驶离。

“那是龙头香。”刘大明闻声走出船舱。

“何为龙头香？”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说道：“是凡人寻求仙人帮助的信号，为了能让仙人看到，所以他们才爬上悬崖绝壁，点燃一根粗香。”

燕云霆皱眉道：“这老人还带着个小孩儿，爬这么高的山可不容易。”

“你想去帮他？”刘大明笑道。

“为什么不呢？”

“可是经过的仙船，即便是听了他的述求，最后也都离去了，可见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我讨厌修仙者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么巧，我也讨厌得很。”

燕云霆驱使仙船往山头靠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诱饵 “老伯，你们村发生什么事了么？”燕云霆将仙船靠近悬崖。

这一声“老伯”真是发自内心的，可却让老人和刘大明等人都是一愣。

“不敢当啊，仙长！”老人强忍着泪意说道：“我们村子，被妖兽给……给屠了！”

这一路走来，自黑风林开始，凡经过山川密林，都能看到妖兽暴动的迹象。

也难怪宗门修士纷纷袖手旁观，谁也不想因为妖兽的事而浪费精力和耽搁行程。

刘大明眉头微微一皱，“上船，细细道来。”

燕云霆把老人和小孩拉上仙船。

事情是这样的：

老人姓孙，与家族老小世代居住在前边山沟的孙家庄里，他携孙儿出远门访亲，就在上午时刚回到庄上，便发现八十几口人全部惨死，就连牛羊牲口也没一个活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爬上顶峰，烧龙头香恳求路过的仙人做主。

刘大明叹息：“唉……你们也真是，瞧瞧这片山川，灵气尚佳，丛林茂密，肯定会滋生妖兽，竟然还把家安在这儿。”

孙老头哭诉道：“可是我们孙家四五带人都住在这儿，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妖兽侵袭啊。”

“现在不就遇到了么？这种突发的事情谁预算得到？”张宽十分惋惜，“不过最近所有山林中的妖兽都在暴动，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刘大明说道：“先去庄上看看吧，也许找到什么线索。”

在孙老头的指引下，仙船在孙家庄前降落。

“好大的血腥味儿。”

“好浓的死气。”

“还有一股弥留不去的特殊妖气。”

几人才刚下船，便纷纷皱起了眉头。

“老人家，你和孩子就留在船上，我们进去一探究竟即可，免得你见了伤心。”燕云霆嘱咐道。

几人走进庄子，没几步便发现了一条断腿。

血迹拖得老长老长了。

燕云霆蹲下查看了一番，又沾了点儿血捏了捏，举在鼻尖闻了闻，沉声道：

“看撕咬的痕迹，应该是大型妖兽所致，根据天气和血迹凝固，以及肢体僵化的迹象上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大概是昨夜的子时到丑时之间。”

刘大明说道：“这个时辰，大家都睡得很死。”

燕云霆点头道：“所以整个庄子里还算比较干净的，否则道路上肯定不止这么几条残肢断臂。”

罗一天不禁赞道：“厉害啊老五，没看出来你这么有

经验。”

燕云霆只是一笑，指着两边的房屋道：“若不出意外的话，屋内的场景，会更加刺激。”

房屋门窗都被撞破了，肯定是突然袭击，所有人都死在了屋中，这足以证明妖兽群体不小，能将八十几口人扼杀在屋中。

柳迎春推开一扇残破的房门，刚跨进去一步，便皱着眉头退了出来：“我觉得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参观了，免得刚吃的午饭都要给吐出来。”

燕云霆看向刘大明，“掌门，你刚刚在村口说，这座庄子里还遗留着一股特殊的妖气，是指什么？”

刘大明缓缓吐出两个字：“妖人。”

“何为妖人？”

“就是修炼妖道的人，”刘大明说道：“人是万灵之始，可修仙，修魔，修鬼，修武，修妖，甚至还有修龙这么一说；

但我们都知道，妖精与多数是灵长类动植物变来的，人与妖是跨度极大的两个物种，任何跨物种修炼的人，都会变得不像是人，这类人被称之为妖人。”

罗一天这时总结道：“哎呀，反正妖人这种东西，就跟人妖差不多，以后遇到了保证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燕云霆皱眉道：“那你们的意思是说，是妖人引来了妖兽，屠戮了整个孙家庄？”

刘大明沉声道：“这只是我目前的猜想，具体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你们挨个屋子去搜一搜，看看有没有除了残肢断臂之外的其它东西。”

“那你嘞？”

“我在庄子外面等你们呗。”

“为啥你不跟我们一起去？这里面可恶心得很呢。”

“老子是掌门，就不能有点儿特权么？别他娘废话，再不久天黑就麻烦了！赶紧去搜！”

四人分工合作，左右两边各从收尾往中间搜索。

孙家庄并不大，八十几口人，二十几户人家。

虽然残肢断臂，内脏散落一地，燕云霆也没觉得恶心，毒人见多了，自然也就免疫了。

他拿着一根棍子，抛开尸体仔细搜寻。

这间屋子中所弥留的妖气异常浓郁，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果不其然，在抛开一具女尸后，一具只剩下皮包骨的干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看干尸的着装应该是个男人，他嘴巴长得齐大，眼珠暴突而出，死前一定是受到了极大惊吓。

这种死状干尸，燕云霆再熟悉不过了，被噬神决吸干生机之后的人便是如此。

难道是有人吸干了他的生机？

燕云霆不禁摇了摇头，看久

了眼前这具狰狞的干尸，他突然意识到《噬神决》这部功法真的有点儿邪门儿了。

“看来以后还是少用为妙，免得再走火入魔……”

他扛起干尸，走出了屋子。

……

等燕云霆扛着干尸返回时，其他三人早已在村口等候，意外又不意外的是，他们也各自带出来了一具干尸。

“怎么说？”燕云霆将干尸并排放下。

罗一天耸了耸肩，“还能怎么说，掌门猜得没错，正是妖人所为。”

柳迎春补充道：“从这些人的穿着上来看，统一都是七尺身高的男人，我盲猜大可能都还是些年轻的处男，他们被采尽阳元而死，这还是个女妖人。”

燕云霆挑眉，“那岂不是倒采花啊？”

柳迎春摇了摇头，“要是倒采花的话，这些男人死前还能舒服一回，但看他们惊恐狰狞的模样，肯定是直接被吸干了阳气，很痛苦的。”

“接下来该咋办？”

众人一起看向刘大明。

刘大明闭上眼睛，缓缓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她还在山里，我们去把她找出来杀了，就当做是为这无辜横死的人报仇吧。”

燕云霆虽然惊讶，但以刘大明的本事，说什么他都相信。

“你能具体找到她的位置么？”张宽问道。

刘大明摇了摇头，“她修为应该不低，至少是结丹期，我只能大致洞察到她在前面的深山里。”

燕云霆望着日渐阴沉的天色，“这片山林，怕是得有两三百里呢，我们若大张旗鼓地去找她，肯定会打草惊蛇。”

“哎呀，这种倒采花的女妖人是最好找的了，”柳迎春说道：“找个高大威猛，强壮俊朗，且是元阳之身的男人做诱饵，一钓一个准儿！”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燕云霆身上。

燕云霆脸颊不禁一红，“呃……实不相瞒，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已经失身了。”

“嘿，小老弟，我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肯定也是情场浪子，背后的女人怕不止一个吧？”柳迎春勾着燕云霆的肩膀，笑得别提多淫.荡。

燕云霆苦涩道：“那又怎么样？”

“这证明你有魅力啊，用你来勾引女妖人最适合不过了，不是处男了不要紧，只要男人味儿够大，一样可靠！”

“可是——”

“好，我们来投票绝定，觉得老五适合当兔子的举手！”

毫无意外，全票通过。

第四百二十章 妖人 “老五啊，不是老哥们欺负你，是我们这帮人实在是……实在是长得不行，没你有男子气概，唉……都怪我爹妈把我生得太丑，不然这档子活儿我绝不会来干！”

一行人穿梭在丛林间，逐渐往深山里靠。

燕云霆哭笑不得，“我也没说怪你们，只是那女妖人对我图谋不轨时，你们可要及时出现啊！”

刘大明摆了摆手，“害！你扪心自问，这一路来，我们什么时候坑过你了？”

燕云霆暗自翻了个白眼，从他么第一天起就坑我灵石，这一路上的花销也全是他在掏腰包。

“老五，你别怕，我有法宝给你，货真价实的压箱底儿的！”罗一天摊开手，变出一面青铜镜子递给燕云霆说道：

“这是‘五行照妖镜’，你把他背在身上，趁其不备镜面对着那妖人，她准儿吓得立马跪下来叫你爷爷！”

“真有这么厉害？”燕云霆挑眉接过照妖镜。

柳迎春这时说道：“我个人建议，你把它塞在裤裆里……据我多年的经验，女人在脱男人裤子时，是绝对没有防范之心的，到时候你再那么一亮，再妖的女人，也得乖乖听你的话。”

燕云霆扶着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行了，别寻开心了，前面便是深山，这里的妖气格外凝重，我想她应该就在附近，老五你自行保重，我们会在暗中保护你。”

刘大明轻呵一声：“散！”

四个人相继钻入树林，瞬间没了身影儿。

燕云霆叹了一口气，将照妖镜塞进胸膛，他会害怕么？他根本就不可能怕。

他大步穿梭在山林之间。

女妖人会出现么？

女妖人长啥模样？

妖化了的人，十有八九是个丑八怪吧？

不行不行，这事儿断不能马虎，万一真的失身了，怎么和卿颜她们交代？

燕云霆便这样走啊走，走啊走，不知不觉便已在山林中转了半个多时辰。

今夜多云无月，山林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燕云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这么明目张胆地闲庭胜步，那女妖人就察觉不到蹊跷么？

“罢了，再等半个时辰，你若不出现，老子就开剑意去找你！”

燕云霆索性也不走了，找了棵大树，盘膝坐了下来。

“呼呼呼……”

起风了。

风中还夹杂着极力掩饰却暴露无遗的妖气。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心里暗道：老子的魅力果然不减当年，这不猎物就要上钩了。

“飒飒飒……”

风吹落叶，飒飒作响。

天地忽明忽暗，一阵笛声突然从密林深处传来，直抵燕云霆的耳朵。

妖音么？

想迷晕我？

燕云霆随即默念《空禅心经》，抵挡妖音的入侵，与此同时演技上线，他揉着脑袋缓缓站了起来，“哎呀，我的头怎这么晕啊……”

然后身体晃了几下，也必须晃几下，不然这样不真实，随即倒在了地上。

没过多久，一个妖娆靓丽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双萤瞳闪闪发光，目色如野兽般贪婪。

“呵呵呵……真是个健壮的男人。”她痴痴一笑，一只手拎起

燕云霆，往密林深处中走去。

……

燕云霆不敢使用任何感知能力，只能心中默念步数，估算出走了大概一里地，随后便听“咯吱”一声开门，他被放上了一张硬床板。

“醒来吧。”女妖人轻轻朝燕云霆的面颊吹了一口气。

燕云霆配合着缓缓睁开眼，终于把这妖人的面庞和四周环境看了个清楚——这哪儿是个丑八怪？分明是个与众不同的绝美妖姬！

黑色眼影下是一双暗绿色的眼眸，两片淡紫色的薄唇极度妩媚，她吐息的是蔷薇清香，每一口都充满了极度诱惑，她双腿骑在了燕云霆的腰间，低声与燕云霆四目相对，那大胆澎湃的装束，根本就叫人欲罢不能！

“嘭嘭嘭……”燕云霆心跳加速，血脉膨胀。

“小修士，一个人走夜路，可是很危险的哦。”女妖人凑近燕云霆的耳边细声说道。

燕云霆笑道：“夜路本不危险，危险的是藏在黑夜里的人。最迷人的最危险。”

“那你看我迷人吗？”女妖人痴笑着，立起身来，一件一件，轻慢地脱下自己的外壳。

燕云霆笑道：“若我是个处男的话，一定恨不得即刻将你扑倒，但不瞒你说，我家里几位娇妻，各个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你比起她们来，还是要差一些的。”

女妖人似乎并不喜欢这类措辞，她声音渐冷：“小修士修为不高，吹起牛的本事倒是不小。”

“我骗你是小狗，你真的没她们漂亮，但有一点你比她们强。”

“什么？”

“你比她们骚太多了。”

“哼！呵呵呵……”

女妖人冷哼了声，随即又恢复了嗤笑，她再次附身，缓缓解开燕云霆的衣带，“我要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我的身体可是很硬的，你想要挖我的心，可不是那么容易。”

“那就来试一试！”

女妖人已不耐烦调.情，一把扒开燕云霆的衣襟，一张照妖镜赫然出现！

燕云霆本以为照妖镜会有所反应，可万万没想到它竟然纹丝未动！

“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女妖人突然大笑：“你那四个蠢大哥难道没告诉你么？照妖镜只适用于妖物，而我虽研习妖术，却正正当当是个人！所以这破镜子对我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燕云霆大惊失色：“你一直都在监视我们？！”

女妖人冷声道：“从你们进入孙家庄开始，我便感应到你们的行踪了，哼……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不过筑基修为便敢来插手我的事，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刘掌门呢？你把他们怎样了！”

“他们？呵……估计此刻已被妖兽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妖兽的暴动，果然与你有关。”

“唉……好不容易遇到个健壮的男人，我本打算养你玩儿几天的，可惜啊，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必须得死！”

女妖人神色暴戾，指甲长如利爪，猛地朝燕云霆胸口挖去！

利爪触碰到燕云霆的皮肤，竟被硬生生地弹了回去。

“这……怎么回事？！”女妖人不敢相信。

燕云霆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很硬的，凭你的小爪子伤不了我。”

“看来你还不是一般

人了！”女妖人掌间蓄起一道黑光，意图用灵法将燕云霆制服。

燕云霆猛地坐起身，与女妖人四目相对，鼻尖碰着鼻尖，笑得是那么自信，那么轻蔑。

女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起身吓得连连后撤，她翻身下床去，燕云霆蹬腿便是一脚，“啪！”将她给踹飞了出去。

女妖人撞破大门，跌落在屋外，她咬着牙，正要爬起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外多了四双布靴。

柳迎春低着头，连连啧嘴感叹：“这身段儿容貌，极品中的极品呐……”

女妖人再次大骇，往前滚了两圈才爬起来，她取出一根皮鞭，与几人拉开架势。

燕云霆板着脸走出屋子，将照妖镜往地上一扔，冲罗一天抱怨：“还说什么压箱底的宝贝，这破镜子根本就对妖人没用，坑！”

罗一天龇牙笑道：“不好意思，是我拿错了，这面镜子是我平时洗脸用的，这面才是真正的照妖镜——”

他说着，手掌一摊，又变出一只紫青色的铜镜，“老五，你看好了，这次绝对是真货！”

他将镜面对准女妖人一照，“呼咻！”一束蓝光直扑女妖人全身！

女妖人笼罩在蓝光下，痛苦地失声尖叫，发肤开始溃烂脱落，露出了腐尸般的真实模样。

柳迎春辣得急忙闭眼，“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你们不是筑基修士！你们到底是谁！”女妖人瑟缩在地，身体不断颤抖腐化。

刘大明微微抬手。

罗一天收去了照妖镜。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为何要让仙域的妖兽狂暴？你若能如实告诉我，我便饶你一命。”刘大明冷声问道。

“呵……你们这群臭修士，休想从我嘴里坳出一句话！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啊啊啊啊……”

女妖人弹地而起，憎恨尖叫着，身体不断膨胀！

“老五，快到我这儿来，她爆体之威不容小觑！”张宽大声招呼道。

燕云霆急忙闪至张宽身后。

张宽搬出盾牌，化作一道铁壁堡垒，将几人防护其中。

“轰隆！”

女妖人轰然炸裂，刹那间地动山摇，乱石纷飞！方圆三里之内，皆被夷作平地！

想不到修士碎丹竟有如此威力！

待爆炸余震散尽，张宽才收起壁垒，几人腾空而起，一举钻出了尘埃。

“唉，白忙活了一晚，什么也没问出来。”罗一天摇头叹气。

刘大明说道：“至少我们知道了一个阴谋，妖人绝大部分都在妖域中修炼，它们会选在这个时候来仙域作祟，很大可能是冲着这次仙域大会来的。”

张宽点头说道：“毕竟云梦泽里的妖兽可比这些山林中的要厉害得多得多。”

罗一天扶着下巴：“感觉云梦仙域要出现大.麻烦了。”

刘大明紧眉道：“若是云梦仙域出现大.麻烦，那将是整个仙界的大.麻烦。”

“下次咱们若是遇见女妖人，得换个方法，用爱来感化她，然后策反她，”柳迎春冲燕云霆挑了挑眉：“老五，你觉得我这个方法靠不靠谱？”

燕云霆翻了个白眼，“靠谱是挺靠谱，但下次你自己去，可别再叫我了。”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回去继续赶路。”

一行五人，飞往山外。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罗金仙与金仙 四天之后，仙船终于抵达玄天集。

燕云霆一直以为仙界是没有城市的，但在看了玄天集的庞大规模后，彻底颠覆了他内心的认知。

放眼整个集镇，高楼林立，街道纵横，往来的修士凡丁密密麻麻，三十万人口甚至更多。

集镇以北便是玄天山，云梦仙域最大的宗门玄天宗便坐落于其中，不是白云绕青山，而是青山随白云，每一座高峰都仿佛是悬挂在云端之下，即便还没有进山，便能感觉到极致浓郁的灵气。

果真是见识了仙界的庞大，燕云霆才彻底承认人间的渺小。

也难怪修仙者会有优越感，生活在如此神圣的大陆，哪里还会瞧得起其他界域？

“真是有些期待这云梦仙域最大宗门的模样啊。”燕云霆站在船头，眺望玄天宗。

“那你可能会失望了，玄天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张宽笑道。

燕云霆微微皱眉，“怎么？难道我们霸天宗不够资格？”

张宽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么说的，玄天宗只有各大宗门的元神修士才能去，其他弟子只能住在集市里，就连天一门和神乐也不例外。”

燕云霆疑惑道：“掌门不是说，在前往云梦泽之前，玄天宗还会进行一轮筛选比试么？难道也是在集市里进行？”

刘大明这时走上船头，“谁跟你说筛选就一定是比试了？你瞧瞧这集市里的修士，好几大万人呢，要全部涌入玄天宗去比试，那得比到猴年马月去？”

罗一天这时也走了过来，“玄天宗有什么好期待的？不就是个大一点儿的山门么？请我们去我们都不稀罕去呢。”

柳迎春也凑上来说道：“所有来参会的修士，都是盯准了玄天宗背后的云梦泽，参观山门什么的，那都是小修士们的幻想，难不成你还以为玄天宗会将招你做弟子么？”

可燕云霆此来玄天宗的目的，便是为了拜访金仙老祖，询问关于蚩尤的线索。

经这么一说，希望十分渺茫了。

“对了，听说玄天宗里有大罗金仙存在，可是真的？”燕云霆先

是问道。

“大罗金仙？”刘大明摇头道：“没有。”

“没有！”燕云霆惊呼，难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他赶忙拿出那本《仙域风云录》翻开第一篇说道：“可这上面明明说了玄天宗，天一门，神乐，都有大罗金仙存在的。”

“哟？《仙域风云录》！老五啊，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种野史闲书？”罗一天一把夺过，随手翻着目录：“我来看看啊，这上边儿有没有我们的名字。”

刘大明说道：“这本书很多内容都是夸张杜撰的，云梦仙域没有大罗金仙，只有金仙。”

“大罗金仙和金仙难道不是同等修为？”

“当然不是了，金仙分为小罗和大罗，一般小罗金仙不好听，就直接被称呼为金仙了，在金仙之上才是大罗金仙，二者之间的修为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刘玄机又说道：

“大罗金仙只有九阳仙域才有，而且屈指可数。”

燕云霆轻叹，“原来如此……”

仙界的修为等级实在有够复杂的。

“那你们见过金仙么？”燕云霆又问。

罗一天挑着眉毛，“老五，你咋会问这么不切实际的问题？金仙哪儿是这么容易见到的？”

张宽说道：“别说是金仙了，就是位列仙班的仙人，也是极难见到的。一般元神渡九天雷劫，飞升成仙进入渡劫期，之后便会进行无休止的闭关，以参悟天道，十年，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一定会露面；

所以像玄天宗，天一门，神乐这类大宗掌门人，修为多数都是仙人期，一般飞仙往上的长老、太上长老、老祖宗，除非是遇到了宗门浩劫，不然是不会轻易出关的。”

柳迎春这时补充道：“不过此次仙域大会，应该会出来几个飞仙盯着云梦泽，若运气好的话，你没准儿能一睹他们的风采。”

飞仙？是很神圣的存在么？

若按照武力和修为对比，飞仙修为应该与小臻武力对标。

小臻境的高手燕云霆也接触过许多了，却完全没有像飞仙那般缥缈神秘。

在人间，一个武学天才，二三十年便可已臻化境；但在仙界，想要修炼成仙，或许需要几百上千年的光阴；

但反过来看，已臻化境的武修，最多活个几百岁便会因衰劫而死，而位列仙班的仙人，却可以借助灵气达到永生——这也许就是武修和灵修的最大区别，各有弊端，各有心酸。

若是连飞仙都难以见到的话，金仙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唉……”燕云霆唯有轻叹，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对了，玄天宗会给我们安排住处么？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住哪儿？”

“安排住处也想得太美好了，几万个修士的吃喝拉撒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仙域大会的这两个月，衣食住行全部都得自费。”

“那随便找家凡人客栈吧。”

凡人客栈，有酒有肉，也许正适合他们。

“凡人客栈？”刘大明轻哼道：“我霸天宗第一次出来参会，争的就是个面子！”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向集镇最中央的高楼，豪迈道：

“我们！就住！云！梦！仙！居！”

……

云梦仙居是整个玄天集最大的仙人客栈，分为两个版块儿，一个是普客区，一人一单间，足有两千余间；另一个便是贵客区，独栋小筑，有山有水，有且仅有五十栋。

当然了，这里的房费肯定不便宜，一般小宗门就是普通客房也是住不起的。

鬼知道刘大明为何突然如此大方了，平时连酒钱都摸不出来的人，却突然要来住云梦仙居。

仙居旁还专门规划了一片供仙船停靠的广场，在这寸土寸金的集镇中心，着实有够大手笔的。

广场上停靠着各式各样的仙船，一艘比一艘高大，一艘比一艘气派。

霸天宗的仙船，缓缓降落在广场上，其破烂的模样就犹如一只丑小鸭降落在了白天鹅群中。

还不等船停稳，客栈的小厮便大声跑来招呼：

“客官！客官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云梦仙居 “你们这里难道不是云梦仙居？”刘大明领着几人跳下仙船。

“是啊，可是您们几位……”小厮眼中是藏不住的嫌弃。

燕云霆说道：“小哥，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么？我们不过是穿得朴素了些，船破了些，难道住就住不起你家客栈？”

小厮连忙道：“那不能，那不能……”

“那就赶快带路，我们要住最大最好的！”刘大明大声道。

小厮带着几人走向客栈。

仙人居住的客栈，自然少不了富贵与气派，整个大厅少有三五十席，熏香飘飘，仙气漫漫。

落座的修士还真不少，桌桌皆是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小厮将霸天宗五人引导至柜台前，“掌柜的，霸天宗的五位仙长要来住店。”

掌柜的是个清瘦中年人，正忙碌着低头记账，听到“霸天宗”这三字，他疑惑着抬起头，打量了五个人一眼，许是觉得他们不是贵客，便随口道：

“仙域大会期间，一间客房两百灵石，你们若是仙域记录在册的正统宗门，凭令牌还可以享受本店的免费酒食。”

“啪！”刘大明将自己的掌门令牌往柜台上一拍，惊得掌柜的一哆嗦，簿子都给歪了一撇。

“南浔之地，霸天宗！”他又大声道：“我们霸天五圣，来参加仙域大会，怎可能住普通客房，换最好的，最大的仙府小筑！”

声音挺大，引来了堂中不少修士注意。

“霸天五圣？好狂的名号！你们有听说过么？”

“南浔之地，除了云岚宗之外，好像也没听说过有其它较大的宗门了吧？”

“我看呐，他们就是一群散修，自封的名号和宗门，这种投机取巧的人仙界还少么？”

“一群筑基修士而已，连个金丹长老都没有，还敢自封为圣？真是哗众取宠！”

满堂修士，议论纷纷，多是贬低。

燕云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霸天五圣这名号实在太狂太狂，狂到和他

们的穿着和修为完全不匹配。

掌柜的看着令牌陷入了为难。

“他们霸天宗的确是仙域记录在册的宗门，门址就在南浔之地的七星山上，这一点我云岚宗可以证明。”一个清灵的女声突然从楼上传来。

一男一女两个白衣修士沿楼梯走下，女修即使挂着面纱，也遮不住貌美如花，男修即使板着脸，也掩不住眉宇间的傲气。

宁思玥与左丘良。

左丘良冷笑着补充道：“霸天宗原名七星宗，自上一任掌门陨落后，便落到了此人手中，他篡改了宗门名号，但本质还是记录在册的。”

“才接手掌门便篡改宗门名号，这不是数典忘祖么？”

“七星宗我也曾听说过，虽没有元神修士坐镇，但也出过不少元婴修士，唉……如今竟落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真是宗门不幸呐！”

“一派之尊只有筑基期？他也算是云梦仙域第一人了吧？”

面对众修士的质疑。刘大明一点儿也不羞愧，反倒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空手套白狼，筑基当掌门，的确不是一般人。

“既然是记录在册的宗门，那便可以免费享受本店酒食了，”掌柜的将令牌奉还给了刘大明，却还有些为难：“只是这仙府小筑只剩下最后一座了，价格嘛，肯定不太便宜，所以这……”

刘大明收好令牌，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怎么？你还怕我给不出灵石么？你尽管报价，多少我都付得起！”

掌柜的叹了口气，比出五根手指头。

“五千？”

“不，五万！”

五万！

一间普通客房才两百灵石，一栋小筑竟要五万，整整翻了二十五倍。

刘大明抿着嘴唇，“嗯……着实有点小贵。”

“哈哈哈……”左丘良却笑出了声，“你们恐怕还不知，在南浔当地刘掌门还有个外号叫做‘赊通街’，每个集市都有那么一两条街有他的赊账，”

他又笑讽着刘大明：“刘掌门，集镇

的最西边全是凡人客栈，十块灵石便可开房了，我看你们还是比较适合去住哪儿……不过也不好说，十块灵石对于你们而言估计也不是笔小数目。”

“师兄，都是同地老乡，你就不能少挖苦他么？！”宁思玥瞪了左丘良一眼，凝眉走到刘大明跟前，低声道：“刘大明，你在南浔已经够丢人了，还想来这儿自取其辱么？”

刘大明只是淡淡一笑，摘下乾坤袋扔上柜台，“掌柜的，我没有多的乾坤袋，你自己分五万出来。”

掌柜的大不相信地拿过乾坤袋，侵入神识的刹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五……五……五……五……百……百……五百万！”

五百万！

燕云霆也是被惊得合不拢嘴了。

满堂修士，无一不惊。

左丘良最不相信：“掌柜的，你是不是眼花了，他怎可能会有五百万灵石？”

掌柜的肯定道：“就是五百万，堆得跟山一样高，而且颗颗饱满，哇……”他直接跳出来柜台，握住了刘大明的手：“原来是贵客登门，晚辈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勿海涵啊！”

刘大明摆了摆手，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赶紧把灵石分出去，但你可千万别多拿，要是让我发现少了数，把你整间客栈都给掀咯！”

“那不能，那不能！”掌柜的分出五万灵石，又取下一块令牌，与乾坤袋一柄递还给刘大明：“这块令牌是八号仙府钥匙，掌门您收好。”

而正当刘大明要接过令牌时，突然客栈外传来一声呵斥：

“且慢！”

一群青衣修士急步冲进客栈，为首者是个红脸怒眉的中年人，元婴修为。他身形一闪，来到柜台前，伸手便要去抢掌柜手中的令牌！

用修为抢东西？

燕云霆眼疾手快，一招噬神决隔空将令牌给抓进了掌心，随即扔进乾坤戒指中。

“小子，快把令牌给我，这座仙府我五绝谷要了！”红脸修士呵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不给。”

当然不给。

第四百二十三章 结仇 “一群筑基修士，有何资格住仙府？”红脸修士呵道。

“这家客栈也没有明文规定说筑基修士不能住仙府啊，”燕云霆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你说是不是？”

掌柜的是生意人，怎能嗅不出火药味儿，赶忙笑着打圆场：“长老啊，这座仙府已经被这几位定了，要不我给你们开本店最好的普间？”

“我五绝谷的人，岂能屈居于普间？”红脸修士当即扔出了个乾坤袋：“这里面有六万灵石，掌柜的，你把仙府转租给我！”

掌柜的是生意人，做生意当然要讲究诚信了，“这……长老，凡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嘛，是这几位——”

不等掌柜的把话说完，红脸修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呵道：“什么狗屁先来后到，往年几届仙域大会，我五绝谷都住仙府！这次只不过晚来了两天，你就将它租给了别人！你难道不知仙府就该是给我们这些大宗门所准备的么？！”

他这句话不免太得罪人，可毕竟五绝谷的威名赫赫，没有人敢出来反驳。

“哎哎哎，人掌柜也只是实事求是，你为难人家做什么？把手松开。”刘大明拉开了掌柜的，直面元婴修士却完全不惧，他笑道：

“你想要仙府我也可转租给你，但这已是最后一间了，价格肯定要比我们到手的贵一些。”

红脸修士问道：“你想要多少灵石？”

刘大明必出五根手指：“不多不多，五十万即可。”

左丘良低声道：“这家伙真是在找死！连五绝谷的人都敢惹！”

“你他.妈在耍我呢！”红脸修士大呵一声，元婴修为透体而出，震得旁人心惊胆战。

刘大明却淡然地撩了撩头发，冷冷吐声：“你难道还能在这儿把我弄死不成？”

五绝谷的青衣修士纷纷围了上来。

燕云霆与罗一天等人也都各自往前一步。

怕？怕他们就不是霸天五圣了！

“哎呀，诸位仙长，千万不可在客栈里打架啊，我还要

开门做生意呢！”掌柜的又急又怕。

就在双方交手看似不可避免之时，一声斥责突然从客栈外传来：

“怎么？还有人敢在云梦仙居里闹事？”

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元神修士！

一名褐袍老者，领着一帮黄杉弟子走进客栈。

“是天一门的长老！”有修士惊呼。

红脸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忍住怒火往后退了几步。

褐袍老者瞥了一眼对峙的双方，沉声道：“云梦仙居是玄天宗指定的待客之所，若有人不知好歹，扰了各宗门弟子的清净，老夫很愿意请一偏仙帖奉上玄天峰，到那时总有人会被取消此次大会的资格。”

刘大明这时说道：“那还请这位长老在仙帖里说明缘由，明明是我们先买下了仙府，这灵石都付了，他却仗着自己修为高，硬要来抢，这五绝谷的人，莫不是一群强盗？”

“你！”红脸修士怒得脸更红了，可碍于元神修士在一旁，只能咬牙将火气憋回去，眼睛却是瞪得能吃人！

褐袍老者说道：“你们的恩怨如何解决老夫管不住，但我天一门只想有个静修之地，你们好自为之。”说罢，他招了招手，领着天一门的弟子往仙府走去。

“阿福，还不赶快领天一门众仙长入入住！”掌柜的赶忙招呼。

“好嘞，诸位仙长，请跟我来，您们的仙府早就已经备好了。”小厮阿福点头哈腰，笑脸迎客。

待天一门的修士离去之后，红脸修士才咬着牙，瞪着霸天宗几人放出狠话，“任你们再逍遥一段时间，这笔账咱们到了云梦泽里再慢慢算！

走！我们换家客栈！”

五绝谷修士退出云梦仙居。

“嗤，这人脑子铁定有病。”柳迎春骂道。

罗一天也骂道：“老子喝了酒都没他脸红，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算了，这类人不值得去生气，肚子饿了，”刘大明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你刚才是不是说过，只

要宗门在册，便可酒食全免？”

掌柜的连连点头。

“那就把你们店里，最好吃的菜，最好喝的酒，统统都上来！”刘大明又强调道：“记住了，我们要的可不是什么瓜果轻食，要大鱼大肉！酒越烈越好！”

掌柜的连连答应：“没问题，本店虽是仙家客栈，但也是开灶的，诸位仙长自行寻座，美味佳肴即刻就到。”

霸天宗几人坐下，经过刚刚那一番对峙，堂中修士不少都对他们的胆气刮目相看了。

宁思玥踌蹴了许久，终究还是来了刘大明身边，斥责道：“刘大明，你疯了不成？竟敢连五绝谷的人都敢惹？他们是一群绝情，绝义，绝爱，绝亲，绝友的凶徒！你不想活了么？”

刘大明拾起茶壶，缓缓倒茶，“他们做事真有这么绝，我保证以后他们还要绝子，绝孙，绝命。”

“所以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宁思玥咬着嘴唇，满眼失望。

“你要不要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刘大明笑着问道。

宁思玥眼眶已有了些湿润，“刘大明……”

刘大明赶忙摆手，“那不行，你要是真坐下来了，估计左丘良非得跟我拼命，所以你还是快走吧，别引起了他的误会。”

“师妹，这种人不值得你苦口婆心，咱还是别跟他们扯上关系，免得被五绝谷找上麻烦。”左丘良拉走了宁思玥。

宁思玥一步三回眸，是那么悲伤，那么期盼，可他终究还是那番处之淡然。

“落花有情，流水有意，本该天作之合却不能相恋，应该是有很大的苦衷了。”燕云霆举杯笑看刘大明。

原来仙界一样也有爱恨情仇。

“年纪不大，感悟不少。”刘大明白了燕云霆一眼，大声招呼：“小二，酒呢！还不快快上酒！”

酒?酒能解愁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伤人人自伤。

……

第四百二十四章 紫衣 大多数修仙者都遵循辟谷之道，吃些瓜果，喝些清酒。

刘大明他们就不同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凭一己之力，弄得整间客栈“乌烟瘴气”。

但介于几人刚刚强硬的表现，也没有哪个修士敢站出来触霉头。多数只是闲言两句：

“瞧瞧这些人，哪儿有修仙的样子啊？”

修士就一定不食人间烟火么？

欲成仙，先化凡。此等大道理，粗浅小修又怎会懂？

“哎哎哎，你们快瞧，是神乐的修士来了！”

“哇，传闻神乐修士，各个气质绝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才是真正的修士嘛！”

一群白衣修士才刚踏入客栈，便引起了满堂青睐，特别是一众女修，瞧得差点儿没流出口水来。

神乐修士，男人秀逸俊朗，女人冰清绝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高贵”二字。

女人觉得好看的男人，不一定好看，但连男人都认为好看的男人，那一定很好看。

燕云霆不由赞叹，“难道神乐此宗门，在筛选弟子之时，还对相貌有所要求么，这一个个颠倒众生啊。”

罗一天说道：“没错，神乐对弟子外貌的考验非常严格，男人要长得帅，女人要长得美，不然会影响山门形象的。”

柳迎春补充道：“神乐，顾名思义是以乐器为法器的修士，我说实话，会玩弄乐器的人，本身就有一种独特的高贵气质……就比如我。”

柳迎春吹.箫的功夫的确很棒！

燕云霆看着这帮神乐的修士，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人——李怀安。李怀安不论气质，容貌，才艺，都极为符合神乐的要求。

“各位仙长！好消息来咯！好消息来咯！”

三个青衣修士大喊着冲进客栈，腰间各挂着一块“林”字令牌，手头各持着一沓报纸，挨桌分发道：

“为保障广大修士云梦泽寻求机缘，我林氏商行与玄天宗联合举办的‘仙市’于今夜子时正式开市啦！

凡凭此单可自由进入，商铺租金减半，只需二十灵石便可获得永久摆摊资格，若是记录在册的宗门，还可享

受最高十万灵石额度的租贷；

仙市中还设有各大小拍卖会，有能力的仙长可自由参与竞价拍卖，我们在此承诺，所有交易流水，不管再大，也绝不抽成一块灵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噢！”

青衣修士快速往每人手里分发了一张邀请单，而后又在柜台上放了一沓，“若有没得到的仙长，可自由找掌柜的领取，林氏商行期待诸位仙长的光临。”说罢，便跑出了客栈，继续宣传下一家。

燕云霆扫视了一眼邀请单，抬头命为“云梦仙市”，地址于东街十八号铺子，上面还记载着几个规模较大的拍卖会日期，以及一些极品法宝，丹药的够买铺号。

总之，搞得很规矩，很隆重就对了。

云梦泽毕竟是凶险之地，修士们自然要做足充分的准备了。

但燕云霆吧，毕竟是个武修，突破炼气一层都费了好大得劲儿，灵丹法宝对他也没多大用处。

不过仙市究竟是个什么光景？他还真有些好奇。

“要不咱也去凑个热闹？顺便长长见识呗。”燕云霆兴奋地看着几人。

刘大明问道：“仙市这种地方可是很花钱的，每个几万灵石是淘不到好东西的，你有钱么？”

“你不是有五大五百万么！？”说起这个，燕云霆还真有些怀疑，这家伙平时这么抠门儿，这么多灵石都是从哪儿来的？

刘大明摆手道：“这些灵石是以后拿来建设宗门所用，可是我攒了好久的，哪儿能随便拿出来花？不去不去……”

柳迎春勾过燕云霆的肩膀，淫笑道：“哎呀，仙市有什么好看的啦，等下吃完饭，老哥带你去逛青楼，这玄天集里的姑娘，肯定不是一般货色。”

罗一天也凑了过来，笑道：“逛完青楼我们再去赌坊里玩玩儿，保证带你发大财！”

燕云霆嫌弃地抽开他俩，“可我就想去仙市里看看……”

“你们这两个家伙，自己吃喝嫖赌就算了，还想带坏别人，”张宽斥责了一声，又笑着冲燕云霆道：“我待会儿陪你一起去，不过逛完之后，你得帮着我一起摆摊卖药。”

燕云霆欣然道：“没问题。”

……

酒足饭饱之后，

柳迎春和罗一天连仙府都没回去看一眼，直接就哥俩好，勾肩搭背去了青楼赌坊。

其他三人则暂回了仙府。

仙府小筑独栋而立，有山有水，有庭有院，幽静淡雅，十分宜居，也算对得起五万灵石的高价了。

仙府中标配了一栋三层楼阁，与几间平房耳室。刘大明作为掌门，自然独倚高楼了。

也不知为何，自打进入玄天集后，刘大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再那么浮躁了，看事的眼眸也更加深邃，处事的手段也更加强硬……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呢？

此时此刻，他身倚高楼，独自听风，眼神淡漠且深远，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六号仙府。

六号仙府，是天一门所住之地。

“掌门，我们准备去仙市了，你去不去？”燕云霆在楼下打招呼。

刘大明只是摇了摇头，甩手扔给燕云霆一只乾坤袋，轻轻吐出三个字：“省点花。”

燕云霆侵入神识探了一番，不由瞪大眼睛，整整三十万灵石！

他想说什么感激的话，却被一旁的张宽拉住：“还是别打扰他了，我们自己去吧。”

燕云霆点了点头，关于刘大明的过往，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

二人走出仙府。

刚下庭廊便见不远处的小径上，六七个黄杉修士正围着一名紫衣女子和一个灰发老者，指点着什么。

“我说怎么进入仙府感到一股妖气呢，原来是你们两个身上散发出来的！”

“云梦仙居也真是，怎什么人也放进来啊？”

“看他们的模样就不是正派宗门修士，你们到底什么来头，怎会有妖气缠身？快说！”

紫衣女子穿的却是一身男装，肤如凝脂般光滑白皙，眉宇间三分是柔情，七分是英气，似星河般的美眸中，透露着一股厌世的冷漠，在面对天一门弟子的质问，她一言不发。

紫衣女子身后的老者模样就更怪了，他一身布衣灰发，苍老的脸颊上蒙着一副黑色眼罩，是个瞎子么？他佝偻的脊背上背着一只桃木色的长匣。

燕云霆一眼便能肯定，那匣子里藏着一柄杀器，是刀？还是剑？

第四百二十五章 仙市 自来了仙界，燕云霆还从未见过将武器外带的修士，就连他自己也都将照胆放进乾坤戒中。

在人间，许多名门剑客、刀客，为了彰显地位和身份，都会选拔一名“剑奴”专门为自己背匣。

剑主若实力不俗，剑奴也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张长老，你瞧他们腰间。”

紫衣女子与灰发老者腰间各挂着一块“青叶”令牌。

“嗯，正是我与我们先前杀的那散修一样，来自青叶盟，”张宽点了点头，沉声道：“此女子的身份，非比寻常。”

住在仙府小筑里的散修，还专门有剑奴侍奉，肯定不是一般人。

紫衣女子微微抬手。

“你想干什么！”天一门修士纷纷祭出灵剑，往后撤退了一段距离。

灰发老者取下背后的匣子递给了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打开匣子，仅取出三寸刀鞘，刹那间妖气更盛，甚至连刀刃都未见。

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清脆：“这是一把妖刀，所以你们才会感觉到妖气。”

原来她不是妖人，而是有一把妖刀。

燕云霆这个人间来的武修，对刀剑可谓是十分精通了，这柄为出鞘的妖刀，一定一定是一把极品极品宝刀！

天一门的弟子这才松懈了些，语气却仍是不怎么待见：“你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连妖器都敢随身携带，就不怕被妖气入体，反噬了道心么？”

紫衣女子收好妖刀，关上匣子又丢给了灰发老者，冷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在携带妖刀了？”

“一介散修，竟敢以这种口气跟我大师兄说话！”

“这二人即便不是妖人，那也绝不是什么好人，大师兄，不如我回去请示长老，让他来核查一番他们的身份！”

紫衣女子冷眸中不由升起一丝怒气。

“诸位道友！冲动不得呀！千万千万别打架！”燕云霆急忙冲了过来，拦在了两伙人之间。

没错，这次他要扮演的角色是和事老。

“哟？这不是霸天宗的霸天五圣么？你们还真住进仙府了？我还以为你们会被五绝谷的人吓回老家呢！”

“哈哈

哈……”

“霸天五圣！我劝你们少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

嘲讽。

燕云霆的脸皮虽比不上刘大明，但也着实不薄了，面对一众嘲讽，他也只是挠头笑了笑：

“诸位天一门的师兄，我记得你们家长老说过，这里是仙家客栈，若是谁敢在此闹事的话，他会写那个什么请仙帖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取消大家的试炼资格呢，这可要不得，要不得！要不得！”

众修顿时没了笑容。

为首的大师兄板下脸，“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么？”

燕云霆赶忙摇头：“不敢不敢，我是在帮诸位师兄呢，知法犯法，知事犯事，很可能会罪加一等。”

“大师兄，这人说得好像不无道理，长老吩咐过了，在云梦泽开启之前，要保存精力，决不能与人争斗。”

“这家伙，横看竖看都像是在戏谑咱们！”

“别理他们了，这些荒野散修，宗门小修，都是同一类人，根本就不值得咱们动手。”

“哼，你们就多祈祷，别在云梦泽里遇见我们了，不然非要挫挫你们的嚣张气焰！”

“哎呀，他们哪儿有资格遇见我们呐，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

“哼，我们走！”

天一门众修，收势离去。

“得了，咱又惹麻烦了。”张宽笑着叹了口气。

燕云霆却瞥了一眼身后的紫衣女子，“但我们又多了一个朋友。”

紫衣女子却好像并没有要做朋友的意思，绕过燕云霆便往外客栈外走去。

“姑娘。”燕云霆轻声唤道。

紫衣女子微微皱眉，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燕云霆指着匣子笑道：“你的刀不错，能告诉我它的名字么?”

紫衣女子略有一愣，不禁正眼打量了一番燕云霆，但最后还是冷冷一句：“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燕云霆嘴角逐渐上扬，呵……仙界里的女刀客么？有点儿意思了。

张宽凑近了燕云霆的脸颊，“怎么小子，想泡她啊？”

燕云霆随口答道：“是啊，你

有啥高招不？”

张宽还真有高招，他摊开手掌，出现了一包黄色面面药，“这包是我精心炼制的无色，无味，无品，无得，无敌合欢散，你只要趁其不备，往她面上一洒，嘿嘿……洪水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水到渠成也！”

燕云霆昂首挑眉，“柳长老知道你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么？”

张宽摇了摇头，“这东西可给不得他，我也仅有这么一包。”

燕云霆抿了抿嘴唇，抓过合欢散收了，此药，日后也许会有大用。

……

……

东街十八号，林氏钱庄旁。

虽已过了子夜，但仙市开市，前来买卖的修士络绎不绝，可谓是人挤人挤死人了！

“各位仙长依次排队，进市的请在我左手边，租赁摊位和铺子的请到右手边，请大家不要插队，谢谢大家配合！”林家修士扯着已沙哑的喉咙大喊。

张宽要摆地摊，所以排在了右边。

长龙般的队伍，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街尾。

二人足足排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获得了租赁摊位的资格。

“您摆摊时将令牌挂在腰间，或放在摊位前，这样管理弟子便不会来找你询问了。”

“是随便哪里都能摆么？”

“只要您不怕死，摆在拍卖行外都没问题。”

“好，多谢。”

张宽接过令牌与指引地图，与燕云霆正式步入仙市。

从引到地图上来看，仙市有纵横七八条大街，六七百个商铺，还不算上人手一个摊位。这么大的一个集市，就是走马观花，粗浅浏览也要花上好几个时辰。

仙市大门口有专门的金丹修士看守核销，估计仙市里边儿也有许多修士巡逻维护秩序。

“他娘的，刚开市你就敢进来偷东西，是活得不耐烦了么？给我打！”

两个守卫架着一名小偷走出仙市，扔在地上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痛得小偷哀声求饶。

“对了老五，仙市里人多眼杂，你可得把乾坤袋看好，钱财不要外露，被偷了事小，要是被一些贪婪之人盯上了，可是要丢命的。”

“知道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卖货鬼才刘权财 由于仙市才刚刚开市，大多数店铺都还装修理货，并没有正式开张。

摆地摊却没有那么多限制，找一块空地，扑一块地毯，摆上要卖的货物，开始吆喝招揽生意。

摆摊也是很讲究门道的，人流量越大的地方，带来的收益也就越高，等燕云霆和张宽验票进入仙市时，入口两旁街道早已被人占据。

地摊货肯定比不上门店货，多是卖一些低级的丹药与材料，之类杂七杂八、薄利多销的东西。

“现在店铺还没开张，正是咱们宰客的好机会，赶紧占个位置吧。”张宽加快了步伐。

燕云霆笑道：“宰客，会不会太缺德了。”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做生意嘛，有钱赚就行了，哪儿管缺不缺德？”张宽笑道：“现在仙铺没开，物价还没统一，挂多少钱都会有冤大头买的，能宰一个是一个啦。”

你宰我，我宰你，宰来宰去，谁才是最大的赢家呢？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哟，最新版的‘云梦泽地图’，以及详细的‘百兽谱’，‘仙草集’，全都是针对此次云梦泽所制！人手一本书，从此不迷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阵吆喝，格外响亮。

燕云霆一拍大腿，对啊，他一直都想说买一副地图和仙草集，这人倒是提醒了自己。

不过，听这人的声音，怎就那么熟悉？

“老五，你现在去买，肯定被宰，而且那云梦泽地图向来就没有详细一说，他这是在耍手段。”张宽提醒道。

“没事儿，我就过去看看，况且这人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燕云霆越听越觉得熟悉。

所有听到吆喝的修士，都寻声靠拢了过去，一个小小的地摊前，竟围了百八十个人。

摊主是个满脸福态的胖子，身旁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精心打扮，模样灵动的“善财童子”，不说别的，就是这门脸儿，也是够讲究的！

“老板，云梦泽那么大，你这地图是真是假哟？”一个黄袍修士出声问道。

胖老板拍着胸脯，大声道：“嘿！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诚信！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不瞒你们说，这幅地图是我花重金，找关系，找玄天宗一位元神长老所绘制的，货真价实！

做场各位，有没有曾进过云梦泽的客官，我可免费贡献一副地图借他一观，让他来辨一辨真假！”

“我正好就去过，你将地图拿给我看看，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先前那个黄袍修士站了出来。

胖老板当真取出一只玉卷轴递了上去。

黄袍修士接过地图，放于眉心闭眼试探。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期待结果。

黄袍修士突然睁

开眼，惊呼道：“当真是云梦泽的地图！连第三境的版块儿都画得非常清楚，图上标注的妖兽、灵兽、仙草分布也非常明确！”

“看来真是行货了。”

“我要一幅！”

“也给我一幅！”

“你们别急啊？价格都没问清楚呢！”

“对啊老板，你这幅地图怎么卖啊？”有修士问道。

胖老板大声道：“今日仙市开市，我也是头一次到云梦仙域做生意，那么就给大家一个折扣价，原本一百二十八块灵石，现在只要九十八即可带走！”

“九十八！一幅几块灵石即可买到的地图你竟然卖得这么贵！？”

众修无不惊呼，都嫌贵了。

胖老板摆了摆手，“瞧客官您说的，地图当然不值钱了，值钱的是地图里的信息，我刚刚也说了，这幅地图是我花重金找元神修士刻录的，要是还按常规价卖的话，我不得亏死啊？”

“哎呀，老板啊，九十八实在太贵了，我们这么多人要买，你再便宜点儿呗？”黄袍修士说道。

“是啊，再便宜点儿，再便宜一点儿！”

众修纷纷迎合。

胖老板一拍大腿，做出一副豪放的姿态，“好！既然大家这么捧我的场，那就再给诸位一个折上折，不要一百二十八，不要九十八，只要……八十八！

除此之外，买一份地图，我再送你们一本‘百兽簿’，一本‘仙草集’，这两本单独拿出来买，可都是要二十块灵石一本的！

你们有了这份地图，然后再搭配这两本书，一定能在云梦泽收获满满！

八十八！八十八！八八就是发！我想诸位客官都是第一次来买东西吧？这可是个吉利的数字啊！”

“这老板嘴巴可真利索！好，我要一份！”

“我也要一份！”

众修争先恐后。

胖老板和两个善财童子，忙都忙不过来了。

在人海效应的催化下，赶来买地图的修士越来越多，短短不过半刻钟，胖老板摊上的几百份地图便被抢销殆尽。

地图是可以复刻的，一个宗门持有一幅便满足使用了。

地图卖完之后，人群也散得差不多，胖老板又添了些炼器材料将摊位上的空缺补足，随后便开始和两个灵童一起笑呵呵对起账来。

“这帮人可真够蠢的，人家略施小计，在人群中安排个托儿，一问一答应和几句，就乖乖把灵石递了上去。”张宽语气中还捎带了些嫉妒之意。

燕云霆笑道：“与其说是别人蠢，倒不如说是这位老板会做生意。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嘛！”

他走到摊位前

，俯身笑问：“刘老板，可还有云梦泽地图卖？”

“不好意思已经卖光……咦？”胖老板猛地抬起头，打量了一番燕云霆，睁大眼睛惊呼：“燕老弟！”

燕云霆瞥了一眼张宽，告知道：“其实我不姓燕，我姓梅的。”

胖老板不是别人，正是百宝阁的掌柜，刘权财。

“害呀！不管你哪个姓，他乡遇故人啊！”刘权财欣喜地跳出摊位，“老弟你改头换面之后，我都险些没把你认出来！瞧瞧……初见你时还是个凡人，才几个月不见，你也踏上沿途啦！”

燕云霆只是一笑，再次问道：“我也是来参加仙域大会的，所以想要一份地图，不知……”

“有有有！”刘权财冲童子唤了声，“拓儿，取一套灵石与书簿来。”

童子便取出地图奉给了燕云霆。

“这小孩儿是……”

“是我儿子和女儿，是龙凤胎，我见他们也到年纪了，便跟着我出来学做生意。”

“你不是凡人么？”燕云霆疑惑道。

刘权财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傲色，“我老婆是修士，呵呵……不过她资质不怎么行，就下嫁给我啦。”

能娶女修士当老婆，不论如何都是厉害绝色。

燕云霆不由冲刘权财竖起了大拇指。

“只不过这幅地图嘛……呵呵，老弟你懂得，”刘权财笑了笑，又保证道：“不过上面的绝大部分信息都是真的，这个我不敢骗人！你就拿它当个参照，不要盲目信从了，呵呵呵……”

燕云霆又和刘权财寒暄了几句，得知刘权财已在玄天集里定居，还在中心地段儿买了一间大宅子。

娶娇娘，买宅院，发大财，从某一方面来讲，这胖子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了。

“对了梅老弟，你来仙集是想淘东西么？你跟我说啊，我陪你去砍价，保证能省出一大笔灵石来。”刘权财自信说道。

“我暂时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了，现在就是想找个摊位，帮着卖点儿东西。”燕云霆指了指身后的张宽。

“那我把这个好位置让给你，你瞧这十字街口，往来的客人这么多，只要你们口才好，会招揽生意，一定能赚得满满当当！”

“不太好吧……这儿可是你占到的位置。”

“老弟你客气了，我本来就打算卖完地图就回去的……现在已是子夜，两个孩儿也困了，得带他们回去睡觉。”

既是如此，燕云霆也不再推辞，接下了这个顺水人情。

“刘掌柜的，我们就住在云梦仙居的八号仙府里，宗门名为霸天宗，空了找我喝酒。”

“一定！一定！”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卖药 “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极品合欢丹，今日开市特卖了啊！男人吃了壮阳补肾，金.枪.不倒，女人吃了滋阴养颜，细水长流！可谓是居家必备，双修道侣的良药！”

张宽接替了刘权财的摊位，摆上各种各样的丹药。

但也不知怎么的，位置虽好，访客却少得可怜，半个时辰才卖出一瓶，且还是双修用的药丸。

经过分析，卖双修药，比较有销路！

反正他们脸皮厚，做生意赚钱也不寒碜，

于是，二人便开始扯着嗓子吆喝揽客。

“真不害臊！大街上你竟然卖这种东西！”

“大姐，你这话可就难听了……我看你面色泛黄，中气不足，我这儿还有补肾丸，你要不要来一瓶？”

“谁是你大姐！我有这么老么？去死吧你！”

“不买就不买，干嘛还骂人，真是……”

双修这种事，虽在仙界是为平常，但不论怎么说，这种闺房用药，很多人还是羞于启齿的，很想买却放不下面子。

燕云霆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有几单生意。

整条街上，哪个不是扯着嗓子，舔着笑脸上去揽客？就连仙铺里的老板也是如此。

仙市里做买卖，实在太内卷了！

“唉……没想做生意这么难。”燕云霆盘膝坐在摊位后，喝口小酒，润润喉咙。

“做生意要是真有这么容易，发财的人就不会那么少咯，”张宽也挨着燕云霆坐下，取出酒壶畅饮了几大口，“不过做生意嘛，最主要的是耐心，这才刚刚开市，多数人都只是来逛逛，等过个三五天，市场稳定了，总会有大主顾上门采购的。”

“咱就该在青楼外边摆摊，准儿发大财！”

“这倒是个好主意。”

闲谈之间，一双紫青布靴停在了摊位前。

主顾来了。

燕云霆抬头一瞧，咦？竟不是先前在仙府里遇见的紫衣女子么？

紫衣女子扫视着摊位上的药品，

许是没找到她想要的，转身便打算离去。

张宽却赶忙叫住了她：“仙子，看样子你是想买丹药了？我这包里还有很多没摆出来，不妨说说你的需求。”

紫衣女子顿住了脚步，轻声问道：“你们这儿可有卖能诱捕灵兽的丹药？”

“有！”张宽斩钉截铁，又问：“仙子是想要诱捕哪一类灵兽？是食草的温兽，还是食肉的凶兽？”

紫衣女子说道：“自然是最上品，温兽和凶兽皆可，所以丹药必须是最好的。”

“这个你放心，我张宽炼的丹药，颗颗都是精品。”张宽说着挥了挥衣袖，摊位上便多了一黑一白两只小瓷瓶，他又解释道：

“这两瓶都是精品的‘镇兽丹’，白色的针对食草的温兽，黑色的针对食肉的凶兽，都是我用独门配方秘制的，效果作用于四阶灵兽以下，但灵兽的抗药性参差不齐，具体能够迷晕它们多久，我也说不准。”

紫衣女子折了折下摆，蹲在摊位前，一手绕过耳间几缕青丝，一丝拿起镇兽丹，揭开瓶塞后举在鼻尖闻了闻，点点头：“嗯，不错，是我要的东西……但是，它对五阶灵兽有用么？”

张宽惊讶道：“仙子，你别开玩笑了，五阶可是兽王了呀，估计你翻遍整个仙域都找不到能迷倒它的丹药。”

“那五阶灵兽的幼崽呢？”紫衣女子又问。

张宽想了想，“幼崽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也不能保证绝对起作用。”

紫衣女子也不再多问，直言道:“这样的丹药你还有多少瓶？我全要了。”

张宽又挥了挥袖子，再各变出两瓶来，“这里一共有六瓶，每瓶中有三枚，一枚一千灵石，总共一万八。”

紫衣女子只轻轻吐出一个“好”字，掷出一只乾坤袋，收起药瓶便转身离去。

张宽拿起乾坤袋点了点，果然如数，“仙子慢走，下次有别的丹药需求，可直接来八号仙府找！”

等紫衣女子走远了，燕云霆才低声问，“镇兽丹真有那么值钱么？我怎么感觉这东西很廉价啊？”

“再廉价的东西，遇上想要它的人，都

能卖出高价，”张宽凝眉望着渐行渐远的紫衣女子，“不过在她说出‘五阶灵兽’这四个字时，我着实被惊讶到了，看她修为也不过筑基，竟敢打兽王的幼崽的主意，这种人，要么隐藏了实力，要么就是不自量力。”

燕云霆说道：“看她身携妖刀，一副处世淡漠的模样，可不像是个不自量力的主儿。”

张宽说道：“管她是什么人呢，只要灵石实打实进账，一切都无所谓啦。”

“哎对了，张长老，你是炼丹师啊？”燕云霆突然问道。

张宽挑眉，“难道我不像么？”

他脸大脖粗的模样，不像炼丹师，反倒像个伙夫。事实上，从南浔到玄天宗，一路上的伙食都是他在操办。

“我有个朋友金丹裂了，一直昏迷不醒，据说只能用仙草灵丹才能救她，可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还望张长老指点迷津。”燕云霆迫切求是。

“很重要的朋友？”

“嗯！红颜知己！”

“呵呵呵……看你眼神就知道了，”张宽笑道：“金丹只要没碎，便不难修复，只要找一些上了年份的、滋补元神的草药给她服下即可，你让我想想啊，”

他扶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五百年份的紫金草，一百年份的蜂王浆，三滴七彩仙鹿血，仙鹿等级越高越好……一般来说，若找齐这三样东西，再加以我的丹火之术炼成仙丹，给她服下之后很快便会见效。”

燕云霆把这些材料牢牢记在脑海中，又问：“这些东西我该去哪儿找？”

张宽说道：“等仙市里的大店铺开张之后，你可以去问问看，说不定会有；若是没有的话，就只能自己去找了；

这不，云梦泽即将开启了么，紫金草，仙鹿血，蜂王浆肯定都有，但涉及到年份这个问题就很头疼了——

五百年份的紫金草，七彩仙鹿，这两样东西都只有在云梦泽第三境才会出现，蜂王浆也是在第二境才会有。”

张宽说到这儿，又笑着看向燕云霆：“你肯定心里疑惑，这云梦泽一二三境是什么对不对？”

“还请解惑，洗耳恭听！”

第四百二十八章 拍卖会 “云梦泽一般分为三大区域，在你刚才所购的地图中都有记载——

第一境，适合金丹以下，里面的灵兽、妖兽都是三阶以下，仙草的年份自然也不会很久；

第二境，适合金丹以上，元神以下，三阶妖兽也会开始滋生，百年份的仙草也有踪迹可寻；

第三境，适合元神以上，四阶妖兽会此境出现，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仙草也能有所发现；

当然，稍微有点儿实力的宗门都不会在第一境徘徊，因为这一境实在没什么搞头，一般都是由元婴长老带队，进入第二境寻求机缘；

为了公平起见，修为低的修士可以进入更高境地，但修为高的修士却不能进入低境；

就譬如元神修士不能进入第一二境，元婴修士不能进入第一境，而筑基弟子若是觉得自己够强，第一境已满足不了自己的需求，则可进入第二境，乃至第三境；

三个境地中，第三境最大，第一境其次，第二境最小；

我得重点跟你说一下第三境，因为五百年紫金草，七彩仙鹿都只有在第三境才能找到。

第三境的最低门槛儿是元神，上限却是飞仙境界，跨度非常非常大，当然危险也就非常大，其中最危险的，毫无疑问便是五阶兽王；

兽王是对比仙人的存在，在凶兽之王的眼中，修士的金丹和元婴可都是美味佳肴；

第一二境会有专门的修士巡逻，保障弟子们的安全，第三境却是绝对禁区，任何进入这里的修士，是生是死全靠自己，即使发出求救，三大宗门的修士也不会去管；”

说到这儿，张宽喝酒润了润喉咙，才继续讲道：

“估计你也知道，凡是有仙草的地方，必会有猛兽盘踞，越是珍贵，猛兽就越强大；

五百年份的紫金草可谓是相当珍贵了，找不找得到它是一个问题，能否顺利摘下它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而那七彩仙鹿血，这就得看你的运气了，仙鹿一族是非常温顺的，只要修士不去找它们的麻烦，它们也不会主动来攻击你。”

燕云霆苦涩道：“可是要采血的话，怎能不伤害它们？”

“那就得看你自己的运气和本事了，”张宽看着燕云霆，如一个兄长般真情流露：

“老五，你是个聪明人，经过这么断时间的相处，想必你也已察觉到了我们几个的不同，确是的，我们进入云梦泽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如果这件事能顺利完成，我们一定会回来帮你找材料的。”

男人之间，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清楚，一个眼神就能彼此理解。

燕云霆只问：“需要我帮忙么？”

张宽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也有不俗的本事，但这件事远比想象中危险，大哥们可舍不得拉你下水。”

也许他并不知，燕云霆是个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当！当！当！”

一阵锣响盖过了所有喧嚣。

“诸位仙友，由林氏商行举办的第一场拍卖会，将在半个时辰后举行，只需缴纳一千灵石作为押金，即可参与竞拍，为了感谢大家的捧场，本次拍卖全场无扣点，若有好物出手的仙友，若有渴望好物的仙友，可前往街尾的天字一号楼参会……”

几个林家修士敲着铜锣游街大喊。

“老五，机会来了，拍卖会上的东西可都是精品，你也去碰碰运气呗。”张宽笑道。

宁愿钱受罪，也莫要人受罪，若是能在仙市里买到材料，那么到了云梦泽里也能少辛苦些了。

“那我去了。”

“喏，戴上这个。”

张宽扔过了一张白色面具。

面具上只开了两个对应眼睛的洞，这也太朴素了些。

“给我这个干嘛？”燕云霆颇有不解。

张宽说道：“拍卖会上竞拍数额会很大，轻则便是十几万灵石，你修为太低了，若钱财外露，不免会被人盯上，戴个面具会稍微保险一些，若是拍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要在会场滞留，赶紧离开。”

灯下黑么？

若真有人要抢你，一张面具又有何用？

燕云霆戴上面具，往街尾找了过去。

……

……

无可非议，拍卖会都是有钱人玩儿的把戏。

聚集在天字一号前的拍客，多数修为都在金丹之上，他们和燕云霆一样，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天字一号大门前挂着一块本次竞拍物件儿的目录：

混元锥，追风剑，灵隐斗篷，万里追风符，八宝镜……蜂王浆！

本次竞拍共三十余件，灵器法宝居多，仙草材料其次，其中第十一件拍品正是他想要的蜂王浆，只是上面并没有标注这蜂王浆的年份如何。

既然是有目标，那就不得不进去走一遭。

燕云霆当即缴纳了一千灵石押金。

“客官，您的序号是一百八十六，会场内有对应的位置，你可千万不要落座错了，若是参与竞拍时，只需高举序号牌报价即可。”

“多谢。”

燕云霆持号码牌进入会场。

会场设有两百席位，呈扇形状从左往右依次铺开，主拍位立于会场中央，当燕云霆进入时，场内已是高朋满座，众修都对这场拍卖会充满了期待。

燕云霆按照序号找到了座位，却发现上边儿坐着个体态臃肿的小胖子，小胖子身着云袍，头戴一张纯金色面具，妥妥一副暴发富的模样，此刻，他正对着身旁的另一位女拍客嘘寒问暖：

“仙子，不知在哪个宗门学艺呀？今晚想来拍什么宝物呀？”

女拍客一身紫衣，姿态冰清冷傲，即

使会场灯火黯淡，她那凝脂般的脸蛋儿依旧光彩夺目，不正是先前来卖镇兽丹的紫衣女子？她怕是会场中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了。

“老兄，”燕云霆拍了拍小胖子宽阔的后背，“一百六十八号，这个位置好像是我的，请你让开。”

小胖子回头瞥了一眼燕云霆，发现是个炼气修士，变出个乾坤袋便掷了过去：“三千灵石，买你座位了，快走快走，别扰了我与仙子的雅兴。”

要是他态度客气些，燕云霆也就把位置换了，都是一个爹妈生的，谁惯着你？

“想要我的位置，至少给一万灵石。”燕云霆指着紫衣女子道：“因为我也想和这位仙子谈些风雅之事。”

“穷酸修士，想泡妞换身衣服再来吧，瞧瞧你，凡人都穿得比你好！”小胖子鄙夷着，恶言相冲：“赶紧拿着灵石滚，否则惹了我生气，灵石没有还要赏你一顿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燕云霆一把拎起小胖子那臃肿的躯体，随手往前一扔，从最后一排扔到了会场中央。

“哎哟！”小胖子重摔在地，会场都抖了三抖。

“该不会第一件儿拍品是个人吧？”

“哈哈哈……”

全场拍客哄然大笑。

“呵……”紫衣女子也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了。

小胖子羞愧从地上爬起，他有筑基修为，肉还那么多，摔不坏的。他怒瞪着燕云霆大骂：“穷酸修士！你他.妈敢摔我！我——”

“肃静！肃静！”

一名老成的拍卖师手持一只木槌走上讲台，像拍惊堂木一样狠狠地敲击着案桌：

“会场是风雅之地，谁若再敢喧哗打闹，便取消他的拍卖资格，将他请出去！”

谁又敢在林氏商行的拍卖会中撒野？

全场鸦雀无声。

小胖子也只能忍着怒气坐自己的位置上，但还是会时不时凶狠地瞪向燕云霆。

燕云霆予以轻蔑眼神，还刻意凑近紫衣女子，深嗅了一口女子香，气得小胖子直咬牙。

“请离我远点儿。”紫衣女子往外挪了挪，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姑娘，是我，霸天宗的，刚刚还在集市卖了你镇兽丹。”燕云霆偷偷揭开面具，冲女子露了个微笑。

“那又如何？”

“我觉得咱们挺有缘分的，住在通一间客栈，你又是我的客人，此刻还挨着坐在一起了。”

“可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有瓜葛。”

“咋?”

“因为我讨厌当街卖春.药的人。”

“呃……”

热脸对冷屁股，谁稀罕你呢？

燕云霆不说话了。

拍卖会也开始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竞拍 “第一件拍品，灵隐斗篷，又名隐身斗篷，披上它即可覆盖全身气息，并达到半刻钟的隐身效果，缺点是蓄灵周期较长，需要两个时辰左右……起拍价五千灵石！”

拍卖师从置物盒中取出一件银光闪闪的斗篷示向众人。

众修小声议论：

“隐身效果才半刻钟，时间太短了点儿。”

“而且披上它只能靠脚走路，若是飞行一样会暴露灵力。”

“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小修士逃跑时才用得着吧？”

“半刻钟，用跑的，能逃多远？鸡肋玩意儿，傻子才拍！”

大多数人都对这件隐身斗篷不太满意。

燕云霆却觉得此物相当有意思，他本身就不是靠灵力吃饭的，半刻钟的隐身时间，对于一名涅境武修来说，足以逃出几十里开外了。

买了！

“我出五千灵石！”燕云霆举牌示意。

拍卖师见大家兴趣不是很足，正要一锤定音之时，突然先前被燕云霆扔飞的那小胖子举了牌：

“我出六千！”

他回首冲燕云霆抛了个挑衅的眼神，很明显是故意来抬杠的。

“我出七千！”燕云霆喊道。

“八千！”小胖子继续跟。

“一万！”燕云霆加价。

“一万五！”

“两万！”

两万？全场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俩傻子。

小胖子轻嗤了一声，“两万买件破斗篷，再跟你竞拍我不就给你一样被人当蠢货了?”他放下了号牌。

“啪！”拍卖师一锤定音，“好，此件隐身斗篷，归一百六十八号拍客所得。”

燕云霆摊到在座位上，喊价时热血膨胀，一时气盛，冷静下来后，他的心却在滴血。

拍卖会到底是谁发明的？太容易让人上头了！

“下面第二件拍品，精品法器混元锥……起拍价一万灵石！”

“两万！”

“三万！”

“五万！”

“……”

“十万！”

全场止声，应是最高价了。

“没有人再叫价的话，十万灵石成交！混元锥由三十六号拍客所得！”

精品法器适用于金丹与元婴修士，拍出十万的价格也不算高，只是看着这帮拍客轻松叫价的样子，燕云霆不禁有些担心了，自己兜儿里只有三十来万灵石，若是按照他们这样叫，很可能一两轮就败光了。

此次他来拍卖会的目的是蜂王浆，再怎么也得等把此物拍下后再想其它。

“第三件，精品八宝镜……起拍一万灵石！”

“第四件，精品鲛鳞甲……起拍八千灵石！”

“第五件，精品冰心丹……起拍一千灵石一瓶！”

“第六件……”

“第七件……”

“……”

“好！第十件拍品，业火七叶

花，由七十二号拍客所得！”

拍品的顺序是按照大门外出示的目录而来，那么下一件便是蜂王浆了。

拍卖师每上一件物品，那个死胖子便会回瞪一眼燕云霆，他就等着燕云霆举牌好故意找茬儿。

“姑娘，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燕云霆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一旁的紫衣女子，“下一件是我必得之物，但那死胖子一定会跟我抬杠，所以你想请你帮我竞拍一次，等散会之后再将晶石如数奉还。”

紫衣女子轻声道：“可以帮。”

“如此，那我先谢过了。”

“不客气。”

“第十一件拍品，百年份蜂王浆……起拍价三万灵石！”

果真是百年蜂王浆，不过这也太贵了，起拍价都是三万？燕云霆捏着乾坤袋，手心里多了一把汗。

“四万！”

“五万！”

“七万！”

“十万！”

十万是个分水岭，全场鸦雀无声。

千万别再叫价了，千万别再叫价了……燕云霆心里默默祈祷。

见没人再叫价，紫衣女子缓缓举起号牌：“十一万……零一块。”

“咳咳……”拍卖师轻咳了两声：“这里声明一下啊，因为拍卖的东西都是好物，所每次最低加价一百灵石，不过这件拍品已没有人再叫价了，那就算了吧……由一百六十九号拍客所得！”

“啪！”

一锤定音。

燕云霆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放下了。

“多谢姑娘出手帮忙，”燕云霆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道：“不知姑娘此来拍卖会，看中了哪一件？”

紫衣女子说道：“第二十件，精品收妖袋。”

“你既买镇兽丹，又买收妖袋，是在为抓捕灵兽做准备么？”燕云霆好奇。

紫衣女子轻轻一句：“知道了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呃……”

燕云霆内心暗叹：这女人真是有够冷的，我也真是有够讨嫌的……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都很不错，其中有一件“千里御风符咒”，说是飞仙境界的修士所制作，只要催动符咒便可御风而行，瞬息间便可抵达千里之外。

若是用这种符咒，再搭配隐身斗篷，指不定关键时刻真能就自己一命。

于是，燕云霆又拜托紫衣女子帮自己拍了下了一套三张御风符咒，这类东西比不上法宝和丹药，只用三万灵石便拍了下来。

如此算下来，燕云霆的灵石已花去了一半，若不是刘大明慷慨相赠，他怎么也拍不到这些东西。

钱还是得省着点儿花才行，所以他也不打算再参与竞拍了，只等紫衣女子拍下了想要的收妖袋，再一并把钱还给人家，然后就离开拍卖会。

“第二十件拍品，精品收妖袋，这可是本次拍卖会的重点好物，有了它便再也不愁捉不到灵兽了……起拍价五万灵石！”

估计很多人都盯着这块“肥肉”，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竞价，一次比一次高，依次比一次狠。

“我出三十万！”

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元婴修士大声叫出了本次拍卖会的最高价。

“三十五万。”紫衣女子举起号牌，轻轻叫价。

“什么！”本以为志在必得的红面修士回头瞪向紫衣女子，他一定在挣扎是否继续再加价。

“三十五万，还有没有出更高价？若是没有的话，这只收妖袋再次归一百六十九号拍客所有了。”拍卖师高高举起木槌——

“且慢！”红面修士大声喊道：“四十万灵石！”

紫衣女子不慌不忙，轻声以对：“四十五万。”

“小辈！你存心要跟我争是么？！”红面修士脾气看似很暴躁，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紫衣女子轻哼了声，不愿理会，只是催促拍卖师：“若没人出价了，就赶快下锤。”

“这位长老，她出四十五万了，你是否还要继续竞价？”拍卖师看向红面修士。

红面修士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四十七万……”

不等话音落下，紫衣女子再举牌：“五十万。”

“好，很好，很好，算你狠……”红面修士眼神中泛起了一丝杀意。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好，那么这间收妖袋，再为一百六十九号拍客所得！”拍卖师一锤定音。

紫衣女子也缓缓站起了身，“既然我们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那就去后台算账吧。”

燕云霆却没有起身，“倒也不着急，再等一会儿。”

“怎么？你还有想要的东西么？我可不会浪费时间帮你了。”紫衣女子声音渐冷。

燕云霆看着前排那摩拳擦掌的死胖子，狠声道：“这一次，我要反宰他一回！”

紫衣女子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一翘，重新坐了回去:“有意思。”

“好！经过了最精彩的一次买拍，下面第二十一件拍品同样也是一件绝品好物，一株三百年的蓬莱龙皇参，传闻此参生长在蓬莱的一座神秘岛礁上，偶然受真龙之息熏陶才得以长成……起拍价三万灵石！”

“十万！”

一口喊价直接突破六位数！

“十五万！”

“二十万！”

“三十万！”

“……”

到了后面，各修士干脆十万起加，最后被小胖子加到六十万众人才偃旗息鼓。

小胖子洋洋得意，藐视全场：“哼……跟我长孙家比财力么？你们的灵石还是少了点儿！”

“原来是长孙家的人，怪不得如此财大气粗，起先他抢拍斗篷之时，我还以为他是个愣头青呢！”

“长孙家可是云梦仙域五大豪门之一，其老祖便是玄天宗凌云宫首座，正儿八经的仙人啊，就算是有灵石，谁又敢跟他们抢拍？”

原来这死胖子家底儿这么厚实？

“喂，看来他真是个人物，你最好别乱来，免得惹了麻烦。”紫衣女子轻声相劝。

“霸天五圣会怕麻烦么？”燕云霆冷笑了声，缓缓举起号牌喊道：

“我出……一百万灵石！”

第四百三十章 激将法 “啪！”小胖子拍桌而起，怒瞪着燕云霆：“穷酸修士，你凭什么！”

“啪！”燕云霆也拍桌站了起来，亮出腰间的乾坤袋：“就凭我兜儿里的灵石比你多！”

“好！好！”小胖子不甘示弱继续加价：“一百一十万！”

“一百三十万！”燕云霆继续喊道。

小胖子已气得肥膘乱甩，“你……你！你他.妈是故意找茬儿是吧？”

燕云霆冷声道：“怎么？拍卖会有明确规定不能竞价么？你爷爷我今天就跟你杠上了！”

“拍卖师！我怀疑此人恶意竞拍！扰乱市价！”

估计价格实在高得离谱了，小胖子开始求助于拍卖师。

拍卖师看向燕云霆，沉声劝诫：“这位拍客，若是恶意竞拍，到时候拿不出灵石的话，你缴纳的保证金可是退不了的，而且还会被拍卖会永久除名，以后都不得参加了。”

燕云霆傲然道：“废话少说，既然没人再加价，就赶紧敲锤子。”

“一百……一百四十万！”小胖子咬牙加价。

“一百五十万！”燕云霆大喊着，摘下自己的面具，完全暴露了自己轻蔑的神情。

“这家伙疯了吧？一百五十万起码可以买两株龙皇参了。”

“我看他是找死才对，一个炼气弟子，竟敢与长孙家的儿孙叫板。”

“加价啊，继续加啊！看看鹿死谁手！”

拍客们看热闹不嫌事多。

燕云霆手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这场竞拍，毫无疑问是场赌局，赌的便是小胖子的脾气。

可小胖子明显已经有些发虚了，若他停止了竞拍，那燕云霆将会输得一败涂地。

“抱我。”紫衣女子在一旁轻声道。

“什么？”燕云霆大感意外。

“快点，不然他要放下号牌了。”紫衣女子催促。

“那……冒犯了。”燕云霆心里一乐，拦腰将紫衣女子揽入怀中，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小胖子。

这一招“心理攻击”宛如一只飞箭，狠狠地戳在了小胖子心间，愤怒，愤怒，愤怒，愤怒到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妈.的，害我出洋相，还抢了我的女人，现在还要抢我的龙皇参……不可

能！绝不可能！”

小胖子坚定地举起号牌，扯破喉咙喊道：“我出两百万！”

燕云霆面露难色。

“怎么？小子！你不是很嚣张么？再继续加啊？哈哈哈……跟我长孙鸣比财力，你比得聊么？”小胖子几经癫狂。

“好吧，你赢了，恭喜你了。”燕云霆将号码牌一扔，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搂着美人儿就此离席。

长孙鸣愣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其他拍客都像看傻子似地瞪着他，两百万拍一颗龙皇参，怕是亏到裤衩子了。

“啪！”拍卖师一锤定音：“恭喜长孙公子，以两百万灵石，拍下龙皇参。”

“哎，不是……等等！”长孙鸣终于有些慌了，他指着燕云霆，看向拍卖师：“我怀疑这人恶意竞拍，是他激我出价的，这次竞拍不能算数！”

“不算？”拍卖师冷冷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木槌，“一锤子买卖哪儿有不算的？长孙公子，老夫干这行这么多年，上头的人看得太多了，你自己定力不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那也怪不得别人。”

长孙家实力虽强，但比起林氏商行，可还是差了一大截。

长孙鸣只能吃哑巴亏认栽！

……

“哈哈哈……你方才看到那死胖子的样子了么？一副想弄死我又没辙儿的模样！”燕云霆大谈畅快。

“你可以放开我了。”紫衣女子冷声道。

“噢！不好意思……姑娘的腰太细，在下有些爱不释手了。”燕云霆赶忙将手抽离。

“换了东西赶紧离开吧，我们被人盯上了。”紫衣女子低声说着，加快了脚步。

在他们起身之后，先前那个竞拍收妖袋的红面修士也起身跟了出来。这家伙，八成是想杀人越货了。

二人来到后台，交纳了灵石，换取了各自的物品，退了保证金之后便匆匆往楼外走去。

红面修士一路跟随。

“这红面修士好像不是我的仇家吧？”燕云霆说道。

“那你就赶紧走。”紫衣女子走出楼外时，灰发老者已等候多时。

燕云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跟随女子一路，毕竟她也在拍卖会上帮过自己。

“没事，反正我们都回客栈，顺道儿一路。”燕云霆说

道。

紫衣女子说道：“待会儿势必会有冲突，你的修为太低，很可能会误伤你。”

燕云霆耸了耸肩，“我刚买了隐身斗篷和御风符咒，打不赢就跑呗。”

“这是你自己找的麻烦，我可不会迁就你。”

“当然如此。”

一行三人匆匆走出了仙市。

天已过子时，夜很深了。

玄天集毕竟凡人居多，夜晚总是要睡觉的，大街上的人寥寥无几。

红面修士见时机一到，纵身一跃将三人拦在了街上，他冷冷盯着紫衣女子，也不含糊，直接威胁：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把收妖袋给我，否则休怪我辣手摧花！”

“七公。”紫衣女子轻唤了一声，灰发老者横身拦在了她跟前。

老者虽是瞎子，浑身杀气腾腾。

红面修士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凶戾的红脸，他不正是今下午在客栈与燕云霆他们抢仙府的五绝谷长老么？

“既然你们要存心寻死，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且慢。”

燕云霆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冲红脸修士笑道：“长老，给我霸天宗一个面子呗？”

“是你！”

红脸修士大声蔑笑，“我都还没来找你们算账，你倒是自己出现了！”

“公平竞争，价高者得，你这样明着来抢，跟强盗有什么区别？亏你还是名门宗派长老呢，就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我五绝谷做事，向来如此！”

红脸修士大袖一挥，正打算祭出法器——

“滚过来！”

燕云霆一招噬神决，禁锢住红脸修士所有灵力，隔空将其吸入了掌间，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你……你不是修士！”红脸修士被掐得脸更红了。

“你的仙途，到头了。”

燕云霆指尖微微一挑，灰发老者背上的匣子突然敞开，一柄暗紫色的长刀顺势而出，即刻落入了燕云霆掌间。

“不——”

“死！”

燕云霆一刀捅入红脸修士丹田，再狠狠一搅，杀人碎婴！

第四百三十一章 英雄枭雄狗雄 “你这把刀，相当不错。”

燕云霆举着妖刀，对月欣赏。刀极具妖性，它吞噬着刀刃上的鲜血，兴奋得紫光阵阵。

紫衣女子震惊之余，声音渐冷：“把刀还给我。”

燕云霆瞥向女子，“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把它还给你。”

“你有什么资格提出要求，这是我的东西！”紫衣女子轻呵了一声，灰发老者一个箭步朝燕云霆冲了上去。

“七公！别动手！”紫衣女子急忙叫停。

灰衣老者骤停在了燕云霆跟前，他的手掌距燕云霆的胸膛仅差毫厘。

燕云霆浅浅一笑，“人是我杀的，杀人的凶器却是你的刀，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紫衣女子咬了咬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我叫离笙。”

“哪个离？哪个笙？”

“离别的离！笙箫的笙！”

“虽然有点拗口，却不失为一个好名字。”

燕云霆指尖轻弹，妖刀入匣，随后一脚将红脸修士的尸体踹飞，再隔空一道真气，将其炸成血沫，毁尸灭迹。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回客栈了。”

三人匆忙离开大街。

……

燕云霆回到仙府时，刘大明依旧站在楼顶，宛如一个木头人般，直勾勾地盯着天一门的仙府。

“掌门，吃夜宵去不？”燕云霆跳上阁楼。

刘大明微微皱起眉头，“你杀人了？”

燕云霆嗅了嗅身上的血腥味儿，很淡，但的确有，“我把五绝谷那个红脸长老杀了，他抢我的钱。”

刘大明淡淡道：“抢我霸天宗的钱，那他的确该死。”

沉默，

沉默了几缕风声。

“我一直很好奇，你有那么多灵石，随便找个人都能凑数，为何你偏偏却选中了我？”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们是一路人。”

“哪一路人？”

“都是仙界追杀令，榜上有名的人。”

“仙界追杀令？”

燕云霆依稀记得，仙界追杀令中，榜一大哥叫做刘玄机，榜二叫罗中易，榜三叫做柳光玉。

刘玄机，罗中易，柳光玉。

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

显然他

们是同一批人。

“你是认出我来的？”燕云霆好奇道。

刘玄机说道：“我们几个在榜二十余年，突然来了个新人，自然会有所关注……或许我们伪装得都不太好，都被彼此发现了身份。”

“你们不是坏人。”

“我们都不是坏人。但却都被定义为了坏人。”

“每一个被钉上仙界追杀榜的人，都是敢于挑战仙界规则的人，用我们人间的话来形容，称之为‘枭雄’。”

“英雄，枭雄，狗雄，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到底在看什么？”燕云霆顺着刘大明的目光望去。

“他们刚好来了。”刘玄机缓缓抬起手，指向天一门仙府。

此时，天外飞来一男一女两名白衣修士，仅是掠空而过便能感觉到一阵空前强大的灵气波动。

“他们是……”

“他们是此次天一门的最高代表，男人叫做钟玄离，女人叫做顾思晴……你不是一直好奇飞仙是何模样么？钟玄离就是了。”刘玄机说道。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一层仇恨，还有更深一层的遗憾，”燕云霆看着刘大明的眼睛：“对钟玄离是仇恨，对顾思晴是遗憾?”

钟玄离和顾思晴携手的样子，应该是一对仙途道侣。

刘大明缓缓闭上了眼睛，藏住眼中的所有情绪。

“掌门，我们算得上兄弟么？”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沉默了很久很久，欣然睁开眼，又变作了那份乐天知命的模样，他拍着燕云霆的肩膀道：“当然是兄弟。”

燕云霆却抖落了他的手，“连夜宵都不请我吃，还说是兄弟？”

“谁说的？走走走……吃夜宵去！”

二人勾肩搭背离开小楼。

……

……

往后的日子里。

燕云霆仙府和仙市两头跑，一边帮着张宽卖药，一边去各大铺子里搜寻材料，但很可惜，紫金草和鹿血都是极品稀罕物，仙铺和拍卖会上都没影儿。

刘大明还是老样子，每天都盯着天一门，似乎永远都看不厌。

罗一天依旧烂在赌坊里，每日兴致而去，失兴而归，他究竟是故意输钱，还是真的点儿背？

柳迎春白天呼呼大睡，入夜之后准时起床，仙集里各大青楼都有他洒脱的身影，但他却从来不去炉阁。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淡淡一句：“我要的是风花雪

月，不是满足肉.欲。”

如此，日复一日，霸天宗的名号，以另外一种形式，在玄天集中越来越躁。

终于，到了仙域大会召开的日子。

玄天宗降下通知：

“仙域大会于明日正式召开，请所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于明日辰时在玄天峰北侧的山脚下集合，统一进行考验！”

次日清晨。

各宗门长老弟子，容光焕发，精神抖擞，驱使仙船往玄天峰靠近。

千艘仙船同行于蓝天之下，场面何其壮观？

仙域大会的最初目的便是培养新人，所以参会的修士中绝大多数都是筑基期；云梦泽存在许多不确定的危险性，只有通过考验的精英才可以进入。

“请所有宗门仙船止步，放下门中筑基弟子，金丹以上的长老可在玄天宗北门广场等候。”

负责考验的玄天宗众长老将宗门仙船拦在山前。

宗门依次放下船上的筑基弟子。

“长老，我是霸天宗掌门，实力绝对够强，要不直接放我上山得了？”刘大明笑着问道。

玄天宗长老扫视了一遍玄天宗五人，诧异道：“你们宗门难道连一个金丹长老都没有么？”

刘大明说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

玄天宗长老说道：“不是我打击你们，哪怕云梦泽第一境，也有许多筑基期对付不了的妖兽，你们最起码外聘一位临时金丹长老带队吧？”

“这……”

“我来吧。”

一袭白衣跃上仙船，宁思玥说道：“我来当他们临时的带队长老。”

刘大明微笑：“多谢宁仙子。”

宁思玥轻叹：“没什么，南浔之地，就只有我们俩家宗门，本就该互帮互助……你们要认真对待考验了，哪怕不是为了宗门，也该为自己争一口气。”

燕云霆笑道：“大嫂放心，我们一定会准时抵达山峰的。”

宁思玥瞪了一眼：“你叫我什么？”

“啊？不好意思，口误，口误……”燕云霆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情不自禁就叫出声儿来了。”

宁思玥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瞥向刘大明。刘大明只是“呵呵呵”傻笑，“这小子，就是滑头。”

“好啦，你们快去集合吧，考验马上就要开始了。”宁思玥催促。

几人一同跳下仙船，往山脚集合点靠拢。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大家一起笑他 各宗门筑基、炼气弟子，包括散修在内一共有接近两万五千多人。

由于仙域大会没有门槛儿，必然会有许多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参与，玄天宗在进入云梦泽之前设下的一番考验，其实目的便是过滤掉这帮人。

修士们摩拳擦掌。

“玄天宗此次设立了三个考验，大家不要紧张，只要是认真修炼的人，都可以通过；”一名青袍长老指了指背后的上山栈道：

“我背后的玄天山道一共有八千步，每步高一尺，有多少丈你们可自行换算；你们的第一个考验便是徒步登山，抵达终点‘龙口崖’，规则是不许使用灵力，且必须在两个时辰中完成。”

考题一出，议论纷纷。

修士多数都是以修灵为主，体魄很值比一些种庄稼的凡人都要单薄，让他们徒步爬山，还不能使用灵力，肯定会难住好一部分人。

“我们是修士，又不是登山工，设立这个考验有何意义？”有修士提出了质疑。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青袍长老笑道：“修士，修士，可从来没说过只修‘灵力’，强身健体一样是修行……等你们到了云梦泽内，天上有鸟兽盘旋，地上有走兽追逐，这时若是连跑都跑不动，等待你们的将是死亡。”

这话燕云霆十足赞同，身为男儿郎，自当血气方刚，体魄坚强！

绝大多数修士，娇柔羸弱，娘们儿唧唧，腿细得跟筷子一样，哪儿点像男子汉？

“好了，限时两个时辰，诸位抓紧爬山吧。”青袍长老说罢便飞天而去。

众修发起冲锋。

玄天山道修得很宽，十分陡峭，似一条长蛇缠绕山体，蜿蜿蜒蜒直上高峰。

“哎妈呀，累死为了，这山怎这么陡啊？”

才爬了没半刻钟，修士们便叉着腰，靠在石栏上大口喘气。

有的修士贼眉鼠眼，扫视了一番四周，确认没有修士盯着，便腾空而起，企图抄近路，可谁料还不等他离地三尺，一张灵符从天外飞来，直接贴在了他额头上，符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大字儿——不合格！

“所有修士注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我们的神识之中，但凡有挑战规则作弊之人，第一时间将会清理下山门！”

长老的劝诫在山间回荡。

“闪开闪开！快给本大爷让道！”山下突然传来了一阵蛮横的吆喝。

山道虽宽，但几万人同行，还是相当拥挤的。

人群被分拨开来，只见八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抬着一顶高架轿子，在山道上健步如飞！

轿子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燕云霆在拍卖会上遇到的胖子长孙鸣。他左手瓜果，右手美酒，就差两个陪伴的侍女了。

这是来享福还是来试炼的？

“喂！这不算作弊啊？还能用抬的么？”有人不服气

了。

长孙鸣傲然：“规则上只说明不能使用灵力，又没说不能使用灵石！老子花了一千灵石，雇了几个挑夫抬我上山，这算哪门子作弊？”

“妈.的，有钱了不起啊？！”

“对！有钱就是了不起！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老子在上面跳舞你都管不着！你们要是有钱，你们也租去啊”

众修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纷纷让道。

“停！”

轿子停在了燕云霆身旁。

“哟？这不是那个谁么？”长孙鸣轻蔑地望着燕云霆。

燕云霆微微一笑，“你有何指教？”

“爬山很累吧？”

“有一点点。”

“那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爷爷，我就捎你一程如何？”

“这世上哪儿有祖宗叫孙子做爷爷的道理？我觉得你应该跪下来叫我一声爹。”

“你——”

“哈哈哈……”

“你笑什么！”长孙鸣怒喝。

燕云霆枕着一旁刘大明的肩膀说道：“掌门，上回我跟你说，在拍卖行里有个蠢货用两百万灵石买了棵龙皇参，喏……就是眼前这个死胖子。”

“那的确够蠢的！”

“大家一起笑他！”

“哈哈哈……”

所有修士都在嘲笑，从山腰上一直笑到了山脚下。

长孙鸣气得浑身肥膘乱颤，他凶狠地瞪着燕云霆：“小子！你对我的耻辱，等到了云梦泽，我必将加倍奉还！”

燕云霆冷声道：“赶紧滚吧你，一身肥油，人家挑夫不累么？”

“你……你……哼！我们走！”

轿子摇摇晃晃，往山道上爬去。

“我不信你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刘大明斜眼笑道。

“那是当然。”燕云霆抓起一枚小石子儿，看准轿子的后梁，一招“弹指神通”——

“嗖！”

“啪！”

轿子后梁断裂，再加上本就几百斤的生油，“哗啦啦……”整个轿体轰然散架，长孙鸣一个倒栽葱从山道上滚了下来。

“滚石来啦！大家快散开啊！”燕云霆大喊。

修士们赶紧往左右两旁靠，但即使如此，还是砸翻了一大片人。

“走，咱们继续上。”

……

一个时辰后，身体好的和身体差的，一目了然。

两万余名筑基弟子，爬上半山腰者已不足一半，大多数还是拼命吃丹药，补充气力才爬上来的。

“你瞧瞧，叫你们平时不吃肉，这时候差距就

出来吧？”

霸天宗几人，顿顿大鱼大肉，抛开隐藏了修为不谈，各个都身强体壮，爬到半山腰了，也没见喘一口大气，甚至于：

“师妹，累了吧？要不要师兄背你上山啊？”柳迎春抻着山壁，笑盈盈将一名累得面红耳赤的可人小女修囊括在胸前“

小女修红着脸，指着山下：“可是我师姐她们还没上来呢。”

柳迎春笑道：“那咱就等你师姐上来，我抱一个，背一个，问题不大，呵呵呵……”

“我师姐很重的哦。”

“那你可就小看师兄我了，再重我都背得起——”

“师妹，师妹！”一个身高七尺，体重百八九十斤的胖女修，大声招呼着往上跑。

小女修兴奋：“师姐！你快过来，这里有位师兄说要背咱们上山！”

刘大明连连啧嘴摇头：“柳迎春啊柳迎春，早就告诉过你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唉，你就是不听。”

柳迎春，暗自流泪。

“各位道友！各位道友！请看向我！”

罗一天站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大声冲山腰休息的众修士道：“大家爬山又疲又累，不如找点乐子如何？咱们小赌一把，三五块灵石皆宜！”

“赌么？你想如何？”有修士来了兴趣。

罗一天拍了拍身旁燕云霆的肩膀，笑道：“就赌我这兄弟，能否在一刻钟之内，且第一个登顶龙口崖！”

燕云霆急忙撇开罗一天的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当你的骡子了？”

罗一天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老五，我堵了二十几年，也输了二十几年，这最后一场赌，你就帮我赢一回呗？”

燕云霆犹豫了片刻，叹道:“先说好，我只能尽力而为……”

“嘿！那敢情好！”罗一天跳下石块儿，又恢复了笑容，冲众修道：“有兴趣的道友，尽快下注！三五块灵石皆可！”

“反正也乏味，不如陪你玩玩儿，我赌五块灵石，他爬不上去！”

“这里可是半山腰，还有四千步阶梯呢！我不信他能在一刻钟之内爬上去！我赌十块灵石！”

“我也赌十块他爬不上去！你可要记好啊，他若是超时了，或不是第一个登顶的，你得倒赔我们！”

“各位道友放心，我罗一天从不欠人灵石！”

于是乎，一场无趣中的乐趣就这么促成了。

“老五，你可要加把劲儿啊，老哥人生第一次赢钱可就得靠你了！”罗一天拍着燕云霆的肩膀，真挚说道。

燕云霆瞥了一眼龙口崖，不过四千步阶梯，三百多丈的高度，那不是轻轻松松么？

“放心吧，问题不大。”

燕云霆盘发绑腿，三步当做两步走，在陡峭的山道上健步如飞！

第四百三十三章 技惊四座 若想要一刻钟爬上山崖，脚下便不能有半分停歇。

玄天宗的长老，无时不刻都在用神识打量着燕云霆，只因他爬山的速度太快了，正常修士根本无法做到一跃三步还不喘气。

燕云霆并未使用轻功，更没有流转武力，全凭毅力与气量。

他连大雪纷飞的天山都爬过，岂会受限于这小小一座玄天峰？

“这家伙是个怪物吧？真的徒步在一刻钟爬上了山崖！”

“现在知道我们霸天宗的实力了吧？给钱！给钱！哈哈……老子终于赢一回咯！”

“等等！你们瞧龙口崖上，好像有个紫衣仙子比他还早登上山峰！”

“是啊，是啊，刚刚的赌注不是说，一刻钟登上山崖，且还要是第一名么？他显然已经不是了！”

“罗一天，你又输了，快给钱！”

……

燕云霆怎么也没想到，竟还有人比自己更先爬上山峰。

离笙独立于山崖边，明眸含笑望着燕云霆，“你朋友就不该跟他们打赌。”

“我一路上山，也没看到你的身影，你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燕云霆喘着粗气问。

离笙指了指悬崖之下的陡壁，“只要不使用灵力，那便在规则之内，从悬崖垂直爬上来也一样。”

玄天峰峭壁似刀，她竟徒手攀岩？

她到底是什么人？身上没有真气波动，甚至连灵气也非常浅淡。

“所有登山的修士注意了，现已有两人登上山顶，你们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请抓紧时间！”玄天峰长老传音提醒。

半个时辰后，其他修士才陆陆续续登上龙口崖。

直至两个时辰的考验结束，原本两万五千名修士只剩下万数之余。

“罗长老，实在抱歉，又害你输钱了。”燕云霆颇有愧疚。

罗一天摆了摆手，“算啦，我这辈子注定与赢无缘，所以从此刻开始，我打算戒赌啦。”

“我也……我也打算戒色了！”柳迎春有气无力地锤着腰杆，背一个，抱一个，着实不容易。

“恭喜诸位通过第一个考验，下面请随我移步崖边，进行第二轮。”

青袍长老先将众人带到崖边，随后腾空而起，飞至对面的山崖落下，转身又冲众人道：

“我所在的位置叫做‘虎口崖’，与‘龙口崖’间隔着一道三十丈宽的峡谷，第二轮试炼便是如我方才那样，从两崖之间飞过；

本次试炼可以使用灵力和法器，但事先得提醒你们一句，这峡谷中央罡风混乱，若稍不留神便会被卷走；一旦跌入峡谷超过五十丈者便视作为不合格；

若是有胆怯者，可自行下山去，现在，就请诸位各显神通吧？”

“呼呼呼……”

才站在山崖边，便能听到气流交错时发出的怒号。

这可就难为燕云霆了，三十丈的距离，又有罡风拦路，硬跳肯定是过不过去的……可对面山崖站满了各宗长老，都在等着自家弟子通过试炼，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他绝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力。

众修踌蹴在悬崖边，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敢打头阵。

“怕什么！我先来！迟早都是要过这一关的！”

一名筑基中期的青袍修士首当其冲，见他抛

出一柄灵剑，催动全身灵力，御剑往虎口崖冲去。

他刚开始一切顺利，可就在飞行至中间段时，山底突然吹来一阵飓风，瞬息之间便将整把灵剑冲翻！

青袍修士赶忙使出灵力，意图迎风而上，可山谷间的风实在太乱，东西南北根本分不清楚。

没坚持不过三息，筑基修士被彻底冲下了山崖：

“长老救命！”

负责安全的玄天宗长老跳下山崖，不一会儿便捞起了青袍修士，并在他身上贴了一张“不合格”的符纸。

“张师兄可有筑起中期的修为，他都跳不过去，我们筑基初期的就更别想了！”

“可能是他法器不对，灵剑太窄了，不能挡风，我觉得可以试着用仙舟。”

“你别光觉得，你行你上啊！”

众修士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可总得有人当出头鸟不是么？

“我倒有个好法子。”刘大明走出人群，与此同时他手上还多了一捆绳子，他将绳子一端递给了张宽，另一头套在崖边一块巨石上，随后说道：

“阿宽，你先跳，我们搭一座绳桥，然后爬过去。”

有跨不过去的地方，就大一座桥；有走不去的地方，就修一条路；看似很笨的法子，实则大智若愚。

“好。”张宽将绳子绑在腰间，蓄力一个飞跃，筑基后期修为全开，别看它身材臃肿，速度却快得似一颗炮弹，瞬息间便跨过了山谷，随后他将绳子另一端在虎口崖上套牢，冲刘大明几人招呼：

“绑结实了，大家快过来！”

随后，刘大明便带队，罗一天其次，柳迎春第三，燕云霆最后，四人抱着绳子，一点儿一点儿往对面山崖爬去。

“这样也行！？？？”

“霸天宗这帮人，真他娘各个都是人才！”

此番操作，看得一旁修士目瞪口呆，连各宗门长老都不由暗赞这个“蠢方法”可行！

方法虽然慢了一些，效果却是极好的，哪怕风吹得再大，几人牢牢抱住绳子，也不怕被吹走。

不一会儿，四人全部登崖。

“看到了没有，这便是我们霸天五圣的厉害，哈哈哈……”刘大明叉着腰放声大笑，

随后，他又冲对面龙口崖上的修士喊道：“这座绳桥，五十块灵石一个人，想上的抓紧了啊！”

竟然当场做起了生意。

“这个刘大明……”宁思玥捂嘴偷笑。

左丘良轻哼：“不过会耍下小聪明罢了，他这种做法明显是破坏了试炼规则，迟早会被勒令停止的。”

“五十块灵石，也太贵了吧？能不能便宜点儿！”

“对啊对啊！我们这儿有一万人，没人五十块灵石，那不是门票钱都有五百万！”

“一口价五十块，多一快都别想过来！”

两崖之间，竟然开始了讨价还价。玄天宗的长老们都是一阵脸黑。

这时，离笙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她点踩着绳索，一路四平八稳，仅仅只用了八步便跳上了山崖，

落地之后，他挥挥衣袖，扔出五十块灵石，“喏，这是你们的过路费。”

“发财啦，发财啦……”刘大明就要去拾灵石，青袍长老却横身将他给拦了下来，冷

声道：

“这是我们玄天宗的考验，不是你们霸天宗的生意，这灵石你若是敢收，那我便取消你们的资格。”

“掌门，在人家门口做生意，的确不太好。”燕云霆苦笑着拉开了刘大明。

青袍长老抬手一道灵光，打断了绳桥，大声告诫：“这条绳桥破坏了考验的本意，他们过来的这几个就算了，接下来你们要全凭真本事跨谷，不得投机取巧！”

真本事者当然有，能修炼至筑基期的人，脑袋肯定不会太笨。

在经过几次失败，吸取了前人的教训之后，多数修士也都掌握了技巧，遇到飓风便逆，遇到小风便顺，遇到风乱时便等，以灵力先破开风阻，再顺利登崖。

第二场考验，进行了一个时辰，除了一小部分筑基初期的修士没能通过之外，大部分修士都顺利通过了。

“好，很好，看来我云梦仙域的新进弟子，没几个是投机取巧的，”青袍修士夸赞了一番，也贬低了一番，随后他又道：

“能通过前两轮考验，基本上已确认了进入云梦泽的资格，诸位请随我移步北峰广场，进行下一轮的能力测验。”

长老升天，众修随之。

……

北峰广场上立了一块丈许高的青石，石外包裹着一层灵光屏障。

“这块青石叫做‘试炼石’，是用来测验修士真实实力的，修为高并不代表实力强，所以这次考验，我要你们各自使出自己的最强法器，全力攻击这块试炼石；

若实力足够强大，便可将试炼石击碎，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试炼石破碎后会快速重组；

既是考验，那就得有个最低要求，试炼石至少也要被击出裂痕才算合格，否则将被视为能力不足，不予进入云梦泽；

好了，下面开始吧。”

不过是一场测试而已，大家也都没了心理包袱，纷纷祭出自己最强法器，依次排序击打试炼石。

这试炼石还挺牢固，哪怕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也最多只凿开了它一角，想要彻底将它击碎，修为至少金丹，或者拥有极品法器。

筑基修士能有一件精品法器就很不得了，极品法器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元神修士都不一定多有。

“老五，你怎么办？”刘大明问道。

燕云霆自信道：“放心好了，我也有宝贝。”

先前在青云宗破坏封山结界时，他将那枚“封山印”收入了囊中，虽然他没有足够的灵力驱动，但凭封山印自带的力量，将这块试炼石砸出一条缝应该问题不大。

考验很快便轮到了霸天宗。

刘大明几人全都轻松将试炼石砸出了裂缝，只剩下最后一个燕云霆。

燕云霆也是一万余名修士中，唯一一个炼气弟子。

“不是吧？他才炼气一层啊！他是怎么通过前两轮考验的？”

“我记得这小子，耐力很不错，第二轮也是爬绳子过去的！”

“这第三轮可是要靠真本事的，投机取巧没用咯。”

众修都不看好燕云霆。

面对质疑，燕云霆只是冷冷一笑，挥袖掷出封山印：“去。”

封山印化作一道灵光砸向试炼石，且听“轰”一声巨响，试炼石被炸成了粉末。

技惊四座，目瞪口呆！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云梦泽（一） “竟然是极品法器！”

“他不过炼气弟子，怎可能拥有极品法器？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仅是筑基，金丹，元婴，就连好几个元神修士也露出了嫉妒的神情。

这件封山印能成为一派之宝，说是极品都有些小看它。

“呵……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像这种极品法器，我霸天宗遍地都是！”刘大明轻浮一语，打消了所有修士的质疑，拉着燕云霆道：“赶紧把玩意儿收起来，不然要有大.麻烦！”

燕云霆赶忙收了封天印，退入人群之中。从些个元神修士的眼神中，他已察觉到了些许贪婪。

“小子，你这枚仙器是从哪儿来的？别告诉我是你捡来的。”刘大明沉声问道。

燕云霆笑道：“顺手牵羊，顺着顺着，就到我兜儿里了，”他又问：“你刚刚说这是一枚‘仙器’？可他们却说这是一枚法器？”

刘大明说道：“那是他们见识短浅，认为这是法器，但实际上你这是一枚仙器——

法器又名灵器，适用于仙人之下的修士所用，分为次品，中品，上品，精品，极品；仙器又名元器，适用于仙人及以上，比灵器少了一个‘精品’，只有次，中，上，极四个品级；

位列仙班的修士，不仅能掌握万物之灵，还可洞悉天地之元，其中‘元’指的便是元气；法器与仙器最大的区别便是，后者必须使用元力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说到这儿，你肯定有些疑惑，何为灵气，何为元气，呵呵呵……的确，现在有很多小修士，都搞不懂这两用东西的区别——

灵气就是生命成长时散发出来的气息，元气天地根本存在的东西；就拿石头来举例子，石头是没有灵气的，却是有元气的；

修士驾驭灵气的巅峰是元婴期，而驾驭元气从元神开始便没有上限了。借天地之灵是为‘修’，借天地之元则为‘仙’；

所以对于每一个修士而言，元神期是个最大的门槛儿，只有达到元神期才能渐渐掌握天地元气的规则，而想要真正熟练运用元力，位列仙班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操纵灵气顶多只能感悟春生秋杀，万物兴衰，而操纵元气则可跳出规则之外，去驾驭那些不束缚于生死规则的东西；

比如方才举例子的石头，一块大石，几百万年都不会腐化，一座高山甚至永久长青，我辈以元力搬起高山而填向大海，这便

是‘搬山填海’大神通之术；

但搬山填海听起来玄乎，实则在真正大修士眼中，与变戏法儿没什么两样；”

刘大明说到这儿，笑着问向燕云霆：

“我说了这么，现在要考考你，你知道操控元力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感悟讲道，燕云霆当然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了，他随口便道：“是驾驭那些不束缚于规则的东西。”

“通俗而言，换句话说呢？”刘大明又问。

燕云霆想了老半天，长叹道：“我修仙资质本来就差，你说的这些话有那句是通俗的？你不妨直接告诉我得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你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刘大明笑骂了声，又道：“不正是修士穷极一生所追求的四个字——长生不老。”

“害……”燕云霆一拍大腿，“长生不老啊，长生不老……我又不追求这种东西，我管它那么多干嘛。”

“你不想长生？”刘大明几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燕云霆转了转眼珠子，“想是想啊，可是哪儿有那么容易，而且我要是长生的话，肯定得带着我的老婆一起长生，不然我活了几百上千岁，我老婆一百多岁就死了，那可不行。”

刘大明目露欣慰：“的确如此，等你修炼到某种境界时，在永恒的真情面前，长生不老也不过如此了，”

说到这儿，他又笑了笑，继续说道：

“操纵元力，改变规则，此乃逆天之举，所以天地会出手阻止，于是便有了‘雷劫’这么一说；

但至于天地规则是谁制定的，我想很可能是仙尊武神，更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主，茫茫大道，大千宇宙，道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谁又知晓呢？”

燕云霆笑道：“追求得越多，执念便越深，倒不如爱我所爱之人，做我想做之事，走遍千山万岁，坐看花好月圆，在有限的生命中，去追求永恒的真情与幸福。”

罗一天连连啧嘴：“你说这小子是榆木脑袋，我不认同，我觉得他有比咱们更高的思想觉悟。”

“对！爱最美的女人，喝最烈的酒，可以轰轰烈烈，却也细水长流，这才叫做人生！”

“呵呵呵……”

第三轮考验结束了，此时黄昏也已降临。

所有筑基修士都成

功通过了考核。

“下面，由各宗门长老，领自己的弟子，重登仙船，扬帆起航！”青袍长老招呼着，又笑着予以众修祝福：

“我玄天宗在此祝各位一路顺风，都能在云梦泽中找到自己心仪的机缘！”

“多谢长老祝福。”

众修各自登上仙船，由玄天宗仙船在前领衔，千帆齐挂起，共赴云梦泽！

……

云梦泽位于仙域最北端，东边与北边相抵沧海，西边接云梦内陆，南侧与玄天山脉相连，由大大小小近三万个岛屿组成，坐落于云梦仙域最大水系汇流处“澎泽湖”之上。

“诸位，前面便是云梦泽，请各自根据团队实力，挑选试炼的境地，本次云梦泽开启时间为两个月，请大家掐准时间往返……具体的相关事宜，已与你们带队长老交代清楚，这里便不再统一阐述，请各宗门长老自行转告弟子；

好了，云梦泽正式开启，大家各显神通！”

一声令下。

千帆齐发，相竞自由。

云梦泽中虽资源很多，但好东西毕竟是少数，大家都在抢占先机，吃上那第一块肉。

“师妹，你别管他们了，等他们这艘破船到了境地，恐怕好东西都被人抢完了。”云岚宗仙船掠过，左丘良冲在霸天宗仙船上的宁思玥招呼。

宁思玥却道：“师兄与诸位弟子，你们先去吧，反正我们也是到第二境，等把他们带到第一境放下后，我自己乘仙舟追上来。”

左丘良明显有些不悦，可机缘不等人，他只好摆了摆手：“那师妹你抓紧，我们在第一岛链附近等你。”

“好，师兄你们多加小心。”

云岚仙船全速驶离，四下里只剩霸天仙船还在慢慢悠悠。

“宁仙子，你还是返回云岚宗吧，这云梦泽上阴晴不定，你一个回去很危险。”刘大明轻声道。

“你现在说这些关心的话会不会太迟了？”宁思玥轻哼了声，取出十张符咒依次递给五人：

“这是玄天宗和云岚宗的救命符，你们都拿着，若是遇到危险了就先催动玄天宗的，若是玄天宗没来，就催动云岚宗的，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们。”

“瞧瞧，瞧瞧，这就叫做无微不至的关心。”

几人目光暧昧，纷纷瞥向刘大明。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云梦泽（二） “这是我们霸天宗的符咒，你若是遇到危险了——”

刘大明也取出一枚符咒，刚想递过去，却被宁思玥一口回绝：“若是连师兄都应付不了的麻烦，你来了又有何用？”

刘大明犹豫了片刻，轻叹了声，抓过宁思玥的手，手把手将符咒塞进她手中：“思玥，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一直都不是，这枚符咒你用也好，不用也罢，全当做是纪念吧。”

燕云霆几人，识趣地往船后靠了靠，给他们彼此留了些空间。

“什么纪念不纪念，你以为说这种视死如归的话，我就能回心转意么？”宁思玥凝着秀眉，手却诚实地不愿意放开。

刘大明却率先抽了手，背过身藏住所有悲伤，“左丘良虽然口毒，对你却是一片赤诚，他会是你的好归宿。”

宁思玥隐隐愤怒，“所以你就这么洒脱地将我拱手让人了？”

刘大明闭眼不语，袖中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宁思玥拽过刘大明，眼中已饱含泪水，“刘大明，你算什么男人！？你知道我对你感情至深，可你却一次次让我失望！

我等你了二十几年，就盼着有一天你能结成金丹，好有资格上云岚宗找掌门提亲，可你呢，不求上进，玩世不恭！整日跟这几个狐朋狗友坑蒙拐骗，吃喝嫖赌！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哎哎哎，我们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呢，你骂他就骂他，别骂我们呀。”罗一天小声抗议。

“你闭嘴！”宁思玥瞪眼呵道：“你们作为他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不陪他一起精进，反跟他一起堕落，你们……你们……你们！”

她泪如雨下，轻轻扑倒在刘大明怀中，“我渡心魔劫时，心里全都是你，可守候我的却是师兄！哪怕你来看我一眼，我也不会那么痛苦！你呢，你烂在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燕云霆心中不由叹息：男人有苦衷，女人不理解，爱的越深，误会越大，到头来分道扬镳，两个人都伤得体无完肤，这天意啊，可真是会捉弄人——

“哟哟哟，没想到进入云梦

泽的第一晚，便能看到这样一处感情大戏啊？”

这时，一艘富丽堂皇的仙船从几人头顶掠过，长孙鸣与世家几名长老站在船头，戏谑地盯着船头相拥的这对苦命鸳鸯，不时嘲讽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位云岚宗的仙子，应该与他们那位左长老是一对儿吧？怎么还和霸天宗这臭虫掌门抱在一起了呢？看来我真该追上云岚宗，给左长老送一顶绿帽子，哈哈哈……”

宁思玥赶紧抹泪，推开了刘大明。

“你这王八蛋不是滚下山去了，其他几轮试炼也没见他参与啊，怎么突然就钻出来了？”罗一天指声骂道。

长孙鸣不屑道：“考验只是跟你们这些蝼蚁臭虫准备的，我长孙家几代长老都在玄天宗内任职，还需得着考验么？”

“老五。”刘大明轻唤。

“在呢。”燕云霆应声。

“他们太吵了。”刘大明冷冷道。

“明白咯。”

燕云霆腾空而起，祭出照胆，蓄足一道剑气，猛地斩向长孙仙船。

“公子小心！”

两名金丹长老跳出，企图化出屏障抵挡，可剑气刚猛，岂是他们能挡住的？

“嘭嘭嘭嘭！”

屏障与长老皆被剑气震碎。

“哗啦！”

长孙鸣还未反应过来，便随着仙船一分为二！

刘大明又道：“一个不留，免生事端。”

“正合我意。”

燕云霆抬手一招噬神决，将余下几位长老禁锢在空中，随即又出纵横两道剑气，将其囚杀于空中！

整个杀戮过程，不足十息！

“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燕云霆收剑回戒，掩盖住身上的真气波动。

宁思玥瞠目结舌，那可是长孙家的亲儿孙，就这么被一剑干掉了？

“思玥，你快走吧，正如你所见，跟着我们会有很多致命的麻烦。”刘大明催

促。

“大明……”宁思玥几欲上前，刘大明却一把将其推开：“快走吧，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宁思玥唇间已咬出了丝丝血迹，她腾空而起，却是深情道：“刘大明，我等了你二十年，不在乎多等几个月；六月初四，是我与师兄成亲之日，若你还对我有心，若你还是个男人，就来把我抢走！”

说罢，留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御剑离去。

“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不管接下来的事情有多难，你都得腾出一条命来，把她抢回去。”燕云霆上前说道。

刘大明长叹了一口气，掌起一道磅礴的……元力？！

破旧的仙船直上云端，他又轻轻一挥手，仙船如梭一般往云梦泽深处飞去。

“速度太慢，会被发现的，你们再加把劲儿。”

罗一天，柳迎春，张宽，三人同时出手，仙船速度瞬间又提升了几倍，已看不清过往的景色，连空气都变得扭曲了。

刘大明必是个位列仙班的仙人，而其他三人也至少有元神期的修为。

燕云霆眉头紧皱，他似乎已预见了接下来将发生的大战……仙人之间的战争么？会有多残酷，多精彩呢？

“你们要去哪儿？”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说道：“按照这个速度，天亮之前便能抵达第三境，你不是要去寻找紫金草和鹿血么？我们会先将你送到毒龙岛附近，接下来的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燕云霆问道：“这两种材料都在毒龙岛上么?毒龙岛……听这个名字就感觉怪危险的。”

张宽说道：“毒龙岛上究竟有没有紫金草，这谁也不能确定，但相对于其它地方，这里可能性要大很多；

毒龙岛上八成生物都有剧毒，其中最危险的是一种叫做‘毒螭’的类龙妖兽，关于它信息，《妖兽谱》上都有记载，你可以自己去查阅；

风险越大的地方，仙草便越珍贵，传闻毒螭群聚于‘毒龙洞’中，而洞中遍地都是三百年以上的仙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有你所要找的紫金草。”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云梦泽（三） “在云梦泽中，每座岛上都有灵兽或妖兽部族盘踞，其中有一座‘七彩岛’，上面生活着一群七彩仙鹿，这第二件材料，鹿血便是取自于它们。”

“意思说，我去了毒龙岛，还得再去七彩岛了？”

燕云霆手捧着云梦泽地图，特意估算了一番两座岛屿之间的距离，至少不下万里路。

危不危险暂且不说，此番寻找下来，肯定非常耽搁时间。

看刘大明他们视死如归的模样，几天内势必会发生一场生死较量。

好兄弟在拼命，他却要袖手旁观么？

张宽似看出了燕云霆的难处，突然说道：“这三种材料中，紫金草最重要，你若能找到一千年份的紫金草，鹿血和蜂王浆也不是不可用其它性质相同的材料来代替。”

“一千年的紫金草？！”

燕云霆内心苦涩，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会有强大的妖兽当金宝贝守着吧？

“要不，掌门，我们先帮老五把这几样材料找了再来？”张宽看向刘大明。

刘大明微微皱眉，有些犹豫了。

燕云霆急忙谢绝，“不用了，这点小事，何必劳烦几位长老出手?我自己一个人即可轻松搞定。”

他连蚩尤洞都闯过，毒龙洞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如此自信的燕云霆，几人只是欣慰一笑，不再多论。

“对了，我刚刚看了一眼《妖兽谱》上的毒螭，竟发现它与蛟龙神似，难道它们都属于同一个宗族么？”燕云霆突然问道。

毒螭身材肥短，半分似蛇，半分似蛟，尖长的嘴脸隐约还能瞧出几分“龙”的神韵。

“嗯……这若是追溯起来，那又得长篇大论了——螭与龙，与蛟，乃至与蛇，都有相同的根源；”刘大明顿了顿，讲述道：

“蛇开灵识，十年可成为蟒；蟒生三十年则成蚺；蚺修一百年，蜕皮化作为螭；螭修三百年，长出根须则成虬；虬五百年生角则成蛟；蛟修千年生四足，妖丹化金珠，可进阶为龙；

蛇，蟒，蚺，螭，虬，蛟，龙……这种修炼过程我们将其称之为‘修龙’；修龙是‘修妖’一种，但又完

全不同于妖；

真龙之上，还有插翅的应龙，海中的潜龙，火中的火龙，土中的地龙……反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修仙，修武，修妖，修鬼，修龙，各有各的路子；”

“那为何毒螭会成为独立的一个部族呢？还有它们为何只是妖兽，而无法修炼成人形？我也曾经遇到过几头海蛟，它们皆可化作人形。”燕云霆又问道。

刘大明却是笑着反问了一句：“老五，你知道咱们人是怎么来的？”

燕云霆思绪了片刻，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当真是把我给难住了。”

刘大明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最开始的人类，是由灵猴演变而来；

很久很久以前，一部分灵猴有了智慧，从树上转移到陆地生活，为了更快适应坏境，灵猴开始用双脚走路，用双手打猎，学会使用火源；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勇于来到陆地生活的灵猴形成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变得越来越聪明，从而建立属于自己的文明，聪明的人类也就诞生了；

而那些墨守成规，继续留在树上的灵猴，时日至今也只能算作禽兽；

甚至还有传言，一部分靠海的灵猴择了在水中生活，最后演变成了半人半鱼的‘鲛人’，

经过这么一比较，最聪明的是人类，其次是鲛人，最后才是猴子；

原本都是同宗同源，却因为环境因素，变成了截然不同的部族，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蛇，螭，蛟，龙，亦是如此。”

燕云霆听有趣儿，也不失惊讶：“这么说来，归根结底，咱们人类也是‘妖修’咯？”

刘大明摇头说道:：“不对不对，灵猴即便修成人形，那它也是妖，绝对成不了人；我方才所阐述的，从灵猴到人类诞生的这一过程，被称之为‘进化’；

进化是进化，修炼是修炼；进化是世间万物遵循天地规则的产物，而修炼是打破天地规则的产物；所以进化不会遭天谴，而修炼逆天则要遭雷劈；

毒龙岛上的毒螭，就相当于留在树上的灵猴，是畜生，是妖兽，它们千百年来栖息在云梦泽，已经被这里环境所禁锢，它们没有再多的智慧和勇气去逆天修炼，所以一辈子都是妖兽，一辈子都无法成龙；

当然啦，世事无绝对，再渺小愚蠢的部族，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觉醒者脱颖而出——跳出身边所处的狭小圈子，去外面的世界争抢，奋斗，拼搏，最终一跃龙门，成为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就像是大山村里的土包子，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跳出穷乡僻壤，在花花世界中摸爬滚打，最后功成名就。

“听了老哥的这一席话，是不是感同身受了？”刘大明笑着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

的确如此，若燕云霆不卑不亢，或许现在已经变成毒人，不知腐烂在哪个角落里。

五个时辰后。

晨曦追逐着仙船，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刘大明放缓了仙船的速度，从云端钻出，一片深绿色岛群赫然出现在眼前，鱼鸟自由，百兽角逐，灵气磅礴，生机盎然。

“这里就是云梦泽第三境么？”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氤氲之息，沁人心脾。

“好像有人比我们还早到了一步。”几人走上船头，一同目眺着远方。

“还有人比我们快？”燕云霆不由惊讶。

张宽说道：“云梦泽第三境的门槛儿很高，一般它是不限时的，所以许多元神修士都会自发组队先来此寻求机缘。”

“但愿他们不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呵……他们已经找上来了。”

天空的尽头，晨曦的方向，五名身着各异的元神修士正急速飞来。

元神修士的飞天遁术果然够快，眨眼间便来到了霸天仙船上空。

为首之人是一名身穿褐袍的半百老者，修为至少元神中期，其腰间还挂着一块玄青色的“五绝谷”令牌；

面对一艘破船上的一群“筑基修士”，几个元神修士皆露出了清高不屑的神情。

“一群筑基小修，竟敢跑到第三境来，还不速速离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云梦泽（四） “我们到此境来，自然有我们的目的，与诸位无关，还请让开。”刘大明轻声道。

“哦？云梦仙域中还有如此蠢人，竟主动跑来第三境送死？”

“赵长老，别管他们了，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且慢！”为首的半百老者突然出声，他紧盯着刘大明腰间的令牌，板着脸问道：“你们就是抢占了我五绝谷仙府的那几个霸天宗的混球么？”

刘大明声音渐冷：“你也一把年纪了，难道不知祸从口出么？”

半百老者摆开架势，冷声质问：“前些日子，我门中有一位长老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可是你们所为？”

刘大明反问道：“若我说不是，你会相信么？”

“就凭你的口气，老夫今日也绝不会放你们离开！”半百老者从身旁其他几人招呼道：“诸位道友且稍等我片刻，待我杀了这几个混球，再与你们一同寻宝！”

其他四名元神修士依次散开，各个一副冷漠看戏的模样。

“没错，那红脸老杂毛想要杀人越货，我实在看不惯，就一剑宰了他，你若是想寻仇的话，找我便是！”

燕云霆就要踏船而出，刘大明却伸手将他给拦了下来，“你还是留着力气找仙草，这几人，我来应付即可。”

“赵长老，切勿轻敌，这帮人如此从容，恐怕隐藏了修为！”一个元神修士上前劝道。

“哼！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像？！敢杀我五绝谷门徒，今日不管你们是谁，都得给我陪葬！”

半百老者大喝一声，元神修为透体而出，他挥挥衣袖，凭空变出一张山河图样，一举覆盖在仙船上空：

“入我山河图，尸化成白骨！收！”

山河图敞开一条裂缝，“呼呼呼……”裂缝如口，气吞山河!

“呵……山河图？”

刘大明冷冷一笑，指尖轻佻，掌心便多了一把黑刀，他蓄足元力，照准山河图顺势一斩——

“呼哧！”

一道饱含元力的黑色气刃，沿着吸力钻入山河图中！

裂缝吸入气刃的刹那，如同被噎着一般，发出阵阵低吼，半百老者见状，再加注灵力呵道：“给我吞了他们！”

山河图加大吸力，却无济于补，反而裂缝被黑刃撕得越来越大，山河图样上竟也出现了龟裂的现象！

“赵长老，我早说过，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你快快收图住手！”

“你们既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何故在一旁看戏，还不快快出手助我

！”

半百老者见形势不妙，想要收回山河图，刘大明却挥刀轻轻一挑，气刃细化万千，瞬间锁死山河图。

又听刘大明轻轻一声：“碎。”

“刺啦！”

七八丈长的山河图样，顷刻间便被撕成了碎片。

“我的山河图——”

“还有你们的命！”

刘大明不再伪装，磅礴元力瞬间爆发，强大的神识与威压，吓得几名元神修士连连服软求饶：

“竟是……竟然是仙人！”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拦了您们的去路，这就给您们让道！”

修炼至元神境界，不要八百也要一千年岁月，活得越久越要比任何人都怕死！

刘大明冷冷盯着五人，“一开始，我已给过了你们活命的机会，现在求饶，太迟了。”

“也不过是个仙人罢了！诸位长老何惧否？我们一起合力，也不是不可与之一战！”半百老者大声叫嚣。

想鱼死网破？

太天真！

刘大明以神识锁定空中五人，一刀斩出五道黑炎，不等五人任何动作，黑炎便已将其浑身包裹，剧烈燃烧！

“啊啊啊……”

惨叫！

“噗！噗！噗！噗！噗！”

五人张开嘴，各吐金色元神！

“要的就是你们元神出窍……柳迎春！”刘大明轻呵。

“明白！”柳迎春挥袖，即刻甩出五根金鞭，将那五只元神全全束缚，接着狠狠一拽，将元神全部拽上了仙船。

“放开我！我与玄天宗掌门是故交！你若敢杀我，定出不了这云梦泽！”

“我等修为不易，前辈饶命！饶命啊……”

“哼，修仙先修心，你们这一个个贪婪之辈，真搞不懂是如何渡过那心魔之劫的！”

柳迎春取出五张符箓，往元神额间那么一贴，如玩偶般不再动弹。

“老五，这是咱们送给你的礼物，你可要收好了。”刘颖指着元神说：“毒螭这类妖兽，最喜欢吃修士的内丹了，这五只元神可是大补之物，以你的鬼点子，一定能物尽其用。”

“这样么？”燕云霆取出一只布袋，将五只元神全部装好，拴在了腰带上。

“刚刚我已暴露神识，方圆万里的修士皆已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你再跟着我们会有麻烦的，”刘大明说着，甩给燕云霆一块绯色令牌，又指了指天外的方向：

“毒龙岛距此不过三四千里路，你的遁术若够快，一日便可抵达；这块令牌我已许久未用，但同样存在威慑力，你沿途若是遇到了拦路的修士，就将此令亮给他们看，他们若识趣的话，会自动让道的。”

绯色令牌上正面刻着“天一”，背面刻着“五彩”，从质地与散发阵阵灵气来看，必然是个权威之物。

“还有这瓶丹药，老五你带着，”张宽递给燕云霆一只褐色药瓶：“这里面有两枚‘假死丹’，你服下它之后，找个地方躺好，就会如死人一般了无生机……一般等阶越高的妖兽，越不会对死人感兴趣。”

“呃？这么苟的？”燕云霆笑着接过药瓶。

“苟一苟，活得久嘛，只要能保命的法子，那都是好法子，”张宽拍着燕云霆的肩膀道：“但我打心底希望你用不着这玩意儿。”

“还有这面照妖镜，”罗一天取出一面青铜镜递给燕云霆，“这面照妖镜，除了五阶兽皇之外，对其它妖兽皆有效果，但你灵力太低，发挥不了太大用处，你就当个辅助工具，以备不时之需。”

燕云霆笑着问道：“这次不会向上次那样是个假货吧？”

罗一天叹了口气，颇有愧疚：“说起这个，我还真得和你道个歉，上次是我故意给的假镜，为的就是试探你的实力，老哥实在对不住你……”

“那我没让你们失望吧？”燕云霆笑着问道。

罗一天勾过燕云霆的肩膀：“处！你这兄弟太能处了！”

“行了，差不多该分道扬镳了。”刘大明轻声催促。

离别，却不是永久离别，真挚的情谊，总有机会再续。

燕云霆挥挥衣袖，灵光乍现，一头雪白的独角兽出现在空中，他纵身一跃，骑上马背，冲几人道：

“各位大哥，小弟去去就回。”

“这小子，好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叫我们大哥啊。”罗一天揉了揉眼睛，原来他比谁都感性。

刘大明却严肃道：“傻小子，找到仙草就赶紧给我离开仙域，这里的事儿不用你插手。”

“那可没辙儿，小老弟我，一向为兄弟两肋插刀！”

燕云霆摆了摆手，不再多煽情，一声轻呵，驾驭独角兽踏空而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云梦泽（五） “是哪位宗门道友，御兽路过云梦泽！”

两名元神修士飞上空中，拦住了燕云霆的去路。

燕云霆亮出手中的令牌，大声喝道：“天一门路过，尔等何故拦路？”

两名元神修士一见令牌，神色即刻变得恭敬了许多。

“原来是天一门的道友啊？呵呵……我绝明宗一向与天一门交好，不知这位道友是出自哪个殿门呐？”一名修士笑着上前拜访。

燕云霆哪儿知道天一门有多少殿门，只得反过令牌，露出“五彩”二字：“自己不会看么？”

“五彩神殿！”

“您可是钟玄离，钟前辈的门生？”

两名元神修士更加恭敬了。

“钟玄离算什么？我家大哥可比他厉害多了！”燕云霆不耐烦道：“速速让开，我有要事在身，倘若耽搁了，你们承担不起！”

两名修士各自相视，恭敬地退至两旁。

燕云霆加急御兽离去。

“五彩神殿的掌权者，不正是钟玄离么？他说他大哥比钟玄离还厉害，这是何意？”

“哎呀，大宗门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这些仙人喜怒无常，惹着他们没好下场的。”

“也对，方才我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仙人神识，怕就是来自于天一门的。”

“不知怎的，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此次云梦泽，怕是要变天了。”

……

等那两名元神修士彻底离开之后，燕云霆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在仙界，身份地位果然比什么都重要，仅一块小小的令牌，简简单单两个字，便能吓得元神修士不敢动弹。

燕云霆将天一令栓在腰间，取出地图与司南，继续往毒龙岛赶近。

……

马不停蹄了三个时辰。

穿过一片雾霾，一座宏伟的巨岛出现了。

烈日烧烤着湖泊，蒸腾出阵阵水汽，空气中弥漫着万物芬芳，除了磅礴的灵气，还有盛大的妖气。

燕云霆放慢速度，并没有直接在岛上着陆，而是在岛屿上空来回盘旋，观察岛上的情况。

毒龙岛有五十几里方圆，与海岛大不相同，它几乎没有岸线，整座岛上都被参天大树所覆盖，树冠宛如一柄柄巨伞，笼罩并藏匿了所有危机。

燕云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该在何处降落。

而就在他踌蹴之余！

突然！

“呼哧！呼哧！”

岛屿南侧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刚猛风声，风中夹杂着妖气，更有灵力波动！

有人在打架？

难道又是先来寻宝的元神修士？

燕云霆取出照胆，小心翼翼地寻声找了过去。

靠得越近，交战所爆发出的气息便越重。

那是一片密林，方圆三里的树木已被削平，见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正手持妖刀，与一头身长超过十丈的巨蟒相互博弈！

离笙？

二人在丛林间打得难舍难分，离笙每一刀都斩出了不亚于元神修士的气息，可巨蟒身外似有一层厚厚的灵光屏障，弹开了离笙的所有攻击！

巨蟒体态庞大，行动却极为敏捷，破坏力更是惊人，仅仅一个摆尾便扫平了一座山丘！

看似鏖战的双方，实则离笙落了下风，她的一招一式完全被巨蟒压制，只能穿梭在丛林间，利用参天大树作为掩护，时不时跳起来向巨蟒发动攻击。

就这样，双方在丛林间交战了不下一百回合，离笙速度明显放慢了不少，长时间攻击无果，已耗去了她巨大的灵力，反观巨蟒，越战越勇，越来越快！

“可恶……”离笙咬了咬牙，放弃了攻击，将妖刀往天上一抛，踩着刀身便打算逃离。

可那巨蟒突然身躯弯成“弓”状，大吼一声，如脱弦的飞箭，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空

中的离笙。

离笙瞠目大惊，这个速度，这张血口，她逃不掉！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天罡烈阳从天而降，直接将巨蟒从空中惊落！

光芒刺得离笙目眩神迷，恍惚之间，一个魁梧的身影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其搂入了怀中，又听一声大喝：

“踏雪！”

马儿长嘶，踏光而来。

燕云霆抱着离笙骑上踏雪，“快走！”

踏雪展开双翼，一个展翅便飞到了十几里开外，没几息的功夫便远离了毒龙岛。

“离笙姑娘，你可无恙？”燕云霆低声问道。

离笙偏头瞧了一眼男人的侧颜，呢喃：“是你……”

“是啊，我说过咱们有很有缘分，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相遇。”燕云霆笑道。

“你可以把我放开么？”离笙低声道。

“噢，不好意思，情急之下，忘了分寸。”燕云霆依依不舍地挪开女人腰间的手。

离笙跳出马背，腾空而立，却是紧着眉目望向毒龙岛方向，狠声道：“真是倒霉，一登岛便遇上了四阶妖兽……可恶的噬魂蟒，竟让我如此狼狈，非得想个办法回去宰了它不可！”

“呃……离笙姑娘，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昨日我才与你同赴云梦泽，今日你便出现在了这儿，这一日遁空数万里，你是怎么做到的？”燕云霆眨了眨眼睛。

离笙这才回过头来瞥了一眼燕云霆，冷冷一句：“不告诉你。”

（未完待续……）

PS：上个月爆更了差不多30万字，有点儿累了，这个月节奏会放缓一些，但每天至少也有5000+。

边上班边写，挺赶的，有什么瑕疵之处，还望多多理解。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云梦泽（六） 燕云霆方才那一击，必然已惹怒了蟒蛇，除非将之杀了，否则将难以登岛。

但那蟒蛇是四阶妖兽，凭他一人之力是难以灭杀的。

他不由将目光转移到了离笙身上，虽不知这女人来历如何，但短暂结为伙伴也不是不可。

“离姑娘先前在仙市买镇兽丹，以及收妖袋，就是为了上毒龙岛捕兽对么？”他问道。

离笙紧眉望着毒龙岛，心里估计也在为再次登岛发愁，“嗯，是了。”

“但据我所知，这毒龙岛上全是剧毒妖兽，可没有适合拿来培育的灵兽。”

妖兽和灵兽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一个凶残暴戾，一个温顺认主。那些难以驯化，不死不休的猛兽，往往便被定义为了妖兽；

“我发现你这人，问题总是一大堆，我去捕什么兽，你管得着么？”离笙轻嗤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去。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才救了她却连一声谢谢都不说？

“你是要去抓毒螭么？”

燕云霆一声问，离笙顿住了脚步。

“怎么？”她回眸。

燕云霆坦白道：“我也要去毒龙洞里寻仙草，你若愿意的话，我们不妨组个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是？”

离笙打量着燕云霆，思绪了片刻，淡淡道：“总之，你别拖我的后腿就行了。”

燕云霆挪了挪屁股，将马背空出了一块儿，“不如御兽而去，我这匹独角兽，还是飞得挺快的。”

“那我要坐在你身后，免得你干坏事。”

“可。”

离笙坐上了马背。

二人御兽，再次返回毒龙岛。

“你要小心了，这些妖兽都很记仇，指不定它正埋伏在哪片树林里准备偷袭呢。”将要靠近毒龙岛时，离笙出声提醒。

燕云霆御兽飞升至云端之下，俯瞰着整片毒龙岛：“离姑娘，你知道毒龙洞在哪儿么？”

“也许……知道。”

“也许？”

“嗯，我有一副地图，具体记录着毒龙洞的入口，但可惜的是，我还没来得及找，便被噬魂蟒给

盯上了，”离笙轻叹道：“这毒龙岛果然不是一般凶险。”

“对了，说起来，怎不见替你背刀的那名老人了？”燕云霆突然问道。

离笙淡声：“不告诉你。”

燕云霆轻叹，不告诉就不告诉吧，不告诉至少比刻意撒谎骗人来得实在。

“我们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解决那头噬魂蟒，有它在，我们别想在岛上安生。”离笙说道。

“你不是有收妖袋么？为何不用法宝试一试？”

“不行的，那是一头成年的四阶妖兽，若是把它收了，恐怕连袋子都会被撞破。”

“镇兽丹可对它有效？”

“你卖药的那位朋友不是说镇兽丹对四阶以下的妖兽都能起作用么？只要你们不骗人，就应该是有效的，”离笙说着，又道：“但是你认为噬魂蟒会乖乖张开嘴吃药么？这显然不太可能。”

“我们可以设置诱饵，在诱饵里下药，使其误吞下去。”

“噬魂蟒脑子可不笨，普通食物它肯定不会轻易下嘴的。”

“噬魂蟒，噬魂蟒，它最喜欢的食物，自然是‘魂魄’一类的东西了，例如修士的金丹，元婴，元神……”燕云霆按着腰间的布袋子，恰恰好，他手里有五只元神诱饵。

“一时半会儿，要去哪儿寻找修士的金丹元婴？”

“这个你就放心，我多得是。”

……

为了避免第一时间被巨蟒盯上，二人刻意绕至毒龙岛后方登陆。

燕云霆又在密林中猎杀了几头低阶妖兽，剖开它们的内脏，将鲜血洒满整个湖畔，以制造足够的血腥味儿来诱惑猎物。

最后他从布袋中取出一只元神，塞于剖开的一头野兽腹中：

“再拿一瓶镇兽丹来。”

看见燕云霆取出一只元神，离笙已惊讶不已，她丢过来一瓶镇兽丹，“你……你这元神，是真元神还是假元神？”

“元神还能有假的么？”燕云霆倒出镇兽丹夹在元神腋下，随后又招呼道：“你再散出些气息，让那巨蟒发觉，好把它引过来——”

“哗哗哗……”

不等燕云霆话音落下，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树干断裂的声响，参天大树被硬生生剖开。

好浓郁的妖气。

“它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就赶紧找地方藏好，这里血腥味儿这么浓，它发现不了咱们的。”

燕云霆拉着离笙，沿着湖畔跑了百丈距离，躲在一块大石后，藏匿住气息，默默守株待兔。

“你用的可是真的，真的，真的，元神？”离笙小声问道。

“你把头勾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燕云霆扯下布袋子。

离笙半信半疑。

燕云霆敞开布袋，四个被符咒封禁的金光小元神，只给看一眼，他便赶忙将布袋子给合了上去。

离笙惊得合不拢了下巴，她惊愕地看着燕云霆，在看到他腰间挂着的天一门令牌时，露出了忌惮的神色：“你是天一门的人？”

燕云霆眨了眨眼睛，淡淡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你都不告诉我，还想我告诉你？

“切……”离笙不屑，“你明明是霸天宗的人，可是——”

“嘘……猎物上钩儿了！”燕云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遥望那湖畔边，一头十丈长的黑鳞巨蟒钻出树林，它停林口，扬起脑袋先左右观察了一番，吐了几道信子，随后才匍匐着往散落的妖兽尸体爬去。

巨蟒先来到一具尸体旁，埋头嗅了嗅，却并没有张口吞食，而是往下一具尸体游走而去。

“你瞧，它并不上当。”离笙低声道。

“你急什么？元神对于它而言，宛如修士觅得了三阶妖丹，我不信它会不心动，你就等着瞧吧。”燕云霆自信道。

巨蟒绕过三具妖兽，来到了藏匿元神的尸体前，依旧先低头嗅了嗅，在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后，它兽瞳猛然一缩，张开血盆大嘴，一口便将整具尸体给吞了下去！

咀嚼，咀嚼，蠕动，蠕动……很快，一头两百多斤的妖兽便被它吞入了腹中。

“可以上了么？”离笙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燕云霆却摁住她，“不着急，它现在已是囊中之物，让药效再发挥一会儿。”

第四百四十章 云梦泽（七） 张宽是元神修士，他所炼制的丹药，一定不同凡响。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巨蟒的行动变得迟缓起来，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身体的异样，转身便要往丛林里钻！

“妖兽哪里逃！”

离笙一刀横断树林，飞身拦住了巨蟒的去路！

巨蟒怒吼，摆开攻击的姿态，可不等它动身，燕云霆携剑从天而降！

无坚不摧的照胆剑刃，刺破了巨蟒身外的灵光结界，狠狠地刺进了它脑颅之中！

即使遭到重创，巨蟒依旧未死，刺痛促使它更加狂暴，庞大的身躯不断在湖畔边翻滚！

“给我死！”

燕云霆蓄足真气，一掌，两掌，三掌，皆有开碑裂石之威，打得巨蟒哀嚎连连。

在镇兽丹的催发下，在燕云霆的连番重拳下，巨蟒终于失去抵抗力，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彻底闭眼死去。

燕云霆一不做二不休，一剑便剜下了巨蟒的脑袋，挖出了其脑颅中的妖丹。一颗隐隐泛着金光的绿色四阶兽丹。

“发财。”他甩了甩兽丹上的污秽，收入乾坤戒指中。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噬魂蟒是有族群的。”

离笙抛出妖刀，与燕云霆一起踏上，就此离开了湖畔。

……

“你可找到毒龙洞的入口了？”

“你急什么，我正在找呢。”

“可我们都绕着岛上转了三圈儿了。”燕云霆叹道。

离笙手捧着一副残破的地图，大致轮廓是毒龙洞的形状，但除了右下角所标记的小红叉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它信息了，连坐标和方向都没有。

“应该就是在这底下了。”离笙收刀，与燕云霆缓缓落至一处断崖前。

断崖后是茂密丛林，断崖下是一片耸立的山棱，哪里有什么入口？

“天，可是要黑了。”燕云霆站在崖前眺望残阳。

妖兽喜月，夜晚的云梦泽，危险一定会翻倍。

离笙皱着眉头，找不到入口，她也有些不耐烦了，“王八蛋，敢卖假地图给我，看我回去不把他给宰了！”

“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歇脚，等今夜过去了再找也不迟。”燕云霆

提议道。

“今日找不到，明日就找得到了么？偌大一座毒龙岛，难道要每寸每方去找？”离笙来回在断崖上踱步，急急急！

但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时——

“吭！”

一声似龙吟的兽鸣从断崖下传来。

“趴下！”

燕云霆当即拉着离笙趴了下来。

“呼哧！”

湖面炸出一道七八丈高的水花儿，随即一头似蛇似蛟，通体黑红，身长近十丈的庞然大物钻出水面！

燕云霆匍匐着爬至断崖边，定睛一瞧，那不是毒螭又是何物？

“看来卖你地图的人没有骗你，毒龙洞的入口就在水下。”

毒螭接二连三从湖底钻出，几乎要将整个湖泊翻转过来；毒螭体型大小不一，有近十丈的，也有两三丈的，加起来足有四五十头居多。

“咕噜咕噜……”湖水突然分开两旁，一头长着须髯的毒螭探出头来，它双眼似铜锣，淡淡泛着金光，浑身黑鳞在余晖之下闪闪发亮，体长威仪冠绝群伦，庞大妖气威慑四方！

“那是……毒螭王！”离笙低声惊呼。

燕云霆低声道：“五阶兽王么？果然够气派。”

毒螭王率领众族兽，从断崖下游至湖中心，群螭纷纷扬起头，目送太阳落下，皓月升空。

渐渐，

清风带走最后一丝余晖，夜幕悄然降临。

云梦泽群岛相继躁动起来，千万兽群共同拜月，吸收日月精气。

“群兽出洞，正是咱们进洞寻宝的好时机，离姑娘，沉住气息，藏住修为，咱们下水一探！”

燕云霆就要动作，离笙却一把将他拉住，支吾着，“我……我好像不会游泳。”

燕云霆一挑眉梢，“身而为人，游泳是最基本求生技能，这你都不会？”

离笙轻哼，“寻常潜水，以结界避开即可，谁会去学游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燕云霆摇了摇头，必出两根手指头：“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咱们分道扬镳，第二，你跟着我，我带你一起潜水。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

“这……”

“时间到了，

咱们就此解散——”

“我跟你潜水！”

“这就对了，学好游泳是很有必要的，假设有一天你丈夫和你婆婆同时掉进水里，你至少还能选择救一个。”

“无趣……”

“好了，不废话了，待会儿下水的时候，头朝下，双脚绷直，这样入水的声音才最小，才不会被发现，我给你演示一遍，你学着来即可。”

燕云霆勒紧腰带，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倒栽葱从断崖下坠下。

“噗通。”如一颗石子儿入水，声音微乎其微。

“下来。”他从离笙招呼。

离笙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也学着燕云霆入水的模样，纵身跳下断崖。

“噗通！”声音稍大，却也无关痛痒。

“咕噜咕噜……”许是入水的太急，她没憋住气，呛了好几大口水。

燕云霆一只手扣住离笙的腰带，将其拖出了水面，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嘘……小声点儿，别被发现了。”

夜凉入水，除了阵阵兽鸣之外，再也不掺一丝杂糅。

离笙捧着燕云霆的脖子，小声干咳着，一脸惊魂未定。

“要我说，你们这些仙界人也真是够逊的，只怕再过些年头，你们连走路都能忘记了……把手松开，你快把我勒死了！”

“我感觉会沉下去。”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沉下去的，现在你深吸一口气，我们要开始下潜了，这湖水并不深，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入口的。”

“那你可要抓紧我……”

二人同时深吸一口气。

燕云霆牵着离笙往湖底下沉去。

二人沿着断崖边沿不断摸索，在下潜了大概二十息，突然一道灵光从不远处的石壁上传来。

灵光在暗黑的湖底格外刺眼。

二人加快速度往灵光游去，待靠近了些，果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灌口，灌口四壁嵌着灵石，恰如一盏盏壁灯，点亮了进洞的路。

“咕噜咕噜……”离笙喷出一口气泡，她猛指着嘴巴，示意气息快要不足。

燕云霆比出口型：“再坚持一会儿，马上要就要到了。”随即加快了潜游的速度。

第四百四十一章 云梦泽（八） 燕云霆使出浑身力气，全速往灌口内潜游，洞口开垦得越大，两壁灵石便越多。

大概又过了二十息，通道已完全扩开，头顶七八丈处灵光闪烁，想必那里便是出口了。

“咕噜咕噜……”离笙憋气已至极限，掌间运出一道灵息，就要撑开结界。

洞内凶险未知，暴露修为岂非功亏一篑？

燕云霆一把将她扯入身前，紧握着她的手掌，迎头便含住了她的柔唇，打个啵儿，渡口气儿！

“唔！唔唔唔！”离笙挣扎着，一口反咬在燕云霆嘴唇上，瞪着杀人的眼神。

燕云霆翻了个白眼，看样子她已恢复了力气，即刻拉着她往上浮游。

“噗！”

二人一同钻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略带腥味儿的空气。

这是一片巨大的水潭，洞顶与墙壁上嵌满了灵石，即使终年不见阳光，也不觉半点儿阴晦。

燕云霆拖着离笙上岸。

“你亲了我，我杀了你！”离笙变出妖刀，怒瞪着燕云霆。

燕云霆抹了抹被咬破的唇角，一把撇开胸口的刀，转身打量起溶洞，“别整那些有得没得了，抓紧寻找彼此想要的东西吧。”

潮湿的溶洞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腥味儿，在灵气的熏陶下，许多仙草沿着洞壁生长，每一株都灵光焕发。

燕云霆扫视了一遍洞中的植物，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紫金草的身影。

当然，这里仅仅只是毒龙洞的开端，谁也不知道这溶洞会延伸至何处。

毒螭还不知多久会回洞，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他沿着洞壁，寻着妖气往洞内深入，至于身后的离笙，全当做不存在了。

离笙绷着娇容，走一路呸一路。

越往洞穴内深入，灵气便越浓郁，生长的灵草种类与年份便越久，但始终没有发现紫金草的影子。

难道这洞中没有紫金草？

“这些可都是百年往上的灵草，你都不心动的么？”离笙出声问道。

燕云霆沉声道：“救不了人命，再贵重的东西也一文不值。”

“哦？想不到你深入险地是为了救人，真是难得可贵。”

“嗯。”

燕云霆可没工夫闲聊，越找不到紫金草，他心里就越着急。

“你要救谁？

”

“红颜知己。”

“啧啧……像你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在仙界实在不多见了。”

“你要是闲来无事的话，不如帮我一起找。”

“你都不告诉我你要找什么，我如何帮你？”

“紫金草。千年紫金草。”

“千年仙草？这些地方怎可能会有。”

“怎么说？”

“一般上千年的仙草，都会与其同等年龄的妖兽共同生存。一只千年妖兽，怎么也得是四阶了，这毒龙洞中怕是只有少几条毒螭才活够了一千年，你到它们睡觉的巢穴.里找，一找一个准儿。”

“这座溶洞千疮百孔，我怎知道毒螭的巢穴在哪儿？”

“你不知道，难道我就不知了？”离笙翘起下巴，自信满满。

“带我去。”

“带你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帮我一起抓妖兽。”

“交易达成。”

离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分析了片刻，动身往右前方奔袭：“跟上了。”

燕云霆快步跟上，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女人轻功竟如此卓越，不见她使用什么灵力，也跑得飞快。

二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在四通八达的溶洞中，不知拐了多少个弯。

妖气与腥味儿的确越来越浓了。

“停。”离笙顿住脚步，停在一个狭隘的洞口前。

“以毒螭庞大的身躯，应该钻不过这么狭隘的洞口吧？”燕云霆质疑。

离笙说道：“当然不能按照它们的路线返回了，万一巢穴中还有其它毒螭滞留该怎么办？”

“那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我要的是幼崽，可不是成年毒螭。”

离笙放慢脚步，贴着洞壁一点一点往洞口靠近；燕云霆也学着模样，贴着另一洞壁往前靠近；

洞口外很亮，甚至比过了灵石。

二人悄悄探出头去——

原来洞下是一面落差七八丈高的绝壁，绝壁相连着另一个巨大山洞，洞壁四周嵌满了亮晶晶的石头，一个个巨大兽穴娄空在洞壁上，宛如蜂巢一般；

洞底堆砌着各式各样的妖兽骸骨，如一座座隆起的小山丘，铺满了整个洞穴。

“呼呼呼……”娄空的山洞是透

风的。风从四面八方吹入，在洞中相互碰撞交织，结合森森白骨山，阴得叫人头皮发麻。

“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是灵石么？”燕云霆掰下一颗结晶，看它质地不像灵石，却散发着比灵石还要浓郁的灵气。

“也算是灵石吧，更高阶的灵石，一般我们都将之成为‘灵晶’，”离笙解释道：“灵晶往往存在灵脉深处，同等的灵石与灵晶，灵力大约相差了十倍。”

“十倍？！”燕云霆着实惊讶不小，若是将这玩意儿多带点回人间，就不会再为墨盒能源发愁了。

“你别多想了，仙界是严令禁止灵晶交易的。”

“为何？”

“因为灵晶是灵脉的根源，挖灵晶犹如毁坏仙界运势，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全民公敌。”

离笙说着，指了指那些墙壁上的兽穴，“这些就是那些毒螭的栖息之处了，有四五十个呢，我们分头找找，你发现了幼崽就叫我，我若发现紫金草也会叫你；

还有，毒螭浑身都是毒，一碰就完蛋，你要小心它们留在穴中的任何痕迹，哪怕是涎水。”

“好。”

二人各使绝妙身法，飞檐走壁开始搜寻。

洞穴越大，毒螭年龄便越长，那么存在千年仙草的几率便越高。

洞底正中央位置，有一个高约五丈的大穴，不用多想，这里肯定是毒螭王的栖息之所。

燕云霆扣了几颗灵晶，当做照明用，随后取出照胆，一步一步往穴中深入。

燕云霆原本以为兽穴只是个栖息之所，却没想到别有洞天，开口虽只有五丈高，可越往里走便开阔至十丈，十五丈，二十丈！

兽穴内遍地都是仙草，颜色各异，棵棵饱满，最少也有五百年往上的分量了。

其中就有几株高约两尺，六瓣花开的紫色仙草，燕云霆赶忙取出《仙草集》作比对，是了，是了，就是紫金草！

这下卓文曦有救了！

燕云霆喜出望外，跑上去便伸手要摘，可就在他刚要触碰到紫金草的刹那——

“嗖！”一道黑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燕云霆急忙抽身闪躲，往后退了几大步。

一只身长不足三尺的幼年毒螭，匍匐于地，一双红瞳饱含凶狠。

兽王穴.里的幼螭，大可能就是毒螭王的崽儿吧？

“离姑娘，你快来，收货啦！”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云梦泽（九） “来了！”

下一刻，离笙闻声冲进兽王穴。

“你就站在洞口别动，免得让它给跑了！”

“小心点儿，幼崽毒螭同样拥有剧毒，万不能用手触碰！”离笙取出收妖袋和镇兽丹，“此类凶兽，最好先将它迷晕，再收纳会更保险。”

二人不断往幼崽逼近，幼崽不断后退，与此同时发出细微的哀嚎，似在呼唤同伴。

“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耽搁下去恐怕毒螭就要归巢了！”

燕云霆一招噬神决，将幼崽定在原地，随即冲了上去，用右手掐住它的喉咙！

“咯咯咯……”幼崽张开大口，身体不断挣扎。

“快！喂它吃丹！”燕云霆喊道。

离笙将整瓶镇兽丹倒入幼崽口中，随即敞开收妖袋，轻呵一声：“收！”

袋口吐出一道灵光，将幼崽拽入袋中。

“快走，毒螭要回来了！”

燕云霆迅速将紫金草采空，与离笙加急往穴外跳去，可二人才刚出洞口，一阵阵摄人心魄的龙吟从溶洞深处传来，“咚咚咚……”群兽归巢的躁动。

“没想到它们竟回来得这么快！”

“这下该如何是好？再往外逃一定会与它们遭遇的。”

离笙万分焦急。

越是紧急，越要冷静，燕云霆观察了一番四周，果断拉着离笙跳进了骸骨堆中；

妖兽的骸骨多数巨大，相互堆砌在一起，撑起了一些狭隘的空间。

燕云霆找准了一个骸骨洞，与离笙一并钻了进去，他又抓了一把细碎的骸骨，尽量将洞口堵住。

“贴紧我，别乱动。”

燕云霆将离笙纳入怀中，二人紧密相接，几乎到了彼此呼吸的程度。

离笙又羞又怒，这个姿势，这种吐息，实在太过暧昧。

“你干什么，我杀了你……”

“你再说话，我们都得死。”

燕云霆取出那件“隐身斗篷”，往自己身上一披，瞬间藏住了身形与气息。

这时，所有毒螭也已赶回巢穴。

毒螭王冲进兽穴，很快便带着怒火再次钻出，它冲所有族兽大吼，似在发号施令。

四十几头毒螭，俯首在巢穴內搜捕。

毒螭寻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慢慢地找到了燕云霆和离笙所藏匿的骸骨洞。

二人屏住呼

吸，睁大眼睛，隔着隐身斗篷与毒螭对视，他们瞧得见它们，它们却瞧不见它们。

“砰砰砰……”彼此心跳加速。

毒螭群发出阵阵怒吼，似在说：“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赶紧给我滚出来！”

隐身斗篷的时间只有半刻钟，半刻钟过后二人将无所遁形。

最可怕的不是面对危险，而是明知危险将近却无可奈何。

“怎么办……”离笙闭上眼睛，将头埋进了燕云霆的胸膛，她终于妥协了内心的倔强，怕了，彻底怕了。

燕云霆何尝又是头皮发麻？被几十双如铜锣般，贪婪愤怒的兽瞳盯着，谁受得了？

怕？有何好怕的？他燕云霆又不是吓大的。

大不了一剑钧天，弑妖诛仙！

只是他一直保存真气，是为了能够帮助刘大明。

隐身斗篷的效果真在一点一点儿消失，已然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冷静，沉着，想办法。

御风符咒？空间太小，施展不开。

假死丹？只怕突然多出两具尸体也不管用了。

封山印？照妖镜？他灵力不足，恐怕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沉着，冷静，想想自己还有什么法宝？

元神？

燕云霆还有四个元神！

对了！利用元神做诱饵！

燕云霆急忙扯下布袋，取出四只元神，将封印它们的符咒全部解除，即刻往骸骨洞外扔去！

被解除封印的元神，各自恢复了意识。

“这里是哪儿？！”

“是毒螭！”

“快逃啊！”

四只元神，分散逃窜。

毒螭成功被吸引，疯狂追逐元神。

此刻，隐身斗篷的效果随之消失，燕云霆收了法宝，一剑破开骸骨洞，拉着离笙便往最初进来的那个洞穴飞去！

毒螭王发现了异样，果断放弃追逐元神，调转矛头冲向两个活人！

燕云霆和离笙各自斩出几道气刃，虽不能伤及毒螭王分毫，却也延缓了它追逐的速度！

二人有惊无险地钻进了洞口。

洞口狭隘，毒螭钻不进来！

“快跑！”

二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沿着通道往溶洞外跑去。

身后传来阵阵愤怒的龙吟，毒螭在追！

不一会儿，二人再次回到了水潭边，离笙抽刀断水，燕云霆剑气开路，二人携手跳入水潭，逆着灌口逃向湖底！

“快！就在前面了！”

出口就在眼前。

“咕噜咕噜……”一股巨大吸力从身后传来，湖水突然开始逆流，有意将二人往后拉扯。

暗黑的灌口中，出现了几双贪婪的红瞳。

毒螭追上来了。

“把灌口给砸了!”

二人合力，将灌口轰塌，阻挡了毒螭追逐的步伐，同时也抵消了吸力。

二人一鼓作气钻出湖水。

为了保证毒螭不追上来，燕云霆一剑寒霜，将方圆三里之内的湖水冻结成三尺厚冰。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发狂的怒吼声。

“嗤……还真他妈是难缠！”

燕云霆取出两张“千里御风符咒”，轻渡灵力催动——“呼哧！”二人化作一道灵光破空而去！

瞬息间便已达数百里开外。

“不是说瞬息可达千里么？怎么才几百里？”

“那是因为我们有两个人，当然得打折扣了。”

“那就再用两张！”

燕云霆再次催动御风符，一张五百里，两张一千里，三张一千五百里。

逃出一千五百里之后，燕云霆又唤出踏雪，马不停蹄地往外奔袭了大半夜，直至天边晨曦初现，才在一座灵岛上降落。

“此程怕是有五千里，它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了。”燕云霆眺望着来时的方向，轻抚着马鬃，一边给踏雪喂食清香果，一边问离笙：

“你说你也是，毒螭又丑又恶，你非要抓它幼崽干嘛？”

离笙眺望着夕阳，淡淡一句：“你管不着。”

燕云霆摆了摆手，“算啦，有惊无险，咱们彼此想要的东西都已得到，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梅明志。”离笙柔声轻唤。

“嗯？”

“你快离开云梦泽吧，我要干坏事了，免得连累了你。”

“干什么坏事？”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异口同声：“我不告诉你。”

离笙兰花指点唇，呵呵一笑，百媚千娇，万种风情。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云梦泽（十） “梅明志，你是个不错的人，但很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注定会成为敌人。”离笙认真地看着燕云霆：

“所以你还是赶快离开，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与常人不同，她的功法，她的行为，还有她的刀。她肯定不是这片仙域的人。

若是和她扯上关系，肯定会产生更多麻烦。

“那么离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既然目的都已达到，这云梦泽也就失去了价值，燕云霆作了声告别，骑上踏雪，而正当他将要动身之时——

突然间，风云涌动，朝阳晨曦被彻底掩盖，一股极为霸道的气息凝结在云端，“吱吱吱……”雷丝缭绕，电闪万里！

“这是……”

“有人在渡劫！”离笙惊呼。

“渡劫？”燕云霆眉头紧皱，随之一股强大的仙人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刘大明的气息！

“而且是飞仙之劫！”离笙难以置信，“会是哪位大修士在云梦泽上渡劫？！”

仙人……恐怕造访云梦泽的仙人也只有刘大明了，他不是来复仇的么？又怎会引来雷劫？

燕云霆预感不详，这气息离他并不远，不过一两千里路，他必须得过去看看！

“梅明志你要干什么！？”离笙上前制止道，“那可飞仙之劫，整整十二道之多，一般人靠近会被劈成渣子的！”

这时，天空又凝聚了一道雷云，风更大，天更黑，雷息更足！

“这……这怎么可能！又……又是仙人之劫！”离笙震惊。

这次气息，是罗一天的！

又时，天空再凝聚了一道雷云，云梦泽全境彻底被天幕覆盖，只留下雷劫金光山腰在空中。

这次气息，是柳迎春的！

“又……又来一劫！”离笙攥着拳头，崇拜着天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同时在此渡劫！一共三十道雷劫啊！我的天呐……”

燕云霆义愤填膺！他果然没有跟错大哥！霸天五圣，绝不是吃喝嫖赌之辈，而是顶天立地的大修士！

“你不是想知道谁在此渡劫么？我告诉你，正是我霸天宗的三位大长老！”

“霸天宗！哪个人人笑话的……”离笙话说一半，才恍

然明白，他们的玩世不恭，都只是伪装罢了。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种人生境界，岂是一般凡夫俗子能懂的?

“霸天宗岂能缺我？我去也！”

燕云霆呵声踏雪，迎着雷云凝聚方向，追风撵尘而去。

“梅明志！”离笙踏上山头，想追上去制止，却又迈不开步子，只得咬着唇，“这个笨蛋，三十道雷劫，劈死你啊！”

“他是个武修，挨几道雷劈应该不会有事的。”

“呼……”一阵黑风刮来，一名灰发老者显出身形。

“他是武修么？怪不得灵力这么低，实力却这么强，”离笙惊讶之余却依旧凝着眉头：“可那又不是普通的雷劈，而是九天金雷！他真能抗住么？”

老者虽瞎了眼，却偏头看向离笙，露出了一个浅浅微笑，“看来小姐您这一路，与他发生了很多趣事。”

离笙轻嗤了声，“要不是看在他帮我抓捕妖兽的份儿上，我才懒得去管他死活……”

“这么说来，小姐您已经抓到毒螭了？”老者问道。

离笙点了点头，又问：“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老者说道：“第三境中各大小岛屿，凡是有四阶妖兽存在的地方，我都已种下妖神咒，只差小姐您手头的导火索了。”

“其他妖人呢？”离笙又问。

老者说道：“他们都已埋伏在各大山林之中，只要妖神咒印一开，云梦泽的妖兽暴动，那么整个云梦仙域的妖兽都会响应号召。”

“很好！这一回，终于能让这些虚以为蛇的修士付出代价了！”离笙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儿与仇恨，随后又看向天空中的雷云，沉声道：

“既然万事皆已俱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等这三道雷劫劈完再动手也不迟。”

“呵呵……看来云梦仙域自己的仇恨也不小，三个仙人雷劫，着实壮观。”

“本就是一群自私之辈，活该他们自相残杀！”

“今日，总有仙人陨落，总有仙人进阶，咱们就隔岸观火，拭目以待吧。”

……

……

彼时，一座岛屿上空。

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张宽，四人身体泛着金光

，浮空而坐，他们掌间各出一道元力，结成一道金光结界，将一名白衣修士困在其中。

结界之外，仍有七八个元神修士，根本不敢靠近。

“刘玄机！想不到你竟想用雷劫来对付我，你也只有这点儿本事了！”白衣修士既使被围困，依旧不该不屑之色。

刘大明满眼怒火，“钟玄离，你为求权力，欺师灭祖，诬陷同门，简直罪大恶极！今日云梦泽便是你仙陨之地！”

“哈哈哈……”钟玄离仰天大笑，“大师兄啊大师兄，你可曾听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句话?

随你怎么污蔑吧，我已是五彩殿主，师妹也成了我的女人，而你呢？仙界追杀榜的凶徒，六大仙域人人唾骂的叛徒，哈哈哈……你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大师兄！玄离！你们快住手！”一名白衣仙子不顾雷劫危险，飞至结界边缘，含泪恳求着结界中的五人，“趁雷劫还未降下，你们快些撤了，不然这样下去你们都会死的！”

“师妹！你快让开！今日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将这杀师叛徒身崩道陨！”罗一天呵道。

顾思晴急忙解释：“罗师兄，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爹他只是心魔劫乱才不幸陨落，此事与玄离无关，更与你们无关！”

柳迎春大声骂道：“要我说你也是个蠢货，师傅他修炼一向缜密，任何事都不愧于心，怎可能因心魔陨落？亏你还是他女儿！亏你还嫁给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顾思晴泪如雨下，凝望着钟玄离：“玄离，你快师兄们解释，我爹他，我爹他——”

“思晴，师傅他老人的确不是死于心魔之劫，而是被刘玄机带头害死的！”钟玄离瞪着刘大明：

“他虽身为大师兄，却处处不如我，更嫉妒你对我的爱，更害怕我会抢他的为止，所以才使出毒计，在师傅闭关渡劫时趁虚而入，呵……这种数典忘祖的小人，就不应该让他活到现在！”

“钟玄离，你修要血口喷人，师傅渡劫的那一夜，所有师兄弟都在山外护法，唯独不见了你一个人，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够了！我不想再与你们这群废物废话了！现在五彩神殿我最大！我说你们是叛徒，你们就是叛徒！”

钟玄离冲结界外的修士呵道：“各位长老听着，这四人便是仙界追杀榜的凶徒，随我一起为仙界清扫祸害！”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云梦泽（十一） 三十道雷劫，谁敢上前赌命？

“呃……那个，钟长老啊，我们修为拙劣，还是就在界外，尽量帮你多抗几道雷劫吧……”

修士们滞空，无动于衷。

“嗤……一群胆小之辈，仅这点儿阵仗就把你们给吓着了？那就给我滚远点儿！我一人对付他们四个足以！”

钟玄离一指苍天，大喝一声：

“苍神弓！”

一柄金色弯弓从天而降，落入钟玄离掌间，飞仙实力骤然爆发，浑身元力皆系于弯弓之上，他猛拉弓弦，聚天地元气形作四支金箭，瞄准渡劫的三人：

“刘玄机，自从你叛离宗门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我总有生死一战，这柄苍神弓，是专门为克制你暗月刀所打造——受死吧！”

“嘭！”

三支金箭，脱弦而出!

修士渡劫之时，亦是最弱之时，云端的雷劫只差最后一程便可凝结，刘大明三人万不敢乱动破功。

“阿宽！”

“早已准备就绪了！苍神弓算什么鸟毛！我乾坤盾来挡你！”

张宽腾空而起，将青铜盾牌往空中一抛，瞬间暴增三十丈，化作一面巨盾，拦在了刘大明三人头顶！

金箭射上盾牌，一攻一防，炸出阵阵元气，将界外的所有修士排斥于十里开外，碰撞的气息传遍了整个云梦泽！

“滋滋滋……”金箭似乎更胜一筹，盾牌被不断打压下坠。

张宽飞身而上，双手擎住盾牌，以自身元力予以抵抗！

张宽修为最弱，不过元神后期，而金箭来自飞仙全力一击，他完全不是对手！

“阿宽，再坚持半刻钟，雷劫即将聚成！”刘大明喊道。

张宽已被元力碰撞震得七窍淌血，却依旧喊道：“好！没问题！这鸟毛苍神弓也不过……如此！”

“张宽，这是我们五彩神殿的恩怨，与你丹尘殿无关，不要做无为抵抗，快快撤了去，我可以饶你一命！”钟玄离呵道。

张宽大骂道：“去你.妈.的，忘恩负义的贼，你也只有用这种卑鄙手段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不

知好歹，那我就再送你一箭！”

钟玄离再射出一道金箭。

第四支箭，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刚碰上牌面的那一刻，“刺啦！”盾牌上有了裂痕！

“噗！”张宽喷出一口精血，身体摇摇欲坠。

盾牌不断决裂，张宽满面是血。

“啪！”

盾牌终究没能挡住箭势，被撞成了一块块碎片。

张宽疯狂大喊，燃烧元神之力，迎面冲向金箭，“霸天宗诸位，我张宽只有下辈子再与你们做兄弟了！”

“阿宽！”刘大明几欲动身。

“掌门！雷劫将起！勿要破功！否则功亏一篑！”罗一天大声劝道。

今日锄奸，谁不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

张宽张开双臂，以身躯拦住飞箭，血目瞪着钟玄离，“我的血不会白流，钟玄离，你的仙途很快就要到头了！”

“轰！”

元神爆体，天地动荡，张宽与四支金箭同时消损在浩瀚金光之中。

天空如同升起了一樽太阳，足足过了半刻钟，刺眼的光芒才逐渐消散。

钟玄离以元气护体，挥袖打散金光，咬牙骂道：“简直是一群疯子！”

“更疯狂的还在后头！”

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钟玄离身旁，刘大明在上，罗一天与柳迎春各自左右，三人三位一体，各出一道元气枷锁，牢牢将钟玄离禁锢于空中。

“劫来！”刘大明指天大喝。

“轰隆！轰隆！轰隆！”

三团雷云降下一道金雷，如同咆哮的猛虎，同时轰砸在三人身上。

“嘭！”

钟玄离的元气结界被雷霆击碎。

罗一天与柳迎春各自闷哼了一声，三雷灌顶，以他们的修为难以招架。

钟玄离再结一道元力屏障，拉弓聚箭，意图射穿三人的束缚；刘大明取出黑刀，连斩三道气刃；罗一天甩出六枚金印，来回轰砸；柳迎春甩出一根金鞭，缠住钟玄离双手！

“啪！”钟玄离身外屏障被

三人合力击碎。

“轰隆！轰隆！轰隆！”

第二轮金雷降下。

三人无任何防御抵抗，一同硬抗雷劫。

“啊啊啊！你们这群疯子！快放开我！这样我们大家都会死的！”钟玄离发狂大吼。

三人皆已披头散发。

刘大明凝视着钟玄离，“我们蛰伏二十几年，故意蓄雷劫而不渡，为的便是让你知道，欺师灭祖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轰隆！轰隆！轰隆！”

第三轮金雷降下。

罗一天与柳迎春已口吐精血，若是按照常规渡劫，他们已经位列仙班。

“柳迎春，罗一天，你们撤了，接下来的二十一道雷劫，由我奉陪！”刘大明呵道。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抗得了么？”罗一天喊道。

“霸天宗至少要活一人！这是我对老掌门的承诺！”刘大明呵道。

“不是还有老五么？我们死了，正好让他替我们收尸！”柳迎春当仁不让。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三道雷劫降下。

刘大明嘴角也渗出了鲜血，罗一天与柳迎春已摇摇欲坠，可他们束缚钟玄离的手却半点也不松开。

“思晴！各位道友！快快替我挡雷劫！”钟玄离终于也吃不消了，冲界外的元神修士大喊。

“呵……钟玄离，你真.他.妈不是个男人，以师妹的修为，能抗住雷劫么？”罗一天嘲讽。

柳迎春则是冲顾思晴喊道：“师妹，你看清楚此人的嘴脸了么？跟这种人结为道侣，还不如跟一条狗！”

“呃……钟长老，不是我等不帮你挡雷劫，实在是力不从心啊，这是你们天一门的恩怨，我们也管不着……”其他元神修士纷纷往后撤退，谁又会为了别人的恩怨，堵上自己千年的仙途？

顾思晴含着眼泪，望了一眼即将落下的雷劫，苦涩地望着刘玄机：“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与玄离精血相融，必然生死相依……师兄，对不起了！”

她表情决绝，挥袖掷出三柄仙剑，化一道结界裹身，迎头冲向第五轮雷劫！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云梦泽（十二） “罗一天，柳迎春，你们快去帮师妹，她扛不住三道雷劫的！”

“可她是——”

“师妹也是被这卑鄙小人坑骗的受害者！快去，这是命令！”刘大明呵道。

罗一天和柳迎春不再犹豫，撤销对钟玄离的元力束缚，转身携法器飞向顾思晴。

“轰隆！轰隆！轰隆！”

第五轮雷劫顺势而下。

顾思晴，罗一天，柳迎春，三人各以仙器抵抗，但没坚持不过两息，所有的防御皆被雷劫冲破。

顾思晴吐出一口精血，从空中陨落，罗一天甩出一叶仙舟，接住顾思晴往战场外飞去。

“下一轮雷劫你们扛不住，回我们身下来！”罗大明喊道。

“可是掌门，还有十五道雷劫，你扛得住么？”罗一天咬牙问道。

刘大明盯着钟玄离，冷笑道：“我最多再抗六道雷劫，而他也最多抗不过九道，你们记住，若我身崩道陨之后，你们来接替我再引三道雷劫，必能将他劈死在空中！”

“刘玄机，你这滚蛋——”

“废你.妈的话呢！此时此刻，你再做什么都是徒劳，乖乖等着天打五雷轰吧！”

“轰隆！轰隆！轰隆！”

第六轮雷劫降下。

在少了两人同抗的情况下，三道雷劫完全劈打在刘大明和钟玄离身上。

刘大明口鼻血流不止，钟玄离嘴角也已渗出血迹，二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硬抗雷劫，着实狼狈！

“哈哈哈……钟玄离，你终于知道天罚的滋味儿了么？”刘大明疯狂大笑。

钟玄离瞥了一眼云端孕育的雷劫，眼中终于露出了惧色，他以讨饶的口气：

“大师兄，你听我解释，师傅他不是我害死的，他渡劫那日，我也恰好在突破瓶颈，所以才没有与你们护法，我——”

“轰隆！轰隆！轰隆！”

不等他话说完，也许是老天都看不惯谎言，第七轮雷劫骤然劈下！

刘大明七窍流血，手中的黑刀也失去了光芒；钟玄离也猛喷出一口精血，他的元力也不过只剩下一两成；

刘大明运转最后的元力，猛地扑向钟玄离，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狠声呵道：“你这个畜生！到现在还在说谎！”“是我偷换了师傅的九转归元丹，可那又如何！”

钟玄离也不再顾虑，他疯了般咆哮道：“那个老东西，根本就渡不过仙君之劫，早晚都是死，死在闭关中有何不可?

师傅陨落后，你便是五彩神殿的继承人！大家都知道，谁若继承了五彩神殿，师妹便会嫁给谁！

凭什么？我修为不比你差，资质也比你高，师妹倾心更多的人是我，凭什么五彩殿主就不能是我？！”

“如此大逆不道，厚颜无耻的话，也只能从你这种人口中说出来了！”刘大明闭上眼睛，藏住所有悲伤无奈与愤怒，长叹一口气：

“钟玄离，迎接最后的审判吧。”

第八轮雷劫降下，刘大明必死无疑。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疯子！五彩神殿不能没有我！思晴不能没有我！”

事到如今，大家都已技穷，钟玄离挥舞着拳头，不断捶打着刘大明，徒劳无功！

“轰隆！轰隆!轰隆！”

第八轮雷劫，落下！

“天罡烈阳！”

一道烈阳拨开雷云，在雷劫落下的瞬间，将其拦截在了半空中。

“我来了！”

燕云霆携剑而来，拦在了刘大明头顶。

“老五？”

“是老五！”

“老五你快多开，我正要引雷劫杀他！”刘大明喊道。

“掌门你放心，此人已是强弩之末，我有一剑诛仙，可将之斩杀，现在我帮你们渡过雷劫！”

雷劫哪儿有那么好抗？

天罡烈阳再是凶猛，也招架不住三道雷劫同时进攻！

烈阳抵消了一道雷劫，剩余两道继续落下。

“一叶知秋！”

燕云霆斩一剑衰亡之力，再次抵消第一道雷劫。

“枯木逢春！”

燕云霆再斩一剑兴盛之力，成功抵挡下第三道雷劫。

他小口喘气，一连三剑，才抵消一轮雷劫，着实有些吃不消！

“掌门，就是这个王八蛋么？！”趁着雷劫孕育的空闲，燕云霆回眸怒瞪着钟玄离。

“没错！就是这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

“好！那我来让他吃些皮肉之苦！”

燕云霆抬起右掌，勾了勾食指，掌间伸出一道枪口，瞄准钟玄离的后背便是一通扫视：

“哒哒哒……”

连珠火铳瞬间便射出十几发子弹，没了结界保护的钟玄离，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

“啊啊啊……”惨叫连连！

飞仙有元神护体，死肯定死不了，但疼一定很疼！

“小王八蛋！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钟玄离疼得破口大骂。

“小？爷爷掏出家伙来，比你大一百倍！”燕云霆骂道。

“没想到老五的手，还能变成暗器！”

“老五小心，第九轮雷劫要来了！其中有两道是我和罗一天的最后一劫，威力比前面八道都强大！你……你要小心！”柳迎春大声提醒。

三团雷云中，其中两团雷息变得空前强大，一股毁灭之息充斥天地。

燕云霆体内运转《补天诀》和《易筋大法》，强化每一寸筋骨血脉，化一道真气屏障：

“仙人雷劫？我今日便要与你比一比，看谁硬！”他大吼一声，迎着雷劫冲了上去。

“轰隆！轰隆！轰隆！”

三道金雷同时劈在了燕云霆身上。

“嘭！”真气屏障不堪一击，瞬间便碎成了粉末，衣襟也被雷息所撕裂，燕云霆赤身被雷息围剿，犹如千刀万剐，皮肉烧成了一块块焦黑，最深之处可见白骨！

但让他惊讶的是，丹田中的灵力正在迅速滋生——

炼气一层，三层，六层，十二层！

筑基初期，中期，后期！

灵力在金雷的催发下，不断积压融合，片刻间便形成了一枚金丹！

金丹初期，中期，后期！

待第九轮雷劫消散之时，燕云霆丹田中凭空多出了一枚金丹！

这算不算意外收获？

燕云霆几乎是体无完肤，全身有七成都已被烧焦烧红，臂膀与胸骨皆露出了白骨。

疼！肯定是疼！

死！绝不会死！

开脉，炼体，洗髓，易筋，诸多神功护体，此刻又凝出了金丹，仙武同修，想死都难！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云梦泽（十三） “老五，最后三道雷劫，乃是飞仙之劫，你渡不过的，快快闪开！”

“我若闪开，你就得死！”

燕云霆当仁不让，飞仙之劫么？倘若抗下了，是不是直接就位列仙班了？

“我偏不信，飞仙之劫又如何？！”

燕云霆横剑于眉间，流转丹田所有真气，淬一道诛仙之力，携剑冲向雷云！

以诛仙之力，对抗飞仙之劫，谁惧？

“轰隆！”

一道足以撕破天幕的金雷从云端落下。

诛仙剑势不可挡，直面撞上雷劫。

雷丝沿着剑身游走至燕云霆手臂，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皮肉烧得一干二净，整条手臂只剩下肌肉与白骨！

“罗一天，柳迎春，快随我去帮忙！”

刘大明招呼着，就要放弃对钟玄离的束缚，燕云霆大吼道：

“你们别过来！诛仙剑已成，任何靠近者都会死，这道雷劫只有我一人能抗！”

雷息与剑气相互交织，吹出阵阵罡风，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靠近。

燕云霆左臂的肌肉已被雷息焚毁，手肘以下只剩白骨，他不能收剑，更不能退缩，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嗖嗖嗖嗖……”

千钧一发之际——

天外青光乍现，一柄柄飞剑破空袭来，一百，一千，一万！

万剑如雨，冲破罡风，刃断疾雷！

无极万剑诀！

领衔之剑者，正是翡霁。

“你也真是，已经丢了一条手臂，还想再丢一条么？”

李怀安携万剑踏空而来，他两手一指，驱一柄灵剑接住了燕云霆。

“李道长……”燕云霆眼睛发酸。

“你退远一些，剩下两道雷劫交给我们来挡。”李怀安挥挥衣袖，万剑归宗，化作一道剑盾，拦在了雷云之下。

这时，又有两名白衣仙人踏空而来，一人捧着玉琴，一人手握玉萧，就坐在了万剑盾牌之下，悠然抚琴，淡然奏.箫。

他们的姿态优雅，手法从容，奏出的音律却元力十足，琴声急切，箫声萧瑟，琴萧合奏，渲染天际。

“轰隆！”

第二十九道雷劫落下，瞬间便炸毁了百余把灵剑！

李怀安微微皱眉，也取出一柄古琴，凭空盘膝坐下，道：“友楠，玄风，你我同奏。”

“难得怀安盛邀，我等自当尽力。”

两把琴，一柄箫，三重奏律，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加持在剑盾之上。

金雷没坚持一会儿，便彻底消散了。

“还有最后一道最强雷劫，我的剑恐难以支撑，借诸位法器一用！”李怀安唤道。

燕云霆掷出照胆。

刘大明扔出黑刀。

柳迎春甩出金鞭。

罗大明抛出金印。

再结合李怀安的翡霁，五大神剑仙器，共悬浮于雷云之下。

“轰隆！”

最后一道飞仙雷劫降下。

剑，刀，鞭，印，琴，箫，六大神器共同发力，将金雷生生扼杀在半空中。

……

雷劫消失，霎时间，风止云开雾散，明媚的阳光重回大地。

“呼……”那个抚琴的白衣修士起身，抹了一把额间汗水，“原来飞仙之劫是这般模样的，刚才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奏箫的白衣修士苦笑道：“有了这次提前演练，来日我们渡劫时，也能有所把握了。”

“怀安，这位就是你一直在找寻的人间那位朋友么?”抚琴修士指了指燕云霆。

李怀安点了点头。

“要我说你们武修真是……太可怕了，体肤都烂成这样了，还能屹立不倒，要是我的话，估计疼都给疼死了。”奏箫修士挠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燕云霆的模样叹为观止。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燕云霆，四人将钟玄离围死在半空中。

“怎么？大家都已筋疲力尽，你们还能杀的了我么？”钟玄离握着苍神弓，尽管手在颤抖，但其飞仙实力仍不容小觑，他将目光求助于另两位乐师：

“神乐的二位长老，你们来得正好，这几人都是仙界追杀榜上的重犯，杀了他们你们便是仙域的功臣，待我回天一门，一定会厚礼感谢！”

两名乐师相视了一眼，缓缓背过了身去，“这是你们天一门的恩怨，我神乐不会插手。”

钟玄离大喊：“你们要见死不救么？可别忘了三大宗门的誓约！”

琴师冷哼一声，“若不是我们协力替你当下雷劫，你早就仙崩道陨了，还不知足么？”

钟玄离咬着牙，面对虎视眈眈的几人，突然狂笑：“哈哈哈……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他用尽最后的元力，拉开苍神弓，蓄出四支黯淡金箭，却不等他放手，“嗖嗖嗖……”十几柄灵剑穿膛而过！

钟玄离瞪大眼睛望向李怀安：“我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就不能杀人么？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李怀安抬手震出一道真气，将钟玄离彻底炸碎在空中。

一代飞仙，就此陨落。

“这位是？”刘大明感激地看向李怀安。

“能帮我杀人的，那肯定是好兄弟了。”燕云霆苦涩一笑，捂着发疼的臂膀，“话说，能不能给我口酒喝，我快要给疼死了。”

李怀安取出一枚丹药，轻轻一弹，扔入燕云霆口中，过去搀扶道：“你这家伙，每次见你都是一身伤。”

刘大明轻挥了挥手，霸天宗仙船横空出现，招呼道：“我们皆是戴罪之身，又身负重伤，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离开。”

这场浩瀚大战，实在波及太广，方圆千里之内，已聚集了不下三十位元神修士，唯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怀安与两位乐师也登上仙船，三人齐出元力，加速驶离了战场。

……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云梦泽（十四） 抚琴的乐师叫做方友楠，奏箫的乐师叫做裴玄风，二人与李怀安都是此次神乐的带队长老。

在三人的帮助下，刘大明等人修为得到了短暂的恢复。

燕云霆自行流转真气，洗髓，炼骨，易筋，除了疼痛难忍之外，烧毁的皮肉也在慢慢恢复。

渡过雷劫，刘大明成功进阶飞仙，罗一天与柳迎春位列仙班，就连燕云霆也都意外地凝结了金丹……只有张宽永远留在了云梦泽。

“思晴，她如何了”

几个男人一同盯着平躺在船舱中的顾思晴。

李怀安结束号脉，摇了摇头，“她被雷劫伤及元神，躯体也受了不小的内伤，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来了。”

“伤及元神和伤及金丹，是不是同一个性质？”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说道：“差不多。”

“那她和卓姑娘所受的伤一样了，刚好我在毒龙洞采了几株紫金草。”燕云霆挥挥衣袖，取出了把株灵光换大的紫金草。

“这么大一株啊？”众人皆是一惊。

“怎么？够不够一千年了？”燕云霆问道。

“紫金草，一千年才长一尺高，你这株最大的怕是将近三尺高了吧？这可是极品中的极品！”方友楠惊叹：“燕道友，你这几株仙草，恐怕来之不易吧?”

燕云霆笑道：“说简单也不难，说不易也简单，恰好那毒螭王不在洞，我就给它顺了几株……怎么，二位长老想要？那自取一株便是，全当是报答你们相助之恩了。”

“真的可以？”方友楠与裴玄风相视了一眼，看得出，他们很心动。

燕云霆挑了两株中等的，塞进了二人手里，笑道：“难道李道长没告诉你们，武修的作风，一向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二人笑呵呵地收下了这份大礼。

“紫金草虽对治疗元神有奇效，但也必须经过炼制才行……可惜阿宽他已经……唉……”刘大明痛心长叹。

燕云霆拍了拍刘大明的肩膀：“至少他没有白白牺牲，我们替他报仇了不是么？”

“吭！”

突然，船外传来一声龙吟。

众人出舱查看。彭泽湖上，一头巨螭正领着众族往第二境的方向奔袭，其它几座岛屿上的妖兽也跟着一起躁动，一阵阵怒吼，一阵阵咆哮，是疯狂，是愤怒！

“万兽躁动，这下可麻烦了。”方友楠紧皱眉头。

裴玄风沉声道：“云梦泽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如此大的躁动，这其中一定有有原因。”

“老五，那领衔的不就是毒螭王么？一般情况下兽王是不会轻易出自己领域的。”刘大明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赶忙摆手：“这事儿肯定不怪我，我不过是去它洞里采了几株仙草而已……但离笙却把它儿子给抓走了。”

“抓儿子？！”方友楠惊讶：“可是毒螭王的幼崽？”

燕云霆点了点头，“怎么了？”

“这个‘离笙’到底是什么人？她难道不知妖兽的幼崽是不能抓的么？特别是毒螭这类容易狂暴的妖兽。”

“她什么也没告诉我。”

“不，不太可能，哪怕是毒螭王的幼崽被抓走，也不可能引起如此多的妖兽共鸣，”裴玄风严肃地看向燕云霆：“你可知道那个叫离笙的女人在哪儿？”

离笙说过她要干坏事，原来就是引发兽潮暴动。

干坏事的，却不一定是坏人。燕云霆便随手指了个反方向：“我与她分离时，她正在东方的一座小岛上。”

“近段时间来，云梦仙域各大山林都有妖兽狂暴的迹象，十有八九是她搞的鬼！”

“罢了，在这儿讨论也无济于事，若是第三境的妖兽跑到了第二境，那云梦泽中的数万修士就要遭殃了！”

裴玄风与方友楠腾空而起。

“玄风，友楠，我已找到了朋友，就不陪你们一起去了。”李怀安说道。

“怀安，你还会回神乐么？”二人颇有不舍。

“当然，高山流水，知音难寻，若是得空了，我一定会回神乐，与二位把酒言欢，彻夜弄乐。”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咱们后会有期。”

二人遁空离去。

“我从听到‘神乐’这个名字，就预感你会在那儿，没想到还真猜准了。”燕云霆笑看向李怀安。

李怀安回瞥了一眼，：“巧了，我也听说玄天集里出了个吃喝嫖赌，不修边幅的霸天宗，不知怎的，第一时间总能关联到你。”

燕云霆靠在船头坐下，挥袖取出六坛酒，自取一坛，饮一口，洒一片：

“张宽老哥，喝酒了。”

酒洒一地，泪湿眼眶。

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也各取一坛酒，仰头便灌。

“看来我们在仙界都认识了一群真性情的好朋友。”李怀安提坛畅饮。

二人就着手中酒，交换了一番各自到仙界后的经历。

“神乐有金仙长老，你询问他关于蚩尤的事了么？”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失望道：“问了，却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神乐的金仙很年轻，前前后后也不过两千年岁月，他与蚩尤不是同时代的人。”

“可以跟我们说说那蚩尤的事儿么？”刘大明问道。

燕云霆灌了一口酒，“那可得从人间爆发瘟疫时说起了……”

燕云霆将人间的遭遇，以及来仙界的目的，全全与刘大明几人说了一遍。

“……蚩尤是活了五千多年的魔神，所以我想找一位与他同时期的金仙解惑，这才来了云梦仙域，我本打算想办法混入玄天宗的，但就目前自己的身份来看，恐怕是不可能了。”

刘大明听完，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天一门也有金仙老祖，他寿元虽未达到五千年，却也有四千多年了，或许他可以为你们解惑。”

“天一门？咱们才刚杀了钟玄离，还能回去么？”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说道：“我们正打算回天一门去，将钟玄离欺师灭祖的罪恶公之于众，这样才能让师傅他老人家真正安息。”

“天一门的金仙老祖会愿意见我们么？”燕云霆有些担心。

刘大明说道：“这个你放心，老祖他向来平易近人，何况你们代表了整个人间，虚心求教，他一定愿意帮忙解惑。”

算算日子，燕云霆来仙界已有三个多月了，若是在人间，早已过去一季，但仙界地大物博，四季如春，有时一趟路程便是三五个月；

仙界可以慢，人间却等不了。

“但愿此程能有所收获吧。”

……

第四百四十八章 仙武互补 老样子，几人在船头架了一口锅，只是往常由张宽掌火做菜，这回却换成了燕云霆。

几人借酒消愁，开怀畅饮。

特别是刘大明几人，喝到最后全都摊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没什么好丢人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燕云霆将三人附近船舱，才走上船头，与友人叙旧。

“看来我们不能在云梦仙域久待了。”李怀安凝望着船下，万兽暴动的云梦泽，这仅仅只是个开端，以后的麻烦会源源不断。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人间，仙界再亲切也不是故乡。

“我有好多问题。”

“问。”

“你位列仙班了？”

李怀安在人间可还只是个元神修士，到仙界才三个月竟飞升成仙了？这速度实在快得离谱了。

李怀安淡然道：“很奇怪么？人间灵气匮乏，修为被限制在元神，到了仙界，稍微努点儿力，挨几道雷劈，不就飞升成仙了？”

燕云霆笑道:“你说这种话，让仙界修士听了情何以堪？”

李怀安轻哼:“生活在如此优越的环境下，还不能有所成就，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本事了。”

啧啧……这大概就是天才吧?

燕云霆叉着腰，走到李怀安跟，原地转了两圈儿，笑着问:

“你瞧瞧，我比以前有何不同了?”

李怀安扶着下巴，打量片刻，轻轻吐出一句:“你这副躯壳，被雷劈得肉有一块没一块的，丑得能把小朋友吓哭。”

“害！我说的不是长相，是修为！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结成金丹了么？”

燕云霆兴奋地揉着鼻子：“当初你还说我资质不行，如何？现在我跟你一样，仙武同修了。”

李怀安用神识打量了一番燕云霆，在发现其丹田内的金丹时，表情震惊了片刻，随后便斜眼笑了笑：

“你和卓师妹双修了对么？采了她的元阴，踏上仙途，然后又不知从哪儿得来了机缘，运气好所以凝结了金丹。”

燕云霆撇着嘴，“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个龌龊的人？”

李怀安眯眼笑道：“八九不离十。”

“那你这回可就彻底猜错了，我刚刚被那金雷劈了三下，就奇迹般地结成金丹了。”

“真的？”李怀安半信半疑。

燕云霆说道:“骗你是儿子。”

李怀安思考了片刻，“其实这也不无根据的，大部分修士只知金木水火土五种修炼法门，却有些修士剑走偏锋，以雷电来提升修为。雷系法术，往往是最为霸道的。”

燕云霆摆了摆手，苦笑道：“我想除了咱们这种武修，没有哪个炼气修士敢去硬抗仙人雷劫，这大概就是仙武同修的好处吧。”

李怀安笑道：“那是自然，以武修的功法，以武力对抗雷劫，以灵力对抗衰劫，一武一灵，相辅相成，这可是我花了三十年才参悟的捷径，竟没想到你一次歪打正着便给它实践出来了……你小子，可真是个鬼才！”

“可是你有没有这种感觉，灵气和真气就像是一山不容二虎，在丹田中互相斗争，以前炼气时还不明显，现在凝结了金丹，两种不同的力量，打得更是不可开交了。”燕云霆揉着自己的小腹说道。

李怀安斜眼一笑，看着燕云霆：“想学仙武同修么？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你要知道，孔雀楼里所有女人都是我的，任何人想带走她们，都得经过我的同意，”燕云霆斜了一眼李怀安，藏着微笑，“包括彩月姑娘，她的彩礼可不便宜。”

“你成功威胁到我了。”

李怀安轻点眉心，随手一挥，一道金色元神从其体内钻出，身形大小与本尊无异。

“你的元神怎这么大？”燕云霆惊呼。

“元神可大可小，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李怀安指着自己的元神说道：“这是普通修士的元神，由及强大的元气组成，你且再看——”

他又轻轻一指，元神之外突然多了一层护体真气，金光在真气之下更加耀眼。

“元神还可以凝练真气么?”燕云霆难以置信。

“不错，我将真气加持在了元神之上，此时此刻，我不仅能使用元力，还能使用真气，你瞧——”

李怀安挥袖，取出裴霁，本尊一动不动，元神却握住了剑：

“以真气控剑，以元力淬剑，一斩！”

元神对空一斩，“呼哧！”一道气刃破空袭去，十万里云端，一分为二。

“以元力控剑，以真气淬剑，且去！”

裴霁脱手而出，飞剑如梭，瞬息三十里开外，掠过之处，空气都发生了颤抖。

“武修往往是剑不离手的，而即便是会用意念控剑，剑意不够强大，也不过飞出寥寥几里，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灵修是用灵力控剑，只要你的神识足够强，灵气足够多，十里，五十里，一百里，飞剑取人性命也不在话下；

武修的剑诀肯定要比灵修强大许多，就比如你们鬼谷的《钧天十八剑》，魏瀛洲自创的《国殇》，一剑惊天地泣鬼神；

灵修……呃，灵修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剑诀，灵修的飞剑强不强，往往取决于自身修为高不高；

如此一比对，二者之间的优缺点也就很明显了，仙武同修的理念很简单，就是互补不足；

我用元力打持久，我用真气打爆发；我用元力操控万剑，我用真气强化万剑；近了我可以真气为主，元力为辅；远了我可以元力为主，真气为辅！”

李怀安一指裴霁，轻呵一声：“分！”

裴霁瞬间分化一百把，每一把都蓄足了仙武之力。

“嗖嗖嗖……”

李怀安仅出两指，便可肆意操纵飞剑，指哪儿打哪儿！

“这便是我结合仙武之力，所自创的《无极万剑诀》。”

“这剑诀是你自创的？”燕云霆发自内心地佩服。

“不然?还有谁能教我这些？不论修仙还是修武，都得有自己东西才能走得长远。”李怀安挥挥手，百剑归一，将裴霁收回了袖中，他又说道：

“我主修灵气和元气，所以真气只是辅助；而你主修真气，灵气和元气才是辅助；这一点你可要明确了；

即便你以后结成元婴，修成元神，那他们也只能是个二把手，真正助你无敌天下的，还得是武功绝学。”

“那你快教我，如何将仙武之力融合啊？”燕云霆睁大眼睛期盼。

“融合？这太深奥了，我所参悟的境界，只停留在互补的阶段，还远远没有达到融合的高度。”李怀安摇了摇头，又说道：“我用八成仙力，就只能用两成武力，我用七成仙力，就只能用三成武力，‘三七开’，‘四六开’，‘五五开’，都只是互补而已，真正的仙武融合是，是仙力十成，武力十成，融合过后便是二十成，威力是相互叠加的；

就这么跟你说，我有仙人修为，涅境武力，若二者可以全力同时发挥，即便是飞仙来了，我又有何惧？”

“仙武融合我觉得可以先放一放，你先教教我仙武互补呗。”燕云霆说道。

“仙武互补倒也简单，首先你得先掌握平衡，”李怀安摊开双手，“左手凝练真气，右手凝练灵气，你试试？”

燕云霆刚伸出双手，便苦涩道：“我右手好像断了……”

李怀安抿唇思绪了片刻，又指着燕云霆的丹田说道：“那这样，你把丹田三七分开，你主修武力的话，真气占七成，灵气占三成；

但你千万要注意，必须自己拿捏出一个平衡度，否则真气太强，很可能金丹震碎，碎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么严重么?”燕云霆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他捂着小腹苦笑道：“我体内这颗金丹可卑微了，被真气挤兑在角落里，我几乎能感觉到它在瑟瑟发抖。”

“这就得靠你自己约束真气了，否则仙武之力混乱，不但修炼受阻，还会伤害你的身体，”李怀安又说道：

“但你也不用着急，勤加练习，慢慢参悟，我相信以你的资质，掌握这点儿技巧肯定不难。”

“你倒是很懂我。”

“我当然希望你能够变得更强，如此一来，迎接日后的挑战也会更有把握。”

二人同眺远方，他们彼此都明白，前方的路还很长很长，仙界比人间更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唯有不断变强，才能将脚下的路走得更稳，更踏实。

……

天一门在西南方，从云梦泽出发，需横跨大半个仙域，路程逼近十万里。

刘大明知道燕云霆他们很着急，因此，一日万里的船速没有降下过半分。

行船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在闭关疗伤。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便是十天之后。

仙船顺利抵达天门山。

天一门作为云梦仙域三大宗门之一，规模自然不用说，十几个山头，玉宇琼楼，被紫气渲染云雾，弥漫在整片山川之间，往来的弟子骑鹤御剑，一片祥和自由。

“天一门一共十二殿，每殿都有飞仙坐镇，其中景色最好，灵气最佳，实力最强，非五彩神殿莫属，天一门的金仙老祖，五彩子，便是五彩神殿出来的大修士。”

罗一天站在船头，冲燕云霆和李怀安指认介绍，语气相当骄傲。

“那这么说来，金仙老祖还是你们的师祖了？”燕云霆问道。

罗一天笑道：“不错，我们师傅顾清平正是金仙老祖的大弟子，天一门的掌门人青虚子是二弟子，丹尘殿的洪崖子是三弟子，天一门十二殿，其中一半都是老祖的门生。”

“若师傅不被钟玄离那个畜生所害，现在的天一掌门说不定就是……”柳迎春瞥向刘大明。

刘大明淡淡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二十年未归，只怕物是人非了。”

话音刚落。

几名白衣弟子御剑飞出封山结界，居高临下呵声问道：

“来者何人？连接引灵符都不传，便敢擅闯我天一门！”

第四百四十九章 金仙 “小朋友，我们在天一门修仙时，你还不知在哪儿没生出来呢，快快去叫你们掌门出来迎接！”罗一天大声喊道。

“呸，哪儿来的荒野杂修，竟敢来天一门卖老！”

白衣弟子估计是见仙船破烂，认准了是来找茬儿的，口气便大了许多：“识相地就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我们动手了！”

几名弟子祭出法器，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哦？二十年没回来，晚辈都变得这么狂了么？”罗一天笑道。

“行了，我们也不算是天一门的人了，别破坏了山门规矩，”刘大明散出飞仙修为，神识笼罩天一门全境，以元力传音：

“南浔地，霸天宗，掌门刘大明，特来拜访天一门。”

“他……他是……”飞仙威压一出，几名弟子吓得赶忙退回了封界，与此同时，天一门众殿，皆出数道灵光，朝封界外聚集而来，来者皆是元神以上的大修士。

不一会儿，近四十名修士集结在封界后，为首的中年人青须长袍，拇指尖戴着一枚蓝玉扳指，飞仙巅峰的修为，天一门掌门，青虚子。

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一起飞出仙船，冲青虚子略施一礼，齐声道：

“二师叔，好久不见。”

青虚子打量了一番刘大明等人，惊愕道：“你是……刘玄机？”

“刘玄机！”

“不是二十年前，那个杀师叛徒么？！”

“他怎么还敢有脸回来？”

众修议论纷纷，对“刘玄机”这三个字大为忌惮。

刘大明大声说道：“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向诸位长老解释清楚，当年钟玄离偷换师傅渡劫仙丹，导致师傅意外陨落，他为了霸占顾师妹和五彩神殿，故意设计陷害于我，如今钟玄离已被我所杀，真相大白。”

“他杀了钟长老！”

“可恶的叛徒！凭你一面之词，谁相信这是真相？”

“所有师兄弟都看见是你第一个冲进师傅的仙府，以师傅的修为，即使心魔劫失败了，最多不过身受重伤，而你进去没多久，师傅便仙蹦道陨了！”

“大胆刘玄机，你欺师灭祖，还杀害同门，今日谁能饶你！”

“众长老，我们一起杀了他，为宗门清理门户！”

近八成长老，满腔愤怒，飞出封界将刘大明三人团团围住。

青虚子与几位德高望重的殿主却滞留在封界内，他们都是刘大明的师叔，都是千年岁月的老人，对于刘大明的造访，除了吃惊，更多的却是惋惜。

“玄机，你真的杀了玄离么？”青虚子沉声问道。

刘大明点了点头。

青虚子长叹一口气，“众矢之至，不论对错，你不该回山门来。”

刘大明指了指仙船上的燕云霆和李怀安说道：“我回山门有三件事，第一件方才已与你们说了，不论你们是否相信，至少困了我们二十几年的心魔终于消了；

第二件事，这二位是来自九州人间的贵客，人间正在遭受九幽与瘟疫的迫害，他们有要事求见金仙老祖，还请掌门勿要因为我们的关系而怠慢了客人；

第三件事，师妹在与我和钟玄离的交战中元神受损，我们已找到千年紫金草，恳请洪崖师叔炼一炉仙丹，救救她。”

说完，他冲燕云霆摆了摆手。

燕云霆捧着顾思晴，与李怀安一起飞向封界。

“且慢！不能让他们进宗门！”一名青衣长老突然呵道：“掌门，你难道忘了么？前段时间在蓬莱仙域，有一名人间来的武修，勾结海族屠戮青云宗，这其中一人与仙界追杀榜上者极为相似！”

青虚子眉头微皱，打量着燕云霆：“是你干的？”

燕云霆摇头说道：“掌门您眼力劲儿可真差，我们都是来自人间的道士，我金丹，他元神，怎可能是武修呢？”

“武修向来狡猾多诈，其修炼法门与我们不同，以修士目光怎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青衣长老呵道。

燕云霆忍着怒火，“你他.妈吃饱了撑的，就你事儿最多！”

“你敢骂我！”

“那又如何？”

“掌门，请批准我与他单挑，武修在交战时，本性必会流露出来，倒是便知晓真假了！”

“单挑？太有趣了。”李怀安冷笑一声，大步踏空朝青衣长老走去：“那就让我来试试，你们修仙者的本事。”

“哼，凡间的蝼蚁，修武又如何？！”青袍修士摆开架势——

“够了！”青虚子大声制止，后冲一旁的白发老者使了个眼神，“洪崖长老，你先待思晴去疗伤。”

白发老者便是丹尘殿主，洪崖子。

洪崖子一开始便在来者几人中寻找身影，他飞出结界，“玄机，小宽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刘大明黯然神伤。

燕云霆取出一株紫金草，与顾思晴一起交给洪崖子，叹道：“为挡住钟玄离金箭，老哥他自陨元神，已撒手人寰了。”

洪崖子藏住眼中的悲痛，瞥向青虚子叹道：“师兄，小宽这孩子，一向憨厚老实，他拼尽性命捍卫的东西，绝对不是错的。”

青虚子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所有人，退回封界，让两位客人进来，放玄机他们离开。”

“掌门！事情可都还没弄清楚，岂能放他们离开？”

“对啊，钟长老再怎么说也是天一门的长老，他的死总该有人负责！”

“我们要为钟长老报仇！”

众长老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们当真以为我会怕你们么？”刘大明眼神一怒，飞仙修为透体而出，长老皆是些元神，仙人，面对一位飞仙的愤怒，他们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罗一天与柳迎春也爆发出了仙人之力，三人腹背受敌，各祭出仙器，摆出战斗的姿态。

燕云霆和李怀安也退回至三人身旁，与他们一同与天一门众长老对峙。

“掌门，下令吧！他们都已挑衅到这种地步了，今日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众长老请.愿。

青虚子面露难色。

“呼咻！”

一道金光符箓突然从后山飞出，直接落入了青虚子掌间。

青虚子感应了片刻，大声道：“老祖传音，打开封界，请玄机与二位客人后山‘静月台’一叙。”

“这……”众长老犹豫。

“还不快退回来！你们连老祖的话都不听了么？！”青虚子呵斥，挥挥衣袖，在封界上敞开一道口子。

“多谢师叔。”刘大明道了一声谢，冲身旁几人挥了挥手，“我们走。”

一行五人在众长老注视下，钻入封界往后山飞去。

……

竹林山水之间，有一座小石亭，名曰静月台。

一位白发老者独坐于亭中石台，台上摆着一方围棋，正不紧不慢地自我对弈。

五人降落在石台前，刘大明上前鞠躬：“老祖，玄机回来了。”

五彩子却并未抬头，只是轻轻一声：“进来坐。”

刘大明三人低头颔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萧萧落叶，一片一片，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燕云霆打量着白发老翁，这就金仙么？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好像和普通老头子也没什么区别。

“我们倒是没那么多规矩，走。”李怀安向燕云霆打了声招呼，大步走进石台，直接就坐在了五彩子的对面，看了一眼棋局，说道：

“老前辈，一个人下棋闷得慌，我来陪你对弈一局。”

他也不等五彩子同意，执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五彩子微微抬头，打量着棋盘旁的二人，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执子悠然对弈：“人间，哪个门派。”

李怀安傲然道：“昆仑山，凌虚派。”

燕云霆也不敢示弱，大声道：“云梦山，鬼谷派。”

“苏震与白眉，可还安好？”五彩子轻声问。

李怀安如实说道：“他们都不好，老掌门寿元将近，即将陨落；苏老剑神……他已经陨落。”

“那苦无老和尚也快了，”五彩子说着，又问：“天道子和青冥子呢？”

燕云霆说道：“天道子老前辈走火入魔而亡，青冥子老前辈身受重伤，也……时日无多了。”

五彩子目色惋惜，却是一声轻哼：“一群老顽童，邀请他们飞升九霄，没一个人答应，活该。”

李怀安剑眉紧锁，一字落下，沉声说道：“人间之道，在于济世；人间之禅，在于渡世；人间之侠，为国为民……恳请老前辈收回‘活该’二字！”

五彩子手执黑子，纵观棋盘，久久也不曾落下，终究是一声轻叹，将黑子收了回去：

“我输了。”

燕云霆却笑了，事实证明，仙界也不一定能胜过人间，至少在下棋这方面就不一定。

（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 解惑 “老前辈，晚辈承让了。”李怀安谦虚着，冲燕云霆使了个眼色。

燕云霆会意，赶忙取出一副蚩尤的画像，张开呈现在五彩子眼前，恭敬问道：

“老前辈，您可否见过这个人？他名叫做蚩尤，我们已查到了他的溯源，是来自于五千年前的仙界，其正是此次人间瘟疫的源头，请老前辈解惑。”

五彩子瞥了一眼蚩尤画像，便说道：“他是蛮域的人。”

燕云霆和李怀安相视眼睛一亮，看来有戏。

五彩子又说道：“蛮域之人，都头生双角，身高丈许，你说他来自五千年前，那必定是蛮域中的贵族了……至于他的名字，蚩尤，可惜老夫岁月尚浅，也不曾耳闻。”

能知道蚩尤来自于哪儿，这已是难得的消息了，毕竟五千年前的事情，哪怕是知晓也可能已经忘记了。

“你们确定他曾出现在人间？”五彩子问道。

“他在九州西南苗疆，创立了自己的种族，命为九黎族；九黎族擅长用蛊，他的血具有极强的狂暴性，一旦人饮下，便会失去理智；哦，对了，他还有四个部族，夸父，刑天，飞廉，屏翳……”

燕云霆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蚩尤的信息通通详细地于五彩子讲了一遍。

五彩子听后，微微点头，“拥有如此血统的蛮人，一定是蛮域王族。五千多年前，蛮域也曾爆发过争夺王权的内斗，蚩尤能统帅这么多部将，很可能是蛮域几大部落的首领之一；

若真如猜想这般，你们可以去寻找如今蛮域的掌权者——蛮族之王闽泰解惑；

但仙域与蛮域关系一向紧张，这肯定是不容易的了。”

从人间到仙界，这一路走来，哪里容易过呢？

“晚辈代表人间感谢前辈解惑，若此次人间得意清醒，来日必将再次登门重谢。”

李怀安起身，与燕云霆一起向五彩子鞠躬拜谢。

五彩子轻抚长须，眼神颇为赏识，只问：“苏震和白眉不愿意飞升做仙，你们意下如何？”

燕云霆和李怀安相视一眼，都读懂了这老头子的意思。

五彩子不等二人回复，又道：“我天一门虽比不上九阳，却也是钟灵毓秀，万年基业，门中仙缘无数，二位若愿意留下，一定未来可期啊。”

燕云霆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李怀安直接出声婉拒：“多谢老前辈好意，但如今人间灾劫四起，天下人痛苦受难，我们却在这儿贪婪仙缘，追求长生，实在有负故乡家人的希望，更对不起生育我们的这片大地。”

五彩子微微皱了眉，这话，谁都听得出有讽刺意味儿。

就连刘大明也抬起头，一个劲儿地冲燕云霆和李怀安使眼色。

五彩子沉声问：“贪恋仙缘，追求长生有什么不对？”

李怀安大声道：“对于仙界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对，对于我人间之辈，那就是不对，且大错特错……我们人间有句古话，名曰：苟利天下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若家乡有难，不闻不问，袖手旁观，贪图安逸，那还修什么济世救人之道，谈什么为国为民之言？！”

的确如此，国家有难，国家被人欺负，每个七尺热血男儿，都有罪！

五彩子缓缓闭上眼，轻“嗯”了一个字，不再多言，有意送客。

“走吧……”燕云霆拉着李怀安要离去，李怀安却甩开了他的手，再次发问：

“老前辈，晚辈还有一事，憋在心里若不问，彻夜难眠！”

五彩子轻声道：“问。”

“为何仙界要切断与人间的联系？百年前，人间与仙界并肩作战，将九幽三十万妖魔鬼怪封于昆仑山镇妖塔，而后却只留下几件仙器便离开了，一百年来，我昆仑山诸位长老，日夜不敢怠慢，镇守锁妖塔，却无奈人间岁月匆匆，人老力不从心，这才让九幽钻了空子，降下瘟疫肆虐人间；

如今，锁妖塔被毁，九幽魔王被放，玄天境被夺，人间遭此旷世磨难，仙界为何作壁上观，不闻不问？”

五彩子声音渐冷，“你若是来问责的，该去九阳门找太虚子，他才是仙界掌权者。”

李怀安低下头，“晚辈不是问责，只是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来提醒您们，人间已支离破碎，若仙界还不有所行动，浩劫必将不远……晚辈冒昧了，告辞。”

说罢，一甩宽袖，拖着燕云霆走出静月台。

刘大明叹了口气，指着前山说道：“你们到山顶上等，我稍后便来。”

李怀安与燕云霆往山顶上飞去。

“李道长，好气节啊！”燕云霆不由竖起大拇指。

李怀安轻哼：“我又没说假话，此次云梦仙域妖兽暴动，就是最好的启示。”

“听你的意思，还要再去一趟九阳仙域了？”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说道：“我们找到解药之后，肯定得想办法回人间，九阳门是仙界的掌权宗门，肯定有打开仙凡互通的权限。”

“一旦有了共同敌人，仙武才会再次联合。”

“真到了那个地步，会死很多很多人。”

“希望仙界的腥风血雨不要来得太快，至少等咱们找到了解药之后再来。”

“只怕已经在酝酿发酵了。”

“唉……”

“叹什么气？有什么好叹气？”

“我想家了，想老婆了。”

沉默，

李怀安也沉默了。游子在外，无亲无故，谁不想家？

“那咱们就更应该加快脚步了。”

二人在山头等了一刻钟。

刘大明三人也飞了上来，第一句便是轻责：

“你们也真是，面对老祖说话也不客气些，搞得我们一惊一乍的。”

“你家老祖都不计较，你惊乍什么？”燕云霆笑着问道：“那现在，我们是走，还是留？”

刘大明说道：“老祖让我留下，执掌五彩神殿。”

燕云霆说道：“事实证明，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别人再怎么也拿不走，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了你手上。”

刘大明沉默了许久，一声轻叹，问道：“老五，那你们呢？下一步打算？”

燕云霆说道：“等仙丹出炉了，我要回一趟蓬莱，先救醒我的朋友。”

刘大明点了点头，“由洪崖师叔亲自炼丹，不出一个月紫金丹便可出炉，这段时间你们就在五彩神殿住下吧，也好养养伤。”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事？”

“什么事？”

“有个女人，正等着你去娶呢。”

“修仙之人，岂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刘大明将悲伤藏进眼眸，淡淡道：“刘大明已经死了，死在了云梦泽中，现在活着的是五彩殿主，刘玄机。”

“可是——”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刘大明脚下生风，化作一道灵光，飞向五彩神殿。

“那你们呢？”燕云霆看向罗一天和柳迎春。

二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踏空离去。

燕云霆浅浅一笑：“他们几个，一点儿也不像修仙之人，反倒与咱们一样，江湖气息很重。”

李怀安说道：“江湖儿女，怎不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哎，跟你商量个事儿呗？”燕云霆把手搭上李怀安的肩膀。

李怀安斜眼不语。

“加入我霸天宗如何？从今以后，咱们就是霸天六圣了，我吃点儿亏，让你叫我大哥。”

“无趣……”

“怎么就无趣了？你看啊，宁若薇是我老婆，你以后八成也会娶彩月做老婆，而彩月又是宁若薇的妹妹，这辈分算起来，我还是你姐夫嘞！”

“我与彩月姑娘，只是琴中知音，哪儿有你想得那么龌龊？况且以我的年龄，都能当你爹了。”

“侮辱认了啊你！”

“是你自取其辱。”

二人相视一笑，等一阵风吹来，身化无形，消失在原地。

……

第四百五十一章 抢亲 往后的一个月，燕云霆和李怀安就坐在五彩神殿山头，一边修养生息，一边参悟仙武互补之道。

在李怀安的指导下，燕云霆已能顺利将丹田三七分成，金丹占据三分，真气占据七分，但稳定性还不算太强，灵气在真气面前，依旧显得十分卑微。

“用灵力催动照胆，以神识控制方向，前进或后退，一切都了然于心。”李怀安教导。

燕云霆抛出照胆，使其悬浮于空中，轻轻一跃踏上剑身，按照李怀安的方法，以灵气御剑，以神识控剑：

“前进！”

“嗖！”

照胆猛然加速，快得差点儿没将他甩下去。

“都和你说了，一切了然于心，不必要喊出来，身体自然一些，不要那么僵硬，就像我这样。”

李怀安抛出裴霁，轻盈踏上剑身，背负着双手，一副遨游天地的逍遥模样。

燕云霆一开始歪歪扭扭，但在空中熟悉了几圈后，渐渐地也找到了自己的平衡点，这就是御剑飞行的感觉么？

微风拂过脸颊，仿佛柔唇亲吻，衣带随风飘摇，顿生九秋清气。

难怪仙途令人着迷，就凭这乘奔御风，天地自由的感觉，直教人无法自拔。

“行了，御剑飞行是很耗费灵力的，你不过金丹修为，御剑百里已是极限。”李怀安招呼了一声，掉头飞回了五彩神殿。

“金丹可御剑百里，那元婴呢？元神呢？”燕云霆跟上问道。

李怀安说道：“元婴御剑千里，元神可调动天地元气，只要不大开大合，一直飞行也没问题。”

燕云霆感叹道：“修仙果真更加便捷，要知道以我涅境武力，最多也不过飞行十里路而已。”

二人刚落回山头。

一道灵光从天而降，灵光消散，一名白衣修士走了出来，刘大明褪去了布衣，修去了边幅，换上了一身纯白云袍，不仅年轻了几岁，也俊俏了几分，他仙风道骨的模样，显足了一派之尊的风采。

“老五你真是进步神速，才短短一个月不到，你便可遇剑遨游了。”刘大明赞道。

燕云霆笑道：“那也是这天一门，山水之间，灵气充裕，呵呵……”

“喏，这是紫金丹，刚出炉的，”刘大明扔过来一只褐色药瓶，“你的那株三千年紫金草，一共炼制出六枚紫金丹，思晴用了一粒，这瓶中还剩下五粒。”

燕云霆接过药瓶问道：“顾仙子用一粒够效果么？要不再备两粒以作不时之需？”

刘大明说道：“三千年仙草的药效，一粒足够修复元神了。这紫金草不仅能作治愈妙药，还是固本培元，提升修为的极品仙丹，你拿一枚去救朋友，剩下四枚自己吃，突破金丹，凝结元婴，指日可待。”

仙丹既已到手，那也到了离别时刻。

“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摇了摇头，“山中不知岁月，我哪里记得时间。”

“可我却每天都算了日子的，今天是六月初一，”燕云霆顿了顿，加重语气：“距离六月初四，还有三天。”

刘大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燕云霆又道：“我们要去蓬莱，应该会路过南浔之地，你难道就不想再回霸天宗看看？”

刘大明说道：“我重新掌权五彩神殿，还有诸多琐事未能安置，待手头的活儿忙完了，我会回去的。”

燕云霆却皱眉问：“所以那个坑蒙拐骗，玩世不恭的霸天至圣刘大明真的死了么？”

刘大明只是微笑：“花非花，雾非雾，镜花水月，真真假假，浮世梦中人，何必活得太清醒？”

“你就是在逃避。”

“嗯。”

“逃避是懦夫的表现。”

“嗯。”

“将自己所爱之人拱手让人，你不算男人。”“是啊……”

“你若是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认你做大哥了。”燕云霆气愤道。

刘大明低头一笑，背过身去，淡淡道：“傻小子，你该启程了。”

一艘破破烂烂的仙船，摇摇晃晃地飞上山头。

罗一天掌帆，柳迎春站在船头，大声招呼：“老五，快上船，咱们要起航了！”

燕云霆看了一眼刘大明，欣然一笑，与李怀安飞上了仙船。

“怎么？你们二位，不留在五彩神殿做神仙？”他看向罗一天和柳迎春。

罗一天摆了摆手，“做神仙，哪有在赌坊里赢钱来得逍遥自在？”

柳迎春也笑道：“望月客栈的老板娘还等着我哩，我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痴心。”

燕云霆笑道：“留恋凡尘世俗，可不是修仙之人的作风。”

“修仙？修个鸟仙，这一个月来，滴酒未沾，可馋死我们了，老五，快快把你珍藏的好酒拿出，我要一口气喝十坛！”

“没问题。”

“话不多说，起航了。”

仙船飞向山门外。

刘大明含笑目送。

……

仙船飞出天一门，一路向南行驶。

燕云霆手握一坛未开封的酒，站在船尾凝望着逐渐远去的宗门，等待。

“一个飞仙，大可能是不会为了一个金丹女修士，而放弃自己仙途的。”李怀安走过来说道。

燕云霆斜眼笑看李怀安：“我记得昆仑山上有座无垢宫，宫中有个无垢仙，此仙自认为一尘不染，无尘无垢，最后却在我家里，与一个风尘女子畅谈了几个月的风花雪月。”

李怀安翻了个白眼，“讽刺我是吧？”

“那你敢不敢来赌一把？就赌他会不会跟上来。”

燕云霆话音刚落，罗一天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身旁：“听说有人在设立赌局？这怎么能少得了我？赌注如何？赔率如何？细细说来！”

李怀安轻哼了一声，“概率都不对等的赌局，傻子才会陪你们下注。”

“呼咻！”

一道灵光闪过，刘大明从天而降，一把捞过了燕云霆手中的酒坛，扒开坛封便往口中猛灌：

“痛快！”

“你不是答应你家老祖，重掌五彩神殿么？怎么又舍得来了？”燕云霆问道。

刘大明抹了一把嘴上酒渍，“我何时说过要重掌五彩神殿了？”

仔细想想，他的确没说过。

燕云霆撇着嘴，“那你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非得故作神秘，差点儿让我以为你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我要不让你们先走，怎能自己偷偷跑出来？”刘大明将空酒坛一扔，“所以说咱们得加快速度了，免得老祖追上来，将我给逮回去。”

“咱们的确得加快速度了，此去南浔之地怕是有个六七万里路，还有三天便是她大婚之日，赶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三个仙人，一个飞仙，各出一道元力助推仙船。

“嘭！”

仙船炸出一道强劲音波，以万里航速，疾赴南浔之地。

“走咯，抢媳妇儿去咯！”

“抢什么抢，抢东西岂是我霸天宗的作为?老子是光明正大抱走属于自己的女人，”

……

……

六月初四，月上夜梢。

云岚宗张灯结彩，宴请南浔各名门世家，哪怕是凡人，只要肯送礼，也有一席喜宴。

宾客千千万万，齐聚于大殿之前。

宁思玥一席流仙长裙，手握玉如意，头顶红轻纱，口若含朱丹，眼眸如秋水，娥眉向明月，寄语相思愁。

“师姐，马上就要见宾客的，你可不能愁眉苦脸的。”一名灵动可爱的女修士，牵着宁思玥走出闺阁。

“小媛，你可有心上人？”宁思玥轻声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我与他的修为都太低，但是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努力凝结金丹，等有资格了便会主动去向老掌门提亲，来娶我。”小媛面颊微红，即使是与闺中密友分享这些，她也觉得好害羞。

宁思玥眸中悲伤更浓了，刘大明，你为何就不能为了我多努力一些，如今我已快要嫁为人妻，再也不属于你了。

“师姐，你怎么哭了呀？”

“没……”

“哦，我不知道啦，你是喜极而泣对不对？左长老资质好，修为高，人也俊俏，你和他呀，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小鸢牵着宁思玥走出大殿，一袭仙羽绝姿，看愣了众人。

“美啊，美啊！”

“左长老好福气啊，竟能娶得如此貌美道侣，真是羡煞旁人！”

“哈哈哈……”

左丘良一身应景云袍，上前牵过宁思玥的手，“师妹，我俩朝夕相处几十年，就不必太过拘泥了，来来来！”

他牵着宁思玥来到众宾客面前，大声介绍道：“诸位道友，她便是我同门师妹，一生挚爱，宁思玥……思玥，你也快与道友们打个招呼。”

宁思玥努力眺望着宾客群，想找出她心中所期盼的男人。

刘大明那么特殊，他若在人群中，她一眼便能看出来。

他没来，他终究没来。

宁思玥咬着嘴唇，心已失望透顶，既是有缘无份，又何必强求呢？

她揽住左丘良的胳膊，强颜欢笑面示众宾，“感谢诸位今夜到访云岚宗，也感谢师兄多年来的一路陪伴，今后我们必将带着大家的祝福，在仙途上越走越远。”

“新娘子，不仅人长得美，嘴也好甜呐！”

“左长老，你可有福咯！”

“好了，一对璧人还是赶快去饮合卺酒吧，精血相融，道侣促成，这样你们才好入早些入洞房双修不是？”

“哈哈哈……那诸位道友请稍坐片刻，待我与思玥礼成之后，再来找诸位拜敬喜酒！”

左丘良拉着宁思玥走至殿门前。

门口上席坐着一位青衫老者，他便是云岚宗的元神掌门，冲玄子，其身旁站着二三十来位门中长老，皆是金丹元婴修为。

“饮下合卺酒，此生共白首。”

冲玄子挥挥衣袖，送出两杯金樽酒杯。

宁思玥与左丘良各取一杯，手腕相互缠绵，正要送入彼此口中之时，突然一名弟子从山外惊慌跑来：

“掌门！不好了！有人……擅闯宗门！”

众宾客大惊。冲玄子大怒：“是哪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敢挑我云岚宗大喜的日子来撒野！”

“他们好像说是……霸天宗！霸天五圣来者？我见他们仙船破烂，又不是我们请帖上邀请的宗门，所以——”

“啪！”

酒杯从宁思玥手中滑落，酒洒了一地。

左丘良见状，急忙向冲玄子道：“掌门，霸天宗是七星宗更名而来，其现任掌门叫做刘大明，此人就是个坑蒙拐骗，数典忘祖的泼皮无赖，今夜他定是来捣乱的！”

“哦？七星宗竟落入了如此小人之手？”冲玄子问道：“那刘大明，修为几何啊？”

左丘良说道：“不过是个假丹修士罢了。”

“一个假丹修士？”冲玄子与众宾皆露出了不屑，他摆了摆手：“门中出两位金丹长老，将他们赶走便是，别因一名小修，坏了今日的喜气。”

“是！”两名金丹长老就要出动，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剑气劈向封界：

“滋滋滋……”封界坚持不过几息，“嘭！”炸成了点点星光！

破烂仙船，摇曳而入。

第四百五十二章 抱得美人归 “老五，你太粗鲁了，云岚宗好歹也是我们霸天宗的兄弟宗门，你应该客气一些。”刘大明笑着责备。

“靠，坏事我来做，好人你来当？”燕云霆笑道：“抢老婆还这么客气干啥？干就完了！”

“霸天小修，竟敢擅闯我云岚宗门，尔等是活腻了么！”冲玄子带领千名宾客，一同迎上仙船，来势汹汹。

刘大明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还请掌门见谅，是我小老弟不规矩，破坏了宗门封界，我在此向您陪个不是。”

“刘大明，毁我宗门封界，你今夜走不了！”左丘良指声怒喝。

刘大明浅浅一笑，“我今夜来，只为带走一人，不想与诸位为敌，”他看向宁思玥，目光真挚：

“思玥，如你所愿，我来娶你了。”

众修看向宁思玥。

宁思玥咬着嘴唇，她当然欣喜了，可还不等她表态，左丘良便横在了她身前，冲刘大明骂道：

“你这无赖，平时吃喝嫖赌就算了，还敢来我云岚宗抢亲！”

云岚宗众修，将仙船团团包围。

“全部！给我！退开！”燕云霆一道刚猛剑气，横贯八方，逼得众修连连后退。

众修这才惊讶，来者不善，来者不弱！

刘大明飞出仙船，径直走向宁思玥。

“可恶的家伙！”左丘良抬手一道灵光射向刘大明。

刘大明轻轻挥袖，打消了灵光。

“掌门！”左丘良求助于冲玄子。

冲玄子闪身护在左丘良跟前，爆发元神威压，企图下住刘大明。

刘大明眉目微微一紧，飞仙修为透体而出，强大神识瞬间锁定场在场的所有修士。

“仙……仙人！”

“不！比仙人还要高！是飞仙！飞仙！”

罗一天，柳迎春，燕云霆，李怀安，四人也飞出仙船，各自将修为展露而出。

“一群……一群仙人！”

“不是说假丹修士么？不是说霸天宗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无赖么？”

“你找死啊，还不赶紧闭嘴！”仙人降落，威慑四座！

冲玄子大骇，高傲的神色瞬间变得恭敬卑微，“不知……诸位仙长从何造访？”

刘大明指了指七星山方向，“霸天宗，霸天五圣，霸天至圣，掌门人，刘大明。”

“霸天宗……七星宗……何时有仙人尊驾了？”冲玄子惊疑。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儿把我嫂子交出来！咱们两宗结为亲家，岂不美哉?”燕云霆喊道。

“思玥……”左丘良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宁思玥一揭红纱，飞上空中与刘大明对峙，她眸光闪烁，却带着抱怨之色：“刘大明，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连来历都不清楚的人，怎有资格带走我？”

刘大明目光温柔，含笑淡淡说道：“思玥，我若是五彩神殿的刘玄机，今夜便不会来找你了，我是霸天宗的刘大明，二十年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一直都是。”

“五彩神殿！？那岂不是天一门的……我的天呐，竟是五彩神殿的大修士！”

“冲玄掌门，我看这门亲事你就答应了吧，有个飞仙做亲家，你云岚宗是修了八辈子福气啦！”

“对啊对啊，你瞧他们二位的眼神，分明是郎情妾意，真心相爱啊。”

众修纷纷相劝。

飞仙亲自上门提亲，谁又敢拒绝呢？

“刘大明！你已位列仙班，要什么女人没有，却跟我一个元婴修士抢妻子？！传出去就不怕人嘲笑你五彩神殿么？”左丘良硬着头皮飞上天，为了爱，他也是奋不顾身了。

刘大明摇了摇头，“左丘良，你搞错了，今夜我不是来抢亲的，”他又看向宁思玥，真挚道：

“思玥，左丘良他对你的爱不比我少，我尊重他，也会尊重你的选择，你是留下跟他，还是跟我走？

你也不用过多为难，选出自己心里最对的那个人就行了。”

宁思玥含着泪光，来回在两个男人之间打量。

“师妹！你别忘了，这几十年来，是我如一日陪在你身旁，你突破时是我守候着你，而不是他！”左丘良抛出自己的筹码。

刘大明也不甘示弱，“思玥，过去的二十年，不是我不努力不上进，是因我有血海深仇未报，但我必须跟你说明，十八年前，你被散修追杀，是我暗中救的你，十七年前，你突破筑基中期，那瓶玉华丹是我托人送给你的，十三年前，你去黑风林历练，你们遭遇妖兽袭击，也是我暗中摆平；七年前你凝结金丹，我一直在山头为你护法；

我无法向左丘良那样陪伴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将要做的事万分凶险，云梦泽上的三十道雷劫便是我引来的，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的复仇，岂能将你牵扯进来？

看着你芳心暗许左丘良，听到你与他定亲的消息，我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日夜买醉，自己欺骗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刘玄机修道八百余载，向来都是不争不抢，可老五的一句话却骂醒了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拱手让人，我又算什么男人？”

他缓缓闭上眼，藏住所有情愫，“话已至此，我问心无愧，现在，请做出你的选择吧。”

宁思玥泪如雨下，她那深情的眼神，其实早已做出了选择。

左丘良也心如死灰，原来刘大明做的，比他多得多。

宁思玥转身飞到了左丘良身边。

“师妹？”左丘良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宁思玥冲左丘良深深地鞠了一躬，“师兄，感谢一路来的照顾，但我所爱之人一直是刘大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抹了一把泪水，转身，义无反顾地扑进了刘大明的怀抱，“大坏蛋，大坏蛋！你让我等了你好久……”

刘大明紧紧相拥怀中人儿，也淌出了喜悦与深情的泪水。

爱人与爱人相拥，有情人终成眷属。

“走，咱们回家。”刘大明捧起宁思玥，转身飞向仙船。

柳迎春清了清嗓子，面向众修士，大声通知：

“诸位道友，实在不好意思，霸天宗来得突然，未能设下喜宴款待大家，不如这样吧，七星集有一座‘望月客栈’，那是我女人开的，今夜我霸天宗便在那里大摆筵席，不过吃的都是些凡人酒食，诸位道友若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们去喝上两杯？保证不要礼钱的，呵呵呵……”

仙人所设的酒局喜宴，谁不敢捧场？谁不愿捧场？

众修士随着仙船，一起奔赴七星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双喜临门 柳迎春和燕云霆率先飞到七星集。

订宴席，还酒债，兑承诺。

“柳老哥，说起来，那老板娘叫啥名字？”燕云霆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

“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你就想……额？你也太下流了吧？”

“你懂个屁，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讲礼数，美人不问芳名，这个就是爱情。”

“爱个麻花情！你好歹也对人家负个责……”

“谁说我不负责了？刘大明这次回来是娶老婆的，我也一样！”

二人大步走进望月客栈。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如往常一样，酒足饭饱的酒客，都要上前“骚扰”一两句。

“老板娘，你瞧我在你家客栈消费了这么多灵石，你是不是该给点儿好处了？”一名散修红着脸，伸手便要去摸老板娘的手。

老板娘拍开伸来的咸猪手，虽然厌恶，却不敢动怒，只得风情一笑：“闻说醉香楼里上了一批新人，各个貌美如花，腰身活儿好，哪儿像我，风卷残年，一把年纪，找不到乐子的。”

“哎，实不相瞒，我就是喜欢像你这样，有味道且成熟的女人，老板娘……三十块灵石，陪我睡一觉如何？”散修也有筑基修为，一挥手，掷出三十块灵石，盯着老板娘，大有强买强卖的意思。

“去你的，我这里可不是鸡窝，别打扰我做生意！”老板娘将灵石推了回去，有些生气了。

“来嘛，老板娘，我喜爱你得很呐——”

“我也喜爱得很，怎么办？”柳迎春一把掂住散修的衣领，狠狠往外一扯，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那个王八蛋啊！不想活了么！敢打扰本仙长的雅兴！”散修一跃而起，张口大骂。

“啪！”柳迎春反手一巴掌，将他再次扇了个狗吃屎，冷声道：“哪里来的杂修，不知道这望月客栈是我柳迎春罩得么？不知道老板娘是我的女人么？”

“柳迎春！”老板娘目光闪烁，急忙走出柜台，要去搀扶那醉酒的散修。柳迎春大袖揽清风，同时也将美人儿搂入了怀中，傲声道：

“从今往后，望月客栈与你，都属于我了，他人若敢染指，一个字，死。”

“你.他.妈——”

“唰！”

燕云霆一剑，抵拢散修的喉咙，冷声呵道：“你耳朵聋了么，这家客栈易主了，再敢撒野，我一剑捅死你！”

散修咽了咽口水，一摊燕云霆金丹修为，急忙道歉：“前辈饶命，方才只是贪饮了几杯，才酒后胡言……”

“滚。”

“晚辈这就滚，这就滚……”

散修连带这其他同伙，连滚带爬跑出望月客栈。

“柳迎春，你发什么颠，你快放开我，还有客人看着呢……”老板娘红着脸从男人怀中挣脱。

柳迎春却笑着问道：“老板娘，你从你父亲接过这家客栈也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你独自一人应付生意，实在太辛苦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想赊酒喝的话，我给你打去便是。”老板娘要动手，柳迎春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们在你客栈里白吃白喝了二十年，今夜我是回来还债的。”

老板娘轻叹：“行了你，故作什么深情？这二十年来，你们虽没给过钱，但也帮忙解决了不少麻烦事，功债相抵了，不需要你还。”

柳迎春取下一只乾坤袋，塞进老板娘手中，“这里有五十万灵石，其中一百块垫付以往的饭钱，剩下的四十九万九千九百，当做是娶你的彩礼。”

“你指定是有什么大病，你那儿来那么多——”老板娘随心一探乾坤袋，下一刻便惊得合不拢嘴，再抬头时，柳迎春已低头亲上了她的柔唇。

“啧啧啧……”燕云霆连连啧嘴，论泡妞他也算是高手了，但柳迎春这家伙，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全场食客，也都投来了暧昧的目光。

“柳迎春你——”

不等老板娘怒骂，柳迎春一把将她捧在了怀里，大步往客栈后院走去。

“你干什么，我还要做生意呢，你放开我……”

挣扎，软弱无力。

“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但现在你必须兑现承诺。”

看来今夜，双喜临门。

燕云霆清了清嗓子，冲满堂食客说道：“诸位，今夜是我两位大哥的大喜日子，在客栈内的所有消费，皆由我霸天宗买单，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大家千万别客气，挑最贵，最好的来！”

……

……

万般皆好，唯有一缺。

燕云霆取了些张宽的遗物，在霸天宗的最高峰输了个衣冠冢，立下一块墓碑，以剑刻铭：“霸天厚圣，张宽之墓”

当刘大明他们在酒肆青楼赌坊中吃喝嫖赌时，张宽却在集市里摆摊吆喝，一个元神修士却不耻拉下脸皮，向一个炼气修士推销丹药。

直到现在，燕云霆才知道，霸天宗那五百万灵石，有九成都是张宽卖丹药攒下来的，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在报仇之后，让霸天宗香火盈门。

“张宽老哥，我们回家了……”燕云霆靠着墓碑痛饮，喝着喝着，不禁潸然泪下。

张宽至始至终都是善良的，无私的，有担当的，所以才会为了兄弟不惜付出生命。

蝴蝶用展翅的数量来计算它生命时间，人则用责任来衡量他生命的意义，有些人的生命如蝴蝶般短暂，却如流星般璀璨耀眼，虽转瞬即逝，却刹那永恒。

张宽会一直留在这里，一起见证霸天宗崛起。

“我们该走了。”李怀安驾驶着仙船，悬浮在山崖外。

燕云霆饮尽手中最后一口酒，长叹一口气，起身拍了拍墓碑，转身跳上仙船。

仙船飞过宗门。

刘大明早已在山门前等候多时。

“老五，这是我的灵符，遇到麻烦了就催动它，我们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刘大明掷出一枚灵符。

“假设在人间，你也能来么？”燕云霆接过灵符问道。

刘大明笑道：“天涯海角，一日必达。”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记得常回家看看，霸天宗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好，那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离别无需多言，真情总会再见。

仙船乘风飞向蓬莱，云梦仙域的冒险，暂时告一段落了。

……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下一站华胥 由李怀安渡灵掌舵，仙船日行万里不在话下。

燕云霆躺在船头，翘着二郎腿，胸口放着一坛酒，掌间握着一本书，一边吸酒，一边品鉴。

“《琉璃美人图》？是春.宫.图么？你看得那么津津有味儿？”李怀安问道。

燕云霆笑道：“要是春.宫.图就好咯，都穿着衣服呢。”

“那又何趣味？”

“我可不是欣赏美人儿来的，这琉璃宫是华胥仙域最大宗门，咱们此次去蛮域，必须经过华胥仙域，肯定要与她们打交道的，提前预习一番，绝对错不了。”

从仙界地图上来看，蛮域位于东北侧，与最北端的华胥仙域接壤，两大地域之间隔着一片近五万里宽的雪域冰原。

“华胥仙域，常年冰封严寒，生活在这里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李怀安说道。

燕云霆昂起头，灌了一口酒，自信道：“但她们始终是女人，这女人嘛，十个九个都是感性的，再冰冷的心，只要你够炽热，也能将她们融化。”

“琉璃宫有一位宫主，九大长老，三十六洞主，各个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冰山美人儿，你可知她们的通病是什么？”李怀安问道。

燕云霆想了想，确定以及肯定地回答道：“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亲戚。”

李怀安嘴角一抽，以嫌弃的眼神瞥向燕云霆。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燕云霆笑道。

“还真错了。”

“不是吧？”

“修为达到筑基以后的女修，便可不受每月例假的困扰，所以她们和普通女人不一样，还真不会来亲戚。”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燕云霆抱拳敬佩，又笑着问：“那你且说，她们的通病是什么？”

“是绝情。”李怀安说道：“琉璃宫的女人，决不允许动凡心，对宫中门徒的约束十分苛刻，听说凡是加入琉璃宫的女人，不论职位尊卑，都要发绝情誓，点守宫砂，一旦违背誓言，就以死谢罪。”

“那倘若不小心失了身，又该如何？”

“一样得死。”

“嘶……”燕云霆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绝情啊。”李怀安说道：“琉璃宫的女人各个绝美，却没有男人敢靠近轻薄，不仅是因为她们身体带刺，逼急了还会和你玉石俱焚。”

“那这么说，她们都是一群老处女啦？”燕云霆笑道。

李怀安挑眉，“怎么？你有想法？”

“我堂堂正人君子！能有什么想法？”燕云霆义正言辞，却又淫.贱一笑：“你说，若是能有幸与她们双修互补的话，会不会事倍功半？”

“你是想说，夺走她们的元阴？”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琉璃宫女修士的元阴，是仙域任何一个男修士都惦记的东西。”李怀安说着，指了指燕云霆手中的《琉璃美人图》，又道：

“你翻开第一页，瞧瞧那位是谁？”

“第一页，自然是长相最美，修为最高的琉璃宫主了。”

图册第一页，是一名冰清绝美的蓝衣宫装女子。绘画这图册的画匠必定技艺高超，女子即使躺在冷冰冰的画册中，也能从其勾勒的眉宇间看出高贵与冷傲。

这要是见了真人，那还得了?

琉璃宫，紫霏，紫霏仙子。

李怀安淡淡道：“紫霏仙子，仙君修为，近三千年的道行，曾拒绝永夜和极昼两大仙君求偶的仙界第一美人儿。”

燕云霆不由惊呼，“我靠，三千年的老处女！”

“俗语云：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结金丹，女大三千，呵呵……立地成仙，”李怀安斜眼笑看着燕云霆：

“她身怀三千年元阴，你若能想办法夺了去，保证即刻位列仙班……你不是号称名剑风流么？如何？敢不敢挑战一下？”

燕云霆苦笑着摆手，“我也听过一句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她这三千年，想想都觉得涩得慌……不了不了，这我真来不了。”

“呵呵呵……这都是些玩笑话罢了，带刺的玫瑰可碰不得，”李怀安笑着，又道：“蛮域和仙域是两个不同的领域，肯定是不能互通的，而琉璃宫作为华胥仙域的掌权宗门，若是能得到她们的支持，去蛮域的路一定会好走许多。”

……三天后。

蓬莱仙境映入眼帘。

燕云霆掌舵仙船，沿着海岸线往灵隐宗方向靠近。

也不知是不是上次海族袭击带来的创伤太大，数千里海岸线，死气沉沉，竟见不到一个活人影子。

“这都过去了四个多月了，按理说应该恢复元气了才对……”燕云霆微微皱眉，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注意了，左前方有妖气波动。”李怀安提醒道。

这方圆百里之内，也只有灵隐这一条山脉，难不成是灵隐宗出事儿了？

二人加大灵力灌入，急速驱船赶了过去。

……

灵隐山脉连绵两百余里，灵隐宗坐落于前半段，剩下的后半段则是一片深山老林。

此刻，山林中一片混乱，尽是些体态庞大的豺狼虎豹，它们兽瞳泛红，逢物便扑，极为狂躁。

十几名白衣修士在林口缔结了一道灵光屏障，摆下困兽阵法，将狂躁的妖兽暂时抵挡在了林前。

他们都是灵隐宗的修士。

“吴师姐，它们虽是普通妖兽，可数量太多了，我们的结界恐怕撑不了太久——”

“吼唔！”

一声荡人心魄的呼啸突然从山林深处传来，下一刻，一头白额猛虎扑出林，其身长超两丈，头大入斗，兽瞳如碗，两颗獠牙似剑齿般外翻——

“嘭！”

它一头撞碎了结界。

“是巨齿虎！”

“吴师姐，这起码是只二阶妖兽！”

“快，结阵御敌！不能让妖兽跑出深山！”

众修各祭出灵剑法器，围堵在林口，绞杀冲出来的妖兽。

巨齿虎皮糙肉厚，一声呼啸便震得炼气弟子接连后退，它又纵身一跃，窜起十丈之高，一名弟子来不及反应，被其咬住了双脚，从空中拽下！

“师姐！师兄，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弟子大声求救。

“呼哧！”

一道剑气破空袭来，不等巨齿虎落地，便已被尸分两段！

一百万字感言 《看剑》连载至今已有五个多月，一百多万字。

由于这本书创作环境并不好，瑕疵肯定会有，为了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我会不断在主站进行精修。

与以往写作风格一样，书中情感笔墨会格外浓厚，因为我本人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真情更难得可贵。

不论是主角还是其朋友，仔细阅读过后都会发现，他们从来都不是要称霸天下，追求长生。

更多的是爱人永恒，亲情永固，兄弟情深。

我最喜欢《红豆》中的一句歌词：“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不论是小说中的虚拟世界，还是现实生活，也许年轻人还在享受青春，追求自我，无法太多理解，但随着年龄增长，一些家庭的牵绊，一些环境的影响，甚至于身体慢慢衰老，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消磨自己的脾气，变得不争不抢，不急不躁，越发向往平淡。

年轻时喝酒一定要醉，到了年纪大些了，淡饮一杯清茶，似乎也不错。

吃惯了大鱼大肉，喝一碗小米粥，反而会感觉更舒服。

我相信很多书友看小说的目的都是为了满足精神愉悦，也时常看到一些书友说：

“我平时上班已经够累了，凭什么我还要去看咬文嚼字?”

“网络文学还搞什么文艺?讲什么大道理?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去看四大名著。”

的确，网络小说，无一例外，都是低俗的，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都是以营利为目的。

《看剑》肯定也很低俗，它就是一本爽文，但我希望的是，大家在爽快阅读，追求愉悦的同时，也能获得那么一丢丢人生哲理。

大家可以放心，本书的结局，一定一定是圆满的。坏人会得到惩罚，天下会重归于好，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永老无别离……

最后，我希望大家能同燕云霆一样，炙热地，勇敢地去爱你所爱，在短暂的人生中，去努力追求美好。

这份美好可以不是最好的，但一定得是你最想要的。

……

……

如今第七卷《仙武同修》即将完结。

接下来，燕云霆和李怀安会前往华胥仙域继续冒险。

华胥仙域，文中也介绍过，是唯一一个女性掌权的仙域，自然是千娇百媚，美女如云。

下一卷，定会十足香艳，请诸位自行备好纸巾，以免车门焊死，不好下车～

好了，话不多说，尽情期待第八卷《如此多娇》。

顺便加一句，若诸位书友觉得本书不错，可帮忙推荐给朋友，感谢，感谢。

雪中红致上。

第七卷 仙武同修 完 吴清瑶回眸一瞧，一艘破破烂烂的仙船，摇晃着从天外驶来。

“滚回去！”

又一道刚猛剑气斩在百兽跟前，许是感受到了来者强大，百兽争先往林中逃了回去。

“燕云霆？”吴清瑶闪烁着激动的目光。

燕云霆携剑站在船头，笑着招呼：“上船。”

吴清瑶领众修踏上仙船。

仙船飞往灵隐宗的。

灵隐宗掌门热情相迎。

燕云霆却未客套太多，直接来到卓文曦身边，喂她服下“紫金丹”。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要渡灵助师妹消化此丹，或许需要一些时辰，不要打扰。”李怀安说道。

燕云霆出门，飞上殿顶。

风卷残阳，流云似火，沧海之上，黄昏时的风景，总是那么迷人。

“燕云霆，你……你是真的么？”吴清瑶带着惊讶飞上宫殿。

燕云霆有些疑惑了，“我什么时候假过？”

“你体内的金丹……”吴清瑶叹道：“太不可思议了，两个月前，你离开时还是个炼气一层，回来便已是金丹后期。”

燕云霆笑道：“我这种人，向来奇遇居多，说不定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位列仙班也有可能。”

“世上怎有你这种人嘛，明明资质这么差，修为提升还这么快，真叫人心里不平衡。”她语气是嫉妒，眼神中却充满了敬佩。

燕云霆内心苦笑，你要是能挨几道雷劈，你说不定比我修为长得还快。

的确，燕云霆能有今天的成就，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是他吃苦换来的，满身伤痕，一条断臂，便是最好的证明。

“吴姑娘——”

“都说了别客气，叫我清瑶就行。”

“呃……清瑶，你……好像也快结丹了吧？”燕云霆隐隐能感觉得到，吴清瑶体内已凝出了一颗假丹：

“金丹可是关键门槛儿，需要我帮忙么？”

吴清瑶嫣然一笑，“虽不知你是走了什么运，但我感觉得出，你体内那颗金丹很不稳定，就怕你帮倒忙了。”

这倒是实话，燕云霆跺了跺脚，笑道：“屋里边儿这家伙，可是位正儿八经的仙人，他哈口仙气儿，指不定就能帮你突破修为。”“谁在房顶上呱噪，赶紧给我滚远点！”房屋中传来李怀安的呵斥。

“好啦好啦，用不着的，我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通过自身的努力突破，金丹以后也会更牢固些，”吴清瑶拉着燕云霆从房顶上飞离，“咱们还是去别处闲谈，免得打扰了屋中人。”

二人飞到了灵兽坊。

灵兽坊中，一片躁动。

“怎么？连这儿的灵兽也被影响了么？”燕云霆不禁皱眉。

“是啊，也不知近段时间怎么了，整个仙域的妖兽似乎都在暴动。百日里所见的那些妖兽，以前都是很老实的，从不会轻易跑出深林。”吴清瑶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些草料，挨个棚户喂养，安抚灵兽。

自云梦泽兽乱以来，已有两个多月，想不到隔着汪.洋大海的蓬莱也遭了波及。

此事绝非偶然。

燕云霆突然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帮离笙干坏事。

“唉……”

但愿这个烂摊子，不会影响到他们寻找解药。

“这枚是封山印，是缔造封界的仙器，送给你们以保平安。”燕云霆取出印记递给吴清瑶。

“仙器？这……实在太贵重了，我怎能收你的？”吴清瑶连忙拒绝。

燕云霆拉过吴清瑶的手，手把手将印记塞进其掌心，“这封山印本是青云宗之物，偷偷用就好了，不能太明目张胆。如今仙界亦是多事之秋，有了这枚仙器，你们也能多一些保障。”

“云霆……”吴清瑶终于触动，扑进了燕云霆的怀抱，“你怎么能对我们这么好？天底下哪儿能有你这么好的人？”

燕云霆浅浅一笑，枕着怀中女人的发香，要不是不想被儿女情长牵绊，今夜此女，必是他池中之物。

二人相拥，沉醉于月下，聆听彼此心跳，不觉得时间流逝。

“咳咳……”突然一声轻咳，李怀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空中，身旁还站着卓文曦。

卓文曦板着脸，阴沉得发黑。

吴清瑶脸颊绯红，轻轻抽离了娇躯，“我……我去把这枚封山印交给掌门！”说罢，低头含羞飞离。

燕云霆暗笑了声，迎着飞上空中，“卓姑娘，你醒了？”

卓文曦冷冷一句：“哼，燕大侠真是风流，才没到仙界几个月，便勾搭上了这么个漂亮女修士。”燕云霆大言不惭地笑道：“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女修士，以后我还要再勾搭三十个才够本儿。”

卓文曦把头一偏，“花花肠子，赖得理你！”

“她的伤，可无碍了？”燕云霆问李怀安。

李怀安说道：“三千年的紫金丹，结婴都够用了。”

燕云霆点了点头，最后一桩事儿也圆满解决，该再次启程了。

“走了。”

“嗯。”

李怀安挥袖变出仙船，与燕云霆再次踏上。

“我们要去哪儿？”卓文曦也准备跳上仙船，李怀安和燕云霆异口同声指着她：“你不能去。”

卓文曦咬着嘴唇，“为什么？”

“理由很多，有好听的，也有难听的，你想听哪一个？”燕云霆问道。

“我都要听！”

“那先说难听点儿，你修为太低，跟着我们，会拖后腿，”燕云霆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温柔：

“再说好听点儿的，此去凶险未知，我们舍不得再让你受伤了。”

李怀安也语重心长，“听师兄话，留在这里吧，趁着仙界灵气充裕，好好提升修为，以后咱们并肩作战的机会肯定会很多，不差这一遭的。”

卓文曦是个理智的女人，她何曾又不懂这些道理？

“当然，我还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燕云霆取出那枚在云梦泽所获的四阶兽丹，甩手丢给卓文曦：“炼了它，我好大补。”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卓文曦虽是抱怨，却欣然地接过兽丹。

燕云霆笑道：“你是炼丹师嘛，天生就是打辅助的料，老老实实在后方把补给搞好，否则我们受了伤回来，谁给治疗？”

“不许受伤！”卓文曦瞪着两个男人。

“我们尽量……”

“什么尽量！就是不许受伤！”

“好啦好啦……”

离别无需多言，来日总会相见。

“师兄，云霆，你们……你们一定要保重！要早些回来！特别是你，燕云霆，不许你胡乱逞强！”

卓文曦含泪追逐着仙船，最后跟不上了速度才不得已停下脚步，深情目送，直至仙船消失在茫茫海空。

……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迷失纯白 从蓬莱往北走，跨过七万里海域，方可抵达最北端的华胥仙域。

华胥仙域，终年严寒，白昼只有五个时辰，长夜足有七个时辰。

由于万年冰川，寒气弥漫，极其不宜修炼，因此华胥仙域除了琉璃宫之外，很少再有出名的宗门。

仙船星夜不停，四日之后，终抵达了华胥仙域。

远远望去，一片白雪茫茫，为数不多的绿色成了点缀，即使有陆地也是一块块被冰雪所覆盖的冻土。

“呼呼呼……”

寒风呼啸，细雪飞舞。

“什么鬼地方啊，才刚刚上岸就这么冷，再深入一些，那还得了？”燕云霆搓着手掌，哈一口气，瞬间便凝成了水雾。

即使流转真气护体，也无法抵御寒气侵入骨髓。

在这种环境下，他连尿都不敢撒，生怕刚掏出来就给冻坏了。

“嗯……华胥仙域里的冰雪，从天地初开便沉寂于此，绝不是普通的寒气可比拟的。”

李怀安也皱着眉头，即使他有仙人修为，也无法完全让身体保持暖和。

“妈.的，我真好奇这片大陆上的人是如何生活的。”燕云霆骂了一声，往火炉里又添了几块火炭。

炉上的烧酒已被煮好，“呜呜呜……”水汽蒸腾着壶盖，冒出阵阵带着酒香热气儿。

燕云霆急忙倒了两碗烧酒，也顾不得多烫，捧在手心里吹了两口便往嘴里灌。

几口热酒下肚，才稍稍暖和了一些。

李怀安也端起酒碗，灌了两口才说道：“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长期生活在冰川上，会形成很强的抗寒性；生活在火山附近，那就有很强的耐热性。”

“那琉璃宫的那群女人哩？女人体质属阴，本就怕冷畏寒，我不行她们的抗寒性是天生的。”燕云霆质疑道。

李怀安说道：“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独特的修炼法门，比方说神乐，是以修炼乐器为主，所以我想琉璃宫肯定也有自己独特的耐寒心法吧——但这我也不太确定，咱们都是第一次来仙界，也没接触过这帮女人。”

“对了，这还真是件事儿，咱们刚到一个仙域，人生地不熟的，不宜太过招摇，还是低调些好。”

“你都考虑到的事，我会疏忽么？放心吧，现在我与你一样，是一名金丹散修，只要修为不高过太多，都识破不了的。”

“你还要给自己取一个假名字，比方我，我在仙界的名字叫做‘梅明志’。”

“梅明志？太奇怪的名字，反而会引起人的怀疑……那我或许可以叫‘李莫问’。”

“李莫问？”燕云霆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名字怕是比我的名字还奇怪吧？”

“总不会有人会因为名字奇怪而刁难咱们。”

“这可说不定。”

“喝酒喝酒……”

……

天气实在太冷了，酒一碗接着一碗，刚下肚有几分烧，很快便被寒气所浇灭。

燕云霆携带的十坛烈酒，喝到华胥仙域时，已剩下不足两坛，食物也差不多已吃空。

万里寒川，人迹罕至，从踏上华胥仙域至此，已过去了大半天，当真是看不到一个集市。

无限的白色世界，仿佛一直在重复循环。

最糟糕的是，他们好像迷失了方向。

燕云霆站在船头，抱着司南，四面八方都比对了个便，指针胡乱摇摆，完全找不准方向。

“难道思南坏了？”他拍了两下司南。

“不是它坏了，是严寒环境的问题，”李怀安皱着眉，“就连我的神识也无法完全施展开来，只能探个十来里的范围。”

燕云霆苦笑道：“看来咱们真的迷路了，刚到仙域便发生这种事，绝不是好兆头。”

“迷路后的最好办法，便是找准一个方向一直走，我相信以咱们的运气，一定能‘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怀安说着，凭感觉指了个方向，自信满满：“咱们就沿这个方向走，不出三天，一定能走出迷境。”

“好，我相信你。”

……

三天后。

若寒风可分等级，初入华胥仙域时是一级，那么此刻吹出来的寒风便是三级。

风卷细雪，满天飘洒，似一声声鬼狐狼嚎，完全看不清楚前进的路。

仙船本就破烂，在寒风的鞭策下，“咯吱咯吱……”苟延残喘，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这就是你的直觉？我信你个鬼！咱他.妈这回是彻底陷进去了！”燕云霆被冻得面红耳赤，窝火，十分窝火！

“嘘……别吵，船下面有动静！”李怀安凝眉，紧盯着雪地。

“咚咚咚……”雪地上似有什么东西在跑动，听声响应该是个庞然大物。

李怀安降低了仙船高度，贴得距地面只有三丈时，终于找到了声响的源头——

一群体型庞大的牦牛，正奋力奔跑在冰原上，它们的绒毛又厚又白，若不是头顶那两根又.粗.又.黑的犄角，还真难在雪地中发现它们。

“生活在冰原上的妖兽，都有得天独厚的抗寒性，我们若能扒下它们的皮毛，一定可以抵御寒冷。”

“我仿佛看见了一锅牛肉在奔跑。”

“那还等什么？”

“搞起！”

二人出剑，同时跳下仙船。

没有意外，回来时，他们肩上各扛了一头牦牛。

他们赶紧将牦牛皮刮下，也不顾得腥臭了，直接便裹在了身上。

果然不出所有料，牦牛皮极其保暖。

“这牦牛肉估计也是大补之物，炖来吃了。”

“这你就不动了吧？牛肉就该切成薄薄的一片，烧一锅辣椒油汤，一边切一边涮着吃，这样才暖和。”

于是，燕云霆重新架起了火炉与大锅，将柴米油盐，葱姜蒜辣椒，所有大料统统丢入，再取一坨天然无根冰雪水，烧起炭火，不过半刻钟，冰雪便溶成了一锅热油汤。

“咕噜咕噜……”红油汤锅冒着气泡，热辣香味扑鼻而来。

“吃涮牛肉，一定从牛脊上切，那里的肉是最嫩的，”燕云霆用小刀切下了一片牛脊，放入锅中涮烫，“涮牛肉也有讲究，最多不要超过十息便起锅，这时的牛肉口感是最好的。”

他捞起牛肉片，伴着汤汁儿塞入口中，烫得嘴唇上下打颤，却露出了飘飘欲仙的神情，不由仰天长叹：“啊……冰天雪地，乘着仙船，吃着火锅，也不失为人生第二大爽快事！”

“呵呵呵……你这市井之徒……”李怀安笑骂，也学着燕云霆的模样，鲜切牛肉，涮烫入口，只是吃相要斯文许多，他为燕云霆倒了一碗酒，又问：

“那这人生第一大爽快事是什么？”

燕云霆笑道：“此情此景嘛，酒有了，肉也有了，当然还差美人儿相陪了——”

他话音刚落。

“呼哧！”

三道灵光从天而降。

灵光散去，三个轻纱遮面的宫装仙子从天而降。

飘飘人如仙，霜华落九天。

美人儿，来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牛肉涮火锅 寒风卷面纱，捎出三张绝世容颜。

为首的蓝衣仙子，有元神修为；剩下两个白衣仙子，皆是元婴后期的修士。

燕云霆和李怀安，端着酒碗，按兵不动。

“哪里来的市井之徒，竟敢在冰原上游荡，是活腻了么？”白衣仙子凝眉质问。

燕云霆放下酒碗，作一声苦笑：“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我们是迷路了？”

“凌长老，此二人来历不明，酒肉穿肠，一看就不是什么规矩人！”白衣仙子看着蓝衣仙子说道。

蓝衣仙子瞥了一眼火锅与酒，以及二人身上披着的兽皮，轻哼了一声，“你们从何而来，要到那儿去？”

燕云霆笑道：“天为被，地为床，两袖清风，四海为家。”

“那就是散修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燕云霆拱手问道：“我们迷失在了冰原，吃些酒肉热食御寒，好像也没碍着几位仙子吧？”

蓝衣仙子取下一只乾坤，丢给燕云霆和李怀安，以命令的口吻：“这里面有三千灵石，足够买下你们的船了。”

原来是来买船的。

燕云霆抓过乾坤袋，点了点数，确实五千灵石，一块也不少。他露出了为难之色：“我们可以选择不卖么？”

蓝衣仙子秀眉微蹙，“你嫌少了？”

“就你这艘破船，五百灵石都不值，给你三千已是够多了，你还想得寸进尺么？”白衣仙子呵道。

燕云霆却将乾坤袋丢了回去，继续切割牛肉涮烫，“几位仙子的修为这么高，我又岂敢要你们的灵石，只是我若将船卖给了你们，这茫茫冰原不等于要了我们的命么？这笔买卖，划不来。”

“凌长老，此二人故作姿态，油腔滑调，我看绝非善类，不如杀了——”

“这不是我琉璃宫的做事风格。”蓝衣仙子冷声呵断了白衣仙子的提议。

琉璃宫？

燕云霆和李怀安同时紧了眉，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既然你们不卖，我也不强求，我们走——”

“且慢。”

燕云霆叫住了要走的三个女人，笑道：“几位仙子既然能看上我们这艘破船，想必是有要事去做；而我们又迷失了方向，依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与你们同乘，先去办你们的事，等办完了你们的事，你们再带我们出去，以物换物，以事换事，也可以省去一笔灵石不是么？”

蓝衣仙子凝眉思绪。

“他们来历不明，而且又是男人，不好与之同乘，还是走了吧？”一名白衣仙子提议。

另一名白衣仙子却道：“是男人又如何？不过两个金丹散修罢了，还能威胁到我们不成？”

蓝衣仙子点了点头，“好，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事先说好，我们要去办的事，可不是你们有能力对付得了的，倘若你们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也不会来救你们。”

燕云霆摆了摆手，笑道：“我们被困冰原，早已生死由命，还怕什么危险？”

“既是如此，那仙船就归我操控了。”

“仙子请便。”

蓝衣仙子长袖一挥，以灵气助力仙船，找准一个方向，疾驰驶去。

燕云霆和李怀安依旧悠哉吃喝。

三名仙子站在船头，散开神识，时刻紧盯着冰原的动向。

牛肉火锅，很香，很香，很香。

天霜寒气，很冷，很冷，很冷。

纵使是冰清玉洁，辟谷不食的仙子，看着别人吃得热火朝天，满嘴是由，也不禁隐隐有些触动。

谁不想在极寒的天气中，吃一口热乎的暖肚子？

除了蓝衣仙子之外，另两个白衣仙子，时不时便会瞥向涮火锅的二人，她们眼中深藏着对热食的渴望，只是碍于一尘不染的身份，无动于衷罢了。

“她咽口水了。”燕云霆舔着嘴唇。

李怀安斜眼一笑：“看你本事了。”

“瞧好了吧。”

燕云霆等白衣仙子再瞥来一个目光，直面迎上了她的眼睛，仙子只是轻轻一哼，赶紧将美眸回避。

“仙子，你可以过来一下么？”燕云霆笑着招呼。

白衣仙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来，沉声问道：“你有事？”

燕云霆变出一副碗筷，递给白衣仙子，“我想请你吃牛肉火锅。”

“呵……笑话！我岂会吃这些俗物？”白衣仙子神态轻蔑，却并没有离开。

燕云霆涮了一块牛肉，扔进碗里，直接递到白衣仙子眼前，“你就赏脸尝一口吧，这牛肉是你亲眼看见切割，涮烫，起锅的，不会有毒的，而且这牦牛肉，吃了可以御寒。”

白衣仙子盯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涮牛肉，虽还是无动于衷，却少了好几份矜持。

“尝尝呗，若是不好吃，你杀了我都行。”

“你这么有信心么？”

“我对自己做的食物，向来信心十足。”

“那若真不好吃，我真要杀了你。”

“悉听尊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不尝一口似乎也对不起她的冷漠了，“那就……尝一小口。”

白衣仙子用筷子夹起牛肉，背过身去，撩起面纱，送入口中，咀嚼了几下，明显身体绷直了起来。

人一旦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就会产生兴奋与愉悦，肌肉也会跟着缩紧，身体自然也就绷直了，这是本能反应，错不了的。

白衣仙子放下碗筷，转身后的眼神依旧淡漠，口头却忍不住道：

“手艺还不错。”

（未完待续……）

PS：今天就到这儿了，腰酸心累。这两天由于YI情的缘故，被封在了家里，昼夜颠倒，实属难受。

再补充一点昨日感言里没提及的，关于更新时间，不出意外的话，都在晚上9点过后，至12点不等。每天都有，5000+字。两章或者三章。感谢支持……

我也好想吃牛肉火锅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 冰原村庄 “仙子，你能告诉我们要去哪儿么？这样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儿不是？”燕云霆又涮了几片牛肉，想夹给白衣仙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白衣仙子态度明显要比一开始缓和许多，她放下碗筷，先道了声：“你的手艺虽不错，但作为修行之人，应该辟谷戒躁，贪图口舌之快会产生欲望心魔，日后提升修为时会增添难度，”

随后她才回答道：“近段时间，冰原上有妖兽躁动，我们琉璃宫负责华胥仙域的防务，自然要来寻找原因了。”

又是妖兽躁动么？燕云霆与李怀安不禁皱了眉。

水域有海兽，山林有野兽，雪域肯定也有雪兽。

整个仙域的妖兽，似乎都已被“点燃”。

白衣仙子望着船外呼啸的风雪，轻叹了声：“换作以往，这个季节绝不会有如此大的暴风雪，天生异响，恐有灾难。”

“难道你们也因这风雪迷了路？”

“迷路？”白衣仙子轻哼，“只是风雪太大，遁空飞行会耗损灵力，恰巧遇见了你们这艘破船，想买来省些力气罢了。”

燕云霆又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在这冰天雪地中辨别方向的？我们的神识和司南都在这里遭到了禁锢。”

白衣仙子摊开手，变出一支巴掌大的白玉罗盘，说道：“冰原寒气混乱，即便是仙人来了这儿，也会被禁锢神识，所有来冰原的人，都会备一个这样的‘冰雪罗盘’，以指明方向。”

燕云霆看着冰雪罗盘，结构和司南相差无几，不由疑惑：“这和司南有区别么？”

“凡人的东西怎能与灵器相比？”白衣仙子说道：“冰雪罗盘是我们琉璃宫专门炼制的指路法器，指针会固定指向东北方，也就是琉璃宫所在，如此便可以自行推算方向了。”

“你卖不卖？”燕云霆冲白衣仙子眨了眨眼睛。

白衣仙子收起罗盘，显然是不卖的，“冰雪罗盘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们去了集市上，任何一家仙铺都有，我只有这么一枚，当然不会卖给你们。”

想来燕云霆他们此次来华胥，做的功课还是不够，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考虑到。

“青芷，你与两个散修怎能有那么多话？”蓝衣仙子偏头，冷冷一句。

青芷转身回归船头。

燕云霆和李怀安继续吃喝。

仙船又迎着风雪行驶了一个时辰。

天色渐渐阴沉。

冰天雪地再遇上黑夜，一定非比寻常。

“凌长老，红昭，你们快瞧，前方好像有一个村庄。”

“看样式，应该是个冰原人部落，好像并没有发现活人的气息。”

“没有更好，也免得与这些野蛮人打交道了，夜幕即将来临，今夜或许可以在此歇脚。”

“那……他们呢？”青芷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燕云霆和李怀安。

燕云霆赶忙撤走了火锅和炉灶，一抹嘴角的油渍，笑着凑了上去：“冰原上的夜，肯定不安全，所以仙子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蓝衣仙子轻声：“随他们的便，只要别惹麻烦就行。”

仙船缓缓降落在村口。

与常见的村子不同，这片房屋似乎都不能称之为建筑，只是由茅草简易搭建的草包子，每个草包丈许方圆，七八十个紧密相连，有好些个屋脊已被大雪压塌。

蓝衣仙子收走了仙船，与青芷、红昭先入村子，燕云霆和李怀安则落了一段距离跟在后边儿。

“李道长，我一直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把这么大艘仙船收入囊中的？我的乾坤戒指塞下一只仙舟便已不得了了。”燕云霆小声问道。

李怀安说道：“这是元神修士的收纳术，名为‘袖里乾坤’，修为越高，空间越大。”

燕云霆称赞：“袖里乾坤，似曾听闻，厉害，厉害……”

李怀安淡然：“不过是收纳一些东西的辅助法术而已，没什么厉不厉害的。”

“喂，你们两个，快些跟上了，否则出了什么意外，我们真不会救你们的。”青芷高声招呼。“来了，来了。”燕云霆回应了声，和李怀安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见二人跟了上来，青芷又出声提醒：“你们就跟在我们身后，不要乱跑知道了么？这个村子有些不同寻常。”

从进村的那一刻起，燕云霆便嗅到了空气中所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儿，按理说这么大的风雪，死亡气息早就应该被掩去了才对，若还是能被人闻见，说明这个村子遭遇过屠杀，且就在不久之前。

“仙子，这些冰原人，是蛮族人么？”燕云霆趁机发问。

青芷说道：“当然不是了，冰原人只是生活在冰原上的野蛮人，以渔猎为生。”

“这么危险的冰原，竟还有人能生存下去？”

“这里不过是冰原的边缘地带，平常很少有像这样的暴风雪，更不会有什么高阶的妖兽出现。”青芷说着，又看向蓝衣仙子：

“大概是这些冰原人是受不了寒潮，往东方迁徙了吧?”

蓝衣仙子微微摇头，“若冰原人往东迁徙，肯定会路过南境，我们一路巡来，却没有发现一个冰原人的影子。”

“那他们去哪儿了？这村子里也不见人影。”红昭疑惑。

“呃……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被妖兽给吃了？或者被埋在了冰雪中？”燕云霆有意提示。

红昭沉声道：“你不懂就不要乱猜，若他们被妖兽吃了，怎可能没有血迹和残骸？况且这座村子里并没有妖气弥漫。”

燕云霆笑道：“这么大的风雪，有妖气也应该散去了。”

红昭声音渐冷，“你不过金丹修为，神识与洞察力能比得上我们么？”

“说得也是——哎哟！”

燕云霆惨叫了声，突然扑倒在了雪地里，“妈.的，是什么鬼东西在扮老子？”

“等一等！”蓝衣仙子叫停了众人。

就在燕云霆脚边，隆起了一颗黑色的“鼓包”。

蓝衣仙子挥了挥衣袖，吹去鼓包四周的积雪，一颗圆滚滚的，被冻僵了的人头随即暴露了出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妖兽夜袭 “呸！真他娘晦气！”燕云霆口头暗骂，心里却在暗笑。

“还真被他蒙对了，这些冰原人果然被埋在冰雪中。”青芷不忍惊讶。

“哼，你的运气可真不错，露出半截的头颅都让你给踢到了。”红昭狐疑着燕云霆。

燕云霆轻叹：“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想踢到这种东西，会倒大霉的。”

“深挖下去，看看冰雪之下还有多少尸体。”蓝衣仙子说着，变出两把三把灵剑，其她二女也变出利器，以头颅为中心，开始挖凿冰雪。

“唰唰唰……”

没一会儿的功夫，方圆三丈之内的冰层便被深挖了半丈，残肢断臂，五脏六腑，横七竖八被冰封在积雪之下。

“真恶心。”青芷暗骂。

燕云霆和李怀安却俯身拾起几道残肢，瞧看了片刻，有了共同的答案：

“他们是被利齿咬碎的，散落的内脏多是肚肠，没有心脏和肝脏，应该是被妖兽吃了。”

燕云霆扔去了残肢，起身冲蓝衣仙子道：“我觉得这个村子不太安全，天也快黑了，不如咱们还是离开，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蓝衣女子紧目盯着燕云霆。

燕云霆眼如明镜，反射了蓝衣女子所有的猜忌。

“我们来冰原，就是为了寻找麻烦的根源，你们若是怕了，自行离去即可。”蓝衣女子收回目光，又冲青芷和红昭说道：“把尸体挖出来，切去头颅，以免被染上尸毒。”

“尸毒？”红昭凝眉，“这里不过冰原边缘，怎可能会感染尸毒？”

蓝衣仙子说道：“事到如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这么做是为了保险，快动手，马上就要天黑了。”

三个女人，开始凿冰。

“几位仙子，为何要你们切掉这些尸体的头颅啊？那个尸毒又是什么呢？”燕云霆和李怀安也一起帮忙。

青芷说道：“尸毒是一种会让死尸复活的奇毒，它们来自于冰原腹地的不死族，被感染尸毒者，会全身腐烂，成为不死族一员。”

这不就是祸害人间的疫毒么？燕云霆藏住眼中的喜色，“那不死族又是什么东西?”

青芷说道：“不死族是由一群被诅咒的尸体所构建的部族，它们身携剧毒，若你不幸被它们抓伤了，你就会变成它们其中一员。”

“它们可是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当然不是，行尸走肉怎能构成部族？”

“那我不小心染上了尸毒，可有解药？”

“尸毒怪异，无药可救，你若染上，我必杀你。”

“不死族，可是蛮族？”

“都说了是死而复生的邪恶种族，怎可能是蛮族？”青芷昂起头，质疑着燕云霆：“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这跟你有关系么？”

燕云霆陪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嘛，日后若有幸再来冰原淘金，遇到了它们也好避险不是？”

“呵……真是不知死活，你瞧见这些尸体了么？”红昭一剑削断了一具尸体的脑袋，“我奉劝你们别自不量力了，在冰原上多一分死亡，便会给我们多添一分麻烦，到那时，我们也会想砍这些尸体一样，将你们的脑袋砍掉！”

众人协力处理完尸体后，夜幕也已完全降下。

夜间行船会更危险，所以蓝衣仙子并没有启程，而是清理了一间草屋，打算就此渡过漫漫长夜。

燕云霆和李怀安也在一旁清理了间屋子，静观其变。

“冰原夜晚不会很太平，所以我奉劝你们一句，藏匿好自己的气息，睡觉时也清醒一些，你们若是遭了难，我们可不会来救你……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许靠近我们的屋子，否则让你们做不成男人！”

“保证遵守规矩！”

双方各回各屋。

冰原人的屋子，外看只是个草包，内部却用兽皮嵌壁，既御寒又保暖。

燕云霆在屋中烧起一堆篝火，架上铁锅，取出牛肉，继续切涮。

“看样子，距离我们想要的答案已经不远了，值得庆祝，喝一杯。”燕云霆心情不错，要给李怀安倒酒。

李怀安却用手盖住了酒碗，皱眉道：“得知这些信息之后，我反而觉得难度更大了。”

“怎么说？”

“从她们语气里可以判断出，不死族在冰原上已存在很久，却始终没有解毒的办法，可想而知这尸毒很难解，不死族和毒人的特性大致相同，却又完全不同，一个有思想，一个没思想，此乃天壤之别。”

听完李怀安的这一席分析，燕云霆也放下了酒坛，说道：“我记得万毒王曾言，疫毒原本是用来制造一批可控制的死士，后来却失败了，变成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或许仙界的不死族，正是万毒王所想要达到的效果，而这一切的根源，都与蚩尤血有关。”

李怀安叹道：“这才只是冰原边缘，我们便如此艰难，想要去蛮域，就必须穿面对不死族，乃至冰原上的妖兽，而抵达蛮域后又不知会是怎样光景……种种一切挑战，哪里又能让人高兴得起来？”

燕云霆还是为李怀安倒满了一碗酒，“喝不成庆祝，喝一杯惆怅也无伤大雅。”

二人举碗，还未碰上，屋外便传来了一阵“沙沙沙……”诡异的细作声响。

这绝不是风声！

“看来咱们遇到麻烦了。”

“也许早就被它们盯上了。”

“那动手？”

燕云霆取出照胆，李怀安却将其按下，摇头低声：“让那群女人先上，咱们静观其变。”

“沙沙沙……”再小的声音，数量多了，也会变得急切清晰，妖气骤然变得浓郁。

“是雪魈！”

“吼唔！”

一声娇呵，一声怒吼，穿破了风声，划破了黑夜。

“呼哧！呼哧！”灵光大作！

草屋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青芷携剑冲了进来，呵道：“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吃火锅，妖兽夜袭，还不赶快——”

一只身形庞大，通体雪白的巨兽突然出现在青芷身后，它扬起利爪便是一击。

“小心！”燕云霆抄起铁锅往雪魈砸去。

热油浇了雪魈满脸，烫得它在地上直打滚儿。

燕云霆飞扑上前便是一剑！

第四百六十章 南境 数以百计的雪魈冲进村子，发了疯似地朝几人扑来。

蓝衣仙子手持一面红色小旗，轻轻一挥，一道业火凭空灼烧，她大喝一声：

“去！”

业火形如一道火墙，朝雪魈反扑了上去。

雪魈皮毛易燃，一个传染一个，它们痛得在村子里四处乱窜，引燃了房屋稻草，再加上寒风助燃，顷刻之间，村子变成了一片火海。

“我们走！”

蓝衣仙子取出仙船，载着众人紧急升空。

雪魈无法腾空，只能瞪着腥红.兽瞳，在雪地里朝天怒吼。

“如此看来，屠戮村庄的凶手，就是这群妖兽了。”燕云霆盯着雪地上的雪魈说道。

“雪魈虽不是冰原腹地的妖兽，但也极少出现在冰原边缘，数量还如此之多，它们明显是在迁徙。”

“我见过雪魈，它们的瞳孔并不是这样的。”

“凌长老，我们还是赶快返境，向宫主回报——”

“唳！”

一声鹰唳，划破长空！

在火光亮灼的黑夜中，一道道黑影正急速向仙船靠近。

“是雪鹰！”

“快！加大船速！”

五人共出灵力，将仙船提升速度，但很明显，比起鹰群来还是要慢上一截。

角逐了一会儿，鹰群追上了仙船。

雪鹰展翅超过一丈半，鸟喙利爪尖如刚刃，三十余只俯冲而下，强大的气流迫使风雪都改了道。

“你们撑起结界，我来应对！”蓝衣仙子取出幡旗，渡入一道元力，幡旗瞬间增大数倍。

其他四人各出灵力，化一道结界将仙船包裹。

蓝衣仙子猛回幡旗，召出一面红莲业火，迅速结成屏障。俯冲的雪鹰急忙改道，从仙船顶部擦肩而过，绕至后方进行冲撞！

“咚！咚！咚！”仅仅一只雪鹰，便撞得仙船摇摇欲坠。

蓝衣仙子再挥手，飞出三把仙剑，将最先迎上的两只雪鹰斩杀，而后她急忙调转攻势，再挥幡旗召唤出一道业火，在结界之上再加了一道火墙。

雪鹰不敢靠近业火，停驻在仙船顶部，急速煽动翅膀，制造出一道飓风，妄图将业火吹散。

“分！”

蓝衣仙子挥旗号令，业火一分三十，化形一只只火鸟。

“去！”

火鸟扑向雪鹰。

雪鹰羽毛同样易燃，碰上业火便烧作一团。

焚落了几只后，其它雪鹰知难而退，很快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连一向深居雪山的雪鹰也出动了，看来此事真的不能再耽搁。”

“全速返回南境！”

……

后半夜，风雪渐小。

纯白世界也终于有了其它颜色。

一个亮着灯火的千户集镇映入眼帘。

“青芷仙子，这就是你们南境么？”燕云霆指着远方的集市问道。

青芷说道：“这只是白鸾集，从此往北延伸两千里都是南境，由我们琉璃宫白鸾殿负责管辖。”

这倒是有些特殊了，其他仙域都由各大宗门管理各辖地，这里却是由琉璃宫统一管辖。

这一点儿倒是与旧时人间的“分封制”有些相像。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华胥仙域除了琉璃宫，也没有其它宗门有能力管理雪域了。

“那这么说来，还有其它境地了？”燕云霆又问。

青芷说道：“那是自然，从南往北有十六个境地，纵线贯穿近三万里路，每境地都至少有两名元神长老坐镇，为的就是抵御冰原上的妖兽。”

以元神修士的遁术，灵力全开，一个时辰便可飞跃两千里，两个元神修士守一境，绰绰有余。

仙船还未飞入集市，一青二白三名仙子先飞了出来，青衣仙子有元神修为，想来她便是南境的另一位长老。

“凌裳，此趟可还顺利？”青衣仙子朱唇轻启，脆若黄鹂。

燕云霆偷瞥了一眼蓝衣仙子，原来她的名字叫做凌裳。

凌裳摇首凝眉，“一些冰原深处的妖兽正在向东北迁徙，以它们的速度最多不过十日便可抵达境地……枕雪，我想回琉璃宫向宫主禀告此事。”

燕云霆偷瞥了一眼青衣仙子，原来她的名字叫做枕雪。

凌裳，枕雪，青芷，红昭……这些女人不光长得好看，就连名字也好听，唯一的缺点，就是冷冰冰的。

枕雪秀眉微蹙，“有这么严重么？你发现了四阶以上的妖兽？”

凌裳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但妖兽表现得实在太反常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冰原上捣鬼。”

“可宫主正在闭关，咱们只是怀疑，却连四阶妖兽都不曾见到，此事恐怕难以受理。”

两位长老陷入了沉默。

“不如这样，我先带着山河图去见其它境地的长老，先结防线静观其变，若事态真的严重了，再回去禀告宫主应该也不迟。”枕雪提议。

凌裳轻叹：“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你需得快去快回，十日只是我的估计，以雪鹰的速度，若真要飞翔，恐怕三日就会抵达南境。”

“好，那南境的防务就先交给你了。”

许是事态真的紧急，枕雪不敢耽搁半分，带着两名白衣仙子，化作三道灵光往北方飞去。

“青芷，红昭，你们去通知白鸾殿所有修士，全境进入紧急状态；分成十组，两百里为一哨，在冰雪长城未连通之前，严守每一个关口，把控所有人的进出。”

“是！”

“那凌长老，他们呢？”青芷看向燕云霆和李怀安。

凌裳瞥了一眼二人，“把仙船还给他们，去留随意。”说罢，与红昭飞出仙船。

“你们听到了么？要走就赶紧了，否则等冰雪长城连通后，所有人都不得出去了。”青芷冲二人说道。

“什么是冰雪长城？”燕云霆问道。

“冰雪长城是琉璃宫专门为雪域制造的防御，其高有近百丈，十六境全部连通以后，纵横有三万余里。”

“那——”

“哎呀，你老是问题这么多！反正两日之内雪域便会被封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青芷不再耐烦，说罢便飞出了仙船。

燕云霆和李怀安当然不会离开。

“这琉璃宫，还整挺好。”

“若冰原万兽真的同时袭来，再厚的长城也抵挡不住兽潮，这场防御战，肯定不会那么轻松。”

“管他那么多呢，先去集市里温两壶好酒，暖暖身子再说。”

仙船驶入集市。

……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公告 白鹭集几乎完全是个凡人集市，除琉璃宫女修士之外，其他散修屈指可数。

集市并不算繁华，生活在这儿的百姓十分温良，这一点儿倒是和严寒气候有着极大反差。

平庸向来都不是个贬义词，轰轰烈烈也不是每个人想要的生活态度，这里的人们只求平平淡淡，与世无争。

华胥虽比不上其它仙域多姿多彩，却是独立的，鲜明的，单纯的，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皆是如此。

“琉璃宫那些仙子可好了，不论咱们有什么麻烦，只要像她们请示，她们都会很快派人解决。

“是啊，是啊，上一回我家孩子贪耍，在冰原里走丢了，也是她们帮着找回来的。”

“她们是咱们集市的守护者啊！”

谈及琉璃宫的修士，百姓们三句离不开夸赞。

或许琉璃宫的女人只是外表冷漠，实则内心古道热肠。

……

燕云霆和李怀安在集市中过了一夜，第二日天亮之后，便开始在集市里补齐采购。

冰雪罗盘是华胥仙域人手必备之物，价格相当便宜，三十灵石即可买到。

针对寒冷天气，仙铺里也有许多御寒的物件儿，有挂在腰间的，提供暖意的“火岩珠”，还有冰原妖兽制成的各式衣服，裤子，靴子，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皆可轻便使用。

《华胥仙域地图》，《冰原妖兽集》，《冰原仙草蒲》，《蛮域简史》，《不死族之记》，不论是正记还是野史，只要对他们有帮助的书籍，统统都买了个遍。

书籍所提供的知识，到哪儿都是无价之宝。

而这一切商品中，最让燕云霆满意的，还要属华胥仙域特制的“火绒酒”——

燕云霆是个当之无愧的酒鬼，从十二岁开始爱上喝酒，活到今日也品尝过不下百种，要问他最好喝的，他不一定答得出来，但若是问最烈的，如今他会毫不犹豫地吐出：

“火绒酒天下第一！”

一口下肚，就跟吞了火药似的，五脏六腑如烈火焚烧，热浪流过四肢百骸，浑身热血沸腾，瞬间驱散寒气。

燕云霆一口气购置了二十坛。“老板，你这酒是用什么酿造的？劲儿这么足？”燕云霆醉醺醺地搭在柜台上，与酒肆老板攀谈。

老板厚实，龇牙笑道：“客官，一看您就是个老酒鬼了，寻常人喝一杯，就差不多东倒西歪了，您们两个干了整整一坛，还能站着与我说话，呵呵呵……”

他才说道：“我们这火绒酒啊，还是用麦子纯酿的，但在酒成之前，还需加上一些火绒果汁液……呵呵，具体的分量比例嘛，这是我的独门秘方，不能告诉你们。”

“这火绒果这般厉害么？”

“是啊，火绒果的汁液，不仅能拿来酿酒，还能当做灯油助燃。”

“那这火绒果很珍贵了？”

“不珍贵，不珍贵，喏……你们瞧见集外那座高山没有？”老板抬手指了指及集外的一座雪山，“此山唤作火绒山，您别瞧咱们这儿冰天雪地的，那山可是座活火山呐，后山谷中遍地都是火绒果，您想要的话，全摘了去都行，没人管的。”

“谢了啊老板。”

“不谢不谢，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燕云霆和李怀安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走出酒肆。

“呼呼……”一阵寒风袭来，酒劲儿更上头了。

“我早叫你少倒点儿了，你非得给我满上……这酒太上头了！”李怀安扶着脑袋，满脸通红，醉得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害！人生难得几场醉嘛，走走走，咱回客栈继续喝！”

二人在街上七拐八拐，也惹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大家快去集口，白鹭殿发公告啦！”

大街上也不知是谁嚎了这么一嗓子。

琉璃宫的号召力果真不是盖的，百姓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往集口靠拢。

酒肆老板也匆忙跑出了店，燕云霆拉住他：“老板，是发什么大事了么？怎大家都往集口跑？”

酒肆老板说道：“白鹭殿寻常是不会发公告的，多半是出了什么大事吧，哎呀，仙子们的决策，往往会影响咱们整个集市的民生，大家当然都得去看了。”

燕云霆和李怀安眼中醉意瞬间消失了大半。

酒不醉人人自醉，人间清醒怎醉人？

“走，我们也去看看。”

……

集口，仙榜。

看来已是好久都没有出公告了，以往张贴的告示皆已被风化泛黄。

两张新帖的大字报映入眼帘：

“近段时日，冰原突发暴风雪，白鹭殿已查明有妖兽躁动，顾发此通告，南境进入紧急状态，冰雪长城与结界将在今日天黑前开启，将全面封锁境地出入，请查阅此榜者相互转告——琉璃宫宣。”

此乃第一张告示。

“妖兽来势汹汹，白鹭殿在此有偿号召全境筑基以上修士，一同保卫南境，凡报名参与者，首可获得得五百灵石关饷，若斩杀妖兽有功，还有额外奖赏嘉奖，符合招募条件，想获取更详细奖赏制度的修士，可上白鹭殿前报名——琉璃宫宣。”

此乃第二张告示。

“害呀，连冰雪长城都立起来了，这下可麻烦大了！”一个稍显年长的老者叹道：“上回冰雪长城矗立，还是在五十年前呢，我深深记得，连续好几个月都没睡过好觉，尽听到妖兽在长城外怒吼！”

“要不咱还是搬家吧！？”

“瞧你说的，这里便是咱们的家，往哪儿搬去？我们应该留在白鹭集，和仙子们一起保卫家园！”

“你没看清告示么？人家招募的是筑基期以上的仙长，咱们凡人可没资格报名！”

“就算报了名也是给仙子们添乱，大家伙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集市里，别乱跑得好！”

“唉，咱这白鹭集，哪儿还有筑基期以上的仙长啊？”

老百姓们长吁短叹，议论纷纷。

“咦，二位客官，你们不是修仙者么？”酒肆老板一眼便相中了矗立在人群中的李怀安和燕云霆。

这可是个靠近琉璃宫，了解冰原更多信息的好机会，燕云霆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各位乡亲父老放心，我们一定会留下来保护你们的！”燕云霆大声豪迈。

“好！就凭仙长您这份大义，以后我店里的酒随你喝，不要钱！”

“来住我的客栈，也不要房钱！”

第四百六十二章 报名 白鹭殿前，空无一人。

徒有一张案桌摆在殿门前，桌上放着一支笔和一本花名册。

白鹭集虽凡人居多，却也不是没有散修，竟一个人都不愿来？

不过想想也不觉奇怪，散修大多数是自私的，谁愿意以身涉险，淌这趟浑水？

若不是燕云霆他们想了解更多关于冰原的信息，八成也不会来这儿报名。五百灵石？还不够塞牙缝的。

“有人么？”燕云霆在大殿门口喊了一句。

无人回应。

白鹭殿是女人聚集地，男人肯定进去不得。

二人在殿门口稍等。

闲来无事，燕云霆翻了翻案桌上的花名册，完全是一张白纸，根本就没有人报名。

“你干什么！”

一道灵光从殿门飞出，一道女子香扑鼻而来，一名白衣仙子显在了案桌前，她瞪着眼睛，一副吃人的模样，逼得燕云霆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我就看看，能掉块肉么？”燕云霆嗤声道。

“仙册可是你们随意能触碰的？”白衣仙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桌前二人，颇有些意外：“怎是你们两个？”

不是青芷，而是红昭。

“我们是来报名参军的。”燕云霆正声道。

“参军？什么怪异的说法。”红昭裙摆一撩，坐在了案桌后，提起笔先问了一句：“你们可要想好了，名字记录在簿，咱们就是合作关系，你们若想反悔，可是不准了。”

“那还真得等一等，”冒然报名，的确有些唐突，有些事还是先问清楚最好：

“你先说说奖赏，以及要做什么。”

“哼，我说你们怎会那么大义，怕就是冲着奖赏来的吧?”红昭顿了顿，讲述道：

“如告示上说的，报名的修士，可无偿获得五百块灵石；而后，则是根据你们杀妖的数量和妖怪的等阶来给你们发赏——

普通妖兽，杀一只五块灵石，杀够十只往上，再增加两块灵石，也就是说，若你们杀了一百只妖兽，就是六百八十块灵石，化零为整，给你们七百块就是了；

一阶妖兽，杀一只五十块灵石；

二阶妖兽，杀一只五百块灵石；

三阶妖兽，杀一只一万块灵石；

四阶妖兽……虽然以你们的修为，杀三阶妖兽都很困难了，但还是告知你们一声，杀一只四阶妖兽，奖励二十万灵石。

而且你们所杀的妖兽，皮毛，利爪，兽丹，只要你们有能力去取，都归你们所有。”

“那要是杀了五阶妖兽呢？”燕云霆问道。

红昭却是被逗笑了，“小修士，你知道五阶妖兽是个什么概念么？一般的仙人都奈何不了，你怎会衍生出‘杀’它们的想法？”

燕云霆微笑道：“你不妨说说看，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我手起刀落给它捅死了呢？”

红昭轻哼，“你要是能杀得了五阶妖兽，想要什么都随你开口。”

燕云霆抿着嘴唇，点点头，“嗯……奖励倒是开得挺足。”

红昭微微翘起下巴，隐隐有些骄傲，“那是自然，总比你们去冰原淘金有赚头得多。”

“冰雪长城怎么个守卫法？假设爆发了兽潮，我们需要出去清缴么？”燕云霆又问。

“都说是守卫了，出去清缴做什么？以冰雪长城的高度和厚度，一般妖兽是难以撼动的，你们唯一防御的便是那些会飞的妖兽，例如上次在冰原遇见的雪鹰，”红昭说着，又道：

“具体的防务要求，会根据时局而改变，你们只需听从命令即可。”

燕云霆道：“没问题了。”

红昭这才笔尖沾了沾金汁儿，书写着问道：“名字？”

“梅明志。”

“李莫问。”

二人相继吐出假名。

红昭缓缓抬起头，眼中隐隐有些怒气，“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你们还想要奖励？”

燕云霆笑道：“仙子你误解了，我叫梅明志，梅花的梅，明白的明，志气的志；他姓李，木子李，莫问归期的莫问。”

“呃……”红昭嘴角微微一抽，“真是两个怪人。”

她书写好名册，反转递给二人，“按下血手印，此合约便生效了。”

“你们会不会拿我们的血去干坏事啊？”

“谁稀罕你们呢！要不是此次妖兽来势汹汹，才不会招你们散修来帮忙！”红昭嫌弃道。

燕云霆和李怀安各咬破手指，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下手印儿。

红昭取出一只乾坤袋，扔给燕云霆道：“这里是一千块灵石，你们自己分……还有，夜黑之前，冰雪长城便会连通，你们必须到城墙上报道，别想着拿了钱就跑，血禁术已生效，在此期间，你们若擅自离开南境，便会爆体而亡。”

燕云霆微微皱眉，“你这可就不道德了，禁咒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事先说一声的么？”

红昭把册子一合，露出个得意的微笑，“是你们自己不问清楚的，哼……不过你们放心，我们琉璃宫绝不会食言，一旦防卫结束，会撕毁合约的。”说罢，她生怕有人反悔了，逃离一般飞入了白鹭殿。

“我怎感觉，咱被这娘们儿给坑了啊？”燕云霆使劲儿揉着鼻子，心里头极不爽快。

李怀安轻哼：“不过一个小小的血咒，有何好担忧的。”

“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这种感觉横竖不是滋味儿，”燕云霆问道：“你有办法能解除么？”

李怀安说道：“何须去解除？任何一个涅境武修，都经历过洗髓健体，修士的咒术，对我们毫无作用……所以，妞照泡，舞照跳，她们拿我们没辙。”

“啧啧……妞照泡，舞照跳，从李道长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啊。”

“讽刺我是吧？”

“哎，对了，琉璃宫这群女人，各个容颜绝色，元阴饱满，你就不准备捞上一两个，觅得一段双修好机缘？”

“连琴都不会弹的女人，再漂亮也不入我法眼。”

“我就喜欢李道长这种一根筋的性格。”

“又讽刺我是吧？”

……

二人勾肩搭背，离开白鹭殿。

第四百六十三章 冰雪长城（一） 入夜前夕。

“轰隆隆！”

天地一声巨响，降下一道金光。

一副长约十丈的壮丽山河图横贯于夜空之下，凌裳领衔白鹭殿众女修，同时灵光出手射向山河图，齐呵一声：

“现！”

山河图张开一道巨口，吐出一块块巨大冰石，冰石还在不断倍化，直至长宽三十四丈才从空中坠落，有序并排在白鹭集十里外的冰原上，不断堆积，重叠，延伸……

半个时辰之后，一座高百丈，厚十丈，长不知几千里的擎天巨墙赫然横断了整个南境冰原。

“去！”

凌裳轻呵一指，山河图飞向白鹭殿，如耀眼明珠一般，滞空于白鹭殿顶！

“我靠，这是什么大神通？竟能凭空制造出一面这么高的墙？”燕云霆仰望着冰雪长城，叹为观止。

李怀安淡然道：“其实并没有想得那么厉害，这副就相当于一只庞大的乾坤袋，收纳了一面千里冰墙，要用时取出来，不用时收回去。”

“装这么大一座城墙，那也是天大的手笔了。”

“这副山河图，品级已属于仙器，多少是有些威力的。”

“要是咱人间也有了这么一件宝贝，可以省下多少人力物力啊？”

“人间多数地方灵气不足，即便山河图可以收纳，也不一定取得出来，况且，”李怀安指了指悬浮在白鹭殿上的山河图，“山河图实则是一件很脆弱的法宝，你我一剑皆可将之斩断。”

“若山河图破碎了，这座冰雪长城也会消失么？”

“会的。”李怀安说道：“山河图装着什么东西，就会画上什么东西，若毁去了画卷，实物也会跟着消失。”

“那可真得将它呵护好，否则一旦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琉璃宫的事，我们何必去操心？”

二人飞上冰雪长城，赴约，报道。

……

当二人飞上长城时，白鹭殿四十七名女修已全部集结，除了凌裳和枕雪两名元神长老之外，另有八名元婴修士，二十名金丹修士，七名筑基弟子。

“说有两个报名者，就是他们么？”凌裳看向二人，颇有些意外。

“咦？你们还没走啊？”青芷一眼便认出了燕云霆和李怀安。

燕云霆笑道：“我们是赏金猎人，哪里有灵石赚，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

“你们叫什么名字？”凌裳问道。

燕云霆道：“梅明志。”

李怀安道：“李莫问。”

凌裳沉声：“这么见不得人么？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

“不是不是，”红昭连忙解释道：“他们呀，一个姓梅，梅花的梅，明白的明，志气的志；另一个是木子李，莫问归期的莫问。”

“呵呵呵……”

“这两个人的名字倒取得真有意思。”

惹来了一片女人笑声，就连那位枕雪长老，也不由兰花点唇，露出了笑颜。

燕云霆叹道：“没办法啊，爹娘没文化，生下来就给我们取这种名儿。”

李怀安也叹：“不错，这是没办法的事。”

“行了！大敌当前，尔等还有心思嬉笑？！”凌裳轻呵，众女修忍笑闭嘴。她又指着队伍，冲二人道：“且进去站好，我要统一安排防务任务了。”

李怀安在一旁站好。

“挤挤，挤挤……”燕云霆却挤进了女人堆，凑到了青芷身边，毫不避讳，他就喜欢被群芳包围的感觉。

“此刻十六境地的冰雪长城已全部连通，接下来发布防务任务，都仔细听好了，”凌裳提高音量：

“根据以往妖兽暴动的规律来分析，它们会集中进攻有活人所在的集镇，因此，咱们身后白鹭集所对应的区域便是防御重地，但其他路段也不是完全放空；

如前夜所布置的防御任务相同，两百里为一哨，两名金丹修士兼搭一名筑基弟子为一组，剩下的全都留守白鹭集；

夜间妖兽会格外暴躁，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特别是会飞的妖兽，一旦发现便主动出击，务必将其斩落于长城之前；”

说到这儿，她冲一旁的枕雪使了个眼色。

枕雪取出一沓符咒，挨个分发说道：“这是白鹭殿的求救符，若遇到对付不了的妖兽或突发事件，催动此符我和凌裳便会急速赶来救援，特别是守在其它哨口的修士，你们务必重视。”

分完符咒之后，两名元神长老便对修士们进行了分组。

“你们两个，是去守哨口，还是守白鹭集？”凌裳问向燕云霆和李怀安。

燕云霆挺起胸膛，正气道：“哪里最危险，我们就去哪里。”

枕雪嫣然一笑，“白鹭集自然是最危险的，但妖兽也最多最凶，你们若杀得多，就赚得多。”

燕云霆大声道：“不瞒你们说，赚钱在我们心中只是其次，我们会留在白鹭集，主要是保护诸位仙子与百姓们的安危。”

“呵……但愿你们是真的自信，而非不自量力。”凌裳冷笑了声，冲众修道：

“好了，分完组的修士，即刻出发！”

修士各抛出灵剑，取出仙舟法器，分散飞天离去。

……

守城这种事，燕云霆已历经过很多回了，几十万背阴山妖魔压境，几十万毒人尸潮涌动。

实话，见过大世面的人，根本不会因此惊慌。

燕云霆抱着照胆，侧坐在长城墙上，手握一袋火绒酒，与漫天风雪对饮。

李怀安就更飒了，一袭白衣坐墙头，膝前一柄玉琴，修长手指拨动琴弦，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曼妙余音侵染了整个黑夜，寒风引吭高歌，细雪翩翩起舞，墙上女修乃至整个白鹭集的人，都听得如此如醉。

“李道长，能不能也教我弹个琴？”

“你不行，手太糙，人太噪。”

“好吧，当个听众，其实也不错。”

燕云霆灌下一口烈酒，口中哼起了阳关调。

此刻，白鹭殿顶，凌裳与枕雪并肩而立，一同凝望着墙上二人。

“凌裳，你有没有觉得，听了他的琴声，不再那么寒冷了？”枕雪问道。

凌裳冷声道：“一点儿也不。”

“凌裳，你总是那么冷。”

“生活在华胥仙域，修行在琉璃宫，难道不该冰冷些么？”

“我早年曾去过一趟云梦仙域，听过神乐的修士抚琴弄乐，如今听了他的琴音，找到了似曾相似的感觉。”

“枕雪，你难道忘了神乐是琉璃宫的禁词了么?”

“是宫主棒打鸳鸯，倪长老的爱恨，与我们又有何干？”

“在琉璃宫，谈论‘爱’这个字是极其危险的，你最好抹了将它从脑中抹去。”

沉默，

沉默了几片飞雪。

雪，一片一片。

落入凌裳眉间，坠入了枕雪掌心。

枕雪轻轻吹去掌上细雪：“我总感觉，这两个人，不一般。”

凌裳轻轻捻下眉间雪絮：“他们的血咒在我们手中，再不一般也会变得一般。”

“最好调查一番他们的来历。”

“我会一直盯着他们的。”

……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冰雪长城（二） 后半夜，风雪更大，寒气更浓。

长城外雪雾弥漫，可见度不过三丈。

危机感似乎也更重了。

女修门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眼不眨地目视着雪雾前方。

燕云霆重新架起了火炉，烧起了火锅，取出先前未吃完的牛肉，与李怀安边饮酒边涮烫。

“唳！”

鹰击长空，划破黑夜。

一头雪鹰钻出雪雾，以极快的速度冲上长城。

“啪！”

却不等它靠近，却不等所有反应，暗夜里一声枪响，雪鹰失去了重心，摇摆着从空中坠落。

燕云霆吹了吹掌间的硝烟，一招噬神决隔空将雪鹰给抓进了手里，随后便欣喜地扒着鹰毛，“架火，架火，加餐，加餐……”

距离最近的青芷，闻声带着几名女修急忙赶了过来，看着燕云霆手中的雪鹰尸体，不由惊讶：

“是你杀了它？”

燕云霆甩了甩手上的鹰毛，比出五根手指：“五块灵石，你记下了。”

“你是如何杀死它的？我竟没察觉丝毫灵气波动。”青芷更加疑惑了。

“对付这种低级妖兽，何须用到法术？”燕云霆挥挥衣袖，在火炉旁变出一张矮凳，“青芷仙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顺便请你吃鸟肉火锅。”

“你们各自去防务，第一只妖兽已出现，需严阵以待！”青芷冲一旁几名女修嘱咐道。

“是！”女修应声退去，青芷则转身坐了下来，伸出玉手靠近火炉取暖，“吃火锅倒不必了，你们有疑惑问出来便是。”

燕云霆摊开手，取出那本《冰原妖兽集》，说道：“这本集册上记载的妖兽种类太多了，你能否挑几种常见来说说？”

“当然可以，”青芷说道：“由于咱们主要防护的是会飞的妖兽，我便给你们罗列几种——

第一种，雪鹰，你们也见识过了，庞大的空中飞禽，种族数量是最多的，几千，几万，这都不好说，但雪鹰灵识较低，据以往了解，遇到过的最高等阶也只有三阶；

第二种，袋鸟，是继雪鹰之后的空中第二大猛禽，它们的鸟喙极其锋利，常常能占到身体的三成，这类禽鸟的灵识都不会太高，最多也只有三阶妖兽；但与雪鹰不同的是，雪鹰常常徘徊于冰山之中，很少在冰原上出现，而袋鸟则是冰原上的常客，所以袋鸟出现的可能性还会比雪鹰高一些；雪鹰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它们速度很快，且鹰类飞禽都相对独立，再成群结对也不会超过三五十，但袋鸟是群居飞禽，少则几百，多则上前，上万都有可能；

第三种，飞蜥，顾名思义，就是长着双翼，会飞的大蜥蜴，这种妖兽就比较邪恶了，且口中含有剧毒，会喷射毒雾，种族数量极为庞大，灵识非常高，四阶飞蜥实打实出现过，五阶兽王也很可能会有；

以上三种都是在冰原上出现过的，还有几种大妖兽，生存于冰原腹地的极寒地带，它们虽未出现，但我也可以与你们提一提——

其一，冰凤凰，它虽属于妖兽，但又被归类为仙兽，神鸟，当然了，什么称呼都无法改变它强大，古老，神秘的事实，传说冰鸟会喷出冰焰，凡触碰到冰焰者，不论修为多高，皆会被冻成冰块，冰碎则人亡；

其二，冰龙，与冰凤凰都是远古神兽，它却与海龙不同，传闻其生双翅，头似蜥，鳞似蛇，爪似虎，可喷三位真火，更有传言说，冰龙会随着品阶增加头颅与尾翼，最强大的冰龙有就九颗脑袋，三条尾巴！

雪域麒麟，同样也是远古神兽，它性格温和，精通人性，心地善良，是冰原上的万兽之王，守护着冰原上所有生物的安宁。”

“你说雪域麒麟是万兽之王，又心地善良通人性，那它为何不现身阻止这场妖兽暴动？”燕云霆实在好奇。

青芷轻哼，“实话告诉你吧，雪域麒麟早在一千多年前便被我们琉璃宫所收服，现在成了宫主坐下的镇山仙兽。既是镇山之宝，怎能因这点儿小事而轻易出动？”

燕云霆说道：“这场妖兽躁动，大可能比你想象的严重。”

青芷微微摇头，“目前为止，连一阶妖兽都没出现过，评估事大事小也太着急了吧？”

燕云霆浅浅一笑，“等真正的大妖兽出现，你想着急都来不及了，所以我提议，你还是找你们的长老商讨商讨，将此事早些报告给琉璃宫，让他们派遣仙人和仙兽来解决得好。”

若能将问题扼杀在摇篮里，又何必再担忧以后的麻烦呢？

他又瞥了一眼白鹭殿顶，盯着自己的凌裳和枕雪，“青芷仙子，你们家两位长老是不是也想吃火锅，但不好意思开口？从一开始她们就没将目光从我们身上移开过。”

“你少拿长老开玩笑，若是被她们听见了，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青芷轻声呵斥。

燕云霆砍下一只鸟腿丢进锅中烹煮，“我这人一向不爱浪费食材，吃不了的东西，不用别人帮忙，我自己便会兜着走的。”“唳！唳！唳！”

三声鹰啼，响彻夜空。

“来了！我能感觉到妖气在波动！”青芷起身，基础灵剑与法器，紧盯着茫茫学舞

“嗖！嗖！嗖！”三只雪鹰率先冲出雪雾，其中一只的体型，比另外两只大得多！

“是一阶妖兽！”青芷就要出战迎敌，燕云霆却一把拉住了她：

“雪雾这么大，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不过低阶妖兽而已，据城而守，无伤大雅。”

说罢，他捻起三根鹰毛，暗蓄真气，往空中一发！

“咻咻咻！”

羽毛化刃，瞬斩雪鹰。

青芷被燕云霆的手法所震惊：“你——”

“四只了，四五二十，”燕云霆冲青芷眨了眨眼，“二十块灵石，仙子可要记好了。”

“你……放开我！”青芷急忙抽手，急忙转过身去，藏住了眼中所有情愫。

“你手腕上的红点，就是守宫砂么？”燕云霆瞥向其手腕，白皙粉肌一点红，玲珑骰子安红豆。

青芷赶紧扯下自己的袖子，遮住自己的守宫砂，偏头怒瞪着燕云霆：“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态度好，你就能得寸进尺，你若再敢乱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迫切飞离。

“她快爱上我了。”燕云霆自信饮酒。

李怀安淡淡道：“爱对于每个琉璃宫的女人而言，都是致命的毒药，你若不想见到她香消玉损，就别真打人家的主意。”

燕云霆苦笑道：“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雪鹰来袭了。”

李怀安转身取出玉琴，轻轻一拨，震出一道音浪，将冲出雪雾的二十余只雪鹰炸成血沫。

“咱们这样，会不会太暴露了？”燕云霆沉声道。

所有准备出手的女修，全都将惊讶的目光移到了二人身上。

“半真半假，让他们去猜好了，没所谓的，你还是数一数干掉了多少只，这些可都是行走的灵石。”李怀安还是那份淡然。

燕云霆取出笔墨账簿，开始统计算数，“这一波总共是二十三只，加上刚刚的四只，其中一阶妖兽有三只……”

满打满算，已进账了两百多灵石，一阶兽丹太脸颊，就不必要捡了，三阶以上再说。

不得不说，如此搞钱是真的快。

第四百六十五章 冰雪长城（三）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淡然，不管飞禽来了多少，等阶有多高，李怀安只是轻轻一弹，便将它们全部抹杀在空中。

一夜下来，燕云霆的账簿已记去了一半，笼统算下来，至少有有三千灵石进账。

却未曾出先三阶妖兽，这一点倒是遗憾的。

“吼唔！”

夜尽天明时分，最早一批地面妖兽也已冲到了长城下，比起数以百计的飞禽，走兽数量，每一批都超过千数。

雪魈，雪蜥，冰原狼，冰原蟒……奇形怪状的冰原生物，一批一批冲出迷雾，它们红着兽瞳，无差别地向冰雪长城发起攻击，用头撞，用牙咬，用爪爬……

冰雪长城厚有十丈，高有百丈，宛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由光滑的冰块堆积而成，除非是能与之比肩的饕餮巨兽，否则根本无法撼动长城分毫。

天色渐亮，风雪渐小，雪雾渐散，那掩藏在黑夜之下的冰原也显露了大半，零星散落的冰原妖兽，追逐着风雪，徐徐往长城迁徙靠近。

这才刚刚第一夜，数量便逼近万只，那么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又会倍增多少？一阶妖兽，二阶妖兽都已出现，三阶估计也会太不远，四阶也指日可待，五阶可不好说了。

“这一块块行走的灵石，可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全收了。”燕云霆一只脚跨在城墙上，扶着下巴，稍加思索。

李怀安说道：“这么多妖兽，哪怕是手起刀落，也会杀到你手软的。”

“所以得找个能大面积杀伤它们的办法，”燕云霆叹道：“要是有炸药就好了，炸药，炸药，炸药……”

“你不是跟卓师妹学过几手制作炸药的方法么？为何不运用上来？”

“制作炸药最主要的是提硝，可仙界这帮人，又不拉屎，也不养家禽，我从哪儿去找硝石？”

“火山上，遍地都是硝石。”李怀安抬手，指了指集镇外不远处的火绒山。

经这么一提醒，燕云霆眼睛瞬间亮了，“对啊！火山矿中，火硝，硫磺，碳石，这些物质是最多的！指不定比粪便中的纯度还要更高呢！”

他嘱咐了一句：“李道长，你留守在此，我走一趟火绒山。”

李怀安提醒道：“早去早回，我可没有你这般从容面对女人的本事。”

燕云霆不再多言，抛出照胆，御剑飞往火绒山。

……

酒肆老板说过，火绒果的汁液，不仅可以酿酒，还可以当做灯油，足见其具有充分的燃烧性。

所以燕云霆决定，先去后山找一找火绒果，看看它究竟是何物。

火绒山外形如椎，有四五百丈高，山下植被茂盛，山脊终年积雪，山顶则是一个巨大的火山口，“咕噜咕噜……”岩浆翻滚沸腾，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刺鼻的硝烟与硫磺味儿。

燕云霆先飞到了后山，巡视了一遍，果不其然，一种贴地生长的红色果实漫山遍野，想必此物就是火绒果了。

火绒果并未生在在土地上，而是从岩浆岩中破壁而出，其藤蔓呈淡红色，嵌入山体不知延伸至何处。

常年受地火气息的熏陶，生长出来的果实，肯定也与烈火有关，这一点倒不必去深究。

燕云霆摘下一只火绒果，用小刀刮了一点汁液，先用舌头舔了舔，涩！辣！辛！

“呸呸呸！”燕云霆连啜口水，舌头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辣得麻痹了大半块。

这要是沾染在皮肤上或是眼睛里，必定非残即瞎！

燕云霆将火绒果抛向空中，当即烧燃一张符纸，往火绒果上一扔——火焰接触火绒果汁液的瞬间，“哄！”烧起一团熊熊烈火，波及范围超过了丈许方圆！

“我去！”

半个巴掌不到的玩意儿，竟能烧出这么大团火，这要是再提提纯度，怕是比火油都经烧了。

燕云霆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这漫山遍野的火绒果，他全要了！

一个乾坤袋能装五丈立方，燕云霆整装了三个袋子，也只才采了一面山坡的火绒果。

“呼……”燕云霆锤了锤老腰，抬起头时，冬日已爬上中天。

华胥仙域本就昼短夜长，不能再在采果子上浪费时间了。

燕云霆飞出后山，往前山靠近，寻找硝石和硫磺。

没有太多意外，在岩浆岩遍布的山脊上，一大片硝石比白雪还要亮眼，且这种硝石的纯度极高，生刮下来指不定就能点燃。

燕云霆又花了些时间，采集了半袋子硝矿，半袋子硫磺，随后再赶回了集市，买了一口大铁锅，一樽青铜鼎，制作炸药的竹筒、葫芦、引线若干……最后还添置了一只算盘，用来计算到手的灵石。

采购完一切，白天已过半，燕云霆加急返回了冰雪长城，收集原材料不是难事，熬制提纯才是细腻活儿。

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冰雪长城之下已聚集了万余只妖兽，万兽怒吼，吵死个人。

“你们等着，等我把火药制成了，炸死你们！”

燕云霆取出青铜鼎，架上一口大铁锅，榨干火绒果的汁水，汇成满满一锅红浆。

“煮这种东西，确定不会爆炸么？”李怀安有些疑虑。

燕云霆说道：“八成不会，先试试吧，我也没炼制过这种东西，但从丹火之术的原理上来看，任何东西想要提纯，都得经过熬煮，蒸发水分和杂质，再取其精华……”

“那我该如何做？”

“你负责掌握火候即可，这火绒果的皮，应是不错的燃烧材料，不要浪费了。”

“啧啧……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

于是，二人分工合作，一人掌火，一人熬煮，开始在冰雪长城上将火绒汁提纯。

随着水分被逐渐熬干，一层半透明的红色浊液逐渐漂浮在锅面，与此同时，一股刺鼻到无法形容的气味儿弥漫开来，却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

“这二人在干什么？搞得整个防线乌烟瘴气的！”凌裳轻捂着鼻息，秀眉紧蹙。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枕雪拉着凌裳便要走，凌裳却推脱道：“我可不想跟这两个俗人多言语。”

“他们的行为虽俗不可耐，干的却是实事儿，昨夜那些飞禽，大都是他们俩清除的。”

“那又如何？赏金猎人，自然是为了多贪些灵石了。”

“哎呀，走啦，去看看又不会少根头发。”

“臭死了……”

枕雪拉着凌裳往长城靠拢，还不仅是他们，大部分女修都被这“刺鼻”的味道，和好奇的工艺所吸引，纷纷飞到了燕云霆二人身后。

“梅明志，这是你最新发明的火锅么？”青芷捏着鼻子，凑近了问。

火锅？

燕云霆倒是被逗笑了，不过火绒果这般辛辣，用来做火锅底料说不定还真挺合适。

嗯……等回头有空了也能研究研究。

第四百六十六章 冰雪长城（四） “你问这是什么东西，我还真答不出来，总之，它也许会成为一种极具杀伤力的火器。”燕云霆说道。

“火器？火器是什么东西？”青芷疑惑。

“你可以把火器理解为，大规模杀伤火符咒……你们瞧，这些冰原妖兽都有一个特性，那便是有着厚厚的绒毛，对于这类妖物，用火攻最合适不过了。”燕云霆指着长城下涌动的妖兽说道。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不屑，“想要用火对付妖兽，有我的‘朱雀旗’便够了，何须什么火器？”

女修门纷纷让道，凌裳冷着容颜与枕雪一起走来。

燕云霆笑道：“仙子，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你挥动朱雀旗是需要灵力的，而我制作的火器，凡人都可以操作，以后咱们人手不够之时，召些凡人壮汉，也可以叫他们一起保家卫国呀？”

“呵……凡人能对抗得了妖兽么？只怕它们看见其狰狞模样，就吓得腿软了，”凌裳冷声道：

“从昨夜开始，你们不是在城头玩弄风雅，便是喝酒吃肉，如此松散懒慢，哪儿有一点抵抗妖兽的样子？如今还熬制这熏人的臭东西，你们——”

“凌裳。”枕雪扯了扯凌裳的袖子，“俗话说，不论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耗子的都是好猫，不如就让他们试验一回，万一真的管用呢？”

凌裳轻嗤了声，“让你们试试也无妨，但若你制作的火器是只纸老虎，我定不会轻饶你们！”

燕云霆撇着嘴：“你这话可就不公平了，我制作火器，也是为你们琉璃宫御敌不是？”

“那你想如何？索取更多灵石么？”凌裳冷声问道。

燕云霆眨了眨眼睛，“凌仙子，我们来打个赌咋样？”

凌裳凝眉迟疑了片刻，“你想怎么赌？”

燕云霆指着长城下的妖兽群说道：“我们就赌，我用制作的火器，杀伤一千只妖兽，若是杀不到的话，我便亲自跳下去，杀足了为止。”

在万余只兽群中，杀一千只妖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凌裳爽快答应，又问：“那你要我如何？”

燕云霆看着凌裳的脸庞，微微一笑：“我若赢了，但求仙子摘下面罩，一睹芳容。”

“啊？这厮果真是个淫贼！竟敢打我们长老的主意！”

“这分明是在亵渎！真不知羞耻！”

众女修多是谴责骂声。

李怀安冷笑：“你们若真想恪守容颜，也不会戴如此薄的面纱了，依我看不过故作清高神秘罢了，我兄弟只是想看一眼你清晰的真容，这也算做亵渎么？”

凌裳贝齿紧咬柔唇，“我偏不信你熬这么锅恶心的东西，能杀死一千只妖兽，我跟你赌了！”

燕云霆暗自一笑，不再多言，继续翻动锅铲熬煮。

不一会儿，在大火与文火相互交叉的烹煮下，水分也被蒸干得差不多了，一层颜色更深的粘稠液体漂浮于表面。

原本满满一锅火绒汁，煮到现在只剩下三成。

“好，让它自主沉淀一刻钟，再降温晾干一会儿，试试效果。”燕云霆放下锅铲，拍了拍手。

李怀安也停止了加热。

大家都睁着眼睛，等着看这火器的稀奇，因此，一刻钟并不久。

为了更快降温，燕云霆还取了些冰块堆砌在鼎外，再加上天气本就寒冷，很快火绒汁便凝成了一大块如猪油般的红色脂膏。

由于是第一次试验，燕云霆取了一只只有两根手指般大的小葫芦，装满火绒油膏，贴上一张火符咒。如此，一只自制火绒葫芦便成了。

“呵，就这么个小不点儿葫芦，能有多大的威力？我看你这一次是输定了！”凌裳挺起胸脯，眼中自信满满。

具体有多大威力，燕云霆心里也没底儿，他不敢放大话，只得走到墙边，蓄足力气将葫芦往兽群中一扔！

葫芦落入兽群的刹那，他用隔空引燃火符咒！

火势蔓延至葫芦口，一息，两息，三息……就在众人失望之时，突然“哄”的一声巨响，火葫芦瞬间炸裂，一道冲天火光在兽群中发散，热浪直逼长城上众人！

方圆三十丈之内，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上千只妖兽被烈火吞噬，任由它们如何打滚，钻入冰层也无法扑灭！

妖兽哀嚎，发狂乱窜，一个传染一个，一群传染一群！

“嗯……威力比我想象中的大一些，但充其量只是燃烧，并没有杀伤力，还有待改良。”燕云霆抿着嘴唇，也不管众修的惊讶神情，拿起毛笔在簿子上记录配方和比例。

凌裳秀眉紧蹙，枕雪肘了肘她，笑道：“如何？我说这两人，不简单吧？这下咱们南境的防线，轻松可守了。”

凌裳没底气地轻哼了声：“歪门邪道罢了……”

“仙子？”燕云霆冲凌裳眨了眨眼，“你该兑现承诺了。”

“哼……不就是让你看一眼么，我又不是见不得人！”凌裳一把扯下面纱。

明眸皓齿，朱唇秀鼻，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实在难得！

美就是美，无需加以修饰，更无需过多形容。

“也就，一般般吧。”燕云霆淡淡道。

女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不美，特别是一向高高在上的仙子，凌裳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对了，凌仙子，刚刚那一波，起码烧死了千余只妖兽，再加上昨夜杀的飞禽，咱化整为零，两万灵石，你们日结，还是完工结？还是记账呢？”燕云霆伸出手，微笑着索要。

“你……你……你……”看着眼前男人略带嚣张的微笑，凌裳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她呵道：“难道你认为我琉璃宫连这点灵石给不起么？完工结给你便是了！”

“好嘞。”燕云霆取出算盘，“啪啪啪……”清脆拨弄着算珠，记账。

他越是从容，她越是生气。

“梅明志是么？任你先嚣张！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否则绝不放过你！”

“抓我‘把柄’么？我倒是挺期待这一天的。”

“你！”

凌裳气得直跺脚，实在没气可撒，转身飞下长城，冲进兽群大开杀戒，泄愤！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冰雪长城（五） “梅道友，你这火器好有威力，能否也传承给我们？”枕雪面带恭敬，上前索要，下一刻她又道：

“你放心，琉璃宫绝不会白拿你的配方，你可以开个价。”

比起凌裳来，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就很让人舒服了，燕云霆笑道：“人族对抗妖族，此等大义，谈价钱就太伤感情了，我看不如这样，还是按照赏金来，凡是用我所制作的火器，杀死的妖兽咱们三七分账如何？”

三七分账，还不是谈钱么？

枕雪轻叹：“你是想在每只野兽上再提三成么？”

燕云霆摇头，“不不不，是我分七成，你们三成。”

“梅明志，你还说不谈钱，你也太黑了吧？！”青芷出声道：“全境妖兽数十万，你这样提下来，那不得……那不得……”

许是灵石太多了，她算都算不过来了。

燕云霆淡然道：“我说过，制作的火器就连凡人也可用，你们若掌握了这一工艺，以后便再也不害怕妖兽袭扰了。如此算起来，这火器可是无价之宝。”

枕雪犹豫了片刻，“要不，咱们五五分成？”

燕云霆微笑，“六四开最低，再讨价还价，我就不给了。”

“你——”

“好！六四开便六四开！”枕雪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枕雪仙子，要比城下那位明智多了，我估计也漂亮多了。”

枕雪露出一抹淡笑，“那你这火器的配方，何时能给我们？”

燕云霆说道：“倒也不用着急，火绒葫芦顶多只能算是个‘燃.烧.瓶’，还不能称之为炸药，等我再改良改良，将配方定稿之后，再给你们。”

“好，”枕雪看向青芷，“青芷，你与梅长老熟识，你带几名弟子，负责配合梅长老研制。”

“遵命。”

……

火绒葫芦燃烧的范围已达到预期，威力却远远不够，燕云霆便想将火药与火绒相结合，再来试一试威力。

于是，前半夜，他便开始了提炼硝石。

“你们帮我将硝矿上的白色粉末剔下来，然后全部捣碎，丢进锅里，先煮大火烧开水，再用文火慢慢熬，待熬出了一层乳白色的泡沫，便熄火冷却，若不出意外冷却过后的硝石会凝成黄白色的结晶，那便是火硝了；硫磺矿的提成步骤也差不多，总之一切跟着我的指挥来……”

燕云霆仰靠在城墙边，一边饮酒，一边指挥女修们干活儿。

“长老叫我们协助你，你却拿我们当佣人使唤！”青芷低声抱怨，“我这辈子也没干过像这种粗活！”

燕云霆笑道：“总比你下去杀妖兽，弄得满身是血，还有生命危险来得强。”

青芷说道：“我宁远下去杀妖兽呢，我辈修士，岂怕战斗？”

燕云霆小口酌酒，笑而不语。

火器威力虽强，但也需要懂得用，若是人间将领来主导这场战争，凭着这么堵高墙，再加上巧妙的战术，一定能挡住兽潮；但这些修士哪儿懂得什么兵法战术？

若兽潮持续发酵，到最后，还是得靠手里的刀剑下去厮杀。

一个时辰后，硝石和硫磺提纯完成，随着夜深，温度骤降，冰原上又刮起了暴风雪。

不足半个时辰，硝石和硫磺便已凝固结晶。

燕云霆按照比例配出三种炸药，一是取五成硝石，四成火绒油膏，一成硫磺；二是取六成硝石，三成火绒油膏，一成硫磺；三是，舍去硫磺，硝石与油膏五五分成；

再将三种材料按下中上三层装填于葫芦中，最后再搭配一张火符咒用以引爆，如此，三只简易的火葫芦便制成了。

此刻，长城外的兽群聚集得更浓密了。

“来试试威力，记得捂住耳朵。”

燕云霆将三只火葫芦分别抛出城墙，待距离落地一丈之余，隔空引燃了火符咒——

“轰隆！”

“轰隆！”

“轰隆！”

连着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葫芦分别在兽群中炸开，火光刺眼，气浪滔天，炸得城下妖兽血肉横飞！

“左边这一只火葫芦威力更大！”青芷惊呼。

“嗯……”燕云霆拿起簿子，记录数据：“火硝六成，油膏四成，硫磺一成，此比例调剂的炸药威力最强，直接杀伤范围大约有十丈方圆，火焰焚烧有二十丈，冲击波有将近四十丈……倒是符合预期。”

而后，他又将制作火葫芦的原材料，熬制火绒油膏，硝矿与硫磺提纯，配置的比例全部记录在册，最后末尾落款——霸天宗，梅明志制。

他将方子转手递给了青芷。

青芷一瞧，不由捂嘴笑道：“霸天宗？这名字好……不自量力。”

燕云霆轻哼，“不自量力？你也不去云梦仙域打听打听，十里八乡，谁不知我霸天五圣的威名？”

“算你厉害便是了。”青芷抱着配方欣然离去。

……

往后三日，琉璃宫所有女修都加入了制作炸药的行列。

冰雪长城下的爆炸越来越密集。

火葫芦的威力，对大部分三阶以下的妖兽是致命的。

连续三天轰炸，长城之下的妖兽尸骸已堆积成山，尘埃混合雪雾，硝烟混合血腥，为整个南境都蒙上一层厚厚的面纱，揭之不去，挥之不去。

妖兽并没有在火器下退缩，反而随着死亡弥漫，更多妖兽从冰原深处涌向冰雪长城，就连那些性情温和的食草灵兽，也加入了兽潮行列。

无尽的杀戮，非但不能解决问题根本，反倒还会加身矛盾与仇恨。

三阶妖兽越来越多，瞳孔也越来越红。

“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燕云霆和李怀安不再喝酒，也不再涮火锅，二人临风矗立于城头，一动不动，一站便是整整一夜，雪絮染白了发，寒冰冻结了衣衫，却不曾半分抖擞，神色格外严肃，目光极其深邃。

他们都明白，冰原一日不宁，便一日无法前往蛮域。

急！

很急！

很着急！

“不如，我们去一趟琉璃宫，请求其宫主帮忙？”燕云霆提议。

李怀安微微摇头，“连她们自己都请不动的人，我们又何必去碰壁呢？”

燕云霆沉声道：“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么？这场暴风雪，除非找到关键破局，恐怕难以休止。”

李怀安沉默了许久，终是一声轻叹：“再等等吧，妖兽的数量与等阶越来越高了，我想很快便会有大妖兽出现，琉璃宫应该会比我们更迫切地去寻找答案。”

燕云霆微微点头：“她们与我们一样，终究要去冰原走一趟。”

“沙沙沙……”脚步声。

“谁！”二人同时回眸，抖擞了衣衫上的积雪，眼神凌厉如刀，杀意波动！

青芷恍然失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在偷听我们谈话？”燕云霆冷声道。

青芷慌忙解释：“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李怀安冲燕云霆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声音渐暖：“青芷仙子，找我们何事？”

青芷微微颔首，低声道：“长老用罗盘，预测到了前方有一股强大的妖气正在往长城靠近，她叫我来提醒你们，注意防备……”

燕云霆转过头去，轻“嗯”一声当做答复。

青芷抬头瞥了一眼城头二人，轻咬柔唇，转身离去。

第四百六十八 冰雪长城（六） “你吓着她了。”李怀安淡然。

燕云霆淡笑：“吓着她，总比害死她得好。”

这时，两道丽影从白鹭殿飞出，凌裳和枕雪以灵力昭告众修：

“所有人注意，四阶妖兽即将来袭，我与枕长老将结‘双旗阴阳阵’，金丹修士原地待守，元婴修士滞空护法，今夜，我们要抓活的！”

命令一出，八名元婴修士腾空而起，呈“人”字形排开，矗立于雪雾之前，迎接大妖兽造访。

燕云霆取出照胆，李怀安取出裴霁，紧紧盯着夜空，以备不时出手。

许是大战前夕，气氛也突然变得沉重许多，众修灵剑法器在手，严阵以待。

“呼呼呼……”

寒风呼啸，妖气弥漫！

“唰！”一道强劲的罡风刺破雪雾，一只背生双翼的红瞳巨蜥冲了出来，其身长超过三丈，四足利爪犹如钢刃，血盆大口中嵌着两排鲨齿，“嘶嘶嘶……”吐着鲜红的信子。

巨蜥身后还跟着四五十只身形略小的飞蜥，三阶的有两只，二阶的有十只！

见此阵仗，众金丹修士也腾空而起。

人族与妖族滞空对立，大战一触即发。

“擒贼先擒王！杀了巨蜥！其余喽啰自会轰散！”凌裳高喊着，变出朱雀旗，冲枕雪点头示意。

枕雪摊开掌心，变出一只白色幡旗，轻呵：“双旗阴阳阵！”

两名元神修士同时散开，一左一右将飞蜥群围在中央，凌裳挥舞旗帜，一阵阵火光在空中集结，片刻间便形作一只火凤模样；枕雪挥舞旗帜，一道道冰息在空中闪现，顷刻间便形作了一条冰龙模样；

“去！”二人同声呵斥，火凤与冰龙吟叫着扑向飞蜥。

巨蜥双翅飞速颤动，凭空刮起两道风墙，以风力抵挡攻击，其余飞蜥飞扑而上，张口喷出一道道绿色浊液，袭向琉璃宫众女修。

女修身化结界，各自持法器迎头而上，与飞蜥在空中角逐鏖战。

“青芷，红昭！”凌裳呼唤。

青芷与红昭破开空中阻碍，与凌裳和枕雪错开分站四方，四人掌间同出一道灵力，相互交错相连，片刻之间，形作一只灵光牢笼，将巨蜥禁锢于空中。

巨蜥发怒狂吼，收起双翼，缩成一颗圆球，滚动着撞击灵光牢笼。

“咚！咚！咚！”沉重的撞击，牢笼扑所迷离。

凌裳与枕雪同时抛出幡旗，双旗在空中交汇，各出冰火一道，寒冰作剑身，烈火作剑刃，一把冰火巨剑浑然而成。

巨剑斩向巨蜥。

巨蜥仰头张口，喷出一道黑光！

“滋滋滋……”剑气与黑光激烈对抗，一时半会儿竟难分胜负。

青芷与红昭祭出两把灵剑，正欲杀向巨蜥，凌裳却大呵：“住手！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要抓活的！”

“可是……长老，此兽极不稳定，若不趁势将它杀了，恐怕后患无穷！”

“你懂什么？四阶妖兽已属兽王之流，或许能从它身上找到暴动的根源！你们维系好牢笼即可，我自有办法将其收服！”

青芷与红昭只好收回飞剑。

“枕雪，你我再使三分力，将其重伤半死即可！”

“好！”

两名元神修士一指元力淬于双旗之上，冰火巨剑徒增一倍，以压倒性的优势一点一点蚕食着黑光！

巨蜥自知抵不过冰火巨剑，急忙收回攻势，再次缩成了一颗圆球，以坚硬的鳞甲作防御。

一冰一火，一冷一热，一阴一阳，来回淬炼灼烧，巨蜥的鳞甲一片片脱落，爆发出发出疼痛低吼。

冰火灼烧了半刻钟，巨蜥奄奄一息。

“差不多了。”

凌裳与枕雪收回幡旗。

“加大灵力，缩小牢笼！”

四人双手加持灵力，不断往巨蜥挤压靠近。

而就在她们以为十拿九稳之时！

突然，巨蜥张开双翼，敞开身体，巨痛所积压的愤怒彻底爆发，它盯准了修为最弱的青芷，用尽最后的妖力，张口喷出一道黑光！

黑光瞬间刺破牢笼！

“青芷快闪！”

这种速度，这种威力，她根本躲不了！

青芷睁大双目，一时间竟愣在了空中。

黑光将至，人之将死，而那千钧一发之际——

“呼咻！”

一道剑气横空而出，将黑光暂挡三分。

一息青衫闪身而来，抱起青芷便往外撤。

黑光冲破剑气，与燕云霆擦肩而过，切下青芷几缕发丝。

青芷瞪着迷惑的眼神，夜光之下，这个男人的脸庞是如此刚毅俊朗。

燕云霆落回城墙，将青芷放下，嘱咐一句：“别乱跑。”转身再次冲向夜空。

灵光牢笼缺了一角，巨蜥趁此冲破禁锢，转身便欲往雪雾中遁逃。

逃？

往哪儿逃？

一剑横断雪雾，拦住它的去路。

燕云霆携剑挡在巨蜥身前，大手一挥，扔出照妖镜。

“照！”

照妖镜悬浮于巨蜥头顶，降下一道金光，将巨蜥禁锢其中。

巨蜥挣扎，难破其壁。

在禁锢之力的打压下，巨蜥身体不断缩小，直至变作一只不足三尺的小兽。

燕云霆一招噬神决，将其吸入掌间，遏住其咽喉，缓缓落下墙头。

飞蜥作鸟兽散，纷纷逃入雪雾，很快便没了身影。

“小趴菜，给老子老实点儿！再乱扑腾，扒了你的皮来烫火锅吃！”燕云霆瞪眼怒喝。

巨蜥当真不敢乱动！

众修士也落下墙头。

“把它给我。”凌裳伸手索要。

燕云霆先是问：“这只四阶妖兽，怎么算价钱？”

凌裳冷声道：“若不是我们先将其重伤，你能抓住它么？这只妖兽当然不算。”

燕云霆瞥了眼一旁惊魂未定的青芷，声音渐冷：“可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们琉璃宫便要陨落一位元婴修士了，这又怎么算价钱？”

凌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燕云霆高声道：“你不算钱也可以，向她道个歉，此事就作罢了。”

“你说什么！”凌裳瞪目。

“不必不必，是我自己疏忽了，不关凌长老的事，凌长老这么做也是为了能从这只妖兽身上寻找原因。”青芷赶紧凑过来打圆场。

“如此绝情的一个女人，你们跟着她混，兴许死了，她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燕云霆轻哼了声，将巨蜥扔给枕雪。

第四百六十九 冰雪长城（七） 枕雪当即对巨蜥进行搜神，完毕之后，得出结论：

“它似乎中了某种禁咒，这种咒可以激发兽性，才导致它们发狂发燥。”

“果然有人从中作梗，”凌裳又问道：“枕雪，你能分析出，此咒印来自何处么？”

枕雪说道：“这种咒印很明显是针对妖兽而起，人与妖没有共同，所以人为的可能性不大，我想……这种咒印也许是出自妖族或是妖人之手。”

“妖族？”凌裳凝眉，“我听说云梦与蓬莱仙域，近段时间皆爆发了兽乱，难道此次冰原妖兽暴动，也是同种原因？”

枕雪点头：“很可能是的。”

“若是妖族作祟，那此事可就大了，”凌裳即刻拟了一道传音符，转交于一名金丹女修之手，严声嘱咐：“想娣，你马上将此传音符传回琉璃宫，务必请宫主亲启，就说十万火急！”

“是！”女修应声，御剑离去。

“仙子，我有疑惑，”燕云霆问向枕雪：“我见所有妖兽都瞳孔泛红，它们难道都中了这咒印么？”

枕雪摇头说道：“应该不是，我与凌裳将一阶，二阶，三阶，妖兽都抓来搜神过，并没有在它们身上发现咒印……但这也不奇怪，就跟‘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差不多，控制了兽王，其它妖兽也会跟着暴动；而妖兽之间也存在一种‘连锁反应’，一族妖兽暴动，其它妖兽也会响应号召。”

“五阶妖兽，可否受控制？”燕云霆又问。

枕雪仍是摇头，“大可能不会吧，妖兽能成长到五阶，少说都活了千年晚上，以它们的实力，这咒印多半是控制不了它们的。”

燕云霆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那如果说，抓了它们的幼崽呢？”

“抓五阶兽王的幼崽啊？”枕雪难以置信，“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这么干，除非他是真想挑起兽族的怒火。”

那就对了，离笙这坏婆娘，果真是云梦泽妖兽暴动的罪魁祸首！

燕云霆只悔恨，当初不该帮它抓毒螭，到头来，给自己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凌裳一改往常的冷漠，语气沉重：“梅明志，李莫问，你们不是赏金猎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燕云霆也认真回答：“我们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在种族大义面前，也不会向你们欺瞒什么，至于我们是什么身份，告不告诉你们都无关痛痒，你们只需知道，我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那便是解决冰原暴动的问题。”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谁也不必再多问，谁也不会再多答。

凌裳一剑斩杀了巨蜥，从其脑颅内挑出一颗深绿色兽丹，扔给了青芷，“这颗兽丹赠予你，希望先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芷受宠若惊，“凌长老，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凌裳轻哼：“那你是不接受我的道歉了？”

“不敢不敢！”青芷兴奋着脸颊，瞥了一眼燕云霆，在众修羡慕的眼神中，收下了兽丹。

“好了，四阶妖兽既已露面，防务也必须加重，大家各就其职，严阵以待。”

凌裳轻嘱了声，正打算抽身离去——突然，北方飞来一道灵光，灵光散去，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修从空中跌落：

“凌长老，枕长老……”

“是二境的琴香！”

枕雪挥袖接下女修，凌裳当即取出仙丹喂她服下，“琴香，发生何事了？”

琴香支支吾吾，言语艰难：“二境长城！遭遇了不死族的突袭，苏长老和舒长老掩护我们杀出求援，她们……她们——”

“好了，你不用说了，枕雪，你先带她回殿疗伤，其余金丹以上的修士，随我一起支援二境！”凌裳雷厉风行。

“你好歹让她说完，否则敌我悬殊，你们去了也是白送人头。”燕云霆说道。

“不死族袭扰，此乃仙域大事，不论敌方实力如何，琉璃宫都必须得去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凌裳水袖一挥，抛出一张飞毯，与众修一跃而上，临走之际她又冲燕云霆道：

“你们有血咒禁锢，出不了南境……请你们与枕雪一起守好此地。”

这个“请”字，听了就很叫人舒服。

燕云霆甩出一枚符咒给青芷，“这是我霸天宗的求救符，倘若需要帮助，便催动它，霸天五圣，即刻必达。”

事到如今，青芷已不再觉得这个男人轻浮，可以完全信任，便点了点头，收下了符咒。

众女修一起合力，御飞毯破空北上。

“此事，也许早有预谋。”李怀安淡淡道。“从到仙界至今，我辗转了三个仙域——在蓬莱，海族作乱；在云梦，妖兽作乱；如今的华胥，不死族作乱，”燕云霆冷冷一笑：“如此看来，九霄各域之间的矛盾，或许比人间江湖还要复杂。”

李怀安叹道：“很不幸，我们也被卷入了这场争斗的漩涡。”

“身在乱世红尘，岂能独善其身？”

“也不能独善其身。”

“走，去看看那个受伤的女修，她应该知道更多。”

二人飞向白鹭殿。

……

白鹭殿空空如也，满屋子都是女人香。

枕雪坐于幔帐之后，正闭目为琴香渡灵疗伤，但显然这一过程并不顺利，她娇容凝了眉。

“她失血过多，渡灵可不太管用。”

燕云霆和李怀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幔帐前。

枕雪猛地睁开眼，瞪着幔帐前的两个男人，下意识大喝：“放肆！白鹭殿岂是你们男人能随便进来的？！”

“人命关天，你就别墨守成规了。”

燕云霆掀开幔帐，也不管枕雪如何反应，先查看了一番琴香的伤势——胸口与腹部皆有刀口，大概是伤至内脏了，若不是她有金丹相撑，估计早就死了。

“我要脱她的衣服，为她上药，你不介意吧？”燕云霆冲枕雪眨了眨眼睛。

若是凌裳，一定会拒绝，但枕雪，心思玲珑，懂得变通，她极认真地看着燕云霆：“你确定能救她么？”

“寻常人或许不行，但她运气不错，遇到了我们武修。”

“武修？你们……竟是武修？！那你们……你们是人间来的？”

“再耽搁下去，武修也救不了她。”

“那……那你不准轻薄她！”

“事后你只要不告诉她，我脱过她衣服，那她还是清清白白的。”

燕云霆也不再耽搁，扒着琴香的衣襟，“刺啦”狠狠一扯，啧啧……弹弹弹……

“嘶……”燕云霆深吸一口气，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这香艳画面吧？

“你还看！”

也不知为何，枕雪脸上竟多了半分红晕。

第四百七十章 冰雪长城（八） 燕云霆用疮药，先替琴香包扎外伤，后掌出一道真气，助之修复内伤。

半个时辰后，琴香呼吸逐渐平稳，心率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为了加快让她醒来，燕云霆又逆转《噬神决》暗传一道生机，“咳咳……”琴香轻声咳嗽，已有苏醒的痕迹。

燕云霆气沉丹田，长吁一口气：“她运气不错，捡回了一条命。”

“那你快快出帐去，免得她醒来产生误会！”枕雪将燕云霆推出幔帐，随后取出一件袍服为琴香裹上。

琴香缓缓睁开眼，迟疑了四周片刻，猛地坐起身：“不死族来了！不死族来了！”

“勿惊，勿惊，你现在白鹭殿，这里很安全，凌裳也已赶往二境支援。”枕雪轻顺着琴香的后背，柔声安慰。

琴香倒进枕雪胸膛哭诉：“枕长老，好多同门都死了，为了不染尸毒，她们都选择了自陨……”

“这位仙子，可否详细讲讲二境发生的事？”燕云霆在账外轻声询问，

“枕长老，大殿之中，怎还有男人？”琴香裹紧了衣袍。

枕雪有些无奈，“他是前来协助我们的道友，不碍事的，如今事态紧急，你还是快快说来。”

琴香抹泪讲述：

“大约子时，我们如往常一样在长城上巡逻，可今夜不知怎的，二境的雪雾和寒风格外强烈，它们几乎漫过了长城；

然后不死族便骑着飞蜥突然出现，数量怕是两三百人，领头的是个蓝瞳尸王，它的坐骑都是四阶飞蜥！它好生厉害，就连二位长老的仙器也奈何不了它，而其它毒尸也各个都有不输金丹的实力！

我们完全不是毒尸的对手，不得不退回紫鸾殿借助封界防守，集镇上的凡人全都遭了殃，不死族越过冰雪长城，冲进集镇大肆杀戮，所有死去的凡人，皆被同化成了一具具毒尸；

长老自知不能坐以待毙，便派出两组修士突围求援，总共出界的有二十人，但最终逃出去的也不过三两个！”

琴香吸了吸鼻子，泪止不住流淌，“在我离开时，集镇上已无人生还，全都变作了毒尸，围住了整个紫鸾殿……”枕雪听完，满目担忧，“蓝瞳尸王，实力堪比仙人，又有四阶妖兽为坐骑，哪怕十六境的元神长老都去了也不一定有胜算，凌裳她……她……不行！”

她毅然站起身：“我必须去增援！”

她就要先帐而出，燕云霆却横身将她拦了下来，低声道：“你自己也说了，哪怕全境的元神修士去了也不一定能有胜算，你又何必去送死呢？”

“你不懂——”

“我当然懂，”燕云霆呵断，“二境都已遭殃，南境只怕也不会安宁，这里需要有元神修士坐镇。”

李怀安出声问道：“此去二境，有多少里程？”

枕雪茫然：“纵深大概两千五百多里……”

“不算远，来得及。”

李怀安与燕云霆往殿外走去。

枕雪掀开幔帐追了出来，“你们要去二境？”

燕云霆笑道：“英雄救美这种事，我们可是专业的。”

“可你们有血咒……”

“呵……仅仅血咒，岂能困住我们修武之人？枕雪仙子请留步，南境需要有人镇守。”

燕云霆唤出踏雪，李怀安祭出裴霁，一人御兽，一人御剑，席卷大片风雪，踏天北上而去。

……

……

不出意外，还是发生了意外。

凌裳与白鹭殿中女修还未靠近紫鸾镇，便被四五十个骑着飞蜥的黄瞳毒尸拦了下来。

“阵型不要散，撑起防护结界，随我一起往紫鸾殿靠近！”

白鹭殿女修尽全力撑起一道结界，凌裳身居界外，挥舞着朱雀旗，以烈火逼得毒尸连连后退。

眼见就要靠近紫鸾殿。

“吃我开天一斧！”

一声动荡天地的大呵，一股势不可挡之力，一道便破开了烈火屏障！

一个身高丈许，头生双角的蓝瞳尸王，手持一柄巨斧，御飞蜥从天而降！

尸王与座下巨蜥，皆溃烂了皮肉，腐朽狰狞的面庞，贪婪邪恶的瞳孔，渲染苍生的死气！

凌裳见了尸王的瞳孔与坐骑，暗自咬牙切齿，光是四阶尸兽他一人抵抗便很吃力，这蓝瞳尸王更有堪比仙人的实力，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可那又如何？她天生冷傲，又岂会恐惧？

“哦？又来了一个更漂亮的，哈哈哈……没想到我族沉寂的这三百余年，琉璃宫出了这么多美人儿啊！”蓝瞳尸王身体虽腐，淫.心依旧未死，他又冷笑嘲讽：

“只可惜，我这副躯体，享受不了你们的元阴了，不过你们的娇嫩血肉，倒是可以尝尝！”

“一具具本该烂在土里的死尸，你有何资格猖獗？我琉璃宫，岂会惧你？看旗！”

凌裳娇呵一声，抛出朱雀旗，凭空唤出一只火凤，扑向蓝瞳尸王。

“呵……不自量力的东西！”蓝瞳尸王双手握斧，破空斩出一道气刃，那火凤坚持不过三两息便被劈成两半截！

凌裳再蓄元力，一指朱雀旗，火凤再次重组，随后又祭出三把飞剑，从前后左右一齐杀向尸王。

“滚开！”尸王横斧一扫，将法器全全震飞。而后，它纵身跃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头看向凌裳。

凌裳召回三把灵剑暂作剑盾。

“啪！”

“滋滋滋……”

剑盾不过坚持两三息，被一斧子劈断。

凌裳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转身便欲往后退，拉开距离再战，可还不等她动身，巨蜥已不知何时飞到了她身下，血盆大口中已蓄足了一道黑光——

“凌长老小心！”

白鹭殿众女修共同撑大结界，将凌裳囊括于其中！

“呼哧！”黑光射向结界，与此同时，蓝瞳尸王也掷出飞斧，重重砸上结界。

“嘭！”结界炸成粉碎，众女修纷纷往后倾倒，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去！各挑血肉，大饱口福！”蓝瞳尸王坐回巨蜥，冲身后毒尸喊道。

黄瞳毒尸早已饥肠辘辘，如饿狼扑食，贪婪地扑向众女修。

第四百七十一章 冰雪长城（九） 刹那间，一只金环，一柄仙剑，一把铁扇，一齐从紫鸾殿中飞出，瞬息之间便将前沿十几具毒尸，统统砸成了粉末。

“凌裳，我们来助你！”三名宫装仙子，身化灵光而来，她们共缔一道元气结界，拦在众女修跟前。

“白鹭殿众修，速速调整，防御毒尸！”凌裳高喊着，也冲上前列，与三名宫装仙子并肩而战。

“苏玥，舒萤，落染……你们该留在封界内守护山河图，何故要出殿来？”

“我们若不出来难道看着你们被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糟践么？”苏玥紧声说道：“山河图仍有十几名修士看守，封界尚可坚持，眼下我们唯有一齐合力拖延时间，才能支撑到其它境地长老支援！”

“哦？你们几个终于舍得出来送死了么？”四位元神修士，完全不入尸王法眼。

“尸鬼！你可知在做什么？今夜，你挑战的不仅是琉璃宫，更是整个仙界修士的底线！”舒萤指声呵道：“你若识相，赶紧滚回冰原去，否则琉璃宫大怒，必将你们斩草除根！”

“哈哈哈……”蓝瞳尸王扬天大笑，“一群不自量力的臭娘们儿，你琉璃宫算什么东西，我族在冰原上繁衍一超过了五千年！这华胥仙域的主人，本该属于我族！”

“别和这尸鬼废话了，今夜哪怕我等自毁元神，也要将之灭杀！”落染率先发怒，挥袖召回铁扇，向着尸王狠狠一扇，一道龙卷飓风指天而去！

众飞蜥快速煽动翅膀，以风墙抵挡飓风，两股气流相互碰撞，吹得十里之内不见飘雪！

四位元神长老领衔，带着众弟子门徒，祭出各自最厉害的本命法器，转守为攻，主动迎上毒尸！

死气与灵气的碰撞，人族与尸族的对抗，一来一回，几来几回，打得天花乱坠，闪得眼花缭乱！

半个时辰之后，双方鏖战结束，不死族以绝对的优势压制了琉璃宫。琉璃宫参战三十余修，最后只剩半数，金丹修士几乎全部陨落。

“凌长老，我已被感染，对不起了……”一名金丹女修捂着断臂，毅然冲出阵线，在毒尸群中碎丹自毁，即便身死亦再带走了二十几具毒尸！

“冬云！”凌裳泪红了眼眶，满腔怒火，无可奈何！

被炸出的缺口，瞬间被毒尸补齐。

众女修陷入绝境。

“若是自毁，何须晚辈?”凌裳缓缓闭上眼，挤出两行热泪，再睁开之时，目光已多了份视死如归的决绝：

“我已决定出界奉死，待我元神引爆的那刻，尸王必会退后闪避，你们便趁此机会回归封界，务必坚守山河图。”

“凌长老，你不可做傻事！我们再坚持片刻，支援马上就能赶到了！”青芷紧拽住凌裳的衣袖。

凌裳微微摇头，将朱雀旗交于青芷手中，“你替我将此旗交给枕雪，叮嘱她守好南境。”

“凌长老——”

“不言语了，今夜总有人要陨落，我这个冷漠，苛刻，绝情的女人，想想最适合不过了。”

言毕，她没有丝毫犹豫，一举冲出了结界，途中暗自燃烧元力，身形金光闪闪，照得黑夜似白天。

蓝瞳尸王终于有些忌惮，自毁元神的威力，它若硬抗必会重伤，“仙界人，果然都是疯子！”它打声招呼众毒尸：“全部散开，她要自陨了！”

“你跑不了的！”凌裳只盯着尸王，身上金光越来越浓，速度也越来越快。

“凌长老，不要啊！”青芷泪如雨下，几欲冲出结界，红昭却将她拽了回来：“你再去做傻事，凌长老便死得不值了！”

“凌长老才不是冷漠苛刻的女人！她比我们谁都有担当！我不想让她死！红昭，我不想让她死！”青芷背过身去，扑进了红昭的怀抱，她哭诉道：“为什么我们坚持了这么久支援还不来？三境，四境离此也不过几千里路，为什么她们不来？！”

“支援？求救……青芷，你可忘了么？那个叫梅明志的人，给了你一张求救符！”红昭突然想起。

“可是……”青芷紧咬着唇，虽希望渺茫，何不一试？她即刻取出霸天宗求救符，催动着大喊：

“梅明志！李莫问！你们快快来！快快来救救凌长老！”

凌裳已无限靠近尸王，元神也即将燃烧到饱和。

尸王自知甩不开了，转身蓄足了力，一斧朝凌裳劈了下去：“我砍死你！”

“梅明志……梅明志……梅明志……”青芷发了疯地呐喊。

巨斧即将落下，元神即将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马儿长嘶划破夜空。

一骑羽翼绝千尘，一柄照胆耀雪夜！

“锵！”

剑斧相碰，夜空裂缝！

“滚！”燕云霆大喝，真气爆发，一剑将尸王.震出百丈开外，他当即转身，一把抓住凌裳的手腕，渡入一道强劲真气，封住脉门与丹田，遏住她那即将破碎的元神。

泄去了元力的凌裳，彻底软在了燕云霆怀里。

“啧啧……真是不敢想象，原本讨厌得我要死的凌裳仙子，如今却被我抱在了怀里。”

凌裳有气无力地捶打着，“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工钱都还没结给我，我怎会舍得让你死？”燕云霆挥了挥手，唤来踏雪，将凌裳捧上马背，随后拍了拍马屁股：“带她离开。”

踏雪驮着凌裳退回结界。

燕云霆再次转身，目光凌厉，杀意波动。

李怀安飘飘降落，斜了身旁人一眼：“看来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在英雄救美的戏码中中招。”

“它。”燕云霆用下巴指了指尸王，“除了脑子聪明些，其它地方与毒人一模一样……你得留它一口气，好好盘问一番。”

李怀安轻吐两字：“不难。”

“我替你扫清障碍，你方可大展身手。”

燕云霆淬真气于照胆，剑指苍天，引一道天罡烈阳，破雪雾阴霾降临九天，霸道极盛的阳气，化作一道道审判烈火，将所有妖魔鬼怪焚作了灰烬。

无所遁逃，无有例外，无一幸免！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冰雪长城（十） 天罡烈阳散尽，毒尸灰飞烟灭，徒留蓝瞳尸王逃过一劫，却也已被烈火烧掉了一层皮囊，焦红的血肉部分已渐露白骨。

它失声大怒：“你们不是琉璃宫的人！更不是仙界的修士！为何要来多管闲事？！”

燕云霆轻轻一句：“我不告诉你。”

“狂妄之徒，管你是谁，敢坏我族好事，死！”蓝瞳尸王挥舞巨斧，横竖斩来两道气刃。

李怀安瞬斩一道剑气，轻而易举便将气刃抵消在空中。

“啊啊啊！”尸王发怒冲来。

李怀安裴霁离手，二指向剑，轻轻一呵：“分。”

裴霁瞬间分化万千，剑光潺潺，剑气好荡，剑意八方！

“去。”

剑作牢笼，困住尸王；

剑成巨盾，挡住斧刃；

剑若细雪，漫天飞舞；

无极万剑诀，弑魔可诛仙，区区一只尸鬼怪物，怎能抵挡剑刃锋芒？

“唰唰唰……”

飞剑缭绕之间，尸王皮肉筋骨被一块块剔下，最后仅剩下一颗头颅与半节躯干。

“收。”

万剑归一，落回李怀安掌间。

“噗！”燕云霆包了一口酒，喷在裴霁剑身上。

“你搞什么啊？”李怀安满眼嫌弃。

燕云霆笑道：“这尸王肯定剧毒，你剑割了它的肉，当然要用烈酒消消毒了。”

李怀安赶紧取出抹布擦拭，“我的裴霁，乃万毒不侵的净世之剑，岂会沾染尸毒？”

燕云霆耸了耸肩，以噬神决禁锢尸王，暂时将其收进乾坤袋，转身往紫鸾殿飞去。

……

紫鸾殿外的毒尸已被清理干净，三十余名女修集于大殿门前，迎接救命恩人凯旋而归。

“梅明志！”青芷第一个冲了过来，感激出泪水的目光，胜过千言万语。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长夜还未过去，危险依旧存在，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所以大家各就其位，严阵防备。”燕云霆冲众女修嘱咐。

此话在理，于是，各修分工散去，一部分飞回长城驻守，一部分打扫战场，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庆祝这场“胜利”。

“凌裳呢？”燕云霆扫视了一眼白鹭殿女修，却没有发现凌裳的身影。

青芷眼神黯淡，“凌长老她元神受损，苏长老她们正在合力抢救。”

“会死么？”燕云霆轻声问。

所有白鹭殿女修都颔首沉默了。

“我去看看。”燕云霆大步往紫鸾殿里走去。

“可是苏长老她们嘱咐过，在疗伤期间不能打扰的。”青芷与众女修跟上，虽是说如此，却并没有阻止。

燕云霆只是轻嗯，也没有停下脚步，一举推开了紫鸾殿大门。

殿堂之上，幔帐之后，苏玥，落染，舒萤，各坐一方，同时为凌裳渡灵疗伤。

四个女人的表情都很糟糕。

“谁？不是嘱咐过，不能打扰么？”苏玥隐隐有些生气。

燕云霆撩开幔帐，瞧了一眼面如白纸的凌裳，她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即将油尽灯枯。

“是你们？”苏玥见了来者，怒气顿消。

“她如何了？”燕云霆问道。

苏玥摇头轻叹，难掩遗憾。

燕云霆微微皱眉，“我不是已经封住她的元神了么？保住性命应该不难。”

舒萤轻叹：“若竭力治疗，是可以保住性命，但是……她耗尽了元神，最终只能沦落为凡人。”

元神化凡，跨度如此之大，哪个修士能接受得了？何况还是她这么个倔强的女人。

“让我看看。”燕云霆刚抓住凌裳的手，却被她轻轻撇开了，原来她一直都是醒着的。

“你们都住手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了，与其沦落为凡人，不如就此陨落也罢。”她努力装作淡然，可谁都听得出来她语气中的遗憾。

燕云霆问道：“做凡人有什么不好？”

凌裳缓缓睁开眼，目藏悲伤，望着燕云霆：“做凡人？苟延残喘，痴活几十年随后便撒手人寰么？”

燕云霆淡淡一笑：“做一个幸福的凡人，要胜过追求长生的仙人太多太多。”

凌裳轻哼：“那你为何不去做？”

燕云霆指了指身旁的李怀安，笑道：“不瞒你说，我和他都是凡人。”

谁信呢？在场的所有女人都不信，只当这是个玩笑话。

“我们都来自人间，不是凡人又是什么呢？”燕云霆在凌裳身旁坐下，也不管她是否同意，抓起她的手腕，轻渡一道真气，沿着她的经脉流入丹田，诊断。

“什么！你们竟是来自人间？”

“我就说他们的功法很怪异，原来是武修啊！”

“都说武修各个五大三粗，今日一见二位，高大倒是高大，却一点儿也不粗糙。”

在仙界，武修对于修仙者而言，的确是稀罕物。几个女人赤裸着目光，来回在燕云霆和李怀安身上打转。

凌裳也被他们的身份所震惊，一时间连被牵了手的嫌弃都忘了，“你们是凡人，字里行间又不修仙，那来仙界做什么？”

“我不告诉你们。”

“切……”

“张嘴。”

“啊？”凌裳下意识张开嘴，燕云霆当即往其口中塞下一枚紫色药丸。

“咳！呃……咳！你喂我吃了什么！”凌裳捂着喉咙，丹药已顺吼入肚。

燕云霆在衣襟上擦了擦指尖的口水，淡淡说道：“紫金丹，三千年的紫金丹。”

在侵入凌裳丹田诊断过后，燕云霆发现其元神并未破损，只是元力耗尽“衰老”了而已，紫金丹连破碎的金丹和元神都能修复，她元神这么完整，滋补一番应该便可轻易恢复。

作为修士，谁人不知道紫金草的珍贵，而且还是三千年的紫金草，她们家宫主兴许都没这么大年纪。

她们震惊燕云霆的大方，更羡慕凌裳的运气。

紫金丹下肚不过片刻，凌裳脸颊便恢复了血色，红扑扑的，就像两坨黄昏晚霞。

“我对你如此冷漠，你为何还要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救我？”凌裳的目光中，有疑惑，有羞愧，更有一丝丝藏在兴奋过后的暧昧。

燕云霆浅浅一笑，起身走出幔帐，“你无需多想，换做任何一个人，只要我认为她不该死，都会拿此丹去救她——这便是我们凡人的特点，锋芒却不失温良，理性却又不失感性。”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仙人驾到 长夜将尽，风雪却无半分退去之意，反而刮得更加猛烈了。

妖兽涌动，汇集成潮，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冰雪长城。

众女修坚守在墙上，一齐期盼着北方，目光却不由失落。

“嗖嗖……”

两道灵光如流星般划过夜空。

一青一白两名宫装仙子从天而降，看修为皆是位列仙班的仙人。

青衣仙子眸如秋水，温文尔雅；白衣仙子眼若幽谷，冰冷深邃。

“倪长老，夏长老！”苏玥与众女修激动相迎。

青衣仙子轻嗯了声，挥了挥衣袖，一幅山河图在空中敞开，她又轻唤了声：“出来吧。”

“吼唔！”

图画里似龙吟虎啸，一头浑身雪白的麒麟瑞兽钻了出来，它跳上城头，如王者般傲立，它冲着墙下妖兽再出一声怒吼——

群兽恐慌，纷纷往冰原内退去。

“这就是雪域麒麟么？不愧是上古仙兽，果然够气派！”燕云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青芷在一旁笑道：“你是假不懂还是真不知呀？它只是被画入了山河图中的一道雪域麒麟灵影而已。”

“分身么?”燕云霆笑赞：“一具分身便能吓退兽潮，可见其本尊有多厉害了。”

青芷傲然道：“那是自然，雪域麒麟可是咱琉璃宫的守护仙兽，更是这片冰原上当之无愧的兽皇！”

这时，青衣仙子见兽潮已退，轻唤一声：“收。”山河图连带着麒麟分身一并被她收入了袖中。

“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何不早些准备好？”李怀安语气稍带讽刺。

青芷轻叹：“虽是麒麟分身，却也是无上法宝，只有九大长老才配拥有。”

李怀安轻哼：“十六境地乃仙域国门防线，随时都可能有妖兽入侵，若这具分身早早给你们，兴许便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了。”

众女修相继沉默了，是啊，这种被抛弃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是谁在出言嘲讽？”白衣仙子冷声问道。

燕云霆低声笑道：“她要不是眼力有问题，那就是耳朵有问题。”

偌大一群女人中，就只有两个八尺男儿，其余皆是矮上半个头的女人，她是真瞧听不见，还是假瞧听不见？

众女修纷纷把目光转向站在最后方的李怀安与燕云霆。

“苏玥，这里怎么会出现男人！？”白衣仙子冷声问责。

“她们是——”

不等苏玥说完，燕云霆先笑道：“仙子不知，若不是我们这两个男人，现在遍地都是死人。”

“哪里来的金丹小辈，竟敢以这种口气与我对话？”白衣仙子呵斥着，仙人威压直逼燕云霆。

若真是金丹修士，面对如此强大的压迫，恐怕早就吐血了，燕云霆却淡然地揉着鼻子，仍是那副微笑，还多了几许轻蔑。

“夏长老切勿动怒，他们二人是我南境招募的修士，也是拯救我们于危难之际的恩人！”凌裳急忙上前拜见解释。

“不论他是谁，油嘴滑舌，暗讽于我，今日便要搓一搓他的锐气！”白衣仙子当真是不讲理，掌蓄一道灵光便要出手——

“咻！”一席白影率先闪出人群，再见时，李怀安的裴霁已搭在了白衣仙子的粉颈之上。

白衣仙子惊愕，连忙往后抽身，可她每退一步，剑便近一步，根本施展不开任何反击。

剑刃与目光，寒气逼人，李怀安冷声问道：“你是不是身居高位太久，全然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白衣仙子怒视着李怀安，片言不敢多发。

“道友住手！”青衣仙子凝眉凑了上来，紧声解释：“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何必交恶？”

“误会？”李怀安冷冷一笑，“上半夜此境，陨落了不下二十位金丹修士，可全都是你们琉璃宫的人，真是难以置信，你们却如此漠然。”

白衣仙子冷声：“那也是我们琉璃宫的事，又与你何干？”

“的确与我们无关，却寒了她们的心。”李怀安收剑，身形一闪，回到人群中。

众女修颔首低眉，藏住悲伤和失落。

青衣仙子轻轻一叹，走至众女修跟前，愧疚道：“昨夜其它境地同样遭到了妖兽与不死族的突袭，皆有不小的死伤……我们来得确实太晚了，实在对不住你们和那些死去的同门。”

仙人往往不可一世，她能放下脸面与晚辈道歉，已是极不容易。

众女修抬头，目光闪烁，“倪长老无需致歉，为保护仙域而死，我们并无怨言。”

凌裳指了指身后的燕云霆和李怀安，欠身与两名仙子赔礼：“倪长老，夏长老，这两人看似言语随意，实则古道热肠，先前是无意冒犯，凌裳替他们赔礼了。”

青衣仙子扶起凌裳，转而看向燕云霆和李怀安：“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救，琉璃宫欠你们一个人情。”

燕云霆当即笑道：“那这人情我就不客气收下了，日后找你们还之时，可不能耍赖。”

青衣仙子一愣，嫣然一笑：“没问题。”后又问：“不知二位道友姓名与来处？我也好铭记一番。”

不等燕云霆开口，凌裳抢先介绍：“他叫做梅明志，梅是梅花的梅，明白的明，志气的志；这位是李莫问，木子李，莫问归期的莫问；他们都是来自于云梦仙域的……那个……霸……霸什么宗？”

“这么霸气的名字，你都记不住么？”燕云霆摇头笑道：“是霸天宗，雄霸天下的霸天宗。”

“霸天宗？”青衣仙子又是一愣，思绪了片刻，“恕我见识短浅，实在不记得贵宗门了。”

燕云霆高声道：“那仙子定是好久没出阁了，我霸天宗乃云梦仙域，南浔之地第一大宗门，其掌门乃霸天五圣之霸天至圣，刘大明是也，飞仙境界，更是我大哥。”

若不是真知晓他们的实力，估计每个女修都会捂嘴偷笑，暗道一句不自量力。

白衣仙子颇为不屑：“哼……飞仙又如何？我们宫主还是仙君呢！”

李怀安傲声道：“我家掌门是大罗金仙，一个小小的仙君，有何可比性？”

拼老大？好像还真输不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飞仙之下我无敌 “你骗谁呢？云梦仙域只有三名金仙，一名在天一门，一名在道玄宗，还有一名在……”

白衣仙子瞥了一眼青衣仙子，刻意藏住了“神乐”这一宗门，只是轻哼：“你口中的大罗金仙掌门，是凭空变成来的么？”

李怀安淡淡一句：“无知。”便不再言语。

“冰妍，此二人太无礼了，他竟连宫主都不放在眼里，我实在气不过！”白衣仙子咬牙切齿。

青衣仙子也微微凝眉，连仙君都不放在眼里，着实有些狂傲。

李怀安目光凌厉，轻轻一句傲言：“飞仙之下我无敌，飞仙来了一换一，仙君来战，我故身死，亦能断他一条手臂，半生修为！”

人间之士，谁不轻狂？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衣仙子沉声询问。

“凡人。”李怀安带着挑衅的口气：“人间来的凡人，如何？你们想与我切磋交流一番？”

两名仙子紧着容颜，与二人四目对峙。

“不切磋，不切磋，”苏玥与众女修赶忙拦在双方中间，“当下最重要的便是解决冰原妖乱，倪长老，夏长老，梅明志，李莫问，你们千万别冲动！”

“她们还没那个资格让我们冲动。”

李怀安大袖一挥，甩出裴霁，燕云霆也唤出踏雪，二人各自御剑御兽，往南境飞去。

“这两个人间来的武蛮子，日后找机会，我非得杀了他们不可！”白衣仙子依旧愤愤不平。

“你要真有杀得了他们的勇气，也不至于等他们走了才敢放狠话了，”青衣仙子轻叹：“夏桐，你这急性子，何时能改一改？与他们为敌，没好处的。”

白衣仙子轻呵：“分明是他们逃得太急了，如若不然，今日不死不休！”

这时，凌裳出声辞别：“长老，苏玥，诸位，南境唯有枕雪与几名筑基弟子驻守，我们也得反回了，告辞。”

说罢，抛出飞毯，与众女修踏上。

“凌裳且慢，你身受重伤，枕雪一人恐难掌大局，我随你回去，也好监视那两个武修。”青衣仙子也踏上了飞毯。“冰妍，若那两个武蛮子心术不正，你便发信号，我必即刻赶来助你。”白衣仙子叮嘱。

青衣仙子应了声好，驾驭飞毯追了上去。

……

……

半个时辰后，燕云霆与李怀安抵达南境长城。

城下妖兽依旧涌动，但并无大战痕迹，如此看来，昨夜的南境要比其它地方安宁得多。

枕雪临风立于墙头，一边监视妖兽，一边盼君归来。她见了燕云霆二人，欣然上前相迎：

“二位，战况如何？凌裳与青芷她们呢？”

“死了一些人，不过都挺好。”燕云霆淡淡回了一句，便绕过了枕雪，回到以往所坐的墙头，取出锅炉与木炭，开始架火烧水。

枕雪轻叹了声，也凑了上去，“怎么？你们又要涮火锅了？”

燕云霆斜眼一笑：“是啊，仙子有兴趣坐下来一起涮么？”

枕雪犹豫了一会儿，褶了褶裙摆，在锅炉边坐了下来，笑道：“若目的是为了庆祝，倒也可以陪你们喝上两杯。”

“唉，你们琉璃宫的女人，若都如你一样，多半分风情，那就太好了，”燕云霆说着，又道：“但此次却不是来涮牛肉的，仙子的这杯酒，还是改日吧。”

枕雪笑道：“也不是非一定要涮牛肉才能下酒，其它肉也能吃，我向来不挑食的。”

“真的什么肉都能吃？你可别后悔。”

“此话怎讲？”

“因为我们要煮这个。”

燕云霆取下乾坤袋，将尸王的半截身子倒进了锅里。

枕雪瞪大眼睛，惊愕了两息，“啊！”才尖叫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她紧忙爬起，往后退了几丈，指点着锅里的半截尸王，难以置信道：

“你们！你们！你……你们！好恶！好吓！好可怕！竟煮这种东西？！”

“与其说是煮它，不如说是严刑拷打。”燕云霆冷笑了声，往炉子里加了一把火绒果皮，火势瞬间烧大，锅里也冒起了腾腾热气。

燕云霆以噬神决解去了尸王的禁锢，与李怀安一起，用剑将它压在了锅中。

“放开我！你们想做什么！”尸王猛地睁开眼，无手无足，无能狂吼。

燕云霆扶着下巴，“我还以为你没有触感呢，原来也是怕疼的，甚好，甚好……”

“它生的是蓝瞳，它……它是尸王！”枕雪缩着肩膀，惊得满身鸡皮疙瘩。

“你放心，它已经被废了，蹦跶不起来的，过来坐。”燕云霆笑着抚起凳子拍了拍，冲枕雪示意。

枕雪摇头似拨浪鼓，“不来不来，它没人性，我不能没人性……”

“对付一个没人性的怪物，你没人性怎么行呢？”燕云霆说着，再往炉子里加了一把燃料，“嘶嘶嘶……”水已开始冒气泡。

尸王被烫得嘶声惨叫：“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为何如此羞辱我！”

“你老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便给你一个痛快，”燕云霆随即发问：“你们有何阴谋？速速道来。”

“呵……想从我口中获取情报，绝不可能！”

尸王嘴硬。

“愿你骨肉够硬，不会被煮化。”李怀安掌起一道灵力，将火势再助燃几分，“咕噜咕噜……”汤锅翻滚，已然烧开。

煮尸之臭，令人作呕。

“啊啊啊……”尸王身体被烫如红砖，连骨带肉一块块脱落。

终于，它坚持不住了，大声道：“我不死族没有阴谋，只有目的，那便是征服华胥仙域，为自己寻求更多新鲜血肉，延续生命罢了！”

“很好，早些老实回答，不就免遭皮肉之苦了？”燕云霆暂时掩灭了炉火，又问：

“你们不是号称不死么？怎还要血肉来延续生命？”

尸王说道：“我们虽不会死，皮肉却会腐烂，必须以新鲜血肉为食，特别是……”它看向远处站着的枕雪，露出个贪婪的眼神：“特别是修士之血，女修士最佳，修为越高越佳。”

“咦！真是个畜生！”枕雪露出了个极度厌恶的表情，刚消了的鸡皮疙瘩却又冒了出来：

“梅明志，加火，加大火，给我烧死它！”

第四百七十五章 无可奈何 身体腐烂，需靠新鲜血肉为食，此特性与人间毒人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被尸毒感染的？”燕云霆又问。

尸王答道：“我本是蛮族滕王部落的先锋大将，在冰原战死之后，被蚩离所复活，从此之后我便有了永生和强悍的力量，距今已有一千年了。”

“蚩离是何人？”李怀安问道。

尸王答道：“蚩离是不死族的最高首领，有着一双红瞳，就是它指使我来攻破第二境的。”

“你可认识蚩尤？”燕云霆继续追问。

尸王摇了摇头：“不认识。”

“蚩尤和蚩离，都姓蚩，你会不认识？”李怀安质疑。

尸王咬牙说道：“相传蚩离五千多年前便已存在，我加入不死族也才一千年，怎会知道它的事？”

都是蚩姓，都是五千年前的人物，再结合先前五彩子所说，五千年前蛮族发生过一场内部战争……此二者，必有关联。

“你的不死族人，现在在哪儿？可是埋伏在长城外伺机而动？”燕云霆问道。

尸王摇头道：“不，大部份不死族人仍在冰原深处，此次进攻长城，只有我携带的一千人。”

“蚩离的计划，到底是如何？为何不大举进攻？为何只派你一人来？这场妖兽祸乱，可是你们造成的？统统告诉我！”

燕云霆当着尸王的面，取出两口大口坛子，冷声道：“我左手是油，右手是干辣椒，若将它们倒进锅里，一定会让你爽翻天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撒谎。”

“仙界怎会有你们如此狠毒的人！”尸王惊恐大吼。

燕云霆冷笑：“彼此彼此，废话少说……快讲！”

尸王只得讲述：

“此次妖兽祸乱，并非不死族造成的，而是一名神秘修士，一个月前他主动来到我们部族，与蚩离单独商讨了许久，具体是如何我也不知，但应该是来合作的，否则蚩离绝不会放他安然离去；他离去后的第三日，冰原上的妖兽开始躁动，纷纷往华胥仙域迁徙，鼾兽吹起了飓风，兽潮动荡了冰雪，于是冰原上形成了百年难见的暴风雪；

风雪漫境，这对于我们不死族而言是绝好的机会，果然，蚩离下令全族备战，我们杀了一千头飞蜥，将它们同化成为坐骑，由我亲自率领，等风雪漫过冰雪长城，便发动袭击；

十天前我便已抵达冰原边缘，暗中观察琉璃宫各境地的动向，发现第二境实力最弱，只有两个元神初期的修士镇守，所以我便将进攻目标放在了第二境；

暴风雪历时一个月，终于吹到了华胥仙域，妖兽也已迁徙至此，我先让妖兽消耗了琉璃宫众修大部分精力，然后于昨夜发起进攻，目的是为了将冰雪长城打开一道缺口，让妖兽与暴风雪继续蔓延；

方才我也与你说过了，不死族虽永生不死，却会不断腐烂衰老，特别是在温度高的白昼，暴风雪漫境，可以盖住阳光和降低气温，如此我族才能大举挺近华胥仙域；”

说到这儿，它带着怨气瞥向燕云霆和李怀安，“谁能预料，南境中还藏了你们两个高手，否则我决不会失败。”

李怀安嘲讽道：“自古以来，邪不压正，此为天道伦理，你和你们不死族，以及那妖人的计划终会失败，此乃命中注定。”

尸王把头一偏，冷哼道：“成王败寇，输就是输，我已回答了你们的问题，你们也该兑现承诺，给我个痛快吧！”

“在你死之前，我还有个问题，”燕云霆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说你这副模样，又脏又丑又恶，你不会觉得生不如死么？”

一丝无奈从尸王眼中一闪而过，它默不作声了。

“你生前也是一名勇士大将，战死沙场按理应马革裹尸，抬回部落受族人敬仰，风光大葬，可如今却苟且偷生，故土难归，你图什么？”

自人间而来的燕云霆，太了解这些战士了，你可以将他千刀万剐，却不能践踏他的尊严和荣誉。

人性的拷问，字字诛心呐！尸王的瞳孔逐渐变淡，已藏不住悲伤和无奈，它摇了摇头，轻轻一句：“杀了我吧，让我解脱。”

燕云霆一剑削断了尸王的脑袋。

“最关键的解药问题我们都没问呢。”

“若非无可奈何，谁又愿作毒尸？”燕云霆起身眺望冰原，叹得意味深长：“我想，任何不死族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想要找到解药，终究要走一趟蛮域。”

李怀安摘下一片飞雪，轻轻揉.捏成沙：“暴风雪并未停止，说明不死族的阴谋还将继续，所以这场雪必须停，不论是对华胥还是对我们。”

“那就得去找暴风雪的根源。”枕雪凑上来说道。

“你知道？”燕云霆与李怀安一同期盼着她。

“你们这么炽热的目光，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枕雪偏过头去，用下巴指了指锅里的尸王：

“它方才不是说了么，是鼾兽吹出的飓风——鼾兽是一种冰原巨兽，每打一次鼾，每呼一口气，便会形成飓风，这也是冰原上总是会出现暴风雪的原因之一，若是杀了它们，或是安抚它们，风应该很快便会停了。”

“鼾兽一般在哪儿？”燕云霆问道。

枕雪说道：“总之不在冰原边缘就是了，它们身形很大很大，而且常年盘卧，一动也不动，久而久之，被冰雪覆盖成了一座座小山……冰原纵横几万里，山丘多如牛毛，也不好找的。”

“至少有了个方向。”

“所以你们决定要去冰原了？”

“不止是我们，还有你们，我们非必要去，你们则必须得去。”

“事关华胥仙域的安危，琉璃宫当然得站出来，”枕雪轻叹，不禁担忧：“可冰原危机重重，即便是我们元神修士，恐也难以招架，此举想要有把握，必须得有仙人长老们协助才行。”

“喏，你瞧，你们家的仙人长老不是来了么？”燕云霆抬头看向北方。

青衣仙子携白鹭殿众女修踏雪而归。

第四百七十六章 合欢之道 青衣仙子取出山河图，唤出麒麟分身，将妖潮喝退，而后才缓缓从空中降落。

刚回城墙，众女修捂住鼻息。

“枕雪，你们作何如此？”青衣仙子盯着锅里的半截尸体，眉头紧皱。

“这‘尸王火锅’是我们煮的，呵呵，现在已经熄火了。”燕云霆笑了笑，一脚将锅炉踹下了长城去。

“二位的道心可真够稳的，做了如此荒唐的事，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青衣仙子言语捎带讽刺。

燕云霆说道：“但我已从尸王口中知晓了它们的阴谋。”

青衣仙子眼睛一亮，速来追问：“哦?那是如何?”

燕云霆只是一句：“仙子不是觉得此事很荒唐么？又为何会对着荒唐的答案所好奇？”

青衣仙子再次凝眉，气氛陷入尴尬。

“我也是知了的，倪长老，不如先回宫去，大家边疗伤边听我与你们讲述。”枕雪出声打破沉默。

青衣仙子轻哼一声，挥袖欲携众女回宫。

“且慢。”燕云霆出声叫停，与此同时，取出一只算盘，带着笑意，瞧向凌裳。

凌裳瞥了一眼算盘，瞬间深知其意，不由撇了撇嘴，暗骂一声：“真是个守财奴。”

燕云霆拨弄着算珠：“让我算个大数，两头四阶妖兽，一只蓝瞳尸王，还有两百余只毒尸——”

“行了行了！”凌裳出声呵停，“你不用精打细算了，反正我是给不起这么多赏金，你不如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真的？”燕云霆确认问道。

凌裳正声道：“我琉璃宫，何时食言过？”

燕云霆眼睛不停地在凌裳身上打转，目光炽热，兴奋，甚至还有些许淫.荡，看得人家好不自在。

“我想要你——”

“羞不羞耻！纵使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但若亵渎琉璃宫，我也决不饶你！”凌裳娇呵。

“天下男人果然都一样性.淫！”女修们瞪起了怨恨的目光。

燕云霆轻叹一声，苦笑道：“也不知道你们为何会对男人怨气这么重，我话都还没说完，你们自己便对号入座了……我想要你带我们去一趟最近的集市，购置一些东西。”

他眯着眼睛，暧昧地看向凌裳：“不然你以为我想要你什么？元阴么？”

凌裳脸上的红晕瞬间爬到了耳根，暗骂一声：“羞耻！”便匆匆背过了身去。

燕云霆收起玩笑，语气认真：“我们已决定深入冰原，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华胥仙域我们不熟络，想请你为我们做向导。”

“你们要去冰原？”凌裳蓦然回首，“兽潮才刚刚退去，暴风雪还这么大，此举实在不妥。”

枕雪轻叹：“不死族的阴谋便是借暴风雪遮天蔽日，好大举进攻华胥仙域……大家都别疑惑了，速速与我回宫，咱们也该商议计划了。”

“青芷，你随他们去即可，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得留下来决议才行。”凌裳嘱咐道。

燕云霆却道：“不行，必须得你跟我去。”“为何非要我去？”

“我们买东西，当然得找个人来付钱。”

燕云霆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算盘，“此趟采购的一切费用，皆有你们琉璃宫掏腰包，不论买多买少，咱们一账两清。”

青衣仙子也出声：“凌裳，你就随他们去吧，顺便也为我们采购几颗定风珠，去冰原时有大用。”

凌裳虽极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怀安挥袖变出仙船，与燕云霆一跃而上。

凌裳踏上仙船，抬手一指：“往东南走，大约五千里外有一个叫做‘香云’的集市，是华胥中第二大集市，那里应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李怀安挥挥衣袖，仙船顺风而行。

燕云霆趁着行船的功夫，将从尸王口中所得知的信息与凌裳简述了一遍，遂问道：

“凌仙子，方才那位倪长老提及过的‘定风珠’是何宝物？还有此去冰原所需之物，你心中有数了么？”

凌裳说道：“定风珠是一种可避风雪的辅助灵宝，若是上品，价格可不便宜，一颗都得好几万灵石；

还有，你们此次去冰原杀鼾兽，那就必须采购一种叫做‘菖蒲草’的灵草——据说趁鼾兽吸气时，将菖蒲草放入其鼻息，便可使其陷入沉睡，从而消止飓风；

除了这两样必需品之外，你们还可以添置一些妖兽内甲，能有效地抵御寒气，反正等到了集市上，多逛几家仙铺，什么有用就买什么，有备无患。”

“你兜儿里的钱够？”燕云霆笑着问道。

凌裳轻哼：“我活了几百年，自然攒了些灵石，只要你们不大手大脚，我还是招架得住。”

……

仙船行驶了大半天，路程已有个三千多里，风雪终于停了，天地终于不再单调，沃野千里，草长莺飞，座座青山，连绵不绝。

“比起寒冷的雪域，这里简直就是仙境。”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草木香气，沁人心脾。

“若华胥仙域全是冰天雪地的话，别说凡人了，就连修士也活不下去的，”凌裳抬手指了指青山主峰，说道：

“那里便是香云峰，华胥仙域第二大宗门‘合欢宗’便坐落于此。”

“合欢宗？”

燕云霆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儿却是‘合欢丸’，合欢，合欢，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太正经。

李怀安也饶有兴趣地问道：“此宗门，是不是善修‘阴阳互补’之术？”

凌裳点头轻嗯，“合欢宗讲究男女双修，共同进步，里面的弟子都是成双成对儿的。”

燕云霆笑道：“正大光明的双修么？那此宗门里的男弟子，一个个都好.性.福。”

凌裳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一般只有愚昧的淫贼，才会只认为双修是……是干那种龌龊事。”

总是听人说双修，双修，燕云霆似乎还真没实践过，但是，“双修不干那档子事儿，还能叫做双修么？”

李怀安这时说道：“男女交.合，只是阴阳互补的一部分，可以有，但不一定全都有，男体为阳，女体为阴，掌握阴阳平衡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男女搭配，互补不足的修炼法门便出现了。”

“不愧是仙人境界的大修士，思想觉悟要比某些粗人高太多，”凌裳含沙射影，后又补充道：

“合欢宗绝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滥.交的宗门，其门规非常森严，只有金丹期以上的男女修士，才可以选择自己双修对象；

但对象却不是道侣，二者之间的区别便是，前者双方不会精血相容，后者则是真正的良缘夫妻；

合欢宗中，大部分都是双修对象，只有很少一部分互相结合成为道侣；

双修对象往往之时互补阴阳，不会发展到交.合的那一步；

对于我们修士而言，一个纯净的身体是极为重要的，特别是我们女修的元阴，它关系到的东西太多了，总之一个元阴还在的女人，往往比失身的女人走得更远；

所以很多修士即便是结成了道侣，也会继续保留元阴和元阳，留到突破关键修为时，再以床笫交.合之道辅助。”

燕云霆叹道：“我们人间有两大快乐之事——一是‘金榜题名时’，二是‘洞房花烛夜’，爱人相互缠绵，本该是最幸福的时刻，你们仙界却非要用条条框框来限制它。”

凌裳说道：“人间与仙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你们追求快乐，我们追求长生，没什么好遗憾的。”

“快乐与长生，完全是两码事，能有什么冲突？”燕云霆实在疑惑。

凌裳说道：“我就没见过不限制欲望，而大道所成的修士，倒是那些人，被困在心魔之坎儿，久久不能突破，从而含恨陨落。”

“那是你眼界低了。”燕云霆说道，刘大明，罗一天，柳迎春，乃至于身边的李怀安，哪个不是追求快乐与幸福之人？偏偏他们都位列了仙般。

修仙者需绝情，实乃最大骗局！

“你才眼界低了呢，”凌裳轻哼着，微微挺起胸脯，以傲然口气：“琉璃宫元神以上的修士有近四十位，而我是最年轻的，仅仅只用了三百年便达成了，原因便是我懂得禁欲，别人在凝结元神时，被心魔折磨得死去活来，而我却无欲无情，轻而易举便突破了，”

她傲视燕云霆，“我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怎么反驳？”

燕云霆扶着下巴，“我年纪小了你两百多岁，好像真的没办法反驳你，不过……”他看向李怀安：

“李道长，告诉她你的成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怀安淡淡说道：“禁欲，的确是最便捷也是最轻松突破的修为的办法，但也不是绝对，我们人间有俗话：‘笑一笑，十年少’，保持乐观的心态，绝对会比郁郁寡欢的人活得久；团圆之乐，闺房之乐，儿孙之乐，难道不是欲望么？对任何事报以冷漠的态度，这难道就是禁欲么？

至于你三百年结元神，那实在是太久了，我从炼气到元神，仅仅只用四十五年，从元神到如今位列仙班，也只用了五年而已。”

一点儿也不骄傲，根本就是云淡风轻，可越是如此，越让眼前这女人震惊。

“四十五年凝结元神！五年位列仙班?”

凌裳惊讶得合不拢了小嘴儿。

第四百七十七章 香云集 “我昆仑山掌门，九百多年便渡过了十八道雷劫，若飞升仙界，那便是大罗金仙的存在。”

“可人间不是灵气匮乏得很么？你们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凌裳被震惊得有些怀疑人生了。

“难道禁欲的修士，待在灵气充裕的仙界，就一定会比人间修士的修为高么？难道活不过百年，追求幸福快乐的凡人，就一定要低你们追求长生不老的仙人一等么？”

李怀安缓缓摇头：“自天地初开，就从未制定过这样的规则，不论是仙凡，妖魔，鬼怪，即使有善恶阴阳之分，也改变不了众生相等的事实，那些所谓的骄傲与看不起，不过都是庸人者满足内心虚荣的自扰行为罢了。”

凌裳凝眉思绪了许久，终是恭敬一礼：“晚辈受教了。”

李怀安微微摆手，“不过三言两语罢了，谈不上受教，若日后仙界与人间畅通了，你可去昆仑山，听听掌门与长老的讲座，那才是真正的受教，”

而后，他又强调了一句：“还有，不要叫我前辈，也别在我面前自称晚辈，朋友之间，太过拘泥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李道长刚刚所说，只是他们道宗思想，在我们人间还有一种修禅的出家人，他们讲究四大皆空，踩死一只蟑螂都会惭愧老半天，有机会你到了人间，我带你去空海寺里走一趟，感受感受佛门氛围，你一定受益匪浅。”

“梅明志，你这人话好粗鄙，却让我好憧憬你们人间。”

“这叫做，大俗大雅，大智若愚……人间思想，百家争鸣，与你讲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总之，来日方长，来日可期。”

闲谈之间，集市到了。

香云集有四五千户，人丁兴旺，修士往来密切，且大多数成双成对，果真应了合欢之景。

“对了，琉璃宫向来与合欢宗不合，所以进了集市后，尽量不要太过醒目，也别轻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在进入集市前，凌裳摘下了腰牌和面纱，她刚好修为受损，暂时跌落到了金丹期。

“我觉得你还是把面纱戴上得好，你这么漂亮，难得不引人注目。”

凌裳即使未取面纱，便吸引了多数男人的目光，这面罩一摘，美得不得了了，连公狗路过都忍不住会多看她两眼。

“一群俗人目光，无需多计较。”

“华胥仙域宗门寥寥，按理说你们这数一数二的宗门应该修好关系才对，为何不合？”燕云霆好奇道。

“合欢宗讲究双修，琉璃宫讲究无情，理念不同是很难修好关系的。”

“合欢宗势力很大么？”

“合欢宗不过有两名仙人而已，比琉璃宫势力差远了。”

“那为何我们还要隐藏身份？”

“合欢宗势力虽小，靠山却很大，其掌门何秋水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月仙子，与九阳宗好几位长老都有床笫之欢。”凌裳压低声音。

“合欢宗修士难道不守冰原么？”

“自然是守的，从南向北，一至十一境由琉璃宫负责，十二至十六境是合欢宗与其它仙门镇守。”

在面对共同敌人时，娘家人再不合，也会同仇敌忾。

三人步入集市，凌裳领衔，先去了林氏钱庄，兑换了一张二十万灵石面额的通票，之后才开始走访各仙铺。

不论仙铺大小，凌裳都会进去先询问一番，却不会购买，而是货比三家，她倒是很有耐心，两个雷厉风行的大男人却有些烦了。

“林氏商行所开的钱庄，往往是最大最全的，不如在那里采购得了。”燕云霆叹声提议。

凌裳断然拒绝：“不行不行，林氏仙铺，最贵最黑，只有冤大头才会在他们那儿买东西。”

燕云霆又叹：“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了，咱们今晚怕是得在这儿歇一夜了。”

凌裳却不以为然：“华胥仙域本就昼短夜长，集市会开到很晚，所以不用太过着急。”

所以千万不要没事跟着女人去逛街，会很累的。

半个时辰后，夜幕悄然降临。

香云集挨家挨户亮起了灯火，倒是璀璨，倒是阑珊，倒是景观。

经过半天的挑选，凌裳终于选定了一家名为“聚宝斋”的仙铺。

“嗯，这家仙铺价格中肯，规模也不小，一定还能再杀些价。”

三人走进仙铺。

由于第一次来已询问过价格，四颗定风珠，三十株菖蒲草，去零化整十七万灵石。

“十五万，打包我买了！”凌裳大气地将通票拍上柜台。

掌柜的双颊无肉，小八字胡，一副小肚鸡肠的奸商模样，价格实在太低，却又舍不得这桩大生意，只有赔笑：

“仙子啊，您这价格太低了，一来就砍我两万，您再加点儿吧？”

“不行，我就只有这么多灵石，你卖不卖？”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让一万出来，十六万我打包给您？”

“你不卖就算了，我去别家了。”凌裳拿回通票，转身便要来个欲擒故纵，可掌柜却并未如她所料叫回她，她心里不由暗道：难道价格真的太低？

可走都走了，又折回去，谁不要面子？

三人就要跨出聚宝斋大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个柔和的男声：

“仙子购买定风珠，应是为了抵御冰原暴风，如此看来，仙子是琉璃宫的人吧？”

他倒是猜对了。

一个面若冠玉的黄袍男子，大步走下楼梯，面带温情微笑，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元婴修为。

他瞧见凌裳时，目中贪婪一闪而过，藏得很深很深。但还是被燕云霆和李怀安看在眼里了，人间儒宗的伪君子，各个都是他这副模样。

凌裳冷着容颜，“你是何人？”

黄袍男子笑道：“我叫孙宝林，这间聚宝斋便是我孙家产业之一。”

凌裳凝眉低吟：“原来是孙家的人……”

“近来听闻冰原妖兽涌动，琉璃宫连冰雪长城都已筑起，可见事态紧急了，我孙家作为华胥仙域第一大修仙世家，理应为抵御妖兽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这定风珠与菖蒲草，就送给仙子了。”

孙宝林冲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掌柜立马从柜台后取出四只锦盒一口木箱，当着凌裳的面敞开来，定风珠闪闪发光，菖蒲草颗颗饱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凌裳陷入了犹豫，她的灵石可都是一点儿一点儿攒下来的，能一下子省去十五万灵石，何乐而不为？

“你不会什么都不想要吧？”

“仙子果然冰雪聪明，竟一眼便看透了我的心思，”孙宝林笑道：“我孙家一向想与琉璃宫交好，可无奈贵宗太冷漠，如今遭逢仙域妖乱，我就想趁此机会，与仙子建立友谊。”

凌裳瞥了一眼柜台上的货物，终是同意了，“你倒是个实在的人，那行，我会回去与宫主说明孙公子今日的慷慨的。”说罢，便打算收走货物离开。

“且慢，”孙宝林故意凑近，将凌裳拦在了胸前，还是那副伪善的微笑：“从冰原到香云集，怕也是有几千里路程，这马上便要入夜了，仙子何不就留在集市中，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凌裳连退两步，目光闪过厌恶，可看着柜台上唾手可及的货物，内心又陷入了挣扎。

“仙子完全可以放心，我孙宝林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有任何异心，仅仅只是宴请仙子小酌几杯。”孙宝林说着，取一只乾坤袋，将定风珠与菖蒲草装了进去，笑着递给了凌裳。

凌裳暗自咬牙，轻嗤了一声，正打算拒绝，燕云霆却抢先一步，大大方方地接过了乾坤袋，并道了一声：

“谢谢啊！”

孙宝林眉目一紧，他这才发现凌裳身后还有站着两个男人。

燕云霆把乾坤袋揣进胸膛，冲孙宝林笑道：“孙公子慷慨大义，果真是大世家作为啊，今夜我等定要与孙公子把酒言欢，以感厚礼！”

凌裳这时也欣然向孙宝林介绍：“这二位都是我琉璃宫招募的，一同抵抗妖乱的有志修士，孙公子不介意多加两只酒杯吧？”

孙宝林努力保持着微笑：“自然是不介意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燕云霆冲其眨眼献媚：“那孙公子，我们该去哪儿吃啊？赶了一天的路，我肚子早已咕咕叫了。”

孙宝林说道：“就在对面街道，那家‘洪门客栈’也是我孙家产业，还望三位不要嫌弃。”

“不亏是华胥第一世家，果真是家大业大！那么，孙公子，请带路！”燕云霆做了个“请”的姿势。

孙宝林掠过三人，走出聚宝斋，上一刻还满面微笑，下一刻已面似虎狼。

Ps今天两章，先到这儿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 杀人放火 “诸位请随我上三楼雅间落座。”

孙宝林领着燕云霆等人走上客栈三楼，推开一间雅间，满桌子轻食美酒早已备好。

香炉袅袅青烟，香烛通明旖旎。

燕云霆笑道：“孙公子看来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备好了酒菜。”

孙宝林一愣，随即赔笑：“不过是些轻食罢了，才入客栈便可上齐……来来来，三位快快请坐。”

四人入座。

孙宝林挥了挥手，仆人向三人斟酒。

“今日能与琉璃宫结交，孙某倍感荣幸，我先饮一杯！”孙宝林当着三人的面吞下一杯酒，喝完还要亮一亮空杯，示意一滴不剩，此酒无毒。随后仆人又添了一杯，他才起身敬向三人：

“这一杯，敬三位。”

燕云霆和李怀安举起酒杯，表情平淡，凌裳却盯着眼前的酒杯犹豫不决。

“凌仙子勿要担心，此乃清酒，小酌几杯无伤大雅的。”孙宝林笑着解释道。

“喝呗，难得孙公子做东，别客气了。”燕云霆冲凌裳使了个眼色。

凌裳这才缓缓端起酒杯：“我仅饮这一杯。”

“来，干了。”

四人各自一饮而尽。

“此酒醇香清冽，入口轻柔，好酒好酒……只是，为何头晕乎乎的？”燕云霆放下酒杯，掐着眉头，故作五迷三道模样。

孙宝林贪婪神情渐露。

片刻间，燕云霆和李怀安醉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此酒有蹊跷！”凌裳才觉不妙，刚站起身，顿觉力不从心，又摔回了座位上。

此时，孙宝林的淫贱嘴脸全然暴露，与先前玉面郎君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反差，他起身走向凌裳：

“孙某平生风流不羁，喜好天下美姬，今日仙子初入集市，便引起了孙某的注意……实在是，群芳之最，倾城绝色啊！”

凌裳抓起酒杯，柔弱不无力地砸向孙宝林，呵道：“你这淫贼，我早看出你心术不正！我乃琉璃宫殿中长老，你若敢轻薄于我，我——”

“琉璃宫又如何？即便是你们宫主来了，也要给我孙家老祖一个薄面。仙子所能赠我良缘，咱们两家也可相互交好了不是，哈哈哈……”孙宝林大步走向凌裳。

凌裳摔倒在地，奋力地往门外爬去，几个仆从早已在门口把关。

“梅明志！李莫问！你们快醒醒！”

绝望之际，凌裳只能冲燕云霆二人呼喊。

“中了我的‘仙人醉’，即便位列仙班，也会被禁三个时辰，这两个金丹小修，醒得来才怪哩！美人儿啊美人儿，今夜你是我的了！”

孙宝林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唆口水，将“衣冠禽兽”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凌裳瑟缩于墙角，眼中含泪，眸中带伤，心中后悔不已，若不是贪那十几万灵石的便宜，何故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孙宝林伸出咸猪手。

“唰！”

一道剑气，快若雷霆。

等孙宝林反应过来时，手已被齐腕斩断！

“唰唰唰唰！”

又是四道剑气掠过，那些侍从惊叫不出一声便见血封喉。

孙宝林张口要惨叫，一只大手却按在了他天灵之上，顿时身不由己，动弹不得。

“就凭你这点儿小把戏，也想麻我们？”燕云霆冷冷一笑，照胆架在孙宝林脖颈之上：

“让你绝望十息，好好忏悔自己罪恶的一生。”

“唔……不……不！”孙宝林支吾求饶，满眼惊恐。

死，当然可怕。活得越久，拥有越多，就越害怕死亡。

孙宝林垂死挣扎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正是燕云霆所想看到的。

“时间已到。”

燕云霆一剑割下了孙宝林的脑袋，结束生命。

李怀安一剑刺入了孙宝林的腹部，结果元婴。

“此人身份挺贵重，他若身死，其族人一定会有所察觉，我们该离开了。”李怀安荡了荡剑上的血珠儿。

燕云霆扔去孙宝林的头颅，用剑挑下香烛火心扔上幔帐，很快便烧大了火势，而后，他捧起墙角的凌裳，与李怀安从窗户跳下，就此离开。

“着火啦！着火啦！”待他人反应过来时，火势已难以扑灭。

“凌仙子的酒量可真差，怎么一杯就不行了？”燕云霆捏了一把怀中女人的腰肢，佳人在怀，不揩油一把，怎说得过去？

凌裳咬着嘴唇，事到如今，她任谁不是宰割？“那酒，有毒……”

李怀安说道：“那酒是无毒的，毒的是香炉里的迷烟。”

燕云霆叹道：“你们这些人，若是生在人间，兴许被骗了都还得帮人数钱，心眼儿太单纯了。”

凌裳有气无力地抱怨：“你们明知道那烟雾有毒，为何不提前揭穿他？非要让我出丑才甘心么？”

“不然如此，佳人怎能入我怀？”燕云霆顺势又捏了一把她的腰肢。

“梅明志，你……你若再敢乱摸，待我日后恢复了修为，哪怕打不过你，也要自爆元神，与你同归于尽！”

“你生气起来，起码有一百二十斤重，哈哈哈……”

……

三人并没有急着离开香云集，现在急匆匆地往外赶，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客栈失火后不到半刻钟，一名元神修士带着元婴门客赶到，然火势已烧毁了客栈大半。

元神修士招来飓风，将火势吹灭，从三楼雅间中，只掏出一具焦黑的尸体。元神修士摘下尸体腰间的玉佩，失声痛哭：

“谁杀吾儿，必要其血债血偿！”

“家主勿哀，凶手必未逃远，我们究全家之力向外搜捕，一定能将其抓获！”

“速去活捉！我要将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刹那间，整个香云集，都充斥着元神修士的愤怒。而他不知，杀人凶手就在距他不过百丈外的街区中，冷笑望着他。

“这可如何是好？孙家老祖可是九阳门中的仙人，你们杀了他玄孙，我们琉璃宫也得跟着遭殃了。”凌裳不禁叹气。

燕云霆冷哼：“我若不杀他，难道让他亵渎仙子之美？”

凌裳低声伤感：“难道长得美，也是一种错么？”

“你放心，杀人放火这种事儿，我们一向干净利落。”

燕云霆抱着凌裳，与李怀安一起走向聚宝斋。

第四百七十九章 落泪 既然是杀，何不杀个彻底？

聚宝斋掌柜及其伙计，与孙宝林同流合污，通通都得死。

夜尽天明，三人坐上仙船，往南境出发。

孙家势力果然雄厚，一路上都有门客盘问，三人将将修为隐藏得很好，也没有引起多少怀疑。

中午时分，仙船返回南境。

青衣仙子眉头紧皱，与枕雪站在墙头，似已等候多时。

“倪长老，是突发什么事了么？”凌裳跳下仙船，有些心虚。

青衣仙子摊开掌心，俨然多了一道传音符，她冷冷看着返回的三人：“发生了何事，难道你们不知？”

凌裳低头不语。

燕云霆抓过传音符，感知了片刻，原来是孙家发来的追杀令，让华胥全境修士逮捕凶手。

“若抓到凶手，悬赏十万灵石……可真是大手笔！”燕云霆将传音符掷给了李怀安。

李怀安却也懒得感识，轻轻一掐，将传音符捏碎，“仙子放心，日后若遇到凶手，我们会帮忙抓捕的。”

青衣仙子板着脸，凝视着二人，“贼喊抓贼！孙家主之子，可是被你们杀的？”

燕云霆连忙摆手：“仙子长得这么漂亮，可不能血口喷人。”

“凌裳，是不是你们干的？”青衣仙子质问。

凌裳仍是不语，但她明显不是个会撒谎的人，飘忽不定的眼神，已无声胜有声。

青衣仙子指声怒喝：“你可知这会给琉璃宫带来多大的麻烦么？我本以为你是个识大体之人，才让你带他们去集镇，却不曾想你竟放任他们捅出这么大个娄子来，孙家老祖必定会从阳门返还，到时若问起责来，谁来承担？”

凌裳紧咬柔唇，已丝丝血迹，“我……”

李怀安却挺身而出，拦在了凌裳跟前，凝望着青衣仙子，却是问道：“你是不是叫倪冰妍？”

青衣仙子皱眉：“你认得我？”

李怀安轻哼：“常听方友楠提起，说你是个温柔大方的女人，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方友楠”名字一出，凌裳与枕雪皆是一惊，倪冰妍眸中又怒又伤，她紧咬着牙：“你们这两个武夫，三番五次戏弄于我琉璃宫，孰可忍是不可忍！”李怀安轻哼一句：“可怜的女人。”言毕，转身跳上仙船。

燕云霆抱拳一礼，说道：“诸位仙子，恩怨情仇，来日方长。眼下最主要的是解决冰原危机，你们去不去？”

“去的，去的，我们在城头等你们，就是为了与你们同去。”枕雪赶忙转移话题，又扯了扯倪冰妍：“倪长老，事不宜迟，我们也快些出发吧？”

倪冰妍自嘲一笑，跃上仙船，只在船尾，不上船头。

“好了凌裳，你也不必自责，我懂你为人，绝不会轻易做错事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恢复修为。”枕雪握着凌裳的手，真挚劝道。

凌裳泪光闪烁，变出朱雀旗，交于枕雪手中，“枕雪，此旗借你，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枕雪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飞上仙船。

李怀安挥挥衣袖，仙船往冰原深处进发。

……

风雪袭扰，船速快不了，日行千里已是极限。

燕云霆和李怀安坐在船头，前人以冰雪洗剑，一遍又一遍，后者抱琴泛音，一阵又一阵；倪冰妍与枕雪立于左右两侧，时刻盯着船下冰原的动向。

妖兽虽不再袭扰冰雪长城，却在冰原里肆意乱窜，各族之间时有争斗发生。

冰原上的妖兽尸体，随处可见。

不死族拥有让死尸复生的能力，死亡的妖兽越多，不死族的队伍便会越大。

五日之后，虽也遇到过一些飞兽袭扰，但几人实力过硬，轻松应付。

随着冰原腹地的深入，天空不再飘雪，只有阵阵寒风，即使有结界保护，仙船也是摇摇欲坠。

冰原纵横五万里，这才仅仅只驶过了十分之一。

燕云霆火绒酒不离手，一口一口抵御着寒气。

“前方暴风越来越大了，倪长老她提议咱们低空飞行，以免仙船被气流吹歪了方向。”枕雪走上船头传话，这也是五日以来，双方第一次交流。

李怀安挥挥衣袖，仙船逐步放低，直至贴地而行。

枕雪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打算转身离去。

“枕雪仙子是不是承诺过，要与我们畅饮几杯？”燕云霆挥挥衣袖，取出几只酒杯，一坛火绒酒。枕雪面色为难，瞥着船边的倪冰妍，“长老有吩咐，越靠近冰原，越要注意，不能饮酒。”

燕云霆缓缓斟酒，提高音量：“将自己的情绪迁就于别人，未免太自私了。”

倪冰妍微微皱眉。

枕雪还在犹豫，酒杯已递到了她手中，燕云霆挪了挪屁股，拍了拍空地，笑道：“坐吧，这块地儿已被我捂热，不会沁屁股的。坐下来，听李道长弹琴，讲故事。”

枕雪思绪挣扎到最后，终是接过酒杯，变出一只蒲团，折了折裙摆，盘膝坐了下来：“讲什么故事？”

燕云霆笑道：“将神乐与琉璃宫的爱情故事。”

枕雪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小抿了一口火绒酒，辣得俏脸绯红，直吐舌头：“好烈性的酒……”

“喝最烈的酒，听最好的故事，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燕云霆举杯一饮而尽，与枕雪一起期盼着李怀安。

李怀安停止抚琴，转身提起酒杯，瞥了一眼倪冰妍，浅浅一笑：“没什么好讲的，不过是一对郎情妾意，两情相悦的男女，最终因道途不同，分道扬镳罢了，这种俗套的爱情故事，天底下比比皆是。”

燕云霆抿着嘴唇，“爱下去，会怎样？”

枕雪轻叹：“琉璃宫传承的是素女功和绝情决，不论是爱与被爱，结局都会很悲惨。”

李怀安淡淡道：“有诗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燕云霆摇头道：“有诗曰：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枕雪一愣，虽不觉其意，可凄美的诗句，却拨动了她的心弦。

“果然人间的凡人，都是会作诗的，这些诗句有何见解？”

“字面意思与你说了，你也不解其意。”

“为什么？”

“因为你并非诗句中人。”

她不是，谁是？

李怀安一饮而尽杯中酒，转身一指勾弦，就着漫天飞雪，奏一曲《长恨阁》悠悠回荡于天地间。

再见那立于船边的冰雪美人儿，一颗颗热泪从眼角滑落，寒风只应风情，却不知这泪为谁飘零。

美人之泪，为谁飘零?

第四百八十章 龙卷狂风 “听说你们琉璃宫都有守宫砂，若是没了，会如何？”燕云霆问道。

“守宫砂其实是一种禁咒，若我们不能守护自己的贞洁，咒印便会发作，”枕雪挽起自己的长袖，手腕间一点红豆朱砂，她又道：

“咒印发作之后，朱砂便会破损，化作一条红线从手腕蔓延至心脉，最多不过三个月，我们便会身崩道陨。”

“没有解救之法么？”燕云霆皱眉。

枕雪摇了摇头，“只有宫主可解，但这几乎是异想天开了，从琉璃宫建派以来，从未有人得此特赦。”

“你们宫主，可也有这守宫砂？”燕云霆问道。

枕雪翻了个白眼，“你问的这是什么话，宫主乃一派圣洁之尊，何须守宫砂限制？”

燕云霆叹道：“不愧是三千年的老处女，自己绝情，还要让弟子绝情……”

“你再诋毁我们家宫主，我可要生气了！”枕雪呵道：“若不是门规森严，琉璃宫能有今日辉煌么？再说了，我们女人不要爱情，又不是活不下去。”

“你要是尝过爱情的甜味儿，绝不会说这种胡话。”

“我一点儿也不稀罕！”

“枕雪！”倪冰妍飞身而来，拉着她便往外拖，“别被这些人间武夫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

燕云霆应和道：“对对对，你家长老便是前车之鉴。”

“你说什么！”倪冰妍瞪目。

燕云霆笑道：“先擦擦你眼角的泪痕。美人泪，断人肠，美人泪，为谁伤？”

倪冰妍木讷地抹了抹未干涸的泪痕，徒然添伤，转身蹒跚，失魂落魄。

李怀安停止泛音，双手摁着琴弦，紧目凝视向前方：

“注意了，前方风力混乱，又有妖气作伴，很可能存在鼾兽。”

倪冰妍藏住个人情绪，紧眉踏上船头，“的确有很重的妖气，而且有龙卷风，以这艘破船的定力，若被卷了进去，肯定会被撕碎的。”

“那可不成，这艘船随我霸天宗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弄坏了，我大哥会骂我的。”燕云霆苦笑着，取出四枚定风珠，与四份菖蒲草，分发给其余三人：

“还是脚踏实地得好。”

四人将定风珠揣入腰间，同时跳下了仙船，迎着暴风前进。

即使有定风珠，亦步步艰难。

积雪厚三尺，稍作停留便会嵌到腰部，风卷冰沙漫天飞舞，可见度不过十丈方圆。

燕云霆和李怀安有踏水无痕的轻功，在雪地里可健步如飞，枕雪与倪冰妍身材本就娇小，硬着头皮与暴风对抗，实在有些艰难。

“枕雪仙子，我来背你如何？保证不摸你屁股。”燕云霆弯腰弓背，做出一个背人的姿势。

“你要是敢摸我屁股，我就锁喉掐死你。”枕雪欣然跃上了燕云霆的背，双脚扣住他的腰，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脖子。

李怀安瞥着倪冰妍，轻声问道：“仙武合作，就在这一刻，你会介意么？”

倪冰妍冷哼：“我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有。”李怀安敞开双臂：“我抱你也可以，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摸你——”

“嗤！羞耻话！快背我！”倪冰妍轻呵。

李怀安浅笑了声，背上倪冰妍，却来了一句：“你起码有一百斤。”

燕云霆这时凑过来道：“我背上这个，最少一百二十斤，真是完全看不出。”

枕雪红着脸，气呼呼：“信不信我真掐你了！”

“少戏谑我们，快走吧，那龙卷风靠得我们愈来愈近了。”倪冰妍催促。

“那你们可要抓牢了，让你们看看，人间武修的绝妙轻功！”

二人涅境武力全开，一前一后在冰原上穿梭，即使迎着暴风，一步也能跨出七八丈。

“你们……能不能适当慢点儿，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枕雪把头深埋在燕云霆的背膀之下。

燕云霆大声道：“都这个点儿了，眼睛还顶个屁用，把你们的神识开到最大，为我们导航！”

“李莫问，左前方，那龙卷风方向，妖气最浓郁。”倪冰妍大声喊道。李怀安冷声道：“你声音要是再大一些，我耳膜都会被你震破。”

倪冰妍降低了声音：“我这不是怕你听不见么……”

龙卷有七八十丈高，除散强劲罡风外，还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若从正面过去，再强悍的身体也会被撕成碎片。

“绕过去！”

二人先往右跑了两三里，接着才逐步往前方靠近，待距离龙卷风不足百丈之时，那排斥之力，竟慢慢变作了吸引之力，一拉一扯，让人寸步难行。

“这怪风，怎么一前一后的？”燕云霆咬牙问道。

倪冰妍说道：“这是迂回之风，刚好印证了一呼一吸的道理，前方必定有一只强大的鼾兽。”

枕雪喊道：“我们不能再靠近龙卷风了，否则会被吸进去的。”

“将菖蒲草准备好，我们各以飞剑开道，穿破龙卷风！”

“好！”

四人各祭出飞剑，蓄足灵力真气，仙武合璧，朝龙卷风杀去！

燕云霆和李怀安跟在飞剑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向龙卷风发起冲锋。

飞剑如钻头一般，在混乱的罡风群中开辟了一条通道，四人一鼓作气，从龙卷风侧翼飞驰而过。

“嗖嗖嗖……”风如万千刀刃，狠狠生割在结界上。

“你们快瞧，前方有一座‘小山丘’！”枕雪指着前方惊呼。

距前方不过百丈之处，一个高约三十来丈，形如“龟背”的山丘拔地而起，山丘前侧有两个丈许高的大洞，一进一出的风力便是由此吹出。

“呼呼呼……”打鼾之声，犹如雷霆。

“是了！鼾兽外形如龟，常伪装成冰山，前面的两个大洞应该就是它的鼻孔，你们尽量再靠近些，等它吸气时我再掷出菖蒲草！”

“此鼾兽的吸气频率比呼出的快许多，大约是十息一吸，三十息一吐，靠近时要注意，别被它给吸进鼻子里了！”

“此举，一组人去足矣，你们先留下，我们先去。”

李怀安交代了一句，与倪冰妍冲向鼾兽。

第四百八十一章 黑袍人 李怀安趋近鼾兽不足十丈，倪冰妍看准时机抛出手中菖蒲草。

菖蒲草沿着气流顺利钻入鼾兽鼻孔。

十息过后，按规律应该呼出的气息，却变成了“咳咳……”的闷哼。

鼾兽的鼻孔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从原来的一丈变成了不足一尺。

没有飓风的输出，龙卷也逐渐消散。

片刻之后，冰原百里，恢复了平静。

“呼……终于安静了，嘶……”燕云霆抹去了脸上的冰粒儿，这才发现脸皮已被割开了好几道冰口，原先冻得没了知觉，这会儿暖和了些，疼痛才爬上心间。

“擦擦。”枕雪递过来一张手帕，不觉间也有些愧疚。

燕云霆笑道：“看来我的脸皮还不够厚，连这点儿寒风都挡不住。”

枕雪玉指点唇，痴痴一笑，“你也知道自己脸皮很厚？”

“脸皮厚的人，一向不会不承认自己脸皮厚。”

“你们这些武修，真是有够不拘小节的，若是仙界人的脸被割成这样，恐怕早就气急败坏了。”

“身上没有伤疤的男人，不算真正的男人。”

“呵呵，也只有你们这些武蛮子，会把受伤当做一种荣耀了。”

“枕雪，你有什么心思与人闲谈？”倪冰妍投来一个阴冷的眼神。

枕雪赶忙收起笑，拉开了与燕云霆的距离。

倪冰妍说道：“鼾兽绝对不止这一头，再往冰原深入，肯定还会有更多，我们应该抓紧时间。”

李怀安挥袖取出仙船，众人一齐踏上，再次迎风向前深入。

大约又行进了千里路，果然如预料，风力再次增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便顺利得多——众人先将仙船拉高，直至鼾兽头顶，再仙武合力破开飓风，趁着鼾兽吸气时，顺势放入菖蒲草。

如此，每隔一千里，便能成功制服一头鼾兽，一天可制服七八头。

三天之后，菖蒲草已剩下最后一株，也差不多已到了冰原腹地。

“冰原上一个月有几次暴风也是常态，咱们将手头仅剩的这株菖蒲草用完便可以回去了，以目前的风力，算上一路上的衰减，应该吹不到华胥仙域的。”

是夜，倪冰妍站在船头，经过几日的默契配合，她对这两个人间来的武修已少了许多偏见。

至少她肯露出微笑了。

女人怎能不笑呢，不笑的女人又好看得到哪里去呢？

也许她本就温柔似水，只是在面对陌生人有所收敛罢了。

李怀安还是那副淡然，坐在船头轻慢抚琴，“每隔千里便会有一头鼾兽，如此规律的事件，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这几天来风力锐减，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你们再继续深入冰原的话，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那今夜加急。”

仙船的速度，再快了几分。

又过了千里，又遇了飓风，四人又与往常那般，同心协力将鼾兽制服。

没了暴风施虐，冰原上的月，是如此的明朗。

“我们抓紧返航吧，冰原腹地危险重重。”倪冰妍招呼着，与枕雪率先踏上仙船。

燕云霆和李怀安却无动于衷。

“梅明志，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枕雪招呼道。

燕云霆笑着摆了摆手，“二位仙子自去，我们还得去一趟蛮域。”

“去蛮域？！”二女同时惊呼。倪冰妍皱着眉头，“你们开什么玩笑？蛮域与仙域一向不合，你们不是去找死么？”

燕云霆笑道：“我们又不是仙域之人，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

“呼咻！”

不等枕雪把话说完，一道赤光突然从天外射来，直逼仙船！

“小心！”

倪冰妍反应急速，拉着枕雪从仙船跳下。

“轰！”

仙船被赤光炸成了碎片。

“呃……我的仙船！”燕云霆内心一阵肉痛。

“注意了，有强者造访。”李怀安提醒一句，飞剑指天而去——“砰！”却还没飞出半里，剑便被震了回来。

三个蒙面黑袍人踏空而来，为首者身泛红光，掌间浮空一颗赤红圆珠，眼神傲慢得不可一世。

倪冰妍与枕雪也从空中降了下来，她沉声道：“以我仙人境界却看不出他修为几何，恐怕深不可测，要万分小心了。”

枕雪沉声说道：“这些人应就是此次冰原妖兽躁动的始作俑者了。”

燕云霆疑惑：“是妖修么？”

枕雪微微摇头，“有妖气波动，又有灵力波动，功法实在怪异。”

“哼，装神弄鬼。”倪冰妍指着空中那三个黑袍人呵问：“来者何人？敢阻拦我琉璃宫办事！”

“琉璃宫又算什么东西！”为首黑袍人以掌间红珠，震一道赤光，砸向雪地里的四人。

倪冰妍抬手一道灵光，与赤光相撞——“嘭！”两力相交，斥出一道气浪，激起漫天冰雪。

四人腾空而起，往后拉开了一百丈距离。

黑袍人再以红珠蓄力，发出四道比方才更强劲的赤光，其所携带的力量，已然超过了元神。

李怀安与倪冰妍各自护在燕云霆和枕雪身前，李怀安飞剑一分为二，抬手轻轻一挥，将赤光瞬斩于跟前；倪冰妍取下腕间手镯，往空中一抛，轻喝一声：“分！”

手镯一分为二迎上赤光，轻而易举将之打散。

双方似乎都有意试探对方的实力。

倪冰妍紧声道：“经过简单的交手，此人修为恐怕不再你我之下，可为何我却看不出他是那种境界？”

“很明显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又以黑袍面罩遮身，很明显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李怀安说着，又偏头与身后三人道：“你们留在这儿，对付此三人，我一人足矣。”

“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倪冰妍欲同上，燕云霆却笑着拉住了他：“倪仙子，李道长向来不装没把握的逼，他说一人足矣，多一人都会成为累赘，所以咱们还是在一旁看戏吧。”

第四百八十二章 蛮域 “哦？仙界还有如此猖狂之辈？竟然一人一剑来面对我三人？”为首黑袍人笑声嘲讽。

李怀安剑指三人，冷声道：“不管你们是谁，识趣的话就赶紧滚，我很忙，也很讨厌挡我路的人。”

“好大的口气！”

“不让的话，就赶紧出杀招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李怀安携剑一挥，剑意掠过之处，以虚化实，分出一百柄飞箭，神识锁定三个黑袍人，飞剑破空袭去。

杀机尽显，黑袍人不敢轻敌，他将手中红珠往空中衣袍，大喝一声：“开！”

红珠如孔雀开屏，化作一道屏障，将飞剑尽数拦了下来，后黑袍人再一挥手，屏障又化作上百道棱刺，与飞剑碰撞交织。

“有点本事，却也不过如此，一百飞剑或许不够杀你，那一千，一万，你又如何应对？！”

李怀安掷出裴霁，仙武之力瞬间爆发，剑化无极，倍化万千，他一指黑袍人：“去！”

万剑扭转夜空，如这天雨幕，朝黑袍人杀去！

黑袍人双手擎天，大喝一声：“妖月重现！”

红珠得以号召，不断倍化升华，直至与皓月同齐，更似取而代之，冰原被腥红月光瞬间笼罩！

“万兽来朝！”黑袍人声音传遍四方。

“吼唔！”

“轰轰轰……”

冰原上的飞禽走兽皆响应号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这家伙竟有召唤妖兽的能力！”燕云霆眉目一紧，携照胆而出，冲李怀安大喝：“李道长，不得再延误了，我出一剑，先斩红月！”

李怀安轻嗤一声，“打不赢就找帮手，你也不过如此！”

黑袍人冷笑：“只许你唤万剑，不允许我唤万兽么？”

“你万兽又如何？皆不过我钧天一剑罢！”

燕云霆二指抚剑，蓄一道强劲真气，心中暗念弑妖决，待剑意蓄满刹那，携剑直冲云天！

剑意越大，红月越怕！

不过一颗小小的妖珠，岂有资格污染皓月？

燕云霆携钧天之力，一剑斩向红月！

“滋滋滋……”红月在空中颤抖，很快便失去了威力，逐渐缩小移位。

皓月似也觉醒，傲然绽放月光，与剑气一起将妖珠赶下月空。

黑袍人见状，急忙将妖珠从空中召回，但李怀安的万剑早已等候多时，就在妖珠落下的那一刻，破绽百出！

“咻咻咻……”万柄飞剑刺破红光屏障杀向黑袍人。

“公子小心！”另两个黑袍人急忙闪身，共结一道屏障拦在为首黑袍人跟前。

“哼，螳臂当车！”李怀安双指微动，万剑归宗，合而唯一！一剑斩下，屏障坚持不过半息便破成了碎片。

“公子快逃！公子快逃！”

两个黑袍人一左一右，竟用肉掌擒住飞剑！

“可恨！”为首黑袍人暗骂了一声，摇身一变，竟化作一只银翅大鹏，“今夜之耻，我石坚来日必报！”

留下一句的憎恨，大鹏一展银翅卷天而去，刹那间便没了身影。

“李道长，别让它逃了，今夜若不除此妖，必定后患无穷！”燕云霆唤出星光独角兽，招呼着李怀安便要上前追逐。

这时，倪冰妍飞了过来，喊道：“不用追了，大鹏鸟一展翅便可飞出百里开外，凭你我的遁术都追不上。”

“瞬息百里？真有这么快？”燕云霆震惊。

枕雪说道：“大鹏鸟是妖域四大妖族之一，乃天地间遁术最快的妖怪，刚刚那只大鹏鸟还是银翅……大鹏妖帝是金翅，其下便是银翅，可见刚刚那人在妖族中一定地位显赫。”

李怀安说道：“你们应该快点回去禀告宫主，并将妖族的阴谋公知于各大仙域。”

“此事的确紧急。”倪冰妍紧着眉头，又看向二人：“你们真不打算跟我们回去？”

燕云霆摇了摇头。

“那你们还会回华胥仙域吗？”枕雪急忙问。

燕云霆笑道：“仙子若是舍不得的话，那我们回来一趟也不是不可。”

枕雪瞟了一个白眼儿，却是关心道：“蛮子一向是不讲道理的，你们此去千万要小心。”

燕云霆笑道：“他们若是想拼拳头的话，武蛮子也不会跟他们讲道理的。”

“那么再会了。”

“后会有期。”

双方作别，背道而驰。

……

……

仙船被毁，燕云霆与李怀安只好驾仙舟而行，没了暴风雪的阻隔，速度可以加到最快。

李怀安以灵力助推，一日八千里不在话下。

燕云霆坐舟头，捧着一副《蛮域地图》，与一本《蛮域简史》正悉心通读。

蛮域与仙域区别太大了，种族不同，外貌不同，语言不通，处事态度也不同。

他们这次去蛮域，绝对不是打架的，而是求取瘟疫解药，哪怕是装孙子也认了。

不知不觉，路已赶了两天两夜，用里程与地图对照来计算，最多再不过一个白昼，他们便能抵达蛮域。

燕云霆也合上了《蛮域简史》，经过几天的通读研究，至少从书面上他已把蛮域概况摸清楚——

蛮域纵横五十余万里，地处仙界西北方，西面临沧海，东面与冰原、华胥仙域接壤，南面接妖域，北面接洪荒；

蛮域人往往以部落的形式生存，各大小部落数不胜数，其中最大有三：

一是太阳族；

二是五毒族；

三是巨人族；

其中太阳族乃蛮域最大，亦是实力最强的部族，现任蛮域之王便来自此部落。

五毒族又被称之为‘巫族’，传闻其小部分族人会施“巫术”，这类人也被称之为“巫师”。

巨人族，顾名思义，其族人天生壮硕高达，各个身高过两丈，体术登峰造极，头脑却不太灵光；

蛮域也有自己的修炼体系，其中最主要的便是“炼体”。

蛮子天生体格健壮，即便不是巨人族，也有丈许来高，男女老少皆是钢筋铁骨，许正是因为有此体质做底，炼体术才在蛮域被发扬光大。

除炼体之外，还有“巫术”，《蛮域简史》上并没有实质性地记载，但结合人间苗疆的巫术来看，兴许与“蛊虫”，“降头”有一定的渊源。

第四百八十三章 祭品 蛮域某些部落，与苗疆有许多共同性，就比如蛊巫之术，其源头很可能是来自于五毒族；

五千年前，蛮域肯定发生了某些大事，导致蚩尤从仙界下凡，将蛮域的文化也一并带了下来，再加以人间迷信的渲染，久而久之蚩尤便成了苗疆人的祖宗；

神农与蚩尤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其记载的外貌与蛮域太阳族人相似，头上都长着两只牛角，如此看来，神农大可能也是来自于蛮域。

蛮域人骁勇善战，嗜血冲动，动手永远比动脑子快。

所以，燕云霆与李怀安便决定，此后行动都采取“怀柔态度”，尽量避免与蛮域人发生冲突。

日落黄昏，天色渐晚。

经过三天两夜的急速奔袭，燕云霆与李怀安终于飞出了雪域。

雪域尽头是一片冻土平原，平原的尽头则一条连绵不尽的高耸山脉。

“从地图上来看，只要咱们翻过这条名为‘格丹东’的山脉，便算正式抵达蛮域了。”燕云霆合上地图，深嗅了一口芳草的清香。

“但愿此次真的能找到解药，也好早些返回人间。”李怀安拉高仙舟，降缓速度，径直穿过山脉。

“呜呜呜……”

哭泣声？

女人的哭泣声？

“你听见了么？”燕云霆竖起耳朵。

李怀安瞥了一眼：“听见了，但我觉得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得好。”

“没准是个开门红呢？”

“开门红，万年穷，你没听说过这句俗语？”

“我还是得去看看，否则良心过不去。”

燕云霆驱舟寻声找了过去。

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峰断崖处，一名赤身果体，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被绑在一根木桩图腾上。

尽管这里已不是冰原，但高处不胜寒，她已被懂得瑟瑟发抖。

从燕云霆以往的经验来看，此女也许是被人用来献祭的祭品。

人间同样也有茹毛饮血的蛮族，他们也很喜欢用活人来祭祀，意义上是用来消灾祈福，实则是践踏人权，胆小懦弱的表现。“不过，肆意去破坏人家的祭祀，很可能真会是一件麻烦事儿。”燕云霆看向李怀安。

“来都来了，你还不打算去救？”李怀安驱舟降落在断崖，他取出一件绒袍，二话不说便替女人裹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温暖，女人猛然抬头，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庞，鹅蛋脸儿，浓眉大眼，微翘嘴唇，鼻梁有些塌，算不上漂亮，但也绝对不是丑。她皮肤如小麦色，身高七尺多一点儿，身材饱满丰腴，毛发浓密旺盛。

这就是蛮域女人么？

燕云霆总以为，蛮族男人身材过丈，女人最起码也应该有个八尺，九尺，可眼前女人也不算高，五官外貌与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被绑在这儿？”燕云霆出声试问。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两个男人，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听不懂普通话么？”燕云霆又冲女人比划，打了个问候的手语。

女人还是不言，目光中疑惑更浓了。

“难道给冻傻了？”

“管她如何，能被送来祭祀的女人，十有八九是祸害，咱们替她松了绑就离开吧。”李怀安变出一柄匕首，便准备为女人松绑——

“不要！”女人竭声大喊，满目惊恐。

“你会说话啊？我刚刚问你，你怎不作答？”燕云霆揉了搜鼻子，甚是好奇。

女人却继续喊道：“你们不要管我，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燕云霆与李怀安眼中的好奇更浓了。

“你真是个纠结的人，被人扒光了绑在山上，冷得失声痛哭，我们来救你了，你却反倒不让了……我们今日偏偏要问个明白，否则绝对不走。”

燕云霆和李怀安一左一右站在女人身旁，一动也不动。

“我不需要你们救！我是献给尸王的女人！如果你们救了我，我们部落就会遭殃的！”女人流淌着泪水：

“我求求你们快走，马上就要天黑了，它们的使者要来了！”

“尸王？”燕云霆眼睛一亮，“不死族的尸王么？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它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它拥有毁天灭地的神力，隔壁部落就是没有遵循每个月活祭的约定，被它全部变成了怪物！”

光是谈及尸王，女人便被吓得瑟瑟发抖。

“所以你牺牲小我，想拯救大我？”燕云霆扶着下巴，低声道：“想来你们蛮域人，也不如书上说得那么无情。”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李怀安看着女人问道：“你是自愿献给尸王，还是族人逼迫？”

女人低头咬着嘴唇，眼泛泪光：“我是自愿的……”

她肯定是被逼的，单纯的女人的眼神，向来不会说谎。

燕云霆和李怀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吧，既然你一心无私奉献，我们也没办法，就此告辞。”

二人从断崖往山下走去。

女人抬起头来，泪汪汪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最悲惨的是，明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却不得不自己断送。

燕云霆和李怀安当然不会走了，他们趴在了距断崖不远处的雪坡上，静静等待着黑夜来临。

“把女人当祭品献给恶魔，以求换去和平？不是说蛮域人都骁勇善战么？怎还会屈服于不死族？”

“我们这都还没正式进入蛮域，你又怎知道她是蛮域人？”

“这倒也是，我想象中的蛮域女人，应当是身高八九尺，丰满如奶牛，厚嘴唇，大鼻子，嗓子粗如公鸭……这个女人完全不像。”

“我说，你老在乎女人干嘛？”

“我风流快活不成么？”

“八尺高的女人，腿都能给你坐断！”

“啧啧……”

“嘘……别吵，尸鬼来了！”李怀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最后一丝光芒被黑暗吞并，那天地一线之间，三只骑着飞蜥的尸鬼从冰原飞上断崖。

女人瞧见尸鬼狰狞贪婪的模样，惊叫一声，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动手！”

二人冲雪地里一跃而起，

“唰唰唰！”

三道剑气掠过，激起一片雪雾。

不等尘埃落定，尸鬼便已人头落地。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可儿 燕云霆指尖点水，轻洒在女人眉间。

许是感受到了沁意，女人从昏厥中缓缓睁开了眼，她愣了片刻，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瞧了一眼地上尸鬼的尸体，刹那间，泪湿眼眶，仰天长嚎：

“完了！部落要完了！阿爹！阿妈！弟弟……我对不起你们！”

燕云霆和李怀安没有说话，只是静站一旁，等她眼泪哭干，喉咙哭哑。

女人失魂落魄地爬了起来，抬头狠瞪了燕云霆一眼，攥起拳头便要来打，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还没跨出一步，便软倒在了燕云霆怀里。

“我咬死你们这两个害人精！”她抓起燕云霆的手臂，刚要下口，却被燕云霆掐住了下巴：

“姑娘，不是我不让你咬，只是我身体硬如钢铁，怕咯了你的牙。”

“我诅咒你们被雷劈死！”女人倔强骂道。

燕云霆挤了挤嘴角，“啊……被雷劈这种事，我们上个月才经历过，可惜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你们……你们……”一把推开燕云霆，踉跄地往山下跑去，“对！我要赶紧回去通知阿爹和族人！”

她没跑几步远，便又竭力地摔倒在了雪地里，赤着的双足，鲜血淋漓。

她如一只雏鹰，扑棱着从地上爬起，没走几步又摔了下去。

毅力倒是不错，可就是太软弱。

“要不你先吃些东西，等恢复了些力气再跑？”燕云霆取出一块熟牛肉递给女人。

女人吸了吸鼻子，抓起牛肉便放肆啃咬起来，吃得别提有多香了。

“喝口水如何？”燕云霆又取出一个水壶递了上去。

女人双手捧着牛肉，幽怨地望着跟前两个男人，许久许久，眼中又凝结了一层泪花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燕云霆笑道：“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多管闲事，我们若是没本事，早就真的跑了。”

女人瞥了一眼人首分离的尸鬼，幽怨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疑惑，“隔壁部落没有按时献祭活人，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被吃了，你们杀了这些怪物，一定会惹来尸王的残忍报复。”

燕云霆耸了耸肩，“那就把尸王也杀了，多简单的事？”

“你们能杀的了尸王？”女人疑惑更浓了。

“她不信？来，李道长，给她整个活儿！”

“无趣。”李怀安冷哼了声，“她说得没错，不死族一定会来报复，如果你打算把闲事管到底的话，应该带她早些回部落。”

“所言极是，”燕云霆背身蹲在女人跟前，偏头笑道：“姑娘，我背你，你指路，回部落，杀尸王。”

女人脚被冰雪割伤，已别无选择，她爬上了燕云霆的后背，指着山道：“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山后的第一个部落便是我的家了。”

“那你可要抓稳了，免得从背上掉下去。”

燕云霆和李怀安各使巧妙轻功，一步二三十丈，往山脚下跃.进。

“姑娘，你叫个什么名字？”燕云霆边跑边问。

女人紧紧扣着燕云霆的脖子，“可儿……我叫可儿……”

可儿？蛮域人也能取这么柔美的名字么？

“我叫梅明志，他叫李莫问，我们都来自冰原以北的仙域。”

“从你们穿着上就看出来了……”

“所以我们是第一次来蛮域，有许多问题，你若能为我们解惑，我们便保你们部落平安。”

再详细的地图和书籍，也不如熟络一个本地人有用。

可儿说道：“你问就是了。”

“你是地道的蛮域人么？我怎么觉得你和我们也没多大差别。”燕云霆先问道。

可儿说道：“哪有什么地道不地道的，大家不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么？只是生活的地域不同罢了。”

“可我看书上介绍，你们有些蛮域人头上还生着犄角。”

“你说的是图族人吧？”

“八成就是了，”燕云霆又问：“你见过这些图族人么？”

“当然见过了，只不过他们很高贵，我们很低贱。”

“何来高低贵贱一说？”

“因为他们长得很强壮，力气也特别大，其中太阳部落的图族人还是蛮域的主宰；我们奴族身材矮小，力气平平；在图族人的眼里，我们就是一群软弱的奴隶。”

“光是长得粗大，没有脑子和技巧，估计也不太行。”

“可在我们蛮域，绝对的力量，就是胜过一切呢。”

无可非议，“蛮”这个字眼便是主力量，轻智力的形容，在蛮域，谁的力气大，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当老大。

比起外界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这里的环境相对而言要单纯得多。

“你们蛮域，会排外么？”李怀安问道。

可儿轻轻叹气：“我们奴族人本就低贱，哪里还有资格排外，不过图族和巫族应该会很嫌弃你们，听部落里的巫师长老说，你们仙域人都很卑鄙自私。”

纵观仙界的历史，冲突最多的两个地域，便是仙域和蛮域了。

“你们部落里还有巫师长老么？他是巫族人？”燕云霆问道。

“嗯，每个部落，哪怕是奴族，都会重金请一位巫族长老来保平安，”可儿说到这儿，压低了语气，却难掩悲伤：“就是巫师长老将我选中献祭给尸王的。”

燕云霆冷声道：“可见他并不是个好东西。”

可儿不再说话了，只往身前这个宽阔的背膀上多贴了几分。

一刻钟后，二人下了雪山。

月光铺满整个平原，郁郁葱葱的青草随夜风飘摇，部落的火光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二人下山后，比着火光踏草而行，大约二三十步的功夫便来到了部落前。

部落门脸竖着两根怪异的图腾，有一道用原木编制的围墙，大约两三丈高，将整个部落都围了起来，几个身穿兽皮，手持长矛的奴族守卫正在围墙上巡逻。

“是哪个部落的人？！”守卫瞧见有人靠近，出声呵问。

“是我！”可儿从背上跳下，一瘸一拐往城门下靠近，“你们快快叫族长和巫师准备迎敌，尸鬼很可能就要来了！”

“你……你不是被巫师献祭给尸王了么？你怎么又逃回来了！”

“你这个不详的婆娘，你要给咱们部落遭来大难了！”

“快回去通知族长和巫师！”

第四百八十五章 巫师 很快，部落所有人都闻风赶了出来。

围墙上站满了勇士，各个手持长矛砍刀，做出一副攻防姿态。

寨门缓缓推开，一个手持黑金拐杖的红袍老者，率众族人匆忙走出，他一瞧见可儿，便瞪了个吃人的眼神：

“蠢女！你回来干什么！？”

可儿不敢面试族人，只得低头：“我……我……”

“你他.妈.的，怎么一见面就骂人呢？”燕云霆和李怀安一起上前，将可儿拦在了身后。

红袍老者应就是此部落里的护法巫师了，他打量了一眼燕云霆和李怀安，又惊又怒：“你们穿着……是仙域人？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燕云霆摆了摆手，“废话就懒得跟你们说了，这个姑娘是我们救的，那些尸鬼也是我们杀的……当然，我们并非拉屎不擦屁股的人，所以我们是来帮你们善后的。”

“天呐，他杀了尸鬼！”

“这下可要大祸临头了！”

“可儿啊！你……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救你啊！”

“阿爹，族长……”可儿满含泪光。

“我觉得姐姐做得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冲出人群，横身拦在了三人跟前，他冲众族人喊道：

“我们不仅要被图族人奴役，还要屈服于不死族，凭什么！凭什么要牺牲我姐姐来保全你们！”

“阿乙！你快回来！”一个中年男人大喊。

少年一口回绝：“我不！我要保护姐姐！你们谁要是敢伤害她，我就跟谁拼命！”

“阿乙……”可儿抱着弟弟，洒泪痛哭。

“族长，快将这个女人送回去，还有这两个仙域人，他们是杀害尸王使者的罪魁祸首，将他们活捉绑了一并献给尸王，兴许部落还可求得一线生机！”红袍老者大声叫嚣。

所有守卫举起长矛，拉开弓箭，只等族长一声令下。

“真是愚不可及。”李怀安一声轻哼，挥袖刮起一道飓风，将围墙上众守卫的弓矛全部缴飞。“啊？是法术！仙域人真的各个都会法术！”众族人惊慌失措。

红袍老者咬牙，“大胆仙域人，竟敢来蛮域撒野，我今日定不饶你！”说罢，他举起拐杖，甩手打出一道赤光，射向燕云霆和李怀安。

燕云霆隔空一掌真气，将赤光抵散，随之一招噬神决，将红袍老者吸入掌间，扼住其咽喉，高高拎起，冷声道：“哪儿都有像你这样老不死的，迂腐的东西，还敢口出狂言？”

红袍老者张嘴咂舌。

“梅明志，不可，不可杀害巫师！”可儿攀着燕云霆的手臂，出声哀求。

燕云霆疑惑，“他加害于你，你还想让我放了他？太仁慈了。”

可儿连连摇头，“巫族的长老，是杀不得的，杀不得的……”

若不是此来蛮域有求于人，燕云霆绝不会放过这老匹夫，“你运气不错，便饶你一条狗命。”他将巫师往外一扔，摔出了七八丈，又呵一声：“十息之内，滚出我的视线！”

“族长！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你们都将被这两个仙域人给害死！”红袍老者连滚带爬，往草原深处逃去。

“巫师，巫师别走！”族长高声呼喊欲去追，阿乙却上前将其拽住，“老族长，这死老头子在咱们部落骗吃骗喝，不知糟蹋了多少女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我们迎来了更厉害的仙长，你又干嘛还去挽留他？”

“可是……他们真能打败尸王么？”族长看向目光中充满了忧虑。

燕云霆自信道：“诸位放心，今夜我们会守在寨前，你们都回家去吧，锁好门窗，安然入睡，当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一切邪恶都将随黑夜消散。”

众族人也不能如何，半信半疑回了寨子，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燕云霆和李怀安跳上围墙，一人饮酒，一人抚琴，就着徐来清风，等待尸王降临。

压抑的气氛，笼罩整个部落，

夜，渐渐深了。

可儿的弟弟阿乙，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肉羹走上围墙，双手奉上：“多谢二位大哥救了我姐姐，寨子无美食，仅有这两碗肉羹，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燕云霆接过汤碗，笑着问道：“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害怕尸王，你难道不怕？”

少年拔出腰间的弯刀，昂首挺胸道：“我不怕！我要与二位大哥并肩作战，杀那尸王为部落除害，为那些无辜的生命报仇！”

燕云霆喝了一口肉汤，“这小子倒是有些气节，身体也长得壮实。”

李怀安说道：“光有勇气，没有本事，等于空谈。”

少年倒也机灵，赶忙跪了下来，“啪啪啪”连着就是三个响头：“从初见二位大哥，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阿乙恳请二位传授我法术，以后也好保护部落族人！”

“可惜你没有修仙的资质，我教不了你。”李怀安微笑着，瞥了一眼燕云霆。

少年紧咬着牙，不免有些失落。

“但你身强体壮，应该有修武的潜质，再加上你刚才叫了我们一声‘大哥’，那赠你一份机缘也无妨，”燕云霆说着，摊开手，一本古籍出现在掌间，递给少年阿乙：

“这本《霸天决》是人间天刀堂的传世绝学，门槛低却上限高，你若能把它学精了，独当一面，绝不成问题。”

《霸天决》是沈阔慷慨所赠，燕云霆只用其后半部心法口诀过渡了一段时间，而前半部的刀法却未曾一观。

燕云霆是剑修，《霸天决》是刀谱，并不适合修炼，再者，沈阔已退隐江湖，这绝学落在他手里迟早会失传，不如找个有志气的少年传承下去。

阿乙双手接过古籍，兴奋地捧在怀中，又重重地向燕云霆磕了两个头。

“我一向认为，学武就该无师自通，现在绝学谱本已经送你，是否能将它学好，全靠你个人造诣，还有……”

“还有什么？”阿乙睁大求是的眼睛。

燕云霆砸了咂嘴，“还有……你这肉汤味道太淡了，卤肉也煮得不够软，回去多加两勺盐，加以文火慢炖半个时辰，若是有葱花儿的话，再撒上一把，啧啧……如此鹿羹，才是绝世之美味啊！”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剑镇魂 “呼呼呼……”

死亡气息，翻过高山，随风飘向部落，火盆里的红焰被渲染成了萤绿色，恍惚之间，乍显诡异！

“它来了。”李怀安按住琴弦，凝眉望着天外。

一双湛蓝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闪发亮，尸王肩抗一口大砍刀，驾驭一头飞蜥，携五具毒尸踏天而来。

少年阿乙紧握弯刀，尽管他足够坚强，也被这阵仗吓得双手颤抖。

“让你现在去面对它，你还有先前那份勇气么？”燕云霆笑问少年。

阿乙攥紧拳头，大喝壮胆：“有什么不敢，我等的便是它！”

“实力差距太大，那就不还莽撞，这次你看我迎战，顺便见识见识我辈武修的压迫力。”燕云霆携照胆腾空而起。

“这是蓝瞳尸王，实力不低于仙人，你行么？”李怀安皱眉问道。

燕云霆傲然道：“我有钧天一剑，可镇魂弑妖，必须可行。”

“好，我为你助战。”李怀安四指拨弦，奏一首《入阵曲》，驱扫天地死气。

“唰！”燕云霆先斩一道剑气，将尸王与众随从逼停于空中。

面对来者，尸王不由一惊，“你不是蛮域之人，何故插手蛮域之事？”

燕云霆冷声道：“人鬼殊途，终不两立，小小恶鬼竟敢食人，我岂不杀之？”

尸王挥刀自傲：“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若我钧天一剑，你能生还，再放狠话不迟！”

燕云霆右手持剑，左掌抚剑锋，镇魂之剑，以血开刃！

鲜血尽数吸入剑中，霎时间，紫光大作，骤出一股滔天戾气，燕云霆加以真气淬之，携剑一飞冲天，浩声念决：

“空渊无尽暗逢惊，一睥红莲魍道名；血刃犹能惊鬼泣，封剑亦可摧镇魂……尸鬼，且接我钧天一剑！”

剑气浩荡，遮天闭月，人剑合一，携无穷杀戾之气，从天而降杀向蓝瞳尸王！

蓝瞳尸王眼中闪过一丝胆怯，后退已绝无机会，它提刀从蜥背一跃而起，大吼着迎上杀剑！

“滋滋滋……”

杀剑与砍刀猛然相撞，震得夜空几度失衡！

李怀安蓄一道元力，十指拨弦，奏出近百把无形音刀，与镇魂之剑同时压制尸王。

“啊啊啊……”尸王大声惨叫，已然招架不住。

“嘭！”砍刀最终被杀剑所刃断，尸王与众随从瞬间便消失在了浩瀚紫光之中。

“呼呼呼……”清风徐来，吹散了阴霾与黑暗，云开月现时，燕云霆提着尸王的头颅，缓缓落回城墙，小口喘着粗气。

李怀安停止抚琴，瞥着燕云霆：“对付蓝瞳尸王，你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儿。”

燕云霆皱眉，“即使不用你帮忙，我也可将之诛杀。”

李怀安一笑：“即便你能将它杀了，自己也会耗尽真气，仙武同修最大的禁忌便是耗尽一力，而另一力则会占据你丹田所有，若你体内的金丹反客为主，恢复真气可就难了。”

燕云霆眉头更紧，此刻，丹田中的金丹，的确有些“作威作福”的势头，真气反而被灵力压制了下来。

“你将这尸王头颅收下，日后当做投名状用。”

燕云霆将尸王头颅扔给李怀安，随即盘膝坐下，流转《补天诀》使真气回流于丹田，重新规划仙武平衡。

“好……好厉害啊！我以后也能像大哥这么神气么？”阿乙目光充满了崇拜。

李怀安笑道：“像我们这么神气，估计有点儿难，但你要是能把他所赠你的武学精通，杀那尸王也仅在手起刀落，举手投足之间。”

这时，部落的族人也纷纷雀跃出屋，刚刚杀尸王那一战，他们可是有目共睹。

“仙长果然比巫师厉害百倍！你是我们高山奴族的大英雄啊！”

“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用给那群恶魔献祭女人啦！”

“快！快去奔走相告各大部落，尸王已被仙长杀死啦！”

“且慢！”李怀安叫住众族人，严谨叮嘱：“我们助你们灭尸王是替天行道，尸王之死可告知众部落，但我们的名声切记不可外传！切记！切记！”

“既是仙长叮嘱，我们一定信守承诺。”

“二位仙长，快快随我们入寨，好酒好肉款待！”夜已深了，众族人盛情难却，二人便打算留在部落中歇息一夜，顺带多了解一些蛮域的情况。

……

次日清晨，天色刚亮，一阵敲门声便从屋外传来。

燕云霆打开房门，可儿站在门口，她已换回奴族人的服饰，塑身青衣裹着一条豹纹围裙，脚下一双皮革长靴，额间戴着一条湛蓝色的宝石发带，双鬓间各扎了一根小辫儿，俏皮可爱的异域风情，也不比那些冰清容颜的仙子要差了。

她还捧着两套精美的兽皮服饰，笑着递了过来：“二位仙长，你们的衣服太华丽显眼了，我给你们各缝制了一套衣裳，穿上试试？”

在蛮域行动，的确应该入乡随俗，如此才不会引人注目。

“可儿姑娘费心了。”

燕云霆欣然接过服侍，与李怀安一并换了上去。

奴族人跟仙域人的身材外貌都差不了太多，换上本地服饰，改个奇特造型，他俩还真挺合群。

“二位仙长，兽车已经准备好了，我和阿乙一起送你们到多兰镇上去。”

可儿一边领着二人往部落外走，一边讲述道：

“你们要去蛮域最大的城市——罗都，就得一直往西边走，路上巫师和图族人会越来越多，不好用法术飞行的，镇子上有专门的兽船，你们坐那个去，速度也不会太慢。”

“兽船？是什么东西？”燕云霆疑惑。

可儿解释道：“是蛮域的一种交通工具。在蛮域中，除了个别巫师会飞之外，其他部族缺乏这种本领，为了能方便出行，会有专门的驯兽师，将巨兽训成可以载人的交通工具——

陆地上，我们会选择象兽，但它们的速度太慢了，不适合赶路；

水路上，我们会选择龟兽，它们的速度会稍微快一些，但江河无法四通八达，局限性也比较大；

天空中，我们会选择鸟兽，利用鸟兽拉起船只在空中飞行，一天最快可以走上千里路呢；

作为交通工具的兽类那可就多了，只要有足够的金子，买一只来独享也是可以的；

总之，等到了多兰镇，我带你们去逛一逛咱们蛮域的集市，一切就都明白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初见图族人 蛮域是个很粗糙的地方，不论是风土人情，还是环境习性。

清一色的黄土平房紧密相连，七八条大街纵横交错，数十条巷径阴暗交通，方圆百里仅有这一个集镇，来往的人着实不少，皆是中等身材的奴族人。

多兰镇的街尾，立着十几头身高超十丈的巨象，巨象被套上了特制的鞍子，鞍子上固定着四五十张靠座椅；除巨象之外，还有许多身材略小的妖兽，也是同等的配置。

想必它们便是可儿口中的交通工具了。

利用兽类来代替人力并不算罕见，人间的马车，仙界的御兽，都是同一个概念。

“我们马上就要进镇了，多兰镇人多眼杂，要特别小心扒手。”

可儿将兽车停靠在镇口一处驿站中，交了一粒儿银豆，便领着燕云霆等人往镇子里走去。

“可儿姑娘，你们这儿买东西，用的是金银么？”燕云霆问道。

可儿说道：“用银豆比较多，至于金豆么……实在太贵重了，我至今都没用过。”

“一颗金豆，能换多少颗银豆？”

“五十颗呢。”

从刚刚她取出的银豆大小来看，只有小拇指半截儿，以人间的重量计算，最多只有十之一二两重。

在人间一两金可以换十两银，而在蛮域，一两金却能换五十两银，金子的价值溢出了整整五倍。

自从人间爆发瘟疫之后，金银便渐渐失去了作用，燕云霆身上也没带半个子儿，不然肯定能在蛮域里成为大富。

钱这种东西，只要足够多，到哪儿都有大用。

“放心好啦，船票费用我已帮你们准备好了，现在要去买些食物，用作你们路上吃。”可儿拍了拍腰间胀鼓鼓的钱袋，“哗啦啦……”银粒儿碰撞的声音，怕是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颗了。

多兰镇上的奴族人，多数是来做生意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地摊，兽皮，瓜果，肉食，珠宝，甚至是女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只需二十颗银豆便可带走。

越是野蛮的地方，女人的地位越低。

“姐，要不你自己去买东西，我带二位大哥到处转转去，咱们在镇尾集合？”阿乙龇牙笑道。

可儿挑着眉毛，“我就怕你小子惹出什么麻烦来，耽搁了二位仙长。”

燕云霆笑道：“不碍事，正好我们也想去感受一番蛮域的风土人情。”

可儿点点头：“那好，但你们要记得了，中午前必须到镇尾，不然错过了这一艘去罗都的兽船，下一艘就得要半个月后了。”

阿乙挺起胸脯保证：“没问题！”

可儿没入人海，很快便没了身影。

“二位大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保准儿你们喜欢。”

阿乙淫光泛滥的眼神，那所谓的“好地方”燕云霆便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带路。”

“好嘞！”

阿乙便带着二人，穿过了一条条大街，往阴暗的巷弄里钻去。

多兰镇并不是个多么干净的集镇，来来往往许多兽车，性质到了便拉，粪便随处可见，没有人清理，也没有人在乎。

环境肮脏只是其一，品性肮脏则是其二，在街上摆摊卖女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更有沦落风尘，站在街巷中肆意揽客的妇女。

站街招.嫖本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但这些风尘女子，一个个只穿半截，即使下身有物遮羞，也只是一片薄薄的碎布，举手抬足间便什么都看见了。

蛮域女人尽管相貌不佳，但身材丰腴矫健，说饱满已不足以形容，简直都快要满出来了，其毛发粗糙且浓密，不管是头发，还是眉毛，疑惑着说是……总之，蛮域的女人就像是五花肉一般，肥而不腻，别样诱人。

“二位大哥，就是这条街了，嘻嘻……怎么样？好看吧？”阿乙挤着眉毛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懂得大哥的心思。”燕云霆暗自发笑，这一对儿一对儿，一晃一晃，一甩一甩，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内心都会有所悸动吧？

阿乙叹道：“只可惜钱都被我姐管着，不然非得让二位大哥尝尝鲜。”

“价格多少？”燕云霆随口一问。

阿乙比出五根手指：“五颗银豆，这条街上的女人，随便挑。”“你尝过？”燕云霆斜眼笑问。

阿乙脸颊微微一红，“我也就只是来看两眼，这么奢侈的东西，我可消费不起……哦对了，你们千万别让我姐知道我带你们来这儿了，不然她肯定会打死我的！”

看看，也只能是看看，不然还能提枪上阵试一试么？

燕云霆身边美女如云，再美艳大胆的风尘女子也难入法眼，至于李怀安就更不用说了，从涉足此街那一刻，他脸上的嫌弃之色就未曾消减过。

“行了，饱饱眼福足以，我们该走了。”

三人转身便要离开，这时，却听街旁一屋中传来骂声：

“去.你.娘.的！奴族婊.子真是不经用，老子都还没使劲儿便晕过去了！”

只见，一个身高丈许，头生犄角的黑脸大汉，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大步吃屋中走出。

图族人？果真是和蚩尤一个模子。

“大人，您还没给钱呢。”一个奴族妇女追了出来。

“去.你.娘.的！”黑脸大汉一脚便将妇女踹飞三丈，大骂道：“都没把老子伺候舒服，还想要钱？老子没找你赔钱便是好事！”

妇女匍匐在地，挣扎了好几都没能爬起来，尽管眼神怨恨，却无可奈何。

没有人敢阻拦图族人，反而是纷纷低头让路，连与之对视也不敢。

“班古这个王八蛋，又来镇上白嫖了！”阿乙咬着牙，低声谩骂。

“这个图族人，是从何而来？”李怀安问。

阿乙摇了摇头，“不晓得，方圆几千里，都是奴族部落，但总有图族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来集镇吃喝嫖赌，横行霸道。”

“呵，持强凌弱的家伙，也不过烂命一条。”

燕云霆冷冷一笑，抬手一招噬神决，将班古腰间的钱袋吸入掌中，抓取的速度很快，没有任何人察觉。

燕云霆暗中掂了掂钱袋，“哗啦啦……”豆子相碰，十分足称，他偷偷打开来一瞧……霍，好家伙，满满一袋金豆子，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害嗨，发财了。”

……

第四百八十八章 买卖 正午前夕，阿乙带着燕云霆和李怀安如期来到镇尾。

此时，做生意的奴族人也开始退场，背着大包小包，购票踏上巨象。

“二位大哥你们瞧，那便是前往罗都的兽船。”阿乙指着一艘庞大的木船说道。

与其说是木船，不如说是一口十丈长的大箱子，蛮域人的工艺，自然不能要求太高，能载人便已足够。

木船外栖息着四只鸟兽，其足上拴着镣铐，另一头与木船四角相连。

既是兽力拉船，那就存在了补给问题，一来二去肯定会耽搁不少时间。

从地图上来看，此地距离罗都还有近三万里路，按照兽船一日千里的飞行速度，哪怕不停歇也需要一个月之久，终究还是太慢了。

“姐姐！我们在这儿呢！”阿乙在人群中发现了可儿的身影，大声招呼着跑了过去。

可儿扛着两个大布袋子，额间已盈满了汗水。阿乙帮着姐姐将东西扛了过来。

燕云霆叹道：“早知道可儿姑娘买这么多东西，我们就随你一起了。”

可儿抹了一把香汗，敞开一只布袋，大饼，干粮，瓜果，熟肉，“我只给你们买了三天的食物，兽船每到一个集镇，都会下去补给，到时候你们再自己去采购一些。”

说着，她取下腰间的钱袋，递给燕云霆：“我们部落也不富裕，除去买船票的，只剩下这五十粒银豆，你们省着点儿，应该能坚持到罗都的。”

燕云霆拍了拍腰间的钱袋，晃动出金子碰撞的声响，笑道：“我们自有盘缠，无需可儿姑娘慷慨。”

“咦？大哥你腰间啥时候多出一只钱袋来的？”阿乙挠头惊奇。

“想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无需太在乎其来历。”

燕云霆指了指木船下的鸟兽，“我们现在不打算坐船去罗都了，想购买两只鸟兽骑乘，可儿姑娘知道在哪儿能买的到？”

“买鸟兽？那可是很贵，很贵的！”可儿表情极其认真。

燕云霆拍了拍钱袋，豪迈道：“不差钱儿，尽管带路！”

可儿迟疑些许，终是一声轻叹：“你们仙域人做事总让人摸不着头脑。”随后，便领着几人向镇外草场走去。

草场上搭建着一个巨大的棚户，像马厩一样分间隔开，每间都拴着妖兽，悉数望去，类别不下十余种。

草场大门口，一个满脸胡茬的六旬老者，正坐在摇椅上悠闲地打着盹儿。

“萨格是远近闻名的驯兽师，他的脾气很古怪，要是打扰了他，他会发脾气的，”可儿指着老者，最后朝燕云霆确认：“你们真有钱买鸟兽？”

燕云霆轻嗯了声，走至那萨格身旁，轻唤了一句：“老板，我要买鸟兽。”

萨格睁开一只眼，瞥了一眼燕云霆，目光中闪过一丝轻蔑，翻了个身，继续打盹儿。

燕云霆暗自一笑，从钱袋里拈出一颗金豆，在萨格眼前晃了晃。

萨格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紧盯着豆子立起了身，同时露出了微笑：“你想买什么鸟兽讶？”

燕云霆笑道：“自然是最好的，飞得最快的。价钱不是问题。”

“那你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前些日子，我刚从冰原里捕获一批雪鹰，其中有两只体型巨大，绝对是鸟中之王！”萨格从椅子上跳下，转身招呼：“几位请跟我来，我这就带你们去验货！”

众人随之。

萨格在一间棚厩前停下脚步，指着里头拴着的两只雪鹰说道：“瞧，我说的鸟王就是它们，你们看看成色，可还满意？”

雪鹰未展翅便有两丈余长，如此巨大，肯定是有品阶无疑了，但说它们是“鸟中之王”还是夸张了些。

这两只雪鹰，是二阶妖兽。

雪鹰此类妖兽，天生便是空中霸主，哪怕没有品级，飞行速度也是极快的。

萨格这老头子，能捕获二阶雪鹰，还能将其驯化，已经相当有本事了。“嗯，看品相是不错，就是不知雪鹰失了野性之后，还能不能飞得快？”燕云霆说出心中疑惑。

家养和放养的兽类，可谓是天差地别。

萨格排着胸脯保证道：“这个你绝对放心，我们家族世代以驯兽为生，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让它们吃饱喝足，一日三千里不在话下，要是飞不到，我以十倍的价格给你赔偿！”

燕云霆点了点头，看这老头子自信的模样，应该不会骗人：“价格又如何？”

萨格开口道：“三十金豆一只！”

“三十金豆！”可儿与阿乙一同惊呼。他们整个部落一起才凑足五十颗银豆，二十金豆相当于一千五百颗银豆，这岂不是天价？

“梅明志，太贵了，太贵了，一张船票也才十银豆呢。”可儿扯着燕云霆的袖子，一个劲儿摇头，示意让他别买。

燕云霆眉头微皱，钱袋里的金豆刚好够买两只雪鹰，但以后的路途还很长，兜儿里多少也得留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才行。

“三十金豆的确太贵了，”燕云霆扯下腰间的钱袋，在萨格眼前晃了晃，“这样，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了，五十金豆，这两只雪鹰我全要了，你若是卖的话，现在就给你结算。”

萨格想也没想：“卖！”

他娘的，如此决绝，肯定还有下降的空间！

买巧不买亏，燕云霆爽快敞开钱袋，“哗啦啦……”将金豆倒入掌心，一颗颗闪闪发光，货真价实。

可儿，阿乙，萨格，眼睛都瞪直了。

萨格咽了咽口水，取出一串钥匙，当即便解开了雪鹰的枷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燕云霆数好五十颗金豆，正要递给萨格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贱奴，快把老子的钱还来！”

“咚咚咚……”先前在花街所遇到的那个叫做“班古”的图族大汉，如一头蛮牛，大吼着朝燕云霆冲了过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前往罗都 “把钱还给老子！”

班古撵着尘土，横冲直撞。

燕云霆冷笑一声，等蛮牛靠近了，身体才微微一侧，完美躲过撞击，再伸脚那么一拌——

“嘭！”

班古一头撞破棚户，一头扎粪便堆里，真真正正地摔了个狗吃屎。

过往的奴族人，都没吝啬对这个平时持枪凌弱的图族人的嘲笑。

“呸！呸！”班古从粪堆里爬起，满身都是青黄浊物，咂舌大肆呕吐。

“离他远点儿，小心被沾上。”燕云霆捂着鼻子，与众人避而远之。

“贱奴！你偷了老子的钱，还敢耍老子，老子要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班古气急败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发难。

“且慢！”燕云霆一声轻呵。

班古当真停了下来，也不知他为何这么听话。

“你说我偷了你的钱，可有什么证据？”燕云霆含笑问道。

班古呵道：“我的钱袋是红褐色的，和你手里这只一模一样！”

燕云霆抬手指向一间棚户中的一头黑牛说道：“这头牛兽的皮肤黝黑，你的皮肤也黝黑，它生两只犄角，你也生两只犄角，它又傻又笨，你也又傻又笨……那我说你们俩是亲兄弟，你承不承认？”

“这……”班古竟真的思索起来。

“哈哈哈……”围观的群众却哄然大笑。

“你……你敢指桑骂槐！”

“哦?你还懂得说成语……不巧，这叫做本是同根生。”

“贱奴！你们这一群矮穷贱奴！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这些钱都是我的！你偷了我的钱，我就要你的命！”

班古操起一根木桩，纵身一跃七八丈，怒吼着朝燕云霆砸来！

“哼，持强凌弱的东西！”燕云霆蹬腿窜起，凌空一个大劈胯，将班古从空中砸下。

班古当即口吐鲜血，怎么也爬不起来，口中却依旧不饶：“贱奴，你还敢还手！”

燕云霆抬手取出照胆，一步一步走到班古身边，死亡凝视：“你既然这么看不起奴族，那我就将你变成奴族。”

说罢，他一剑斩下，割断了班古双角，而后再斩一剑，将其双腿齐膝斩断，“如此一来，你也不过七尺身高，从今往后，好好做奴族人吧。”

“啊啊啊……”班古痛得失声惨叫。

“好！砍得好！早该砍了这家伙了！”

“王八蛋，欺负了我们这么久，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打死他！打死他！”

群众叫好，蜂拥而上，将以往的仇恨与怒火全全撒在了班古身上。

燕云霆收剑，将金豆如数交给了萨格。萨格却退回来十颗，笑道：“你帮我们除了恶霸，我再少你十颗，就当做答谢了。”

燕云霆欣然一笑：“老板是个讲究人。”

李怀安牵出了两只雪鹰，一只交给燕云霆道：“人多眼杂，即刻出发。”

燕云霆骑上雪鹰，回首冲可儿一笑：“那么，可儿姑娘，阿乙老弟，咱们后会有期了。”

“二位还会回来么？”可儿上前一步，是不舍。

燕云霆笑道：“缘分这种东西，一向都不好说，但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向来都不会只是过客。”

可儿正揣测此话之时，雪鹰已振翅扶摇而去。

……

……

雪鹰的飞行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若全速前进，不眠不休，一个昼夜五千里不在话下。

燕云霆先前为了喂饱独角兽，屯了许多清香果和养兽丹，此刻倒发挥了作用。

雪鹰吃了养兽丹之后，精力十足充沛，不需再额外进食便可一直飞翔。

从空中俯瞰整个蛮域，尽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各大小部落、蛮域族人尽收眼底。

越往西边靠近，部落便越密集，渐渐，也有城市出现了。

蛮域存在了好几千年，虽说文明比不上外界那般百花齐放，却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每个部落都有一个“象征图腾”，比方说“太阳”，“腾蛇”，“烈火”……总之，古老而神秘，却绝对与落后不沾边儿。

飞行至第六夜，距罗都已不剩千里。

为了避免遭遇巫师的拦截，二人爬升高度，放慢速度，在云端之下并驾齐行。

“咱现在的身份是奴族人，想要去面见蛮域之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燕云霆颇有些惆怅。

李怀安还是那份淡然：“千山万水，冰原寒川，我们都已走过，你又何必担心这最后一程。”

今夜无月，星星却格外明亮。

夜中无风，心情却自由自在。燕云霆仰趟在了鹰背上，双手枕着脑袋，将璀璨星河装入眼眸：“李兄，假设我们找到了解药，让人间恢复了清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怀安取出火绒酒，长饮一口，闭眼缓缓道：“一边修行，一边与美人儿抚琴，共赴长生不老，共醉风花雪月。”

“这么说，你也准备还俗了？”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淡淡道：“我本红尘中人，何来还俗一说？”

燕云霆欠了欠身子，幻想道：“待天下太平以后，我要在洛阳城里开一间天底下最大的客栈，让若薇当老板娘，让女眷们当伙计，而我就负责后厨掌勺……不是我吹牛，我要是一心钻研烧菜，一定会成为一带厨神。”

李怀安斜眼一笑：“你不当鬼谷子，去客栈当厨子？”

“那有何不可？也没人规定说鬼谷子不能当厨子，”燕云霆眼睛一转：“以我精湛的厨艺，以若薇精心的管理，以女眷们的美貌和才艺，客栈的生意一定能很红火。”

李怀安说道：“我劝你还是别把未来想得太好，飞得越高摔得可就越痛。”

燕云霆长叹一口气，从鸟背上坐了起来，眼神又恢复了深邃：“是的，人应该先活在当下，然后再放眼未来。”

“吼唔！”

突然间，一声野兽咆哮从不远处传来。

璀璨星光下，一个身骑豹兽的图族女子，正被一群口生剑齿的妖狼围攻于草原之上。

图族女子手持一柄青钢巨剑，将一只只飞扑而来的剑齿狼斩于身下，不见她有多慌张，反倒越战越勇。

“嗷呜！”

一声狼嚎划破暗夜，数以千计的妖狼窜出草丛，二阶三阶，不占少数。四阶狼王，想必也藏在某处。

图族女子终于有些慌了，她快速挥动巨剑，企图杀出狼群包围，可斩杀了一只，又会再出现两只补齐。

草原霸主的围攻，根本无懈可击。

“别说你又想多管闲事。”李怀安瞥向燕云霆。

燕云霆思绪着，“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这种事，不明摆着让我们英雄救美么？”

“马上就要抵达罗都，再滥用真气灵力，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我倒觉得这是一份机缘，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确。”

燕云霆驾驭雪鹰往草原俯冲，李怀安摇头轻叹，随即也跟了上去。

第四百九十章 公主 女人的衣襟已被染红，有自己的血也有齿的血，她原本坚定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绝望。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那一刻。

“嗖！”

一道黑影从她身边掠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宽厚的大手揽过了她的腰，接着，乘风扶摇直上夜空。

“嗷呜！”

群狼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夜空无奈咆哮。

她怕是燕云霆这辈子，抱过的腰最粗，也是最重的女人了。

“你放开我。”不等燕云霆撒手，女人率先将他推开。

借着星光，燕云霆总算把女人看了清楚——她的身材外貌，才符合燕云霆先前对蛮域女子的想象，她身高足以比肩燕云霆，因是女人，身材自然要萧条些，却也绝对跟婀娜沾不上边儿。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长衫，质地像是丝绸做的，在蛮域中多数人都是裹兽皮的，能穿丝绸的人，可见她身份很不一般。

她长得很结实……至少以燕云霆的审美，她是一个结实的女人。但若是站在图族男人的角度，她这八尺身高，也只能称作是中等身材。

但无可非议的是，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有着一张极为紧致的脸蛋，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十分立体。皮肤不算很白，是淡淡的小麦色，眉宇间傲气与英气同存，再加之浑身狼血点缀，用人间古语“巾帼女将”来形容她，毫不夸张。

“哼，没想到竟是一个奴族人救了我，真是耻辱。”女人盯着燕云霆，眼神充满了不屑。

燕云霆努力保持着微笑。

图族女人俯瞰着草原上的狼群，攥拳愤恨道：“这些可恶的齿狼，总有一天我要带人来把它们通通杀光。”

“呃……姑娘你——”

“姑娘？你该叫我大人！”图族女人回瞪呵道。

燕云霆瞥了一眼女人胸口两个簸箕，暗道：“你的确够大的……”

“马上掉头，往东边飞！”女人出声命令。

燕云霆摇了摇头，“我们要去罗都，往东飞怕是不行。”

“你敢拒绝我的命令？”女人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燕云霆眯着眼睛，“为什么我不敢？”

“好大胆子的奴族人，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只知道你差点儿被狼群咬死，是我冒险救了你，”燕云霆一步一步走向女人，眼神逐渐阴冷：“赏给狗一块骨头，它还知道叫两声，我救了你的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还想咬我？”

“你——”

“别人会对你言听计从，但我可绝不会惯着你，你若是觉得被我救了很可耻，我现在便可将你放回草原。”

“要不是我受了伤——”

“就算你不受伤，你也不是我对手。”

“好嚣张的奴族人，你是哪个部落的！？”女人捂着受伤的手臂，忌惮着燕云霆的凌厉，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喝！”

燕云霆大喝一声，女人脚后跟踩空，从鹰背上倾倒而下。

燕云霆一个弓步向前，拽住女人的手腕，将她挂在了万尺高空。

女人瞥了一眼高度，吓得浑身直哆嗦：“你……你最好别放手，不然你们整个部落都得付出代价！”

“要我不放手也可以，你先说一声谢谢来听。”

“哼，低贱的奴隶，怎配我的感谢，你应该感恩我不杀你——”

“哎哟，我这手突然有点儿滑了……”燕云霆松了些力道，从手腕滑到了手背。

“你……你你……你别放手！”

女人被吓得不轻，赶紧出声：

“谢你了，谢你了！快拉我上去！”

燕云霆挤着嘴脸，不太满意，“听起来好像不够真诚。”

“奴族人，你别太过分，我可是——”

“手心有点儿出汗，估计马上又得滑了。”

“你……第到底想怎么样?我已谢过你了，你还不满意?！”

“你见过狗么？”

“当然见过了！”

“那就学两声狗叫来听听。”燕云霆微笑以对。

女人双眼充斥着吃人的怒火，瞪着燕云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不愿意啊？你说你这么重，万一真抓不住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燕云霆当真是松开了手，女人尖叫着从空中跌落。

“唰！”一只飞爪擒住了她的后背，再被轻轻一扯，又回到了燕云霆的手中：

“下坠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刺激？”

女人吸了吸鼻子，眼眶已微微泛红，她咬着嘴唇，带着哭腔轻唤了两声：“汪，汪……”

“很好，学得可真像。”

玩笑应该适可而止，太过分便会践踏她人尊严。

“你现在可以拉我上去了么？我从小就恐高……”女人挤出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原来蛮域女人落泪，也能这般楚楚怜人？

“大姑娘，你记住了，我救了你两次。”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再次松开了手。

“啊啊——”女人才没尖叫两声，一屁股摔进草丛里，雪鹰早就贴近了地面。

女人用手探了探松软草坪，捂着屁股跳了起来，冲着那渐行渐远的雪鹰骂道：“王八蛋，我记住你的模样了，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将你挫骨扬灰！”

“嗷呜！”得到的却是狼群的回应。

“吓！”女人四处张望，青青草原，无边无际，只有黯淡星光相伴，一股孤独的恐惧感瞬间爬上心头，她咬着牙，忍着伤痛，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草原里乱窜。

“哒哒哒……”

一阵劲蹄声从远方传来，一队骑着豹兽，手举火把的图族大汉，边跑边喊：

“图兰朵公主！你在哪儿！”

“大将军，这遍地都是齿狼，公主她又是独自一人，恐怕……”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管辖武力，被她偷跑出了城去，又怎会酿成眼前祸端？！”

“你最好向太阳神祈祷今晚能找到公主，不然吾王怪罪下来，你第一个人头落地！”

“公主，公主……”

……

“松赞大将军！我在这儿！”图兰朵看到了希望，跳起来高呼。

“公主在哪儿！”

骑兵闻讯飞速赶来，为首的图族大汉急忙跳下豹背，单膝俯首叩拜：“公主殿下，松赞来迟了，请您责罚！”

“大将军快快请起！”图兰朵抹着泪花儿扶起松赞，哭腔道：“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你快带我回家，我一刻也不想这儿多呆了！”

“公主殿下能有这样的觉悟实在太好了，快，赶紧牵一只豹兽来，迎公主回城！”

骑兵牵来一只豹兽，弓着背垫图兰朵骑上，松赞也重回兽背，领着队伍即刻返途罗都。

图兰朵望着雪鹰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怨却又充满期待，低声骂了一句：

“奴族的小王八蛋，最好别让我在罗都遇见你……”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七次郎 罗都的城市规模，已不比长安小了。

罗都背靠一座矮山，从山脚下往上修建，一环接着一环，总共五环，重重叠上班其中外围最大，至少有万户居民，内围最小也最独立，由一座座金黄色的精美宫殿构成，那里便是蛮域的皇城。

天亮前夕，燕云霆和李怀安抵达罗都城外，放飞了雪鹰，改用步行进入城内。

别看才刚刚天亮，城内已是车水马龙，街上兽车来来往往，空中兽船驶进驶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五环的居民，多是一些奴族人，四环往上则是高大的图族人；一些身披长袍，手杵拐杖的大胡子，是巫族人；也有偶尔几个身高过两丈的巨人在街上走动。

图族，巫族，巨人族，可在除皇城以下的其它四环随意走动，奴族人却不可轻易越界，只能生活在最底层。

底层人的形形色色，往往才是城市面貌的写实，虽然蛮域阶级明显，但罗都城内的奴族人，生活得还算有模有样，至少他们还保留着尊严。

在人间或许还可以手举大旗，真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在蛮域，阶级制度根深蒂固，怕是几千年，几万年都难以改变了。

燕云霆站在城门口，眺望着皇城宫殿，直线距离怕也不过几里路，可如今他却觉得遥不可及。

“贱奴快快闪开，别拦了我们家王子的去路！”一阵吆喝突然从身后传来。

一支近百余人的图族队伍，浩浩荡荡往城门口走，前后各五十名战士，手持巨斧砍刀开路，队伍中间是一头三尺高的巨象，象背上安置着一顶幔轿，轿子左右竖立着两根血狼图腾，轿中坐着一个身披兽袍，头箍宝石的青年壮汉。

奴族人纷纷让道，单膝跪地，单手捂胸，低头行礼。

“你们不要命了?见了血狼部落的贵族还不下跪？”一旁的人急切招呼。

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都不曾跪拜，一个蛮域贵族又何德何能让他们卑躬屈膝？

但鹤立鸡群，多少有些显眼，燕云霆和李怀安只好坐了下来，压低身体，反正有那么多奴族人挡在前头，也被发现不了血狼部落进城后，不一会儿，另一支百人队伍向城门走来，他们的图腾是一只雄鹰。

雄鹰部落进城后，又一会儿，第三支队伍也浩浩荡荡地向城门口走来，他们的图腾是一头雪豹；

如此，一队接着一队，足足走过了八队才算结束，虽部落图腾不同，但都是头生犄角的图族人。

燕云霆不禁好奇了，拉过一旁的奴族人询问：“老乡，罗都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怎一下来了这么多贵族？”

“你们还是不是蛮域人哟？这么轰动的事都没听过?”奴族人顿了顿，才说道：“蛮王陛下在半个月前，通告了所有部落，要为自己的亲妹妹，图兰朵公主挑选一名丈夫，所以各大部落的王子都来了呗。”

“给自己找妹夫么？”燕云霆眼睛一亮，暂且保留想法，又问：“挑选是怎么个挑选法？”

奴族人抬手指了指最高处的皇城说道：“喏，瞧见那座‘黑云塔’了么？听说陛下会在塔顶挂一条长红，所有求亲的贵族王子，在不使用武器的情况下，谁先爬上去抢到长红，便能成为公主的丈夫。”

这不就是比武招亲么？

黑云塔是用一块块黑石堆叠而成，估摸着起码有百来丈高，除了每层衔接处可以勉强落脚之外，其它地方圆润光滑，图族人不会飞行，想要爬上去还真得动动脑子才行。

如此看来，想娶公主做老婆，也不是那么件容易的事儿。

“这招亲比试什么时候开始啊？”燕云霆继续问。

奴族人说道：“就今天下午，下午抢长红，傍晚吃喜宴，晚上就能和公主双宿双飞了。”

燕云霆呵呵一笑：“看来你们蛮王很迫切地想要把自己妹妹嫁出去嘛。”

奴族人拍着大腿，喜闻乐见：“那可不是嘛，蛮王逼公主成亲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听说公主就是不愿嫁人，但这回操办的规模格外隆重，各大部落的贵族王子都来了罗都，公主怕是嫁定了。”

“蛮王既是通告全境招亲，是不是每个部落都有资格参与？”

“当然。”

“那这么说，我也有资格参加咯？”燕云霆眨眼笑道。

周围的奴族人，全都投来了古怪的眼神，“你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又有人道：“这小子估计是傻了，这么不切实际的事情你都想得出来，图兰朵公主是什么人？图族中最高贵的女人，蛮王的掌上明珠，咱们这些低贱的奴族人连和她的洗脚水都没资格，你还想娶她？”

话可不能这么讲，记得上一个这么高贵的九黎圣女，燕云霆一晚上要了她整整七回。

燕云霆浅笑了声，最后问道：“话说，那图兰朵公主，长得咋样？”

“尽问一些废话，公主殿下当然是好看到天边儿了！”

“害！别和这人闲话了，私下议论公主若是被听到了，会遭惩罚的！”

奴族人尽数散去。

“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是有想法了么？”李怀安斜眼一笑。

燕云霆撇嘴说道：“你长得比我好看，我觉得你去当驸马更合适。”

“上半夜你也瞧见了，图族的女人太魁梧，太壮硕，我可没那个本事，”李怀安笑得更坏了，轻轻吐出一句话：

“牙签搅大缸，越搅越心慌。”

“你的是牙签，我的是铁杵。”

“她们，铁杵都给你磨成针。”

“是么?那你可能是不知，我洗髓炼体，又能真气回流，铁杵一尺长，人送外号：一夜七次郎！”

“对付女人这一点，贫道愿称你为最强。”

“哈哈……说笑了，说笑了，谁他娘愿以娶一个比自己还壮的女人？此次争取机会，虚为驸马爷，实为靠近蛮王。”

“走走走，进城喝几盅兽鞭酒，万一今夜你真被她摁在了床榻上，也好有力气伺候不是？”

“李怀安，我发现你是真的闷骚。”

……

PS：本书尺寸承用汉尺，唤作现代计量单位约等于24cm。若是以明清尺寸换算的话，一尺得有30cm往上，那实在是太长了，我写起都会不好意思（脸红）。

第四百九十二章 比武招亲 蛮域的酒烈，以食肉为主。

连皮带骨的肉食，一上便是一大盘，另配一把小刀，割着吃，抱着啃，实乃真正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酒足饭饱之后，燕云霆又花了一枚金豆，卖了一大缸油脂，以备夺魁之用。

对于会飞的修士而言，上百丈高塔夺取长红并不难，但在众目睽睽下，肯定不能暴露修为。

不过，他有绝对的信心，能在这群粗鲁的蛮子中脱颖而出。

想要参加夺筹，就必须先到皇城，以奴族的身份肯定进不去。

好在燕云霆学了几手白荣的易容术——他们先买了两件黑袍子，又削了根像模像样的拐杖，装作巫族人。

巫师在蛮域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很受图族人的尊敬。

没有意外，四环，三环，二环，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一环是皇城，守卫森严，须表明部落身份才能进入。

燕云霆也没打算真正进入皇城，反倒是进去了，以他们的个头儿和身份，更容易引起怀疑。

他们便躲在皇城脚下，等待比武招亲到来。

随着夺筹的时辰越来越近，各大部落的贵族相继进入皇城，都是些身材魁梧，年轻力壮的图族男子。

黑云塔顶也挂上了一匹长红。

皇城上下也开始打灶架锅，烹煮各类美食，张罗傍晚的婚宴，只等有人拔得头筹，便即刻喜结良缘。

此刻，皇城最雄伟的宫殿上，一名身披黑色绒袍的魁梧男子踏飞檐而立，年龄二十八九，刚毅的脸庞，深邃的眼眸，一动不动也尽显王霸之气。

蛮域之王，太阳之眼，商赫。

“嗖！”凭空一声响，一个手杵紫晶法杖的白袍巫师跳上宫殿，其冲商赫颔首一礼：

“恭喜陛下，公主终于要出嫁了。”

商赫目光平淡，凝望着塔外广场聚集的三十几位部落王子，问道：“萨满，你觉得众部落贵族中，谁更适合做我的妹夫？”

白袍巫师笑道：“血狼部落的赛鲲，雪豹部落的尼.玛，猎鹰部落的玛卡巴卡，他们三个都有机会成为您的妹夫。”

商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哼，听名字就知道一群草包，他们都配不上图兰朵。”

白袍巫师有些疑惑：“既然您都看不上他们，为何还要举办这场盛会？”

商赫说道：“图兰朵她太任性了。女人一旦有了丈夫，性格就会变得温柔许多，也能让我少操心许多。”

白袍巫师呵呵一笑：“只怕以公主的性格，没有哪个男人能降得住她，也包括陛下您。”

商赫一声轻叹，揉了揉眉心，谈及同胞妹妹，这个一向威严的蛮域之王，也开始伤神了。

“让他们开始吧。”

“是。”

白袍巫师抬起紫晶拐杖，射出一道紫光点亮了塔顶的明珠。

“咚咚咚……”擂鼓阵阵，抢红开始。

三十几位部落王子，一起向黑塔发起冲锋。为了能成为蛮域的驸马，他们也是下足了功夫，手脚上各绑了抓地的钢钉，凭着一股子蛮劲儿，争先往塔顶攀爬。

一刻钟之后，实力差距渐渐明显，三个王子脱颖而出，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三人背上都刻着本族的图腾烙印，一人是狼，一人是鹰，一人是豹。

“公主是我的，你们给我滚开！”血狼王子一只手攀着塔檐，用脚猛踹向身下赶超上来的雄鹰王子。

“我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凭什么要让给你？”猎鹰王子攥起拳头予以反击。

雪豹王子相对比较聪明，他趁着其他二人相争，刻意饶到了黑云塔背面，加快速度一举反超：“哈哈哈……公主是我的了！”

“你休想！”血狼王子扣下一块黑砖，狠狠砸向雪豹王子。

雪豹王子来不及闪躲，差点儿被砸下塔去，他怒斥：“赛鲲，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违反规则，使用暗器！”赛鲲冷笑道：“是尼.玛自己笨，规则只说不允许使用武器，又没说不能使用暗器。”

“我砸死你！”雪豹王子也扣下一块黑砖头，予以其他二人发动反击。

“你砸我？我也砸你！”

三人相互抛砖，打得相当火热。

这时，其他王子也追了上来，各使制敌手段，在塔上陷入混战。

实力稍逊的王子，因抓不牢败下阵来，重重地从塔上摔下。

但图族男人，身强体壮，摔下来也仅仅是一阵疼痛，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好！打得好！”

“赛鲲王子加油！”

“尼.玛加油啊！”

场外的随从与亲信扯着嗓子呐喊助威，蛮域人就是好战，战斗越激烈越兴奋。

“陛下，再这样下去，恐怕黑塔都要被他们给拆了，要不要去阻止他们？”白袍巫师有些担忧。

商赫微微抬手，傲然一笑：“不，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比赛，否则仅凭一条长红，就想娶我妹妹，那也太容易了。”

白袍巫师也不再多表态。

所有王子都当仁不让，攀爬的速度十分缓慢，半个时辰之后，最快的赛鲲也才爬过三分之二。

长时间的对抗，实力不足的王子逐渐力竭，一个一个带着遗憾退出攀比。

到最后，距塔顶不足十丈时，塔上只剩下五个王子，其中赛鲲，尼.玛，玛卡巴卡依旧占据前三，他们的气力也差不多快用尽，最后一段放弃了争斗，卯足了劲儿往上塔顶冲刺。

“鹬蚌皆已力竭，渔翁可乘胜追击。”李怀安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

燕云霆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若不出意外，子夜前我便会来找你，若出了意外，子夜后你便来救我。”

李怀安笑道：“一路顺风。”

燕云霆不再多言，勒紧裤腰带儿，纵身跳上城墙，踩着砖瓦朝黑云塔冲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夺魁 “快瞧，那有个黑影！”

“速度好快啊！”

“他的身材……是个奴族人？！”

当众人发觉时，燕云霆已穿过广场跳上黑塔，他运用巧妙的轻功，一步一层楼，飞速往塔顶跳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赶上了赛鲲等人。

“哪里来的贱奴，竟敢擅闯皇宫，扰乱比赛秩序！”白袍巫师抬起紫晶拐杖，瞄准燕云霆便要发动攻击。

商赫却突然伸手将其拦下，“不，让他上。”

“陛下？！”白袍巫师紧目不解：“他可是奴族人！”

商赫轻声道：“没关系。”

“可看此人的身法巧妙，说不定……说不定……”

“他若真有本事抢到长红，那公主嫁于他也不是不可。”

“图族公主，岂能下嫁奴族？这不是惹全域人耻笑么？”

“凭真本事赢下的东西，为什么会被人耻笑？”

“这……这……唉……”

……

距离塔顶只剩不足五丈距离，燕云霆一鼓作气，先踩着玛卡巴卡的肩膀，后以尼.玛的脑袋当垫脚石，如一只脱弦的飞箭，一举超过赛鲲成为第一。

“哪里冒出来的奴族贱奴？！”

“他要抢到长红了！”

“把塔毁了都不能让他得逞！”

三个部落王子同仇敌忾，用拳头轰砸着塔身，拳风威猛，整个塔尖摇摇欲坠。

“哼，这是一群蛮夫。”燕云霆一声冷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油脂，照准三个王子身上那么一泼，浇了他们满身。

塔皮本就光滑，再加一分油腻，任王子们有多大蛮力，也得老老实实梭下去。

燕云霆跳上塔顶，摘下长红裹披在身上，俯瞰众生，傲然一笑：

“不好意思了各位，公主是我的了。”

塔下骂声连连，没有一个人服气。

“重赛，必须重赛！”

“公主嫁给奴族人，本身就是对贵族的亵渎，把这奴族人拖下来砍了！”

怨气越来越浓，众贵族当真动了杀念。

商赫与白袍巫师从天而降。

“蛮王陛下，这个奴族人作弊，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桶油，浇了我们全身！”赛鲲脸泛油光，一副邋遢狼狈的模样。

燕云霆此时也从塔顶缩了下来，笑道：“诸位，我力量比不过你们，当然得用手段了，幸好我只是浇油，要是再放一把火，估计你们全都得烧成焦炭。”

“贱奴！你还敢下来！”赛鲲挥拳朝燕云霆砸去。

燕云霆却一闪身，躲到了商赫身后，哀嚎一声：“姐夫救我，姐夫救我啊……”

商赫阴冷目光轻轻一扫，众王子万不敢乱动。

众人盯着商赫，等待他发话。

商赫瞥了一眼燕云霆，倒也没有动怒，只是问：“你是哪个部落的人。”

燕云霆笑道：“姐夫，我两袖清风，一直在流浪，所以才想找个家。”

“连部落都没有的流浪汉，岂有资格迎娶公主，陛下，还请您三思啊！”白袍巫师也出言相劝。

“害！罢了！”燕云霆轻叹一声，脱下长红双手奉给商赫，“若是姐夫看不上我，我将长红还给你便是，只是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轻易开玩笑了。”

商赫眯着眼睛，“哦?我开了什么玩笑？”

燕云霆小眼神儿中略带委屈，“你通告全境勇士都可以参与，现在我凭本事抢到了长红，却又因为我身份卑微，不肯把公主嫁给我，这难道不是玩笑么？”

“大胆！你竟敢出言讽刺陛下！”白袍巫师呵着，又请示商赫：“此人油腔滑调，出言不逊，目的必然不纯，请陛下批准将他砍了！”

商赫微微皱眉，来回在长红与燕云霆目光之间打量，片刻之后，终是眉头一松，轻声道：

“准备喜宴，迎接驸马。”

“陛下！”

“陛下三思啊！我蛮域几千年来，还从来没出现过图族下嫁奴族的荒唐事，更何况还是皇室尊亲！”

“癞蛤蟆岂能配得上白天鹅！”

众人极力反对。

商赫冷冷一句：“我意已决，谁再多言，割舌惩罚。”

众人只得咬牙闭嘴。

商赫大步走出人群。

“姐夫，你等等我呀！”

燕云霆裹上长红，任由羡慕嫉妒恨，大摇大摆跟了上去。

……

这场皇室喜宴，一点儿也不喜庆。众贵族都板着脸，面对好酒好肉，一口也不吃。

燕云霆大红袍加身，与商赫同席而坐，抓起一只肘子，大口撕咬咀嚼，端起酒杯冲众贵族喊道：

“来来来！今日是我梅明志大喜之日，诸位千万别客气，我敬你们一杯！”

无人举杯响应，但无声抗议有个屁用?

燕云霆也没在意，独自饮尽杯中酒，又冲一旁的商赫问道：“姐夫，新娘子难道不用出来见客么？”

商赫举着酒杯，略有迟疑，颇有无奈：“按照习俗，她是要出来见客的，但她不愿意出来，我也没办法。”

燕云霆笑道：“我猜公主一定是温柔如水，太害羞了，才不敢出来见客。”

商赫偏过头，眼神中竟有些同情，“她……的确温柔如水，等这场喜宴结束，你就能见到她了。”

“能娶到蛮族中最好看的女人为妻，实在是我梅明志的服气，来，姐夫，我敬你一坛！”

“一坛？”

“没错，我喝酒从来都是以坛计数。”

燕云霆抓起桌上的酒坛，张口如鲸吞般豪饮，一滴都不洒，看得众贵族目瞪口呆。

“看来我还招了个善饮的妹夫。”商赫也来了兴致，抓起酒坛仰头倒灌。

不管身份高低，只要烈酒下肚，酒醉上头，那就能称兄道弟。

……

喜宴持续了半个时辰，众贵族相继失兴告退，燕云霆与商赫却喝得面红耳赤。

“姐夫果真海量，但我还得留些力气回去洞房，所以就不能再喝了。”燕云霆掐着眉头，故作醉态。

商赫微微摆手，轻唤一声：“来人，送驸马回房。”

两名侍从架起燕云霆往内宫走去。

过后不久，白袍巫师从天而降，带着严谨的语气：“陛下，你真舍得将公主嫁给这个奴族小子？”

商赫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眼神恢复了清明与深邃：

“他不是奴族人，甚至不是蛮域人，但肯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人不会主动跑来送死，除非他另有要事。”

“原来陛下早已识破此人的伪装，陛下的英明，是蛮域的幸运。”

“呵……不管他是什么人，希望他能先过得了图兰朵那一关。”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彩礼与嫁妆 “驸马爷，公主她就在珈蓝宫里等着您呢，您……好自为之吧。”

两个侍从将燕云霆带到一座精美宫殿面前，留下一句叮嘱，便匆忙离开了。

“怎么？她还能吃人不成？”燕云霆暗道一声，推门而入。

一阵玫瑰花香扑鼻而来，宫殿中香烛旖旎，灯火敞亮，香炉泛出袅袅青烟，幽蓝幔帐随风微摆，一个身穿彩衣，肩绕披帛，面挂红纱的新娘子端坐在床前。

若是人间的新娘子这般小家碧玉，燕云霆还觉得正常，但她可是连商赫都惧怕三分的蛮域公主，能有这么乖？

燕云霆站在门口，抿唇思索，有点儿不敢靠近了。

“夫君，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我都在这儿等你半天了。”新娘子娇声唤道。

燕云霆曾以为蛮域公主，应该是体膀腰圆的大嗓门儿，却没想到话声这么酥麻。

“你快点过来嘛，这面纱都快捂得我喘不过气来了。”新娘子再次召唤。

反正燕云霆此来，也不是真当驸马，眼下夜还太浅，去找蛮王难免唐突——何况他也十分好奇，这蛮域第一美人儿，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走到新娘子身边，“那公主，我就不客气了。”刚伸出手，还没触碰到面纱，新娘子猛地抬手，从袖中变出一把短刀，直刺向他心窝！

燕云霆大惊，连忙往后闪躲。

“你这是为何？”

“呸！本公主谁也不嫁！谁来都得死！”她一把揭开面纱，握刀便要冲来，可一见眼前那人模样，顿时震惊了：

“是你！”

燕云霆仔细打量了一遍新娘子，淡妆轻抹后的图兰朵，更加美艳动人，他也吃惊不小。

“好哇！你这王八蛋，我没去找你，你却主动找上门来了，今夜我若不阉了你，便难解心头之恨！”

图兰朵握刀刺来。

燕云霆急忙逃避闪躲，苦声致歉：“若昨夜知道你是公主，我也不会耍你了，仅仅只是玩笑罢了……”

“玩笑？你让我学狗叫……本公主从来没受过这种耻辱！”

“学狗叫而已嘛，汪汪汪……你瞧我，学得比你还像呢！”

“卑鄙下贱的奴族人，你学得再象我也要刺你几个窟窿！”

“真是头母老虎！”

燕云霆绕着宫殿，飞檐走壁，一边暗骂一边逃跑，图兰朵则奋起直追，砍翻了桌椅，撞到了香炉，扑灭了火烛……

光明戛然而止，殿内一片漆黑。

燕云霆取出隐身斗篷往身上一批，暂时掩盖了气息。

图兰朵左右寻找：“贱奴！你快快出来受死！”

“公主，你要考虑清楚了，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你杀了我不就得守活寡了么？”

“呸！一个贱奴也配做我丈夫？在我眼里你还不如一条狗！”

“你这么说话可就过分了。”

“过分了又如何?”

“那我就要对你动真格儿了！”

“你这贱奴——”

“刺啦！”

燕云霆悄然靠近图兰朵身后，抓住她的衣襟，如剥玉米般狠狠一扯，扒了个一丝儿不挂。

图兰朵惊呼，挥手一刀，砍了个空。

“刺啦！”又一声响，连着她的裙摆，一并扯了个精光。

图兰朵急忙并腿遮羞，比着刀刃一步一步往后退去：“你……你这贱奴，你……你不敢乱来！”

“洞房花烛夜，黯然销魂时，这怎是乱来？”燕云霆绕至图兰朵跟前，一把扯去隐身斗篷，抓住其手腕狠狠一掐，“哐当”一声，短刀落地，霎时间四目相对，衍生出一丝暧昧。

“你——”

不等图兰朵把话说完，燕云霆一把将其搂入怀中，一圈，两圈，三圈，转入床榻，他上她下。

这个强壮的女人，突然间便泄去了所有气焰，她想抽身挣扎，却已绵绵无力。她红着脸，又羞又怒：“你放开我！”

燕云霆用膝盖压着图兰朵双腿，双手摁住她胳膊，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冷声道：

“第一，我不是蛮域人，更不是贱奴；第二，我对你没兴趣，更不想当驸马；第三，我现在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办了你，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懂了么？”

图兰朵喘着粗气，却不敢再放肆，“你要是居心不良，我哥哥和大巫师绝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与你无关了，安心就寝吧。”燕云霆蓄一道灵力，在图兰朵眉心轻轻一点，将她暂时打晕了过去。

燕云霆跳下床，抓起被褥盖住图兰朵娇躯，这已送到嘴边的肥肉，他竟也能忍住性子。

阿弥陀佛，实在难得。

燕云霆整理好衣服，悄悄退出珈蓝宫，走向皇宫大殿。

……

大殿内，灯火黯淡。

商赫独居王座，手握一本《邦.国论》，借着火光认真品读。

“哒哒哒……”敲门声，随之一生轻唤：

“姐夫。”

“进来。”商赫轻声应道。

燕云霆推门而入，见商赫挑灯夜读，不禁露出了微笑。

在蛮域这种粗糙且浮躁的地方，还能静下心来读书学习的人，单论修养便已是独树一帜了。

商赫用眼角余光打量了燕云霆半眼，轻声问道：“公主她可还温柔？”

燕云霆苦笑道：“她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追着我一通乱砍，要不是我逃跑的本事过硬，估计浑身上下都是窟窿。”

商赫浅浅一笑，似在意料之中，“驸马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在我们家乡那边儿，娶妻迎亲，男方需给女方彩礼，女方得赔男方嫁妆；我总不能白白娶公主为妻，所以今夜我是来给姐夫送彩礼的。”

燕云霆挥挥衣袖，一颗人头顺势滚到了商赫脚下，湛蓝色的眼睛在黯淡的灯火格外显著。

“这颗尸王头颅，便是彩礼之一。”

商赫一见蓝瞳，当即放下书本，眉头紧皱。

“姐夫可对这第一份彩礼满意？”燕云霆笑问。

商赫沉声道：“你给我一份彩礼，我还你一份嫁妆，你想要什么？”

“在索要嫁妆之前，我还想和姐夫确认一件事，”燕云霆指着尸王头颅问道：

“不死族，是蛮域的敌人么？”

商赫点了点头：“是。”

燕云霆满意地笑了，冲商赫略施一礼，恭敬求是：“恳请姐夫告知不死族的来历，以及克制尸毒的办法。”

第四百九十五章 真相大白 “关于不死族，还得追溯到五千多年前的蛮域内斗，那时我太祖刚将蛮域部落统一，但大局面并不稳定，总有人野心勃勃窥探王权，其中就有一个——”

“让我猜猜，他的名字叫做蚩尤对么？”燕云霆打断了商赫的话。

商赫皱眉，“你知道蚩尤？”

燕云霆点头：“大概是了解一些的，而且我还知道，不死族跟蚩尤血有关。”

商赫沉默了稍许，轻声询问：“你来自人间对么？”

燕云霆浅浅一笑：“姐夫是聪明人，猜对任何事都不奇怪。”

商赫继续讲述：

“我太祖身旁有左右两位护法，其中一人是蚩尤，另一是神农；左护法蚩尤野心勃勃，贪恋权力，为了篡夺王位，不惜修炼邪恶巫术，将原本百毒不侵的身体，炼成了百毒之身；

他笼络巨人族的夸父，蛮荒的各种妖人，并用自己毒血培养了一批不死军团，妄图从我太祖手中夺取王位；

太祖联合蛮域各部，一起扛击蚩尤，这场王权争夺战持续了百年之久，最后太祖在应龙的帮助下，重创了蚩尤及部将；

蚩尤败北，逃往人间，太祖命令右护法神农前去追杀，从此以后便没他们的音讯；

不死族便是蚩尤的残部，它们拥有控制死亡的能力，却会被岁月所蚕食，为了身体腐烂，它们逃到了冰原深处，利用寒冷冻结身体，以求到长存不死；

蛮域经过百年战争，早已满目疮痍，再加上冰原寒冷，不死族行踪诡异，便没有再继续追击；

可谁知晓，不死族在冰原上韬光养晦，将所有的死物全部复活，形成毒尸大军；

我太祖，祖父，爷爷，父亲，四代蛮域之王，都与不死族发生过交战，但死亡的繁衍能力实在太快，每回将不死族击退，一千年后它们又会卷土重来；”

言语至此，商赫凝视着脚下的尸王头颅，“距上一次我父亲击退不死族，已过了一千六百多年，若不是今夜你把它带到我面前，我几乎都已经忘却了它们。”

燕云霆叹道：“那是因为你远坐罗都城，不知边境部落的苦，弱小的奴族人为不受不死族侵扰，每个月都会将一名妙龄女子作为祭品奉献给尸王。”

听此言，商赫眉头皱得很紧很紧，许久，他才起身叹了一口气：“我自接过王权两百多年来，一直专注于内修国政，却疏忽了冰原上的恶敌。”

燕云霆指着桌上的书本道：“安邦兴民，内修国政，读《邦.国论》的确有用，但想要抵御外敌，我鬼谷的《纵横论》才是奇书。”

“你来自人间鬼谷?”商赫惊讶难掩。

燕云霆取出照胆，万丈寒光亮透大殿，他仰望着剑身，傲声道：“天地三分，鬼谷八荒，苍生涂涂，唯我纵横！”

“看来我招了个不得了的妹夫，”商赫站缓缓起身，不再傲然姿态，反而目光真挚，“以妹夫之见，我蛮域该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燕云霆说道：“蛮域中不论是人或事，皆犹如御敌之盾，虽坚固强悍却单一死板，纵观蛮域这几千年对抗不死族的历史，你们一直都在被动防御，从未主动出击；

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绝对防御的盾牌，反之有绝对锋利的长矛，若故步自封，一味防御，迟早会被人逮住破绽，从而击溃；

所以，我给的建议，是转守为攻，主动出击，将不死族彻底消灭。”

商赫却摇头道：“我祖辈也不是没有出击过，但冰原资源匮乏，环境恶劣，出兵远征的伤亡太大，死去的士兵再度复活，从而增加不死族的势力，因此我们不得不被动。”

燕云霆淡淡一笑：“那是因为你们的战术不行，远征战，遭遇战，阻截战，防御战……这里头的学问可大得很；

在我们人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绝世奇才大有人在，虎略龙韬、字字珠玑的旷世奇书比比皆是，姐夫若能求得一人两人，一本两本，蛮域国邦必然可稳。”

商赫一副求贤若渴的惆怅模样，“可妹夫，绝世奇才去哪儿找？旷世奇书去哪儿求？”

燕云霆笑道：“姐夫不用发愁，该有的时候，自然我会帮你找来，这便是我的第二份彩礼。”

商赫看向燕云霆的目光，愈发钦佩了，只是轻叹：“可我已实在想不出，该赔给你怎样的嫁妆，才能配得上你送的这些彩礼……你先前问的那克制尸毒的办法，我也不知。”

燕云霆眉目一紧，脸色变得沉重，连蛮域都不知道解药么？那他们历经千山万水，从人间到蛮域的意义何在？

难不成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或许知道。”白袍巫师萨满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一直站在暗处，静静聆听二人的谈话，时至如今，他也已对燕云霆刮目相看。

商赫说道：“萨满巫师是我父辈人物，守候蛮域已有一千多年，他是蛮域的智者。”

“陛下谬赞了，我只是说‘或许’，并不能肯定，”萨满顿了顿，才讲述道：

“传闻初代蛮王为杀蚩尤，求应龙相助，幸得一枚‘龙晶’，那龙晶有杀死蚩尤之力，肯定藏着克制尸毒之法。”

有希望总比一场空来得好。

燕云霆急忙追问：“你可知那应龙所在？龙晶所在？”

萨满说道：“传闻昔年蛮王为求应龙相助，曾翻越了十几座雪山，历经千辛万苦才求得龙晶，因此我判断，应龙很可能生活在格丹东山脉的最深处。”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三份彩礼 燕云霆将不死族和妖族祸乱冰原的事与商赫和萨满简述了一遍，后淡淡吐出一句话：

“姐夫当知，唇亡齿寒。”

在仙界中，六大仙域占据着绝对的领导地位，若连仙域都被阴谋染指，其它地域也不会好过。

商赫沉思着，“妹夫，不妨说说你的计划。”

“很简单，合纵连横，共同应敌，”燕云霆淡淡道：“不死族已困扰了蛮域数千年之久，姐夫不会不想将它们以绝后患吧？再者——”

他顿了顿，极认真道：“蚩尤并没有死，而且已在人间复活过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商赫眉头紧皱。

萨满大声质疑：“这怎么可能？都五千年过去了，即便它侥幸逃过了神农的追杀，那也该死了才对！”

“在我们人间有一句话叫做：‘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神农的确早就死了，而蚩尤一直被人用秘术供奉，还间接引发了施虐人间的瘟疫……”

燕云霆又将人间的遭遇和商赫简述了一遍，后又道：

“不过姐夫你放心，蚩尤已再次被我们被封印，它是你们蛮域的罪人，更是一颗烫手的山芋，有朝一日，若仙凡互通，我会将蚩尤奉还给你们的……这便是我送给你们的第三份彩礼。”

良久，商赫轻声一叹：“我们现在已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彩礼嫁妆实在太俗套，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燕云霆也不客气，直言道：“请姐夫帮我们一起寻找解药。”

“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那事不宜迟，不如立马调兵遣将，向格丹东雪山进发？”燕云霆提议。

商赫摇了摇头，“雪山一脉南北纵深有近万里，从蛮域一直延伸到冰原，我族将士无法大批飞行，若光靠徒步行军，再快也好几个月的时间，你肯定等不了这么久。”

“所以？”

“所以我陪你们一起去，”商赫起身走下王座，“我在位两百多年，还从未出过部落，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陛下，我陪您一起？”萨满上前道。

“不，”商赫断然拒绝，后又叮嘱:“今日招亲，各部落贵族都扑了空，在酒宴上我便已看出他们的怨气，所以你必须留在罗都，帮我好好盯着他们，加强军队戒备，提防他们造反。”

萨满郑重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如此看来，你们蛮域内部的矛盾也不小。”燕云霆说道。

商赫轻叹：“权力之毒，比尸毒更甚，蛮域中大小部落过万，我祖父五代都没能将它完全修好，我也不行。”

燕云霆笑道：“我可以帮你实现蛮域大统一，当做第四份彩礼，但不能是现在。”

商赫摇头淡笑：“现在也急不来，嫁妆我也赔不起。”

二人走出宫殿。

此刻，月上中天，已过子夜。

李怀安携剑矗立于宫殿飞檐之上，瞥见燕云霆和商赫有说有笑，才将剑收起，从宫顶一跃而下：

“有目标了么？”

燕云霆说道：“就是我们初到冰原时，救下可儿的那座雪山，但在此之前，我还想去找一个人。”

“谁？”商赫问道。

燕云霆说道：“一个住在多兰镇上，名字叫做萨格的驯兽师，我记得他曾说过，自己家族世代在冰原上捕猎驯兽，或许我们能从他哪儿找到关于应龙的线索。”

说罢，他挥挥衣袖，召唤出独角兽，欲踏天骑之，商赫却拉住了他：

“你这头灵兽虽不错，但速度还是太慢了，坐我的。”

蛮域之王的座驾？

商赫轻吹口哨。

一声浩瀚鸟鸣响彻夜空，下一刻，一只通体冰蓝，翅展十余丈的六尾大鸟从深山中呼啸而出。

“走了。”商赫纵身一跃，跳上鸟背。

燕云霆叹为观止，“这是……”

李怀安也目光闪烁，“是仙兽，冰凤凰。”

与冰凤凰一比较，独角兽瞬间黯然了，它还有怯怯之意。

燕云霆收回独角兽，与李怀安一起踏上鸟背。

商赫隔空一抓，“呼哧！”一道金光从深宫中飞出，待光芒消散时，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龙纹战戟。

“启程。”他轻唤一声，冰凤羽翼全开，追风撵云而去。

速度之快，过往事物，皆成云烟。

此间速度，只怕一个晚上便能抵达蛮域边境了。

李怀安撑起了一道结界，阻隔了风力，才能睁开眼睛，稳住身体。

“想不到我这辈子，也能骑一回凤凰，还是冰色儿的。”燕云霆“大”字仰趟在鸟背上，羽毛很厚很软，舒服极了。

他又好奇：“姐夫，你这凤凰是从哪儿搞的？”

商赫说道：“是我太祖昔年征战冰原时收服的。”

燕云霆惊讶不小，“那它岂不是有四五千岁了？”

商赫轻嗯：“我太祖收服它是，它仅有一尾，经过历代蛮王的悉心饲养，今日才长成六尾。”

“这冰凤凰可不可以下崽？”

若是能搞一头来当坐骑，那多威风?

商赫摇头：“可以下崽，却是极难的。还有，这是一头冰凤，并非是凰。凤凰，凤凰，凤是雄性，凰是雌性。想要它生鸾，必须有雌性受.精才行。这类仙兽本就可遇而不可求，更别说还要将它们驯服了。”

燕云霆抚摸着冰凰的羽毛，感叹道：“凤兄啊凤兄，你可真够惨的，打了四五千年的光棍儿，滋味儿肯定不好受吧？”

李怀安忍不住笑道：“你以为仙兽和你一样，一刻都离不开女人？”

这时，冰凤一声长鸣，似在哀怨单身之苦。

“瞧瞧，瞧瞧，它听懂我的话了——正所谓凤鸾双舞，比翼双飞，说得不就是它们么？”燕云霆轻抚着冰凤羽毛，又笑道：

“凤兄啊凤兄，这回你要是能帮我们找到解药，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给你找个如花似玉的雌凰做老婆。”

冰凤兴奋啼鸣，像是答应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十全十美 “对了姐夫，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与蚩尤、神农同一时代的人物，可听你说了太祖，难道你们也会死么？”

燕云霆心中有好些疑惑要问。

商赫倒是不解了，“妹夫这么聪明，怎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真正长生不老？仙域人么？怕也不是。”

“那你们能活多少岁？”

“以我家族的血脉，最多活个一千来岁，”商赫说道：“我们蛮域人体质很特殊，你也看到了，要比你们高大强壮许多，且我们有一个特性，那便是越战越年轻，越战越强壮；譬如我，已有三百多岁，身体却正值青壮年。”

“你们蛮域也有修为境界么？”燕云霆又问。

商赫想了想，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这个就很笼统了，我们蛮域人向来以炼体为主，炼气为辅，真要去划分境界的话，那就是看力气有多大，身体有多硬。”

燕云霆惊讶：“岂不是与我们武修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时，久未发言的李怀安开口说道：“事实上，蛮域人也是武修，只不过并没有人间那么细碎，他们因天生的强壮体质而大开大合。”

“李道长，没请教？”商赫也来了兴趣。

李怀安盘膝做了下来，挥挥衣袖，取出三坛火绒酒，示意边喝边聊。

“天地三界，修炼法门公认只有四类，修武，修灵，修妖，修鬼，除此之外还有一类名为‘修龙’，但其实修龙也是修妖的一种，只是龙修不屑于妖混为一谈，所以自成了一派；

修武，外炼筋骨体质，内修内功真气，对号入座一番，咱们人间的修炼体系，蛮域的修炼体系，都是修武一类的；

修灵，吸纳天地灵气，操控天地元气，自不用多说，这些都是修灵者；包括你们蛮域的巫师，也是修灵的一个分支；

修妖，主修妖力，背阴山，妖域，海族，妖兽，能化作人形，能凝成妖丹、兽丹者，皆属于妖修；

修鬼，主修魂力，以九幽冥界的修士为代表，无相皇，血衣侯，罗刹王，皆是鬼修之大成者；

修龙，蛇，蟒，燃，螭，虬，蛟，龙，从妖丹进化为龙珠；”说到这儿，李怀安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

“其实不论修什么，都是相辅相成的，就拿居中的妖修举例——以灵气为根基，修出来的妖称之为妖精；以阴气为根基，修出来的妖称之为妖怪；妖精多来自于仙界妖域，妖怪多来自于九幽冥界，二者虽都是妖修，但修出来的功法不同，习性不同，甚至于外貌都不同；

所以你会发现，妖域的妖精各个都长得机灵漂亮，而背阴山的妖怪几乎都是丑八怪。”

“那仙武同修，又是如何？”燕云霆问道。

“问到点子上了，”李怀安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讲道：

“先前我所说的四种修炼类别，只是各领域自己划分出来的，但从宏观上而言，修炼其实只分两大类，一种是阴修，一种是阳修——妖修与鬼修都属于阴，武修和灵修都属于阳；

同类修士，是可以互相帮助并兼容的，就比如仙武同修，妖鬼同修；

你瞧那背阴山，是不是总与九幽同流合污？而仙武之间也曾合力抵御过很多此九幽妖魔；

这便是世界的两极分化，一个在阳，一个在阴，一个正义，一个邪恶。”

燕云霆和商赫都听得津津有味。

李怀安傲然小酌，接着讲道：“刚刚所言的只是宏观修炼，还有微观修炼，可就多了——

修阴，修阳，修武，修灵，修妖，修鬼，修龙，再细分下去，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冰，还有主修思想的，禅道，儒道，法道；还有修偏门的，床笫之术，赌钱之术，骗人之术……太多太多！

总之，修士若只局限在一种修炼上，只能说明资质太差，这种修士的修途也不会太长。”

“我不仅是仙武同修，还会唱歌跳舞，吟诗作对，烧灶下厨，坑蒙拐骗，窃遇偷香，一夜七次……如此看来，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燕云霆灌了一口酒，大言不惭。

“唉……”商赫叹气，不乏苦涩：“听李道长几番言论，我才发现自己太愚昧了，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亲领蛮域臣民，前往人间，虚心求教。”

李怀安笑道：“蛮王励精图治，由此觉悟，说明你是有大格局，大智慧的人。你会成为蛮域一代明君的。”

“拍我姐夫的马屁是吧？”

“老子实话实说，怎能叫拍马屁？”

“喝酒，喝酒……”

……

次日清晨，已见雪山。

为了不招摇过市，三人在镇外十里便着了陆，改用步行走向多兰镇。

多兰镇，一如既往地嘈杂，各奴族部落驾驭着兽车从四面八方赶集。他们在瞧见商赫这个图族人时，纷纷刻意绕道避而远之，实在避不开的，也要把车驱到路旁，恭敬地问一声“大人好”，等商赫走远了，他们才敢继续跟上。

“他们何故于此，难道我凶神恶煞？”商赫不禁皱眉。

燕云霆叹道：“不是你凶神恶煞，而是他们被图族人欺负怕了，骨子里有了奴性。”

商赫微微皱眉：“五十年前，我便已拟了法案，禁止持强凌弱，还有人敢以身试法？”

“天高皇帝远，你能管得着？”

有钱权的人，看不起穷人，何处不是阶级呢？只是蛮域比较明显罢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消除图族对奴族的偏见。”

“是如何？”

“你招了个奴族当妹夫，再娶个奴族女人做王妃，绝对妥妥当当的。”燕云霆笑道。

“这……”商赫陷入思索，良久良久，轻声一叹：“也对，我王族一直以来都太迂腐了，若是牺牲血脉传承，换取蛮域的繁荣安定，倒也是值得的。”

燕云霆一拍巴掌：“害！姐夫你还是太迂腐了，老婆又不是只能娶一个，娶上两个！一个拿来改善种族关系，一个拿来传承血脉，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怀安斜眼一笑：“那娶十个，岂不就是十全十美了？”

燕云霆勾过李怀安的肩膀，笑道：“李兄果真是我知己，连我的人生目标都清楚。”

商赫也一锤定音：“妹夫所言，兄长茅舍顿开，待蛮域内忧外患尽除，我便敞开后宫，广纳妻妾，也娶十个。”

“姐夫身体这么棒，起码娶二十个。”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太阳之眼 “哎呀，今早咱多兰镇是刮了什么大风啊？竟又来了一位图族大人。”

“你不知道吧？前几天有个不知死活的奴族人，砍了班古的双角双腿。班古纠集了几名图族大人前来复仇啦！”

“班古那个混蛋，当时我还上去踹了两脚呢！”

“嘘……你小声点儿，你不想活啦！”

燕云霆等人刚走进集镇，便听到了民众议论纷纷。他们竟提及了“班古”，那就实在该问一问了。

燕云霆凑到一家肉摊前，询问：“老乡，那班古找谁复仇？”

肉摊老板见燕云霆也是奴族人，便低声告知了：“还能找谁啊，镇尾草场的萨格呗，唉……他也真是的，连班古的金豆都敢收，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咯。”

萨格？岂不是他们要找的驯兽师？！

“遭了！”燕云霆暗道一声不好，“那群图族人过去多久了？”

肉摊老板说道：“这不才刚刚过去嘛？没一会儿的。”

“我们速去草场！”

三人急忙往镇尾赶去。

……

草场外聚集了不下百人，全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的奴族人。

四个图族壮汉堵在草场门口，其中一人正是被燕云霆削去双角双腿的班古，此刻，他手持着一只火把，横身站在棚户前，冲萨格大骂：

“老不死的，快告诉我那两个贱奴的下落，不然老子一把火烧光你的草场！”

萨格被一图族壮汉掐着脖子，拎在半空中，已憋得面红耳赤，他沙哑着喉咙求饶：

“几位大人，我……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也只是和他们做了笔买卖而已……你们要金豆，我全给你们便是了，千万不能烧了我的草场啊！”

“老子亲眼看见你还了十粒金豆给他！还敢在这儿嘴硬！”班古环视着众围观的奴族人：

“你们这些贱奴的嘴脸，老子可全都是记得的，等老子先收拾了这老不死的，再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烧不得啊，烧不得啊……”

“老子在这儿丢了两条腿，你们就得拿命来补上！”

班古说罢，将火把丢入棚户。

棚户内尽是拴着的妖兽，堆满了干草，这一炬焚下去，只怕会烧得连渣都不剩。

就在火把将要落下的那一刻，“唰！”一道剑气袭来，将火把顺势熄灭。

围观的奴族人纷纷让出一条道，燕云霆三人走了出来，商赫的脸色格外.阴沉。

“大哥！就是这个贱奴！他偷了我的金豆，还砍了我的双腿！”班古指着燕云霆，冲另三个图族大汉高喊。

图族大汉轻蔑了燕云霆一眼，“就这么个弱小的贱奴，也能砍你的双腿？班古，你也太不中用了！”

班古说道：“你可小瞧了这个贱奴，他的剑快得很！”

“哦？是么，那我倒要领教领教！”图族大汉将萨格随手一扔，拖着大砍刀，一步一步朝燕云霆走来。

“滋滋滋……”砍刀摩擦地面，擦出点点火星，此图族人实力要比班古强上许多！

商赫拦住了燕云霆，大步迎上图族大汉。

图族大汉见了同族人，暂顿脚步，瞪着凶目，“你要为一个贱奴出头？”

商赫先是问道：“罗都曾颁布法典，明确要求强族不许欺凌弱族，你们难道明知故犯？”

“法……法律？”几个图族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放声大笑起来，是多么地不屑！

“强者为尊，弱者为奴，这是蛮域几千年来的规矩，在规矩面前，法律又算个什么东西？”

“可这法律是蛮王亲自颁布的。”商赫沉声。

“嗤……蛮王又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龟缩在罗都城里指手画脚的蠢货罢了，还颁布什么法典，让我们别欺负奴族人？各图族部落有谁听他的话？又有谁服他的法律？简直就是笑话！”

“众生芸芸，皆是母胎所生，难道不该人人平等？”商赫声音更低。

“当然不该了！这群贱奴野人，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被我们图族人踩在脚底下，男人给我们喂马，女人嘛……只配喂我们的鸟儿！”

“哈哈哈……”

纵使尊严被践踏，纵使满腔愤怒，围观的奴族人却没有一个敢发声。

商赫深吸了一口气，愤怒与悲伤一半一半，“看来我真的在罗都城里待得太久了，原来我什么也没有改变……”

“你……你是罗都的图族人？”图族大汉乍得一惊。

罗都的图族人，向来非富即贵。

商赫的怒火全部变作杀气，身形一闪，冲到图族大汉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图族大汉的脖颈。

“你——”

“咔嚓！”

一把捏碎了大汉的脖颈。

“你还不配留有全尸。”

他目光一狠，擒住大汉双肩，用力往外一扯，将其躯干撕成两半！

热血淌了满地。

另两个图族大汉见状，扛着砍刀吼叫着冲来。

商赫蓄力一拳，直面迎上一柄刀刃，“啪！”刀刃被断成两半截，拳风却并未停止，狠狠砸在一图族大汉身上，瞬间将其身体炸成了血沫！

最后一名图族大汉不敢再进，扔下大刀撒腿便往镇外跑去，商赫并未上前追赶，而是怒瞪着图族大汉逃跑的方向——

他眉心凝出一道金光，渐渐敞开一只金瞳，“呼哧！”一道金光射出，将逃跑的图族大汉炸成灰烬。

三只眼睛！？

独剩班古一人，吓得摊到在地，口齿不清：“太……太阳之眼！你……你……你是蛮……蛮王！”

他急忙趴了下去，用手肘攀爬至商赫足下，一边亲吻脚趾，一边大声求饶：“蛮王陛下饶命！蛮王陛下饶命！”

众奴族人纷纷下跪，额头贴着地面，不敢有半点动弹。

商赫三只眼睛瞪着班古，如同看待一件死物，他大手捏住班古的头颅，狠狠一掐，碎成红白血沫！

第四百九十九章 超远古生物 蛮域人果真血性，打起架来拳拳到肉，动不动便将人撕成碎片。

满地肝脑，血迹斑斑。

“多谢陛下出手相救！”萨格跪倒在商赫跟前，连连磕头。

燕云霆上前，将萨格给扶了起来，直接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族世代以捕猎驯兽为生，想必对雪山和冰原上的妖兽非常了解了，那你可知道应龙？哪怕是传说也可。”

萨格愣了愣，想了想，点了点头：“知道的。”

“快说，说准了，重重有赏。”商赫令道。

萨格抬手指向雪山，“关于应龙的传说，我也是听我爷爷提起的，昔年我们家族为了猎捕到品阶更好的妖兽，经常组织族人往雪山北部深入；

据我爷爷说，沿着山脉一直往北走万里路，可抵达雪山的尽头，那里虽已延伸至冰原，却有一片巨大的山麓，各种奇珍异兽都在这片山麓中栖息；

而山麓的正中央处，有一片被云雾包裹的迷境，无时不刻都在吹着飓风，闪动着雷电；我爷爷就是在这片云雾中听到了龙吟，见到了龙影！

我爷爷说，那是一条长着翅膀的飞龙，能在云雾雷电中自由穿梭，它还长了九个脑袋，撑开双翼足以遮天蔽日，一声龙吟便可引发一场雪崩！”

翼龙，凤凰，麒麟，并称冰原三大仙兽。《妖兽谱》中也对冰原龙有所记载，生双翼，长三尾，生九头……想来萨格的爷爷所见之龙，应就是燕云霆他们要找的应龙了。

“很好，”商赫脱下自己的衣袍递给萨格：“我出宫太急，没带财务，便赏予你此袍，当做答谢。有了它，从今往后无人再犯你。”

萨格颤抖着双手接过衣袍，叩拜：“多谢陛下赏赐，小人一定将它悬在梁上，家族世代传承。”

“走吧，刻不容缓。”

商赫吹了声口哨，冰凤呼啸而来，与燕云霆、李怀安一同踏之，沿着雪山向北飞去。

……

万里山川，半日既达。

雪山的尽头已是冰原，气温却并不算寒冷，反之还有些许暖意。

高耸的冰川下，左侧是纯白雪域，右侧则是一片绿油油的山麓。山麓走势从下往上，分别是油青的沼泽，浓密的灌木，茂密的深林；草木向阳而生，妖兽成群结队，宛如一个天然的牧场，灵气磅礴，生机盎然。

几人沿着山麓又深入了三十余里，果不其然，风力逐步变大，雾霾也开始增多了起来。

再继续深入，每隔一里，风力便增强一倍，直至十里过后，飓风已搅动着浓雾，在陆空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雾漩涡。

迷雾下接山麓，上擎苍天，横断了整条山脉，纵横不知几百上千里，雾中电闪雷鸣。

“虽不知其内凶险如何，但我有预感，若穿过这片迷雾，前方一定会豁然开朗。”

“林深见鹿，水深遇龙，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硬着头皮冲进去吧。”

“那就冲！”

商赫一声令下，冰凤速度全开，迎着飓风扎入迷雾。

“轰隆！”

刚入迷雾刹那，一道闷雷不知从雾中何处劈来。

燕云霆瞬斩一道剑气，将雷霆抵消在头顶，四溅的雷息蔓延至肩头，瞬间便烧燃了他的衣襟，他赶忙扑火，“好家伙，当天棒喝，看来这片迷雾并不欢迎我们。”

李怀安以元力结界，罩住三人身体，紧声道：“这些雷霆虽比不上雷劫，却也势头迅猛，我们要小心应对！”

“轰隆！”

话音刚落，一道雷霆劈上结界，结界摇摆晃动，虽未破损，元气却流逝了不少。

迷雾中央，万钧雷霆缔结出了一张“雷泽”，几百上千道轰砸不止，雾中风怪异混乱。

“这么多雷霆，防是防不住的，我们保护自身即可，剩下的交给冰凤！”商赫趴在凤背上，尽抓着凤羽，压低身体。

燕云霆和李怀安也效仿商赫，压低身体贴紧凤背。

冰凤不仅速度快，身法更是巧妙，即便风势再乱，雷霆再快，它亦可轻松避过。

眼前便是万钧雷泽，数百道雷霆同时落下，几乎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

冰凤不但未减速，反倒振翅的频率更快，就在即将靠近雷泽的刹那，它一声啼鸣，张口喷出一道蓝色冰焰！

“滋滋滋……”

雷霆遇到冰焰，坚持不过片刻便被烧成了虚无。

冰凤以冰焰开路，将雷泽撕出一条裂缝，一头栽了进去！

“轰隆！轰隆！轰隆……”雷霆降下的频率越来越快。

“啪！”结界不堪重负，被轰成了碎片。

雷霆如鞭，狠狠抽打在三人背上。

“嘶……老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何屡屡遭受雷劈？”燕云霆痛得大骂。

“仙人雷劫你都扛过了，还怕这些普通雷霆么？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李怀安声音也有些许颤抖。

商赫却泰然自若，眉头都不带皱一下，雷霆劈在他的身上，如挠痒无异。

“你们武修的身体还是太差了些，这种程度的雷击，根本不痛不痒。”

“大舅哥，这可不是炫耀的时候，你要真照顾我这个妹夫的话，那就替我挡几道。”

“被雷劈不是坏事，我们蛮域战士的成年礼，便是主动接受雷劈。”

“倒也有这么个说法，我正是遭了雷劈，才从炼气期突破至金丹期，可眼下我已被雷劈了三道，除了疼痛之外，修为却无半点反应。”

“你先前抗下的是金雷，是对成仙的考验，这些雷霆不过是施云布雨时的青雷，并无大用。”

“雷霆也有等阶之分么？”

“那是当然了，青雷，赤雷，紫雷，黑雷，金雷，共有五大类，若细分小类就更多了，我现在可没精力与你们细讲……”

雷霆袭击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稍有衰减之意。

且听一声凤鸣，冰凤飞速旋转身体，似钻头一般冲出雷泽。

燕云霆只觉得天翻地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颠倒起来，就如此，又过了小半刻钟，终于雷霆作罢，浓雾散去，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香气扑鼻而来。

“把眼睛睁开吧，我们穿过漩涡了。”

商赫左右手各将燕云霆和李怀安从凤背上拎了起来——一个似被放大了的绿色世界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参天巨树耸立，汇成一片绿海，沃野花草奇异，一株株堪比人高，一群群从未见过的妖兽穿梭在森林之中，驰骋于沃野之上，它们外貌似蜥，头部扁平，体型巨大，后只粗壮，前肢短小，爪部锋利，啼鸣似龙吟。

“这些也是妖兽么？它们可在蛮域出现过?”燕云霆看向商赫。

商赫皱眉道：“它们应该是超远古妖兽，蛮域从未出现活物，却发掘过不烧它们的化石。”

“化石？”

“也就是它们的骨头，历经了几十上百万年的岁月，最终演变成了石头，”商赫说道：

“传闻天地初开至今，已有好几万万年，而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因种种因素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每一次变化都会衍生出一些新的生命，比如我们人类，比如这些巨蜥；

让我倍感惊讶的是，这些巨蜥按理说早该在几百万年前便已灭绝，却不曾想竟还有一小部分繁衍至今。”

“我想应该是这团迷雾的功劳，”李怀安指着迷雾说道：“如蛮王所言，几百万年前一定发生过某场天灾，大部分巨蜥都在此灾中被灭绝，这团迷雾当下了天灾，保存了一小部分巨蜥，从而繁衍至今。”

“可这些生活了几十上百万年的妖兽，看起来好似并不是多么聪明的样子。”燕云霆指向沃野——

一头长着獠牙的迅猛巨蜥，此刻正在沃野上捕食，如普通野兽一般，靠蛮力与撕咬杀死猎物。

李怀安说道：“几百万年前的生物，灵智当然不同于现在了，它们只是普通的兽类，与‘妖’并不沾边。”

“害！管它们是何种生物，这般奇异的世界，反而让我觉得离答案更近了一分——”

“吼！”一阵嘶吼突然打断了燕云霆的话。

只见一群生着双翼的飞蜥正从天外飞速朝几人袭来，它们与冰原飞蜥外形相似，体态却要大出好几倍，獠牙锋利外漏，利爪犹如弯刀，数量有二三十只。

李怀安分化三十柄飞剑，指天迎上巨型飞蜥，本以为此战会有所僵持，哪儿知飞蜥不堪一击，片刻之间便被飞剑全部斩落。

“若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应该是飞蜥的祖先，但受不同环境的影响，外界飞蜥衍生出了灵智，进化成了会喷毒液的妖兽，而它们除了体型大一些，还是最原始的模样。”李怀安收回飞剑说道。

燕云霆不禁怀疑：“在这样一个原始的环境中，真的会生出如萨格所描述的那种长着九颗脑袋，三条尾巴的巨龙么？”

“有的。”李怀安斩钉截铁。

“你为何如此肯定？”燕云霆问道。

“因为有妖气，”李怀安敞开仙人神识，探索百里范围，后抬手指了向东南方一座高耸的山峰：

“它就在哪儿！”

……

PS：妻子的哥哥，应该叫做舅哥才对，所以燕云霆该称呼商赫为“舅哥”，文中叫姐夫属实笔误，已改之。

第五百章 屠龙 在靠近山峰不足三里时，为避免打草惊蛇，三人选择徒步前进，攀爬雪山。

山体不高，三百来丈，却造型奇特，似被一剑削平的了的火山口，顶部被白雪覆盖，有阵阵雾气萦绕。

三人各使轻功，徒手攀爬山壁。

两刻钟后，距离山顶已不足三十丈，三人放慢了速度，沿着势头较缓的坡面继续往上。

“好重的妖气。”燕云霆抽了抽鼻子，“灵气也好浓。”

“你们瞧这个。”李怀安突然蹲下，刨开一片雪地，从中挖出了一块超寸长的青褐色鳞片，他举起鳞片对着阳光，隐隐泛起五种色彩。

“鳞泛五彩，必是神兽，我想这应该就是从应龙身上退下来的。”

“连一块鳞片都这般大，可想而知它的体型了，”燕云霆不由担忧地看向商赫：“舅哥，这应龙究竟是敌是友，你有个准头么？”

商赫摇了摇头，“若是应龙赠予了我太祖龙晶，那它应该是善类；但还有一种可能，是我太祖从它手里抢来的龙晶，那它就是敌人。”

李怀安取出裴霁，狠狠斩在龙鳞之上，“嘭！”剑被弹开，龙鳞完好无损，“连褪去的龙鳞都这么硬，要是长在它身上，可想而知会更坚固。”

燕云霆叹道：“但愿它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李怀安却持保留意见：“人是人，兽是兽，完全不搭边的两个种族，很难成为朋友。”

燕云霆说道：“以我多年的经验，再坚不可摧的巨兽都有弱点，那便是它们的眼睛。”

商赫坚定道：“不管是敌是友，此行龙晶志在必得，即使屠龙也在所不惜。”

三人不再犹豫，一口气登上山顶。

果然如先前预料的那般，山顶就似一个火山口，四周高高隆起，中间凹出一块大小约五十丈方圆的盆地，盆地中绝大部分被一口湛蓝色的“天池”所占据，池中冒着腾腾水雾。

天池呈湛蓝色，波光粼粼，生动逼人，但泛出的水雾却掺杂着一股极为浓郁的妖气。

“海生蛟龙，潭养妖龙，若不出意外，这个天池便是龙潭，应龙就在潭下，”李怀安语气颇为肯定：“龙晶所为何物，我们谁也不知，但顾名思义，定是与龙息息相关的晶体，在龙巢附近应该可以找到。”

“看来咱们这回真的要闯龙潭虎穴了。”

“总要面对的东西，又何必犹豫?下去吧。”

三人一起跳下盆地，可还不等他们前进一步，天池水突然往外翻滚：“咕噜咕噜——”

“吭！”

一声龙吟从潭底传出，接着，一道水柱炸出百尺，而后，一个身长超二十丈的庞然巨.物钻出水面！

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九个头！

一条尾，两条尾，三条尾！

背生双翼，通体黑鳞，双足五爪……形态与外貌是对了，但它一点儿也不像龙，甚至可以说，它根本就不是龙，而是一只长着九颗脑袋的超级飞蜥！

龙角似鹿，头似蛇，眼似兔，爪似鹰，掌似虎，集百兽之长处，为万兽之主，有无上威严；而当前这只九头飞蜥，形态古怪，红瞳贪婪，总给人一种不可直视的恐惧。

“它，绝非善类，更不是朋友。”李怀安取出裴霁，沉声断言。

“此妖龙恐怕不好对付，与之缠斗胜负难定，我们得有个计划才行，”燕云霆脑子飞速旋转，片刻，一计涌上心头：

“用声东击西的方法，你们实力都比我强，负责引开妖龙，我略施法宝，下龙潭寻找龙晶。”

“可行。”

“那还等什么，先下手为强！”

商赫再开太阳之眼，一束金光射向妖龙，将其一颗头颅炸成血沫。

妖龙嘶声怒吼，展开巨大双翅，朝三人飞扑而来。

“此计为引敌，且战且退！”李怀安抛出裴霁，抓起商赫便御剑往天外飞去。

燕云霆当即取出灵隐斗篷往身上一披，暂且隐去了身形。妖龙怒眼只看商赫，毫不犹豫地便追了上去。

待妖龙离开山顶，燕云霆脚下生风，几步跑到天池边，将灵影斗篷一扯，纵身跳了进去，开始往下潜游。

一入天池龙潭，暖意传遍全身，最令人奇妙的是，先前被雷击的皮外伤，竟在迅速地愈合！

还不仅如此，燕云霆的右臂突然传来了一阵难忍的瘙痒，他急忙脱去衣服，取下机械手臂，只见断臂之处，筋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恢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龙潭，而是具有治愈能力的生命之水！

以生命之水，对抗瘟疫尸毒，必定会有奇效！

有救了！依依有救了！人间也有救了！

燕云霆赶忙清空随身携带的三个乾坤袋，全不将其灌满——一个乾坤袋有五丈立方，三个就是十五丈，若一杯水可解一人尸毒，那此三个乾坤待的水，足足可以装个几十万杯！几十万人的性命！

燕云霆藏住心头喜悦，这水如此神奇，必定有其原因，他卯足了力气，飞速往水底游去。

大约下潜了个二十来丈，他断去的右臂恢复如初，水色也从先前的湛蓝变成了深蓝，一股前所未有的灵气疯狂涌入体内，在磅礴灵气的熏陶下，丹田中的金丹飞速变成长，不一会儿便有了元婴初状。

难怪妖龙会占据于此，这里根本就是绝佳的天然仙府！

又大约下潜了二十丈，已然到了池底，燕云霆抹开池底淤泥，露出一块块泛着深蓝的结晶体。

先前在云梦泽的毒螭洞里，也见过类似的仙晶，只是眼前这蓝色晶体灵给人的感觉更加束缚美妙，所蕴含的灵气也更加磅礴。

这，兴许就是龙晶了。

燕云霆狠狠挖上了几大坨，收入乾坤戒指中，而后也不再久留，开始往水面上潜。

不一会儿，他便钻出了水面，甩了甩刚长处的右臂，肌肉与力道完全恢复如初。

“呼哧！呼哧！”

再看雪山之外，李怀安与商赫正与妖龙打得难舍难分。

商赫手持战戟与妖龙正面交锋，李怀安指挥万剑从侧面截杀，妖龙喷出烈火，冰凤喷出冰焰！

即使面对三方势力的围攻，妖龙也全然不惧，几番交战下来，不过少了几块鳞片，掉了两颗头颅。

燕云霆携剑冲天，聚一招弑妖之剑，趁妖龙不备之时，毅然发动突袭！

弑妖之力，势不可挡，待妖龙反应过来时，燕云霆早已携剑逼近——

“唰！”

一剑划破晴空，断斩四颗龙首！

李怀安趁势，一指剑雨降下，再斩一颗龙头！

商赫也看准机会，单手擒住妖龙翅膀，一戟将其生割大半，随后猛瞪第三目，射出一道金光，再斩一颗龙头！

九颗龙头，已斩去其八，独剩最后一颗。

妖龙终于恐慌，拖着伤残身躯，往天池飞去。

“不能让它回龙潭，这潭水有再生的奇效，倘若让它恢复了九头，又将是一场苦战！”

“合力一击，送它归西！”

“给我滚回来！”

商赫飞扑上去，只手擒住了龙尾，大吼一声，竟硬生生将妖龙给拉住：

“快！就是现在！”

李怀安一招手，万剑合二为一；燕云霆一剑指天，引一道天罡烈阳；冰凤振翅蓄力，喷出一道极寒冰焰；

烈阳与冰焰如盔甲，加持于裴霁之上，三力合璧，瞬斩妖龙第九头！

“吭……”妖龙发出最后的惨叫，从空中陨落，重重地摔在了山顶上。

战斗结束，三人从天而降。

“人生第一次屠龙啊。”燕云霆靠着李怀安的肩膀，连续使出弑妖之剑与天罡烈阳，他已是筋疲力尽。

“这么说你找到龙晶了？”李怀安取出一坛火绒酒丢给燕云霆。

“这个时候，你不该给我吃点仙丹妙药么？”

“对于你我他，烈酒胜过一切灵丹妙药。”李怀安又自取一坛，丢给商赫一坛。

“咕噜咕噜……”三人举坛，靠着妖龙尸体，开怀畅饮。

半坛烈酒下肚，燕云霆才算心满意足，他摊开手掌，取出一块蓝色晶体，笑着问李怀安：“瞧见什么不一样了没？”

李怀安取过仙晶感受了一番，惊讶道：“此晶，除了蕴含极盛的灵气之外，还有一股磅礴的生机在窜动……”

“除此之外呢？”燕云霆抬高手臂，有意在李怀安面前晃了晃。

李怀安试问：“它的颜色是蓝色的，与通常仙晶不同，会不会有更奥妙的东西藏在其中？”

“唉……我都这么明显提醒你了，你还看不出来么？”燕云霆轻叹着，在李怀安跟前转了一圈儿，笑道：

“你有没有发现，我皮肤变白了？身上的疤痕全都不见了？还有我这条断了的手麒麟臂，是不是更粗了？”

李怀安恍然大悟，看着天池的水，瞠目惊呼：“难道！难道！难道……”

“咱终于不负众望咯！”

燕云霆兴奋大吼着，一股溜儿将裤子也脱了，光着屁股跳进了天池里。

第五百零一章 灵气复苏 三人泡了一会儿温泉，所受的伤累荡然无存。

李怀安用袖里乾坤之术，装了整整五十丈立方池水，又开采了一万块蓝色仙晶。

“仙晶这种东西不可大肆开采，否则会破坏天池平衡，咱们收集的这些，足够适用于人间军队，待日后仙凡互通了，再来取水盖全也不迟。”

反正解药已经找到，全民普及只是时间问题。

“舅哥，这口天池可是宝贝，你一定得守护好它才行。”

“这个你不用担心，等回了罗都，我即刻发兵立旨，以雪山为界限，将蛮域和冰原彻底隔绝，如此也好为以后与不死族决战做准备。”

泡完温泉，三人开始肢解起邪龙来。

这头邪龙年岁只怕还在五千年往上，浑身上下都是宝贝，鳞片，利爪，脊骨，心脏，血液……当然还有那一颗闪着黯淡金光的龙珠。

“我年龄最小，修为最低，你们应该照顾我才对，所以这颗龙珠归我很合理。”一向大方的燕云霆，面对此绝世珍宝，也开始变得小气起来。

商赫大方笑道：“哈哈哈……妹夫尽管拿去便是了，我只要这龙鳞和龙爪即可，刚好拿回去打一些战甲，赏给蛮域勇士们。”

李怀安也不争，“那剩下的都归我了。”

很快，巨龙被瓜分得一毛不剩。

随后，三人坐上冰凤按原路返回。

又挨了不知几百道雷劈，待三人钻出迷雾时，身上的衣服都已破烂不堪。

“还好咱几个都是武修，要是那帮修仙的来了，只怕刚进去便会被轰成渣渣。”燕云霆取出备用的衣袍重新换上。

李怀安说道：“这道天然屏障挺好，至少有了它的存在，天池不会被外人窥探。”

商赫说道：“那些仙域人生性一向贪婪，只要对修为有帮助之物，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前来夺取。”

“那么舅哥，我们就此别过了。”燕云霆挥袖变出仙舟，与李怀安一起踏了上去。

商赫也没作挽留，只是问：“妹夫，李道长，你们可有归期？”

李怀安说道：“我们需先返人间清扫瘟疫，归期怕是不定，但我们一定会回来，最迟不会超过十年。”

在人间，十年或许悠久漫长，但在仙界，十年不过弹指一瞬。

商赫点点头，“就算是建立边界防线，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十年不久，我等你们。”

“舅哥，你回去帮我向公主道个歉，这驸马爷有名无实，有些对不起她。”燕云霆苦涩道。

商赫摇头笑道：“妹夫多心了，图兰朵虽刁蛮任性，却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妹夫你……我倒真希望你能看得上她。”

蛮域女人虽高大，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儿，若是能驾驭得了，又有何不可呢？

当然，燕云霆没有明面回答，只是笑了笑，道一声：“舅哥，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一路慢走。”

双方各自道别，就此分道扬镳。

……

燕云霆坐在舟头，赏玩着刚获的战利品，一颗金光闪闪，半个巴掌大的龙珠：

“李兄，你说我要是吸收了这颗龙珠，能不能位列仙班？”

李怀安则坐在舟尾，仔细研究着蓝色仙晶，他随口道：“这颗龙珠是兽丹，品阶只能算作下级，以你的资质嘛，凝结元神应该可行，但位列仙班，估计有点儿难度，”

说着，他斜了一眼龙珠，笑道：“但若是以我的资质，一举飞仙必不成问题。”

燕云霆赶忙收起龙珠，“你可别想打它的主意。”

“瞧你那小气的样子，我会跟你稀罕?”李怀安微微摇头，又道：

“龙珠是内丹之最，炼化它也是很有讲究的，你现在仙武同修都还没摸透，再进以此物大补进修，很可能会出乱子。”

“哦？怎么说？”

“修士若无法驾驭超过自己的能力，很可能会被反噬；就比如这颗龙珠，你要是强制炼化它，就可能会被它同化，轻则变成半人半龙的怪物，重则走火入魔，身崩道陨。”“那我该如何？”

“我怎知如何？每个人的修炼方式都不一样，你必须自己去摸索，老是听取别人的意见，传承别人的东西，永远都只能当老二，”李怀安傲然道：“就比如我，自入昆仑山学道，从未拜过任何一人为师，全靠自己参悟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行了行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天才，”燕云霆摆了摆手，又指着李怀安手中的蓝色仙晶问道：

“那你从这玩意儿上摸索出什么了？”

李怀安说道：“跟据此灵晶的地理位置与环境可以判断出，它比一般的仙晶灵石年份都要久，或许万万年之前，甚至更久；

根据我们道宗对世界的理解，在天地初开时，世界为一片洪荒，没有生命的迹象，更没有灵气衍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元气衍生出灵气，灵气熏陶地质变化，凝成一块块灵石，组成一条条灵脉；

从那以后，草木开始生长，动物开始繁衍，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高级，而随着万物灵识初开，最后智慧的生物也诞生了，那便是咱们人类；

万物开启灵识之后，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学会了操纵这股力量，于是各种修士便诞生了，这整一个过程，我们将其称之为‘灵气复苏’；

这种蓝色晶石，想必便是灵气刚刚复苏时的产物，那口天池估计也是从灵气复苏时就汇聚的了，一口池水，万万年都不干枯，这是相当相当难得的，我想，这一切的功劳都得归结于那道迷雾屏障，抵挡了天地变化时的一次次灾难；”

李怀安取出一瓶天池水，继续说道：

“天池水的奇效，定是来自于蓝色仙晶万万年的熏陶，所以我现在很担心，池水离开了仙晶，会不会因过期而失去功效。”

燕云霆不禁皱眉，“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咱们好像还没拿池水做试验，它究竟能否解尸毒，解了尸毒后，是永久产生抗体，还是一次性？还是暂时性？”

“我们得去抓一只毒尸来试试。”

“但愿莫是空欢喜。”

仙舟骤然提速，往冰原深处飞去。

第五百零二章 重返华胥 冰原雪地上，一条长长的血迹，拖了个好几十丈。

血迹的尽头，躺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雪魈尸体，在天霜寒气之下，尸体已被冻得硬邦邦。

血腥味儿随寒风往外发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个高大的“人影”在风雪中出现了，它体肤溃烂，步态蹒跚，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中，淡青色的瞳孔中，充斥着对肉食的渴望。

这是一只腐烂严重的毒尸，它若再不进食血肉，便会永远被冰封在雪地里。

毒尸沿着血迹，不断往尸体靠近，它已迫不及待了，可就差那么半丈的距离——“哗！”雪地突然坍塌，它落入了陷阱。

“噗！噗！”

燕云霆和李怀安从雪地里钻了出来。

“妈.的，蹲了一个晚上，总算逮住一只了！”

燕云霆掸了掸身上积雪，搓了搓冻僵的手掌，赶忙取出两坛火绒酒，与李怀安灌下几大口。

解了寒意，二人靠近陷阱。

毒尸宛如一只掉进油罐里的老鼠，拼命攀爬着光滑的洞壁，口中发出“咳咳咳……”沙哑的嘶吼。

它已腐烂得连话都话都说出来了，模样倒是与毒人非常相似。

“取样时小心些，别沾染了尸毒。”李怀安提醒道。

“这是自然。”燕云霆一招噬神决，扯下了毒尸的一条手臂，后用小刀切下了一小块腐肉，装进瓶中收好。

李怀安取出天池水，找准毒尸便撒了下去。

“滋滋滋……”毒尸才碰上池水，便似遇了强酸，身体不断腐化，片刻之间便化作了一滩腥臭难闻的尸水。

有效！

“若是能将池水洒满人间，倒也可以省去清缴毒人的力气，不过这样做太奢侈了。”

“用池水是杀，砍脑袋也是杀，只要能保证天池水能解毒，给众将士都配备一瓶，也不会太麻烦。”

李怀安说着，化作灵光一飞冲天，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雪貂。

燕云霆掰开雪貂的嘴，喂其吞下一块腐肉，雪貂挣扎了片刻便没了动静，而又过了片刻，它突然睁开眼，兽瞳已变作腥红，龇牙咧嘴，开始狂暴。

燕云霆取出一瓶天池水，再次喂雪貂喝下，静静观察结果。

大约半刻钟后，雪貂逐渐恢复平静，瞳中血色也在慢慢退去。

有效！

李怀安将雪貂扔下雪地，没一会儿便跑没了影儿，一切行动都恢复了正常。

“这就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燕云霆长叹一声，心里最后悬着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下了。

“现已验证天池水有解毒功效，但具体能保持多久，能否产生抗体，还是个未知数；再者，刚刚用是雪貂的做试验，若是用在人身上，效果如何，剂量如何？这些都得花时间。”

“害！这些试验嘛，交给唐老头儿他们去做便是了，咱们只负责完璧归赵。”

“这天池水即便不用仙晶培养，也肯定需要一汪灵潭供着，我们得抓紧返回人间了，否则失了功效，功亏一篑。”

李怀安抛出裴霁，燕云霆唤出踏雪，二人以日行万里航速，往华胥仙域飞去。

……

想要寻找返回人间的渠道，必须得去一趟九阳仙域。

九阳仙域位于六大仙域中心，从华胥向东走，掠过大半个仙域，再穿过一片沧海，共十万里程。

反正要路过华胥，不如在远行之前，与众女眷道个别。

三日之后，冰雪长城，映入眼帘。

妖兽虽不敢大举冒犯，却依旧躁动在冰原边缘，城下的兽尸堆积如山，城上的防卫严正以待。

自从火药在边境普及，守城者不再局限于修士，有志保家卫国的凡人也加入了其中。

燕云霆和李怀安抵达南境时，已是日落黄昏。

“是梅明志和李莫问！”

两名白衣仙子当即飞出长城迎接。

“青芷仙子，红昭仙子，好久不见，可否想念？”燕云霆笑着问道。

“哎呀，别贫嘴了，出大事儿了！”青芷急得花容失色。

”怎么?”

“你们可还记得香云集的孙家？”青芷问道。

燕云霆笑颜顿消，皱起眉头，自杀了孙宝林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麻烦很可能会找上门来。

青芷又说道：“孙家也不知从哪儿得知的消息，说是琉璃宫害死了他的儿子，现纠集合欢宗掌门，还有九阳门的两个仙人正在琉璃宫前发难，听说还有一个是飞仙呢！”

“然后呢？”

“然后边境一半元神修士都赶回山门去了，特别是凌裳长老，她离开时好生决绝！”青芷迫切地望着燕云霆：

“梅明志，不是你们干的对么？你们没有杀孙家儿孙对不对？”

燕云霆只是沉声：“是多久的事了？”

青芷说道：“凌裳长老她们才走了两个时辰。”

“好，你们留在这儿安心守城，我去了。”

燕云霆勒马，跨过长城，火速往琉璃宫所在的方向赶去。

李怀安御剑追上，有意提醒道：“那可是飞仙，九阳门的飞仙，我们此去可是有求于九阳门的。”

燕云霆问道：“杀人的时候，你怎没考虑这么多？”

“谁又能知，他们真能请来飞仙？”

“你不是号称飞仙来了一换一么？怕了？”

“我又何惧？只是不想”

“再耽搁时间，也不能让一个女人为我们背锅……再说了，他们能请飞仙来，我就不能请么？老子背后也是有人的！”

燕云霆取出霸天宗救命符狠狠一掐。

“但愿那女人不会做傻事。”

二人不觉速度又快了三分。

……

青色琉璃月，翡色琉璃宫。

此时此刻，一百多名女修聚于宫殿门前，为首者身着蓝色宫装，眉间一点红花，如盛世牡丹雍容端庄，又如空谷幽兰冰清冷傲——琉璃宫，副宫主，帘霜仙子。

帘霜身旁，倪冰妍与夏桐，以及另两位仙人长老并肩而立，他们身后则是枕雪，凌裳，苏玥，等十二位元神长老。

与琉璃宫众修对峙者，主有两男一女，其中一人身穿褐袍，留八字胡，中年模样，双眼傲视苍天，仅用余光瞥人，有飞仙修为；另一女子，美艳妖娆，衣着大胆，仅一件裹胸长裙，完全不能遮羞，有仙人修为；第三人为矮胖老者，须长两尺，满脸怒容，也有仙人修为。

九阳门金陈子，合欢宗席梦菇，孙家老祖孙乾。

三人身后还聚众了合欢宗与孙家门徒四五十余人，皆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誓不罢休的姿态。

第五百零三章 及时赶到 “金陈子，席梦菇，仅凭一段流言蜚语，便携众修声讨我琉璃宫，你们也太过分了！”帘霜大声问道。

金陈子冷笑，却还有些客气，“仙子莫忙动怒，我们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岂敢来贵宫门前讨说法？”

说罢，他瞥了一眼孙乾。

孙乾先是大声道：“帘霜仙子，我玄孙于半个月前被人在自家客栈杀死，事后还被人纵火焚烧，连全尸都不能保留……我心之痛，我心之怒，誓要找出杀孙仇人，将其碎尸万段！”

接着，他拖出一名布衣小厮，又道：“此人洪门客栈的家仆，据他所言，当夜我孙儿曾宴请两男一女做客，其中有一人正是你们琉璃宫的人，而那过后不久，我孙儿便被人杀害焚尸，望帘霜仙子体恤我失亲之痛，将凶手交出来，我们俩家不结恩怨！”

帘霜轻哼，高声质问：“我琉璃宫出世，向来戴着面纱，仅凭你家仆的肉眼，岂能辨别身份？”

“仙子可敢让琉璃宫众修摘下面纱，好让我家仆认一认？”孙乾问道。

“你是什么东西，我琉璃宫的面纱，其是说摘就能摘的？”帘霜一声怒喝，绽放出飞仙修为。

孙乾被威压吓得连连后退。

金陈子闪身护在孙乾身前，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群贞洁烈女，杀了人家孙儿，还敢大言不惭？你是没将我九阳门放在眼里么！”

他也一声大喝，以飞仙之力予以回击。

显然，金陈子的修为要高出帘霜一截。

帘霜尚可不动，但身旁飞仙之下的长老弟子们，纷纷乱了心神。

金陈子大袖一挥，刮起一阵飓风，揭去了大部分女修的面纱。

“岂有此理！”帘霜飞身冲出，“金陈子，你是欺我琉璃宫无人么？！”

金陈子把头一偏，双手背负身后，仅用眼角余光视人，“哼……你还没资格威胁到我，不妨叫紫霏仙子出来一叙?”

“我们宫主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九阳门又如何？敢亵渎我琉璃宫，一样有来无回！”

“结阵迎上！”

众女修大怒，呼之欲出。“慢！”一声娇呵，止住了众人。

凌裳毅然走出人群。

“凌裳，你别做傻事？”倪冰妍一把抓住凌裳手腕，欲将之拉回，凌裳却摇了摇头，“倪长老，各位同门，他们要找的人是我，这场矛盾也该有我来化解。”

说罢，她甩开倪冰妍的手，大步走向孙乾。

“老祖，就是她！当日公子宴请的女修就是她！”布衣小厮肯定道。

孙乾杀意顿起，抬手一道灵光，便要杀人报仇，一旁的席梦菇却摁住了他的手：“孙道友，你可别忘了，还有两个杀人凶手没现行呢！”

孙乾大悟，“席仙子倒是提醒了我。”他忍住怒气，指声冲凌裳呵问：“贱婢，吾玄孙与你无冤无仇，好心设宴招待你，你为何要残忍杀他！还有，与你同谋的那两个凶手是谁！快快如实招来！”

凌裳如暗夜中的落雪，独立在广场中央，她缓缓闭上眼，藏住所有悲伤，只是道：“孙宝林是我杀的，与任何人无关，你若要报仇就尽管来吧。”

“啊？怎么可是凌裳长老？”

“整个琉璃宫，谁人不知凌裳做事严谨，她怎可能会杀孙家的人？与她同行的那两个男人该不会是……”苏玥看向枕雪和倪冰妍，好不相信，却已确认。

枕雪急忙扯住苏玥的袖子，倪冰妍也连忙摇头示意止声。

“凌裳，我深知人绝非你所杀，那两个男人到底是谁，与你有何干系？你为何不惜身死也要包庇他们？！”帘霜落在凌裳跟前，紧声质问道。

凌裳只是摇头，“人就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你难道！”帘霜抓起凌裳的右手，撩开她的衣袖，见守宫砂还在，刹那黯然神伤，“你傻了是怎么的？为了两个不相干的男人，竟不惜自己道途。”

凌裳紧咬着嘴唇，已有丝丝血迹，她内心何尝不做挣扎，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她不站出来，又该是谁呢？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变作女人，更不该有这一副漂亮皮囊！

可长相是爹娘给的，她又能如何呢？难道长得漂亮，就一定是个错么？

她好伤，好悲，好委屈，不经意间，泪已淌出了眼尖。“我下辈子再也不做女人了！”

她猛地推开帘霜，取出一把灵剑，对准丹田便要刺下——

“凌裳不要！”

“呼哧！”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剑破空袭来。

“哐当！”

灵剑刃断。

“锵！”

照胆如地三分，剑音嗡嗡作响。

凌裳猛然睁开眼，与众人一齐望向天外，一袭白马，一袭青衫，燕云霆与李怀安踏天而来。

不一会儿，二人从天而降。

“我若是再晚来一步，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绝世美人儿了。”燕云霆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凌裳偏过头，暗自抹泪，“才没人会稀罕你来……”

“谁说的，她们不是么？”燕云霆冲宫殿门口的倪冰妍和枕雪招了招手。

哪个美人儿不期待英雄来救？她们都感慨得目光闪闪。

“凌裳，这就是你要包庇的那两个男人么？”帘霜冷眼打量着燕云霆和李怀安。

燕云霆说道：“人本就不是她杀的，谈何包庇一说？此事与你们琉璃宫无关，她回宫殿去吧。”

“可是你们——”

“退！退！退！”

“既然与琉璃宫无关，我们自然要退！”帘霜拉着凌裳便飞回了宫门前。

燕云霆拔出照胆，与李怀安共同面敌。

“老祖，就是他们！公子宴请的另两个男人就是他们！我记得清清楚楚！”布衣小厮大声指认。

“你们！你们……杀了我的玄孙！”孙乾满脸横肉都在发抖。

“准确来说，是我一个人杀了你家那小.杂.种，”燕云霆举起照胆，悠然地比着动作：

“当时我就是这样，一只手抓着他的头，一把剑比着他的脖子，让他忏悔了整整十息，最后手起刀落，一剑给他妈宰了个满身红！”

他又冲孙乾微微一笑：“不过你们放心，我杀猪的手法一向很快，它应该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第五百零四章 八十八位修士 “啊啊啊……杀孙之仇，不共戴天，今夜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孙乾怒极，先出两道灵光，射向燕云霆和李怀安。

李怀安纵横斩出两道剑气，轻而易举便将灵光抵散，转而低声冲燕云霆提醒：“此老东西不不足为据，那飞仙实力不俗，他们若同时出手，我们将难以招架。”

“打肯定是打不赢了，但只要能坚持到我大哥他们赶来，今夜我们便能相安无事。”

飞仙是远超于仙人的存在，与他们交手，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实力，才可博得一线生机。

眼下，最要紧的是拖延时间，等刘大明赶来相救。

“金长老，席仙子，何不出一起出手，杀了此二人！”孙乾呵道。

“哼，不过两个小辈，何须一起出手，孙家主你们且退下，我一人便可将他们灭杀！”

金陈子腾空而起，飞仙修为透体而出，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天地。

“且慢且慢！”燕云霆赶忙出声制止。

金陈子冷眼睥睨，“如何？死到临头，你还有遗言不成？”

燕云霆摇了摇头，问道：“不知前辈名号如何？在哪个山门落座？你这孙家有何关系？为何要帮着他来对付我们？”

“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金陈子高声道：“我乃九阳门归墟宫首座，合欢宗客座长老，道号金陈子。孙道友乃我多年挚友，且与我同是合欢宗的连襟，你不知天高地厚杀了他的玄孙，那便是杀了我的玄孙！”

燕云霆叹道：“原来是穿同一条开裆裤的挚友啊，唉……都怪晚辈愚钝，不知道孙家势大，否则怎么也不会舍得杀猪……哦不，孙公子。”

“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杀人偿命，准备受死！”金陈子便挥袖出手——

“且慢！且慢！且慢！”燕云霆又高声呼喊。

“你又要如何？有胆杀人，无胆受死不成？！”金陈子怒瞪。

燕云霆摇了摇头，“不管前辈你信不信，我会杀孙家公子，也是迫不得已的。”

“你少放屁了！我孙儿与你无怨无处，你却杀了他，还有什么迫不得已！？”孙乾指声大骂。

“孙家主可能远在九阳门修仙，不知令玄孙的恶迹，”燕云霆说着，指了指凌裳，无奈叹道：

“当时孙公子以设宴为理由，在香烛里灌下迷魂药，企图麻痹凌裳仙子，欲行不轨之事，却不料被我们所识破了，几番争斗之下，我才动了杀心，唉……这难道不是迫不得已?”

“凌裳，他说得可是真？”倪冰妍紧眉问道。

凌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若不是梅明志他们机智，说不定我已经被孙家那淫贼给……”

“岂有此理！这等淫贼，就应该千刀万剐！”

“副宫主，孙家子孙亵渎我琉璃宫在先，分明是杀得好!我琉璃宫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替我们遭难？”

众女修同时震怒，再度呼之欲出。

“我看尔等谁敢！”金陈子大喝一声，四五十个孙家门徒，纷纷摆开架势：

“玄孙之死，你琉璃宫本也有一份，但看在你们同为华胥仙域宗家，便不予计较，尔等若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辈胡言，便想反客为主，我也绝不会与你们客气！”

双方各自都有飞仙，仙人，元神，若真交手起来，必是惊天动地的一战。

帘霜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将众女修拦了下来，她望着燕云霆与李怀安，沉声道：“如今冰原混乱，再为了两个男人大动干戈，着实不妥。”

“那凌裳所受的耻辱，难道就这样算了么？”倪冰妍愤愤不平。

帘霜缓缓闭眼，视而不见，只是轻声：“宫主闭关前交代过，发生任何事当以大局为重，我也”

“金陈长老，切勿再与此二人废话，快快杀了他们，以慰藉我玄孙在天之灵啊！”孙乾大喊催促。

燕云霆冷声嘲讽：“就你们那王八蛋玄孙，死了只配下地狱受酷刑，岂还有资格升天？”

“狂妄小辈，尔等找死！”金陈子抬手，掌间多出一尊金色小塔，他将塔身往空中一抛：“去！”

金塔浑然倍增，变作百尺来高。

“尔等便在我乾坤塔中享受折磨吧！”

“嗤……我还以为九阳门的修士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今夜一见才发现也有下贱之辈。”

李怀安抛出裴霁，瞬间分化千把，于空中结成剑盾，拦住了金塔。

燕云霆一剑指天，引天罡烈阳，加持于剑盾之上。

金塔被二人合力托在空中，一时间也下落不成。

“你们使的不是灵法，你们是……武修！”金陈子颇有惊讶。

“金陈长老，从此人一出现，我便觉得他十分面熟！大半年前，蓬莱仙域被一武修联合海族差点儿灭门，从而下达了仙界追杀令，那手持巨剑者便是凶徒！”

“武修向来奸诈狡猾，切勿与之鏖战，众修随我一齐出手杀之，以绝后患！”

孙乾与席梦菇，携四十余位门徒一齐飞天，各自掌蓄灵力，合击一触即发。

“我也出杀招吧，拼死一搏，再找机会逃跑。”李怀安化分万剑，仙武之力尽出。

燕云霆蓄一道诛仙之力，与李怀安腾空而起，面对四十几位修士合击，二人全然无惧。

我辈武修，又怕过谁？

“我偏要去帮忙！”

“我也去！”

倪冰妍与凌裳领衔飞出，枕雪，苏玥，舒萤，落染，及所有受过拯救的所有女修也决然相随。

“瞧见了么？红颜三千，如此多娇，哈哈哈……”

“哈哈哈……仙界果真可笑，女人竟比男人还有义气！”

燕云霆和李怀安狂笑，二人剑意已蓄足，无极万剑诀配合钧天十八剑，可否力战群仙？

“霸天五圣来也！”

好俗套的名字，好老土的口号，好霸气的救场！

“嗖！”

一柄黑刀，掠过暗夜，吓退了星月，震慑了群仙！

“嘭！”

碎空之刃，一剑破阵。

在黑刀的冲击下，金塔不堪一击，倾倒跌回了金陈子手中。

“是何方神圣造访？！”金陈子大惊。

一声浩瀚骂声回荡天地：

“你的耳朵指定是有毛病？‘霸天五圣’如此威力的名号，你却没记住？”

黑刀凌空一劈，撕开黑夜裂缝，一团金光自虚空中射出。

刘大明领衔八十八位修士从天而降！

众人实力皆在元婴之上，光是元神修士便有三十余人！

第五百零五章 暗月降临 “大哥，你可算来了！”燕云霆激动得眸光闪烁，收了剑势冲上前相迎。

“老五别怕，霸天宗全体长老来给你撑腰了，哈哈哈……”刘大明叉着腰，仰天大笑，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大哥，霸天宗咋突然多了这么多位长老啊？”燕云霆数着身后那群修士，八十八位，一个也不少。

刘大明傲然：“那都是你大哥我宅心仁厚，义薄云天，肝胆两照，纵情四海，名扬八方，天下无双……”

光凭他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就没有人能逃过忽悠！

“行了，叙旧稍后，先办正事儿。”

刘大明勾勾手指，黑刀飞回掌间，该玩笑时玩笑，该认真时绝不含糊，他一改嬉笑姿态，沉下脸色，冷冷盯着金陈子等人：

“就是你们这群臭虫，欺负我小老弟么？”

面对如此强势的真容，金陈子也不由心虚了，他先是沉声发问：“不知道友来自哪个仙域，又落座于哪个门派？”

“嘶……”刘大明深吸一口气，当真不耐烦了，瞪着金陈子，“我觉得你光不是耳朵有问题这么简单，脑子铁定也不好使，老子都说了是霸天五圣，当然是来自霸天宗了……你，他妈，到底，要问，多少遍？！”

柳迎春也摇头叹道：“脑子坏成这样，也不知怎么活到现在的。”

“就是，就是……”一帮霸天宗修士，连连应声配合。

金陈子怒得脸色发青，大喝道：“一群匪里匪气之徒，我有礼相问，你们却出言辱我！今日纵使你势力再大，我也要与你不死不休！”

“就凭你？”刘大明笑得实在不屑，“敢问仙界众修，金仙之下，谁敢与我谈论生死？”

“大哥，仙君来了你也不怕？”燕云霆问道。

琉璃宫中就有一位女仙君。

刘大明傲气长存：“仙君不过抗十五道雷劫，你大哥我扛了二十几道，虽是飞仙修为，实力却不惧仙君了，何况咱背后还有这么多兄弟？”

罗一天笑道：“老五，你就在一旁看戏好了，让掌门来帮你收拾这群臭虫。”

有兄弟撑腰，就俩字儿——硬气！

刘大明持刀而出，一步踏天，风云骤变，其修为威压要强过金陈子太多太多。“金陈长老，此人好强，又帮匪众多，我们还是忍一时，退一步吧？”席梦菇在金陈子耳旁轻言。

金陈子何不忌惮？可狠话已经放出了，他若退却，以后还怎在九阳门立足？

“我又何惧！”金陈子元气爆发，化作一道金光冲向刘大明。

刘大明随手一斩，足以将夜空平分，刚势起的金陈子便被气刃所逼退。他“啊啊啊……”发狂怒吼，掷出金塔，注以元力。金塔突然暴增倍化，片刻间便已变作千尺之高。

刘大明微微皱眉，飞仙之力，怎能小觑？何况还有这样一件上品仙器。他挥刀指月，一束黑光直冲云霄，黑光似墨痕翩翩起舞，锁住金塔的同时时，侵染了当空明月——

一轮暗月降临夜空，月光所致，杀机相随！

孙家众修纷纷撑起结界抵挡。

“暗月笼罩之人，皆已被我琐杀，何必徒劳？”刘大明冷冷盯着孙家众修。

孙家仙人之下的修士，七窍皆淌出了如墨水一般的鲜血，生机正一点一点被暗月所吸食。

“金陈前辈，老祖，席仙子！快救救我们……”众修捧着不断渗血的脸颊，狰狞讨饶。

“哼！我已出手，岂有收回的道理！”

金陈子哪儿管他们死活？再加一道元力，金塔继续倍增，朝刘大明施压。

“瞧见了么？这就是你们的靠山，关键时刻，视你们如蝼蚁？”刘大明也加大元力输出，暗月倾斜，墨杀无痕。

“噗！噗！噗……”元婴之下的门徒，皆口喷黑血，从空中陨落。

“金陈长老，快快收手啊！再这样下去，莫说我家门徒，就连我们也，我们也……”孙乾捂住胸膛，强压着翻涌的血气。

金陈子已杀红了眼，根本不顾！

“唰！”

忽然之间，琉璃宫深处飞出一条紫色长练，它刺破墨痕直奔暗月，似一只大手将覆盖在月上的“黑色面具”撕去。

“是宫主的紫郢练！”

“紫霏她终于肯出来了……”

众女修激动神往。

刘大明暗自一笑，收回了黑刀，将囚禁的月光给放了出来。

这无疑是一个可下的台阶，金陈子也没有再战，挥袖收回了金塔。

“今夜不知是什么风，竟将五彩神殿和归墟宫的两位首座一并吹来了。”一声清脆如铃的女声从宫中深处传来。

“有大美人儿要出来了。”柳迎春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示意让他别错过。

一个面戴白纱，耳穿珠帘的紫衣仙子自深宫踏天而来，她纤纤作细步，步步生彩霞，微风卷裙边，轻摇小珠帘，明眸似月华，目光比寒潭，肌肤若冰雪，神态似寒霜。

琉璃宫之主，第一仙君美人儿，紫霏仙子。

燕云霆低声道：“原来她就是那个三千年的老处女……”

“靠，小子，这荤话谁叫教说的？”罗一天翻了个白眼。

燕云霆赶忙闭嘴：“阿弥陀佛，有口无心……”

紫霏轻抬玉手，紫郢练绕过手臂，披挂在腰肢与肩头，她扫视了一眼交战双方，冷声却也平静：

“诸位可否还我琉璃宫一个安静？”

“宫主，分明是孙家淫贼，设局想害凌裳，是梅明志和李莫问出手相救，凌裳才得以保住宫砂，而孙家蛮横不讲理，纠集九阳门与合欢宗声讨琉璃宫，起先还对我们琉璃宫出言不逊。”枕雪拉着凌裳上前阐明。

“凌裳，你何时变得这么不中用了？”紫霏先是责备。

“我……”凌裳低着头，“是弟子学艺不精，未能保护好自己，害得琉璃宫失颜，恳请宫主责罚。”

“哪能是如此？前段日子有蓝瞳尸王来袭，凌裳欲自爆元神想拼，才身受重伤的，不然凭那孙家淫贼，岂能窥视与她？”枕雪赶忙解释道。

“还都亏了梅明志的紫金丹，凌裳才得以重生，否则她早就陨落了。”

“对呀，对呀，那可是三千年的紫金丹呢！”

“若没有梅明志和李莫问，只怕长城早就被尸王攻破了。”

苏玥与落染几位女修也赶忙上前应和。

“哦？”紫霏扫视众修，“谁是梅明志和李莫问？”

“喏，就是他们咯。”枕雪抬手指了指。

紫霏美眸顺势望去。

李怀安眼眸平淡如水，燕云霆则高高挥手，大开大合地笑着，也不忘冲美人抛了几个媚眼儿。

第五百零六章 追究 “孙家主，孰有对错，你还要追究么？”紫霏冷眼看向孙乾。

孙乾咬着牙，连连摇头：“不追究了，不追究了……”

紫霏又看向金陈子，“金陈长老，既然主家都已不追究，此事可作罢了？”

金陈子全当什么事没发生，笑道：“紫霏仙子都已出宫来做说客，我又岂能不给面子呢？”

他说着，又变出一只金色帖子，随风送给紫霏：“其实我今夜来，并非讨责问罪，而是与仙子送‘请仙帖’的——

近来仙域妖兽躁动频频，现已查明是有妖修作乱，为防止阴谋持续发酵，九阳门特发此请仙帖，邀六大仙域德高望重之宗，于两个月后的月中，召开仙盟大会，一同商讨应对之策。”

紫霏接过请仙帖，瞥了一眼，收入袖中，“多谢金陈长老万里送帖，琉璃宫定会准时参加。”

“如此，那便不作打扰了，我们告辞。”金陈子勉强挤了个微笑，挥袖便欲携众修离去——

“慢着。”

刘大明叫住众修，冷声问道：“怎么？欺负了别人，一句不追究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金陈子回眸怒火，脸皮不停抽搐，却是看向紫霏：“紫霏仙子，看来某人是不打算给你面子了。”

刘大明呵道：“你别要拿女人挡事儿，今夜矛盾只在你我之间，与琉璃宫无关。”

金陈子怒呵：“那你想如何？继续与我交手么？”

刘大明一指琉璃宫众修，“我要不是看这群仙子冰清玉洁，不忍她们第二天洗地板……否则今夜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又看向燕云霆：“老五，你且说，想他们如何，要求尽管提，大哥帮办包圆！”

燕云霆摆了摆手，看着孙乾道：“我嘛，也不是无理之人，只要让那老头子给我道个歉，然后赔一百万灵石当做精神损失费，就放过他们啦。”“你杀了我玄孙，还想让我给你道歉！”孙乾勃然大怒。

燕云霆撇着嘴，看向刘大明：“大哥，他不肯。”

刘大明抬起手，指尖微微一动，八十八名霸天宗修士依次散开，将孙家门徒团团包圆，后冷冷道：

“是生是死，仅在尔等一念之间，给你们十息的时间，差一块灵石，都别想活。”

“孙家主，日后报仇十年不晚，不如再忍一时，给他们服个软吧？”席梦菇低声相劝。

“是啊，大家把灵石凑一凑，先保命再说，我们修道几百年，若是不给，那就全没了！”

众修皆倒戈刘大明。金陈子也沉着脸不发声。

孙乾血目瞪着燕云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奈何天大地大命最大，最终他还是从牙缝中生生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燕云霆微笑道：“没关系，还望孙家主以后多教育后代，特别是男子孙，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随后，孙家门徒又将凑出的一百万灵石丢给了燕云霆。

燕云霆点了点数，“嗯……足数儿。”

刘大明才又动动手指，霸天宗众修士这才撤开包围。

金陈子留下一个憎恨的眼神，“我们走！”携众修踏空离去。

……

“大哥，霸天宗诸位，感谢你们今天来替我们撑腰，这一百万灵石，是要来给你们的。”

人情世故这一块儿，燕云霆拿捏得可是死死的，他双手奉上乾坤袋。

“哎呀，老五你太客气了，我们来帮忙是应该的，不要不要……”

刘大明拒绝着，接过了乾坤袋。

燕云霆笑道：“霸天宗能如此壮大，诸位长老的俸禄可不能少，这灵石，你取得。”

“老五，我看那金陈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如你跟我们回霸天宗，先规避一段时间？”罗一天提议道。

燕云霆摇头拒绝了，“该来的总会来，也无所畏惧了，何况我们已找到了尸毒解药，必须得抓紧返回人间。”

“玄界之门一向由九阳门长官，你难道要去九阳仙域？”刘大明不禁皱眉，他们可与九阳门长老结仇。

柳迎春道：“不如我们跟你们一起去？”

燕云霆摆手道：“这倒是不必，那九阳门有大罗金仙坐镇，他若真要护短，谁跟我们去都没用，再说，我有把握的，有十足的把握。”

刘大明点点头，“嗯，太虚子不是护短之人，以老五你的智慧，一定能游刃有余。”

“老五，你此去人间，还会再回来么？多久能回来？”罗一天好些不舍。

“十年之内，便会回来，或许更早。”

若不发生意外，十年之内人间瘟疫便可清扫，若发生了意外，十年之内仙界必定有所动荡。

妖魔鬼怪作乱，背后一定离不开九幽，九州人间已经遭难，九霄仙界也不会太远。

“对了，几位大哥，蓬莱仙域的灵隐宗，还有我一位故人，她叫做卓文曦，我们此去不打算带她回人间，所以在我们离开之后，你们要多多帮忙照顾她；若是她问起来了，你就告诉她，十年之内我必定回来接她，让她好好在仙界修炼。”

此去九阳仙域，还是存在一定未知数，卓文曦修为太低，且才刚刚大伤痊愈，不适合与他们同路。

再说十年时间，在仙界不过弹指一瞬，卓文曦是炼丹师，坐得也等得。

“没问题。”

花有重开日，人有再见时，离别何须多言？

几番告别，几番珍重，刘大明携霸天宗众修士腾空而起，却是朝着香云集的方向飞去。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前往九阳 “这帮人，横看竖看都像是一群土匪……还有那五彩神殿，闻说上次云梦仙域大会，其主钟玄离被仙界追杀榜上的几大匪徒合力击杀…刚刚那霸天宗的掌门，与画像上的刘玄机几乎一模一样，还有这两个武修，与昔日蓬莱仙域海族祸乱也有直接关系……宫主，综上所见，琉璃宫最好不要与他们扯上关系。”

帘霜小声在紫霏身边劝诫。

紫霏皱眉盯着燕云霆和李怀安，先不说他们好坏，琉璃宫也不该和两个陌生男人扯上关系。

“回宫吧。”她轻甩衣袖，便要招呼着众女修回宫。

“诸位仙子且慢。”燕云霆轻声唤“帘霜的话，他当然是听到了。

紫霏顿下脚步，却并未转过身，仅是以眼角余光瞥来，“你们还有事么？”

燕云霆耸了耸肩，笑道：“事实上，咱们之间，还有许多不清不楚的事儿没结算。”

“你休要胡言乱语！敢乱占我琉璃宫的便宜?！”帘霜瞪眼呵道。

燕云霆仍是微笑，取出一只算盘，冲众女修晃了晃，“你们还欠我一大笔佣金没给，我一是来要债的，二是想与你们做几笔交易——

抵御妖兽，炸药配方，蓝瞳尸王，临危救场，消止风雪……我也就不跟你们算杂七杂八的了，一口价，五百万灵石，给钱吧？”

他伸手冲紫霏索要。

“五百万！”

哪个女修不惊呼？但她们都知道，他们确确实实做了这么多事，这五百万灵石的酬劳只有多没有少。

可五百万实在是太多了，华胥仙域本就贫瘠，哪儿能有这么多钱？

“这次可不接受任何东西抵消，就要实打实的灵石。”燕云霆微笑望着紫霏，将索要的手抬得更高了。

紫霏问向帘霜：“宫中还有多少可用的灵石？”

帘霜低声道：“满打满算也只有三百万。”

“一并给他们吧，”紫霏又看向众女修：“剩下的两百万，你们各自凑一凑，就当是我与你们借的。”

可即使如此，女修们也是一阵肉痛，谁的小金库不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害！算啦，算啦，看你们攒钱也不容易，那两百万就免了吧，要三百万即可。”燕云霆摆手大方道。

众女修喜笑颜开，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帘霜极不情愿地取出一只乾坤袋递给燕云霆，“喏，三百万，这可是我们的家底儿了。”

燕云霆接过乾坤袋后，帘霜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笑道：“至少这份老底儿花得有价值不是么？”

帘霜偏头轻哼，“这下咱们两清了，你们可以走了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还有几场交易要与你们做。”

“谁稀罕与你们做交易？”

“帘霜仙子可别急着拒绝，我所给出的东西，你们一定感兴趣，”燕云霆从袖中取出一只乾坤袋，说道：

“这里头装着五丈立方的神仙水，它具有解除尸毒的功效。”

“什么？！尸毒的解药？”

众女修再次一惊，转而纷纷露出怀疑，就连紫霏也忍不住转身动容，若真是尸毒解药，那对于华胥仙域而言便是无价之宝，她问道：

“这解药可是真？”

“比珍珠还真。”

“你说比珍珠还真，那就一定是真么？”帘霜仍是质疑。

“仙子若是不信，敢不敢配合我们做个试验？”燕云霆冲帘霜眨了眨眼睛。

“且看你试验，”帘霜大步走到燕云霆跟前，挺起胸脯：“你想要我如何？”

燕云霆道：“伸手。”

帘霜伸出玉手：“你若是敢对我无礼，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不等她把话说完，燕云霆抓住她的手腕，取出一柄小刀，迅速在她掌间割了一刀。

“好疼……”帘霜喊了声疼，下一刻便要大怒：“你敢伤我！”

众女修也是震惊。

“别动，免得血越流越多，你看好即可。”燕云霆取出一瓶天池水，轻轻倒在帘霜掌心，下一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众女修更是震惊。

帘霜急忙将手抽离，仔细感受了一番，“还好没留疤痕，不然跟你没完！”

燕云霆将乾坤袋扔给紫霏，“现在仙子肯相信了么？”

“既是交易，你想索取什么？”紫霏问道。

燕云霆笑道：“我们也要去九阳门，但刚才好像惹了点儿麻烦，希望仙子做我们的保镖。”

紫霏随即答应：“可以。”

燕云霆又取出一枚蓝色仙晶，“此物唤作‘龙晶’，它可以杀死任何不死族的毒尸，包括最厉害的红瞳尸王，”

他又看向紫霏，问道：“你想要么？”

紫霏美眸中充满了迫切，“你还想索取什么？”

“若不死族大举来犯，华胥仙域将是第一道防线，为了顾全大局，这枚龙晶就当送给你了，”燕云霆却把龙晶收了起来，背过身道：“但现在不能给你，须得等到九阳之行一切顺利之后才行，所以紫霏仙子一定要将我们照顾好了，不然我们出了意外，这龙晶你也得不到。”

紫霏笑了，再添三分柔美，“都说人间武修很聪明，今夜一见果真如此。”

燕云霆说道：“从华胥到九阳，路程十余万里，我们很赶时间，不如即刻出发？”

“依你了。”

紫霏挥挥衣袖，变出一艘仙船。

燕云霆和李怀安一跃而上。

“冰妍，夏桐，你们随我一起赴会，帘霜你留下来主持大局，务必守好冰雪长城……”

紫霏简单叮嘱了一些事宜，与倪冰妍和夏桐一起踏上仙船。

“梅明志……”凌裳轻唤，难掩不舍之意，可又害怕真情流露，心中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你们，一路保重。”

燕云霆予以微笑，算作最好的答复。

紫霏挥挥衣袖，以仙君之力驱动仙船，速度之快，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第五百零八章 搞钱（一） 往后十日。

李怀安坐在船顶弹琴，燕云霆则坐在一旁记账。

仙界还是有很多好用的东西，比方说乾坤袋，仙船，仙舟之类，若能将这些东西带回人间，一定会对清扫毒人有巨大帮助。

但这些物件儿可都不便宜，特别是仙船，一艘造价稍好的仙船，售价起码都在十万灵石往上，此刻，燕云霆兜儿里只有三百来万灵石，想要把东西买足，是远远不够的。

距仙域大会还有两个多月，所以他们便打算在这段时间里，想办法多搞一些灵石。

“你别看乾坤戒指是个小物件儿，但它已涉及到空间存储法术，对炼器师和炉鼎的要求是极高的，特别是炉鼎，若是仙器品级，一樽少说都要三五百万，甚至更高。”李怀安淡声道。

“亏你还这么云淡风轻，”燕云霆仰趟了下来，翻着账簿说道：“我粗略计算了一下，想要买足我们想要的东西，最起码需要五千万灵石，还须得在两个月之内搞到，难难难，难于上青天！”

“来钱快的办法有很多，坑，蒙，拐，骗，偷，赌，”李怀安斜眼一笑：“这些岂非都是你擅长的事儿？”

坑，坑谁？

蒙，蒙谁？

拐，拐谁？

骗，骗谁？

偷，头谁？

赌……赌……赌……不管在哪儿，总会有大怨种在赌桌上输钱！

赌，无疑是来钱最快的一种方式了！

燕云霆眼睛突然一亮，脑子里突然迸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梅明志，李莫问，请下来一叙。”倪冰妍招呼道，夏桐和紫霏也相继走出船舱。

仙船速度降缓了许多。

燕云霆和李怀安各自收起东西跳下了甲板。

“诸位仙子，有何指教？”

“马上便要抵达九阳门了，考虑到你们惹的麻烦，所以我们决定在集市里暂住，待仙域大会开启时，再一起进宗门，你们可有意见？”倪冰妍问道。

燕云霆笑道：“一切听从仙子安排。”“金陈子在九阳门也算是个人物，宫主虽答应与你们作保，但你们也不要自找麻烦，懂了么？”夏桐叮嘱。

燕云霆满口答应。

随着仙船趋近，一个万户集市映入眼帘——琼楼玉宇，并排林立，大路迢迢，坦坦荡荡，街上凡人交往密切，空中修士络绎不绝。

集市之后便是九阳仙山，千川如画，气势如虹，浮云若梦，若隐若现，令人最惊讶的是，山川所对应的天空中，竟然多生了九个“太阳”！

十阳同天，大地同辉！

“我靠，原来传说中的‘十个太阳’不是杜撰，是真实存在的啊？”燕云霆叹为观止。

夏桐嫌弃了一眼，“什么十个太阳啊？根本就只有一个太阳，剩下的九个都是九阳门的镇山神鸟，三足金乌！”

仔细一瞧，除太阳之外的九个光团中，真是一只只火红烈鸟。

“九个太阳一同照耀大地，老百姓怎么活？”燕云霆疑惑。

倪冰妍笑着问道：“你感觉道炙热了么？”

微风不燥，阳光也好，并不刺眼和炙热，燕云霆摇了摇头。

倪冰妍又说道：“金乌只是飞上天空，吸收阳光用做修炼罢了，到了晚上就会歇息的。不过金乌的确拥有比肩阳光的力量，它们若一起发功，大半个仙界都会被烧焦。”

“我看这金乌外形，与凤凰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它比凤凰如何？”燕云霆求是。

李怀安说道：“许多无知的人，会将金乌，朱雀，凤凰，混为一谈，其实这是三种不同的鸟类——凤凰是百鸟之王，朱雀是百鸟之尊，金乌是百鸟之神。所以就地位与品阶而言，金乌大于朱雀大于凤凰。”

夏桐这时又补充道：“凤凰生于百兽之中，朱雀生于烈火之中，金乌生于太阳之中；凤凰祥瑞，朱雀威严；金乌神圣，三者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空中之王。”

燕云霆望着金乌喃喃自语：“若我能拥有一只该多好啊？”

夏桐轻哼：“你可真够会想的，那九尾金乌的高贵不亚于金仙，别说得到它了，哪怕是得到它一根羽毛，一把口水，都是无上机缘。”这女人说话，老是带刺不中听。

“那这么说，它拉的鸟屎也是金宝贝咯？我拿个盆儿在它们下面接，接到了送给你呗。”

“你……哼！低俗！”

“诸位仙子，九阳集中可有买卖的仙市？”李怀安问道。

“九阳集是仙界最大最繁华的集市，可谓是什么稀罕物都有了，且林氏商行的本家就坐落于此，自然是有仙市了，”倪冰妍说着，又问：“怎么？难道你们要去买东西？”

李怀安点了点头，“我想要去买一尊仙炉，作炼器用。”

“哦？你还会炼器？”倪冰妍倒是惊讶。

李怀安淡然道：“略懂一二。”

“但仙炉可是不便宜的，”倪冰妍说道：“九阳集中，有最大的炼器世家——公羊家，他们肯定在仙市中开设有仙铺，你去找他们，一定错不了。”

“多谢指教。”

不一会儿，仙船在九阳集一家名为“逢仙客栈”中降落，报出琉璃宫的名号之后，几人即刻被尊为了上宾。

“九阳门仙长已发了通知，凡是参与仙域大会的仙门，食宿皆可全免。”

既是免费的，那还有何好客气？正好男女有别，便要了两栋仙府。

距仙域大会还有两个月，琉璃宫赶来得最早，还不见其他宗门的身影。

在客栈中安顿好以后，燕云霆与李怀安也要开始实施自己的搞钱计划了。

“两个月内赚足五千万，你的计划一定很宏伟，不妨说出来听听？”

“一个字，赌！”

“赌？”李怀安却有些怀疑，“罗一天就嗜赌如命，但你见过他发大财么？除非说你想出老千。”

燕云霆勾着李怀安的肩膀，笑道：“李道长还是格局太小了，谁说我要上赌桌的，我是要……开！赌！坊！”

李怀安眯了一会儿眼睛，欣然一笑：“你要是真能在两个月之内，将三百万翻倍至五千万，我就管你叫一声姐夫。”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第五百零九章 搞钱（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既然要开赌坊，那就必须得先了解九阳集的市场，所以第一天，燕云霆和李怀安先把整个集市里转了两圈。

九阳集身为仙域中最大的集市，各大修仙世家的本家都坐落于此，连凡人都富得流油，开赌坊绝对能有搞头。

但许是环境的原因，仙界的博戏氛围并不浓烈，要是换做了人间，一座繁华的城市中，没几家像样的青楼和赌坊，实在就差味儿了。

但赌性是人类最大的欲望之一，燕云霆坚信仙界人不好赌，只是还没被发掘出来罢了，而他便势要做那制造欲望的第一人！

由于博戏氛围不浓，九阳集中赌坊并不多，能上得了牌面的只有一家，名曰“通文坊”。

通文坊规模也不算小了，三个门面两层楼，进出的皆是富贵人士，极少看到有凡人出现。

燕云霆也去通文坊里小赌了几把，总结了一些问题——

第一，赌术太单调，多以骰.宝与牌.九为主，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玩法；

第二，服务态度很差，对于那些修为低下的顾客，爱理不理，甚至不理，更莫说是凡人了，进都很难进得去；

但事实上，有些凡人甚至比修士更有钱。

无可非议，凡人很会做生意，对于凡人而言，无非是用灵石够买吃喝，能找的乐子并不多，所以凡人的积蓄不可小觑，若能将这部分有钱的凡人挖进赌坊，一定能够带来不菲的收益；

扣点的比例太高了，假设顾客赢了一百块灵石，赌坊便要抽去十五块，在人间，最黑最黑的赌坊，最多也也只不过抽取十分之一罢了。

用筹码兑换灵石太过复杂，一旦灵石兑换数量过大，赌坊库存便会告急，十分影响顾客体验。

若不是通文坊在九阳集中一家独大，想必许多顾客都不会去光顾，博戏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找乐子，找不到乐子还要输钱，妥妥的大冤种。

找准对手的缺点，一击毙命，抢占市场，要不了多久，灵石便能像水一样，哗哗哗地流进荷包里！

做完市场调查后，接下便是选择地址。客流越多的地方，地段而自然就越好，比如通文坊便开在九阳集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好地段儿，租金一定非常昂贵，且已经有了一家赌坊，再在隔壁开一家，很难不被人认为是在抢生意。

能在九阳集中开赌坊，绝对是有后台撑腰的，明着抢生意可定会惹来麻烦。

在经过一番筛选之后，燕云霆挑中中了东集三街交汇处的一栋三层高的独楼，此处的客流虽比不上中心地，却也是车水马龙了。

上前一打听，才知道这三条街其中两条都是林家产业，具体租金多少还得去仙市走一趟林氏商行。

……

第二天上午，二人来到琉璃宫仙府前。

“倪仙子，起床了没？”燕云霆扯着嗓子喊。

楼阁敞开一扇窗，倪冰妍探出头来，一边挂着面纱，一边说道：“怕是只有你们才会睡懒觉了，找我有事吗？”

“我们准备去仙市逛逛，你要不要一起？”燕云霆笑着问。

倪冰妍摇了摇头，“我们的灵石都被你们俩榨干了，哪儿还有多余的钱去逛街？不去不去。”

“害！这都是小事儿……这么着，你陪我们逛街，若是遇到心仪的东西了，我来给你付款如何？”燕云霆大方说着，又补充道：“但只准挑两件，且价格不能超过十万，否则兜儿里灵石伤不起。”

“果真？”倪冰妍美眸一亮。

燕云霆笑道：“比珍珠还真。”

“这可是你说的，你们且稍后我片刻，马上就来。”

倪冰妍兴致地关了窗，也不知在捣鼓什么，一刻钟后才与夏桐推门而出。她们摘下了面纱，换去了一成不变的宫装，穿上了色彩更多的襦裙锦袄，好像还画了画眉毛，勾了勾眼线，抹了抹口红，少了几分仙气，却多了几分风采。

对于女人而言，逛街当然得打扮得美美的，呵呵……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过都是些故作矜持的女儿家罢了。

“夏仙子也肯赏脸来了？”燕云霆心里暗道，这女人估计也是听到有人买单才跟来的。

夏桐轻哼，挽着倪冰妍的手，“我是来陪冰妍的，才没有跟你们一起的意思，你们最好别和我们说话，人多的时候还要保持距离。”

“行了，快走吧，别让宫主发现了。”倪冰妍低声催促。

燕云霆摇头笑了笑，挥袖抛出仙舟，几人一起踏上，共赴九阳仙市。

……

九阳仙市坐落于集镇西侧，整整占据了四分之一，遍地都是仙铺地摊，且划分十分整齐，这条街卖丹药，那条街买材料。

但即使如此，商家还是太多了，所以在进入集市前，都需得买一份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各大小仙铺落址，还能根据灵光指引方向，用起来相当方便。

“二位仙子，我们得先去林氏商行办一些事儿，等完了之后，咱再慢慢逛如何？”燕云霆问道。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随你的便。”

她们实在太美太靓了，宛如是一抹移动的风景线，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大片目光，身旁的两个男人便成了绿叶和被嫉妒的对象。

有一说一，自古美女配英雄，燕云霆和李怀安都是高大刚毅的男人，与两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儿走在一块，说不般配的，那都是羡慕和嫉妒。

根据地图的指引，四人很快找到了林氏商行。

林氏商行是仙域中财力的代表，本家规模自然不小，几栋连排的高楼如皇宫一般，连外贴的砖瓦都在闪闪发光，集商铺，钱庄，租赁，购置为一体的大商会中心，往来的修士络绎不绝。

“梅明志，你们来商会是办什么事？”倪冰妍问道。

燕云霆笑道：“我们打算租一家门面，做点儿小生意。”

“可你们不是要返回人间了么？怎么还想着做起生意来了？刚收剐了琉璃宫三百万灵石，你们还觉得不够么？”倪冰妍一连好几个疑问。

燕云霆说道：“这个说起来就太复杂了，具体是做什么，日后你们便知。”

门口迎客的小厮，许是听到了“租赁”，“做生意”，“三百万”，等字眼，舔着笑脸便迎了上来：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呀！”

有一说一，林氏商行这待客之道，十足讲究！

第五百一十章 搞钱（三） 在小厮的带领下，几人很快便来到了商铺租赁处。

掌柜的是个身材臃肿的半百老者，一见有顾客上门，赶忙笑脸相迎：

“几位仙长，是挑中哪块地段儿了么？”

燕云霆也不废话，直言道：“东集三岔路口那栋三层楼房，租金几何？”

“要我说，仙长您眼力劲儿可真足，那里可是妥妥的招财宝地啊！”掌柜的龇牙笑道：“那栋楼租金不算贵，十万灵石一个月，一年起租，优惠完一百万灵石即可拿下啦。”

“一百万灵石！”几人无不惊呼。

还真他娘是招财宝地，招的财全都进这帮奸商口袋里了。

“这么贵啊？”燕云霆抿着唇，故作考虑姿态，想办法杀杀价。

掌柜的却毫无减价的意思：“不贵啦，不贵啦，想必仙长您在来之前也去考察过，东集客流虽比不上集中心，却也是非常大了，只要您生意做得好，这点儿租金不算什么的，咱们是说实在话。”

“梅明志，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竟然租这么大一栋楼？”倪冰妍疑惑更浓了。

“自然是大生意了。”

做大生意，何必在乎这点儿租金？只是他们只在九阳集待两个月，租一年实在太久了。

“掌柜的，就不能按月交租么？我们的家底儿也很吃紧，怕租太久有风险。”燕云霆说道。

掌柜思考了片刻，才道：“最低也得按季度起租才行，而且必须得有大宗门担保，不知几位仙长可有熟络的关系？”

大宗门？琉璃宫算不算大？

“大宗门嘛，我认识多多，喏，这二位仙子便是华胥仙域琉璃宫的长老了，由她们担保不成问题吧？”燕云霆指着倪冰妍和夏桐问道。

“害！我说咱九阳集何时多了两个大美人儿，原来是琉璃宫的仙子驾到啊？”掌柜的连连点头：“若是琉璃宫担保，完全不成问题。”

“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诱我们出来一起逛街，就是来为你们做担保的是吧？”夏桐瞪着燕云霆又道：“从一开始问你做什么生意，你就一直藏着掖着，多半不是好勾当，我琉璃宫若是与你们作保，万一坏了声誉该怎么办？这保做不了。”

“真做不了？”燕云霆挑眉。

夏桐大声：“真做不了！”

燕云霆微笑：“那龙晶你们也别想要了。”

“你！”夏桐隐隐发怒，“你敢威胁我们？”

燕云霆仍是微笑：“我觉得你们不会蠢到为了芝麻而丢了西瓜吧？”

“冰妍，你瞧这无赖！”夏桐看向倪冰妍。

倪冰妍只是轻叹，取出一枚翡翠色的令牌，递给胖掌柜，“我琉璃宫替他们担保了。”

胖掌柜接过令牌，放在感应石上核实了一番，确认身份真实之后，双手恭敬奉还，随即又冲燕云霆道：

“那么仙长，三个月便是三十万灵石，缴纳过后我与你拟合同吧？”

燕云霆从乾坤袋分出三十万灵石丢给胖掌柜。

胖掌柜清点如数之后，回柜台用金笔写了下了租赁合同，递给燕云霆落款和盖手印儿。

“对了掌柜的，我也想要快捷刷通票的感应石，你能帮我弄一个么？”燕云霆边落款边问。

胖掌柜说道：“自然是没问题的，林氏商行的通汇通票都是免费办理的，不过这得等你店铺开起来之后才能申领。”

“通票可以单方面储存，可以多方面取出么？”燕云霆又问。

胖掌柜摇头：“那不行，至少对于你们不行。多方面存取功能只有我们钱庄才能有。”

赌坊每日的进账和出账金额都非常大，若是能通过感应石自由存取的话，也就能解决兑现繁琐的问题了，要不然每天都得跑到钱庄取灵石，那得多麻烦？

“不过也有例外，”胖掌柜这时又补充：“若仙长您的生意做得够大，每日流水能超过五百万的话，是可以申请代理存取功能的，但是我们钱庄会扣取一些手续费。”

赌坊都还没建立起来，能否顺利赚钱还是个未知数，现在谈这些也为时尚早了些。

签完合后，掌柜交给了燕云霆一块租赁专用令牌，此番交易也算完成了。

走出林氏商行，燕云霆又按照地图，找向一处名为“万宝堂”的商铺，地图上有介绍，此乃仙集中最大的炼器，里面的器皿都是公羊家一手打造。

燕云霆曾经答应过公输婉儿，要将乾坤戒指的配方带回去，那就绝不会食言。

乾坤戒指这么个小玩意儿，其工艺水平实在不低，必须得有仙炉鼎器才可实现。

除了够买仙炉之外，还有仙船，仙舟，以及可以暂时储存天池水的山河图。

好的仙器，绝大部分都是需要定制的，而他们又是大批量够买，所以必须得早些去预定。

万宝堂，宏伟程度丝毫不逊色林氏商行，凡是从炉鼎里出来的东西，这里头因有尽有。

“仙长，欢迎光临万宝堂，想购置点儿什么？”接客的小厮上前讨问。

燕云霆豪迈道：“此来是上千万灵石的买卖，快去叫你们这儿最大的掌柜出来。”

“上千万啊？那您们在客厅稍后，我马上去找公羊掌柜！”小厮交代了声，飞速往楼上跑去。

没过一会儿，“吧嗒吧嗒……”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个身形消瘦，面貌精明的六旬老者跑了下来：

“哎呀，贵客临门，公羊礼有失远迎，还请诸位仙长见谅！”

“那我也不卖关子了，先要一尊炼器用的炉鼎，要能炼成仙器的那种，掌柜的可有货？”李怀安直言问道。

公羊礼笑道：“那仙长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公羊家几千年的炼器工艺，绝非浪得虚名——您想要炼制仙器的炉鼎，那其本身品级肯定得是仙器以上了，我们这儿有七星炉，从一品到九品，品级越高自然就越好，同样的嘛，价格也就越贵。”“九品七星炉，可有现.货？”李怀安问道。

公羊礼笑道：“七星炉都有现.货，只是九品的，我们一般自家用，一向不对外出售的，呵呵，还请仙长多多理解……那八品七星炉比九品稍逊一筹，但炼制仙器也绰绰有余啦。”

“八品的价格如何？”李怀安又问。

公羊礼比了个“八”字手势。

“八百万灵石？”燕云霆瞪大了眼睛。

公羊礼摇了摇头，“仙长您真会说笑，八百万灵石只能买到二三品的七星炉，是一千八百万灵石。”

“嘶……”燕云霆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八百万灵石，堆砌起来可以比作一条灵脉了！

李怀安只是微微皱眉，“我们还要购买其它，价格上能少么？”

公羊礼说道：“这得看您们买什么了。”

李怀安说道：“两百艘能荷载三千人的仙船，五百条能搭载十人的仙舟，仙器品级的山河图一副，乾坤戒指的制作图册一副，一万只可储存十丈立方的乾坤袋，算算价格?”

公羊礼咽了咽口水，估计也是被这大手笔吓到了，他一翻手掌，取出一只玉珠算盘，喃喃盘算道：

“满足您需求的仙船起码得是中量级，二十万一艘，仙舟微量级，五千一艘，仙器山河图八十万一副，乾坤戒指的图册和乾坤袋都是便宜货，就当送给您了，如此算下来，加上八品七星炉……”

“吧嗒吧嗒……”

算珠拨了好一阵，才得最终价格：“总共是六千一百三十万，仙长若真是这番手笔，我亲自做主，化整为零后再给你打个九折，便是五千四百万，这个价格如何？”

“何不再来个五福高照，五千万如何？”燕云霆一口价。

公羊礼一拍算盘：“好，没问题！”

“我们要得很急，以上物品能在两个月之内交付么？”燕云霆又问。

公羊礼咬了咬牙，大声道：“好说，好说，哪怕是昼夜不歇也能给仙长做出来！”

“定金需要缴纳多少？”燕云霆再问。

公羊礼比出一根手指：“价格的一成即可，若是仙长反悔了，可是不退不换的。”

五千万取一成，那也要五百万灵石。燕云霆身上却只有三百二十余万，显然是不够的。

“掌柜的，我们购物紧急，暂时还没准备那么多定金，你看不如这样，”燕云霆拉过夏桐，介绍道：“此二位是琉璃宫的长老，由她们来替我们担保一手，我先交两百万如何？”

夏桐虽极不情愿，却还是取出了自己的令牌递了过去。公羊礼却摆了摆手，笑道：“不用验了，二位仙子有如此绝世容颜，肯定是来自琉璃宫无疑了……定金只是个形式，两百万便两百万吧。”

“公羊掌柜是个实在人。”

燕云霆分出两百万灵石递给公羊礼，照规矩拟了合同，落了款，盖了手印，这第二桩买卖便达成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搞钱（四） 燕云霆共有三百二十万，缴纳了两百万定金，手头还剩一百二十万。

赌坊的布置，装修，人力，甚至于牌匾都尚未确定，更别说还需要赔钱的资本，剩下的这点钱完全是不够的，最起码还需要准备到一千万灵石才行。

所以二人决定再卖一些东西凑一凑。

他们手头的宝贝可不少，先前瓜分的那条妖龙，随便一件便可以卖出天价。

越珍贵的东西，卖给商铺就越亏，想要利益最大化，只有走拍卖行。

“话说，你准备卖什么东西？”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说道：“龙心与龙筋都是顶级的炼丹炼器材料，光这两样就足以卖出千万的高价了，至于龙脊和龙血，我自有大用处，肯定是不会卖的。”

“那么大条龙脊，我实在好奇你有何用？”燕云霆又问。

李怀安说道：“这世上最好的兽骨便是龙脊，随便打造一把刀剑都是仙器，再加以龙血淬剑，品级还能再上一个高度。”

“这就是你执意要那八品七星炉原因？”

“不错，只有好的炉子，才能打造好的仙器。龙脊，龙骨，龙牙，若充分利用，至少可以锻造出两百把大小不一的仙剑，我的无极万剑诀，向来是分化虚剑为主，若能拥有一万把真实仙剑……哼，天下无敌。”

李怀安傲然的模样，绝不是说说而已。

四千多万灵石，对于他们而言也并非遥不可及，燕云霆手中还有几粒紫金丹，上千年的紫金草也还有好几株，这便是他们的底气，所以才敢做大生意。

按照仙市地图，几人来到最大的拍卖行“天字七号”前。

拍卖行有两条通道，一条是竞拍，一条是寄托，燕云霆他们想卖东西，自然是走第二条通道。

没什么太大的意外，掌柜的依旧热情，在李怀安拿出龙心与龙筋这两件绝世极品后，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毕竟拍出来的价格越高，他们抽成便越越多。

天字一号的抽成比例为一百块灵石扣五个点。

龙心与龙筋的起拍底价都是一百万。

“几位仙长放心，这两件拍品可以说是近几年来最珍贵的了，在拍卖前我们会大肆宣传，到时一定会有许多仙长前来抢拍，在这儿我可以向您们保证，溢价起码在十倍以上！”掌柜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拍卖行也都有自己的手段，若是珍贵的东西价格太低，他们自己也会出价收购。

若真如他所说，价格至少翻十倍，再扣除五个点抽成，那便是一千九百万灵石。

“掌柜的，我们急需用钱，所以您尽快安排。”

“仙长放心，最近的拍卖会在三天后举行，到了晚上你们尽管过来取灵石便是了。”

“如此，那便劳烦了。”

这次合同的落款姓名，燕云霆签的琉璃宫。近两千万灵石收益，拍品又如此珍贵，难免会遭人眼红，以琉璃宫的威名，足以叫心怀不轨之人望而生畏。

退出拍卖行时，天色逐渐暗沉，九只金乌也熄火回巢，黑夜即将拉开序幕。

仙市是通宵营业的，各家都点燃了灯火，五彩缤纷，绚烂夺目，往来的客流也要比白天多得多，几乎达到了人挤人的状态。

“感谢二位仙子一路陪伴，不如趁着阑珊灯火，咱们逛逛夜市？”燕云霆笑着提议。

这一路走来，两个女人见识到了二人的豪气，虽谈不上被折服，但至少也是刮目相看了。

“还是算了吧，都逛了一天了，再不回去，紫霏该抱怨了。”倪冰妍摇了摇头，目光里的灯火阑珊，却是憧憬和不舍。

“那就也给她带一件礼物回去，让她知道你们没有忘记她。”

燕云霆又按照地图，来到了一家名为“丽人坊”的仙铺，听名字便知是女修士专卖了，衣服，鞋子，饰品，胭脂，颜丹，都贵不到哪儿去。

“呀呀呀！仙子美貌绝伦，仙长举世无双，几位造访，小店蓬荜生辉呀！”一个体态丰腴，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笑着凑上来迎接。

的确，倪冰妍与夏桐一出现，坊间其她女修顿时黯然失色。

“挑挑看，这里是你们女人的专场，我们负责付灵石即可。”燕云霆大方道。

倪冰妍还在矜持，夏桐已拉着她逛游起来，“咱们陪他们逛了这么久，还担保那么多，必须得宰他们一顿我才甘心。”

倪冰妍刚开始还不太放得开，但在试过几套衣服之后，便也不再矜持了，眼神愈发狂热起来。

女掌柜瞧准了大主顾，就跟在两个女人身后，用那“舌灿莲花”之术，一个劲儿地推销。

“二位仙子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穿什么都好看啦。”

“哎哟！仙子可真有眼力劲儿，这套青鸾流仙裙，可是用那青鸾羽绒手工缝制而成，质地轻盈，色泽自然，上可抵寒气侵袭，下可乃酷暑燥热……”

“这些衣服的价格多少?”

“不贵不贵，一件只需二十万灵石！”

一件衣服就要二十万？，听到这个价格，两个女人再爱不释手也不得不把裙子放了下来，“还是算了吧，我们宫门有规矩，平时只能穿宫装，这裙子也没多少机会穿……”

女掌柜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冲燕云霆抛媚眼儿。

“一件青鸾仙裙，一件霓裳羽衣，一件紫霞仙袍，三件一口价，五十万灵石，能不能卖?”燕云霆摇晃着乾坤袋。

“卖！卖卖卖卖！”女掌柜一把夺过乾坤袋，生怕反悔了似的，“诸位请稍后，我立马去给你们包好！”

“梅明志，你灵石多了怎的？不过几件衣裳，根本就不值这个价！”倪冰妍一个劲儿低声摇头：“你快些把灵石要回来，太浪费了……”

燕云霆却笑道：“一件衣服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材质多么珍贵，而是在于购买它的人是否喜欢。”

“哎呀！我这辈子怎么就没遇到仙长这般阔绰豁达的男人呢？说得简直太好了！”女掌柜倒真是够快，不一会儿工夫便捧着三只檀木礼盒递了上来。

坊间其她女修，哪个不投来羡慕之色？

“不要白不要呢！”夏桐一把捧过礼盒。

倪冰妍轻轻一叹，无奈中也藏着兴奋。

“老板娘，你们这儿可有驻颜美容的好丹药？”燕云霆随口一问。

女掌柜说道：“有啊，定颜丹，养颜丹，白凤丹，都是滋阴养颜，活气补血，可谓是仙界每个女人必备的驻颜妙药了，价格也不贵，几十块至几百块不等。”

仙界女人几百年也不见衰老，一是与她们修炼功法有关，二便是有养颜丹药辅助。

若是把这些小玩意儿带人间，姑娘们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燕云霆轻声道：“有多少，要多少。”

“看来仙长的红颜知己有很多呀，那白虎膏和素心丹也来一些呗？”

“白虎膏和素心丹又有何用？”

“这白虎膏嘛，呵呵，有强力脱毛的功效，不论是涂抹在哪儿，都能脱得干干净净的；至于这素心丹，呵呵呵，闺房用药，一粒见效，如入无人之境。”

“呃……好，统统打包，我全都要了！”

……

从丽人坊出来之后，一百二十万灵石只剩下一半不到。

钱，着实不经花！但花钱，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出了仙市，倪冰妍与夏桐返回了客栈，燕云霆和李怀安则前往东集验收楼房。

本以为楼房会很脏乱，谁知进去了才发现干净得一尘不染，这间楼房原先应该是一间客栈，柜台，桌椅，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装修得也十分别致。

燕云霆欣喜，他正愁装修费时费力费钱呢，谁料却捡了个现成，只需稍加整改一番便可投入使用。

赌坊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地方，一张桌子，一副赌具，骰子摇起来，牌九推起来，运气好的盆满钵满，运气差的倾家荡产。

楼房虽比不上仙府客栈，却也不算小了，客厅中能摆三十余张桌子，二楼与三楼有六七十间客房，可统一改成雅间包厢；保留厨房，供应些小吃和酒水，简直稳稳当当。

楼房背后还配得有一个三十丈方圆的庭院，此处可以想办法安置一些特色博戏。

如今，赌坊地址与装修都已敲定，下一步便是整改和布局。

光靠燕云霆与李怀安，即使不眠不休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布置好赌坊，如此一来，拉拢人力便成了目前最迫切的事儿。

赌坊里，必须要有操盘的荷官，端茶递水的小二，以及看看场子的保镖。

安保这一块儿，燕云霆亲力亲为即可，至于荷官与店小二，当然得是漂亮大方，心灵手巧的女人才行。

可便宜又好用的女人，该去哪儿找呢?

“你知道炉阁么?”李怀安轻声道：“我们也许可以去那里买一些玉炉。”

对啊！燕云霆眼睛一亮，他怎将炉阁给忘了?

能被卖入炉阁的女人，姿色肯定都不差，且都有修为在身，若能赎走一批，用来当荷官，连人工钱都可以剩下。

“说买玉炉太过脚踏人权了，咱们是去拯救失足女修。”

说干就干！

前往炉阁，寻香探花！

……

PS:今日两更了，到这儿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搞钱（五） 九阳集是仙域最大的集镇，开在这里的炉阁自然也是最大，花样最多的。

其实不然，修行氛围越浓的地方，自然也就越开放，逛炉阁几乎成为了这里的一种风气，前来采阴补阳的顾客，不仅有男修士，女修士也不少见。

相比于仙界物尽其用、对人权的淡漠，燕云霆和李怀安这两个凡人始终都对此嗤之以鼻，谁不是母亲十月怀胎所生，却被人当做发泄和采补的物品，

即使沦落风尘的妓.女，那也是个人；可炉阁中的玉炉却连人都算不上。

“这种地方，真恶心。”李怀安站在炉阁门口，露出可深深地厌恶之情。

燕云霆叹道：“这种地方，存在且合理。”

二人步入炉阁，第一幕便瞧见，三个阴柔妖娆的男修士，正围着一名富态女修，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别提多亲热。

这胖女修虽有元婴修为，却大肥屁股一身油，老得叫阿姨都不过分了，这“姐姐”的称为着实让人作呕。

“今夜你们三人，若是能将我伺候好了，少不了灵石打赏，哈哈哈……”胖女修大笑，看她的体型便知是个喂不饱的主儿。

李怀安嫌弃得五官都要凑一块儿去了。

“这还算好哩，至少还是男欢女爱，遵循伦理，你是没见着那些喜好男风的断袖，啧啧……”燕云霆连连啧嘴摇头。

“如此污浊的地方，买来的女人估计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我们还算换个地方吧。”李怀安拉着燕云霆便要走，可还没跨上一步，一个风骚貌美的中年熟妇突然冒出将他给拦了下来。

中年熟妇痴痴地望着李怀安，两只眼睛流露淫.光，还不时咽了咽口水，“好……好俊俏，好强壮的仙长啊。”

李怀安浑身直冒鸡皮，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将燕云霆拉至身前抵挡，“你大小通吃，你来对付她！”

“哟！这位仙长也不错啊，虽相貌不比身后那位，却阳刚十足，呵呵呵……仙界少有这样的男人咯。”中年熟妇痴笑着，伸手便要来触摸。

燕云霆一把扼住中年熟妇手腕，呵呵一笑：“掌柜的，一上来就对顾客揩油，这不合适吧？”

中年熟妇风情一笑，“害！还不是二位仙长太有男人味儿了，奴家有些情不自禁嘛。”

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娇滴滴的语气，若是出自妙龄女子之口倒也忍了，可这老斑鸠……

燕云霆也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们是来买玉炉的……”

中年熟妇笑道：“瞧您说的，来这儿的人，哪个不是来买炉子的？不过以二位仙长的身姿，要是肯下海的话，我保证能为你们找几个貌美如花且多金的姘头！”

燕云霆尴尬地笑了笑，也不觉往后退了两步，才道：“我们是来买一批女人，当做婢女使唤，所以她们的人身自由，得归于我，就相当于赎身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懂懂懂，当然懂了，仙长您是不好开口，所以才以买婢女做理由，这个借口又不是你一个人用，呵呵呵……”中年熟妇含指风情，又招呼着二人，“请仙长随我先到雅间稍候，我去叫玉炉们做好准备。”

“修为不用太高，炼气期即可，要漂亮大方的，最好是完璧之身。”

玉炉修为越高，肯定越贵；既是用作荷官，自然要形象好的；不是完璧之身，难免染了风尘气息，不太适用。这些都是燕云霆心里的打算。

“仙长放心，从您脸上的表情我就能猜出来你想要什么样的货色啦。”

“我起码要二三十人，你这有货么?不知什么价格呢？”

“那您运气不错，咱们刚进了一批新货，至于这价格嘛，倒也不着急，等您们验了货之后，咱再慢慢谈。”

中年熟妇将二人带入一间黯淡宽敞的雅间，嘱咐一声稍等片刻，便自顾离去了。

“你身上的灵石还够么？”李怀安问道。

燕云霆说道：“我曾在蓬莱仙域进过炉阁，炼气女修的价格在五千至一万灵石不等，这里也许会再贵一些，我身上还有六十万，应该是够了。”

李怀安轻哼，“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才买几千灵石，实在是太廉价了。”

燕云霆摇了摇头，“廉价么？却也不廉价了。能被收入炉阁的女修士，多数都是身世凄惨，资质不高，走投无路的，她们若不进炉阁，甚至一文不值。”

在人间乱世，逢了饥荒，一斗米便可换个女人，岂非更廉价？

一刻钟后，雅间门被熟妇推开，她冷傲冲门外轻唤了声：

“都进来吧，给我把腰杆和胸脯挺直了，今夜仙长是来替你们赎身的，能否入得了仙长法眼，可都得看你们本事了。”

随后，女修士捧着小红烛，一个接着一个走进雅间，火光刚好照面，映亮了她们的容貌，虽谈不上有多美艳，却也各个都有姿色。

拢共进了三十二个女修，熟妇才把雅间大门关上。

女修们将蜡烛统一摆上桌，聚集的火光驱散阴暗，才看清她们都只批了一件薄纱，曼妙的腰肢若隐若现。

所谓雾里探花，朦胧才美，有时穿着轻纱，反倒比光溜溜更加诱人。

燕云霆内心一阵悸动，赶忙取出一壶酒，自顾喝着，压制心里的火气。

李怀安眼中却充满了同情。

“都装什么矜持呢？还不快点让仙长掌掌眼！”熟妇瞪眼催促。

女修们娇滴滴，羞答答，红着脸，低着头，把腰带轻轻一扯，轻纱齐刷刷落下。

“噗！”燕云霆一口老酒喷了出来，心脏砰砰直跳，这三十几个女修一齐绽放，场面何其壮观香艳？

他瞪大眼睛，一时竟哑口无言。

李怀安缓缓闭上眼，非礼勿视，眉头紧皱。

“心蝶，你为何不脱？！”熟妇瞪向一女。

是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女子，她双肩微缩，双腿紧闭，一手遮上，一手拦下，红晕温存的脸颊上，不仅有羞，有悲，还有一丝倔强，她无疑是这群女人中最美也是最有性格的。

“我……我不想……”她咬着嘴唇，泪光闪烁，如此真实的姿态，绝非欲擒故纵。

“你还不想？！你当这儿还是你家么？快给我退了！莫要让仙长看笑话！”熟妇大声呵道。

女子一个劲儿摇头，紧紧闭上眼，挤出两行热泪，用倔强守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好啊，你跟我倔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熟妇拖着女子，便要往雅间外走——

“且慢！”燕云霆出声阻止，又轻轻摆手，“我又不是眼睛容不下沙子的人，何必为难她呢？”

熟妇这才松开了女子的手，“算你今儿个运气好！今夜要是没出阁去，我还得治你！”

女子微微抬头，含泪感激了燕云霆一眼，燕云霆只是微笑，她又如含羞草般低下了头去。

“那二位仙长，可对这些玉炉满意呀？要不要挨个儿验一验元阴？”熟妇赔笑问道。

验元阴？那真的会让人受不了……燕云霆摆了摆手，“掌柜开了这么大间炉阁，怀疑你的诚信，倒显得我太矫情。”

“仙长您真是我见过最大度的人了。”

“这些玉炉都不错，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燕云霆也不卖关子，直接要价。

熟妇喜笑颜开，坐在了燕云霆身旁，“仙长你瞧啊，我们这儿的玉炉，各个都品质极佳，价格嘛，自然也就比其它地方稍贵一些，不过我看仙长您气宇轩昂，雍容富贵，肯定也不会拘泥这些小节……”

吧啦吧啦奉承了一大堆，后才说道：“这一只炼气玉炉，两万灵石，这里有三十二只，便是六十四万，零头我便给你抹去了，六十万如何？”

这何止是贵一些？都翻好几倍了。

燕云霆也懒得杀价，分出一袋灵石丢在桌上，“一口价，五十万灵石，现在就结。”

熟妇抓过乾坤袋试探了一番，许是被灵石的光芒亮了眼，一拍燕云霆大腿：“好！仙长是爽快人，那我也爽快一回，成交！”

女修们也皆露喜色，能被赎身本就是一件好事，何况还是被这么俊俏的两位仙长赎走。

“你还是给她们置办一套像样的衣服，否则我怎么带出去？”

“仙长放心，您且稍后，我这就带她们换衣服去。”

熟妇领着女修们退出雅间。

没过一会儿，熟妇便折了回来，递给燕云霆一部花名册，“仙长，这是那三十二只玉炉的名册，她们的血禁咒都刻在上面了，若是有人敢不守规矩，您用灵力将她名字一抹，那她便会永远消失您面前。”

“很好。”燕云霆收好名册，这种地方他一刻也不愿多留，便和李怀安一起走出雅间。

刚推开雅间的门，三十几个肤白貌美，环肥燕瘦的女修士，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花团锦簇的感觉，实在太不赖了。

燕云霆只是一笑，招了招手，冲众女修道：“走吧，随我回东集！”

第五百一十三章 搞钱（六） 燕云霆将众女修带回了楼房，让她们依次排开站好，先进行了一番点名，等认全了她们的名字之后，变出一副骰.宝，当着众女修的面摇了摇，询问道：

“有谁会玩儿这个么？”

众女修面面相觑，懵懂的眼神，看来是鲜有人知。

女人一般很少进赌坊，她们又如此落魄，也没灵石玩儿博戏。

燕云霆暗叹一声，心想这个问许是多余了，可谁料这时，后排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会……”

众女修纷纷让道，将那发声之人露了出来。

燕云霆眼睛不由一亮，这个女修，岂不是先前在雅间中唯一一个不脱衣服的？花名册上她好像叫做蓝心蝶，

“我说的是玩儿，指的是会摇骰子，懂规则，可不是光认得这么简单。”

蓝心蝶微微点头，“我是会的，一个骰子猜大小，两个骰子猜大小，三个骰子猜点数。”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很好。”随后他又取出几套牌戏问道：“牌九和马吊，纸牌这些你都会么？”

蓝心蝶点头说道：“都会的。”

“你对博戏这么熟悉，难道你进过赌场？”燕云霆看她实在不像是会去赌博的人。

“我从没去过，”蓝心蝶顿了顿，又道：“我父亲经常去，他天天都在家里研究赌术，可总是输多胜少，输光了家产，逼死了母亲，还把我……”她咬了咬嘴唇，眼里尽是愤怒与悲伤。

估计又是个烂赌徒，输得倾家荡产，欠一屁股债，最后卖儿卖女。

“这么说来，你恨透了赌博？”

“是啊，开赌场的那些坏蛋，统统都不得好死。”

“呃……”燕云霆一时语塞。

李怀安斜了一眼：“你还真会自取其辱。”

燕云霆却摇头笑了起来，冲蓝心蝶招呼：“你到我面前来。”

蓝心蝶大方走至燕云霆跟前，低头唯诺：“主人唤我作何……”

燕云霆道：“我是想告诉你，我买你们来，就是为了开一间赌场。”

“啊？！”蓝心蝶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似乎摇摇欲坠了，“我……对不起……仙长我……”她踉跄了两步，吓得直接栽了下去。

燕云霆见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绕有兴趣地问：“怎么?是不是被自己蠢哭了？”

蓝心蝶欲哭无泪，低声求饶：“主人怎么我都行，就是不要再把我送回炉阁了……”

燕云霆笑着将骰.宝与骨牌塞进了蓝心蝶手里，“我不但不会送你回炉阁，还要提拔你为为首席荷官。”

“这……”蓝心蝶不知所措。

燕云霆将之身体摆正，冲众女修大声道：“如你们所听，我要开一间赌场，而你们以后便是赌场里的操盘荷官……身为荷官，自然要先将博戏赌术熟络，所以接下来的这几天，你们只需做一件事，就是跟着蓝姑娘好好学习玩法，可懂？”

众女修纷纷应声感谢，她们本是玉炉，连人都算不上，这会儿却能做荷官了，好些人已抹泪啼哭，嘤嘤嘤……

“不许哭！我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了！”燕云霆轻呵。

众女修止了哭泣，却憋出了笑容。

“这样就对了嘛，你们笑起来就好比那山间群芳，美丽极了，以后在面对顾客时，也要时常保持这份微笑。”

燕云霆说着，又背负起双手，学着老板的语气和步调：

“即日起，你们便是我们的员工了，即是员工，那自然是有薪资的。每人每月三百灵石，蓝姑娘职位比你们高，所以五百灵石一月；当然了，这只是基础薪资，你们若熟练了赌术，在赌桌上帮我们赚钱了，还可拿提成，至于提多少么，到时再因情况而定；”

说到这儿，他又指了指三楼，“一楼我准备用作赌厅，二楼我准备改成雅间，三楼有三十余间客房，刚好可供你们居住，待会儿你们可自行去挑选。”

这待遇，莫说是荷官了，便是那些小山门的弟子，也不一定有。

女修们一个个受宠若惊，再次喜极而泣。

燕云霆掏了掏耳朵，“哎呀，你们哭什么？在我这儿，没有主仆之分，只有上下级关系，以后见了我不许叫主人，我讨厌这个称呼，应该叫我梅老板，叫他李老板，可懂了？”

“老板，老板，老板……”

这一声声甜蜜蜜的老板，叫得燕云霆和李怀安心里好不荡漾。

“可有会烧灶做菜的？”燕云霆又问。

“我会！我会！”

“可有会抚琴弄乐的？”

“我会弹琵琶！”

“可有会暖床的？”

“我们……我们都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当天晚上，燕云霆和李怀安便带着女修们开始置办布局。

桌椅，装修，乃至雅间都是现成的，无需再过多添置，只要将它们摆放整齐，扑上桌布，优化一番，一间赌坊便算是有了。

燕云霆去集市里购置了一些装饰品，配套的赌具，几十套制服，几条长红，三十颗大珍珠，一大袋子符纸，绳索与木桩若干，以及一口大铁笼。

李怀安则负责去找木匠定制招牌。

……

“你们用先用金笔在这三十颗珍珠上标注数字，从一到三十不能重复；再在这些符纸上随意抄写六组数字，记住，数字每两个一组，且不能重复，等这一袋子符咒全部写完之后，再全部转交给李老板。”

燕云霆将珍珠与符纸丢给女修，交代了一番后，便和李怀安来到庭院。

“李兄，你快把咱刚刚买的铁笼子取出来，找个适中的位置放下。”

李怀安挥挥衣袖，取出一口十丈方圆的大铁笼，摆在了庭院中央。

燕云霆开始用绳索与木桩固定起铁笼的每一角。

“你搞的这些新花样，真的会有人买账么？”李怀安持怀疑态度。

“我出品的博戏，岂能有差？你就等着发财吧！”

燕云霆自信满满。

……

第三天。

燕云霆修去了边幅，换了身儿干净的衣服，来到集市中最大最豪华的宅院前——林府。

林氏商行的本家，简直就是一座皇宫。

想要生意做得好，关系自然少不了。

“哒哒哒……”燕云霆扣响林府大门。等了一会儿，大门敞开一条缝，一个年轻家丁探出头来，打量着问道：“请问仙长找谁？”

大世家果然不同凡响，就连家丁的袍服都是灵光闪闪。

燕云霆先是笑问：“敢问你们林家，最聪明，最有生意头脑的是谁？”

家丁脱口而出：“那自然是林三公子，林子儒了。”

燕云霆笑道：“那我就找他了。”

“你可有预约？”

“不曾有。”

“你可是公子朋友？”

“也不是。”

“那你是大宗门修士？”

“琉璃宫算么？”燕云霆颇有傲色。

家丁眯了眯眼睛，把头缩了回去，随手便要关门。

“哎哎哎，你这是为何？”燕云霆赶忙把门抵住。

“哪里来的骗子，敢来林府撒野？你当我是傻子么？天下谁不知道琉璃宫都是女修士，你还来琉璃宫，吹牛都不会打草稿的！”

家丁又要关门，燕云霆伸脚，卡住门缝，赔笑道：“小兄弟，我真是来找你们家公子做大生意的，劳烦你帮我引荐引荐？”

“哼，想跟我们林家做大生意的人，若是排起队来，能从门口到街尾，你什么都没有，还想见我们家公子？去去去……你给我把脚拿开，如若不然，我可要叫护院了！”

家丁当仁不让。

实在没办法，燕云霆只好使出绝招，从袖中掏出一枚乾坤袋：“一千灵石，走一趟咯?”

家丁眼睛亮了，却犹豫不定。

燕云霆又取出照胆，递了过去：“这是我的本命佩剑，你将它交给林三公子，只需通报一声，若它不理睬，这一千灵石也算你的。”

“那……那行吧，看你还算实诚，我便帮你这一回了。”家丁一只手抓过乾坤袋，另一只手刚接住照胆，险些摘了个大跟斗：

“我去，这什么剑啊，这么重。”

燕云霆笑着将家丁扶正，“小兄弟，刀锋无眼，你可要当心啊。”

家丁瘪了瘪嘴，扛着照胆退入府中。

燕云霆在外静候，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但并不慌张，机会总是留给愿意等待的人。

若那林三公子不见，早就命人将照胆还回来了。

“咯吱——”

这不，大门开了，且是完全敞开的，方才那年轻家丁双手捧着照胆，奉上恭敬道：

“让仙长就等了，方才公子在房中读书，这会儿有请了。”

“你们家公子做了个明智的选择。”燕云霆笑着取过照胆：“请带路。”

“仙长请。”

家丁迎客进门，腾空而起，领着燕云霆往内府飞去。

林家府邸果真够大，即便是飞行，也用了整整一刻钟才到内府。

府内有一辽阔湖泊，湖上庭廊曲折宽阔，一眼望去十几座亭台零星散落，其最大的一座唤作“青月亭”，亭中有位锦衣青年，相貌堂堂，面若冠玉，此刻已是烹好茶水糕点，等候客人抵临。

林家能够成为仙域第一，绝不是那些恃势凌人的世家可比，单从这林三公子的气质来看，便可断定，他必是一代英杰，且可以成为朋友。

第五百一十四章 搞钱（七） “请坐吧，不必客气，能进青月亭的人，向来都是贵客。”林子儒指了指对面石凳。

“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林三公子果真有生意人的做派。”燕云霆一甩衣袖，安然坐下。

“鬼谷先生谬赞了，”林子儒倒了一杯茶，推给燕云霆：“请，此乃人间名茶，滇南普洱。”

燕云霆颇有些意外，但想想也不奇怪，做大生意的人，见识肯定低不了。

“这么说，林三公子，对人间也颇为了解了？”他端起茶，小酌半口。

林子儒边洗茶烹煮，边笑道：“昔年祖父曾试着去人间做生意，但你们人间的人情世故太复杂了，这也是我林家第一次在生意场上碰壁，因此家族后人也记忆犹新。”

燕云霆笑道：“人情世故，倒是不假。”

“人间一定是个神奇的地方，我看的书籍也多数来自于这儿，其中有一部《商经》便常常被祖父拿来作为学业授课，”林子儒说着，又轻叹了一声，“只可惜百年前，人间与仙界切断了来往，我始终没能有机会亲自去看看。”

“机会总会有的，且不会太远。”

“我倒是很期盼那一天。”

“若我们能成为朋友，这种机会一定会更多，你所期盼的那一天也会提前到来。”

“你或许不知，林家有一句戒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原来如此……”燕云霆暗自一笑，摇头喝茶。

“怎么？”林子儒好奇。

燕云霆说道：“真挚的友情是高于利益的，甚至盖过了生命，这就叫做人情世故，很显然你们林家还没摸透，所以才会在人间碰壁。”

“嗯……”林子儒陷入沉思，许久，才抬起头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肯见你么？”

“因为你想和人间来的人做生意。”

燕云霆将“人间”二字说得格外沉重，后又道：“一部《商经》是无法教诠释人情世故的，所以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和我做生意，你会学到很多很多。”

林子儒不禁微微皱眉，他是林家最杰出的生意人，从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跟我学做生意”这种话。

“说说看你的生意吧。”

“我准备在东集开一家赌坊。”

“你想跟通文坊抢生意？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们的靠山很大。”

“有你林家大么？”

“他们当然比不了。”

“所以我来了。”燕云霆微笑着，先指了指林子儒，缓缓吐出两个字：“人情。”后指了指自己，又轻吐两个字：“世故。”

林子儒眯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他挥挥衣袖，撤去了茶几，变出了一壶美酒，两只夜光杯，开始斟酒：“继续说你的生意。”

燕云霆自信道：“我新增了两种博戏玩儿法，一种针对于有钱人，另一种适用于贫民——

第一种称之为‘铁笼格斗’，其理便是招募一批孔武有力的勇士，将其关在笼中有规则地决斗，我会设立专门的奖金来促进他们的格斗欲望；

这种博戏的赌点，更血性也更具有观赏性，仙界修士斗法，肯定不如拳拳到肉来得刺激；

如此，我们便可以设下赌注，猜输赢，猜倒地，猜回合，引导有钱人下注；

当然，有钱人也可以自己培养格斗勇士来赢取奖金。

这种擂台比赛，在我们人间常有，包括我自己，也曾经为了生计去参加过，赢取的奖金，和赌注带来的效益非常之高；

第二种称之为‘彩券’，以极其优惠的价格向所有人售卖彩券，此券会由八组、十六个数字组成，再设置几种高额的奖金，通过摇号的形式来筛选获奖者；

当然，十六个数字都猜中，概率是极低的，彩券价格低，奖金价格高，如此，每个人都有一夜暴富的幻想，便也会存在一种侥幸心理，花几块灵石便有机会中几百万灵石，谁不想试试？

假设说彩券五块灵石一张，一万个人购买便是五十万，这也仅仅只是购买一次，有的人或许会够买十次，几十次，那么筹集到的灵石便会以数十倍的速率上涨。”

燕云霆饮尽杯中酒，笑着问道：“林三公子，觉得我这捞钱的方案如何？”

林子儒听了这一席话，连连点头，他的表情已然浮出了认可，只是还有疑惑：“这么赚钱的博戏手段，你为何不自己独揽，却要来找我林家合作？”

燕云霆笑着比出三根手指：“其理由有三——

正如你方才所说，开设赌场需要靠山，林氏商行家大业大，应该会照顾合作伙伴吧？

彩券这种玩儿法，够买的人越多，收益便越大，以林氏商行的号召力，整个仙域亿万万人，哪怕只买一张，也足够我们攥得盆满钵满了；

这是我发明的博戏，若是赚钱了之后，一定会有其它赌坊眼红效仿，但它们的信誉肯定比不过林氏商行，想要抢占市场，瓜分利益，也得先问问你们不是？”

林子儒是越发敬佩了，他又替燕云霆斟了一杯酒，说道：“你这第一种博戏，我便不参与了，我林家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第二种倒是很合我心意，那么彩券赚的利益，我们该如何瓜分？”

做生意，终究还得回归利益。

燕云霆比出五根手指：“我出想法，你出力气，咱们五五分账。”

林子儒神情满意，却又思绪了片刻，问道：“你的想法听起来很不错，但做生意讲究的是谨慎，你的赌坊何时召开，让我看看成效如何，再决定以后合作事宜。”

燕云霆说道：“赌坊明日傍晚开张，会以彩券作为头彩，我也很期待林三公子能来捧个场。”

林子儒举起酒杯，“没问题。”

燕云霆却起了身，推了推酒杯，“这一杯酒，留到咱们生意达成后再饮也不迟。”

林子儒笑了笑，放下酒杯，起身道：“鬼谷先生，我送你。”

“叫先生就太客气了，你我本是年轻人，虚情假意的称兄道弟，同样也是人情世故。”

“哈哈哈……敢问尊姓大名？”

“燕，燕云霆。”既是敞开心扉合作，也没必要再用假名了。

“那么，燕兄，请。”

“请。”

……

第五百一十五章 搞钱（八） 第三日晚，天字七号的拍卖会结束。

燕云霆与李怀安如期去取灵石，让他们大感震惊的是，龙心与龙筋各以一千五百万，与一千三百万的超高价格拍了出去，在扣除拍卖行五个点的抽佣，拢共到手两千六百六十万块灵石。

用这笔钱来进行赌坊垫资，完完全全是够了。

顺便，燕云霆邀请了天字七号和万宝堂的两个掌柜，于明日下午酉时，一同参开赌坊开业。

毕竟是过千万的大主顾，两位老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公羊家与林家都是九阳集中一等一的大世家，若能得到他们的捧场，赌坊的名声也会更大。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欠开幕。

……

第四日清晨。

燕云霆特意花重金，请了一批百人锣鼓队，腰间系上喜气的红段子，吩咐女修穿上精美靓丽的制服，于正午时分，一起从东集出发，敲敲打打，制造气氛。

锣鼓喧天，响彻九阳。

这番宣传的方式，在仙界是不多见的，往来的仙凡无不为之所吸引。

燕云霆骑着独角兽，高头大马，边走边喊：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壹间赌坊’隆重开业，为了回馈广大乡亲的支持，即日起未来三天，免除所有扣点抽佣，诸位若赢了十万，那便赔给你们十万，若赢了一百万，便赔给你们一百万！诚信经营，绝对公平公正！

壹间赌坊，没有门槛儿，不论你是凡人还是仙长，哪怕一块灵石，我们也欢迎您的光临！

除此之外，我们赌坊还特意设立了一种普及全民的博戏，诸位可看手中彩券——”

燕云霆挥了挥手，女修们各拿出一沓灵石，逢人便发。

“这张彩券上有六组序号，一共十二种数字，今日下午酉时，我们会在赌坊大门口，当着诸位乡亲的面公开摇号，若猜中四组，六个数字，视为三等奖，奖金为五万灵石；若猜中五组，十个数字的，视为二等奖，奖金为五十万灵石；若六组，十二个数字全部猜中，那么恭喜你，便获得了我们的一等奖，奖金总共为三百万灵石！”

三百万灵石，别说是凡人，哪怕是对修士，也无疑是天价了！

“这彩券本该售价五块灵石，但今日我赌坊盛大开业，人手一份，共十万份，全部免费发放，还请收到彩券的乡亲务必保管好，准时于下午酉时参与抽奖！”

有机会白嫖三百万，除非是傻子，不然都愿意试一试。

羊群效应很快便开始发酵，人们从开始的矜持，逐渐变得狂热哄抢。

当锣鼓队行进到仙家客栈时。

琉璃宫三仙子恰也被喧嚣所吸引，她们勾栏而立，瞧见了高头大马上的梅明志，最先惊呼的是夏桐：

“那不是梅明志和李莫问么？我说他们这几天怎不见人影呢，竟是开赌坊去了！”

倪冰妍也是轻叹：“这两个人，真是够胆子的，惹了九阳门的长老，还敢在集市做生意，还是赌坊这种……名声不太好的生意。”

“他们惹了麻烦，还不得我们去擦屁股？我看这两个家伙，心里算盘深着呢。”

夏桐与倪冰妍一齐看向紫霏。

紫霏板着脸，瞥了夏桐一眼，训责道：“屁股，屁股，我看你是跟他们学坏了，连污言秽语都能脱口而出了。”

她甩了甩袖子，“惹麻烦我们不也得受着么？”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仙子！三位仙子！”燕云霆也发现了栏后的三个女人，振臂高呼。

夏桐回瞪了个白眼，呵道：“我才不想认识你们呢！”

燕云霆取了三张彩券，随手扔给三个女人，笑道：“今日赌坊开张大吉，你们也有份噢，免费赢取三百万灵石大奖，下午酉时，期待你们光临。”

“这……”送到手里的彩券，也不得不接了，若是真能中三百万，仙子哪儿能不心动？

“哼，凡人玩的把戏，你们真信么？赌性太大，有稳道心。”紫霏轻哼，大步离去。

倪冰妍却将彩券悄悄收入了袖中，作为生死患难的朋友，于情于理都该去捧个场的，没准儿真能中奖呢？

……

当十万张彩券全部发完，九阳集也才只逛了一半，但赌坊的名声已是家喻户晓，连黄髫小儿都知道，东集有“壹间赌坊”可赢三百万灵石！

此时，下午已过去大半，燕云霆也不再宣传，与女修们返回了赌坊，挂上牌匾，遮上花红，扑上迎宾地毯，摆上瓜果美酒，将摇号漏斗搬出，只等酉时，开张大吉。

酉时前夕，东集已是人山人海，人们紧攥着手中的灵符，期待着开奖时刻。

越逼近酉时，人聚集得越多，三条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老板啊，赶快开奖吧！我们都等不及啦！”

“是啊是啊，我们都等着赢大奖呢！”

“不瞒你们说，这串数字与我年月生日仅差一位数，我今日哪怕中不了头奖，也能中个二等奖啦！”

现场观众，人声鼎沸。

“麻烦让一让，万宝堂的公羊大老板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吆喝，八个仆从开路，一辆兽车驶入。

燕云霆与李怀安赶忙上前相迎。

公羊礼下车后，燕云霆又奉上一张彩券：“公羊掌柜的，您也有份儿。”

“好好好，梅老板开张大吉啊！”

“请公羊老板与诸位世家兄弟稍歇，瓜果酒品随意。”

“请！”

这时，人群一阵哗然：

“哎呀，这梅老板是什么来头啊，炼器第一世家的公羊大老板都亲自来捧场。”

“没准儿是其他仙域里来的大商人呢！”

“等开张了，我也要进去梭一把，反正赌坊里仙凡不限，还不用抽佣！”

燕云霆所要的，便是这种舆论！

第五百一十六章 搞钱（九） “请让一让，天字七号的林大老板来了！”

人群中再传来一声吆喝，再一辆兽车驶了进来。

燕云霆有礼相待，一如既往，奉为上宾。

连林家大老板都来捧场了，人群中的舆论更盛了一分，全都是夸燕云霆豪气。

再过半刻钟，便是酉时了。

“看来你请的那位重量级嘉宾不一定会来了。”李怀安淡淡道。

燕云霆自信满满：“不，生意人一向是准时准点儿的，何况还是林家三公子？”

果不其然，小半刻钟后，一只由十六人开路的队伍，浩浩荡荡从街尾驶来：

“林三公子，大驾光临！”

吆喝一出，再拥挤的人群也自动分开两旁，人们犹如招待帝王一般，毕恭毕敬迎接来者。

燕云霆与李莫问，携众宾客一起上前相迎。

林子儒踏出兽车，瞧了一眼人山人海，会心一笑：“燕兄的头脑，比我也有过之而不及。”

“林兄谬赞了，只是宣传到位罢了，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请！”燕云霆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

所有宾客，归于坊前。

“酉时已到，现在摇号！”燕云霆大声唤道。

好几万人的眼睛，一同盯着旋转的漏斗，“哗啦啦……”珍珠在漏斗中来回碰撞，不一会儿，第一枚珍珠滚了出来。

“第一个号，一三！”

人群中有唏嘘，也有惊呼。

“大家不要着急，这才第一个号呢，失去头奖，也有二等奖不是？”燕云霆笑着，冲蓝心蝶摆了摆手。

蓝心蝶再次摇动漏斗。

“第二个号，零七！”

“第三个号，二一！”

“第四个号，一七！”

“哎哎哎！我中了！我中了四个号，哈哈哈哈……我中了三等奖啦！”

人群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呼喊，一个中年男人挥舞着彩券挤出人群，他是个凡人。

即使是三等奖，那也是好十几万分之一的概率，能中奖的人，纯属老天爷赏饭吃。

十万灵石，对于一个凡人而言，不用劳作，也够一辈子丰衣足食了。谁人不羡慕呢?

“好，第一位幸运乡亲已出现，不过还请兜住情绪，努力祈祷，倘若再中一个号，五十万灵石便可带回家啦！”

燕云霆高喊着，挥手冲蓝心蝶示意，继续摇号。

“第五个号，二六！”蓝心蝶扫视群众，“二六，可有乡亲中奖啊?”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五个号码全中，甚至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怕不会有这么幸运的人出现吧?

“看来大家的运气都不怎么样啊。”燕云霆笑道：“继续，最后一个号。”

蓝心蝶摇动漏斗，一颗珍珠滚落，那些中了两个号的人，瞪大眼睛，发动意念：

“一八！一八！”

“二九！二九！”

“三零！三零！”

蓝心蝶拿起珍珠，面试众人：“第六个号，二三！本轮抽奖结束！”

“我是二三，我是二三啊，哈哈哈……太对了！我中奖啦！我中十万灵石啦！我有钱娶老婆啦！”

一个布衣青年，大跳欢呼，喉咙都快吼破了。

彩券，的确能让大多数人圆梦，这便是它的魅力所在。

“请诸位再自行核对，如若无误，接着便要进入派奖环节了！”燕云霆昭告众人。

抽奖虽已结束，热度却已称呼你在人群中绽放，反正是白嫖，没中奖也不会遗憾。

“好，那下面便进行——”

“且慢！”

天外传来一声娇呵。

夏桐与倪冰研踏空而来，她们已恢复了宫装，戴上了面纱。

“梅明志，我且问你，中奖号码可是一三，零七，二一，一七，二六，二三，这六个号码?”夏桐先还未落地便出声发问。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别说你全中了。”

夏桐亮出自己的彩券，挺起汹涌的波涛，下把几乎翘上了天：“嗯哼……不好意思，我还真全中了！”

燕云霆抓过彩券核对了好几遍，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作弊了?这可是近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燕云霆狐疑。

“哼，我琉璃宫岂会有弄虚作假之辈?”夏桐伸出手掌，得意索要：“先前你坑了我们三百万，现在吐出来吧?给钱！给钱，，给钱，给钱！”

此次发出去的彩券，光成本便用了十万，再出两个三等奖，二十万，出一个头奖三百万，整整赔了三百三十万出去。

说不肉疼那是假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岂能反悔失信?

“急什么?又不会少了你的。”

燕云霆拍了拍手，“将奖金全部搬上来！”

“嘿咻，嘿咻……”

四个挑夫，挑着两口大箱子，一步一步从后院走了出来。

“咯吱咯吱……”

一辆兽车，拉着一只两丈长的车厢跟在挑夫身后。

木箱与车厢上都绑着大红花，箱头用朱漆大大书写了一个“奖”字。

挑夫放下木箱，与兽车一起并排停在众人面前。

“本来按照规矩，需扣除两成佣金，但今日是第一次开奖，全免了去，三百二十万奖金，全部发放！”燕云霆大喝一声：

“现在，开奖！”

几个女修将木箱与车厢一并揭开，整整齐齐的灵石，比空中那九只金乌还要闪耀，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在场的大多数人，恐怕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各个目瞪口呆，哪怕是沾沾喜气，也陶醉得无法自拔。

“诸位，从今以后，彩券活动长期有效，每隔七天便会开奖一次，且每张彩券仅需五块灵石！”燕云霆大声道。

“梅老板，五块灵石也太贵了吧?你应该多照顾乡亲父老才是！”李怀安摇头说道。

燕云霆叹道：“可是光这彩券的成本便要两块灵石成本呀！”

“梅老板，五块灵石实在太高了，再降点儿吧，以后乡亲父老们也会捧场不是?”蓝心蝶也高声搭腔。

“是啊，老板，再少点儿吧！少点儿吧！”众人纷纷相迎。

燕云霆咬着牙，矜持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决绝道：

“好！既然大家这么照顾我的生意，我也豁出去，赔本赚吆喝了——不要五块，也不要四块，只需两块灵石，你们没有听错，两块灵石，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购一张彩券，赢百万灵石！”

“好！”

霎时间，掌声雷动。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 搞钱（十） 壹间赌坊，开张大吉！

大家都愿意借着喜气，小赌怡情一番。

一时间，赌坊内高朋满座，大厅二十来张赌桌，围了个水泄不通。骰子与骨牌的碰撞，赌性高涨的叫座，络绎不绝，萦绕满堂。

林家三公子都亲自来捧场了，其它世家又岂能缺席？一个个满面春风，提着礼物，前来拜访：

“哎呀，梅老板，今日开张怎不来我王家发帖啊？”

“梅老板怕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世家吧？”

“我张家备薄礼一份，祝贺赌坊开张大吉！”

事实证明，人一旦有了面子和地位，想要巴结你的人都会不请自来。

“害！诸位哪里话，只是梅某初来九阳集，人缘稀缺，不敢打扰，今日你们能来捧我的场，那便是给足了梅某面子，”燕云霆抱拳迎客，又招呼：“心蝶，你先领诸位贵客上二楼雅间，每一桌送五十万筹码！”

后又冲宾客道：“诸位贵客且先玩耍着，稍后还有更有趣的博戏，包你们喜欢！”

“梅老板大度啊！那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能在九阳集里发家，背景一定不差，这帮世家权贵才是真正能给赌坊制造价值的人。

“趋炎附势，奸商嘴脸。”夏桐轻哼了声，便欲与倪冰妍离去。

“仙子别急着走啊，”燕云霆出声招呼，“能在千万概率中，中得头奖的人，运气简直爆棚啊，二位仙子何不趁此机会，再进赌坊里试试手气？”

“我们可不稀罕呢！”夏桐指着赌坊内的吆五喝六，满声嫌弃：“瞧他们，一个个十足贪婪的模样，哪儿有修仙的样子？贪婪，最乱道心，修途必不会长远。”

燕云霆笑道：“你们在看到那三百万奖金时，激动得脸红的样子，也和他们差不了太多。”

倪冰妍摇头说道：“若是让紫霏知道我们来这种地方消遣，一定会责备我们的，我们还是——”

“十万！我一人给你们十万灵石！”燕云霆大声道。

两个女人都是一愣，这世上还有自己掏腰包，求着别人留下来赌钱的？他不是傻子，就是图谋不轨。

“冰妍，咱别理，瞧他那贼嚯嚯的样子，准儿没好心，估计就是想让咱们进去赌钱，等赌性起来了，再出老千将他那失去的三百万灵石赢回来，”夏桐傲然瞪着燕云霆：“梅明志，你这套把戏，早已被我看穿了！”

燕云霆摇头长叹，“胸大无脑这句话果真没错，越大的女人，脑子越不好使。”

“你在指桑骂槐！”夏桐上前一步，有点愤怒，这轻轻一个动作，其胸口挂着的那两只木瓜，就颠了好几颠。

燕云霆眯着眼睛，“我说的是胸大无脑的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的胸很大么？何必对号入座？”

夏桐直咬牙，“你这淫贼，要不是你有龙晶——”

“夏桐！”倪冰妍呵断了夏桐的话，低声提醒：“人多耳杂，切勿声张。”

夏桐这才忍了怒气，瞪着燕云霆：“王八蛋，等事了以后，看我放不放过你！”

燕云霆微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骂我王八蛋的女人，十有八九最后都会爱上我。”

夏桐气得直跺脚。“什么爱不爱的?梅老板最好还是别拿我们开这种玩笑，”倪冰研沉声说着，又问：“你不让我们走，怕是别有用意吧？为何不直言？”

同样是胸大的女人，何倪冰妍就要比夏桐聪明得多。

燕云霆指了指门口：“今日客人这么多，也是出乎我意料，荷官们都进去招呼生意了，李道长又不屑于待客，所以我想请两位仙子，帮我接待一下客人；当然，帮忙自有薪资拿，到子夜之前，每人十万灵石，一块也不会少你们。”

两个大美人儿要是肯留下来充当门脸儿，哪怕站着不说话，便能吸引不少客人。

此时到子夜，也不过两个多时辰，十万灵石的工资，实在很可观了。

倪冰研稍加思索，清了清喉咙，“看在我们还算朋友的份儿上，那便帮你这一回，不过我们可不会像那些肉店小姐，替你们招揽客人。”

燕云霆笑道：“若有人敢骚扰，你们杀了剐了都行，事后我会来洗地板的。”

如此，两个女人也无二话，一左一右立在门口，哪怕是容颜冷漠，卓越的风姿也给赌坊增添了不少光彩。

燕云霆则向后院走去，他与林子儒的生意还没谈完。

……

后院凉亭中，李怀安好茶招待。

“让林三公子久等了。”燕云霆含笑步入小亭，又问：“如何？我这‘彩券’的生意，可有搞头？”

林子儒斟了一杯香茶，推给燕云霆，赞赏道：“燕兄若是在商场里深耕，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燕云霆落座，“这么说来，林三公子是愿意合作了？”

林子儒挥挥衣袖，桌面上多了一本册子，“合作的书契我都已拟好，但综合今日试验的结果来看，我做了一些改动——

林氏商行可以将‘彩券’推广至每个仙域的每个集镇，包括彩券的材料，所需的人力，乃至于所有奖金，林氏商行都可以承包，但你们得多让两成利出来，我们七，你们三，你可能接受？”

燕云霆想也没想便摇头否定了，“按每张彩券两块灵石的价格，若推广至仙界全域，七天攒下来的销售额，保守估计都能突破一亿块灵石，扣除材料与奖金、人力，净利润至少也能有五千万，这还是在没有抽佣的情况下，你七我三，少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林子儒也摇头：“你只是出了一个想法，便可日入百万灵石，这还嫌少么？”

燕云霆说道：“若没有我的想法，你们一分钱也赚不到。”

林子儒淡笑了声，略带威胁口吻：“你觉得我林家没实力复刻类似的活动么？”

燕云霆笑道：“你们的确可以自己去做这种生意，但现在九阳集的人都知道，彩券是壹间赌坊梅老板发明的，林家再去做，岂不是赤裸裸的剽窃？身为仙域第一大世家，若被冠以‘剽窃’之名，恐怕损失的东西，可就不是这一桩生意可比拟的了。”

林子儒微微皱眉，“商道，信誉为最，至于名誉么？可有可无。”

燕云霆仍是微笑：“若剽窃之风兴起的话，第二世家，第三世家，也都会纷纷效仿……偌大的仙界，有钱的世家可不止你们林家一个。”

“若林家是皓月，那其他世家，顶多只能算作萤火。”

“但萤火之光，聚集在一起，也可比拟皓月了不是么？实不相瞒，继林三公子捧场之后，王家，张家，李家，公羊家……十几个大世家的家主、公子都来了，他们就在二楼雅间坐着呢，还有门口站着的那两个大美人儿，她们是来自琉璃宫，我身旁这位李道长，也是神乐的客座长老，而我大哥，更是五彩神殿之主，乃至于蛮域之王，也是我的大舅子！

林三公子若真以为我没背景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大可现在就去与他们合作，且确信坚信以及肯定，他们会很乐意来分这一杯羹。”

燕云霆自信凌然望着林子儒，“况且今日试验只是冰山一角，彩券的玩法，还多得很呢。”

林子儒板着脸，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那你想如何？”

燕云霆傲然道：“以我的筹码，我要七你要三都不过分，但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五五分账便五五分账，绝不会放马后炮。”

沉默，

沉默中茶香弥漫。

“哈哈哈……”林子儒突然放声大笑，目光越发钦佩：“燕兄果真是个经商鬼才，竟然能在我林家面前反客为主。”

燕云霆加重语气，“你一直都弄错了，我才是主人，你只是合作的客人。”

“好，很好，不管谁客谁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这笔买卖我也做定了！”林子儒拿起书契，取出一支金笔，在页面上修改了两笔，转而递给燕云霆：

“燕兄过目，如若无误，随笔落款。”

“既你把我当朋友，我自然相信你。”燕云霆接过金笔，翻至最后一页，写下自己的大名，后咬破手指，摁了个血手印儿，随后递给一旁的李怀安：“你也是参与者，分一杯羹呗？”

李怀安摇头轻吐一句话：“我从来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李兄不愧是昆仑山的得道高人，放眼整个仙界，即便是位列仙班的仙人，也没有哪个能做到如此洒脱。”林子儒取回书契，落款自己的姓名，学着燕云霆的模样，咬破手指摁上血手印儿：

“燕兄，我们已立下血契，这桩生意实打实是稳了，以后你就坐着数灵石吧。”

“那我就再来给你讲讲彩券的其它玩儿法，”燕云霆就着香茶，缓缓讲述道：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彩券的中奖概率越低，我们的赚头便越高。初级的彩券只有六组十二个数字，而每增加一组数字，概率便会越低一倍，以此类推；再者，三十个号码球，也可以往上增加，甚至说我们还可以多增加一种球色；

当然了，概率太低，人们也不会买账，解决这种情况的办法，便是提高奖金，三百万，五百万，八百万，一千万……只要金额够大，吸引力就会越大！

除此之外，你们还可增加一些噱头，比如说将原本的两成佣金，再多抽一成，将这些抽出来的佣金，拿去救济穷苦，广结善缘，如此一来，声誉、名誉、信誉都能提高，可谓是一举多得；

彩券的玩儿法还有很多，我相信以林兄的头脑和家底，要不了多久便能将之玩儿透！到那时，财源广进，你我都能坐着数钱！”

……

……

PS：其实彩券，就是彩票，我反正是从来没中过，也没研究过这个东西，若是有大神看出了文中的荒诞，也请勿喷，本小说里的剧情纯属虚构和娱乐。

第五百一十八章 搞钱（十一） “诸位贵宾，诸位来客，本坊新引进了一种博戏，名曰‘铁笼格斗’，今夜将在后院，由我与李老板为大家首献表演……具体如何，诸君随我入院一观！”

燕云霆扯着嗓子，冲众宾客喊道。

谁不愿瞧个新鲜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进那笼子表演了？我李怀安岂是表演献技之徒？我——”

李怀安满口拒绝，燕云霆却拉住他，小声道：“哎呀，又不是让你天天表演，就只有这一回，以咱们精湛的武艺，一定能折服这帮仙界人，开个好头不是么？”

李怀安气愤：“你这家伙，做事总不与人先商量商量……”

燕云霆笑道：“这叫做先斩后奏嘛，再说了，咱俩好像还从来没切磋过吧？”

“你惹我生气，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千万别手下留情，否则便不真实了——哦，对了，不准使用武力，只能靠拳头和技艺。”

“不论规则如何，也改变不了你成为我手下败将的事实。”

“谁输谁赢，还言之尚早，鬼谷不会输昆仑的。”

昆仑山与鬼谷派的巅峰对决，还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

很快，庭院中便围满了看客，就连倪冰妍和夏桐也被呼声给吸引了过来。

“咚咚咚！”蓝心蝶重重地敲了三下铜锣，冲众人宣告：

“今夜两位大老板将用拳头和身体来进行对抗，诸位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错过了这次精彩对决，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燕云霆和李怀安各使轻功，轻轻一跃便跳进了铁牢笼中。

燕云霆扭了扭胳膊，转了转手臂，骨骼“咯咯”作响，在仙界，出行不是御兽便是驱舟，连走路的机会都少了。

对于武修而言，若长期龟息不锻炼，身体很容易生锈。

“李兄，我右臂已经再生了，你瞧，沙包一样大的拳头，一拳之力足以开山裂石，你怕不怕？”燕云霆举起自己的拳头，冲李怀安挑衅。

李怀安轻哼：“力气大去挑大粪好了。”

“那我再让你看看这个！”

燕云霆双手擒住自己的胸襟，狠狠一发力，“刺啦”衣服被撕成两半，矫健的身躯暴露无遗，两块胸肌，八块腹肌，宛如磐石一般坚硬紧密！

他一用力，血脉膨胀，肌肉轮廓更显著了三分。

“如何？你可有这种身材？即便不运真气，亦可刀枪不入！”

“哼……你不要以为修道之人就不会炼体，我横炼的功夫，绝不会比你差！”李怀安说罢，大喝一声，仅凭一口气，便将上衣震成了碎片——别看他平时一尘不染，脱了衣服之后，身上的腱子肉可一点儿也不比燕云霆差。

二人都有涅境武力，身高.也相差无几，体格也几乎无异，唯一的差别便是，李怀安要白上燕云霆一圈儿。

“哇！没想到梅老板和李老板身材这么棒！”女荷官们，皆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女人痴迷倒也正常，有的男人也看得两眼发直，这是为何？

“哼，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脱衣服，真是羞耻，一个个五大三粗，丑死了……”夏桐偏头捂脸，小眼神儿却一个劲儿地往两个男人身上扫，她虽比不上紫霏，却也是活了几百年的女人了，即使再心如止水，也不可能没想过男人。

倪冰妍则要直接得多，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口中喃喃：“高大威猛，刚柔并济，这才叫做真男人……”

“当当当！”夏桐又瞧了三下铜锣，大喊道：

“下面，比赛开始！”

“嗖！”

锣声还有余音，燕云霆已健步冲上，一拳砸在了李怀安的脸上。

“啪！”

李怀安被揍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铁笼上。

全场看客一片惊呼！

要是普通人，这一拳下去，恐怕已经交代了。

李怀安扣着铁笼缝隙站了起来，一抹嘴角，竟有丝丝血迹，他幽怨地瞪着燕云霆：“你这家伙，跟我来真的啊！”

“大家都看着呢，你还能打假拳不成？”燕云霆稳扎马步，一掌呈天，一掌对向李怀安：“这是我昔年游历江湖时，在一位教头手中学的‘八极拳’，很猛很猛，你可要小心了！”

李怀安双手起势，似杨柳清风，看似柔软却刚毅十足：“八极拳？那你可能不知，太极正是你的克星！”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一个至刚，一个至柔，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燕云霆再次发动攻势，以冲劲儿结合力道，从大腿传入手掌，再从手掌传入肩头，一击破风铁山靠，狠狠撞向李怀安。

李怀安完全不躲，只等燕云霆靠近，身子猛地一侧，顺势抓住其肩头，再以迂回之巧妙身法泄去力道，后以借力打力之奇招，将燕云霆狠狠地推了回去。

“好！好啊！好啊！”观众席一片叫好。

“我说了，你就算有无穷之力，在我太极拳下，也发挥不出半分。”李怀安傲然道。

“是么？那就再瞧瞧我的形意拳……虎鹤双形！”

燕云霆如白鹤展翅，跳起三丈之高，后借着下落之势，朝李怀安俯冲而去。

人在空中，是极难变换身形的，李怀安主动发起进攻，也纵身一跃，跳上三丈，不等燕云霆落下，迎头一掌拍去。

燕云霆身形虽未便，姿势却从白鹤变作猛虎，五指成爪，迎上李怀安的掌心。

短短两息滞空时间，二人已交手了不下十招，速度都快出了残影。

“你的虎鹤双形又是偷学来的吧？攻不像攻，守不能守，百无一用，连我头发丝儿都碰不着一根！”

“那老子用头撞你！”

燕云霆擒住李怀安双手，用额头狠狠往上一撞。总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双发各从空中跌落。

“嘶……”额间都红了一大片，脑子嗡嗡作响。

“你这也叫形意拳？！”

“怎么不是五行拳？白鹤还会用嘴啄东西呢！”

“不按套路出牌，的确是你这家伙的风格，再来！”

“再看我……乌鸦坐飞鸡！”

“……”

“羚羊蹬腿！黑虎掏心！蛇形刁手！”

燕云霆连连出奇招，打得李怀安措手不及。

双方战斗持续了一刻钟，越打怒气越大，最后不再拘泥什么招式，一顿乱抡王八拳，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鼻青脸肿！

“太他妈精彩了，太他妈精彩了……”笼外观众的叫好声一阵比一阵高！

“当当当！”蓝心蝶赶忙敲响了铜锣，大声喊道：“二位老板快住手，不要再打啦！”

燕云霆和李怀安又过了十来招，才慢慢从缠斗中将彼此推开。

“我打中了你六十八拳，而你只打中了我五十四拳，这场比试是我赢了。”燕云霆傲然道。

李怀安轻哼：“你的那些奇怪烂招，按照规则早被罚下场了，你还好意思说赢了？”

“平局?”

“平局。”

二人四目相对，听着观众们的呼喊，下一刻，各自大笑起来。

二人取出袍服换上，一起跳出了铁牢笼。

“想不到二位还有如此超凡的技艺，真是让林某折服啊。”林子儒连连摇头，难掩眼中的震撼。

林家三公子都被折服了，其他人难道不也如此么？

燕云霆高声问道：“诸位，方才的比试，可还精彩？”

“精彩，精彩极了啊！”现场观众，口风一致。

燕云霆又宣告道：“以后这样精彩的比试，每夜都会有，这便是我引进的‘铁笼格斗’博戏——

从今夜起，我将在此举办‘格斗比赛’，参赛者必须是身强体壮，能抗能打的凡人，比赛的前三甲，都将获得五十万灵石，三十万灵石，十万灵石的奖赏；

若诸位宾客，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参赛，可在赌坊前台报名，待人数凑够一百，那么比赛便正式开始；

当然了，各位大世家的贵宾，也可以自行培养一名勇士参赛，男女不限，身材不限，技艺不限，但必须遵循格斗规则，不耍阴招，光明磊落！

在格斗比赛期间，本赌坊会出.台押宝玩法，胜负输赢，倒地次数，击打次数，回合时间……大家可根据参赛者的实力，综合考虑后自行押宝；

我梅明志在这儿向大家保证，所有比赛，公正公开，输赢赔偿，当晚当结！”

“好！”

刹那间，掌声雷动！

第五百一十九章 山河图 仙界不分昼夜，赌坊通宵达旦，客人热情高涨，生意依旧火爆。

“昨夜一共进账七十万灵石，陪出去了六十五万，总体算下来，光靠输赢的利润便有五万灵石，当然，这份利润不包括酒水和人力等常规开销。”蓝心蝶将账本递给燕云霆，每一桌的出纳流水都记得清清楚楚。

晚上六个时辰，五万利润，若按照一天十二时辰来算，再翻一倍便是十万。

一天十万，一个月便是三百万，这还是在没有抽佣的情况下，完全稳赚不赔。

“二位老板，昨夜的盈利，是多了还是少了呀？”蓝心蝶眨眼问道。

燕云霆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蓝心蝶竖着手指，“十万灵石啊……若不是我来了您这儿，可能是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了。”

一个月三百万盈利着实不少了，但对于燕云霆而言，若照这个盈利速度下去，三个月后他肯定还不上四千七百万外债。

“最起码也得月入千万才能勉强达到我的预期。”

“一千万！”蓝心蝶惊呼着，下一刻又小声道：“真有那么多人会把灵石输给咱们么？”

燕云霆自信：“赢的人想多赢，输的人想赢回来，人的欲望无穷无尽，这便是赌坊牟取暴利的手段，总会有禁不住诱惑的大怨种。”

蓝心蝶低下了头。

李怀安冲燕云霆摇了摇头，燕云霆这才想起蓝心蝶的父亲便是死在赌桌上的，他赶忙改口致歉

“啊……但我的赌坊，一定是恰当的，不会借钱放款给那些烂赌鬼。”

十赌九输，控制不住自己的赌徒注定会家破人亡，到时借了钱还得去催债，这可不是优良作风。

其实燕云霆也没指望赌坊能给他创造多少财富，真正能搞大钱的，还得是“彩券”这个博戏。

六个仙域，何其之大，想要将彩券完全推广出去，肯定也需要时间。林子儒所给的答复是，最起码两个月后彩券才可盈利。材料与奖金都由林家一手包办，燕云霆也不用太担心亏损，当下便老老实实地守着赌坊，将“铁笼格斗”搞好，三个月后还清外债，问题不大。

“还有啊，这大堂二十张赌桌，每桌一个人，便去了大半人手，更何况还有雅间的贵宾需要伺候，还有端茶递水的……咱们就只有三十二个人，真有点儿忙不过来。”蓝心蝶说道。

燕云霆抿着嘴唇，“嗯……生意如此火爆，我也始料未及，你们再受累一日，我再去炉阁里买些女眷回来，与你们轮值上台。”

“还有还有，有些客人可不老实了，对姐妹们动手动脚的，我们又不敢发声，怕影响了生意。”蓝心蝶叹道。

“哦？还有混蛋敢调戏我的女人？”燕云霆皱眉气愤，“回头我给你们每人都配一把匕首，若再有人动手动脚，你先大声呵斥，如若其还不收手，那就给他放血！”

蓝心蝶脸上兴奋出了红晕，却又低声担忧：“只怕这样会给二位老板惹来麻烦……”

燕云霆正声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开的是赌坊又不是炉阁，哪怕是贵宾，到了这儿也是客，客人岂能欺压主人？”

李怀安这时出声：“以后我会用神识监视每一个人，若发现不老实的，出老千的，我会第一时间出手解决，绝不姑息。”

燕云霆笑道：“李道长虽平时少言，但在护短这一方面，肯定比狠多了。”

李怀安道：“是的。”

“也不知我们是积了什么德，竟能遇到二位这么好心的大老板。”蓝心蝶红着脸，低下头，良久才弱弱一句：

“二位老板忙活了一整夜，要不要……心蝶伺候你们入寝？”

燕云霆挑了挑眉毛，“你要一起伺候我们？”

蓝心蝶脸颊红得发烫，“若二位老板有这个要求，心蝶忍一忍，也不是不能……”

“你可以忍，我们可于心不忍。”

燕云霆摆了摆手，“我们不住赌坊，也不需要你们暖床，这叫做彼此尊重。”

蓝心蝶已感激得无法言表。

“行了，各就其责。”

蓝心蝶欠身退下，李怀安留在赌坊看场，燕云霆则再访仙市。

燕云霆先去了万宝堂，取走山河图与乾坤戒指设计图；随后便来到炉阁，再挑选了五十名女修；最后前往林氏商会，置办感应石以及通票。

山河图，实则是一个巨大的乾坤袋，可以用来装载许多巨.物，就譬如华胥仙域的冰雪长城，但缺点便是存储不太方便，对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只有能操控元力的仙人才可打开自如。

李怀安将千万灵石存入山河图，围成了一条人造灵脉，后又将龙晶与天池水一并装入，确保其功效不会流失。

不同于乾坤袋，装入山河图的东西都会以画像呈现，如今这副山河图中，一汪泉水，闪闪发光。

以后的几百只仙舟仙船，也可一并存入其中。

“这山河倒是挺香的，以后咱们那几百艘仙船、仙舟也一并装进去，”燕云霆感叹着，又问道：“李兄，你说这山河图能装人么？”

李怀安摇头：“哪儿有想得那么轻松？山河图的使用门槛儿很高，绝不是一打开便能收放自如，再者，你得考虑到人间与仙界的差别。人间灵力与元力都要比仙界匮乏，储存的东西太多，搬运起来非常麻烦；

山河图本是当做法器用的，其原理便是将敌人收入图中，再在图中布置诸多陷阱，将人活活给困死，所以此物决不能对活人所用。”

“想不到一副地图，竟还有这么多门道，仙界的法器还真是奇特啊！”燕云霆不由感叹。

“枪，斧，刀，剑，针，环，钉，琴，箭，锤，盾，伞，幡，印，绳，索，珠，图，斗，扇，旗，钟，鼎，塔，壶，瓶，葫，镜……仙界法器，多如牛毛，百花齐放。”

“想来还是咱们人间简单些，一刀一剑便可纵横江湖。”

“你我皆是如此。”

……

第五百二十章 老千 铁笼格斗的招募令一出，整个九阳集便沸腾了，只要觉得自己有些力气的凡人，都愿意来试一试，五十万灵石的天价奖金。

但这终究是有钱人的把戏，一些大世家花重金培养勇士前来参赛，.asxs.都不一样，寒门怎能出贵子？

格斗比赛是血与骨，实打实地干架，若没几分本事，进了铁笼还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为了避免这类事情发生，燕云霆也对参赛人员设置了门槛儿——唯有力举五百斤以上的凡人，才可报名参加。

双臂拥有五百斤力气的凡人，交手起来也一定看点十足。

三日后，第一场铁笼格斗正式打响。全集大半世家的公子都前来观战，下注，押宝。

拳拳都肉，血洒铁笼！

人，不管是凡人，还是仙人，骨子里都是茹毛饮血的，如此真实的对决，往往能唤醒每个人心中的热血！

有了血热，便有了疯狂，有了疯狂便可卖力押注！客人押注得越多，老板自然也就赚得多了。

“上啊！给我把他打趴下！你若是赢了这场比赛，我再奖你一千灵石！”

“快点儿爬起来，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别给他机会，打死他！”

大世家的公子，谁又会在乎那几块灵石？谁会在乎这些凡人的性命？

燕云霆手头的这些灵石，可以说每块都沾着这些血汗，但没办法，这便是生意。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在双方下杀手时叫停比赛的。

“咚咚咚！”

“蓝方勇士已经到底昏迷，此局比赛由红方获胜！”

……

第一晚，初赛十二场，平均每场便能有将近五十万灵石的押注，哪怕只是抽取百分之五的佣金，一晚上也能净赚二三十万灵石。

这还仅仅只是初赛，若是到了决赛，赌注和收益必能以倍数上翻！

赌桌上的收益，加上铁笼里的收益，赌坊一日净利润可高达五十万！

现如今，燕云霆真是翘着二郎腿喝茶，那灵石便能“哗哗哗”地从天而降。

如此暴利，怎能不惹人嫉妒？

九阳集中赌坊，可不止这一家。

自打壹间赌坊开张以来，通文赌坊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人家壹间赌坊，只抽取百分之五的佣金，还有免费的酒水供应，兑换灵石的速度也极快，就连人家的荷官都是貌美如花的仙子，有这条件，谁还去通文坊啊？”

“是啊是啊，原本是通文坊一家独大，不然谁去他那黑店受气啊？”

“我看啊，就是它改过来了，也没人会再去光顾咯！”

这些声音，可不是只来自一个客人，几乎人人都这么说，通文坊的生意做不下去，只能怪他们自作自受。

燕云霆心里很清楚，想要赌坊生意稳定，通文坊这个大.麻烦一定得想办法解决。

从赌坊开张起，每天定时定点便会有人在赌坊门口转悠，观察其内的生意情况。生意越红火，他们眼中的嫉妒便越浓，怨恨便越重。

当嫉妒积压到一定程度时，必定会有人来搞破坏。

譬如这一夜，赌坊来了一批不同寻常的客人——一般的赌客，很少成群结队，而他们一来便是十二三人，每人都板着脸，带着煞气。

“要不要将他们赶出去？”李怀安问道。

燕云霆摇头，“不，我要放长线钓大鱼，盯紧点儿即可。”

那十二三人，每个都去了不同的赌桌，挤入人群前沿下注，刚开始一切都看似平常，但在赌了五把之后，局面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们从下注开始，不论是猜大小还是点数，竟一把也没输过。

连赢五把，在赌坊中并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

燕云霆继续观察，并未揭发。

随后，那帮人又下注了五把，也全部买中，围观的客人们无不惊呼感叹。

什么赌术高超，那都是骗人的，就概率而言，庄家永远要高于闲家，哪怕他们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十把全中，除非……是出老千！

“梅老板，李老板，那几人已经连赢十二把了，咱们已经赔了十几万灵石出去了，你们看这……”蓝心蝶也看出了这帮人的不同寻常。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在我的赌坊里弄虚作假，一定会付出代价。”

燕云霆轻哼一声，大步走至一张赌桌前，“明香，你先下去，让我来陪这位常胜将军玩儿几把。”

赌客们也纷纷离手，站在一旁瞧看好戏。此卓常胜之人，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虽长得不咋地，贼眉鼠眼却精明得很。

“这把，三个骰子，猜大小，你如何下注？”燕云霆高声问道。

黄脸男子扔出一万筹码，傲声道：“大老板亲自为我摇骰，我岂能下小注？一万灵石，买小！”

燕云霆冷声一笑，抓起骰盅“噼里啪啦”摇晃起来——“啪！”骰盅重重扣入桌面。

黄脸男子左手搭上赌桌，以常人不可见的内力轻轻一震，骰盅内的骰子便变了个方向。

燕云霆嘴角微微一翘，恍然明白了所有，难怪没察觉到这帮人身上的灵气波动，原来他们用的是内力。

以内力震桌，使骰子变色。

按归类，这帮人也是武修，不过武力低下，只能赌场中出老千。

可惜啊可惜，他们遇到了行家。

燕云霆暂未揭发，而是打开骰盅。

“一二四，七点小！”

“不好意思了梅老板，我又赢了。”黄脸男子高高扬起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傲色。

燕云霆陪出一万灵石筹码，再次拿起骰盅问：“这第二把，你要压什么？”

黄脸男子扔出三块筹码，“三万灵石，还压小。”

“哗啦哗啦……”燕云霆摇动骰子，但这一回，他并没有将骰盅放上赌桌，而是拖在了掌心间，冷笑看向黄脸男子：

“你确定买小？”

黄脸男子终是沉下了脸色，以它的武力，远远还没有隔空驱物的本领。

“不说话么？那我开了。”燕云霆打开骰盅，四四六，十六点大！

“害！我就说嘛，这都连赢十三把了，运气再好也该输了吧？”有看客感叹。

“梅老板，你这不符合规矩吧？我们买定离手，你的骰盅却不离掌，岂有公平可言？”黄脸男子沉声抗议。

燕云霆将骰盅丢给黄脸男子，爽快道：“好，既然你觉得这赌局不公平，那你也效仿我方才模样，将骰盅托于掌心，我来下注你来摇骰。”

黄脸男子欣然自信，“这可是你说的！”

燕云霆洒出十个一万灵石的筹码，“这一局，十万灵石，我买大。”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一个大比兜 “哗啦哗啦……”黄脸男子左摇右晃，将骰盅落定于掌间，自信地递到了燕云霆眼前：

“梅老板，真猜大？”

燕云霆双眼一狠，噬神决锁住黄脸男子没一寸身体。

黄脸男子唯有瞪目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开啊！快开啊！”看客们高呼。

黄脸男子额间汗如雨下。

“明香，你去开。”燕云霆轻唤。

明香打开骰盅，惊喜道：“四，五，六，十五点大！梅老板猜中了！”

燕云霆隔空一抓，将黄脸男子身前的筹码全都收了回来，并赠予一声不屑：“会点儿三脚猫功夫，就敢来我的赌坊里出千？我看你是活腻了……滚。”

“噗！”

轻轻一声“滚”，黄脸男子喷血飞出三丈，摔在地上，已然没了半条命。

“原来是出千啊，怪不得这家伙一直连胜呢，我都觉得蹊跷！”看客们纷纷指声斥责。

其他十几张桌子的人见事情暴露，捞起自己的筹码便想趁乱离去。

李怀安冷着眼眸，拦在了大门口：“怎么，捞了钱就想走？”

“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出老千？难道就不能是我们手气好么？”几人连连后退，显然是做贼心虚了。

“用内力改变骰色，骗得了别人，又岂能骗得我们？”李怀安冷呵一声，仙人气势瞬间笼罩了整间赌坊：

“今夜，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断一只手和脚，告诉你们幕后指使是谁；第二，我将你们剁碎了扔出去喂狗，”

他取出裴霁，“给你们三息的时间做出选择。”

“啪！啪！啪……”十几个人老千接连跪了下来，磕头哀声求饶：

“是通文坊的陈老板叫我们来用千数赢钱的，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

“诸位，你们可听见了？通文坊嫉妒我壹间赌坊的生意，特派人来捣乱出千，这种人的场子，你们以后还肯去么？”燕云霆高声询问众赌客。

“不去了，不去了，有梅老板这么实在的赌坊，谁他.妈还瞎眼去通文坊啊？”众赌客一致响应。

“多谢诸位支持，今夜发生此事，有扰大家性质了，我决定再免一夜佣金，大家尽情玩耍！”

说罢，燕云霆拎起地上那黄脸男子，冲跪着的老千令呵：“带路，通文坊，即刻！”

……

通文坊，大门敞开，灯光敞亮，却不见一个客人，只有一个矮胖中年人，领七八个看场子的打手，站在门口眺望。

那中年人便是通文坊的老板，陈毕都。

“陈老板，你们快瞧，邓宝他们回来了！”

“他们这么快就赢到一百万灵石了？”

“以他们精湛的千数，赢到一百万岂不是轻轻松松么？”

“短时间赢了这么多灵石，壹间赌坊的人岂会轻易放他们离开？”陈毕都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刚想出屋檐查看——

“嗖！”

一个半残不残的“人”便落到了他脚下，黄脸男子浑身是血，仍一息尚存，他痛苦地用那仅存的一只手，拽着陈比兜的裤脚，高呼一句：“陈老板，你要替我报仇啊！”

说完，便倒地而死，嗝儿了屁。

“邓宝！”

“陈老板，按照赌坊规矩，他们出老千，该不该砍手砍脚？”

燕云霆与李怀安将十几个老千推至通文坊门口，随即各自快速出剑——“唰唰唰……”十几道剑气掠过，每个老千都卸去了一条手臂！

“嗷嗷嗷……”老千们抱着断臂，痛得嗷嗷大叫。

陈毕都吓得连连后退，八个看场子的元婴修士一齐跳出：

“哼！我们没来找你们算账，你们倒自己找上门来——”

“滚！”

李怀安一声大喝，八个打手尽数喷血飞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陈毕都又恐又怒，边退边指呵：“你们……你们抢了我生意不说，还敢杀我家门客！你们好大的胆子！”

燕云霆用鼻孔瞪着陈毕都，淡淡道：“陈老板，我向来都不是小气之人，你若虚心求教，我也可以授你生意之道，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可偏偏你要用这手段来砸我的场子，我若再与你好脸色看，那我岂不是犯贱？”

“你可知道我家老祖是谁？若是让他知道了——”

“啪！”

燕云霆隔空一个大嘴巴子将陈毕都掀飞，大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将你老祖叫来试试，我们便在这儿等这他！”

陈毕都不敢再言，捂着脸便往九阳门飞去。

“你知道对于一个赌坊老板，一个大比兜会有多大的心理伤害么？”李怀安笑着问道。

“哼，那是他自作自受。”燕云霆轻点眉心，凝出一道传音灵符，往仙家客栈发去，随后，他与李怀安一同坐在了屋檐下，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不一会儿，三道灵光从仙家客栈方向飞了过来。

琉璃宫三仙子显出身形，滞留于空中，瞧见了满地的残肢断臂，紫霏皱眉，倪冰妍轻叹，夏桐生气：

“我就知道这两个麻烦精迟早会惹事的，那陈毕都的祖宗可是九阳门中紫魂殿的首座长老！你瞧他们，还若无其事地在擦剑……紫霏，咱们还是别管这事儿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紫霏冷着容颜，沉声问道：“你们连陈毕都也杀了么？”

燕云霆摇了摇头，“我只是扇了他一巴掌，打碎了他一口牙而已。”

紫霏声音渐冷，“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管此事你们该如何？”

“噗——”燕云霆一口酒喷上照胆，一边擦拭一边说：“你们从千万分之一中中了三百万灵石时，我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万分之一的概率，又何必担忧？”

话音刚落。

“咻咻咻。”

三道仙光出九阳，一时间杀气腾腾！

第五百二十二章 细雨绵绵 九阳来者，一人鹤颜红袍，一人黑脸蓝袍，皆有飞仙修为，其后者更是熟识面孔，金陈子；前者则是陈家老祖，紫魂殿首座尘白子。

“老祖，就是这两个人，杀伤我赌坊十几口人，还给了我一个大比兜。”陈毕都捂着发肿的脸颊，怒指燕李二人，向鹤颜老者诉苦。

尘白子沉着脸色，瞥了一眼琉璃宫三仙子，先是问道：“紫霏仙子到此，难道是为了保这二人？”

紫霏轻言：“是的。”

“琉璃宫主，竟会保两个男人？说出去就不怕仙界耻笑么？”尘白子冷声问道。

紫霏摇头：“不怕。”

“紫霏！这两个武修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让你处处护着他们？”金陈子呵道。

紫霏容颜未动，该说的已经说了，又何必再废话？

燕云霆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上的尘土，先是冲尘白子行了个礼：“这位前辈，你的儿孙嫉妒我的生意，派人来砸场子，出老千，按照行里的规矩，就是得断手断脚，我这么做难道有错？”

尘白子冷声呵斥：“你惩罚外人我不管，但打我子孙的脸，便是在打的脸！我岂能饶你！”

“那你想如何？杀了我么？”燕云霆冷笑了声，瞥着琉璃宫三位仙子：“那也得先问问她们同不同意。”

两个飞仙加起来，也不是仙君的对手，何况琉璃宫还是贵宾身份。

活到他们这个年纪，很少意气用事了。尘白子忍着怒火，“很好，很好……”他挥挥衣袖，招呼道：“我们走！”

陈毕都咬着牙，含恨斥一声：“你别得意，此事咱们没完！”

燕云霆微笑目送，直至几人走远，才转身冲紫霏致谢：

“多谢仙子今夜解围，我等感激不尽。”

紫霏背过身，偏头仅用眼角余光回应：“我答应过只在九阳仙域保你，若是出了九阳，你的生死我绝不会再管。”

燕云霆笑道：“仙子今夜保我，日后我保仙子。”

紫霏轻哼一声，携倪冰妍与夏桐踏空离去。

……

次日，通文坊关门大吉，九阳集中便真的只剩下壹间赌坊了。

赌坊生意蒸蒸日上，铁笼格斗越办越好，彩券回报已然不远。蓝心蝶将赌坊管理得井井有条，燕云霆和李怀安也不用再每日协同，只需隔上三五天去查查账即可。

经过上次浸泡天池水，燕云霆体内的金丹已在加剧胎动，如今只差一个契机便可能凝成元婴。

人间灵气匮乏，若能在仙界结婴是最好不过，因此往后的日子，燕云霆几乎闭门不出，沉稳打坐，以寻求突破的最佳时机。

……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

丹田中的假婴还是毫无反应，似乎总差那么一点儿便能成形，可就是迟迟不来。

也许这就是修仙之人口中常说的“瓶颈”吧？

“淅淅沥沥……”

细雨打青瓦。

下雨了？

燕云霆睁开眼，伸了个大大地懒腰，来到窗边轻轻一推，一股雨后芬芳扑鼻而来。雨下的十分密集，如珠如幕，烟雨朦胧，十分惬意。

似乎从抵达仙界开始，遇到的不是沧海的惊涛骇浪，便是冰原的暴风骤雪，已许久未逢烟雨了。

好雨知时节，当浮三大白！

“李兄，出来喝酒了。”燕云霆喊了一声，跳出窗去，刚一落地，李怀安也从阁楼里飞了出来：

“我正有此意。”

二人并肩朝客栈大堂走去。

……

越趋近仙域大会，往来的宗门便越多，且应邀来的修士，多数都已位列仙班。

燕云霆和李怀安在窗边落座，要了两坛子酒，几碟下酒菜，一边对饮，一边赏雨，一边看热闹。

“对了，你那些神乐的朋友会来么？”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点点头，“会来。只是大宗门的修士，会直接去九阳门，稍逊一些的，才会来仙家客栈投宿。”

“九阳集竟然会下雨，真是让人有些意外啊。”燕云霆观雨感叹。

雨越下越大了，街上行人撑着伞，在水雾中匆匆穿行。

李怀安说道：“十阳同天，久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压抑，因此每逢个把月，九阳门便会降下几天甘露，中和人们情绪，滋润万物生长。”

“不知为何，瞧了这场雨，我竟有些想家了。”燕云霆叹道，这场雨，无疑是下到他心坎儿离去了。

李怀安也有同样情绪：“尽管我们的脚步再快，不知不觉也已来了一年多，仙界很美好，但始终都不是家。”

“归心似箭。”

二人举杯对饮，酒入愁肠作相思。

突然间，一股熟悉特殊的气息被燕云霆所察觉，他猛然望向客栈大门口——

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手握一把紫鞘佩刀，大步走入客栈。即便她换去了紫衣，遮住了脸庞，却也难以掩盖她身上的那股独特气质。

离笙？

燕云霆微微皱眉，“是她？”

如今，他已可以肯定，离笙便是云梦泽妖兽暴.乱的元凶，她此次来九阳，正逢仙域大会，很难不干坏事。

但离笙干的坏事，虽与他没有直接关联，可冥冥之中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妥。

可离笙明明是个人，为何要帮妖域做坏事呢？

燕云霆放下酒杯，欲上前打声招呼，这时，又有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跟着离笙走了进来，他们一同停在柜台前，只要了一间仙府。

黑白两个男人，相貌都很年轻，其黑衣人，浓眉白发，气宇轩昂，竟有飞仙修为，白衣人修为稍逊，却也有仙人修为。

三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块“青叶”令牌。

青叶盟，散修盟？

难道青叶盟也与妖兽暴.乱有关？

“李兄，你可能看出那个女人的修为？”燕云霆指着离笙问道。

李怀安打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看不出，但不弱于元神。”

“她刻意隐藏了修为？”

“不像。”

“看来她身上藏着的秘密，远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她若是坏人的话，你应该杀了她才对，”李怀安举杯笑道：“但以你的尿性，一定舍不得杀她。”

燕云霆微微摇头，认真道：“在大是大非面前，怜香惜玉一文不值，若她真是坏人，我的剑会毫不留情。”

“多情剑客无情剑，说的便是你这种人。”

“但至少让我先探她一探，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

第五百二十三章 钓鱼 仙府湖畔，庭廊之上，矗立着一个婀娜的白衣女子，她安静望着湖水，任由雨点儿袭面，眸中却泛起阵阵涟漪，是伤感么？

燕云霆与李怀安刚好喝完酒，准备返回仙府，远远却望见了这一幕。

伊人独立风雨中，岂不是绝佳的机会？

“是时候施展你的泡妞大法了。”李怀安用下巴指了指。

“你暂且在此等候，我去打个招呼。”燕云霆暗自一笑，变出一柄油纸伞，撑伞往庭廊上走去。

离笙许是太专注，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她伸出玉手，轻迎落下的雨点儿，此间也非寒冬腊月天，落下的雨却沁得她紧了容颜。

“你好像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一声熟悉的问候，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猛地回头，一张俊俏刚毅且带着微笑的脸，微微向她趋近。

她一时间却并未去闪躲，反倒是露出了几分惊喜，“梅明志？”

燕云霆靠很近很近，几乎快要和她贴在了一起，他深吮.了一口气，闭眼享受道：“好香，好香……”

离笙这才觉得姿势过于暧昧，连忙往旁撤了几步，这个男人虽讨厌，却怎么也骂不出口，更生气不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来给你送伞的，”燕云霆将油纸伞递给了离笙，笑道：“九阳连续放晴，突然下雨，会有些寒，淋了也许会生病。”

“生病？”离笙盯着掌间的伞，“这可真是个新鲜词儿，我不需要——”

“拿着。”燕云霆强行将伞塞进了离笙手中，自己则取出一只斗笠，一件蓑衣，一根鱼竿，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放好饵料，就原地坐了下来，将鱼钩往湖水里一抛，就着微风细雨，开始垂钓。

“你是来钓鱼的？”离笙表情有些荒诞，可以想到这个男人所作的每一件事，却又觉得不意外了。

燕云霆当然是来钓鱼的，却不是钓池中之鱼，而是……他瞥了一眼离笙，突然问道：

“离笙姑娘，云梦泽那时好险呐，我们分开之后，泽中妖兽突然开始暴动，见人就扑咬，我还为你担心了好久呢，不过今日一见你平安无事，也就放心多了。”

离笙眉目一紧，认真打量起燕云霆，他的眼眸是那么单纯深邃，“你会不会觉得，妖兽暴动与我有关？”

燕云霆吐声：“会。”

离笙攥紧拳头，可后来燕云霆又道：“一开始会，但后来我想了想，你的毒螭幼崽都是我帮忙抓的，有什么本事引发妖兽暴动？”

离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若他不知，那还可以是朋友，若他知道了，那就是敌人，必死无疑的敌人。

“梅明志，你到底来这儿是干嘛的？”

“年纪轻轻，眼神儿就不好使了？我在钓鱼啊。”燕云霆叹道。

离笙瞪目轻呵：“我是问你来九阳仙域干什么！”

燕云霆缓缓偏头，予以一个微笑，淡淡一句：“我不告诉你。”

“你也似来参加仙域大会么？你——”

“咬钩了！咬钩了！”燕云霆猛地站起来，拉着鱼竿先放线，可那鱼好生威猛，鱼竿都给拉弯了：

“我去！这是条大鱼啊！离笙姑娘，麻烦你帮我抄个网呗？我双手不得空！”

这一架势，搞得离笙也有些紧张了，“你少来了，你是武蛮子，力气大得很，怎可能连一条鱼都治不了？”

“害！你不懂，若我太用力，这鱼线会崩的，倒时鱼儿便跑了！你赶紧地！”

“我……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等我把它遛得没力气了，就会慢慢收线，到时你在拿起抄网那么一抄！嘿嘿，今晚咱们就有红烧鱼吃了！”

“嗤……我真也是够了，竟陪你在这儿钓鱼！”

离笙拿起抄网，双手紧握着，全神贯注着大鱼的走向。

“来了来了，要小心鱼摆摆哦！”

鱼已精疲力尽，只能任由鱼线拉扯，被动往岸边靠拢。

离笙撸起袖子，撩起裙摆，已做好抄网的准备。

“快！就是现在！”

鱼已靠近庭廊。

离笙勾下腰，狠狠往水面一抄，可谁知大鱼才刚入网，突然一个“神龙摆尾”挣脱了鱼钩，再次钻入了水面。

到最的肥肉飞了，离笙好不气馁。“仙界的鱼，果然灵性，还懂得厚积薄发……但我决不能惯着它！”

燕云霆将斗笠与蓑衣一扯，纵身跳进湖里，看准那条逃脱的大鱼，潜水开始追逐。

足足半刻钟，他都没有露头。

庭廊上的离笙有些着急了，不禁轻唤：“梅明志，你可还在？倒不如算了吧，跟一条鱼计较什么？”

“噗呲！”

燕云霆猛地钻出水面，双手高高举起一条三十来斤重的大青鱼，露出胜利者的姿态：“小小鱼儿，岂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呵呵呵……”离笙捂着嘴，发自内心地笑了，“真是个武蛮子，快上来吧你，湖水不沁么？”

燕云霆轻踏湖水，抱着鱼儿跳上庭廊，可脚刚刚踏稳，鱼儿又开始疯狂摇摆起来。

“快！快抓住它！”离笙有伸手上前帮忙，可拿鱼鳞湿滑，两个人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鱼没抓住，却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鱼什么都已不重要了，燕云霆含笑望着离笙，轻轻一扯，将她搂入了怀中，紧紧相拥：“一条鱼，哪儿比得上你？”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威风撩动了她的面纱，是一团羞涩的红晕，她轻推着燕云霆，是那么软弱无力。

“实不相瞒，你才是我今日要钓的鱼。”燕云霆实话实说。

离笙难解其意，只知万分羞耻，她用力挣脱开燕云霆的怀抱，“你这王八蛋，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你再敢乱碰我，我就杀了你！”

燕云霆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沉默，

沉默得一阵风、半阵雨。

离笙饶了绕湿润的耳发，冷冷一句：“还有，梅明志你听好了，我不希望你去参加仙域大会，更不想在会上看到你。”

“为什么？”燕云霆问道。

不等离笙作答，一个冷傲的声音从燕云霆身后传来：

“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一个黑衣男子，沉着脸色，大步走上前来。

更大一条鱼，浮出水面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泛舟 “离笙姑娘，就要嫁为人妻了么？”燕云霆多少有些失落。

离笙沉默不语，没做答应。

“不错，此次仙域大会过后，我们便要喜结良缘，”黑衣男子搂过离笙，带着威胁的口吻：“所以你最好离她远点，知道了么？”

燕云霆摆了摆手，往后退了两步，“实在不好意思，我并非夺人所爱之辈。”

离笙却轻轻将身体抽离，“青修，他是朋友，救过我的命。”

“是么？”黑衣男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燕云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燕云霆道：“梅明志。”

黑衣男子微微皱眉。

离笙轻叹解释道：“是梅花的梅，明白的明，志气的志。”

“真是个有趣的名字，”黑衣男子多少有些不屑，“我叫辰青修，是青叶盟的副盟主，不知梅道友落座哪个宗门？”

燕云霆大声道：“云梦仙域，霸天五圣。”

“呵呵，霸天五圣。”辰青修笑得何其轻蔑，“好，我记住了，若来日得空，必去霸天宗拜访，以感谢梅道友救我未婚妻之恩。”说罢，拉着离笙转身离开。

离笙一顾回眸，有愧疚也有无奈。

燕云霆微笑目送。

“看来你泡妞失败了。”李怀安撑伞走来。

燕云霆低头冷笑，“但至少大鱼露面了。”

“此时此刻，我想奏一曲《梨花雨》，你当不当听众？”李怀安问道。

“何乐而不为呢？”

燕云霆收起鱼竿，拾起斗笠与蓑衣，与李怀安往小亭里走去。

李怀安亭中抚琴，燕云霆坐长椅垂钓，朦胧烟雨作陪衬，如天地一副画卷。

琴音曼妙，细雨飘摇，仙府居客纷纷推开窗，不约而同地聆听欣赏。

“咻咻咻！”

三道仙光从天而降，三个俊朗秀逸的白衣男子显出身形，为首者略微老成，留着工整精致的络腮胡，飞仙修为，其他二人则是儒雅温和的白面公子，仙人修为。

神乐副掌门徐广陵，长老方友楠，裴玄风。

“瞧，我一听曲风便知是怀安在抚琴，果然没错吧？”方友楠得意笑道。

李怀安手压琴弦，倒也是惊喜，可还没等他说话，神乐三人纷纷取出了自己的乐器，与李怀安一起坐了下来：

“怀安，琴声勿停，我等合奏一曲再说。”

“理当如此。”

于是，四个神乐知音，二人抚长琴，一人拉奚琴，一人吹玉萧，四音重奏，感染天地。

仙府的居客，路过的修士，空中的鸟儿，水中的鱼儿，皆被音律所陶醉。

燕云霆手握一壶酒，目光却是望向琉璃宫所在仙府，倪冰妍倚窗而立，似一个望春的女儿家，眺望着亭中那抚琴的乐师，幽怨的眼神中蠢蠢欲动。

这时，一个紫衣女子探出窗来，冷冷地瞥了一眼小亭，轻骂一声：“吵死人了！”

随后纵身飞出窗户，一闪便来到了小亭前，呵道：“仙府乃静修之地，你们要抚弄风月，去炉阁青楼，来这儿做什么？”

四名乐师作罢。

“琉璃宫？”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方友楠的身上。

方友楠起身盼望，终于在窗户后发现了倪冰妍，他惊喜动容，刚想抬手招呼，夏桐却拉过了倪冰妍，瞪了他一眼，随手将窗户给关了上去。

方友楠不忍失落，欲动身前往，“呼哧！”一道灵光擦脸而过，紫霏横身拦在他跟前：“你再敢靠近她一步，我便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我不过是想打声招呼而已，你又何必如此绝情？”方友楠不忍愤恨。

紫霏冷眼瞥着神乐众人，一字一句：“道貌岸然，惺惺假意，虚以为蛇，神乐之徒，皆是如此。”

“你——”

“友楠，算了。”徐广陵拉过方友楠，冲紫霏低声致歉：“我等打扰了仙子清闲，换个地方会友即可，还望仙子见谅。”

说罢，他挥了挥手，变出一只轻舟落于湖面，“走吧，我们去湖上一聚。”

几人飞出小亭，踏舟而上。

燕云霆他跳上了轻舟，“我不会弹琴吹.箫，便替你们摇桨。”

于是，天青色烟雨，一叶扁舟轻泛，琴箫合奏再次响起。

紫霏却并没有离去，她眼中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何况一叶扁舟呢？终于，她眼神一狠，大袖一挥，卷起一阵狂风，在湖面掀起一道巨浪，朝轻舟扑了上去。

“我去，你们到底是惹了这群母老虎什么了？竟让她这么针对你们？”燕云霆惊呼。

“燕兄尽管摇桨即可，其它事情你不用管。”李怀安淡然抚琴。方友楠与裴玄风亦是如此。

徐广陵则浑身泛闪灵光，他轻轻一拉弓子，震出一道琴音，如烈马长嘶，将巨浪抵挡在舟前。

轻舟十张之内风平浪静，十丈之外则是巨浪滔天。

紫霏紧眉，再出手一指，轻呵一声：“起！”

七八十丈的湖泊水量，连着轻舟竟被她一指抬起。

四名乐师泛音急切，于湖面上凝成一只无形大手，拖着轻舟，踩着浪花儿，安然滑行。

“哼，一群抚弄风月之徒，看你们还有何本事！”紫霏已然目露杀机，一条紫色长练从袖中飞出。

“且慢！”倪冰妍飞了出来，抓住了紫霏的手腕，劝道：“连仙器都已祭出，紫霏你又何必如此？”

紫霏呵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么？若不是这个男人，你修为何至于百年不进一分？杀了他，你的心魔自然而然便解了！”

“我……已与他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你出来挡我？滚开！丢人现眼的东西！”紫霏怒喝一声，搡开倪冰妍，紫练就要出手——

“仙子高抬贵手啊！仙子！您们再这样打下去，我家小店便要被你们给拆啦！”客栈老板领着一帮小厮，急忙跑来求情。

仙府所有居客，也都带着情绪，一同注视着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

“仙子啊，这家客栈可是九阳门钦点的客栈，若是被毁了，九阳门那儿您也不好解释不是？”客栈老板大声恳求。

“算了吧紫霏，这帮人不值得咱们生气。”夏桐也飞过来相劝。

紫霏凝眉沉默了片刻，才轻嗤一声，收回紫练，转而拖着倪冰妍往仙府飞了回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偷听 几曲作罢，神乐众修也未在仙府停留，他们与琉璃宫具体有什么仇，谁也不清楚，但肯定离不开“爱恨情仇”这四个字。

是夜，大雨滂沱，颠沛了整个九阳集。

燕云霆凭栏而立，静静地望着八号仙府，那里便是青叶盟三人的居住地。

现如今，他已确定了离笙是妖域的人，与她同来的辰青修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切都只差一个证实。

“青叶盟是仙域最大的散修盟，与九阳门私交颇密，若他们真与妖域同流合污，这次来参会必然定目的不纯。”李怀安淡声说道。

“你觉得我们是该作壁上观，还是多管闲事？”燕云霆问道。

“有你想要的东西，那就不叫多管闲事。”李怀安抬手一指仙府方向：“你瞧。”

仙府阁楼，探出一女子丽影，她左右瞧看了一番，确认无人之后便关上了门窗，甚至熄灭了灯火。

“我去一探究竟，若是不幸被发现了，你可要及时来救我。”

燕云霆取出隐身斗篷，往身上一披，跳出雨夜往八号仙府飞去。

李怀安手持裴霁，紧紧盯着雨夜。

……

燕云霆跳上八号仙府屋顶，脚步轻盈似风，找准所对应房间的位置，俯身趴下，将耳朵贴紧瓦片，如一只卧蚕，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辰青修有飞仙修为，任何细微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神识，因此，必须得万分小心。

“今天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辰青修的问候率先响起。

“我都说了，他只是一个朋友。”离笙的声音。

“可你们的关系，你们看彼此的眼神，不像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辰青修声音有些不悦。

“你怀疑我么？”离笙声音渐冷。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有好感，而且这份好感不一般。”

“青修，你太小气了，我怎可能对那个无赖有好感？”“离笙，没有任何人能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么？”

“你问得有些多余了，我既已答应嫁给你，就绝不会食言，但前提是在此次仙域大会上得到我想要的情报。”

“唉……你把自己当成了筹码，嫁给我便是一场交易，可我想得的东西是你的心，而绝非你的人。”

“若事情办好了，我的人，我的心，都会是你的。”

“仇恨已蒙蔽你的双眼。”

“但我就是要让这些虚伪仙界人付出代价，哪怕豁出我的命。”

“离笙，你真让人心疼，我真舍不得你……”

“青修……你放开我。”

“你怎能如此冷漠？你已是我的人了，难道我还没资格碰你么？”

“仙域大会召开在即，我实在没心思去儿女情长，青修，我迟早是你的人，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许久，才有一声男声轻叹：“是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我已在客栈另开了一间客房，你与杜谦就住在仙府，我去住那儿……好了，夜已深了，我该走了。”

“咵——”大门被人推开，离笙头也不回地走出仙府。

燕云霆心里是莫名欣喜的，如今他已确认了两件事——第一，青叶盟果真是来仙域大会窃取消息的；第二，离笙是被迫才嫁给辰青修，她并不喜欢他。

隐身斗篷将要失效，情报也探得差不多，燕云霆打算起身离开，这时，屋中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难道看不出来么?这个女人在利用我们。”

“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顺应她？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被她的相貌所迷惑了。”

“呵……你或许不知，这个女人的身份极为特殊，若能与她结合，日后我定将平步青云！”辰青修的声音是那么地奸诈，与先前对离笙时的那份柔情天差地别。

“她是什么身份？”

“她是——”隐身斗篷泛闪青光，作用即将失效。

燕云霆不能再潜伏了，起身便往府外飞去，但可能是动作太大了些，不小心颤动了瓦片。

“屋顶上有人？！”辰青修当即破窗而出，跳上屋顶查看，却并未发现身影。

杜谦也飞了出来，“你太过大惊小怪了，若房顶有人，我们早已察觉，许是今夜风雨，吹动了瓦片罢了。”

辰青修又用神识扫视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人的踪迹，才沉声道：“以后谈事时，起一道结界才保险。”

二人这才退回仙府。

而就在不远处的墙角下，燕云霆闭目躺平，身上气息全无，就这么一直躺了三个时辰，直至下一次隐身斗篷充能之后，他才爬起重新披上斗篷，快速离开了仙府。

“妈.的，还好老子有假死丹，不然今夜就功亏一篑了。”燕云霆回到仙府，连灌了半壶火绒酒，才让心情和身体暖和起来。

“你想到应对之策了？”李怀安问道。

“我心中已有妙计，只等仙域大会召开。”

燕云霆自信满满。

……

半个月后，仙域大会即日召开。

壹间赌坊以每个月近千万的灵石收益，让燕云霆一跃跻身为“九阳集十大青年老板”，名列第九位；

彩券也终于在第三个月下旬，迎来了第一次盈利，整整近两千万灵石！这还只是九阳一个仙域所创造的，若其它五个仙域全部开花，收益起码还要再翻上好几番！

赌坊加上彩券，以及燕云霆本身兜儿里的，一共有六千万多万灵石，还了万宝堂四千八百万，还剩下一千两百万——人间墨盒需要能源，公输与墨门虽已在海外找到了仙山，但一来一回，不仅危险还耽搁时间，从仙界直接带回去，要省时省力许多。

公羊家的舟船，也差不多已造好，最迟再不过三五日便能整装验收。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后一程便是前往九阳，打开玄界之门，重返人间！

第五百二十六章 亲吻与玩弄 第二日下午，夕阳西下，金乌归巢，九阳大开山门，迎接各路来宾。

燕云霆和李怀安随琉璃宫一同上山。

“诸位道友快快里边请，九阳殿中早已备好琼浆仙液，只等诸位落座了。”

九阳门也是给足了众来宾客面子，就连接引的两位长老都是位列仙班的仙人。

九阳七十二座高峰，远近高低各不相同，万余门徒，香火鼎盛，人杰地灵。

“三位仙子，你们请自行入殿，我们还要在这儿等一个朋友。”燕云霆与李怀安并未进门，而是站在广场上等待。

“九阳殿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你们若跟着我们，说不定还能有席位坐，若是晚了，可就只能站着了。”倪冰研说道。

燕云霆笑道：“不论是站着坐着，该来的麻烦总会来，没太大的区别。”

“总之，你们不要再惹事了，否则面对各大仙人，琉璃宫也难以保全你们。”倪冰妍留下一句叮嘱，也不再多言，与紫霏、夏桐先行步入大门。

燕云霆与李怀安站在门外，注视着不断上山的修士。

很快，他们要等的人出现了。

青叶盟三人一起从天而降。

接引修士恭敬相迎，可见这辰青修在仙界还是有一定面子的。

辰青修与接引仙人寒暄了几句，便领着离笙与杜谦往殿门中走来。

“离笙姑娘，你终于来了。”燕云霆笑着上前打招呼。

离笙一见来者，即刻凝了眉，“我不是叫你别来么？你当耳旁风了？”

燕云霆笑道：“其实这九阳大会，我参不参与都无所谓，我来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离笙问道。

燕云霆瞥了一眼离笙身旁的辰青修与杜谦，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是一件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儿，需要与你单独谈一谈。”

离笙狐疑道：“你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事？”燕云霆笑道：“偌大一个九阳门，我难道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拐跑么？只耽搁你半刻钟的时间，不会太久。”

离笙犹豫了片刻，冲辰青修说了一句：“你们先去九阳殿，片刻之后我便会来。”

辰青修冷冷地斜了燕云霆一眼，只道一句：“别耽搁太久。”随后便与杜谦步入大门。

燕云霆挥袖取出仙舟，拉着离笙轻轻一跃，往后山飞去。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秘，还跑到后山来？”离笙越发怀疑。

燕云霆将离笙带到后山断崖处，才转过身来，眼神冷漠且深邃，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离笙。

离笙与之对视了片刻，竟不知为何妥协了下来，在她印象里，这个人从来就没正经过，此刻的眼神却冷得让人可怕，“你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燕云霆抬手一招噬神决，将离笙吸入怀中，他擒着她的细腰，锁住她的修为，埋头一口亲了下去。

离笙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给惊呆了，而当她反应过来时，触电般的感受已瞬间传遍全身，她想挣脱却被两道枷锁紧紧束缚，一道是噬神决，一道是唇间的温柔。

“唔……你放开我！”她根本无法动弹，连支吾都变得有气无力。

唇间缠绵了半刻钟，她的灵力也被燕云霆全部吸干，如今便像是一只生了病的小猫，彻底软在了燕云霆怀里，脸颊上的红晕不比夕阳。

“你平时无理就算了，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要是青修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你的！”她有气无力，眼中已凝了些许泪光。

“辰青修她活不过今晚的。”燕云霆冷声道。

“你说什么？”离笙难以置信。

燕云霆凝视着怀中女人，“沧海海族的复仇，云梦泽妖兽动.乱，冰原妖兽躁动，这一切的一切，我全都清楚，这便是我单独找你要说的事。”

离笙娇躯一颤，不知是惊还是怒：“原来你一直在跟我装傻！”

“你想利用青叶盟的身份，混入九阳门，窃取大会的信息，”燕云霆摇头遗憾，却又那么决绝，一字一句道：“我会在仙域大会上揭发辰青修的阴谋，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命丧于九阳殿。”

“混蛋！我杀了你！”离笙奋力推开燕云霆，可她力气已空，连站都站不稳。

燕云霆伸手，轻捏着离笙下巴，“如此美丽的一个女人，死了实在太可惜，你走吧，在事情败露前离开九阳仙域。”

离笙拍开燕云霆的手，踉跄着身子便要往山前跑去。

燕云霆提剑，缓步跟在离笙身后，“他们今夜插翅难逃，你若想自投罗网，倒不如我先杀了你。”

离笙被脚下碎石一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怒红了双眼，泪光闪闪，憎恨着燕云霆：“你今夜放我离开，我定会回来杀了你的！”

“再过不久，我便会返回人间，你若能追到人间来杀我，那也算你有本事。”

“你混蛋！梅明志！你混蛋！”

“我怎会是梅明志?你连我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又怎来杀我？这一切都是骗局，而你恰巧深陷其中。”

燕云霆望着匍匐在地却无可奈何的离笙，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早点离开九阳仙域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

说罢，转身化作一道灵光，飞离了断崖。

……

“搞定了？”李怀安在门口迎接。

燕云霆抹了抹唇间的唇彩，“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一定会回来杀你的。”

“辰青修说过，她的特殊身份可以让他平步青云……为何不能是我平步青云？”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被仇恨所驱使，还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她被我一个人玩弄就行了，至于那两个青叶盟的人，我不会再他们机会。”

“你的手段，很重很毒。”

“狠毒，向来就不是贬义词。”

二人飞向九阳殿。

第五百二十七章 落座 当燕云霆和李怀安来到九阳殿时，两百席位已坐得满满当当，上席位坐着三位老者，褐袍，青袍，玄袍，皆是长须鹤发，容光焕发，是此次九阳门主持会议的主人家。

其余五大咸鱼的掌权宗门，依次左右席分坐——左一席位是个身穿白色云袍的青年男子，结发及冠，儒雅淡漠，眉宇间点有一块太阳印记；右一席位是个身穿黑色云袍的青年男子，披头散发，剑眉星目，眉宇间一点月牙印记，乖张狂野；

左二席坐着的是一位苍颜老者，右二席是个熟识面孔，天一门掌门，青虚子；

左三席则是徐广陵、方友楠、裴玄风神乐三友；右三席则是紫霏，倪冰妍琉璃宫三仙子；

左四席也是个两个熟识面孔，蓬莱仙域，青云宗掌门南华子，副掌门赤枫子；右四席则是青叶盟的辰青修与杜谦；

自第四席位往后，便是九阳门各峰首座，依次则是各宗门带队长老，大部分元神修士都只能站在自家宗门背后；

“怀安，梅兄，来跟我们挤一挤呗。”方友楠挥手招呼，挪开了两个位置。

有得坐总比站着好，李怀安欣然应招。

“一张桌子，三个人坐便已拥挤，再挤两个人，就不好看了，所以我还是……跟着琉璃宫坐吧。”燕云霆笑了笑，朝右三席走去。

“谁说要跟你一起坐了？”夏桐瞪目呵道。

“哎呀，不就是个座位么？挤挤，挤挤。”燕云霆可不管旁人怎么看，硬是靠着自己强壮的身体，从夏桐和倪冰妍中间挤出了一个座位。

“世上怎会有你这么脸皮厚的人？”夏桐极不情愿，用手肘狠狠顶了两下燕云霆。

燕云霆抓起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果真是琼浆仙液啊！美哉，美哉……”

“你个死人！那是我的酒杯！”夏桐咬牙切齿。

燕云霆舔了舔嘴唇，没心没肺发笑，“怪不得有一股淡淡的女子清香，原来有美人儿点唇于杯口啊，呵呵呵……”

“你！”夏桐攥着拳头，眼神要吃人，很生气，但又怕失态：“紫霏，你看这个无赖！”

紫霏缓缓闭上眼睛，“我懒得看他。”

不认识燕云霆和李怀安的，都大感震惊，这两个陌生面孔，何德何能上座？特别是燕云霆，一个金丹修为的小辈，竟能坐得这么靠前，而且还“坐拥”琉璃宫的三大仙子，嫉妒，震惊，疑惑。

但认识他们两个的，双眼都冒着怒火，特别是金陈子，孙乾，尘白子，还有青云宗的两个掌门也都投来了疑惑。

“坐上的三三位，还有左右一席的这黑白双仙，是谁呢？”燕云霆低声问倪冰妍，因为也只有她肯告诉了。

“正中央的是九阳现任掌门，黄龙子，左右各是副掌门谭青丘，玉怀子；左一席是极昼仙域的白溟真君；右一席的是永夜仙域的皎月真君；左二席的是玄天宗掌门珈蓝子……”倪冰妍将重要的宾客统统介绍了一遍。

“这么重要的大会，太虚子竟不出席么？”燕云霆又问。

夏桐轻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直呼大罗金仙的道号？”

燕云霆翻了个白眼，“我就直呼了怎的？太虚子！太虚子！太虚子……我直呼一百遍。”

“你！”

看着夏桐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燕云霆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倪冰妍说道：“修炼至金仙，几乎是传说般的存在了，除非宗门中有特大事件，他们一般是不会露面的。”

“那黑白真君，修为怕是比仙君要高吧？”燕云霆又问。

倪冰妍点点头：“白溟真君与皎月真君，是在场修士中修为最高的，都有金仙修为，其次便是紫霏了。”

仙域大会开始了。

“感谢各宗门道友不远万里来到九阳仙域，我代表九阳门，小敬诸位一杯，”黄龙子举起酒杯，邀众人共饮，而后，他语气变得认真：

“此次会议的目的，想必诸位也很清楚，时隔千年之久，妖族又有了犯我仙域的动向，人妖二族，自千万年来便不两立，大大小小的战争也已历经了好几场，每次都会给仙域带来重创，因此，今夜我将与诸位未雨绸缪，共商抵抗妖族入侵大计——”

说到这儿，他将目光转向琉璃宫一席，又道：“妖修最先确凿出现在冰原上，为琉璃宫仙子亲眼所见……哪位仙子来与大家说说情况？”

倪冰妍几欲起身，燕云霆却快她一步站起了来：“我来和大家说。”

“呵……黄龙掌门请的是仙子，你是仙子么？”金陈子逮住机会便是一阵奚落。

“我虽不是仙子，却知道得比仙子更多哩，”面对一百多位位列仙班的仙人，燕云霆当仁不让，一点儿也不虚，大步走出席位，冲众人说道：

“蓬莱所历经的海难，云梦泽的妖兽暴.动，冰原的妖兽暴.动，我都亲身经历过，且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此言一出，疑惑比惊讶更多，辰青修和杜谦最不淡定。

“谁是罪魁祸首？”黄龙子沉声追问。

燕云霆抬手指向辰青修二人：“就是他们，青叶盟！”

“啪！”辰青修拍案起身，怒呵道：“哪里来的荒野杂修，竟敢血口喷人，我乃人族修士，怎可能助妖为虐？！”

燕云霆冷笑：“妖人潜入各大仙域，暗中施加禁咒，导致妖兽暴.动，你们可以不承认，但与你们同行的那个女人该不会说谎吧？”

“混账东西！你将离笙怎么了！”辰青修运气一只酒杯，朝燕云霆狠狠砸去。

“嘭！”李怀安飞身而出，一道剑气将杯子震得粉碎，冷声道：“数典忘祖，背叛仙域者大有人在，为何就不能是你？”

燕云霆转身冲黄龙子恭敬一礼：“老仙长，这么重要的大会，您就不怕有人会渗透进来，窃取情报么？”

黄龙子眉头一皱，看向辰青修的目光开始变得冷漠，众修皆是如此。

辰青修与杜谦沉着脸色，掌间已暗自蓄力，既然事情败露，难免放手一搏，可就在这时，金陈子却站出来质问：

“我看，真正渗透进来窃取情报的人，是你们这两个武修吧？”

“武修？”在场众修皆已位列仙班，对武修显然不陌生了。

金陈子大声道：“没错，他们两个正是人间来的武修！特别是这个青衣小子，就是他勾结海族，企图覆灭青云宗！”

青云宗的南华子和赤枫子也同时站了起来，打量了一番燕云霆，点头肯定：“此人的身形与声音与那夜盗取我青云宗法印，勾结蛟族，杀我门中元神长老的凶手一模一样！”

众人怀疑的目光从辰青修转向了燕云霆与李怀安。

第五百二十八章 决战 “便是此子，在华胥杀我儿孙，还笼络五彩神殿的叛徒，建立了什么霸天宗，在云梦仙域横行霸道……黄龙掌门，我九阳门乃仙域公尺，定不能容忍这群祸害践踏仙界规则啊！”孙乾也起身向黄龙子状告。

九阳三个掌门，脸色越发阴沉，黄龙子冷声问向燕云霆：“九阳殿中，不允许说谎，这些事，可真是你干的。”

燕云霆大声道：“是我干的，但是——”他话锋一转，指着南华子质问：“青云宗收纳土匪为门徒，灭人全家，强抢民女，践踏人权，你承不承认？”

南华子紧眉不语，一旁的赤枫子却道：“那又如何？这也是我青云宗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你给我闭嘴吧，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燕云霆呵道。

“你——”

“孙家！纵容儿孙，以卑劣手段迷晕琉璃宫仙子，妄图轻薄，”燕云霆转而怒指孙乾：“你那不是人的龟孙子，我为何杀不得?”

孙乾咬牙切齿，“那也是孙家与琉璃宫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有何干系！”

“哈哈哈……”燕云霆放声大笑，环指着殿中众修士：“瞧瞧，这便是位列仙班的仙人，自以为修了几天仙，便可以凌驾众生，实则不过一群肮脏低贱的臭虫罢了！”

“好张狂的武蛮子！竟敢跑到九阳门来撒野！”尘白子拍案而起，飞天一掌劈向燕云霆。

燕云霆真气爆发，迎面对上一掌，对上尘白子。

“啪！”二人各后退了几大步。

要动手了么？

众仙皆起身，聚成仙界一派，联合声讨燕云霆与李怀安。

紫霏与倪冰妍夏桐则闪身至燕云霆一方。

“紫霏，事到如今，你还要帮这两个武修么？”金陈子呵道。

倪冰妍劝道：“诸位，冰原危机便是他们出力解决的，我可以仙途担保，他们绝非与妖域勾结之人！”

“哼……真不知这两个武修与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们处处护着他，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成？”金陈子冷笑问道。

“放.你.妈的屁！”方友楠拍案飞出，护在倪冰妍跟前，一向儒雅谦和的他，也爆了粗口，指着金陈子道：“你最好给我把嘴巴放干净些，若再污蔑琉璃宫，我与你不死不休！”

徐广陵与裴玄风也起身表明立场。

“神学?！连你们也……”金陈子憋得老脸通红。

“方才我有听人提及五彩神殿的叛徒？诸位也许不知，真正的弑师之徒乃钟玄离，而并非刘玄机，我门金仙老祖，也已撤销了对刘玄等人的仙界追杀令。”天一门青虚子缓缓起身，也加入了燕云霆的阵营，他斜眼冲燕云霆道：“太上长老吩咐过，二位是人间贵客，天一门会竭力护你们周全。”

“紫霏帮谁，我便帮谁。”白溟真君跃出席位，加入了燕云霆阵营。

“呵……白溟的朋友，便是我的敌人！”皎月真君则闪身加入了金陈子一群。

双方对峙气氛十分紧张。

“怎么，诸位难道还要在九阳门大打出手？如此矛盾的仙域，怎能对抗妖域来袭？”黄龙子沉声呵道。

双方当仁不让。

许久，

“不如这样吧。”

辰青修与杜谦一起站了出来，指着燕云霆与李怀安，“既然我们互指对方，那么恩怨便该在我们之间得到解决，尔等可敢与我们决一死战？谁赢了，谁便是清白。”

辰青修有飞仙修为，杜谦也有仙人修为，李怀安与燕云霆虽仙武同修，从整体实力上来看，还是要差上对方一截，若决一死战，生死难断，胜负难分。

“梅明志，你们别上了他们的当，今夜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倪冰妍低声劝道。

“我辈武修岂有怯战之理？”燕云霆与李怀安拔剑，走出人群：

“今夜如你所愿，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辰青修冷冷一笑，“我们在殿外等你们！”随后，便与杜谦飞出九阳殿。

燕李二人随之，众修纷纷跟出。

“如何？你们是想一对一？还是两个一起上？”辰青修傲声问道。

“谁有心思跟你单挑？让你们早死早超生！”燕云霆剑指夜空，先引一道烈阳，分割战场。

“即使如此，那就废话少说，各出杀招吧！”

辰青修挥挥衣袖，一件赤色金刚伞，一件青色乾坤印，一张黑白云界旗；杜谦亦甩出一红莲剑，一面青铜镜；五件法宝，品阶皆属仙器之流。

“散！”辰青修轻呵一声，五件法宝各自散开，将燕云霆与李怀安围困其中。

“五仙绝杀阵，即便是仙君来了也难逃一死，且看你们如何招架！”

金刚伞敞开，乾坤印倍增，云界旗挥舞，红莲剑引燃，青铜镜震光，五件仙器连成一片，变作一道金光牢笼。

李怀安先结出一道结界护体，再分化千剑结盾，拦住每一件法器的攻势，“燕兄，辰青修我尚可应付，那杜谦你可有把握迎战？”

燕云霆低声道：“硬战估计够悬，这些散修都是杀戮之辈，招数狠毒，我们都不好对付……但只要挫其五成灵力，我便有把握用噬神决将他们琐杀。”

“用噬神决对付仙人？只怕带来的副作用会更大。”李怀安颇有担忧。

“生死存亡之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扳下这一局再说！”

噬神决只能作为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燕云霆绝不会使用，当下只有破例一次，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青修，武修向来狡诈诡异，我等一齐合力，将他们困杀！”杜谦喊道。

“当然如此！”

辰青修与杜谦共出仙力加注于仙器之上，五件仙器同出数道灵光射向剑盾。

“砰砰砰……”一柄柄飞剑被灵光击飞。

燕云霆一剑十里寒霜，在剑盾上加持一道厚冰，暂提高防御力，后蓄一道诛仙之力，携剑一飞冲天，杀向实力较弱的杜谦！

杜谦二指微摆，召唤红莲剑，意图阻挡燕云霆，但他显然低估了诛仙之力，红莲剑在与燕云霆僵持不过一息后便被崩开！

“这家伙，分明只有金丹修为，怎有如此强悍的杀招？”杜谦大惊之余，稳住红莲剑，不得不再将铜镜召回，加大仙力灌注，才勉强阻挡了燕云霆的剑招。

“武修用的是真气，功法向来诡异，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辰青修话音刚落，李怀安身携百把飞剑，从另一方向杀向杜谦！

“青修助我！”杜谦大喝。

辰青修收回云界旗，持旗轻轻一挥，震出一道极强罡风，暂将李怀安挡于阵前。

李怀安再分剑三百，加大冲击力度，辰青修即刻指挥乾坤印前去迎敌。李怀安不能再前进半分。

“哼！想从我这儿破阵么？简直痴心妄想！”辰青修冷声呵道。

李怀安摇了摇头，只骂一声：“蠢货。”他抬手一指燕云霆，剑盾分出千把飞剑，紧随燕云霆其后朝杜谦杀去。

这一招，叫做声东击西！

辰青修企图召回金刚伞，可终究是慢了半分——燕云霆加大真气，以诛仙之力开路，携千柄飞剑杀向杜谦！

杜谦士衰，眼中大骇，红莲剑再次被崩飞，青铜镜也摇摇欲坠！

“破！”

失去两件法器加持的牢笼，不再固若金汤，燕云霆一鼓作气，在牢笼上刺开一道裂缝：

“李兄，走了！”

李怀安留飞剑御敌，自身则化作一道灵光，与燕云霆一同钻出牢笼裂缝。

“打得好啊！”

“这便是武修的战斗方式么？果然华丽威猛！”

“哼，华而不实，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输！”

殿外观战的修士，赞多贬少。

战斗的确还没有结束，但燕云霆使出诛仙之剑，真气已耗去大半，李怀安的万剑也被折去了不少，若再鏖战片刻，他们定会力竭被敌人乘虚而入。

“燕兄，你还行么？”李怀安问道。

燕云霆小口喘气，“拼尽最后的真气，可再出一剑，但若此剑不成，便难有再战的力气了！”

“好，你我放手一搏，双剑合璧，再出一剑！”

李怀安二指向天，再分八千飞剑，齐聚于皓月之下；燕云霆掌握剑锋，以血淬剑，再蓄一道诛仙之力，飞身遁入万剑之中；

辰青修与杜谦召回仙器，各自调动全身元力加以淬炼；

双方一上一下，展开全力一击！

“上了！”

燕云霆携照胆，李怀安携裴霁，领万剑一起杀下！

五件仙器迎剑而上！

“呼哧！呼哧！呼哧……”

两大必杀之招相撞，震出一道道毁灭罡风，黄龙子不得不挥袖撑起结界，将观战众修士呵护其中。

“这几个人，是要把我九阳门给拆了么？”副掌门谭青丘沉声道。

“掌门师兄，再让他们打下去，唯恐不妥，可此番较量，恐怕仙君难以插手，不如去后山请金仙长老？”副掌门玉怀子请示道。

黄龙子只道两字：“速去！”

玉怀子化作灵光往后山飞去。

第五百二十九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交战双方，谁都不让！

飞剑被仙器不断折去，仙器也被飞剑紧迫失效！

双方各有不小程度的消耗，但燕云霆与李怀安明显要快上一些，待三件法器失效时，飞剑已所剩不足千把，燕云霆的真气也即将耗尽；

“哈哈哈……青修，看他们的模样，已是强弩之末了！”杜谦张狂大笑。

“燕兄！”李怀安轻呵。

燕云霆点了点头，收剑往后撤退。

“快瞧，有懦夫要逃了！”杜谦与辰青修抓住机会开始反击。

“砰砰砰……”飞剑接连折断，李怀安独木难支，被逼迫得连连后退。

不过十息，八千柄飞剑尽数折断，五件仙器却还剩下两件！

“还早着呢！”李怀安收起灵力，大喝一声，涅境武力浑然爆发，再次携剑直面迎战仙器。

一道灵光袭来，一道剑气抵消，面对两件仙器的夹击，李怀安虽无法抽身，却也应付自如。

“嗤……倒是小瞧了这个家伙，竟是个仙武同修！”辰青修恨了李怀安一眼，变出一把长剑，冲杜谦叮嘱一句：“那姓梅的已气力用尽，交给你去收拾了！”说罢，携剑飞向李怀安。

杜谦转身冲向燕云霆。

燕云霆真气已消耗殆尽，如今只能靠金丹支撑战斗，但以他的修为，绝对不是杜谦的对手，

他即刻唤出独角兽，御之往山外飞去。

“呵……果然个懦夫！”杜谦一边追赶，一边用灵光轰炸。

燕云霆不断闪躲，好不狼狈。

倪冰妍和夏桐紧盯着战局，掌间已蠢蠢欲动。

“你们想干什么？”紫霏低声问道。

夏桐贝齿紧咬，“这家伙虽很让人讨厌，但……但他决不能这么死了！何况龙晶还在他手上呢！”

她迫切地看向紫霏：“难道我们不要龙晶了么？”

紫霏凝眉望着在空中来会逃窜的燕云霆，多有无奈之意：“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战斗，我们无权插手，况且……他……也许不会输。”

方友楠说道：“梅兄当然不会输，他若真要逃走，早已往山外飞了，何必在九阳殿上迂回？”

倪冰妍惊讶：“你是说，他有妙招？”

“是了是了，这个梅明志，平时鬼点子多得很，他总能出其不意！”夏桐目光闪烁，望着燕云霆，充满了期盼。

燕云霆逃得越狼狈，杜谦便越疯狂：“哈哈哈……人间鼠辈，你不是很狂么？如今为何想一只狗一样逃跑？快快面对我受死，哈哈哈……”

想要使其灭亡，必先让其膨胀！

燕云霆见势差不多了，突然停止逃跑，转身扔出十几只火葫芦：“小贼，看暗器！”

杜谦还未收笑，火葫芦已扔至他眼前，他匆忙结界，“轰隆轰隆……”十几只火葫芦同时炸裂，大地震颤，天空荡漾，一团巨大的火焰，将杜谦瞬间吞噬!

“是火葫芦！这东西的威力可大了！”夏桐激动高呼。

倪冰妍皱眉摇头：“你先别高兴得太早，火葫芦威力虽大，但肯定炸不死仙人。”“啊啊啊……”果不其然，火光中传来了杜谦的咆哮，他招来一阵飓风，将火气吹散。

人虽没被烧死，衣服与头发却全被瓢了精光，原本白净的脸已然烧成了黑炭，如今的他，岂不比燕云霆更狼狈。

“人间鼠辈，暗器伤人，我要杀了你——”

“你没这个机会了。”

燕云霆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杜谦身后，如同看待死人的眼神，他一掌擒住杜谦的天灵，施展噬神决，锁住其修为，吸吸吸……一通猛烈的汲取，杜谦身躯不断干瘪，连惨叫也变得沙哑起来。

“青……青修……救……救我！”杜谦最后一声咆哮，彻底变作了一具干尸。

燕云霆一掌捏碎了杜谦的脑颅，再擒住其胸膛，狠狠一扯，将其撕成两半截，扔向金陈子脚下，指声怒喝：

“人间武修若是鼠辈，你们修士又算什么东西？总有一日，挡我之人，下场皆是如此！”

说罢，转身飞向夜空，继续迎战辰青修。

干尸滚到了众修士脚下，金陈子忌惮地往后退却了几大步，纵使满腔怒火，却不敢开口。

辰青修与李怀安打得难舍难分，双方都已到了力尽之时，眼见杜谦被杀，辰青修也终于露出了忌惮。

燕云霆与李怀安，一前一后，将辰青修夹击于空中。

“你仙蹦道陨，就在今日！”燕云霆已无法禁锢心中的杀戮之气，特别是对于那些仇恨者，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啃骨吮髓！

辰青修见势不对，连忙往九阳殿方向飞去，并大吼道：“金陈道友，尘白道友，皎月真君，此武修使诈，利用魔功，若眼下不清除，日后必成大患！”

“辰副盟主勿怕，我等护你周全！”金陈子正差一个借口动手，他抛出金塔，抵挡在空中，将辰青修顺利救下。

“金陈子，你真是卑鄙，说好是双方决一死战，你何故插手？”方友楠呵道。

金陈子大言不惭：“次子所用的乃至邪魔功，方才还威胁要报复，我岂能容它好活？”

“那我神乐也来插上一手！”徐广陵一指苍天，一柄奚琴从天而降，方友楠与裴玄风亦取出乐器，飞天驰援燕云霆。

“哼……几千年来九阳门的做派还是没变，真叫人不敢苟同。”白溟真君抬手一指灵光，射向龟缩于金陈子身后的辰青修。

“嘭！”一道黑光将灵光折断，皎月真君挡在辰青修面前，高声道：“白溟，我跟你说过，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今夜有我在，你休想在我面前杀人。”

白溟冷声道：“皎月，你连黑白都不分了是么？”

“非也，非也，我是黑，你是白，你我天生不两立，我分得很清楚。”

“那你我一战？”

“也好，让我一雪前耻！”

仙界的矛盾，从上到下，从大到小，几乎渗透了每个阶层。

“二位真君，诸位道友还请住手，你们再次决战，难道想毁了九阳不成？”谭青秋横身拦下剑拔弩张的双方。

辰青修小人嘴脸，眼神是何其嚣张？

燕云霆只沉下脸色，暗自将这些人记下，来日方长，慢慢算账。双方僵持不下，打肯定是打不起来，却谁也不愿先服软。

“哈哈哈……”后山突然传来一阵大笑，笑声激昂，荡漾人心，不仅有仙力，甚至还有……武力？!

“九阳门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有真君，有仙君，有仙子，还有……山河故人。”

言语间，一名身着布衣的白发老翁，随着玉怀子踏天而来。

“嗡嗡嗡……”燕云霆手中的照胆，不知为何发出阵阵轰鸣。

燕云霆揉了揉眼睛，再次打量了那白发老翁一番，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他不就是那个赠送自己《洗髓经》，《炼体经》，《开脉经》，苏老剑神的师兄，第六代鬼谷子，记得名唤作……刘若虚！

“哈哈哈……”燕云霆难掩激动，只得仰天大笑。

“难道是太上长老出来，将他给吓傻了么？”

众人皆是不解，但燕云霆下一步动作，却叫他们大为震惊。

燕云霆一招飞剑，杀向白发老翁！

白发老翁含笑一撵，照胆落入掌心，他轻抚着剑身，对月欣赏起来。

“无名小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上长老动手！”黄龙子怒喝。

连白溟真君也皱起了眉头，“这家伙不是傻了，就是活腻了。”

燕云霆傲然说道：“此乃鬼谷信物，以证明我的身份，”说着，他走至白发老翁跟前，鞠躬恭敬一礼：“晚辈燕云霆，拜见师伯。”

“鬼谷”、“师伯”等字眼一出，资历稍长的修士恍然大悟，资历尚浅者却还一脸懵懂。

“紫霏，梅明志为何自称自己为燕云霆？还管九阳的太上长老叫师伯？”夏桐问道。

紫霏美眸泛起些许笑意，“此事鲜有人知，两百年前，九阳门的大罗金仙三顾人间，为的便是请一人飞升做仙，那人便是眼前这位刘若虚前辈，而他则出自人间云梦山，道号鬼谷子。”

倪冰妍恍然道：“怪不得九阳门突然多了一位太上长老，原来是请自人间，唉……我只梅明志，哦不，现在应该叫他燕云霆才对，他们是来自人间，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夏桐搭腔道：“就是嘛，梅明志，李莫问，听起来就怪怪的，原来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不论如何，今夜有人如愿，有人要失望了。

刘若虚对剑感叹：“算起来，我已有两百多年未曾握过这柄剑了，如今还真有些舍不得。”

“这……这……”燕云霆几欲伸手，可又不敢索要，心里苦涩：这剑现在是我的，也只是给您看看而已。

“不过照胆是鬼谷传承，只配掌门人拥有，老头子我不配咯。”刘若虚笑了笑，将剑丢递给了燕云霆：

“接剑！”

燕云霆毕恭毕敬，双手迎接，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刘若虚勾下头，凑近燕云霆的脸：“小子，你怎么还哭了？”

燕云霆捧着照胆，越抹眼泪哭得就越大声，最后竟直扑进了刘若虚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燕云霆今年也才二十五，在这些几百上千岁的老人面前，他十足还是个孩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五百三十章 跨过生死门的办法 “师伯，您是不知道，自从苏老剑神将照胆授予我之后，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伤……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跑遍了人间，来到了仙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解毒的办法，而今却被这帮人拦在了九阳门！”

燕云霆这一路走来，的确有太多太多辛酸困苦，若不是身边总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许他早已躺平摆烂了。

听肺腑之言，刘若虚何不感慨？他深吸了一口气，轻抚着燕云霆的脑袋，“傻孩子，若做的这一切，你后悔了么？”

燕云霆昂起头，一抹鼻涕和眼泪，坚定道：“英雄无泪，英雄无悔！”

刘若虚仰天叹道：“师弟啊，你果然没有挑错人。”

“那师伯，即是如此，你是不是该我出头了？”燕云霆斜眼怒视着辰青修等人。

“那是自然，咱鬼谷好不容易出了个好苗子，我岂能让人伤害他？”刘若虚横眉冷目，先瞥了一眼金陈子。

金陈子急忙致歉：“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竟识不得他是长老之侄，还请长老见谅。”说罢，便与众修红着脸，低头退开。

刘若虚再瞥了一眼皎月真君，“你呢？”

皎月真君虽有忌惮，可毕竟身份不同，沉声道：“太上长老若不分青红皂白便护短，怎能叫人信服。”

刘若虚只是冷冷一句：“再不滚开，三招之内杀你，至此永夜易主，你可敢一试？”

皎月真君脸皮一抽，点了点头，“好，很好……”随即便挪开了身体。

辰青修独身一人，真成了众矢之的。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大声讨饶：“前辈饶命！前辈饶命……这一切都是那妖域女人的阴谋，是晚辈一时迷了心智，被她蛊惑才凡此错误，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如何？现在你们知道，究竟谁才是叛徒了吧？”燕云霆傲视众修。

“原来你真是叛徒！亏本君还予你作保！给我死！”皎月真君抬手震出一道黑光，辰青修却连求饶都不及，便被炸成了一团血沫。

“真君何必出手这么快？应该将他活捉搜神才对。”黄龙子皱眉道。

皎月真君甩了甩袖子，“哼，在一个叛徒身上费事作甚？你们应该去抓他口中那个妖女才对！”

“听方才梅小友所言，你好像认识那个妖女，是叫离笙对么？”黄龙子看向燕云霆。

“呃……她……她是个很狡猾的女人，知道事情将要败露，所以便逃走了。”燕云霆随口解释。

“妖域真是可恶，竟将细作安插到仙域里来了，掌门师兄，今夜虽有闹剧，但好在误会解开了，我们抓紧恢复会议，商讨应对之策吧？”玉怀子说道。

黄龙子点了点头，又看向刘若虚：“太上长老可愿一起入堂议事？”

刘若虚微微摇头，“我要与故人叙旧，便不参与议事了。”

黄龙子也未在多言，携众修再入九阳殿。

燕云霆与李怀安对仙界之事并不感冒，便也没有再跟进去参会。

“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我，一件一件来，咱们边走边聊。”刘若虚背负双手，脚下生风，领着二人往后山飞去。

“师伯，我们已找到了解毒的办法，就差回人间的途径了。”燕云霆问道。

刘若虚抬手指了指后山，“你们瞧见那座‘升仙塔’了么？其顶部有一面玄天境，你们可通过它返回人间。”

“升仙塔……玄天境……”李怀安遥望那座独立于后山的高塔，忍不住惊呼：“这塔竟与昆仑山上的锁妖塔一模一样，而且玄天境人间也有一枚，正是用来镇压血魔的仙器。”

“你是昆仑山的弟子？”刘若虚偏头问道。

李怀安恭敬一礼：“晚辈昆仑无垢宫，李怀安。”

刘若虚笑道：“白眉老道坐化之后，该是你来当掌门了。”

李怀安连忙摆手，“前辈勿要捧杀了，晚辈还早不够资格呢。”

刘若虚呵呵一笑，才讲述道：“不错，锁妖塔与升仙塔是同一建筑，玄天境也有两块，都有共通三界，镇压妖魔的作用。”

李怀安眼神暗淡，“可如今锁妖塔已破，玄天境也无相皇所盗，人间瘟疫肆虐，王朝分崩离析……但这一切本是可以阻止的，奈何仙界坐视不理。”

“师伯，这究竟是为什么?”燕云霆不失抱怨地问。

刘若虚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感伤，沉默了许久，才望着升仙塔道：“太虚子与青阳子也在塔中，待会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

“师伯，我还有些修为上的事想向您请教。”

“知无不言。”

“那请您上舟，我们飞慢些。”

燕云霆变出一只仙舟，与李怀安，刘若虚一同踏上，放缓了些飞行速度，才问道：

“师伯，您和师傅差不了多少岁数吧？”

“我长他三岁。”

“那按理说您应该已经……已经……”

“已经挂了是么？”

刘若虚笑着，缓缓坐下，“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天人五衰？生死门？仙武同修？”

燕云霆与李怀安也就着坐下，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刘若虚讲述道：

“每个武修都会受衰劫的影响，武力越高越是如此，天人四衰是一道极高的门槛儿，人间绝大多数武修，都会因体衰而亡。

而对抗体衰的办法也很简单，其中最简单的便是修仙，咱们三个都是仙武同修，借助灵气来对抗衰老，这不难理解；正因如此，我只身来了仙界，但师弟他们却不屑一顾，哪怕是老死也要留在人间，呵呵呵……”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笑得好心酸，他又接着讲述……

“我飞升之后，在太虚子的帮助下，修为一路高歌猛进，不过百年便位列仙班，与此同时，还成功渡过了天人第四衰，并跨过了生死门——

所谓生死门，便是生与死的抉择，是初代鬼谷子临死前最后的感悟，大可能指的便是第四衰；”

刘若虚加重语气：

“先死而后生，想要获得永不衰老的身体，就必须得先死一次。”

听到这儿，燕云霆与李怀安都懵了：“死了便死了啊，又怎能重生呢？”

刘若虚笑道：“何为生，何为死？活着的人，就一定是活着么？死了的人，就一定死了么？雨从云端而生，落地而死，可死后的雨汇集成江河，又被烈日所蒸发，重新凝结成云，周而复始，岂唤作死？”

燕云霆一头雾水，李怀安似懂非懂：“生与死的概念的确很笼统，但我一直确信，若能洞悉生死轮回的道理，便能掌握永恒。”

“害！你们越说我越糊涂了！师伯，你倒不如直接告诉我们方法好了，”燕云霆说着，又急忙解释，“但这可不是我笨啊，而是前人种树，后人好乘凉嘛，嘿嘿！”

“跨过生死门与衰劫的办法，就是仙武同修！”刘若虚说着，又道：

“但在此之前，还有两个很重要的条件，一是修为必须达到元婴期，二武力必须已臻化境；

元婴相当于人的第二条生命，用来作基础，再削肉剔筋，重新长肉，方可踏过生死门，渡过天人第四衰；

想必你们也知道，修士肉体被毁，元婴出窍，再寻一副肉身便可重生；我方才渡过衰劫的方法，与之道理大致相同，但唯一的区别便在于，我们武修需得用自己的骨骼长肉，而这一本领，非已臻化境所不能及。”

“可是我上次遭雷劈，甚至都见了白骨，但也自己把肉长出来了啊？”燕云霆疑惑道。

刘若虚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授给你的《炼体经》，《洗髓经》，《开脉经》?”

燕云霆补充道：“事实上我还学习了禅宗独门武学《易筋大法》，还有天山派《补天诀》第二层真气回流，以及天道子前辈的《噬神决》。”

“哦？你竟还学了这些神功的？”刘若虚凑近燕云霆，阴测测地问道：“那青冥子和苦无老和尚有没有强制收你为徒啊？”

燕云霆挠头笑道：“他们倒是都有这个想法，但我一直坚持初衷，也就没有答应。”

刘若虚满意地抚了抚长须，“不错不错，能抵住诱惑，你小子觉悟很高，鬼谷的功法，乃包容宇宙之学，可不是他们天山和空海寺能比拟的……哼，还想挖我家弟子，这两个老东西！”

第五百三十一章 仙凡往事 “师伯，我修炼了这么多功法，可否削骨剔筋一试？”燕云霆问道。

刘若虚说道：“我所给方法，只是我用过而已，你自己若有更好的，何乐而不为？但想要跨过生死门与体衰，先死而后生，重铸身体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削骨剔筋，再重新长肉，此过程得忍受多大的痛苦？”李怀安连连摇头，先不说成功与否，光是这一过程都不是普通人都能够承受得起的。

刘若虚说道：“此过程当然危险和痛苦了，想当年我剔骨长肉时，太虚子和青阳子轮流护法，从一副白骨长回肉身，足足用了二十几年，每日每时每刻，无比痛苦煎熬；”

他又笑道：“但儒语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对于咱们武修，光努力可是不够的，还必须得吃苦，吃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很简单的道理。

“那老前辈，若重铸身体成功了，以后还会受其它衰劫所困扰么？”李怀安问道。

刘若虚说道：“前四衰不会再受，但最后一衰，心衰之劫，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李怀安点点头，“武修的心衰，相当于灵修的心境，这种感觉几乎不是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可比拟的，人心往往比什么都复杂，人总有七情六欲，想要做到心无杂念，根本不可能。”

“古往今来，有通天本事的大修士数不胜数，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跨不过自己内心的那一道坎儿。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天山派的天道子，”刘若虚拍着燕云霆的肩膀所道：

“老一辈的修士，都称《噬神决》为人间第一武学，哪怕是《钧天十八剑》也要稍逊它一筹。但这世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武学，《噬神决》的缺点与副作用无疑是致命的；

天道子乃当之无愧人间第一天才，但自它创出《噬神决》的那一刻起，我们都能预料到他的结局，必定是悔恨至极，心魔作祟，走火入魔，含恨而终！”

燕云霆长叹一口气，“天道子老前辈禁锢自己的双手双脚，活活困死在天山溶洞中，若不是我误打误撞，兴许连个帮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人间的衰劫和仙界的雷劫完全不同，雷劫是对修士的洗礼，衰劫是对人生的考验，哪怕是一个凡人，也会经历天人五衰；”

刘若虚捂着自己的胸口，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悲伤，苦涩道：“哪怕我已位列仙班，象征性达到了永生，但这心里啊，总有疙瘩，有解不开的心结啊，咳咳……”

朝如青丝暮成雪，若不是亲眼所见，燕云霆和李怀安绝不会相信，仅仅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刘若虚就仿佛好苍老了好几十岁。

“师伯。”

“前辈。”

二人轻抚着刘若虚的后背为其顺气，“师伯，人们常说心里有事儿，说出来会好受一些的，你不妨把你得心事说与我们听听。”

刘若虚苦热道：“师伯若说自己是懦夫，你们信不信？”

“这……”燕云霆和李怀安皆是疑惑，“前辈您是大英雄，怎会是懦夫呢？”

“但我的的确确是因为怕死，所以才弃鬼谷传承而不顾来到仙界，师弟为人间战死，白眉宁愿陨落也要为人间证道，青冥，天道，苦无，云霆，怀安，你，你们，你们所有对人间不离不弃的人才是英雄，我根本不配，咳咳咳……”

刘若虚湿润了眼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前辈你千万别这么想，追求长生没什么不对，只是各自的理念不同罢了！”李怀安赶忙劝道。

刘若虚却缓缓抬起手，苦涩道：“所有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和借口我都明白，但即便是修复好的心伤，也会留下一道疤痕，这便是心衰之劫，”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些心情，又恢复了那抹慈祥的微笑，拍着燕云霆和李怀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所以年轻人啊，不论做什么事，都要无愧无心，无愧于行，如此老了之后，回首一生，才能让自己的心好过一些。”

燕云霆与李怀安无以言表，唯有一叩示以致谢。

闲谈之间，升仙塔到了。

刘若虚直接将二人带上塔顶。

塔顶不过十丈方圆，正中央位置摆放着一面闪发着五彩之光的大镜子，镜旁各禅定着两位老者，一人身着青袍，一人身着白袍，气质不算出尘，甚至说非常普通。

或许回归本源之人，本就是一个个普通人吧。

仙界权力与修为的代表，九阳门的太上长老，唯一两位大罗金仙，青袍太虚子，白袍青阳子。

“鬼谷，燕云霆。”

“昆仑，李怀安。”

燕云霆与李怀安冲两位大罗金仙恭敬一礼。

太虚子睁开眼，打量了一番二人，一抹惔笑：“人间果然多俊杰，瞧这一个个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后生可畏啊。”

青阳子则要稍微严肃些，先是沉声冲李怀安问了一句：“你家掌门过得可还好？”

李怀安偏过头，不想说话。

太虚子却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冲青阳子道：“这小伙子的态度像极了千年前的白眉，极具掌门之风。”

青阳子摇头轻叹：“都一样倔。”

李怀安大声道：“晚辈的倔强是有信仰的！”

太虚子淡然道：“可那有什么用？锁妖塔被破，玄天境被盗，人间生灵涂炭，你们总以心系天下苍生为口号，却从来没有真正做到过。”

李怀安咬着牙，“你们既然知道了这些事，为何不出手相助？以人间之力，怎能独自对抗得了九幽？”

青阳子这时说道：“两个原因——第一，昆仑山被极阴魔界隔绝，锁妖塔被毁时，我们再下人间已来不及；第二，是你们自己不肯放下面子，若早早发请仙帖，仙界岂能坐视不理？”

李怀安怒喝：“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唇亡齿寒这个问题么？九幽盗去玄天境，必然会对仙界有所行动，如今妖兽暴.乱便是最好的证明！”

太虚子依旧淡然：“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但也可以说是必然的，只要九幽一直存在，仙界争斗便永远不会休止，这一次只是早来了几十年而已。”

“是啊，高高在上的大罗金仙，作壁上观，处之淡然，即便九幽入侵了仙界，那上前线送死的，还是那些晚辈……到哪儿都是这样，九幽，人间，仙界，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生活在世界底层的人！”

李怀安怒得伤得眼眶凝满了泪水，指着苍天怒骂：“这个世界荒唐的规则，到底是谁拟定的，简直没心没肺，简直丧尽天良！”

太虚子抬头仰望着阁外苍天：“你想知道这规则是谁拟定的？好，那我告诉你，在三界之外，还有一个叫做‘临界’的地方，闻说那里有一座轮回殿，掌握着三界万物的生死，你若是不服规则，可以想办法去临界找到轮回殿主一问究竟，但是——”

他回望着李怀安：“你必须达到仙尊武神的境界，才有资格前往临界，成为万物之主，修改天地规则。你，有这个本事么？”

李怀安虽满腔怒火，却瞬间没了脾气。仙尊武神，何其遥远?

“好了好了，二位前辈，我这个朋友，他实在有些偏激，请你们勿要与他一般计较，”燕云霆拉回李怀安，冲太虚子与青阳子道：

“我们此次来，是想借用玄天境返回人间，不知二位前辈可否行个方便？”

太虚子一指玄天境，轻吐二字：“请便。”

“就这么直接进去就行了？”燕云霆惊疑。

刘若虚说道：“玄天境可通阴阳三界，奔走虚空，只要设定好出入人间的时间节点，便可返回人间，我们会帮助你们的。”

“晚辈还有一个要求！”

李怀安冲至太虚子和青阳子跟前，深深鞠下一躬：“恳请二位前辈，重开仙凡之门，重修仙凡之好！”

太虚子缓缓起身，走至塔台外，轻声道：“昔年仙凡关系之所以破裂，其最大的原因并不在仙界，而是在你们人间……你们武修实在太高傲、太执着了，于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两界各不打扰，如今又何必重修于好？”

李怀安咬牙攥拳。燕云霆却上前问道：“老前辈，我听得出来，您这是在与人间赌气吧？”

太虚子笑看燕云霆：“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燕云霆说道：“因为前辈您方才也说了，若白眉道长向您发请仙帖，您会毫不犹豫下凡相救，这说明您还是心系人间的。”

太虚子先欣赏了一眼燕云霆，后看向李怀安：“你比云霆聪明，但云霆比你圆润。”而后才说道：

“玄天境阴阳两块，阴镜在升仙塔，阳镜则被用于锁妖塔震慑妖魔，两面镜子互通，便可自由穿行于仙界与人间，但如今人间的玄天境已被九幽盗走，仙界可以下凡，人间却无法飞升，你们若想仙凡重新互通，就必须先找回阳镜才行。”

“可是老前辈，我们一年前从人间到仙界，是通过沧海的一个漩涡，后来我也大致探查了缘由，说是龙族在海底打架，给沧海凿出了一个窟窿……这里头是否也有蹊跷？”燕云霆问道。

太虚子点头，“不错，仙界、人间、九幽，三界沧海在某个界面上都是互通的，但海底漩涡只是偶然，没有规律可言，你们通过它来到仙界，可以说是莫大的幸运了。”

“晚辈受教了。”燕云霆也恭敬一礼，又道：“只是我们现在还有些琐事未交代完，需再等个三五日才能来入境。”

太虚子淡然道：“随时皆可。”

“如此，晚辈们便抓紧去置办了，告辞。”

燕云霆拉着李怀安飞出升仙塔。

……

“他们的出现，不是偶然，也不是命运的安排。”

“若真是如此，也许他们真有改变天地规则的机会。”

“至少他们会比无相皇走得更远。”

三个白发老翁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言语间，意味深长。

……

第八卷 如此多娇 完 燕云霆和李怀安并未直接下山，而是来到后山静静等待。

子夜时分，会议结束。

琉璃三仙子与神乐三乐师如期而至。

“唉，还没来得及与怀安多弹奏几曲，他便要返回人间去了，真是不免伤感啊。”裴玄风轻叹道。

“梅明……燕云霆，你们还会回仙界么？”夏桐轻声问，这一次，她终于不再讨厌，还多了几分不舍。

“怎么?夏桐仙子舍不得我?”燕云霆笑道。

夏桐偏头轻哼，“见你要走了，才不跟你计较。”

燕云霆笑道：“梅明志与李莫问是不会再回来了，但燕云霆与李怀安一定会再回来的。”

而后，他取出了两枚龙晶，递给紫霏：“这是对你们的承诺。”

紫霏欣然收了去，想说些什么，可许是碍于身份，终究只是一句：“望你们一路保重。”

“燕兄，怀安，若等人间恢复了太平，我们兴许会组队来凡间找你们畅饮呢。”方友楠笑道。

燕云霆大声笑道：“好啊，实不相瞒，我家里正养着一群才艺双馨的女乐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你们一定喜欢。”

方友楠笑道：“一言为定！”

倪冰妍却幽怨地瞪了方友楠一眼。

离别无需多言，来日总会再见，双方各自一句珍重，燕云霆和李怀安飞出了就阳山。

……

李怀安去了一趟仙市，帮着万宝堂一起搬运仙船载具，争取明日晚便能踏上返途。

燕云霆则回了客栈，先前用《噬神决》汲取了杜谦，导致体内的灵气充盈过剩，而连续两次诛仙剑，又用去了他所有真气。仙强武弱，破坏了他丹田内的平衡。

心血澎湃，欲念燃烧，假婴胎动，很烦躁，很难受，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噬神决》所带来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了，若非有《空禅心经》压制，恐怕真会控制不住自己。

月朗星稀，清风徐来。

被摇曳的窗户，发出“咯吱咯吱……”清脆声响。

燕云霆紧皱眉头，盘膝坐在床间，满面异色红光，血气与欲望被压制了下去，不过片刻便又涌上心头。

“嗖!”

一道丽影窜入房中，离笙手持妖刀，冷眸折射月光，刀刃杀意波动。

她提刀，缓缓走向燕云霆。

该来的人总会来，燕云霆并未觉得意外，只是轻声劝道：“你不该来的，你应该走。”

“趁你得病，要你的命，这是绝佳的机会！”离笙将妖刀架在了燕云霆脖颈上。

燕云霆无动于衷，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他咬牙说道：“入会前我让你走，是在救你，现在让你走，也是在救你……你快走，否则便来不及了！”

“那也要先取了你的狗命再走！”

离笙挥刀劈下，毫不留情。

燕云霆猛地睁开眼，霎时间，震出一道真气，将离笙给震退。

他的瞳孔骤缩，泛起一丝丝血红，邪魅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你走火入魔了！”离笙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还是挥刀砍了上去。

“噹！”燕云霆仅出二指，便将妖丹夹在了跟前，任由离笙如何抽刀，亦动不了半分。

“真是个十足的蠢女人，我让你走你不走，现在，你走不了了！”燕云霆狠狠一抓，将妖刀吸入掌间，不等离笙反应过来，刀刃已反客为主，架在了她粉嫩的脖颈上。

离笙瞪着眼，一副全然无畏的姿态，“成王败寇，我也认了，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岂不可惜了？”

“唰！”

燕云霆随手一刀，精准无误地削断了离笙的衣襟，断襟顺着腰肢落下，凝脂肌肤暴露无遗。

离笙身心一颤，她似乎已预见了即将要发生的事。

燕云霆一招噬神决，将她吸入了怀中，随手扔去妖刀，抱着怀中娇躯，转身便扑上了床榻。

“刺啦！”粗暴的撕扯，带走了她后的倔强。

离笙也不是没有挣扎，她捶打，她啃咬，她抓挠，她求饶，她痛哭，但终究无法逃脱，反之，猎物的懦弱，更激发了野兽的欲望，燕云霆变得越加疯狂，越加猛烈，他甚至忘记了自我，忘记了时间。

……

凌晨时分，天泛微光。

燕云霆将最后的欲望释放，至此，才心满意足地翻过身来，不过一会儿，便带着温存进入了梦乡。

离笙披头散发，静静地趴在枕边，连续一夜不停歇的肆虐，已耗尽了她的气力，磨去了她所有的尊严，她的眼眸空洞无光，只剩下浅淡的哼吟与伤悲的眼泪。

复仇不成，杀人不成，还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如此倔强的女人，又怎能接受得了？

很快，寂夜中响起了燕云霆细微的鼾声，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刚触碰到枕边人，便吓得她缩向了床角。

离笙扯着被褥，惊恐，憎恨，流泪，许久许久，她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爬至床边，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妖刀！

她握着刀，对准了燕云霆的心脏，她本可以一刀刺下，可每每鼓起勇气下手时，刀距他不过半厘，却犹豫了，又犹豫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了……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十次，嘴唇已被她自己咬出了血迹，可就是不争气，下不去手。

泪水沿着脸庞滑落，一颗一颗滴在了燕云霆胸前。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在我们人间江湖，有一个杀手组织叫做孔雀楼，她们便如你这般，做猎物的枕边人，趁猎物精疲力尽时，再夺走猎物的性命。”

燕云霆缓缓睁开眼，瞳孔已恢复了褐色，只是无情却丝毫未变，他直勾勾地望着离笙，轻声道：

“显然你没有孔雀楼女人的决绝，我也不会像猎物那么愚蠢。”

离笙泪如雨下，她已不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更不知如何去面对的自己的心。

燕云霆撑起半截身子，伸手捏住离笙的下巴，她泪眼朦胧、失魂落魄的模样，美得不可方物：

“我不会杀你的，反而还谢谢你，替我消除了魔性，助我结成了元婴。”

燕云霆丹田之中，一颗金灿灿的元婴浑然天成，就在黯然销魂时。

“你把我当成什么？为何要如此玩弄于我……”离笙含泪问道。

燕云霆冷声道：“是你自己不珍惜做朋友的机会，岂能怪我无情？”

“呵……”离笙凄然一笑，“的确，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也认了。”

她毅然决然，刀刃向颈，刚要自刎，燕云霆猛地一惊，隔空一掌将妖刀震飞。

离笙怒呵：“你凭什么阻止我！”

燕云霆思绪了片刻，指尖撩动着她的肌肤，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觉得你还能在被我玩弄几次……”

离笙大骇，即刻跳下了床去，她拾起衣襟，一步一步往后撤退，“梅明志，你禽兽不如！”

燕云霆嘴角微微上扬，缓缓闭上眼，“你赶紧滚吧，别等我反悔。”

离笙裹上破碎的衣襟，辗转至窗台前，回眸恨了一眼燕云霆：“今夜之耻，我必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说罢，跳出窗台，消失在熹微之中。

……离笙走后不久，李怀安跳窗而入，扫了一眼满屋子的狼藉，忍不住啧嘴：“啧啧……如此看来，狂风骤雨实在不小。”

燕云霆枕着脑袋，回味着昨夜的点点滴滴，缓缓问道：“你说放她离开，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缠绵几次，就会做出错事的人，”李怀安望着窗外晨曦，意味深长道：“她可能就不一样了，你在她心里种下了一棵爱恨的种子。种因得果，是好是坏，到时都得你自己去承担。”

燕云霆起床穿衣，“我不相信我燕云霆播的种，会结出坏的果实。”

“你知道你越来越像谁了么？”

“谁？”

“宇文长卿。”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连枕边人也不过如此。

燕云霆只是摇头，没有再谈论此事，而是问道：“这么说，万宝堂的东西，你都收齐了？”

李怀安摊开手，两幅山河图出现在掌心：“全部都在这儿了。”

“再等一个人来，咱们就该走了。”

“谁？”

“我二哥，罗一天。”

把赌坊的生意交给罗一天这个赌鬼，燕云霆是最放心不过了。

……

当日下午，罗一天真的来了。

“二哥，这么大间赌坊，以后你再也不怕赌输了。”

“还是你小子懂我的心思。”

将赌坊事宜交接给罗一天后，燕云霆与李怀安在众荷官含情脉脉的目送下飞向九阳门。

傍晚，二人登上升仙塔顶。

归心似箭，迫不及待。

“踏入玄天境之后，你们便会遁入虚空，这时你们可能会觉得时间静止了，但其实不然，外界的岁月仍在流逝；抵抗虚空之力，非飞仙所不能，你们显然还没有达到这种实力，所以你们必须把握好这枚‘虚空符’。”

刘若虚递给燕云霆一张白色符箓，郑重叮嘱：“进入虚空后，要集中精神，心无杂念，记住了么？”

燕云霆多问了一句：“那要是不小心失误了呢？”

刘若虚说道：“情况好点，会迷失在虚空，也许几百年后才会被吐出来，或者被吐到异世界里；情况糟糕，会被虚空之力分解，成为虚空的一部分，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燕云霆咽了咽口水，牵起李怀安的手，“李兄，你可千万要心无杂念啊！”

李怀安瞥着手牵手的模样，暗骂了声：“真恶心……你管好自己！”

“玄天境只能将你们传送到人间，却无法找准具体位置，虚空会吞噬修为，到了人间你们很可能会化凡一段时间；如今人间处处都是瘟疫，千万要小心才是。”刘若虚最后叮嘱道。

燕云霆与李怀安领意，也不再耽搁，一起携手钻入玄天境。

纯白。

毫无尘垢的纯白世界。

没有色彩，没有时间，甚至连自主意识都模糊了，混乱之中，一阵阵异样的声音在耳旁飞速闪过：

“号外号外，腐败政府又签署不平等条约啦！”

“喂？！什么，股市又停了！”

“我靠！国足又输啦！”

……

一瞬之间，一念之间，眼前的纯白变作黑暗，二人彻底失去了意识，消失在虚空之中。

……

……

第八卷《如此多娇》就到此结束了，结尾有个小小彩蛋，也仅仅只是小彩蛋，主角是不会穿越到现代的，大家放心。

第九卷《山河无恙》敬请期待！

第五百三十三章 回到人间 迷惘。

眩晕。

乏力。

还有……

“吼唔！”

嘶吼！

这一声声熟悉的嘶吼，瞬间唤醒了两个沉睡的人。

燕云霆和李怀安猛地睁开眼，二人一横一竖仰趟在荒原之上，秋风萧瑟，带来了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

燕云霆想用“鲤鱼打挺”起身，身体却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连撑起来都费了好大的力气。

“别犯迷糊了，我们被毒人包围了！”李怀安拽起燕云霆。

纵观八方，才发现密密麻麻的毒人正在向他们靠拢，还好今日是艳阳天，毒人的奔袭速度并不快。

“真是够倒霉的，刚到人间就给我们唱这一出！”

灵力，真气，力气，全都被虚空消磨殆尽，连武器都取不出！

李怀安取出两枚仙丹，一人服下一枚，二人搀扶着彼此，找准一个方向，开始冲刺突破！

仙丹很快便发挥了作用，至少不断在恢复，茫茫荒原，无边无垠，毒人成百上千，更杀之不尽！

二人各拾起了一只枯枝当做武器，边敲边打，如此，也不知奔跑了多久，日渐西斜，一座小城的身影出在夕阳之下，二人仿佛看到了希望，却又陷入了迷茫。

马上就要入夜，毒人势必愈加狂躁，且城市乃毒人集中之地……

“不管了，先找个制高点，守也罢，拼也罢！”

二人一鼓作气，飞速冲向小城。

……

云河，是小城的名字。

城外已杂草没蹄，城门开了半扇，褐红色的大门，一半是被风势的朱漆，另一半则是干涸的血液。

在杀了城口的几只毒人后，二人迅速进城并关上了城门。

“咚咚咚……”毒人在门外使劲儿撞击，沉闷的声响，引发了城中毒人的主意，游荡在大街上的毒人，不断往城门口聚集。

“上屋顶！”

二人各使轻功，飞檐走壁跳上屋顶。

人间建筑唯一的好处便是紧密相连，一栋接着一栋，联排的屋顶不至于踩空。

人在房顶上跑，毒人在街上追，随着夜幕的降临，毒人愈加疯狂，它们纵身一跃，甚至能有丈许高，甚至还能像猴子一般攀爬。

“才一年多的时间不见，毒人怎异变得如此凶悍了？”燕云霆头皮发麻。

“希望别遇到更猛的——”

“吼唔！”

“呼咻！”

还不等话音落下，一声擂鼓般的怒吼突然响起，接着，一口石磨自街外朝二人砸来！

“快闪！”

二人同时压低身体，那石磨盘恰好擦脸而过！

再寻声望向街外，一只身高逼近两丈的巨型毒人，“咚咚咚……”踏着沉重的步伐朝他们奔袭而来。

巨型毒人身宽五尺，顶着肥硕的大肚腩，犹如那溺水肿胀的尸体，滑唧唧，油腻腻，头颅却似被安置上去的一般，两只眼睛泛着诡异的绿光。

巨型毒人随手便拆下一根房梁，粗壮的梁它手中便似一根长矛，轻而易举便扛了起来，它大吼一声，再次朝房顶上的燕云霆与李怀安掷来！

“这一年的时间里，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毒人数量太多了，我们修为尚未恢复，不可与之硬碰硬，先在个地方躲起来！”

“我还知道找地方躲起来呢，这尸潮跟地毯似的，哪里还有藏身之处？”

小城只有两千余户人家，最高的建筑也只有四层楼，以毒人的数量，即便爬不上来，也能很快将之摧毁。

据点而守，绝不可行！

“往西边靠，那里有码头，走水路！”

小城有河水径流，码头距主城有三四里路的空闲地带，尽管毒人也很多，却是唯一的出路了。

二人火速向西开始转移。

此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今夜无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毒人彻底狂暴了，速度更快，吼声更大！

巨型毒人不断向二人投掷，企图阻碍他们的步伐，但好在二人都有武功弟子，闪避起来也游刃有余。

不一会儿，二人便跑到了西城边，再往前便是空闲地带，密密麻麻的毒人，少说也有千数。

“就凭手中这根破棍子，你认为闯得过去么？”李怀安有些怯了。

燕云霆也头皮发麻，身后尸潮已涌了上来，再犹豫可就真会败北了。

“至少走这边的生还几率会更大，背水一战吧！”

燕云霆咬了咬牙，就要从房顶跳下——

“啪嗒！”

似瓶罐破碎的声音。

“哄！”

楼下街区突然烧起了一团熊熊烈火！

毒人肯定是不会纵火的。

“快！到我这儿来！”

右侧一处阴暗的巷口，一个矮小的人影正压低喉咙冲房顶上的二人呼喊。

二人不敢犹豫，一起跳下房顶，朝人影靠近。

那人捧出两口瓷罐，用力向火光中抛去，“哄！”大火烧成了一堵墙，暂时拦住了火墙。

那人又拿出一柄砍刀，冲出巷子一边砍杀，一边接应燕云霆和李怀安。他带着一顶粗布帽子，厚厚的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颗坚毅的眼眸，看身高是个少年人。

“快跟我来！”

少年招呼一声，如一只灵活的猫，飞速钻入巷子，燕云霆和李怀安急忙跟上。

少年不是武修，奔跑的速度却极快。

巷子越来越窄，跑到最后竟只有一尺宽，少年身材瘦小，可轻而易举穿过，但燕云霆和李怀安身体太壮，只能憋气收腹，一步一步往前挪。毒人蜂拥而入，将巷口堵得水泄不通，就连巨型毒人也无可奈何。

“快，快出来！”少年扯着燕云霆的袖子，狠狠地往外拽。

“小兄弟，长这么胖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燕云霆使劲儿蠕了好半天，才从狭隘的巷子里钻出，李怀安相对要苗条些，过得也轻松些。

尸潮见巷子口走不通，便搭起人梯，从房顶继续追击。

“跟我来！”

少年又带着二人，在胡同里七拐八拐，大约奔跑了一刻钟，毒人已被甩没了身影。

少年跳上一堵半坍的围墙，墙头嵌着一扇铁窗，少年轻车熟路地找到开关，打开铁窗冲二人招呼：

“快进去，它们很快便会追上来的！”

燕云霆和李怀安钻入铁窗，有个两丈高的落差，这里是一间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少年也跟着钻了进来，反锁窗户，拉上窗帘，随即转身落地。

“呼呼呼……”少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暂时……暂时安全了……”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燕云霆抱拳致谢。

少年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什么，这世上活人本来就不多了，能救一个就多一份力量。”

“哦？听你说，这座城里还有其他人？”燕云霆疑惑道。

少年轻“嗯”了一声，“这里只是中转的地方，你们跟我来吧，脚步放轻一些，那些怪物耳朵很灵。”说罢，他便摸着墙往房间深处走去。

这里应是一座宅子，四周门窗全都被封死了，只留方才那一口铁窗作为出口。

“承蒙小兄弟相救，还没请教姓名？”燕云霆跟在后头问道。

“叫我田悠就是了。”少年说道。

燕云霆与李怀安也各报了自己的名字。

“算起来，云河城已有好久好久都没出现过活人了，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惹来了这么多毒人？”少年轻声问道。

如果说他们是从天而降，少年肯定不会相信。燕云霆笑道：“我们都是在末世中苟延残喘的苦难之人。”

“唉……”少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的家在哪儿？”

“在中州洛阳。”

“洛阳啊！”少年惊呼，下一刻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我听人说洛阳没有被毒人攻陷，皇帝陛下也住在洛阳呢！”

“你想去洛阳？”

“我哪儿敢奢望呢，再说了，现在也根本走不出去……我只希望睡觉时能不被毒人吵醒，能吃上一顿饱饭。”

多么渺小的奢望，可在这片废土中，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

燕云霆轻声道：“放心吧，山河无恙，不会太远了。”

少年停在了墙边，俯身摸索了一番，拉开一扇地门，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吹燃了火光，驱散了黑暗，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末日法则 地道虽不宽，却开凿得十分通透，笔直一条走到黑，这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地窖。

“小兄弟，这条地道通往何处？”燕云霆问。

田悠说道：“通往西城门下的火药库。原本是军队所有，后来被我们占据之后，变成临时的聚集地。”

“这么说来，你方才所扔的火炸弹，便是出自于这火药库了？”燕云霆又问。

“嗯，是我自己用火油做的。”

“哦？你还会做炸弹？”燕云霆倒是意外。

田悠说道：“以前我舅舅是云河城军营里的伍长，我从小跟着他生活，所以就学会了。再说也只是把火油装进瓷罐，再点燃扔出去，这种制作方法也不难的。”

“仓库里有多少幸存者？”李怀安问道。

田悠想了想，才说道：“原本有一百零三个，但现在只有六十七个了，好多人都被饿死了，或是出去寻找食物时，被怪物给吃了。”

“去哪儿找食物？”李怀安又问。

“我对这片城区比较熟悉，所以我一般在城里搜，胆子大一些的人，去城外的田里，但现在已是深秋季节，外面莲野菜都找不到，城里能吃的东西早就被搜刮干净了，唉……”田悠长叹一口气，“这个冬天，估计又会饿死好一些人吧。”

“你们就没想过出去另谋生路？”燕云霆问。

“自然是想过了，可外面那么凶狠，毒人也越来越聪明了，我们又能去哪儿？”田悠大眼睛一转，坚定道：“不过我总会出去的，等我长大了些，存好食物和武器，我就会出去闯一闯。”

真是个倔强的少年人。

沿着地道走了大约一刻钟，尽头豁然开朗，火光也多了起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大仓库出现在眼前。

仓库中搭起了许多简易的棚户，十分杂乱，幸存者便坐在棚户下，一个个黄皮寡瘦，蓬头垢面，多数都是男人。

幸存者直勾勾地盯着两个被带入的“新成员”，眼神中都带着些许偏见。

“田悠，出去一趟可有收获呀？”一个癞疮头的消瘦青年凑过来问道。田悠冷冷一句：“没有，滚开。”

“他们岂不是收获么？”癞疮头绕着燕云霆与李怀安打转，“瞧瞧，这么壮实的人，已经很不多见了，他们一定有很多东西吃吧？”

末世中，有的人在努力活着，有的人却在尽力摆烂，就譬如这个癞疮头，不仅油腔滑调，还浑身臭烘烘。

燕云霆举起自己的拳头，冷声道：“东西是没有，沙包大的拳头你吃不吃？”

这拳头不比癞疮头的脸要小了，他很识趣，撇着嘴后退：“黄老大不会喜欢你们的。”

强者为王，这是生存斗争中的铁律，幸存者中肯定会有一个首领，应该就是那黄老大。

“你们别听这个癞子乱说，你们身体这么强壮，黄老大一定会同意你们加入我们的。”田悠说道。

燕云霆只是一笑，没有多言。一山不容二虎，恰恰是他们长得壮硕，才可能不会被人待见。

田悠在副仓门前停下，瞧了瞧大门，轻唤了一声：“黄老大——”

“滚开！我正忙着呢！”屋子里传来一声谩骂，随之一阵荡人心魄且有规律的女人呻吟也隐隐约约可以听见。

田悠撇着嘴，后退了两步，“我们在外面等等吧，黄老大正在忙……”

一刻钟后。

“咵——”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清瘦的年轻女人，捧着一盆红薯，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她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三个男人，不禁羞愧得低下了头。

用身体换取食物，虽牺牲了尊严，但保存了生命。她有错么?她并没有错。

燕云霆当做视而不见，走江湖这么久，这些事他见得多了。

随后，一个高大身影从副仓里走了出来，身高八尺，满面虬髯，年龄有四十大几，脸上傲色十足……怪不得他能成为老大，身强体壮，且还是个玄境武修。

“黄老大，这两个陌生人意外闯入了云河城，希望你能留下他们。”田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小心打开了来，竟是两大块泛黄的方糖，双手奉给黄老大。

黄老大皱着眉头，打量了二人一番，一丝担忧从眼中一闪而过。燕云霆和李怀安不仅比他高，还比他强壮，无形之中便构成了威胁。

他不客气地接过布包，却是道：“田悠，你小子不老实啊，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藏着掖着不上交。”

田悠低头说道：“这也是我刚才搜寻到的，正打算来交给老大你呢，希望老大能看在这份礼物上留下他们。”

“马上就要冬天了，我们的食物自己都不够吃，突然多了两张嘴，那怎么行？”黄老大暗有拒绝之意。

“我可以带他们去找，他们速度很快，身体很强壮，力气也够大，一定能找到——”

“去哪儿找？！秋天外面的作物都枯死完了，哪里还有食物给你找！”

黄老大呵断田悠的话，直言道：“这两个外来人，我只留他们一晚上，明早必须给我离开。”

“可是老大，外面有尸潮啊，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散得去，他们怎能出去！”

“什么！他们带来了尸潮！”黄老大勃然大怒，指着田悠斥责：“你就不该救这两个灾星，这下好了，大家十天半个月都无法出去找食物了！”

一听外面有尸潮，所有人都投来了恐惧和幽怨的目光。

“可是……”田悠攥着拳。

“明天，天亮之后，他们必须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黄老大留下一句，转身便要进屋。

“且慢。”燕云霆突然叫住了他，指了指其手中的方糖：“我明日自己会走，但这方糖是人家小兄弟拿命换来的，你至少还一半给他吧？”

黄老大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竟然还有人敢在这儿跟他讨价还价。

“算了算了，找到的食物，本身就是要上缴的。”田悠扯了扯燕云霆的衣角。

李怀安就更直接了，身形一闪，来到黄老大跟前，仅仅一个瞪眼，便吓得黄老大连连倒退，再顺势一把将布包夺了过来。

“你找死！”黄老大一拳挥来。

“啪！”李怀安一掌接住铁拳，神态自若，声音渐冷：“幸存者需要一个首领，这便是我不杀你的理由。”

第五百三十五章 出城前夕 黄老大欲用力气对李怀安施压。

但即使武力暂时尘封，涅境武修自带的力气也不是一个玄境武修可比拟的，李怀安纹丝不动。

“你们想占山为王么？”黄老大怒喝。

“我们的眼界倒不至于这么低。”李怀安轻轻一推，黄老大便后退了七八步。

黄老大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李怀安转手将糖块儿丢还给田悠，“除了这儿之外，还有其它可容身的地方么？”

田悠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仓库的上面，有一座碉堡，但只有白天我们才会出去监视毒人的动向。”

李怀安说道：“好，今晚我们就去哪儿。”

田悠呼声道：“可是外面有尸潮啊！”

燕云霆笑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不爬到高处去，怎能寻觅明日的出路？带路吧，小兄弟。”

田悠在三犹豫后，轻叹了一口气，“那你们随我来。”他领二人往仓库外走去。

仓库是用来囤积军需物资的，粮食已被幸存者吃光，只剩下一些火药和兵器。

燕云霆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可利用的资源，他与李怀安各挑了一把大砍刀，一桶火药，一罐火油，一人一把弯弓，一捆箭。

“你们真打算明天出城？”田悠见二人全副武装，不禁发问。

“是啊，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么？”燕云霆笑着问道。

田悠犹豫着，“但你们至少也要等尸群散得差不多了再走，现在外面可是尸山尸海呢！”

燕云霆自信笑道：“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再说了，毒人再怎么聪明，也抵不过人的脑袋不是么？”

从仓库往上，大约三十步阶梯，打开一扇地门，便进入了碉堡内部。

碉堡十丈高的位置是城墙，十五丈高的位置则是烽火台，从下往上皆有楼梯相连。

“咳咳咳……”毒人游荡的低吼清晰可闻。

田悠站在地门口，紧着稚嫩的脸蛋儿，陷入了深深的抉择，是留下来继续苟延残喘，还是想办法搏一搏？

“算了！死就死吧，我跟你们走！”他咬牙决定道。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好与坏，生与死，仅在一念之间，”燕云霆招了招手，笑道：“小兄弟，你做了一生当中最正确的选择。”

三人沿着楼梯往顶部走去。

烽火台顶，算得上是整座城市的最高点，西侧三里处便是云河码头，东侧则是城区内。

城外毒人虽比城内少，却也不下千数。

燕云霆就地取材，找了些瓶瓶罐罐，将火药依次填充，又将粗布条用火油浸泡风干，捆在瓶罐口当做引线；

一桶火药，一罐火油，制出了十五枚炸弹。

燕云霆与李怀安各在腰间挂了六枚，剩下的三枚分给田悠。

“小兄弟，挂着这么重的东西，一口气跑三里路，你可以么？”燕云霆倒是挺担心的，这孩子实在太瘦了。

田悠挺起胸脯，傲然道：“上半夜你们也瞧见了，我跑得可快了。要是能让我吃一顿饱饭，别说三里路，就是三十里我也能跑！”

“很好，”燕云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指着河岸码头道：“等明日正午，温度最高之时，我们便出发去那个码头，到时候你跟我一路，李兄则去想办法搞一条船，只要能顺利下水，毒人便奈何不了我们了。”

“可是……这么多毒人，就凭我们三个，怎对付得了？而且秋季少水，那些船都搁浅在岸边了，咱们怎么把它们拖下水？”田悠一个劲儿摇头。

“这个你不用管，到时听我指挥，拼命奔跑即可。”

“可是——”

“嘘……别吵，我们需要安静。”

燕云霆和李怀安静坐在烽火台上，逃出云河城只是第一步，前往昆仑山的路还很远，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恢复修为，只要能恢复一点儿灵力，放可打开乾坤戒指，到那时，仙舟，法宝，丹药，灵石，通通皆可取出，返途自然便畅通无阻。

但无奈的是，修为被虚空榨得太干净，人间的灵气也实在太低，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田悠像一块木头，趴在台顶一动不动，监视着毒人的一举一动。这个少年人，很坚强。

渐渐，夜尽天明。天边被朝霞烧红的云彩，足以证明今日将是个艳阳天。

“睡一会儿吧，这样才有力气逃生。”燕云霆褪去衣袍，为少年人轻轻披上。

田悠眼皮子已在打架，没一会儿累得睡着了。

“你的修为恢复得如何了？”燕云霆转而问李怀安。

李怀安摇了摇头，“这里的灵气十分稀薄，至少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燕云霆眺望着城外依旧密集的尸潮，“我的真气倒是恢复了一些，足以杀出一条血路了。”

很快，如日中天。

随着温度的提升，毒人的行为速度也有所减缓，时机已到了。

燕云霆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

田悠猛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睡意全无，还有激动：“要出发了么？”

燕云霆取下两颗瓷罐炸弹，指向城内的尸潮：“待会儿我会将炸弹在城内引爆，声音与火光势必将毒人吸引过去，待城外的尸潮稀释之后，我们便出发。”

田悠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布包，将糖块儿分成两大一小三份，两块大的递给燕云霆和李怀安：“吃这个，可以补充力气。”

燕云霆一笑，也不能却了人家好意，和李怀安一人拈过一块糖，含.入口中。

田悠也吞下糖块儿，抿了抿舌头，露出了一番极为享受的姿态：“真甜，这是我半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没吃过肉么？”燕云霆笑问。

田悠说道：“一个月前，吃过一只老鼠，那味道鲜活地，简直不说了！”

燕云霆用打火石点燃了引线，蓄足力气往城中一抛，两颗瓷罐炸弹飞出六七十丈远，还不等落地便在空中引爆——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两道火光，城里城外的毒人大批朝着爆炸方向转移。

第五百三十六章 原来是小胸弟 一刻钟后，城外尸潮被稀释了大半。

燕云霆又扔出了两颗瓷罐炸弹，静待了片刻，爆炸区域的毒人达到了饱和，城外毒人只剩下三四百。

“可以走了。”

燕云霆与李怀安从烽火台上一跃而下。田悠却趴在台顶，这可是五六丈高的落差，他不敢跳。

“快下来，我接着你。”燕云霆张开双臂招呼。

田悠也不是个犹豫人，往后退了两步，咬牙一鼓作气从台顶跳下。

落点很精准，正中燕云霆怀里。

“小兄弟，你也太瘦了。”燕云霆掂了掂，怕只有个六七十斤吧？

“痩是痩，但我力气可不小，”田悠倔强着，又问：“城墙可有十丈高，我们还是跳下去么？”

“那是自然，怎么快，怎么来。”燕云霆一个健步，从城墙跳下，如一根鸿毛，安然落在城外。

毒人发现了三人，嘶吼着冲了过来。

燕云霆放下田悠，取下两颗炸弹，点燃扔向尸群——

“轰隆！”

炸弹开路！

“冲！”

三人各持兵器，迎着尸群冲砍。

燕云霆在前，李怀安在左，田悠在右，三人呈三角阵型向前进发，一旦尸群密集了，便用瓷罐炸弹清理。

爆炸声将城中的毒人再次引出，黑压压的一片席卷而来，但受气温限制，尸潮蔓延的速度快不过三人奔跑。

两里路，带砍杀，三人仅用了半刻钟不到。

田悠的体力明显下降了不少，他喘着粗气，汗珠滚滚落下，砍杀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许多。

有好几次都险些被毒人抓伤。

一个严重营养不良的少年，竟有如此毅力，实在难得。

“我……我……可能要跑不动了！你们……你们别管我了！”就在田悠将要放弃之时，一只大手抱住了他的腰肢，接着他便被燕云霆抗在了肩膀上：

“你不是说一口气跑三里路没问题么？这才两里就不行了？”

田悠咬着牙：“还不是把糖分给你们了？若是我一个人全吃了，三里路一定没问题。”

燕云霆一道剑气，扫死一大片，得空的时间，将田悠给吊在了背上，“我背着你跑，你用炸弹阻挡追上来的尸潮。”

“好！”

田悠将五枚瓷罐炸弹都捧在了怀里，每当尸潮要追上来时，他便点燃一颗扔过去。

码头近在咫尺。

“李兄，按照计划行事！”

“没问题。”

李怀安跑向河岸，燕云霆则冲进码头，往最靠近河边的渡口跑去。

“前面没路了！”田悠惊呼。

“水路不是路么？”

“可我不会游泳！”

“多呛几口就会了。”

“可是——”

燕云霆拎起田悠，一把将其扔进河里。

“咕噜咕噜……”田悠呛着水，口中大喊，“救命啊……我……我真不会游泳！”

他扑棱挣扎的模样，好像是真不会游泳。

燕云霆一刀切断码头梆子，踢了根木桩下去，大喊道：“你抱着木桩，先往下游去，稍后我们便来寻你！”

河水流速并不低，田悠紧紧抱着木桩，很快便随着河水飘出了渡口。

在没了包袱之后，燕云霆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不过是一群腐尸烂肉，杀之如同砍瓜切菜！

他冲入尸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手起刀落便是一颗人头，越砍越快，越杀越猛，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尸体堆积如山，燕云霆一席青衣皆被污血染黑。

“吼唔！”一声震天怒吼。

大家伙终于出场了！

巨型毒人扛着一根房梁，踩着沉重的步伐，如一头收不住的蛮牛，朝码头狂冲而来，拦路的毒人皆被它无情踩作肉酱！

“我倒要看看，你变异成了何种模样！”

燕云霆以毒人脑袋为踏板，施展绝妙轻功“草上飞”，一步踏出七八丈，双手握刀朝巨型毒人劈头盖脸！

巨尸以房梁作挡，却难敌刀砍之威——“嘭！”房梁断成两半截，刀嵌入了巨尸的左臂膀。

巨尸挥起右臂，轰然砸向燕云霆！

燕云霆以腰部发力，一记神龙摆尾将巨尸右臂踢开，随后踏着巨尸的胸口狠狠一剜，将其整条左臂都给卸了下来！

燕云霆落入尸群中，原地钻了三圈，斩出阵阵气刃，将方圆三丈之内的毒人尽数腰斩！而后，他并未给巨尸喘息机会，蹬地而起，一套连环踢腿狠狠踹在巨尸胸口，一脚，两脚，三脚……整整踹了三十几脚，巨尸胸口被踢得血肉模糊！

最后，他凌空飞起一记剪刀脚，夹住巨尸的脑袋，“咔嚓！”一声连皮带筋给扭了下来。

“燕兄！快上船！”

李怀安驾着一艘帆船，从河岸驶入渡口，大声招呼。

燕云霆再猛瞪毒尸肚皮，借反弹之力一飞冲天，踩着毒人的脑袋，不过七八步的功夫便踏上了帆船。

二人抓起船桨，摇啊摇，摇呀摇，在河风的助力下，很快便驶离了渡口，顺水往下游驶去。

尸潮聚在码头边，冲着孤帆远影大声咆哮。

帆船消失在河面，不久，尸潮有序散开，一个身材魁梧，半面腐烂的毒人缓缓尸群，它有着一双淡黄色的瞳孔，眼神凶戾且深邃，它轻轻一抬手，尸群如潮水般往城中退去。

……

“呼……给老子手都砍麻了。”燕云霆放下船桨，揉了揉肩膀。

“田悠呢？”李怀安问道。

“他……呃……遭了！”燕云霆惊呼，赶忙又拿起船桨，“快快快！他被冲到下游去了！”

“河水这么急，你也真是……”李怀安摇了摇头，二人再使力气，一边加速划船，一边呼喊寻找。

大约划了个三四里远，一道大湾的河滩上，黑衣少年紧抱着木桩，脸色苍白如纸，像是昏死了过去。

二人赶紧靠岸。

燕云霆扶平田悠，先探了探鼻息，虽很微弱，但还有气儿，肚子胀得鼓鼓，应该是呛了不少水。

燕云霆急忙捏住田悠的鼻子，嘴对嘴渡了两口气，随即便按着他的胸口，一二一，一二一，有序地摁压着，连番试了几次——

“咳咳咳……”田悠呛出了几大口河水。

“李兄，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燕云霆苦笑。

“怎么？”李怀安疑惑。

燕云霆轻轻扒开田悠的衣襟，虽不如高峰显著，却也是波澜起伏，少女的粉雕玉琢，小荷才露尖尖角……嗯，好精致的小馒头。

田悠虽在昏迷，脸蛋儿上却泛起了一抹腮红，小嘴微张，嘤咛呢喃。

李怀安揉了揉眉心，也笑了声：“原来真的是小‘胸’弟啊！”

第五百三十七章 归途 “呱呱呱……”

“咻！”

一直飞箭将毒乌鸦从空中射落。

田悠猛地睁开眼，大声惊呼：“毒鸟来了！”

“毒鸟已经被我射死了。”燕云霆手持弯弓，站在船头，冲乌篷里的少女展颜一笑。

田悠愣了片刻，才发现四周处境，一条小帆船，在河湾上随风逐流。她瞧了一眼衣袍下裹着的娇躯，“吓！”惊呼一声，又赶紧裹了起来，瞪着船头的二人：

“你们脱了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又脏又旧又破，不脱了留着干嘛？”

“那你们不是看光了……”少女幽怨，脸颊俏红。原本裹着厚厚的围巾，还看不出她的模样，如今长发披肩，尖尖的瓜子脸，大大的杏花眼，憔悴病娇的肤色，十足的美人胚子。

“看自然是看光了，不过嘛……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老哥我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燕云霆笑着，搭箭拉弓，仰头望着天空。

少女的脸羞得红里透粉。

“呱呱呱……”

“咻！”

只要毒乌鸦一现身，必将遭受一飞箭灭杀。

走水路不用担心毒人的侵扰，空中的毒鸟却是个另一个巨大的威胁，有一只毒乌鸦，就说明这片天际外还藏着一群，燕云霆不敢掉以轻心。

云河城属于青州北部，所贯穿的云河为黄江支流，若是想走水路前往昆仑，那路线可就太远了。

李怀安坐在船头一动不动，抓紧恢复灵气，比什么都管用。

“你真实名字叫什么？今年几岁了？”燕云霆又拉一弓，静静地瞄准河面，随口问道。

末世之中，女人本就弱势，扮作男人，更名改姓，她很聪明。

田悠噘着小嘴儿，对衣服被脱仍有余悸，“才不告诉你们呢！”

“咻！”燕云霆突然放箭射向水面，即刻跳下帆船，蜻蜓点水来到浮箭之处，往水里那么一捞，一只十来斤重的大青鱼被提在了手里。

他跳回船上，冲田悠晃了晃青鱼，“小胸弟，想不想吃鱼？”

饥饿之下，对肉食的渴望一触即发，田悠跳出船舱，一把夺过燕云霆手里的青鱼，抱起来便要下嘴——

“嘿！生的也下得去口？”燕云霆赶忙夺过，让她小嘴儿咬了个空。

“生的也是肉，怎不能吃，你给我吃一口！”田悠凑过来抓挠。

燕云霆高高举起，“你想吃这鱼，就得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名字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我就叫田悠……悠，田悠悠，今年……十八岁了！”少女大声道。

“十八岁?”燕云霆一挑眉梢，“可你看起来连十五都没满。”

田悠悠倔强道：“但我已经有十八岁的力气了！年龄有什么好较真的？”

倒是很有意思的姑娘。燕云霆手指戳着田悠悠的额头，将其往后逼退：“这鱼还不知干不干净，生吃很容易害病，你再忍一会儿，我们将它涮来吃。”

说罢，他便坐了下来，用刀刮鳞宰鱼。

田悠悠静静蹲在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鱼肉，口水咽了好几番，“锅灶都没有，怎么涮烫？”

燕云霆笑道：“很快便会有的。”

“你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田悠悠根本不信。

燕云霆瞥向李怀安，“还没好么？”

“差不多了。”李怀安摊开手掌，变出两块灵石，递给燕云霆道：“我只能取出这么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燕云霆抓过灵石，用噬神决快速吸收灵气。

果然还是灵石有效果，两块灵石下去，恢复的灵力足以打开乾坤戒指，但小物件儿可取，大物件儿却还需要更多灵力。

他挥挥衣袖，取出三十块灵石，随后便和李怀安一起，就着灵石继续吸收吐纳。

以此类推，二人的灵力逐步恢复，在各自吐纳了一百块灵石后，乾坤戒指的存取也变得自由通畅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变戏法儿么？”田悠悠大感吃惊。

“是啊，你想吃什么？我全都变出来。”燕云霆笑着问。

田悠悠揉着肚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舔着嘴唇：“我想吃肉！”

“巧了，别的没有，就是酒肉多。”燕云霆挥挥衣袖，取出三斤熟牛肉，一只烤全鸡。

乾坤戒指有独特性质，那便是储存其内的东西，不受时间限制，即便是储存了两年半的鸡肉，也绝不会过期。

田悠悠左手牛肉，右手烤鸡，先用鼻子嗅了嗅，又用舌头舔了舔，确认是真实的，“哇”一声，一边啃一边流泪，“好好吃！好好吃！”

“别光顾着吃，我们要换工具了。”

燕云霆取出一艘仙舟，拉着田悠悠，与李怀安一起踏上。

高级仙舟，安装灵石之后便可启动，燕云霆用神识操控方向，仙舟扶摇直上青天。

“飞……飞起来咯！”田悠悠张着油腻的小嘴儿，惊愕望向二人：“两位大哥哥，原来是神仙下凡啊！”

“哈哈哈……有吃的嘴巴就变甜了？”燕云霆取出一壶水丢给田悠悠，“不过你叫我哥哥合适，至于他么？以他的年纪，可以当你爷爷了……呃，不对，不对，这样一来就乱了辈分了，还是都叫哥哥得好！”

随后，他又挥了挥衣袖，取出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筷勺炉灶：

“今天，我们吃水煮活鱼。”

……

……

从青州北部至昆仑山，路程有八千余里。

受灵气限制，仙舟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一日能走三千里。

两天两夜。

仙舟掠过昆玉城。从空中往下俯瞰，密密麻麻的尸潮正在往昆仑山脉迁徙。

深秋季节，昆仑山脉早已大雪纷飞。

从不死族的生活习性剖析，毒人为了避免身体腐烂，会往温度极地的冰原上迁徙。

以九州全局来看，最寒冷的地方，无疑是西部和北部，天山山脉，昆仑山脉，以及寒洲一带；南方四季如春，温度常年平均，且大部分地方都不下雪。

今年冬季来临后，北方一定会难过得多。

第五百三十八章 依依醒来 回到昆仑。

李怀安打开封山界，泛舟直奔玄天峰。

“咦？是李长老和燕大侠！”过往的弟子认出了二人。

李怀安轻嘱道：“劳烦你们奔走各峰禀告，说我们已在仙界找到了瘟疫的解药，请各长老速上玄天峰。”

“好好好！我们马上便去！”

各弟子欣喜若狂，边走边大声转告：

“李长老带着解药回来啦！”

“还是从仙界回来的呢！大家快上玄天峰！”

谁不激动呢？

燕云霆比谁都激动，只是天池水还从没在人身上试验过，是否对人体有效，仍是个未知数，他必须兜住这份激动，以免乐极生悲！

很快，二人回归的消息传遍整个凌虚派，昆仑五圣携众长老弟子齐上玄天峰。

众人一起进入玄天宫，都没有说话，只睁大眼睛，静候在一旁。

燕云霆一掌击碎尘封胡依依的冰棺，将心心念念的爱人抚入怀中，喂其灌下一瓶天池水，随后倒转噬神决，渡入些许生机。

“嘭，嘭，嘭……”冰封的心跳重新跳动，冰冷的躯体也渐渐有了温度。

“依依，依依……”燕云霆不断在胡依依耳旁轻唤。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了，胡依依的生命迹象也在不断回暖，终于，她长长的睫毛有了颤动。

唐长老抓起胡依依的手，号脉了片刻，惊喜道：“稳了！稳了！她气血虽然还很虚弱，但已不再喷张了！”

“小哑巴，你快醒醒，我是燕云霆！”燕云霆泪眼湿润，大声呼唤。

“燕……燕云霆……”胡依依轻喃，心中有执念，怎会醒不过来？

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滴热泪滴在了她的脸颊上，燕云霆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下了。

胡依依缓缓抬起手，替爱人拭去泪水，“燕云霆，别哭……咦?我……我会说话了……我会说话了！”

天池水不仅解了尸毒，还治好了她的哑病。

燕云霆用脸颊蹭了蹭胡依依的额头，千言万语都不及温暖相拥。

“可喜可贺，皆大欢喜啊！”

“好啦，好啦，让他们两个多温存一会儿吧，怀安，此去仙界一定发生过不少故事吧，与我们讲讲？”

“诸位长老请随我上光明宫一叙！”

昆仑山众修士含笑退去，只留一对璧人深情依偎。

……

……

李怀安专门在昆仑山腹地的灵脉中开凿了一口灵池，以龙晶打底，将五十丈立方天池水全部倾入。

一两池水装一瓶，一丈立方可装五万瓶，五十丈立方便可装二百五十万瓶；九州现役兵甲最多不过二十万，人手一瓶，绰绰有余。若是全民普及，显然是不够的。

两百艘仙船，五百艘仙舟，由昆仑山各弟子学习并驾驭，待熟练之后再分发至各州。

“舟船分发给各州各城，目的是为了方便交通，清缴毒人；所以待到山河无恙之后，我会全部收回来，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提防个别王侯有谋反之心。”

清缴完毒人，支离破碎的大燕王朝，各地政权必须融合，但纵观人间历代王朝历史，哪次统一不发生流血战争？

数次会议上，燕云霆都明确了自己的决定：

“中州最大，且是天子脚下，又是我的家，所以我独自要五十艘仙船，一百只仙舟；龙应天的徐州，只给十只仙船，二十只仙舟；其余的，长安，苗疆，京州，冀州，扬州，涠洲，皆按毒人的比例都分配，特别是一些北方城市，毒人可能会更加猖獗，所以要多照顾一些。”

龙应天无疑是各路王侯中野心最大，且对燕云霆仇恨最深的，在清缴毒人之时，不得不防。

“徐州地广人多，只给十艘怕是不合适吧？”有长老提出质疑。

燕云霆轻哼：“能给就不错了，若是宇文长卿把持这些舟船，或许连一艘都不会给他们。”

从仙界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是燕云霆靠脑子赚的灵石所买，这些是他的资本，自然要他说了算。

“待回到洛阳以后，我会恳请皇帝陛下，召四方来朝开会，共同商讨恢复人间之大计；到时候，唐长老与百草前辈，你们二位医仙必须得来，如诸位所见，毒人正在不断变异，对它们的研究，决不能懈怠。”

“害！初见燕少侠时，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才短短几年便有了大侠风范啊！”唐长老不禁竖起大拇指。

“哪里有什么风范，只是吃过的苦头太多，不得不成熟罢了，”燕云霆摆了摆手，又冲众长老道：

“说起来，今日会议最后，晚辈还有一件事情，想请诸位长老帮忙。”

“燕少侠乃人间英雄，何必这么客气呢？”众长老欣然。

燕云霆拉起李怀安，走至大殿中央，先冲唐长老与百草子道：“我想请二位前辈，为我们削肉剔筋！”

随后又冲昆仑五圣道：“再请老掌门与几位太上长老，替我们护法！”

此言一出，连李怀安都惊了，“燕兄，你何时有这种疯狂想法？”

燕云霆自信道：“先死而后生，则可渡过体衰，跨过生死门……你难道忘了天池水的功效了么？”

李怀安恍然大悟：“你是想用天池水来修复我们的肉身？”

燕云霆笑道：“趁着天池水还未被装瓶，何不试试呢？”

“可你我武力都不过涅境，还达不到已臻化境，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李怀安担忧道。

“你没听师伯说么？即便他大臻境，也用了二十年才修复肉身，你已臻化境难道就不冒险了？”燕云霆揉了揉自己的右臂，又道：“我亲身体验过，断臂仅用片刻便长了出来，可见天池水便是渡过衰劫的最大机缘，此时不渡更待何时？”

李怀安皱眉沉思。

“你要是怕了，我自己先来也行。”

“我会怕？”

“那就一句话，你敢不敢，干不干？”

“干！”

干就完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已臻化境 灵池洞中，昆仑五圣各坐一方，共缔一道结界隔绝外部。

燕云霆与李怀安赤身裸体坐在灵池旁，唐长老推来了两道屏风，前后遮住了他们的身体。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够胆够疯狂，削肉剔筋可是剧痛啊，你们真的要尝试么？”唐长老最后一次问。

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燕云霆强颜欢笑：“只要老头儿你刀法够快，咱们就能少遭些罪。”

“傻小子，用刀的话岂不是凌迟了，你会被活活痛死的，”唐长老从袖中掏出一只黑色小瓶说道：

“这是我研制的火矾油，只要倒上那么一滴，便能将你们的皮肉腐烂殆尽。”

燕云霆倒吸一口凉气，“这怕是更痛吧?骨头可不能腐烂的！”

唐长老说道：“放心，你们都有涅境武力，骨骼早已非常人可比，我会一边用药，一边为你们刮骨，确保骨骼完整。”

“好！那就不耽搁了，来吧！”

二人相视一眼，元神与元婴同时出体，飞出屏障坐在指定的蒲团上。

“切肤之痛，元婴与元神都能清晰感受，你们可要忍着了！”唐长老说罢，吹灭屏风里的灯，开始浇灌火矾油。

痛！

太痛了！

痛入了骨髓之中！

燕云霆的元婴，李怀安的元神，面部几乎都已扭曲，就连一旁护法的五位长老也连连摇头，不忍直视。

“啊啊啊……”燕云霆最先忍不住惨叫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后悔，可开弓哪儿有回头箭？

渐渐，元婴与元神开始晃动，灵力也在不断涣散，原本金色的元婴无限趋近于透明。

“快，护住他们的本源！”

白眉与四位长老各出一道灵光，倾注于元婴与元神之上，流逝的生机逐步得到恢复。

“怀安，云霆，只差最后一截了，你们务必要坚持住！”唐长老在屏风后劝道。

在痛楚之时，燕云霆脑中不断闪过朋友与爱人的身影，如此可爱的世界，他怎能舍得离去？

痛又何妨？越痛越能让他神识清晰，越能激发他不屈的意志，“哈哈哈！哈哈哈……削肉剔筋也不过如此！酸爽极了！”

李怀安倒是全程一言不发，最多只是轻哼一声，但脸上的痛苦神情，绝不比燕云霆要差。

两个人渡劫的方式，一个刚烈，一个怀柔，但无可非议，二人皆是耐力极高的绝世天才！

一刻钟的腐蚀之痛，仿佛过了一辈子。

“好！削肉剔筋已完成，现在即将入灵池，若一个时辰内还没长肉，就证明你们的办法不可行，必须赶紧去寻找肉身，否则将遭魂飞魄散！”

唐长老捧着两副骨架，连连叹气，“遭罪哟，遭罪哟……”他将骨架放入灵池。“清微，百草，你们护住他们的元婴，黄石，广陵，你们随我一起入池，以本源之力，不惜任何代价助他们凝结肉身……若二子能渡劫成功，人间可千年无恙矣！”

白眉与黄石、广陵二位真人，一同飞入灵池，三人三方护住两具骨骼，各出一道磅礴至极、精纯至极的生机，渡入骨髓之内。

霎时，屏风内灵光颤颤！

天池水环绕骨骼，一丝丝暗红色的筋肉附骨飞速而生！

“长肉了！长肉了！”唐长老惊呼，又辗转问道：“云霆，怀安，你们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很痒？”

燕云霆大吼道：“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比痛还难受！”

唐长老鼓励道：“再坚持坚持，以目前的生长速度，最多不过三日便可重修肉身！”

“三日啊？！”燕云霆都快哭了。

百草子这时也出声道：“古往今来，仙武同修寥寥无几，渡过第四衰者更是前无古人，你们只要忍过痛痒，便是九州江湖第一人！”

燕云霆大喊：“我可不稀罕成为天下第一！我现在只想回家抱着老婆睡觉！”

李怀安沉声：“此间若是能听到彩月姑娘的琴声，我肯定会好受得多！”

“哈哈哈……果然是年轻人！那你们就多想想自己的女人，用分心大法来克制痛痒！”

女人不论在何种境地之下，都是抚慰男人伤痛的一记良药。

……

如此，痛痒煎熬整整过了三日。在天池水与生机的滋补下，燕云霆与李怀安的躯体重新铸成。

“元神归体！”唐长老撤去屏风大喊。

燕云霆与李怀安早已迫不及待，各作一道金光钻入肉身，在融合了片刻，二人同时开眼，射出一道灿烂金光！

燕云霆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用之不竭的力量，原本在丹田中互相排斥的灵力与真气也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或许仙武两家本就是“亲兄弟”，连续三日的煎熬互补，让它们懂得了患难见真气！

“这种感觉是……”

“已臻化境了。”李怀安轻声道。

“哈哈！”燕云霆抱着李怀安狂喜：“你瞧，一开始你还怕呢，这不成了么，咱俩以后便是叱咤风云的臻境高手了！”

“起开起开，衣服都没穿，怪恶心的……”李怀安嫌弃地搡开燕云霆。二人一起跳出水潭。

唐长老与百草子相继送来一副云袍，为二人披上，笑道：“恭喜你们，成为近年来，第二，第三位已臻化境的高手。”

燕云霆记者眉毛，“怎么才是第二，第三？难道还有人比我更早一步已臻化境？”

唐长老笑道：“我们天山派的新任掌门卢庚尧，授沧元剑与《补天诀》，半年前也成功已臻化境了。”

燕云霆恍然：“原来是大师兄啊，那就不奇怪了！”

“掌门师兄，黄石，广陵，你们可无恙？”清微从池中，将三个老人给捞了上来。是捞上来的。

三个白发老翁，瘫坐在地上，不过短短三日，他们便仿佛苍老几十岁。白眉老道摆了摆手，苦笑道：“人老啦，不服输不行……”

“掌门！”李怀安赶忙冲了上去，跪倒在三个老人跟前，泪光盈满眼眶，“掌门与长老，竭尽生机为我们渡劫，我们……我们……”言语不完，泪已从眼角滑落。

认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他真情落泪。

“哎，我们本就是一把老骨头，也活不过多少年了，能助你们已臻化境，值啊，太值了！”白眉会心笑着，又握过李怀安的手，带着恳求的语气：

“怀安，我们几个老家伙有一事相求。”

昆仑五圣齐聚在旁。

李怀安大声道：“掌门与诸位长老请讲，怀安万死不辞！”

“我等坐化之后，由你来当掌门如何？”白眉问道。

“这……”李怀安面露难色，“怀安自踏入昆仑，便从未登堂入室，幸得诸位长老赏识，才自立无垢宫，但老掌门与诸位长老门徒众多，各峰主也有不少已位列元神，按排资论辈，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外门人。”

“外门人？若你真是外门人，我们何必费劲生机助你渡劫？”黄石真人性子颇烈，大声训斥道：“我看你是下了一趟昆仑，染了风尘俗世的诟病，渡劫时就一口一个彩月，一口一个彩月！怀安啊，你注定成为一派之尊，切勿被凡尘俗世误了道途！”

百草子笑道：“黄石道兄此言差矣，我凌虚派向来也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能结为道侣。”

“其他人可以，但掌门不行！那彩月一听不就是什么正经女子，即便是挑选道侣，也该从凌虚派中寻找资质相同之人，如此仙途才能互补长久，若是找了个红尘女人，如何在数千门徒中树立威望！”黄石真人拉着李怀安的手，郑重问道：

“怀安，你虽未拜我为师，但道途上皆是由我指点，你认不认同我的话？”

李怀安颔首一扣，“我心里早已将您当做父辈，你的话自然是要认同的。”

黄石又问：“那这准掌门的位置，你接还是不接？”

李怀安思绪了良久，才点了点头，“掌门、长老勿要误会，我与彩月姑娘不过是琴箫知音，并未……暗生情愫！既是诸位长辈之托，怀安接了这掌门之位便是。”

“哈哈哈！”黄石真人大笑道：“这才是我辈道人的觉悟嘛！也不枉我们耗损寿元助你大成啊！”

燕云霆在一旁不能吭声，但李怀安内心的艰难抉择他是最清楚的，相比于天降大任，儿女情长的确不算什么。

这个道士与那个和尚是同一类人，但他们选择的人生却截然不同。

可怜了彩月，可爱了酒酒。

……

第五百四十章 回到洛阳 燕云霆没有再耽搁时间，即日便带着装满五十艘仙船与一百艘仙舟的山河图，三十万瓶天池水，以及一百万灵石从昆仑山出发，赶回洛阳城。

同乘的还有唐长老，胡依依，以及十名操作娴熟的天山派修士，由一名金丹长老带队，九名筑基弟子跟随。金丹长老唤作秦泽。

“如今空中交通已打通，往来书信也很方便，大家多多联系，共同清扫人间瘟疫。”

燕云霆携手胡依依站在船头，冲李怀安等人辞别。

“云霆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田悠悠这姑娘通过感应石试炼，发现拥有精品灵根，是个很好的修仙苗子，李怀安便破例将她认作了干妹妹，也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了。

未来李怀安当了掌门，这姑娘便是掌门妹妹，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燕云霆笑道：“好好跟着李道长修行，待到山河无恙时，我们自会再见。”

李怀安说道：“山河无恙只是第一步，仙凡互通，重返仙界，复仇九幽……我们还有很多使命要完成。燕兄，你不要回了家便沉沦于美人床榻。”

燕云霆搂过身旁的胡依依，笑道：“沉沦美人儿与完成使命好像也不冲突。”

胡依依红着脸：“害不害臊，快走啦……”

离别无需多言，人间故土，山河故人，来日总会再度相逢。双方各道一声珍重，燕云霆挥挥衣袖，仙船驶离昆仑山，踏上归途。

……

燕云霆选择先将昆仑山南下，经过一片高山蜀川，去重游故地，去见见故人。

“依依，你瞧那里是哪儿？”燕云霆指着山川间，小溪旁，一座草庐问道。

胡依依激动道：“是我们家！”

“要不要下去看看，去祭奠一番你的亲人?”燕云霆笑问。

胡依依思绪了片刻，终还是摇了摇头，“云霆，你有要务在身，还是别为这些琐事耽搁了，等以后天下清白了，我们再回来也不迟。”

燕云霆点了点胡依依的翘鼻，“懂事儿。”

仙船驶入东川，掠过渝州城，来到了一片山岗，一眼望去，村寨傍山而建，家家户户紧密相连，怕是有百户不止了，寨前还立起了一堵高高的围墙，墙上还有民兵巡逻。

“没想到除了各州主城，还有人在这儿占山为王。”唐长老惊奇。

“九州这么大，由幸存者建立的村寨，零零落落肯定还有许多……这个寨子叫做黑牛寨，是我一个故人所建。”

燕云霆将仙船靠近山寨，冲民兵喊了一声：“去叫你们沈头领出来，说燕云霆来给他送礼了。”

民兵见仙人造访，赶忙入寨通告。

没一会儿，寨子里的幸存者相继赶了出来，为首者正是沈阔，其身旁还有个独眼大汉，是原本黑牛寨的寨主，余冲。

“沈捕头，余寨主，才一年不见，你们的寨子便发展到一千余人。”燕云霆含笑打招呼。

沈阔满眼欣慰。

“快快，备酒肉，与燕少侠设宴！”余冲大声招呼。

燕云霆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归途很急，此来送了东西边走，千万别留客。”说着，他变出山河图，当空敞开，取出两艘仙船与十只仙舟，送入黑牛寨中，又道：

“这是我从仙界带回来的载具，一只仙船可满载三千人，一只仙舟也可挤二十人，资源并不多，沈捕头与余寨主合理安排使用。”

说着，他又冲身后修士摆了摆手，一名筑基弟子跳下仙船，飞入黑牛寨。

“这位是昆仑山的仙长，他会教你们如何驾驭仙船与仙舟。”

寨民感激得不知所言。

“归途路远，我也不便久留，待回到了洛阳，反攻毒人的号角不会太久，具体的议会决策，将有专门的信使来报，诸位在寨中等待消息即可。”

“燕少侠一路保重！”

沈阔与寨民目送仙船离去。

……

仙船的速度要比仙舟快许多，全速前进，一日五千里不在话下。

两天一夜之后，仙船抵达洛阳城上空。

此时的洛阳城外，聚集了不下十万毒人，一些奇形怪状的变异者也开始出现了，它们虎视眈眈地望着驶过的仙船，眼神绝不是迷茫。

燕云霆用玉如意打开封界，不过一会儿城墙上便飞出几架木鸢前来探查。

“去告诉你们的守城将军，燕云霆回来了“”

洛阳城数十万军民，谁不知“燕云霆”的名号？

木鸢欣喜回报。

当燕云霆仙船降落在城门外时，王洪章已领着各部将，大开城门冲出相迎。

“害呀！王者归来啊！”王洪章下马，冲上来便要一个大大的熊抱。

燕云霆却连忙闪身，笑道：“我这一路来，风尘仆仆，不太干净的，王将军还是快去准备热水，洗干净再进城？”

“你瞧我，激动得把规矩都忘了，”王洪章大声招呼：“快！让将士们烧热水，为燕大侠他们接风洗尘！”

一行人在城外专门设立的浴堂中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随着王洪章进入洛阳城。

此时，城内已是人山人海，全体村民热情高涨，共同迎接英雄凯旋，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挤什么挤啊！英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谁说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就是我夫君！”

人群中跳出一抹丽影，踩着百姓的肩膀，一边挥手一边招呼：“燕云霆！燕云霆……”

“若薇？”燕云霆欣喜冲向人群。

宁若薇轻轻一跃，落在了燕云霆跟前，她小口喘气，才见到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即刻泪湿眼眶：“一年零四个月零十三天，我每天都数着日子盼你归来呢！”

燕云霆温柔拭去美人泪，“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让一让！让一让！”

这时，又八个壮汉开路，一个身高九尺，狮口肉鼻的壮汉，赶着马车走出人群。

赶车的既是阿辽，坐车的也不会是别人了，车帘卷起，一个面若冠玉的儒雅公子踏了出来。

“燕兄，好久不见。”宇文长卿含笑招呼。

燕云霆笑道：“一年多也不算久。”

“不如随我回府把酒言欢，说说你这一路的惊奇？”宇文长卿邀请道。

燕云霆微微摇头，“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他一把将宁若薇捧进了怀里，“便是回家洗个鸳鸯浴，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宁若薇娇若夕阳红霞，将头埋进了燕云霆胸膛。

胡依依却低着头，失落站在一旁，不论从名分还是相貌上，她似乎比不了宁若薇。

“我府上浴池可容纳百人，你还怕不能雨露均沾么？”燕云霆牵起胡依依，即刻脚下生风，往城中府邸飞去。

宇文长卿摇头笑叹：“燕兄真是个风流人物。”

“宇文大人，我是昆仑山的秦泽，燕大侠早有交代，一切事物有我来与您对接。”秦泽上前行了个礼。

“好，秦道长请随我入军营一叙。”

“请。”

……

第五百四十一章 鸳鸯戏水 一年未归，燕府上下变得萧条了许多，原本是一眼郁郁葱葱，欣欣向荣的田园好景，如今却不知是到了深秋还是怎的，一片枯黄破败的光景。

“是今年的收成不好么？”燕云霆微微皱眉。

宁若薇轻叹：“今年夏季发生了大旱，水井都枯萎了好几口，最艰难时大家都只能取湖泊里的水来引用，干死了鱼苗，热死了家禽，粮食收成也少了好大一半，若不是我们往年囤了余粮，恐怕都得饿肚子了，唉……真是祸不单行啊。”

连燕府都是如此，可想城中其他百姓有多困难，今年的寒冬，怕是很难熬了。

“咦，是咱们家主子回来啦！”

女眷们闻风出府相迎，几乎各个都消瘦了，素颜布衣的模样，少了几分风姿，多了几分娇弱。

可生在末世之中的人，能有一片净土栖身已不容易，相比城外那些苟延残喘的幸存者，她们的生活已好上太多太多。

“双儿，你去烧一桶热水，备一套干净的衣服，再取一块腊肉出来，为咱们的燕老爷接风洗尘。”宁若薇笑着招呼。

“才一桶热水？”燕云霆摇了摇头，“我还盼望着洗鸳鸯浴呢。”

宁若薇说道：“一桶热水已经很奢侈了，如今府上的木炭已经不多，留着过冬时用的。”

“你们平时洗澡都不用热水？”

“我们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冷水热水没多大差别，若是觉得冷了，一股真气出丹田便驱寒了。”

宁若薇说得越是轻松，燕云霆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自家的女人，连热水澡都洗不得?

于是，他大声招呼：“烧水倒是不用，今日这鸳鸯浴我是洗定了，大家各自回去准备衣服，若是有不怕羞的，想泡温泉的，就到浴池前集合！”

宁若薇满眼不解，“你疯了不成？浴池那么大，几十桶热水都灌不满，得浪费多少木炭啊？”

“谁说加热池水就一定要用木炭？为夫此去仙界，可是学成仙法归来的，你们啊，就等着泡热水澡吧！”

燕云霆自信满满，大步走入府邸。

……

一个修士体内的灵根，代表着他所修炼的法术体系，金木水火土，燕云霆独占了“金水火”三样，可偏偏就是他这么个身怀杂灵根的修仙废材，却修成了元婴。

想要将水加热的方法有很多，灵力，真气，符咒，武学，皆可办得到。

燕云霆一剑可十里寒霜，一剑可唤天罡烈阳焚毁万物，一座小小的浴池又岂能难得住他？

“你们看好了，此乃火系灵法，只有修士才会的噢。”

燕云霆调动丹田灵力于掌心，结成了一道赤色灵光，随后微微渡入水池，不一会儿，冰冷的池水便泛起了腾腾热气。

“咦！真的变成热水了！”

“再热一些，再热一些！”

“我去采些花瓣来放里头！”

“喂喂喂，你们该不会真的要跟这家伙一起洗鸳鸯浴吧？他分明就是来骗色的！”丁酒酒抱着胳膊说道。

“你是有夫之妇，你当然不行啦！至于我们嘛，本就认他做了主子，就是不知若薇介不介……”

众女眷期盼着宁若薇。

宁若薇轻叹了声，瞥向燕云霆，“皇帝老子估计都没有你这么享受。”

“要是皇帝来了，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跳进池子与我鸳鸯戏水。”燕云霆傲声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还愣着做什么？不懂事儿么，快替老爷我更衣！”

“好好好，燕大家主，燕大老爷，奴家伺候你呢！”

宁若薇与胡依依相视一笑，百媚共生，宽衣解带，鸳鸯沐浴。

……

缭绕的水汽，如一张神秘面纱，包裹着一具具动人心魄，若隐若现的凝脂，沁人心脾的花香，这场面无疑是香艳绝伦的。

燕云霆靠背浴池，闭上眼睛，享受热水与佳人带来的温存，此间欢乐，夫复何求？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番美好是短暂的，更是来之不易的，应该好好珍惜，却不能为之沉沦。

“轰轰轰……”

突然，一阵火炮声，震耳欲聋。

燕云霆猛地睁开眼，“出事了么？”

众女眷却习以为常。宁若薇道：“没事的，几乎每天入夜前，都会炮轰半个时辰，清扫聚集在城外的毒人。”

燕云霆微微皱眉，“每天皆是如此？”

“从入秋时便开始了，毒人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洛阳的火药库存几乎都要打光了，运河水路也长期受到毒鸟的侵蚀，柴，米，油，盐，火药，很多重要物资都无法流通，大家只能勒紧裤腰带吃老本，但马上就要入冬了，真不知道多少会被饿死，冻死；

自开年以来，毒人的嘶吼没日没夜，就不曾停过，而且越来越凶狠了，现在大家都很恐慌，害怕哪天夜里毒人会破城而入！”

宁若薇依偎得更深切了，她目光闪烁，“云霆，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末日是不是真的要来了？”

不仅是她，所有女眷皆是一副惊怕的模样，她们渴望着燕云霆，期待一个能让她们心安的回答。

“放心，有我这根顶梁柱在，天塌不下来，而即便是塌了，也先砸在我肩膀上不是?”

见女眷们失落低迷，燕云霆突然惊呼：“啊……差点儿忘了，我还从仙界给你们带了礼物呢——”

他摊开手掌，变出一瓶丹药：“此物唤作‘定颜丹’，吃了它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能抵抗衰老，仙界那些仙气儿飘飘的女修士都是用她来驻颜的。”

“算你还有良心。”宁若薇一把夺过。

胡依依慢了一步，急忙伸手索要，“那我的呢？”

其她女眷也纷纷凑了上来，“身为一家之主，你可不能偏心！”

燕云霆当然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的，但这会儿他又只取了一瓶，高高举过头顶：

“好，这一瓶，谁抢到谁要！”

众女眷蜂拥而上，一片片玉脂肌肤，一座座高低山峰，摇啊摇，蹭啊蹭……燕云霆酣畅然独坐肉林中，瞬间便感觉人生达到了高潮！

“皇上、皇后驾到！”

不时，屋外传来一阵吆喝。

“咵——”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青袍小太监，提着一盏灯笼先进了门，一瞧这酒池肉林中的香艳画面，忍不住嗤鼻：

“公子你瞧这大色狼，好不淫.奢快活啊！”

第五百四十二章 八方来客 “燕云霆，你还挺会享受的嘛，朕在皇宫中都只能用木桶沐浴，你却在浴池里鸳鸯戏水！”李钰凝眉翘首，高冷瞪视。

卿颜也板着脸，冷眼瞪着池中一切，“你这家伙，真把孔雀楼据为己有了？”

众女眷见皇帝大驾，赶忙遮羞潜入水中。

燕云霆却笑着拍了拍水面，“趁水还是热的，快下来？”

“白溪！”李钰轻唤。

小太监便是白溪，她应了声：“在！公子只要一声令下，我便提刀将这色狼给阉了！”

“阉了他？怎伺候朕入寝？”李钰展颜一笑：“我是叫你把门关上，别泄露了热气儿。”

“啊？”白溪大感吃惊：“公子你……你……你难道！”

李钰摘下头冠，甩出披肩长发，三两下便褪去衣袍，一个飞扑跳进燕云霆怀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儿，上一刻那个不可一世的九五之尊，此时已娇若梨花带雨，目闪烈焰红光，她搂着燕云霆的脖子，也不顾旁人目光，埋头便是狠狠一咗：

“燕云霆，我想死你啦！”

这会儿女眷们才知道，原来当今皇帝也是个女娇娥！

卿颜也自解衣带，缓缓下了浴池，游到宁若薇身旁，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嘱人从后门给你们送了一百石粮食和两百斤猪肉，省着点儿吃，足够撑过这个冬季了。”

宁若薇目光感激，口头却道：“你老是这样，怕左邻右舍说闲话。”

卿颜冷声道：“我给娘家送点儿吃的怎么了？谁敢乱说闲话，我砍了他脑袋！”

宁若薇含指轻笑，“你这皇后的架子真是越来越足了。”

二人却话家常，温暖的池水，曼妙的水雾，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唯独白溪站在池边犹豫不决，许久许久，她也实在忍不住了，吹灭了灯笼，褪去了衣襟，放下了青丝，潜入了这“酒池肉林”。

对于燕云霆而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将这些女眷当下人？那就太看不起了；将她们当亲人？实在不合适；将她们当爱人，更加不合理……或许，保持距离却不失亲近，才是对她们最好的照料。

……

往后几日，李钰和卿颜便住在了燕府，一年未曾有过爱抚，自然共枕依偎，夜夜不休，亏得燕云霆懂得真气回流，不然十个腰子都不够造。

宇文长卿请了一道天子诏书，召见九州各路王侯于半个月后，赴洛阳共商“恢复人间”之大计。

昆仑山早已将舟船与解药按比例分发给各路王侯，以仙舟的速度，即便是南极北极，全速三五日也可抵达。因此，自诏书下达五日之后，各州使者便陆陆续续进入了洛阳。

开会地点本该在皇宫，但李钰死活也不回去，无奈之下只能改在燕府，以燕云霆的人脉，倒也无伤格局。

“燕兄，宇文兄，好久不见。”

“林先生，李公子别来无恙啊！咦……左姑娘也来了？”

最先抵达洛阳的是林晓枫，与之同行的还有左思思，以及戴王俯的二王子李迅，他们都代表了涠洲。

宇文长卿见左思思下船，不禁眯了眯眼睛，“左姑娘不在黄山书院助教，来洛阳是为何？”

“这……”左思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林晓枫却拦在她跟前解释道：“左姑娘对娘家的姐妹日夜怀念，我路过豫州城时顺便将她带回来了。”

宇文长卿笑道：“林兄倒是无微不至，怕是坠入爱河了吧？”

林晓枫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我与左姑娘是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

宇文长卿与林晓枫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在笑，却横看竖看都不自然。

“左姑娘既是想念娘家了，快进去吧，若薇与卿颜她们都在呢。”燕云霆冲左思思使了个眼色。

左思思低头碎步跑进燕府。

“林先生，李公子，寒舍简陋，食宿粗略，还请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乱世之中能求一片净土已是不易，何况燕兄满屋娇娥，赏心悦目啊。”

“哈哈哈……请！”

“请！”

……

第五日，京州祁王府幕客谭松与天下镖总镖把子刘通，作为第二批客人赶到洛阳。

第六日，长安柳敬迟帐下前锋将军何禁、军师陈修圆，作为第三批客人赶到洛阳。

第七日，苗疆九黎寨的老朋友察猜将军率三名副将，作为第四批客人赶到洛阳。

第八日，扬州赵王府世子李涌，作为第五批客人赶到洛阳。

第九日，冀州梁王府四王子李俊，作为第六批客人赶到洛阳。

第十日，徐州赤焰山庄副庄主龙应杰，作为第七批客人赶到洛阳。

第十一日，寒洲纳兰氏，纳兰正辛，纳兰葛天，以及青衣楼代表，纳兰元秀、贺惊云，作为最后一批客人赶到洛阳。

此次前来参会的客人，多数为王侯将相，江湖门派与世家皆不再邀请名单之内，因此少见。

好在来的人并不多，燕府才能承受食宿安排，在简单的布置与打理后，会议也在半月后如期召开了。

除了各州来的王侯，朝中举足轻重的文武大臣也在其中，大堂共设五十余席，每张桌上都有酒有肉，燕云霆心里那叫一个痛，平时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女装的李钰绝代风华，龙袍的李钰皇威浩荡，卿颜着凤袍伴其左右，雍容华贵，有母仪天下之威！

二人独坐高堂，龙凤之威仪，足以威慑群臣！

第五百四十三章 城市包围农村 “毒人猖獗，九州沦陷，亿万万民众只剩寥寥百万，人间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如今凛冬将至，毒人变异，清扫瘟疫，迫在眉睫，朕在此号召各路王侯军民，同心协力，共商恢复人间，开天地太平之大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既已入席，免去礼节，直接进入正题吧，”李钰看向唐长老：

“毒人变异多端，其心智已超乎从前，今夜议会首先，请唐长老为诸位剖析瘟疫其变化与性质。”

唐长老出席，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述：

“我曾抓捕过许多毒人，经过解剖发现，最容易腐烂的是皮肉，其次是筋骨，随后是内脏，最后才是大脑，一具肠穿肚烂的毒人，其脑髓却几乎是完好无损的，如此足以证明它们还保了智慧；

随着病毒的不断变异，小部分毒人的智力得到了开发，而据我观察，重拾智慧的毒人有两类——

是女人。生前执念越强，变作毒人智力便恢复得越快。

是孩子。特别是三到十岁的孩童，脑髓本就还在发育，变作毒人之后发育并不会停止。所以孩童毒尸的智力，是毒人中最高的。

瘟疫之源来源于蚩尤血，其特性便是能使人狂暴，因此智力越高者，狂暴化便会越严重；

病毒还会引起体貌特征的改变，会长出獠牙与利爪，速度更敏捷，力量更足，对血腥味儿也会更敏感；

其中最显著的例子，便是有一种‘巨尸’，身高近两丈，皮糙肉厚，力大无穷，非寻常弓箭火器所不能伤，其具体变异的原因还未曾查明；

具体变异的毒人，目前只发现以上几种，但我相信肯定远不止这些，所以日后在清缴毒人的过程中，若是发现变异变种的，还得劳烦诸将军，抓几具现成活的，供老头子我作研究；”

唐长老喝下一杯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

“还有就是关于燕大侠从仙界带回来的解药，目前已得知，其确有解毒的功效，但还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服下解药者，是否以后便不会再被感染；第二，若解药无法终身免疫，有效期又有多久？

这一系列的答案，都得通过后续实验才能证明。所以在日后的清缴过程中，凡是被毒人咬伤者，都需要严格报备；

然后便是对付毒人的办法——砍掉其脑袋，破坏其脊椎，方可将它们完全杀死；普通毒人嗅觉与听觉要远比视力高，憋气是相对最有效的办法，但也不能过度依赖此方法，因为有些智力颇高的毒人，很可能视力也会得到进化；

若你不幸被尸潮包围，自救的办法可以先憋气，随后用毒血涂抹全身，掩盖住气息与体温，再找机会突出重围……

以上所述的知识，我会通过手册抄写，再议会结束之后分发给各位，再由各位普及到所有军民手里。”

唐长老说罢，坐回了席位。

“唐长老果真乃无双国士！”李钰大赞了一声，即刻下指：“会后召集三城中所有医者，全时供唐长老调遣，再在城外建一座医阁，专供唐长老做研究！”

“吾皇圣明！”

“接下来便由我来讲一讲暂拟的进攻计划，”宇文长卿走出席位，与众人道：

“如今局势，毒人数量千百倍于我军，又几乎覆盖了整个九州，所以我觉得施行‘定点清扫’，‘城市包围农村’计划；

以长河与黄江，以及各大运河水脉为路线，定点清除沿边城市的毒人，如此一来，便可打通水路，确保物资流通，也有城墙可守；而后，再以水路城市为中心，向陆路进行扩散清扫——

徐州与扬州都是黄江与长河径流的州地，徐州在上，扬州在下，那么前者往下清扫，后者往上呼应，此为最有效的办法；

京州，中州，涠洲，上中下由大运河贯穿，也可效仿徐、扬二州地呼应之法；

冀州与涠洲都是滨海之城，可依靠海路对沿海城市大做文章；

青州、雍州、凉州、此三州乃陆路城市，且已完全沦陷，而长安又恰好夹在这三州之间，因此，长安策略不变，以城为守，待水路全部打通之后，再举京，中，冀，扬，徐，围，合力清扫；

苗疆川蜀一带，是九州中唯一一处未被瘟疫染指之地，就因地制宜，画地为牢，继续坚守保持即可；

各州具体的行进方针，王侯府可自行查漏补缺，今夜会议我无法细说——”

“那我们寒洲呢？你难道把我们寒洲给忘了么？”纳兰元秀高声问道。

寒洲大夏王朝的纳兰氏，与高堂独坐的李氏皇族，乃是好几百年的死对头，从纳兰元秀三人落座开始，各王侯臣子皆不多待见他们。

宇文长卿一挑眉梢，“寒洲地广人稀，万里冰川，也有瘟疫么？”

“当然有了！近年来数十万毒人都在往寒地上迁徙，我们寒洲人不得不被迫往极寒之地迁徙，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纳兰元秀瞪着宇文长卿，大声问道：

“为何连苗疆都有舟船与解药，而我寒洲却一样也没有？若不是青衣楼有情报，我们甚至都不知还有今日这场会议！”

宇文长卿笑着解释：“纳兰姑娘别误会了，寒洲距离中原太远，且风雪交加，部落分散，我们无法给予准确的通知，再说仙舟与仙船是昆仑山按比例分发给各州各城，我不能及。”

纳兰元秀轻嗤，“好一个我不能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宇文大丞相，动动手指，挥挥羽扇，便可左右天下局势，谁人不敢听从你的安排？还是说你本身就在装糊涂，没有安排？”

“大胆！”有部臣拍案呵斥：“如此庄严的大会，我等皆细细聆听宇文丞相的国策，万不敢妄自菲薄，你一个大夏余孽，有何资格蹬鼻子上脸！”

纳兰氏皆阴沉着脸，敢怒而不敢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纳兰元秀咬着牙，“宇文长卿，我最后问你一句，仙舟，仙船，解药，你给不给！？”

宇文长卿万般苦涩：“我倒是想给，可我没有我怎么给你？这些东西又不是我从仙界带回来的。”

这话的矛头不是指向燕云霆了么？

“我给，我给，”燕云霆苦笑道：“我分五艘仙船，十艘仙舟，十万瓶解药，赠予寒洲各同胞……纳兰姑娘，这下可满意了？”

纳兰元秀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你比那死瘸子会做人多了，此份恩情，青衣楼与纳兰氏必将铭记于心！”

燕云霆笑着摆了摆手：“议会继续。”

“想要恢复人间，内外兼修缺一不可，对外之策方才我已简明，对内安民的话，林兄应该比我更有策略。”宇文长卿冲林晓枫使了个眼色，走回席间落座。

“许是丞相口渴了，否则那里轮得到林某抒予拙见啊？呵呵……”林晓枫笑着走出席位，冲众人道：

“物资短缺，生活拮据，人丁凋零，终日恐慌，是国内民生最大的问题，也是我们面临最大挑战，对此我有三策：

第一，加速重要据点的清扫，譬如盐井与耕地，争取在明年春季之前，恢复部分百姓的生产力，实现自给自足；

第二，皇室王侯应与子同袍，放下谦卑，以身作则，安抚民众；

重视男女比例，鼓励大家繁衍生育，多生者给予奖赏，不生者给予惩戒；

当然，具体的奖赏与约束，还得请朝中各位大臣一同商讨才行。”

“好，林先生此三策，老夫尤为赞同，特别是生育奖罚，应该即刻施行！”一位白发老翁高声赞扬，旬南公。

旬南公又看向高堂上的李钰，问道：“陛下，方才林先生所说，皇室往后应与子同袍，以身作则，你可赞同？”

李钰正襟危坐，卿颜局促不安。

“林先生所言极是，朕自然是赞同了……”

“既是如此，陛下是否该做个表率，生儿育女呢？”旬南公问道。

“这……这……”李钰看向一旁的卿颜，“朕哪儿能自己生得出儿女……”

旬南公以犀利目光瞥向卿颜：“难道是皇后不愿意帮帝王家开枝散叶？”

卿颜低头咬唇，她的苦衷谁又能懂？“我……我……”

旬南公大声道：“还是说皇后身体有恙，生不出子嗣来？”

“是啊，是啊，这都两年多了吧？怕不是身体真有缺陷？”

“可惜陛下钟情于皇后一人，不肯另外纳嫔妃，否则早就儿绕膝下了，唉……泱泱王朝，若是断了香火，我等人臣有何脸面去见李氏先皇啊？”

“就是只母鸡也该下个蛋了吧！”

群臣言论，话中带刺，纷纷指向卿颜。

卿颜紧咬着嘴唇，不堪侮辱指责，泪水盈满眼眶。

李钰只能在一旁哀怜叹气，两个都是女人，拿什么生孩子?

“皇上，妾身有些舒服，先退了……”卿颜抹着泪水，飞速逃离了大堂。

……

PS：今日中秋，小更一章。祝大家中秋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五百四十四章 策略 湖中映明月，明月照佳人，亭中望凝眉，泪湿绫罗裳。

卿颜哭得好不伤心，特别是看到湖中有鱼儿嬉戏时，再想想自己的遭遇，就哭得更大声了。

“啪！”

一颗石子儿砸在湖中，惊起了波澜，吓退了鱼群，荡漾了映月。

卿颜一抬头，瞧见那个含笑走来的男人，轻哼一声，背过了身去。

“皇后娘娘怎独自在此垂泪呀？”燕云霆凑到卿颜跟前，怼着脸笑问。

“你是来笑话我的么？”卿颜瞪道。

“是啊，一只两年半都还下不出蛋的小母鸡。”

“打死你！”

卿颜攥起拳头，狠狠砸在燕云霆的胸口，“燕云霆，都怪你，都怪你！舍得把我送进皇宫，害我天天被那群老顽固嫌弃……李钰她也是个母鸡，两只母鸡怎么能下蛋嘛！”

“那就跟我走！”燕云霆牵起卿颜，“想下蛋那还不容易？我今晚努力些，保准儿一发入魂。”

“啊？这有悖人伦，不好的，不好的！”卿颜连忙挣脱。

燕云霆叹气：“帮你下蛋你又觉得不好，下不出蛋你又要怪我，唉……你们女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你少来，万一真结了珠胎，生下来也得姓李，可不跟你姓燕。”

“我燕云霆向来都不是迂腐之人，姓李也没什么不好，以后我儿子便是太子了！”

“你小声点儿！”卿颜赶忙捂住燕云霆的嘴：“府上到处都是人臣，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

沉默，

四目相对，好不暧昧。

燕云霆反握住卿颜的手，轻轻替她拭去泪水，予以温柔相告：“颜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卿颜将温柔逆来顺受，贴近燕云霆胸膛，“山河未定，瘟疫未消，谁敢儿女情长？只愿与君温存片刻，卿颜便心满意足了。”

燕云霆枕着怀中女人发香，最初的，也是他最珍惜的，更是他最疼爱的。

“对了云霆，还有一件事，我想恳求你同意。”卿颜突然昂起头。

燕云霆猜道：“这一定是一件会让我很为难的事。”

“我和若薇私下商量过，如今天下纷纷举起反攻大旗，孔雀楼也想尽一份力，黄山脚下还有数千楼兰子民，我们想带他们回家，也算了却了冰雁的一桩夙愿吧，”卿颜期盼着燕云霆：“你同不同意？”

燕云霆笑道：“翅膀长在你们身上，干嘛问我同不同意？我不同意难道你们就不会飞走了？”

“冰雁临终前，是将孔雀楼托付给你的，你无疑便是我们的主人——”

“别别别，我就只有两个腰子，应付不来你们，”燕云霆笑着戳了戳卿颜的额头：

“孔雀家养的太久，真的会变成小母鸡儿的。”

“哼……”

孔雀楼虽没有武力特别高强者，但战斗体系也不弱，各个都有玄境武力，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两情相悦，羡煞旁人。”一声文绉绉自庭廊外响起，宇文长卿摇着羽扇，含笑走了过来。

“云霆，我先退了。”卿颜轻言，识趣离开。

宇文长卿走进小亭，先是抱拳赔礼：“无心打扰，实在抱歉。”“会这么快便开完了？”

燕云霆挥挥衣袖，一副茶具出现在石桌，宇文长卿落座道：“今夜只讲大纲，来日再细细作谈。”

燕云霆架炉烧水，烹煮茶叶，一切都那么自然怡和。

宇文长卿不由称奇，“真是少见啊，燕兄竟开始喝茶了。”

燕云霆笑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今夜宇文兄前来找我，定不是谈论红尘俗事的，所以喝茶才最应景。”

宇文长卿笑道：“燕兄每回远游回来，心性都会有所沉淀，眼下已然有一派之尊的风采了。”

燕云霆扪着自己的胸口轻叹，“也不知为何，自已臻化境之后，我的心仿佛也苍老了许多，可我明明还这么年轻。”

宇文长卿说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肩上的担子便越重，需要你去解决的麻烦便越多，一想到如此，人还怎能高兴得起来？”

茶水已煮好，燕云霆为宇文长卿沏上一杯，轻轻推了过去。

宇文长卿小酌了一口清茶，问道：“燕兄，方才议会上你也看到了，那么你认为有那几家隐藏着野心？”

燕云霆也不避讳，直言道：“徐州的赤焰山庄，寒洲的大夏余孽；龙应天必定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与黑龙会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并且视我为死敌；至于纳兰氏么，几百年来的王朝恩怨，绝不是一场瘟疫便能消除的。”

“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半年前龙应天的武力已步入大臻境。”宇文长卿说道。

燕云霆当即皱眉，他与龙应天有杀子之仇，迟早会有一战，以他现在的武力，小臻境中虽无人能敌，但比大臻境还差得很远很远。

宇文长卿说道：“京州有公输家，冀州有空海寺，涠洲有墨门，徐州有赤炎山庄，其皆有大臻高手坐镇，再看中州，虽在天子脚下，三城交汇，但国力空虚，高手凋零，若真对抗起来，劣势尤为明显，何况还有寒洲的大夏余孽在北方虎视眈眈。”

燕云霆不禁皱眉，“王朝争霸，江湖门派何至于来插足？”

宇文长卿道：“你要清楚，王朝与门派是相互迁就的，徐州赤焰山庄的龙应天在朝在野都有极大的势力；空海寺一大半都是冀州梁王府出资建造；公输与墨门也分别与戴王、祁王有好几十年的交情；寒洲纳兰氏更有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青衣楼相助——朝局动荡，江湖必乱，到那时统一九州便困难了。”

燕云霆看着宇文长卿，却笑了：“你是如此的淡然。”

宇文长卿认真问道：“燕兄可还记得我与你提及过‘剑网’计划？”

燕云霆淡然饮茶，点了点头。

宇文长卿道：“我们可以开始撒网布局了，江南为鱼米之乡，瘟疫波及最小，若能收为己用，而后便可作为后勤补给之地，接着——”

“宇文兄，”燕云霆当即打断了宇文长卿的话，“当下最紧要的是清扫瘟疫，后续再图统一也不迟。”

宇文长卿即刻道：“这并不冲突啊，我们挥师南下，清扫江南瘟疫，打通运河水路，顺道占领扬州与涠洲，如此，中，扬，涠三州便连成一气了，到时海路也通，可沿海直取冀州……一石三鸟之计，有何不可取？”

“现在九州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万，岂能再流血争端？”

“错了，错了，”宇文长卿反驳道：“正是因为人口稀少，才可兵不刃血，以极少的代价统一九州。若是真的屯田养民，等各州恢复了元气，到那时兵戎相见，才会真正民不聊生“”

“统一九州，也不是非得要兵戎相见。”

“道理我怎会不懂？若我中州有大臻高手，有兵甲百万，光是威压便足以让各州王侯俯首称臣，但偏偏我们没有这个实力……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凭一张嘴巴，一张谈判桌又怎可能得到？”

“可你又怎能确认，各州王侯都有叛变之心？是，野心勃勃的王侯必然是有，却也不是所有，如今国难当头，我们应当将重心放在清扫瘟疫之上，统一各州可是适当放缓一些；

凛冬将至，北方即将冰封，毒人与日俱增，变异无偿，更加猖獗。中州舟船最多，兵甲最足，离北方最近，就应该挥师北上，先定京、冀二州，确保民族之幸存，这样天下才可安定，”

燕云霆看着宇文长卿直摇头，“我知道你为何迫切要取江南，根本不是什么后勤战略，也不是担忧墨门，而是江南有一人，唤作林晓枫。”

宇文长卿瞳孔一紧，到嘴的茶杯也静止了。

燕云霆叹道：“宇文兄，我接触过林晓枫，他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你的担忧完全多虑了。”

宇文长卿缓缓放下酒杯，“燕兄你或许不知，扬、涠二州若联合起来，兵甲已超过中州，且还在继续扩充兵力，若不加以打压，日后必成大患——”

“招兵买马，只是为了对付毒人，宇文兄何必为此多虑？”林晓枫踏上庭廊，往小亭走来。

宇文长卿当即皱眉，“你一直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正人君子，从不做暗中偷耳之事。”

林晓枫入亭坐下。

宇文长卿却站了起来。

林晓枫拉住宇文长卿，叹道：“我不是戴王与赵王帐下的幕客，宇文兄何必处处防着我？”

宇文长卿甩袖质问：“你敢保证他们没有趁乱谋反之心？”

林晓枫迟疑了片刻，才道：“这个只有等瘟疫清除后我才能向你保证。”

“若保证不了又如何？”宇文长卿冷声问道。

林晓枫正声道：“我亲自前来领罪，到时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宇文长卿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甩了甩袖子，“燕兄，林兄，我还有事，你们自饮，便不奉陪了。”说罢，大步离去。

燕云霆替林晓枫倒了一杯热茶，“他好像知道你要来。”

林晓枫叹道：“我若是不来，扬州与涠洲的百姓就别想过好这个寒冬。”

“冒昧问一句，戴王与赵王真有趁乱谋反之心？”

“有，当然有！”林晓枫坚定道：“对于各路王侯而言，世道越乱，对他们图谋大业便越有利。”

“那你还敢向他保证？这不是自己挖坑往里跳么？”

“我还能怎么办？宇文兄太聪明了，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算得到，更什么都做得到，我若不向他保证，那受苦的将是整个江南的百姓！”林晓枫连连摇头，连连叹气。

燕云霆挥挥衣袖，撤去了茶几，换上两坛烈酒：“我有纵横之策，可以帮他，也可以帮你，但不是现在，却也不会太久。”

“若真是如此，今夜我便要与燕兄一醉方休！”

“喝！”

……

第五百四十五章 暗藏杀机 三日之后，会议彻底结束，各王侯使臣相继返回。

宁若薇携孔雀楼众女眷，与白溪同乘返回雍凉天山，燕云霆额外赠给了她们三艘仙船与十只仙舟。

“这枚是我用意念凝聚的灵符，你若有难了，就掐碎它，无论我在何方，都会赶来救你。”燕云霆亲手将灵符塞进宁若薇掌心。

不舍，当然是不舍，可离别，终究要离别。

“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宁若薇丢下一句话，不堪泪目，却又害怕被瞧见，转身便跳上仙船，远航。

燕云霆将万千不舍藏进眼眸，站在城墙上，目送爱人直至在天际。

真英雄，何须伤离别？

宇文长卿也听从了燕云霆的提议，挥师北上，往京州与冀州靠拢，沿途解放运河城市。

五十艘仙船，沈阔留了三艘，寒洲送了五艘，孔雀楼又给了三艘，如今还剩下三十九艘，其中三十艘作为军备，五艘作为货用，四艘作为民用。

仙船的运载能力很强，只要装得下便带得走，若是满载五艘盐矿，便可彻底解决三城的缺盐危机。

三城兵力有近十万，若全部北上远征，所需的粮草油盐肯定得备齐，那绝不是个小数目，因此，中州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决定先收集一个月的粮食——

中州有大小县城一百三十多个，乡村更多得难以统计，毒人是不会吃粮食的，所以每家每户都可能存有余粮。原本陆路运输被毒人切断，如今有了会飞的舟船，走空中运输，这些遗落在各城镇乡村的物资都可以得到利用。

仙船用来收集矿石与木材等重物，仙舟则灵活用于收集粮食与油盐。

洛阳以北两百里开外，有一座叫做‘盐井’的小城，以往的食盐便是从哪儿获取，后来运输路线被毒人切断，如今首要的任务便是打通空中运输路线。

“在此期间，我们也尝试过用机关船运送食盐，但盐井城背靠山林，毒鸟实在太多，且城中徘徊的毒人异常凶猛，运输计划便搁置至今了。”宇文长卿说道。

“异常凶猛？是如何凶猛法？”燕云霆倒是有些好奇。

宇文长卿说道：“听运输的将军说，城内常常听到有女人的哭泣声，且一到晚上便鬼影重重，也许城中盘踞着许多变异了的毒人。”

燕云霆望着封界外涌动的尸潮，全都是普通毒人，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变异者。

“刚好唐长老想要几具变异毒人做实验，何不前去碰碰运气？”

“闭着眼睛都能碰上的东西，只能被称之为‘倒霉’。”宇文长卿苦笑道。

燕云霆挥挥衣袖，取出一只仙舟，独自踏上，后又转身冲宇文长卿挑了个眉：“一起去？”

“就我们两个人？”

“你要是带上阿辽的话，这只仙舟恐怕就飞不快了。”“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了。”

“不仅要天黑，还得是明月当空，否则凶尸是不会出来的。”燕云霆催促道：“你来不来？不来我可就自己走了。”

宇文长卿思绪了片刻，终是咬牙道：“好，我也许久未曾舒展过筋骨了，今日便配燕兄走一遭！”说罢，他一跃跳上仙舟。

宇文长卿平时一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儒雅模样，很多人都会误解他是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其实不然，他也是个涅境高手，而且佩剑还是国殇。

燕云霆神识微动，仙舟乘风而去。

“看来燕兄在仙界学了不少好本事，谈笑挥袖之间便可乘奔御风。若是有机会，也带我这个凡夫俗子去仙界见见世面可好？”宇文长卿笑着问道。

燕云霆笑道：“不是有机会，是你一定得去。”

“哦？看来这里头还有故事了，不如趁着飞行之际，与我讲讲如何？”

“有何不可呢？”

……

一个时辰之后，夜幕悄然降临，今夜月光明亮，正是滋润凶尸的好征兆。

一座破败小城静卧在月光下，小城背靠丘陵，与一片树林接壤。

很静，很静，很静。

静得非比寻常，静得十分诡异。

“这座盐井城里，一定藏着大家伙。”燕云霆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很有信心。

宇文长卿也道：“如此月光，按理说毒人早就咆哮躁动了，城中却空空如也，一个毒人的影子也没见着，说不定是一出‘空城计’。”

暗藏杀机！

燕云霆笑道：“你知道么？此城中的诡异气氛，与我第一次去雍城卖命时一模一样，结果半路杀出了个无相皇。”

“嘶……”宇文长卿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现在后颈有些发凉了。”

“那是你不知道后来的事，连无相皇都没预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燕云霆，一刀捅进它的心窝窝，哈哈哈……”

燕云霆大笑着，挥袖撤去仙舟，与李怀安一同落在大街上。

残破的门窗，干涸的鲜血，作呕的尸臭，“呼呼呼……”阴风吟唱，十分应景！

“我老老实实待在书房里不好么？非要跟你出来找这种刺激。”宇文长卿满脸苦涩。

燕云霆拔出照胆，一边走一边敲打地面，“当当当，当当当……”

空旷的街道，敲击声十分悦耳，以毒人敏锐的听觉，应该是会出现的，可二人已走过半条街，却还是不见毒人的影子。

“难道这里真是一座空城？”燕云霆不禁疑惑——

“呜呜呜……”

隐隐约约的悲泣声。

来了！来了！是从街尾传来的！“看来咱们运气不错。”

二人放轻脚步，寻着哭泣声往街尾走去。

“呜呜呜……”

“呜呜呜……”

随着不断靠近，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悲！

直至走到了街尾的一间作坊前，哭泣声达到了高潮，似一阵阵大合唱，荡漾在阴风中。

作坊的牌匾已凋零在地，依稀可看出上面刻着“锦绣”字样。

“盐井城是除了炼盐之外，也有许多轻工业作坊，这里作的应该是女红纺织一类。”宇文长卿低声道。

“怪不得那么女人哭呢，可她们为什么哭呢？难道死了丈夫？”

“你是妇女之友，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狡黠的月光透过门缝，如一道光刃切开围墙倒影，门楣结满了蛛网，门板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垢。

燕云霆踏上屋檐，先用剑在门上敲了两下，低声喊道：“有人么？我想给我老婆买两卷缎子作内衣。”

哭泣声戛然而止，死下里一片死寂，然而却并未持续太久，大约不过十息，屋内的“女人”又开始哭泣了。

燕云霆用剑缓缓顶开半扇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庭院，院中横竖搭建着竹竿，竿上晾着许多颜色不一的布匹。布匹已经很脏了，随风飘摇，犹如鬼魅。

庭院往前则是一间厂房，四扇大门全部敞开迎接月光，一台台织布机整齐摆放，八个女人坐在织布机前，用脚空踩着风车，“咯吱咯吱……”飞梭不断摇摆，却根本就没有丝线织布。

女人们背对着大门，哭泣随着风车而律动，画面十足诡异。

燕云霆拾起地上一片碎瓦，暗蓄内力随手一发，“噗呲！”碎瓦将女人后背开了个大窟窿，一道腥臭发黑的血液从窟窿里淌了出来。

所有女人都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脚下的动作，静止了大约三息，她们才木讷地扭过脖子，“咯咯咯……”一张张腐烂得只剩下面皮的脸庞，一双双浅红色的贪婪眼眸，恶狠狠，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站着的这两位“不速之客”。

宇文长卿五官都快凑到一块儿去了，蒙着眼睛，不堪直视这惊悚场面：“燕兄，你想如何抓她们？”

“先留一个再说——”

“啊！”

八女同时惊叫，宛如厉鬼索魂，长着黑黄的獠牙，寸长的利爪朝门口二人扑来。

“唰！”

燕云霆一道剑气斩出，削断了庭院中的所有竹竿，那飘摇的布匹缓缓落地，那女人的脑袋整齐搬家！

八个女人，七颗脑袋，还有一人已杀至燕云霆跟前。

燕云霆抬手一道噬神决，将女人禁锢在身前三尺处，女人做出“飞扑”姿势，双爪高高举起，血目肿胀暴突，丑陋至极，恐怖至极！

第五百四十六章 黄瞳毒尸 燕云霆扯了一块布，将女尸裹好并收入乾坤袋，随后又与宇文长卿在作坊里转了一圈。

作坊后有一间仓库，存放着大量崭新布匹，拿回去制作衣裳再好不过了。

“你瞧我找到了什么？”宇文长卿从一方抽屉里取出一沓泛黄的信纸。

“什么？”

“卖身契，足足有四五十张多。”宇文长卿随手抽出一张，念道：“周小凤，东乡水土村人，以十两纹银卖身于女红坊，期限为九十九年……”

燕云霆瞥了一眼满地的女尸，叹道：“怪不得她们哭的那么伤心，十两银子便卖了自己一辈子，怎会没有怨念呢？”

“绳子专挑苦命人。”宇文长卿将手中卖身契撕成两半截，往空中一洒，“这会儿她们终于获得了自由。”

“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这种剥削自由的卖身契，拿来当草纸擦屁股最合适了。”

“你也不怕刺挠……”

二人相视一笑，结伴走出作坊，可才刚跨出门槛儿——

“嗖！”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双利爪迎面袭向燕云霆。

“滚！”燕云霆大喝一声，炸出一道真气，将黑影从头顶逼退。

黑影速度极快，宛如爬树的猴子，三两下便爬上房顶，它一边奔跑，一边蹬下砖瓦，砸向门口二人。

宇文长卿赫然拔剑，将砖瓦切成碎片。

燕云霆也看准那黑影跳窜的路线，一道剑气斩出，精准拦截并命中。黑影惨叫一声，断成两半截，从房顶摔了下来。

二人上前查看。

黑影身长不过三尺，体态佝偻，瘦骨棱棱，毛发已脱光，别看它身材瘦小，利爪却超过了尺长。它用双臂撑着躯体，拖着半截身子，再次朝二人扑来！

宇文长卿当即挥剑，削断了它的脑袋，沉声道：“此怪物生前，也许是个孩童。”

“你出手太快了，这是个很好的实验体。”

“你觉得它会只有一只么——”

“叽叽叽……”

果不其然，作坊外再次传来了异响，无数道黑影翻过围墙，全都是身材矮小的恶童。

“先往后撤一步！”

燕云霆一道剑气先挡住最先一批恶童，随即与宇文长卿往后一跃，跳上作坊屋顶，可还不等他们站稳——

“咻！”一根巨大的木桩从街外飞了过来。

燕云霆起身一个回旋踢，将木桩踢飞了出去。

“咚咚咚……”三只体态超两丈的巨尸，踩着震颤大地的步伐从黑暗中冲出，随即，无数毒人从屋舍里窜出，迅速凝成一道黑潮，朝作坊呼啸而来！

“看来我们中埋伏了。”宇文长卿蓄一道真气，准备大开杀戒。

燕云霆按住了他的手，“设下陷阱的人还未露头，先不要暴露实力。”

“你想如何？”

“做一回兔子，引蛇出洞！”

燕云霆转身踩着青瓦，从左侧跳上围墙，往街头方向跑去，宇文长卿当即跟上。

二人迅速穿梭在屋顶之间，恶童在后头猛追，巨尸不断扔出重物，企图减缓二人的速度。

从街尾跑到街头时，全城的毒人也差不多已被唤醒，数量不足十万也有八万了。

城外的毒人也听见响动，疯狂从城门口灌入。

“差不多了。”燕云霆挥袖取出仙舟，与宇文长卿一同跳上，而就在他们刚要出城的那一刻——

“呱呱呱……”小城旁的山林突然飞出了一群乌鸦，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在那乌鸦群中，凌驾着一个青衣“男人”，他腐烂程度要比毒人小很多，且有着一双浅黄色的瞳孔。

黄瞳毒尸！

燕云霆瞪大眼睛，绿瞳，黄瞳，蓝瞳，红瞳，只有冰原上的不死族才有……难道说，人间的毒人变异的方向在往不死族靠近？

黄瞳毒尸矗立于鸟群中，见它轻轻挥手，毒鸟冲锋得更加生猛！

宇文长卿也大吃了一惊，这很明显是有操纵毒人之意！

“燕兄！”

“等的便是它！”

燕云霆一剑指天，引一道天罡烈阳，将毒鸟一一焚成灰烬。

毒鸟被烈阳烘烤得四处逃窜，黄瞳毒尸眼中露出了忌惮，驾驭着鸟群往山林里撤退。

“想逃？往哪儿逃！”

燕云霆一招噬神决，将黄瞳毒尸吸入跟前，禁锢在空中。

“放开我！”黄瞳毒尸大吼。

宇文长卿又是一记震惊：“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他已经成精了。”燕云霆冷眼望着黄瞳毒尸，质问：“你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黄瞳毒尸傲声：“我得到了力量，操纵死亡的力量，它让我成为了万人之主！”燕云霆沉声道：“但你已经不是人了。”

“那又如何？我生而为人之时，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权利，这是老天爷对我的馈赠，哈哈哈——”

“唰唰唰唰唰！”

燕云霆五剑斩出，削断了毒人的四肢与半边下颚，“连人都不舍得做了，还要权利做什么？”

毒人没了下颚，只能干等着黄瞳，喉咙发出阵阵低吼。

燕云霆将黄瞳毒尸装入乾坤袋，随后拉着宇文长卿跳下仙舟，“宇文兄助我施展钧天之剑！”

二人落入尸潮。

宇文长卿一道剑气大杀四方，将方圆三丈之内的毒人腰斩，趁着尸潮收拢之际，燕云霆蓄一道极寒剑气，狠狠往地上一插，天霜寒气迅速蔓延，凡掠过之处皆冻作了冰晶。

刹那之间，寒气封城！

燕云霆各挑了一具恶童与毒尸装入乾坤袋，随即拔出照胆，凭空轻轻一挥：

“碎！”

“哗啦啦……”

冰晶连带着冻结的毒人，全部碎成了粉末。

“吼唔！”

一波尸潮消灭，又一波尸潮汹涌，毒鸟也重新集结。

“走了！”

二人跳上仙舟，即刻往云端攀升。

云端气流混乱，毒鸟飞不上来。

“呼……这阵仗倒真是吓人啊。”宇文长卿甩了一把汗。

“如何？你现在知道毒人的厉害了吧？”燕云霆取出两坛酒，扔给宇文长卿一坛，“所以我才劝你说，咱们现在最主要的敌人是瘟疫，若不全心全意应付，人间难逃死劫。”

宇文长卿猛灌了一口酒，苦涩道：“算我错了，回去我便主动找林晓枫重拟计划，聚九州之力共同抗.疫。”

“其实现在想想，万毒王的实验并没有出错，是他未能料到变异需要时间，毒人的确可以被控制，”燕云霆临风远眺丘陵山川，满目皆是惆怅，“亿万万毒人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我现在就怕这股力量会被更聪明的敌人所掌握。”

宇文长卿眉头一皱，“你是说……九幽？”

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取下腰间的乾坤袋扔给宇文长卿，“你将实验体带回去给唐长老，这里已距云梦山不远了，我得回鬼谷一趟。”

“多久回洛阳？”

“在挥师北之前一定归来。”

燕云霆抛出照胆，御剑飞往云梦山。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上药 云梦山居中的灯光亮出了小院儿。

院中有个俏丽的身影，如往常一样，她将晒干了的草药搬入库房，免得被山中的湿气所回润。

小老虎躺在石桌上摆烂，仰着小鼻子吸收月光，享受慵懒的模样可爱极了。

院中的草药可不少，足有好几十簸箕，苏云樱搬去了一半，觉得有些累了，便锤了锤自己的腰，冲小老虎叹道：“我要是能有你这么舒服就好咯，一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真的么？”一声轻柔的问候，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轻轻搂住了她的细腰。

苏云樱下意识“蝎子摆尾”，一脚踢在燕云霆裆.下，力道实在不小。

“哎哟喂！”

疼，是真的疼！

燕云霆捂裆惨叫，五官都快凑到一块儿去了。

听了这个熟识的声音，苏云樱猛然回过头，意外又惊喜：“是你啊！”

燕云霆痛苦地摆了摆手，“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却没想到先被你给惊喜了！”

“哈？这……谁叫你要突然出现，还这么没正经的？”苏云樱比兰花指，抿唇一笑：“真是白修了这么高的武力，连我一脚都承受不住。”

“再铜墙铁壁的男人，罩门也得是这儿！”

“好啦好啦，你若是实在疼了，跟我回屋，我给你上点儿药……嗯，上点儿药。”

苏云樱露出一抹暧昧的微笑，背着手便往屋里走去。

燕云霆欣然跟上。

“嗷嗷嗷！”小老虎跳下石桌，性质勃勃地追了上来，可才到门口，燕云霆便转身指呵道：

“主人上药，畜生勿扰！”

“啪！”屋门紧紧关上。

“嗷呜，嗷呜……”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说要给你上药，你还想干其它事儿不成？”苏云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又眼神儿偷瞥。

燕云霆当然是心领神会了，弹指一道真气，将屋中烛火熄灭，上前一把将苏云樱抱起，大步往床榻走去。

“你干什么……草药都还没收完呢……”苏云樱兴奋娇嗔。

“明日再收也不迟。”

“可山中湿气重，明日怕润了……”

“那也得先给我上了药再说。”

“讨厌。”

……

……

夜半三更时。

苏云樱抱着小老虎，安静地坐在屋檐下，长发披肩而下，仅穿半缕薄纱，一夜之间，她仿佛成熟了好多，再也不是那个才出江湖，刁蛮任性的小泵娘了。

她捋着小老虎的脑袋，望着天上的明月，深深地思念，淡淡的忧伤：“月月，你说爷爷要是还在世的话，他会有多高兴？”

“嗷嗷！”小老虎应和。

“云樱，你一个人在山谷里，种这么多草药做什么？”燕云霆搬着草药问道。

苏云樱说道：“这里的药材都是为洛阳城提供的，每隔一段时间宇文长卿便会派人前来收取，然后给我带一些生活所用的粮米油盐。”

燕云霆说道：“唐老头子一个人怕应付不暇，你应该出山去帮帮他。”

苏云樱轻叹：“唐老头肯定又得拿我的血去做实验，可烦了。”

燕云霆笑道：“那你就告诉她，你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不在是处子血了。”

苏云樱瞪了一眼：“那还不是要怪你！”

“巫山云雨之时，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讨不讨厌？腻不腻人！”苏云樱红脸娇呵，抄起小老虎便砸了过去。

燕云霆一把擒住小老虎，突然好奇道：“据我仙界所闻，但凡是仙兽神兽，都可化作拟态，兽态，完全态……这小家伙不是镇山神兽么？它会不会也能进化？”

苏云樱说道：“倒还真有那么几句记载，说云梦山的镇山神兽，是一头身长八尺，背生五彩双翼的白额猛虎……你瞧它像么？”小老虎瞪着小短腿儿，一边哈舌头一边流口水，说是镇山萌兽倒贴切，至于神兽么……谁知道呢？

“快变！变成双翼白虎！”燕云霆命令道。

“嗷嗷嗷！”

“快变呀，你要是能让我大吃一惊，我就让你大吃十斤！”

“嗷呜，嗷呜……”

除了口水越流越多，其它根本毫无反应。

“好啦好啦，我平时都把它当枕头用的，也不指望它能变成什么神兽，”苏云樱起身笑了笑，媚眼如丝，撩了撩纱衣：“夜这么深了，草药也收完，不如回屋再让我帮你上几次药？”

燕云霆摇了摇头，“我此次回云梦山，一是来见你，二是去鬼谷洞试炼。”

“怎么？难道你跨过生死门了？”苏云樱难掩惊讶。

“不仅如此，还已臻化境了，”燕云霆说道：“所以我想再入试炼洞穴，去取后面五剑的心法口诀。”

“爷爷可真是没挑错人……那你等等啊，我马上就来。”苏云樱跑回屋中，倒腾了一会儿，便穿好衣服走了出来，“走吧，我随你一起去。”

“此次试炼还不知要多久，你又不能进去，跟着我干嘛？”

“你以为后面的试炼那么简单么？就连爷爷这种大臻高手都不敢轻易尝试呢，所以我得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苏老剑神也说过，后面五剑乃是至高无上的“剑域之境”，以自身剑意创造一个领域，试炼肯定非同一般。

“行吧，反正此次只为尝试，若是跨不去的坎儿，我也懂得知难而退。”

燕云霆抛出飞剑，牵着苏云樱踏上，往天书崖上飞去。

……

“云樱，这是我灌注了意念的灵符，若是它闪红光了，便说明我受伤了，若是它突然碎了，那就说明我死翘翘了。”

“啊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苏云樱双手捧过灵符，燕云霆也不再犹豫，携剑冲进试炼洞穴！

第五百四十八章 问镜 燕云霆一路来到关门口。

前面八剑考验的都是剑招的熟练度，第九剑乃“镇魂”之剑，会不会这一关里全是恶魂厉鬼？

“反正我都已熟练，通过考验定不成问题！”

燕云霆自信满满，钻进试炼洞口。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静得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突然，一道微光乍现，一股混沌之力从前方传来，它宛如一只大手，将他给拽了进去。

该来的总会来，他也无所畏惧，迎着吸力便冲了进去。

这是一个黯淡无光、无边无垠的世界，四周充斥着幽若阴森的气息，这种气息燕云霆并不陌生，它来自九幽！

“嘻嘻嘻……”

突然，毛骨悚然的阴笑响起，无数红着眼睛的幽灵凭空荡漾。

果然是考验熟练度么？

“尔等邪物，都将在我镇魂之剑下荡然无存！”

燕云霆蓄足真气，盈满镇魂之力，一剑震荡八方——剑气掠过之处，幽魂恶灵飞灰湮灭！

可灭了一批幽灵，即刻又滋生一批，它们似乎也被这一剑激怒，纷纷狰狞吼叫着扑向燕云霆。

再斩一剑，又杀一批。

一批被灭，又生一批。

再斩，再生，再斩，再生……燕云霆一连斩出了十剑，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幽灵抹灭。

燕云霆轻喘着粗气，他这才意识到，这关考验绝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不再浪费力气，而是一边闪避一边思考——幽灵？阴气？黑暗？如何在黑暗的世界中，充满阴气的环境下，将幽灵给彻底灭杀？

若是将黑暗与阴气驱散，幽灵必然不会再滋生！

光明驱散黑暗，生气驱散阴气……原来如此！

燕云霆停止闪躲，剑指苍天，下一刻，一道浩瀚的日光撕破黑暗伪装，从天而降！

幽林惶恐逃窜。

随即，燕云霆再出一剑“春回大地”，在日光的配合下，斩出一道磅礴生机，彻底将阴气与黑暗驱散。

幽灵飞灰湮灭，不再滋生，与此同时，一道暗门凭空出现了。

燕云霆即刻化作一道灵光钻入暗门，通往下一关试炼。

《钧天十八剑》每一剑都可独当一面，若是加以配合使用，妖鬼仙魔，谁又能挡？

冲过暗门，一道红光乍现，刚出了暗黑，陷入了血色？

血红的世界中，充斥着杀戾之气。

燕云霆才入此关，便感觉被无数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仇人瞪视着，先前的幽魂也只是让他毛骨悚然，而眼前的血色却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嗖！”

突然间，一柄飞剑迎面袭来，毫无征兆！

燕云霆急忙闪躲，可那剑速度实在太快，“噗呲！”在他胸前狠狠地划了一道！

淌出的鲜血瞬间便被杀戾之气所蒸发。

“嗖嗖嗖……”

无数把飞剑，从天上飞下，从地上钻出，毫不留情地杀向燕云霆的各处要害！

胸口的疼痛告诉燕云霆，这绝非虚拟试炼，搞不好真的很可能会死。

其实在第四关中便有飞剑试炼，当时燕云霆是以“剑意八方”控制飞剑才得以顺利通过。

燕云霆将剑意开至最大，企图让所有飞剑停下，可显然这个世界里的飞剑要比先前所遇到的更“野蛮”，它们便似那一头头发怒的公牛，套再多的绳索也无法将它们驯服。

剑气留形，剑意八方，大地回春，天罡烈阳，一叶知秋，十里寒霜，乃至后面的四大杀招，燕云霆全都轮流用了个遍，但顶多只是暂挡飞剑片刻。

“你们他.妈到底有完没完了！非得要搞死我才甘心么？！”

一连用了这么多剑招，燕云霆深感力不从心，一边跑一边骂，此刻他已不奢求能通过试炼，只希望能够保命逃出去！

就这样，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五个时辰，八个时辰……燕云霆已被飞剑砍得伤痕累累，体内真气早已见底，若不是还有元婴蓄力，恐怕他早已累瘫任人宰割了。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燕云霆不愿再逃，也没力气再逃，他转身直面杀来的飞剑，即刻流转噬神决。

这是鬼谷的试炼，他本不想使用外门功法，可眼下命都快没了，哪儿还顾得了传承大义？

而就在他将要出招控飞剑之时，突然，飞剑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全部停滞在空中，而后，该上天的上天，该入地的入地……

待飞剑全部消失之后，世界也渐渐退去了血色，一个散发着纯白色之光的入口凭空出现。

有且仅有一个洞，只许进不许退。

燕云霆长吁一口气，额间汗如雨下，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洞口前，踌躇着到底进不进去。

以他目前的状态，若再遇到幽灵与飞剑，肯定必死无疑。

可眼前这个洞口，却并没有让人恐惧的阴气和杀气，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他的心仿佛也听到了召唤。

难道是过关之后的奖赏？

这个有趣的念头刚从脑中闪过便被他给否定了，此处是试炼洞穴，又不是游戏关卡，挑战只会越来越大！

“鬼谷历任掌门们，不管你们听不听得到，能闯到这一关的人，说明已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了，你们若是不想鬼谷无后的话，就自己看着办吧。”

燕云霆高声一句，硬着头皮大步走入洞口。

穿过洞口，一道五彩霞光迎面袭来，霞光背后竖着一块丈许高的镜子。

镜子当然是来照的了。

燕云霆本就不是个在意自己长相的人，记忆中照镜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对着镜子挤了挤眉毛，摸了摸胡茬儿，揉了揉鼻子，镜子里的世界除了相反之外，其他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难道你还是一面仙镜如何？”燕云霆扶着下巴，“不过那也说不准，竟能把我照得这么俊俏。”

他开始对着镜子欣赏起来，不知不觉，越靠越近，越看越迷，可看久了却忽然有一种错觉，这镜中的自己越来越不想自己了，与外貌无关，而是……内心！

燕云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觉毛骨悚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油然而生。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几乎贴在了镜面上！

他猛然抬头，镜中那个“燕云霆”竟然在发笑，笑得何等邪戾，笑得何其轻蔑！

“刺啦！”

一柄“照胆”从镜内刺了出来，狠狠扎进了燕云霆的心窝！

第五百四十九章 心有魔障 燕云霆瞪目望着胸口，心虽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却没有流出半点血液，他再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你……你怎么……”

“为什么是你问我什么，而不是我问你什么？大家都是燕云霆，只不过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罢了……但这天底下终究只能存在一个燕云霆，所以不是我杀你，便是你杀我！”

“燕云霆”狰狞着双目，将“照胆”一点儿一点地深刺入燕云霆的心。

疼，还不仅是疼，更有一种深深的绝望。

当善良被杀死，邪恶占据了躯体，那他还会是人么？

燕云霆双手擒住照胆，怒喝道：“即便这世上只能有一个燕云霆，那也只能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冒牌货——”

“哈哈哈……”镜中人仰头大笑，“谁无能，谁懦弱，谁就是冒牌货，你太善良了，善良的人往往都不得善终，往往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往往都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

“你给我滚开！”

燕云霆一拳砸在镜面上。

“刺啦！”镜面不断出现裂痕，镜中人却仍是那抹轻蔑：“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我的，误会在这儿等着你。”

“啪！”镜面彻底碎裂，与此同时，纯白世界也四分五裂。

燕云霆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两步，就此闭眼昏死了过去。

……

……

“云霆，云霆……”

耳旁传来一阵苏云樱的呼唤。

燕云霆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深处一片漆黑空洞，不断往深渊坠落，他伸手抓挠：“云樱，云樱……”

“燕云霆！你醒醒！我就在你身边！”声音是如此清晰，可他就是无法从深渊里挣脱。

“哧溜哧溜……”脸上突然多了一丝黏黏的温热。

恍惚之间，一头白虎神兽突然出现，它一口含住燕云霆，转身便冲破了黑暗。

燕云霆猛地睁开眼，那毛茸茸的小老虎正趴在他脸上，不断地用舌头舔.舐.着。

“云霆，你醒了！”苏云樱泪眼婆娑，贴上燕云霆的胸膛，泣声道：“你吓死我了你！刚刚你的心脏都停了！”

燕云霆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鬼谷洞中，“砰砰砰……”心动催发心痛，越心动越痛！

他想撑起身子，却觉得浑身无力，一种“人间不值得”的空虚感传遍全身：“我……刚刚明明是在试炼洞穴中，怎会躺在这儿？”

苏云樱扶起燕云霆，“我是看到你给我的灵符，一直在闪红光，便进洞穴来找你了，谁知才到洞口，便发现你昏死在地上……云霆，你到底在洞中经历了什么，为何满身都是伤痕？”

幽灵，飞箭，镜子，另一个自己，另一个邪恶的自己，另一个要杀自己的邪恶自己……

燕云霆头痛欲裂！

“不想了，不想了，只要你人没事就行了，爷爷只精通了十二剑便已天下无敌，所以这破试炼也不是非要闯过不可，咱们以后再来这儿了！”

苏云樱安慰着，缓缓扶起燕云霆，“走，咱们回家去，我给你上药。”

“啊？我都这样了，还上药啊？”

“没个正经！这回是真的上药啦！”

“嗷嗷嗷！”

……

往后几日，燕云霆便留在了云梦山居中疗伤。

经过问镜之后，他的心始终都不能安好，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剑穿心的缘故，还有镜中那个邪恶的“燕云霆”所留下的预言——

“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我。”

境外是人，境中是魔？人岂能求魔？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又隐隐作痛了。

天人第五衰的最后一劫便是“心衰”，所谓心衰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心魔？

人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燕云霆似乎已有些理解这句话了。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是吧？”苏云樱捧着小老虎走出屋子，眼神不乏幽怨。

“哪里哪里，只是咪咪有点痒，我挠挠罢了。”燕云霆笑道。

苏云樱轻哼：“总之，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在医学上，乐天知命，笑口常开的人，不仅身体会更好，运势也会更高，反倒是那些整日愁眉苦脸的人，郁郁寡欢，摇摇欲坠，注定会成为一个什么事都干不好的倒霉蛋！”

苏云樱这么漂亮，小老虎这么可爱，燕云霆又有什么资格去不开心呢？

他起身笑道：“东西都整理好了？”

苏云樱点点头：“就等你装进那个什么坤坤袋里了。”

“不是坤坤袋，是乾坤袋。”燕云霆摇了摇头，走回屋中，将草药与物资全部收入乾坤袋，随后掷出照胆，准备返回洛阳。

“我来御剑，我来御剑！”苏云樱兴奋地先跳了上去。

燕云霆而后跟上，捧住身前美人儿的细腰，暗渡一道灵气，御剑往云梦山外飞去。

“呜呼……这种乘风御剑的感觉可真好啊！”苏云樱张开双臂，闭上双眼，仰着鼻子，享受微风拂过脸颊的快感：

“对了，云霆，你能不能也教教我修仙啊？”

别人或许不行，苏云樱还真不好说，她体内流淌着纯净的神农血脉，而神农又是来自于仙界，指不定她真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呢？

“行啊，等天下太平了，我便带你去仙界，教你们多修之术。”

如今燕云霆已跨过“体衰”之劫，活个五六百年不成问题，更何况他还是元婴之体，若日后修成元神，飞升仙界便可象征性达到永生。

他背后这么多老婆，肯定是不能让她们老死，所以日后他一定会去仙界，寻找逆天改命之法，让佳丽三千，永留身边。

第五百五十章 重大发现 燕云霆刚落上城头，一名尉官便奔来相告：

“燕大侠，你终于回来了，唐长老吩咐说让你去城外医楼，他在你带回的实验体上有重要发现。”

“多谢相告，我这就去。”

……

医楼外已拉上了警戒线，看门的士卒皆穿着绝尘外套，方圆半里之内都不允许有人活动。

门口还梳理着一块牌子：“隔离重地，生人勿进，违者必究！”

瘟疫传播速率极快，自然不能半点马虎。

“燕大侠，进入医楼者，必须换上绝尘外套。”

“那是自然。”

燕云霆与苏云樱披上外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医楼是由驿站改建，高有三层，院墙被拆除，围成了三十丈方圆的棚户，棚户用栅栏隔开，足足有近一百间病房。

病房中不乏有“住客”，他们趴在窗口，半百无聊地打望着。

“这些人是？”苏云樱问引路的士卒。

士卒说道：“都是出去收集物资，不小心被毒人抓伤的，但他们都已服下了燕大侠带回来的解药，目前看来是没什么事了，不过唐长老还是担心有变，所以每个受伤的人都要在此进行隔离，十四天之后若身体无恙方可出去。”

燕云霆不由竖起大拇指：“这政策，整挺好！”

医楼的二楼，看守的四个士卒，皆有玄境武力。

“咵——”一间雅间大门敞开，唐长老弹出头来，瞧了一眼并肩而来的二人，笑道：

“哟？金童玉女一起来啦？”

苏云樱呵呵一笑，“这不是怕您这把老骨头累着么？”

“小丫头片子，还是这么贫，进来吧，有好消息……呃，也算不上好消息。”唐长老招呼。

二人进入雅间。

雅间窗户已完全封死，只留几个小孔透气，房间中央有一张铁窗，床上五花大绑着的正是燕云霆先前所带回来的那具黄瞳毒尸，它双眼紧闭，胸口微微起伏，说明还是个活物。

“唐长老不如开门见山。”燕云霆道。

唐长老直言道：“经过我这几天的研究和观察，确定了这黄瞳毒尸，生前是个武修。”“武修？”燕云霆颇为惊讶，

“不错！而且还是有品阶的武修，应该是个玄境，”唐长老指着毒尸的手臂说道：“你们都是修武的，应该都知道，武者的皮肉筋骨要强于普通人，我割下过它的皮肉，用高温连续曝晒了七天七夜，再与普通毒人的皮肉对比，前者的腐烂速度要远远低于后者；”

接着，他又指着毒尸的脑颅说道：“我还打开了它的天灵盖，你猜怎么着，它的脑子虽变了颜色，但比普通人还要大，这说明它们变异了，还进化了，进化得越聪明了……我给你们揭开它的头盖骨看看啊！”

“哎哎哎，算了算了，这个口味儿太重了，我还是不看得好。”燕云霆赶忙出声阻止，又疑惑：

“可是在我的映像中，脑子越大的人，越不聪明不是么？好多脑.瘫的孩子，头都特别大。”

苏云樱这时道：“笨呐，头大那是脑袋里长了包包，压迫脑子才造成的痴呆，唐长老所说的‘脑子’其实是指脑髓。”

唐长老说道：“据我这些年对毒人的了解，它们并不是没有思想，而是特别‘一根筋’，会盲目服从进化得越高级的毒人，也就是所谓的‘毒人首领’，只要破坏了首领的脑髓，普通毒人便成了一盘散沙。”

“这么说来，致使毒人变异的契机，便是人生前武力的高低了？”燕云霆问道。

唐长老摇了摇头，“诱发变异的根本原因，还是这些人生前的欲望和心智，这只黄瞳尸王或许渴望权力，那些女尸被卖身作坊有了怨念，那些恶童心智发育不成熟——心理因素加上蚩尤血本身自带的狂暴的性质，于是乎毒人变异了。”

燕云霆现在最担心的是，玄境武修便已为黄瞳，那么涅境武修会不会变异成蓝瞳？

不论是什么瞳色，它们都有控制亿万万毒人的能力，这将是未来扫清瘟疫的最大障碍。

……

苏云樱留在了医楼，燕云霆则找到了宇文长卿，与他一同商议对策。

“在江湖中，涅境武修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玄境武修也应该在当地小有名气，只要将各城各域的帮派统计起来，再按照变异的可能性划分风险区域，高风险的城市，便派遣更强的武修，一旦发现有异瞳毒尸，当即将其斩首，没了指挥的毒人，数量再多也只能任我们宰割！”

“想在数十万毒人中取异瞳首级，敢问军中有几人能做得到？”“几位带兵打仗的将军，都有涅境武力，且作战勇猛，有何不可呢？”

“黄瞳还好应付，蓝瞳可就不一定的。”

人间的蓝瞳，也许会比仙界的蓝瞳差些档次，但肯定不容小觑。

宇文长卿笑道：“我们不是还有你和蔡统领这两位涅境高手坐镇么？”

燕云霆轻叹：“光有我们是不够的。”

“嘿！燕兄，我怎么感觉你去了一趟鬼谷，回来之后便少了以往的自信呢？”宇文长卿有些怀疑。

燕云霆捂着胸口苦笑：“我的确是有些干什么事都力不从心的疲软感。”

“此次北伐远征，可不是三五个月就能结束得了的，到时候你的心会更累。”

“多久出发？”

“粮草，药物，兵甲，火器，已全部备足，预计三日后便能整装出发了。”

“首要的目标呢？”

“下津，中津，上津，这三座城市是中州辗转京州的咽喉妖兽，若能将此三城收复，便可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可即便是将城池拿下，也是一座座空城，中州的兵力仅有十万，每座城至少要预留五千用作防御，那若是收复了十座城，兵力岂不是要折半？”燕云霆疑惑中略带担忧。

宇文长卿却摆手笑道：“你一直都弄错了我们收复城池的意义了，我们并非是占领它，而是用它来恢复民生——

在攻占城池后，我们会首先对城区进行清理，待整座城市完全干净了，将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奖励给立下军功的将士；另一部分则是从洛阳，豫州，安阳三座城内抽调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按人头分配住宅；

你想啊，那些分到房子的将士，就留下来守城，一千人足以；那些未能分配到房子的将士，一定会更加勇猛，争取获得奖励，士气也势必会大大提高；

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突然有了家，是不是会誓死捍卫呢？如此一来，全民皆兵，皆大欢喜啊！

这么多空城分配下来，一定会形成‘地广人稀’的局面，人均支配的土地可谓是非常充足了，继续实施‘退房还耕’的政策，鼓励老百姓们在城中屯田种植，这样一来咱们军队的后勤保障不就出来了么？”

宇文长卿含笑摇着羽扇，不是真正的聪明人，绝不会有如此自信。

第五百五十一章 挥师北上 三日之后，洛阳、安阳、豫州，各留下五千兵甲守城，其余士卒全部集结，共计十万兵甲，搭上三十艘仙船，五艘机关船，六十余只仙舟，三十余架木鸢，以蔡佑吉，王洪章，秦叔杰三人为主将，宇文长卿为军师，燕云霆做打手，苏云樱等十三名医者为军医。

“依依，小黎，燕府就拜托你们打理了，要不了多久我便会回来。”

宁若薇带走了所有孔雀楼女眷，如今燕府上下仅剩郭小黎和胡依依。不过以燕云霆的遁术，走遍大江南北，也不过日升日落之间。

“倒不如让她们随朕回宫，白溪走了，皇后又这么冷淡，朕需要伺候。”李钰挑眉笑道。

“你发骚也不分场合么？身后可有文武百官呢！”卿颜瞪眼轻呵。

李钰只是呵呵一笑，大声道：“可惜朕国务繁忙，无法御驾亲征，便只能在此预祝各位将军将士出师大捷，朕在洛阳等你们凯旋而归！”

“多谢陛下御赐吉言，臣等必定不负众望！”宇文长卿告一声谢，转身挥挥羽扇，冲全军大呵：

“兵贵神速，即刻出发！”

舟船轰鸣，木鸢伴行，浩浩荡荡，挥师北上！

……

燕云霆携剑立于木鸢之上，在舰队前领航，这种肩负重任的感觉是震撼的，同时也是兴奋的。

遥想数年以前，雍州大地上，他还是个穷的连马匹都买不起的无名小卒，而如今，他与苏老剑神一样，成为了可独当一面的领航人。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苏老剑神，我没有让你们失望，我真的做到了。

老剑神寿元将近也能挫败无相皇，他燕云霆年轻气盛，怎能因为一个虚幻的梦境而心力憔悴呢？

还早着呢，荡气回肠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燕大侠，军师，再行三十里即可抵达下津城，城外三里约游荡有万余毒人，城内零零散散并不算多。”两个探查的斥候，乘坐仙舟赶回禀告。

燕云霆跳下木鸢，落在仙船甲板上，“今日气温虽低，冬日却十分浓烈，以毒人庇荫的习性，肯定躲在房屋内。”

“下津城是渡口城市，除了码头上有个小水帮之外，没有其它可构成威胁的大帮派，”宇文长卿看向燕云霆：“你觉得会不会有黄瞳尸王存在？”

燕云霆说道：“即便是有，也会被我们这阵仗吓跑吧？无需多虑了，直接开赴黄津城。”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全速开赴下津城！”

“是！”

……

一刻钟后，舰队抵达下津上空。

游荡的毒人听到了舟船的轰鸣，纷纷仰头嘶吼咆哮，随着声音往城中靠拢。

“按计划行事。”宇文长卿挥了挥羽扇。

一名前锋将军，率领十名兵卒，分两只仙舟，各装三桶火药，往地面贴近，等到距地三十丈时，仙舟停止，兵卒先点燃两桶火药，丢在距城门一里处——

“轰隆！”

火药炸裂，声音动荡。

听到声响的毒人，迅速往爆炸处靠拢。

再看下津城中，无数毒尸从房屋内涌出，顷刻间便汇成了一股尸潮，从城内汹涌而出。

随后，舰队又分出二十只仙舟，十架木鸢，低空在城中盘旋，将城内各处毒人往外引。

“轰隆！”

又是一声爆炸，声音持续发酵。

待六桶火药全部释放完毕之后，城里城外的毒人已汇集了七八万之多。

“封城门！”宇文长卿令道。

燕云霆，蔡佑吉，王洪章，秦叔杰，各率领三十名勇士，扛着十几根原木，往四个城门口急速飞去。

四支小队迅速将城门下的毒人清理干净，关上大门，用圆木在门后加固。

“弓弩与火铳手，上城墙待命，其他刀枪手入城，依各位将军命令，清缴城中残余毒人！”

仙船悄然降落在四大城门口，两万远程兵登上城墙，八万近战兵分成四个团。

“大部分毒人虽已被引出了城，但还有许多遗留在城中，每条巷子，每间房屋，每个米缸，没个地道，只要是能藏人的地方，统统都不能放过！”

“特别是那些变异的毒人，大家要格外小心！”

“将军，你嗓门儿别这么大，毒人往咱们这儿冲过来啦！”

“他.娘.的，歧视嗓门儿粗的人么？看老子不将你们统统砍成碎肉！”

四团近战兵，又分为十人一队，四张盾牌护住前后，八根长矛各守一方，两名刀斧手伺机而动。毒人来了，首先便要吃上一枪，若是没捅死，刀斧便冲上去补杀！

对于搜查房屋，将士们会先在门口敲一敲，一般的毒人若听到响动势必会冲下来，堵着门口便是一击！

没有思想的毒人，又岂是攻防有序的精兵对手？

军队从正午入城，下午不到天黑，便将这近万户的下津城清理干净，毒人的尸体先用牛马战车运送，再用仙舟转运丢至城外。

黄昏时分，宇文长卿取一只墨盒来到城市中央，赶在夜幕降落之前，将封界笼罩在了下津全城。

夜晚来临，毒人猖獗，张牙舞爪啃咬着结界。

撞击会耗损封界强度，但只要及时更替灵石，便不会有什么大碍，此次北伐，几名修士都携带了足够的灵石，只要不出现意外，下津城便算是固若金汤了。

燕云霆负手站在城墙上，初战告捷他却并没有多高兴，而是紧紧地盯着天空。白天的挑战是过去了，但长夜漫漫，危险难测。

“呼……虽看似轻松，却步步艰难啊。”宇文长卿伸着懒腰走上城墙。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你好像除了挥几下扇子，也没干什么体力活儿吧？”

宇文长卿笑叹：“自古以来，你见过哪个当军师的上前线打仗？你们用力气战斗，我用脑子战斗，一样也很累的。”

“伤亡如何？”燕云霆轻声问。

宇文长卿说道：“有十七名将士，在搜查地窖和巷子时，被变异的女尸与恶童抓伤，不过都伤得不严重，且已服下解药，如今正由苏姑娘隔离观察呢。”

燕云霆说道：“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城市里的余粮，水源，床被，都得检查仔细。”

“这个你放心，像这样一座中型城市，清理完至少需要十五天，随后我才会安排难民入住。”

“还有到了夜晚，必须加强巡逻，特别要警惕黄瞳毒尸，它们是有能力破坏封界的。”

“十五驾木鸢，十五只仙舟，分三班倒，日夜不停在城市上空盘旋，一旦发现异样，弓弩与火铳便会进行清扫。”

“如此听来，我们也可以放心小酌几杯了。”

燕云霆眉头一松，展颜一笑，挥挥衣袖，一套酒具出现在脚下。

二人席地而坐，你请我请，痛快畅饮！

第五百五十二章 飘雪 往后半个月，军队在下津城进行了全面大扫除，刚洗的洗，该扔的扔，该用的用。

待城市完全干净之后，便引入了第一批移民，总计有五万余人，多数为夫妻，以及三口之家。

而后，宇文长卿根据人户与军功，召集所有军民于城下，宣讲分配事宜：

“下津城共有一万一千余户，其中立军功者，每人奖励两套房产；移民的父老乡亲，每人分得一套，分房的位置主要集中在东城与北城，南城与西城则施行‘退房还耕’之策。关于以后土地的分配，自会有官署操办，这里我便不详细说了；

当然，以上所说只是基础，对于军功卓越者，三户，四户，甚至说奖励宅子都极有可能；

各位乡亲父老也不用羡慕，我这儿同样也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咳咳……你们听好了——

凡是家里有孩子的，不论男女，便可多分一块地；若是能再生二胎，便再奖励一块；若是能生三胎的话，再多奖励一套房产，总之一句话，多生优生，生得多就得得多！”

“可是丞相大人，娃儿张口闭口都是要吃饭的啊，现在就是我们自己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生那么多孩子，咋养得活？”有人提出质疑。

宇文长卿摆了摆手，大笑道：“哈哈哈……大家放心，只要你敢生，国家就敢养！清理城市只是第一步，日后我们还会往城外扩张，到那时在场的各位，各个都能拥有百亩良田！”

“美啊！美啊！这好日子啊，终于要有盼头咯！”

“老太婆，我觉得咱俩再努力努力，指不定还能再怀上一个！”

“去你的，老不正经，我都快六十了，怎么给你生？”

“老蚌还能生珠呢，你为啥就不行？”

“哈哈哈……”

全城军民俱欢颜。

……

半个月内，虽遭到了三次毒鸟袭击，却并没有出现黄瞳毒人的踪迹。

鉴于风险较小，宇文长卿只在城中驻留了一千精兵，一艘仙船，一艘机关船，与三只仙舟，一百只火铳与弓弩，十门火炮；

如今有了舟船，通信十分方便，若城市实在危急，也可以及时抽调部队赶回支援。

下津城安定之后，军队未做停留，继续挥师北上。

下，中，上，三津城市相隔并不远，跨度两百余里，其中以中津城最大，有一万六千余户，且中津北城门外半里处便是运河港口，可谓是三城中最具战略意义的之处。

城市越大，毒人越多，随着冬季来临，天总是阴沉沉，少有艳阳高照，毒人的活跃度也要频繁许多。

远征第十七日，辰时刚过，天蒙蒙亮，军队便抵临了中津城。

如往常一样，先用声音吸引城内的毒人，再封闭城门进行内部清缴。

滚滚尸潮足足有十七八万，几乎是下津城的两倍之多，巨尸，女尸，恶童，尸狗，毒鸟，变异的毒人明显增加了不少，这对于步兵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阻碍。

对此，宇文长卿没有再将兵力分得那么散，而是以五万人为一团，由蔡佑吉与燕云霆两个人带队，自东西两面往城中心汇拢。

一头巨尸往往需要三五十人才能将其制服，敏捷的恶童也可轻易突破盾牌，燕云霆只有一人一剑，顾得了前头，顾不了后头。

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清扫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军队前前后后用了五天时间，才彻底将毒人以及其尸体全部清理。

“轰隆！轰隆！轰隆……”

每逢夜幕降临，炸药便要扔下几桶，将盘踞在城门下的毒人炸死一些，替封界减少一些压力。

毒鸟似乎也成为了常客，每晚都得来光顾三两次，火铳与弓弩时刻上膛迎候。

“越往北上，毒人的活性便越高，我们不得不耗损火药器械去迎敌，按照每座城市的消耗，我预计待上津城收复之后，咱们的物资也会用的差不多。”

早在下津城时，宇文长卿便安排了两只小队，一队去天机阁取墨盒，另一队由秦泽驾驭两艘仙船前往中枢楼运载火药。墨盒早在三日前便已带回，而运载火药的仙船他们却迟迟没有等到。

燕云霆与宇文长卿同站在北城墙上眺望，他们是多么期盼天际的那抹仙船丽影出现。

二人都不禁有些担忧了，此地距京州也不过四千里路，哪怕耽搁两三日，也应该早早回来了才对。

“若中州都是此番景象，可想而知京州会有多艰难。”燕云霆望着城外的尸海轻声感叹。

“呼呼呼……”

突然间，寒风四起，气温骤降，天色逐渐暗沉。

一片纯白色的雪花儿，轻盈落在了二人肩头。

“下雪了。”

燕云霆轻吹一口气，如鹅毛般的雪花儿飘向城外。

漫天飞雪徐徐落地，凛冽寒风席卷苍天，将士门哈气成雾，不一会儿便染白了头。

宇文长卿伸手接了一片白雪，轻叹道：“大雪来的这么突然，今后的征程恐怕会更艰难了。”

这时，天外一只仙舟冒着大雪疾驰而来，老远便喊道：

“燕大侠，丞相，京州急报！”

秦泽浑身污血，发丝凌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又怎会带回来好消息呢？

“发生什么事了？”燕云霆踏空相迎。

“八日前我们便已抵达京州城，可谁知当夜便爆发了空前绝后的大尸潮，整整一百多万毒人啊！毒鸟铺天盖地，几乎包围了整座城市……京城的封界将要破了，我与三位同门誓死闯出赶回求援，可在途中遭到了黄瞳毒尸的截杀，三位同门为了助我突围，都……都……”

秦泽失声泪流。

“百万毒人的尸潮……”宇文长卿也为之震惊了。

“你先回去疗伤，我去京州支援。”燕云霆当即抛出照胆并踏了上去，回头冲宇文长卿叮嘱一句：

“先按兵不动，待物资送回后，再继续北征，不会太久的。”

说罢，御剑北上，破空而去！

……

第五百五十三章 冰花与白雪 燕云霆仙武之力并用，速度几乎快过了风声，中津距京城并不远，四千余里路，半日即可抵达。

越往北方靠近，风雪越大，天气更寒，陆路上的毒人成群结队，苍茫大地，非黑即白！

夜尽时分，京城之外。

“轰隆！轰隆……”

炮火，怒吼，厮杀，震耳欲聋。

下有百万毒人，上有百万毒鸟，中间夹着的便是那摇摇欲坠的京城封界。

为了减缓封界的压力，京州打开城门，将士们骑着战马，驾驭着机关，在炮火的轰炸下，对门口的毒人进行绞杀！

城中有他们的兄弟，有他们的妻儿，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死战到底！

万余将士，将百万尸潮硬生生地挡在了城门前，一柄柄刀剑，一声声怒吼，一股股热血，勇猛，激昂，悲壮！

燕云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已沸腾，他一剑在尸潮中开辟了道路，冲到城门下的封界外，冲众将士道：“回去封闭城门，这里交给我！”

“你是——”

“快！”

燕云霆一声大喝，炸出一道真气，方圆三十丈之内的毒人，瞬间碎成了血沫！

见有如此威势，众将士纷纷往城内撤退。

燕云霆收剑回鞘，蓄一道足以纵横八方的磅礴剑意，真气与灵力同时蒸腾，在身外凝成了一道炽热金光。

毒人狰狞着獠牙，嘶吼着蜂拥而来。

“自不量力！”燕云霆大喝一声。

“呛！”

一声龙吟，照胆出鞘，磅礴剑气，瞬斩而出！

一里，十里，三十里，五十里！

方圆五十里的毒人，瞬息之间便被腰斩！但它们攻击并未停止，以双臂撑着地面，前仆后继！

燕云霆再蓄一道剑气，往地上狠狠一插，天霜寒气迅速蔓延，一里，三里，十里，二十里！

凡寒气掠过之处，万物皆冻作冰霜！

“碎！”

“砰砰砰……”

冰花绽放，白雪送葬！燕云霆腾空而起，剑指苍天，一道烈阳撕开黑暗，带着愤怒之火，将空中毒鸟焚成灰烬。

“撤退！撤退！”毒鸟群中，一个黄瞳毒尸真臂高呼。

“找的便是你！”燕云霆携剑化作一道金光，直杀黄瞳毒尸。

黄瞳毒尸急忙后退，大吼一声：“给我拦住它！”

十万毒鸟凝作一堵肉墙。

“唰唰！”燕云霆纵横斩出两道剑气，将肉墙破开，黄瞳毒尸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了指挥的鸟群，在空中乱作一团，纷纷躲避烈阳，往天外飞去。

“嗤……算你这妖孽走运！”燕云霆暗骂一声，收剑往京城退去。

守城的将领赶忙用玉如意打开封界。

燕云霆在所有人激昂的目光中，缓缓落下城墙。

“燕！云！霆！”

一声激动的呐喊，燕云霆才刚回头，一个靓丽的人影便撞进了他的怀抱，“燕云霆，燕云霆，真的是你！”

燕云霆诧异打量着怀中的女人，她脸涂满了炮灰，清澈的眼眸闪烁着的感激的泪光。

“婉儿姑娘？”

公输婉儿。

“哼，才一年多没见，你就把人家忘记了？”公输婉儿抹了抹眼泪，也把脸上的炮灰涂得更匀了。

瞧着俏皮的模样，燕云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现在就像是一只在炕上打过滚儿的大花猫。”

婉儿用手背擦着剑，自己也哭笑不得了，“你要是连续打三天的炮，没准儿比我更黑呢！”

“燕大侠，你可算是来了！”

李群与刘通，以及众守城将军，皆含着泪光上前相迎。

燕云霆这一剑，至少杀死杀残了近百万毒人，但尸潮刚退去不久，那些未被斩首的残骸，东拼西凑的四不像，再次卷土而来，

“祁王不必担心，那黄瞳毒尸已被吓跑，只要坚持到天亮，尸潮便构不成威胁了，但黄瞳毒尸一天不除，对于京城而言，永远是个祸患，”

燕云霆指了指先前黄瞳毒尸逃亡的方向问道：“这个方向是哪儿？以前可有什么门派？”

李群有些迷茫，他不是江湖中人不太知晓，他看向刘通：“刘总镖头，走南闯北，一定知晓。”

刘通想了想，“京城以西两百里开外，有一座梅山，倒是没什么门派，却有一个叫做‘梅花山庄’的大世家。”

“梅花山庄中可有武修？”燕云霆又问。

刘通说道：“那自然是有了，而且名气还不小呢，其庄主梅胤乃涅境巅峰武力，手中的佩剑‘纯钧’位列第十一，其儿子，几位义兄弟，都有玄境武力，就整个京州而言，梅花山庄的综合实力比我天下镖局还要高出许多。”

这时，公输婉儿补充道：“梅花山庄那几爷子，就没一个好人，特别是少公子梅仁耀，当初还想来找我成亲呢，结果被我一颗炸药轰出了门去！”

“哦？这么说你认得他了？那先前空中的黄瞳毒尸可与他相像？”燕云霆问道。

公输婉儿摇了摇头，“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再说那些毒人各个都烂脸皮的怪物，就算是他我也认不出来。”

燕云霆分析道：“黄瞳毒尸进化于玄境武修，他所逃亡的方向正是梅花山庄，梅花山庄中又恰好有玄境武修，难免不让人产生怀疑。”

“梅花山庄在上个月才来我们公输家购换了火药，米粮酒肉，出手可阔绰了，可见他们庄子里过得相当滋润，应该没被瘟疫入侵才对……那没被瘟疫入侵，又怎可能会生出黄瞳毒尸呢？”公输婉儿的质疑，也是大家心中的不解。

燕云霆眺望着梅山方向，意味深长：“末世之中，人心险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消除疑虑的最好办法，便是亲自去探查一番，等明日天亮之后，我要去梅花山庄一探究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能找出黄瞳毒尸并杀之，京州此危局便可破.除！

“行了，夜还很漫长，诸位严阵以待吧。”燕云霆轻嘱了一声，拉着公输婉儿往城下走去。

“你干嘛呀？我还要监督打.炮呢。”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你是想要礼物，还是想要打.炮？”

迟疑了片刻，她欣然一笑，“我想先要礼物，然后再打.炮！”

第五百五十四章 白虎膏 中枢楼下。

“这枚是‘乾坤戒指’，这幅是乾坤戒指的设计图，这两三瓶分别是驻颜美容的定颜丹，脱毛毛的白虎膏，解除疲劳的清明丹。”

燕云霆将一系列物件儿，塞进公输婉儿的手中，他答应过的事，哪怕微不足道，也一定不会食言。

公输婉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燕云霆，也不说话。

燕云霆笑道：“但是吧，乾坤戒指需要仙人仙炉才可以炼制，你们公输家可不具备这种实力，日后等卓姑娘从仙界回来了，你若是不耻下问，请她来帮忙，或许能有所突破。”

“燕云霆……”

“嗯？”

“我喜欢你得很！”

公输婉儿扑入燕云霆的怀抱，她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女人，喜欢就是喜欢，毫不遮遮掩掩。

面对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儿，燕云霆当然是来者不拒了，他现在家大业大身体也好，多一房老婆也伺候得起。

“好了好了，城外炮火连天，你还有心思在这儿与我谈情说爱么？赶快去洗个澡，换一身儿干净的衣服。”燕云霆笑着催促。

公输婉儿却突然后退，捂着胸口，故作娇柔，“啊？这么直接么？爷爷说除非是在新婚之夜，不然不能那个的……”

“嘶……”燕云霆使劲儿扣了扣头皮，“我是叫你换身衣服，明天好随我一起去梅花山庄！”

“害！原来是这样啊……”婉儿竟然有些失落，下一会儿又问：“为何要我陪你一起去？我又不会武功，就不怕拖了你后腿？”

“十个你挂在我身上，都拖不了我后腿，那梅花山庄的少庄主不是与你有过一段缘分么？正好，以你公输大小姐的身份入庄，然后见机行事，给他们来个‘先礼后兵’。”

“你倒是想得周到，”公输婉儿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举着手里的药膏问道：“哎，对了，你这‘白虎膏’要怎么用啊？”

燕云霆眯着眼睛，撇了一眼婉儿那桃花盛开之处，不经意间便浮想联翩了……

他摇了摇头，打散了邪恶念头，笑道：“涂抹在有毛毛的地方，自然而然就脱掉咯。”

“可是为什么要叫白虎膏呢？”

“这个嘛，呵呵呵……你用过就知道了，反正用过的人，都觉得好用。”

“仙界人的东西，可真是奇怪。”

“是啊，是啊……”

……

……

半个时辰后，公输婉儿换了身干净的袄子，披了件雪白的长袍，粉嫩的脸蛋儿白里透红，看向燕云霆的目光是那么地羞涩……也许，她已经知道了白虎膏的名字含义了。

“怎么样？好不好用？”

“仙界人真恶心！什么东西都发明得出来！”

“那是你自己用错了地方，比如说我，平时都是用它来刮胡子的，刮得可干净了，你瞧”燕云霆扬起自己光滑的下巴，冲公输婉儿坏坏一笑：“你的胡子刮得有我这么干净么？”

“自然是比你干净……啊？你这坏蛋！”

她的脸蛋儿红到了耳根，连吐息都变得温热了。

燕云霆哈哈大笑，挥了挥衣袖，取一叶仙舟，带着公输婉儿腾空而起。

“不过有一说一，仙界人的机关术，可真是先进啊，不论是公输还是墨门，都够得学！”公输婉儿趴在仙舟上，左瞧右看好稀奇。

“在仙界这种工艺叫做‘炼器’，与机关术最大的共通点便是以‘灵石’为能源，所以我觉得你们只要熟练掌控灵石的使用，造出来的舟船也不会比仙界差的。”

“燕云霆，若日后有机会，你能带我去一趟仙界么？我想去学习学习那个什么炼器。”

“日后一定，日后一定。”

二人没有再上城墙督战，而是漂浮在半空中，静静等待着天亮。

燕云霆抿着火绒酒，婉儿轻轻靠着他的肩，很快便有了细微的鼾声。

打了三天三夜的炮，她早就已经累坏了。

不知不觉，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儿，寒风凛冽间，她抱住了她的胳膊，一点一点倒进了她的胸膛。

燕云霆轻轻挥手，以真气撑起屏障，抵挡了风雪与寒流，他缓缓闭上眼，静静等待日出。

夜尽时分，冬季曙光如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走出地平线。

炮声戛然而止，大部分毒人也随着曙光渐渐退散，漫漫长夜终于结束了，这对于京州每一位军民而言都是值得庆幸的。

“婉儿姑娘，天亮了。”燕云霆抖了抖肩。

婉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瞥了一眼曙光，唆了一口口水，再次钻入了那个温暖的胸膛：“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小小会儿……”

此去梅山两百里，不远也不急，燕云霆没有再吵醒怀中人，神识微微一动，仙舟慢慢悠悠驶向西方。

……

一个时辰之后，梅山初芒隐隐呈现。让燕云霆感到意外的是，越靠近梅山，毒人的踪迹便少，直至到了山脚下，甚至没发现一个毒人的影子。

有活人的地方，一定会有毒人，而即便没有毒人，那这郁郁葱葱的山林也该有毒鸟才对。

不寻常的地方，一定有不寻常的事。

从半山腰往上，有七八十户人家，其中山顶处有修得有精美楼阁，看规模那里便是梅花山庄了。

“到了么？”公输婉儿昂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醒得倒是挺及时。

“嗯，到了，”燕云说道：“但我还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待会儿进了山庄，你当大小姐，我当你的保镖，还有，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是来调查毒尸的。”

婉儿拍了拍胸脯，“我胸前有料，心中也有数！”

当二人刚靠近半山腰，一架木鸢便从山庄里飞出来拦截，其询问：

“来者何人？”

公输婉儿起身来，姿态颇高：“回去告诉你们家庄主，公输婉儿来了，快快叫他亲自出来迎接！”

一听来者名字，门客即刻露出了恭敬之色：“原来是公输家的贵客造访，快快庄上有请！”

仙舟跟随木鸢，飞向梅花山庄。

第五百五十五章 梅花山庄 从半山腰经过，厚厚的积雪下，长着一颗颗梅花，即使被雪花盖顶，它们依旧保持着高傲。

自瘟疫爆发以来，燕云霆已好久都没见到过这般“世外梅源”了。

有新面孔造访，村庄里挨家挨户都敞开了一条窗缝，村民们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燕云霆与公输婉儿。

这不免是让人意外的，生活在一个没有毒人侵扰的村庄，按理说应该很快乐才对。

这座梅山，这个村庄，这些村民，都给人一种非比寻常的压抑。

“这个村子里有多少人？”公输婉儿问道。

门客说道：“有九十一户，三百四十七人，由梅花山庄管理。”

“他们也都姓梅么？”

“不，他们是外姓人。”

“既是外姓人，为何要受你们管理？”公输婉儿狐疑。

门客“呵呵”一笑，“婉儿小姐，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我们梅花山庄有实力保护他们，还有谁能保护他们呢？在这毒人横生的末世中，弱者只有依附强者才能够活命。”

“可是我看他们的模样——”

“公输家大小姐亲身造访，梅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不等公输婉儿把话问完，一个留着八字胡，披着褐色貂裘的中年人走出山庄，其身旁还跟着两个锦衣大汉，皮肤黝黑，满面煞气。

“他就是梅花山庄之主梅胤，其身旁那两个黑汉子都是他的义兄，左边那个叫做梅开雄，右边那个叫做梅金利。”公输婉儿低声介绍道。

燕云霆沉声道：“匪里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公输婉儿说道：“江湖世家，哪个不是黑白通吃的主儿？要不是有你陪着我，我一个人都不敢来的。”

燕云霆笑道：“从容即可。”

公输婉儿深吸一口气，欣然迎上去问道：“梅庄主的生活好惬意啊，这云雾雪山，这娇艳寒梅，这世外桃源，真是叫人羡慕。”

“我等爷不过是在末世中苟且偷生罢了，”梅胤摆手一笑，又问道：“不知婉儿姑娘今日大驾梅花山庄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只是冬季严寒，毒人异常活跃，祁王害怕梅花山庄坚守不住，便嘱咐我们过来看看……不过就眼下看来，担心是多余了，”公输婉儿说着，伸长脖颈寻找着：

“咦？怎不见梅仁耀出来相见？”

梅胤从容道：“仁耀他染了恶疾，正在卧床养病。”

“哦？以少庄主玄境武力，染上恶疾倒是稀奇。”

“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很正常，呵呵。”梅胤挪开脚步，做了个“请”的姿势：“外面风雪天寒，婉儿姑娘随我入庄一叙？”

“那我就不客气了。”公输婉儿领着燕云霆大步走进梅花山庄。

梅胤在客厅安排了茶点，又对京州的情况嘘寒问暖了一番。公输婉儿有意说服他出山帮忙，可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以我们的本事，自保一方水土就很不错了，京州有公输这样的大世家坐镇，也需不着梅花山庄。”

午时，梅花山庄备了一桌子酒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可谓是丰盛至极。

“唉，自瘟疫爆发以来，我已经好久没吃过像今天这么丰盛的饭菜了，”公输婉儿扒下一只大鸡腿，转手递给燕云霆：“你也吃。”

“婉儿姑娘若是不嫌弃，就留在庄上多住几日，好酒好肉皆是地主之谊。”梅胤笑着提议。

“不啦不啦，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来呢，是有件大事要告诉梅庄主，”婉儿放下筷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调查黄瞳毒尸的！”

梅胤及身旁两个黑脸大汉表情都不那么自然了。

婉儿又郑重道：“昨夜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黄瞳毒尸给逼退，它所逃亡的方向正是你们梅山……黄瞳毒尸可有操控毒人的能力，梅庄主你可当心呐！”

梅胤牵强着微笑：“多谢婉儿姑娘提醒，我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随后，饭局不再那么热情，梅家三兄弟全部板着脸，直至公输婉儿吃饱喝足，说出要离开时，三人才勉强露出了送别的微笑。

“家中还有忙事，恕我不能远送，婉儿姑娘请慢走。”

“梅庄主告辞。”

……

婉儿与燕云霆离开山庄，并没有御舟而行，而是沿着山道边走边赏梅花儿。

“燕云霆，你瞧我，好不好看？”公输婉儿折了一只梅花儿，插在发髻之间，双手捧着下巴，不停冲燕云霆眨眼间。

“梅花与婉儿姑娘相比，全都黯然失色了。”

“呵呵呵……怪不得那么多女人会对你倾心，你的嘴巴可真甜。”公输婉儿跑跳在冰雪之中，嗅一番梅花香，洒一抔白雪，她年纪也不小了，却似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般，俏皮可爱又美丽动人。

“你走慢点儿，积雪山道可是很滑的。”

“我一点儿也不怕滑到，因为我知道在我摔倒之前，你一定会抱住我，呵呵呵……”

……

梅胤站在山庄门口，一直目送到燕云霆和婉儿离开，才彻底沉下脸色，冲身旁的黑脸大汉轻嘱：

“跟上他们，直到确认他们离开梅山后再回来。”

“大哥，这娘们儿一来便给咱们摆姿态，你又何必对她那么客气？要我看，她倒是有几分姿色，抢回来做小妾得了！”

“蠢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只会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么？京州还没有告破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哼，不就是会摆弄些机关术么？瘟疫没有爆发之前，咱忌惮他们与朝廷的关系，现在我们便是土皇帝！他公输家又算个鸟啊？”

“对啊大哥，他们今天平白无故找上门来，肯定是怀疑公子的事了，不如直接将他们给抹了！反正现在外面毒人这么多，死了赖不到我们头上！”

“他们若不老实离开，那你们就看着办吧，记住，别留下痕迹。”

梅胤轻哼了一声，转身走进梅花山庄，两个黑脸大汉则快步往山下追去。

第五百五十六章 疑惑之村 燕云霆即便是用鼻子闻，都能嗅到梅家三兄弟身上散发的“臭味儿”，更何况他还有臻境武力，元婴神识，山中的每一片落叶，每一片落雪，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大黑汉？

“咦，老乡……老乡你别走啊！你们老躲着我们干什么？”公输婉儿冲一名路过的樵夫招呼。

樵夫低着头，快步与二人擦肩而过，视而不见，听也不见。

“这个村子的人好奇怪，怎么各个都躲着咱们？”公输婉儿疑惑道。

燕云霆说道：“躲，自然是因为害怕。”

“本姑娘如此貌美，应该赏心悦目才对，有什么好怕的？”婉儿好奇得不得了，追上樵夫，揪起他的领口，瞪眼质问：

“说！你们为何要躲着我？”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啊！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

樵夫竟跪了下来，“啪啪啪……”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婉儿挤着秀眉，“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好啦，你就别为难人家老百姓了，不为人知的龌龊事，总会浮出水面的。”

燕云霆拉着婉儿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二人路过村庄，原本在外活动的村民，像是见了瘟神一般，一股溜儿全跑回了家中，关紧门窗。

“嘿！这帮愚民，难道是怕我们身上有毒？”

这时，一个黄髫小儿突然窜了出来，拦下了婉儿与燕云霆的去路，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着期盼与渴望：

“叔叔，阿姨，你们能救救我姐姐么，他被坏人抓走了！”

婉儿一挑眉梢，“阿姨？我有这么老么？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

燕云霆却蹲在了小儿身旁，笑着问道：“小朋友，你姐姐被什么坏人抓走了？”

黄髫小儿抬手指了指梅花山庄的方向，刚想说话，一个妇女便冲了出来，二话没说，一巴掌便扇在了小儿的脸上，大骂道：“不听话的崽子，话怎能乱说！”

小儿哇哇大哭。

妇女抱着小儿便要进屋。燕云霆却伸手将她拦了下来，沉声道：“他的姐姐，岂不是你的女儿，为何就不能让他说实话？”

妇女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我们村子的事，外人最好不要管，不然大家都得遭殃！”说罢便急忙躲回了屋里。

抓女孩儿么？燕云霆瞥了一眼梅花山庄，似乎已明白了所有。

“真是……搞得谁爱管你们闲事似的，燕云霆，咱们别理这些刁民了，快快回城去吧。”

“不，梅花都还未赏完，为何要回城？”

“这个地方总给人一种压抑感，哪儿还有心情赏梅？”

“你跟我走便是了。”

燕云霆还是没有御舟飞行，而是继续沿着山道下山。

梅山虽算不上高，但想要凭脚力走完，也得花上大半天的功夫。

冬季的白昼很短，山道未行一半，天色便有了暗沉的痕迹。

“燕云霆，还要走多久啊，我的脚都快磨出泡了。”公输婉儿已不是第一次抱怨。

让一个没有武功的女人陪自己爬山，的确不太合适，燕云霆拍了拍自己的臂膀：“来，我背你。”

“我可不稀罕你背我，我要你……抱我。”公输婉儿轻轻一跳，扑进了燕云霆的怀抱，她戳了戳燕云霆的胸膛，感叹道：“你的身体可真硬，就像机关木一样，结实又可靠。”

“你的身体却很软，就像一块麦芽糖，就是不知吃起来甜不甜。”

“不仅甜，还粘牙呢。”婉儿捧着燕云霆的脖子，柔唇轻轻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并低声在其耳旁道：

“我瞥见那两个黑大个儿了，他们以为躲在梅林中就能藏住自己，殊不知雪是白色的。”

“我还以为你没发现他们。”

“本小姐可是天才机关师，脑子能比你笨？”“下一个转弯，弄死他们。”

燕云霆抱着婉儿，脚下生风，踩着雪花儿便消失在了转弯处。

黑脸大汉抓紧往山下追来，可等他们转过弯时，山道上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

“就这一条下山的道儿，他们能跑哪儿去？”

“这对狗男女，指不定是躲到哪儿去打.野去了。”

“那娘们儿身旁的保镖，轻功如此好，武力恐怕也不俗，他们肯定就在附近，一不做二不休，找出来做了他们——”

“你们猜对了，我就在你们身后。”

二人猛然回头，刚握上刀柄——

“唰！”

一道剑光闪过，喉咙便凭空多出了一条血痕，二人瞠大眼睛，到死可能都不相信，这一剑会来得这么快。

“呼……”一阵寒风吹来，两颗人头从脖颈上同时滑落，随之而来才是喷涌的鲜血。

“死得这么痛快，真是便宜他们了。”燕云霆轻轻吹去剑上的血珠儿。

“你不是早就发现他们了么？为何要故意兜圈子，到这儿才把他们干掉？”公输婉儿疑惑。

燕云霆指了指天色，“因为要寻找真相，必须得等到天黑。”

公输婉儿兴奋地搓了搓手：“夜探梅花山庄么？想想都觉得刺激！”

“可我有更重要的事得交给你去做，”燕云霆挥挥衣袖，将那只沉睡已久的独角兽唤了出来，冲婉儿说道：

“你要骑着踏雪即刻返回京城，调一艘仙船回来，今夜会有大用。”

“哇……你这匹马，简直帅呆了！”婉儿抚摸着马鬃，爱不释手。

“婉儿姑娘能否做到？”

“保证完成任务！”

婉儿一直都是个聪明且识大体的人，她没有多质疑燕云霆的话，骑着独角兽便往京城方向飞去。

燕云霆脚下生风，踏雪无痕，直上梅花山庄。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大卸八块 半个时辰后，夜幕悄然降临。

今夜，如此深沉。

梅山，万籁俱寂。

村庄早早熄了灯火，唯独梅花山庄亮着余光。

人间的世家，没有结界加持，潜入起来实在太容易，燕云霆沉住气息，用轻功穿梭在房顶，细细聆听整个山庄的动静。

“呜呜呜……”

隐隐约约的女孩儿哭声。

哭，就对了。

不哭，我岂能来救你？

燕云霆寻着声音，找到了后院的一间矮房前，门上加了一把大铜锁，有一扇窗户开在高墙上，勉强能够人钻进去。

燕云霆半吊在屋檐上，深吸一口气，收紧了腹部，肩膀往胸膛靠拢，后凌空蹬腿，像一条打摆子的鱼，甩着脑袋冲向窗口。

可他的身体还是太壮了，上半截身子进去了，腰部以下却卡在了外边儿，他咬着牙，双手抻着墙壁，猛地一用力，从窗口钻了进去，再一个后空翻，悄然落在了地上。

房中堆满了干柴，一只麻布口袋被扔在墙角，袋上开了几个小洞，供呼吸所用。

有气无力的抽泣时不时从袋中传出。

燕云霆解开袋口绳索，映入眼帘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被塞住了嘴，手脚也被麻绳捆绑，长期封闭在袋中，汗水湿透了她的稀疏的秀发，一双黝黑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你是不是还有个五六岁的弟弟？”燕云霆问道。

少女连连点头。

“你妈嘴角下是不是有颗大黑痦子？”燕云霆又问。

少女点头的速率更快了。

“那就是你了。”燕云霆揭开了少女的口塞。

“谢谢大哥哥，谢谢……”

“谢我倒是不必，要谢就谢你那勇敢的弟弟，是他请我来救你的。”

燕云霆温柔的笑容很治愈，也很让有安全感，他又解开了少女的麻绳，问道：“为什么梅家的人要来抓你？”

“这是规矩……”

“狗屁规矩。”

“可是……没有规矩不行，若每个月都不送一个女人到梅花山庄做祭品，我们便得不到他们的保护，所有村民都会被毒人吃掉的，”少女紧握着燕云霆的衣袖，哭诉道：“我想走，可我又不能走，否则爹娘和弟弟都会受到牵连。”“你不用担心，我来代替你，钻麻袋什么的，我一向很在行。”

“可是——”

“欻欻歘……”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踩雪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是梅花山庄仆人！”少女捂嘴惊呼。

燕云霆急忙钻进了麻布口袋，催促道：“你快将袋子捆好，用干柴藏住身体，别被他们发现了。”

“可是……”

“再怠慢一会儿，可就真救不了你了。”

少女别无选择，三两下便将麻袋捆好，趴着钻进干柴堆里，她刚刚藏匿好，开锁声便响了起来，房门被人打开，两个仆从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仆从也没有多怀疑，扛起麻布口袋便往外走。

“我靠，这回的祭品怎这么重啊？”

“你嫌弃重，少爷可不嫌，赶紧抬过去吧，若是耽搁了，没准儿就拿咱们下口了！”

“走走走……”

两个仆从抬着燕云霆，在雪地中飞奔，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一栋楼阁门前。

阁中亮着微光，窗户倒映着两个人影。

“庄主，少爷，祭品带来了。”仆从轻声喊道。

“进来吧。”梅胤的声音。

仆从低头推门而入，将燕云霆放在门口便匆忙退了下去。

燕云霆透过麻袋上的小洞，将阁中场景看了个一清二楚——

梅胤阴沉着脸，其跟前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男子脸上擦了厚厚的一层胭脂，可即使如此，也无法改变他皮肉腐烂的丑态，一双淡黄色的瞳孔，足以正是一切。

黑衣男子便是少庄主梅仁耀，同样也是昨夜操控毒人的黄瞳毒尸。

“这个月的祭品，看起来很丰盛嘛！”梅仁耀舔了舔嘴唇，正欲上前进食，梅胤却将他给拦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就在白天，公输婉儿找上门来了？”

“公输婉儿？呵……待京城告破之后，我第一个便要吃了她！”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么？昨夜你已暴露了行踪，引起了京州的怀疑，梅花山庄你不能再待了！”

“爹，你是想赶我出门么？”梅仁耀直勾勾的盯着梅胤。

梅胤神色伤感，“耀儿，你没有失去理智，就说明你还有机会变成人，我会想办法替你把病治好。”

“我根本不需要啊！”梅仁耀敞开双臂，狂妄道：“的确，我现在是丑了点儿，但我拥有了操控毒人的能力，我现在是万尸之王，数百万毒人为我所使用，谁又能抵抗我的尸潮大军，啊？哈哈哈……”

“耀儿，你对九州的了解还远远不够，那些已臻化境的武修，各个都有挡百万之师的实力，你拿什么与他们对抗？更何况我还听说有人已找到了对付你们的解药……”

“爹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掌握权力不就是你一直所追求的么？你做不到的事，就由你儿子来做！”

“耀儿——”

“够了！”梅仁耀呵道：“你快出去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进食的模样。”

梅胤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推门而出。

梅仁耀喘着粗糙的呼吸，喉咙发出阵阵低吼，它一把拎起麻袋，“如此肥硕的极品，一定美味可口。”

“刺啦！”它撕开麻袋，迎上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蔑笑。

“怎么……是你！”

“你的权力到此结束了。”

“不——”

“唰！”

燕云霆抬手一剑，削断了梅仁耀的脑袋。

“耀儿！”

梅胤感受到了剑气，从屋外撞门而入，恰好那颗圆滚滚的头颅落在了他脚下。

“耀……耀儿……”梅胤跪倒在地，捧起儿子的脑袋，泪如雨下。

燕云霆微微一笑，“梅庄主，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所以我便主动帮你了，无需感谢。”

梅胤抬起头，怒得浑身颤抖，“你……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可是你的宝贝儿子害死了很多人。”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瞬息之间，燕云霆又斩出了八剑，将梅仁耀的尸体大卸八块！

“可惜啊，有毒的肉，狗都不吃。”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梅胤气急败坏，抬手召来一柄长剑，怒吼着砍向燕云霆。

燕云霆从容一挡，轻松接下了愤怒一击，“子不教父之过，儿子不作为，你这个当老子的也有责任……给我滚！”

他大喝一声，炸出一道真气，将梅胤震出楼阁！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尸化蓝瞳 梅胤飞出十几丈，落地后又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体，他又惊又怒，瞪着燕云霆：

“你竟有……已臻化境！”

燕云霆提着照胆，慢步走出楼阁，冷声道：“亏你也是一家之主，竟用活人饲养你那死人儿子，如此滔天大罪，将你满门抄斩也不足为过了。”

这时，梅花山庄的二十几个门客，纷纷提着兵器赶了过来，将燕云霆团团包围。

“我二弟和三弟呢！？”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燕云霆横贯一道剑气，瞬杀二十余门客，梅胤以剑作挡，却也被这一剑之威震得口吐鲜血。

“啊啊啊……我梅胤几日就算生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梅胤发狂大吼，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仰头灌入了不知什么秘药，下一刻，青筋暴突，面容扭曲，他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失声尖叫！

燕云霆眉头紧皱，瞬斩一道剑气，再次杀向梅胤。

就在剑气将近之时，梅胤猛地抬头，脸上紫筋交错，口溢黑色鲜血，瞳孔已变作了浅蓝！

蓝瞳尸王？

梅胤一拳便将剑气打散，一声怒吼：“我要让你偿命！”他携剑飞身冲刺，气动满庭积雪！

燕云霆以剑作盾，但显然低估了尸化后梅胤的实力，“嘭！”双剑交锋，燕云霆竟被逼得倒退了三大步。

梅胤一个上挑，将燕云霆连人带剑挑上了屋顶。不等燕云霆落地，梅胤再次持剑斩来。

“唰！”一道剑气，横断了大半个屋顶。

燕云霆在漫天碎瓦中，迅速拉开了与梅胤的距离，仅仅三次短暂交手，梅胤爆发出来的实力竟也不低于臻境了。

“你究竟喝了什么东西？”

“你想知道就拿命来换！”

“嗤……天真可笑！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了不成？”

燕云霆也不在啰嗦，以血祭剑，蓄一道弑妖之力直冲天际，于漫天飞雪中携剑而下，直杀梅胤。

梅胤燃烧一道血光，正面迎上燕云霆。

双方在空中短暂交锋了片刻，血光被弑妖之力完全瓦解，梅胤被一剑刺穿胸口“

照胆脱手而出，将梅胤狠狠钉在地上。

燕云霆落在梅胤身旁，沉声问道：“你变作了蓝瞳，显然是服下了与尸毒相关的东西，梅胤，若你还保留了一点人性，就告诉我此物是谁给你的？”

“你休想！”

“我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开口。”

“我说过你休想！”梅胤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呛出一口污血，彻底闭眼死去。

“嗤……早有如此大义，我也不会杀你了。”燕云霆拔出照胆，为了保险起见，一剑削断了梅胤的脑袋，随后又俯身在梅胤身上抹了一番，并未再发现其它瓷瓶。

他又走到雪地中，将先前梅胤吞下的空瓶拾起，瓶口上还残留着一道红色液体，是毒血无疑，但一定不是普通的毒血，不然梅胤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尸化作蓝瞳。

这场瘟疫已变得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毒人！山脚好多毒人！”

“尸潮来啦！”

村民的呼喊在山谷间回荡。

燕云霆收起梅胤的尸首，即刻飞出梅花山庄，此时，山脚下已涌现出了数之不尽的毒人，它们正沿着山道往山腰上窜动。

梅仁耀死了，尸群自然也就失去了控制。

燕云霆返回了柴房，将少女从干柴里刨了出来，抗在肩上便往山庄外飞去。

村民拖家带口跑上山顶，聚在门口大声呼喊：“梅庄主，快救命呐……”

飞出来的却是燕云霆。

“怎么是他？”

“娘！你快看，他肩上扛着的是姐姐！”黄髫小儿指着燕云霆肩膀上的少女喊道。

少女落了地，冲进人群将弟弟抱在了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好了，你们快进庄里躲避，外面的毒人交给我来对付。”燕云霆冲村民喊道。

村民们却迟迟不敢动作。

少女抹去泪水，急忙向村民解释：“就是这位大哥哥救了我，他是好人，乡亲们快听他的，进庄子里避难吧！”

“可梅庄主还没发话，我们怎敢擅自闯入？”有村民恐怕。

燕云霆挥了挥衣袖，将梅胤的首级丢至众村民跟前，大声道：“梅家人已被我杀尽，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村民们见了头颅才幡然醒悟，原来眼前此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吼唔！”

尸潮已涌入山腰，距山顶已不足一里路。

村民们接连冲入山庄，紧紧关闭大门。

燕云霆携剑冲下山去，以剑气开路，先斩杀前排百余毒人，后再出一剑寒霜，将十里山道上的毒人全部冻结！

毒人前仆后继，卷成一颗巨大的“肉.弹”，撞开那些被冻结的毒人，朝燕云霆汹涌而来。

“真是没完没了！”

燕云霆以结界护体，直冲入尸潮！

狂风似歌颂，暴雪如擂鼓，真气若游龙，一剑千人斩！

一波毒人灭杀，一波毒人涌上，污血几乎染黑了燕云霆所撑起的结界。

“呱呱呱……”

一阵鸟鸣自天外传来。

黑压压的毒鸟席卷暴雪，顺着狂风朝梅山扑来。

不好！

梅花山庄的围墙拦不住毒鸟！

燕云霆一剑破开四周毒人，从尸潮中一飞冲天，指剑引一道烈阳从天儿降，金色的阳光笼罩了整座山庄，毒鸟虽不敢靠近，却久久徘徊于山谷之中。

众村民如羔羊般恐惧相拥。

尸潮已涌至围墙外，它们用力地撞击着大门，叠罗汉般企图翻越围墙。

“轰隆！轰隆！轰隆……”

山道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声炸裂，冲天火光将尸潮瞬间吞没，一股刺鼻的硝烟随风弥漫。

公输婉儿驾驶机关船，领着两艘仙船，冲破毒鸟群往山庄靠近。

“火油，放！”

“连珠，放！”

“炸药，放！”

机关船喷出四条火龙，在鸟群中烧出了一条宽敞大道；十几只连珠齐射，子弹如雨幕般覆盖夜空；一桶接着一桶的烈.性.火.药从船上扔出，将山道上的毒人炸得血肉横飞！

机关船穿过烈阳，在山庄内降落，公输婉儿降下扶梯，冲村民们大声招呼：“快！快上船！后面还有一大批毒鸟呢！”

村民们急忙上船。

“燕云霆，你也快上来，毒鸟实在太多了！”公输婉儿大喊。

燕云霆再斩纵横两道剑气，将毒鸟逼退百丈开外，随后收剑跳上机关船。

“两艘仙船左右翼掩护，机关船全速拉高！”

两艘仙船，八只火柜一举喷.发，在空中结成一道巨大火墙，拦住毒鸟进攻。机关船迅速拉高，直窜云霄！

云端之下，风雪更猛，鸟群遇了狂风，不能再前进，只能成群离去。

“呼……真是有惊无险，还好我有远见，多带了两艘仙船来护卫，不然啊，他们都得成为毒人的腹中餐。”公输婉儿抹去额间香汗，叉着腰轻轻叹气。

“女菩萨，大英雄啊……”村民们纷纷上前拜谢。

“哼，下午时还躲着我呢，现在知道我是女菩萨啦？”公输婉儿翘起下巴，享受着这份尊敬。

燕云霆站在船头，将剑意与神识扩至最大，紧盯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全速返城！”

……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万里独行（一） 斩首了黄瞳毒尸，京城外的毒人明显少了许多，却也聚集了好几十万，城墙上的炮火，漫天飞舞的白雪，一天十二个时辰就从未停止过。

燕云霆备足了两艘仙船火药，托付给刘通以及两名昆仑山弟子，送往中津城作为补给。

“这只乾坤袋中有梅胤的尸体，以及导致它尸变后的毒药残骸，你们务必要小心护送至唐长老手中，这至关重要。”燕云霆将乾坤袋塞入刘通手中，再三叮嘱。

刘通排着厚厚的胸脯道：“放心吧燕大侠，你也不看我是干啥的，咱天下镖局，从不失信！”

燕云霆点了点头，目送仙船离去。

“这么说，你是打算留在咱们京城啦？”公输婉儿不免有些高兴。

燕云霆却微微摇头，“不，我的责任与目标更大更远，所以哪座城市我都不会久留。”

“不留在城里？可外面全都是毒人，你要去哪儿？”公输婉儿上前轻扯住燕云霆的袖子。

燕云霆说道：“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甚至操控着如今局面，我必须得去把它揪出来。”

“去哪儿揪？”

“总之不是在这儿。”

燕云霆挥挥衣袖，召唤出独角兽，而后又取出一件黑袍，往身上一披，跳上了马背。

瘟疫已发酵了两年之久，他还未曾真正地去了解过这个末世，他觉得自己必须出去走一走了，去寻找答案，去感受苦难，去拯救那些遗落在角落里的希望，去揪出那个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能不能……带我……一起……唉……算了，你肯定不会带我一起去的，我也不能拖你的后腿”婉儿轻叹了声，美眸满含不舍：“那你要多久才会回来？”

燕云霆用灵力凝成一道符箓，递给公输婉儿，笑道：“江湖路远，天涯路长，莫问去处，莫问归期——但婉儿姑娘若是遇到了困难，就掐碎这枚符箓，天涯海角我都会赶回来救你。”

“那……那我若是想你了，可不可掐碎它啊？”婉儿低声问道。

要是宁若薇就绝对不会问这种问题，但偏偏她是心直口快的公输婉儿。

燕云霆笑呵呵地说：“若是婉儿姑娘真的想我了，那就对着月亮倾述衷肠，我一定能通过它听到你的心声，早早归来。”

“啧啧……真是一张会哄女人的嘴。”公输婉儿也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丢给燕云霆：

“喏，这里面有五颗霹雳珠，希望你用不上。”

燕云霆此次远游，不到逼不得已，也不会暴露实力，这霹雳珠一定能派上用场，他接过锦囊：“谢了。”

“我每天都会在城墙上指挥打.炮……顺便等你回来。”婉儿红脸笑道。

“承蒙佳人盼望，在下定能凯旋而归。”

离别无需多言，再见不会太久，燕云霆拍了拍踏雪的屁股，迎着飞舞的细雪踏天而去。

……

离开京城之后，燕云霆向东飞出了两百余里，见雪地里的毒人少了些，便停止了飞行，改走陆路官道，一路向北出发。

京州的东北方向是冀州，那里的气温更低，毒人活性必然更强，那么出现异瞳毒尸的概率就更大。

现如今，燕云霆可以肯定有人在暗中捣鬼，他也相信，要不了多久，唐长老便能从梅胤尸体上找出线索。

其实不然，他心中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世上能制造出尸毒的人就那么几个，万毒王已经死了，蚩尤也被封印在昆仑山，那么最后便只剩下九幽的血毒门。

九幽一直都扮演着坏人的角色，且它们就注定存在黑暗中，不是它们从中作梗又会是谁呢？

魏瀛洲当年虽一剑杀了三十万妖魔，却也都是些小喽啰，魔皇妖祖全都逃回了九幽。

毋庸置疑，以无相皇的尿性，肯定会卷土重来，且一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人间与仙界都是受太阳所笼罩的光明世界，当黑暗席卷光明，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次藏在黑暗中的敌人很谨慎，它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而是利用梅胤这些利欲熏心者，从而“借刀杀人”。

若是能找出那杀人的“刀”，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借刀”之人，这便是燕云霆此行的最终目的。

……

燕云霆骑着独角兽，优哉游哉走在官道上，左手是酒，右手是剑，连续不断的飘雪，将黑袍都染成了白色。

“吼唔！”

一只瘦骨棱棱的毒人从到路旁的树林中窜出，它是如此地渴望进食。

燕云霆却看也不看，随手一剑便削去了毒人的脑袋。

瘟疫爆发已经快两年了，那些无法进食新鲜血肉的毒人都已成了皮包骨，也许再过个两三年，普通毒人便会被自然分解，从而变成一具具枯骨。

因此，只要幸存的人们坚守好城市，不出五年便会只剩下那些变异者，而即便是变异进化了，也无法改变它们加速腐烂的事实——毒人最终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是被完全消灭，二是如仙界不死族那样，永远躲入冰原苟且偷生。

“救命，救命呐……”

树林中隐约传来一阵女人的呼救声。

这冰天雪地的，即便不怕毒人，也应该畏惧寒气才对，这种情况下还敢出来的人，不是嫌命长，那就一定非比寻常。

怪她是不是好人，但她是个女人，那燕云霆就一定得去救了。

“踏雪，走，英雄救美去。”燕云霆拍了拍马屁。

都不用指路，踏雪便自己钻入了树林，寻着求救声找了过去。

“欻欻歘……”树林里的积雪很厚，而积雪之下还有一层落叶，马蹄都陷进去了三分之一。

“救命呐，救命……谁来救救我！”一个裹着厚厚袄子的女人，在林中拼命奔跑着，她身后还跟着一小群毒人。

也亏得是这林子里积雪厚，限制了毒人的脚步，否则她早就被扑倒了。

“驾！”

燕云霆轻呵一声，踏雪脚下生风，点着落叶迅速来到女人身边，燕云霆再那么随手一抄，将女人拉上了马背：

“走！”

踏雪即刻钻出树林，在官道上狂奔了大约一刻钟，直至不见了毒人踪影，才放缓了速度。

怀中的女人惊魂未定，“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女人年纪不大，面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算不上好看，身上裹着一件与她身材极不相配的黑袍，这袍子应该是男人的才对。

“姑娘叫什么名字？冰天雪地的，怎会独自一人出现在树林？”燕云霆问道。

女人偏过头来，瞧了好一会儿燕云霆，才捂着肚子说道：“我实在饿得不行了，所以才出村子找东西吃。”

燕云霆取出一块大饼随手递给了女人，“村子么？难道这附近还有其他幸存者？”

女人抓过大饼便狼吞虎咽，“有，但是不多了，就只有我们一家人，”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又转过头来看向燕云霆：“你救了我，还给我吃的，我待你回村子怎么样？”

燕云霆笑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女人继续啃饼：“坏人可不会救我。”

燕云霆瞧了一眼天色，看样子再过不久便天黑了，能找个有顶的落脚处也不错，不过身前这女人，总感觉有些奇怪。

“我们村子就在前面的山岗，穿过前边的树林就到了。”女人主动指路，随后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叫做周梅。”

“我姓梅，叫梅明志。”

“我们都有一个‘梅’字，真巧啊。”

“是的，若不是这份巧遇，我也不会救下你。”

燕云霆沿着周梅所指的方向，穿过一片小树林，上了一个落差约有十来丈的山坡，站在坡顶往下一瞧，那银装素裹的山岗下，坐落了几间青色矮房。

到了村口，还不等燕云霆下马，十几个村民便站在了雪地里，高矮胖瘦，男女老幼，足足有十三口人，他们似乎知道有人要来，各个含着迎接的笑意。

其中一个黄脸中年男人更是热情，主动上前替燕云霆牵马，笑道：“稀客稀客啊，这年头可真难见到新鲜活人了。”

燕云霆下了马，“是啊，见到周姑娘我已经很意外了，这会儿又见到诸位，简直意外得没边儿了……你们是一家人么？”

“是呀，我们四世同堂，在此规避乱世，唉……这瘟疫真是害死人啊，这天气也冷死个人！”黄脸中年人牵着马，热情招呼道：“兄弟你快快进屋里坐，这马上就要天黑了，外面的毒人好凶的！”

这一家子的行为很古怪，眼神中都透露着贪婪，身上却没有匪气。

不过转念想想，也不觉得奇怪，每个能在末世中生存的人，都有他们活下去的本事，是好？是坏？是变态？

这已不算是村子了，而是一个由七八座矮房围成的小院，它隐秘在山林中，很难被人发现，院外用土砖砌了一堵半丈高的围墙，墙上安插着用木头削尖的长刺，刺上甚至还插了一具被风干了的尸体。

“歘，歘，歘……”院子的后方，有个身穿布衣的青年汉子，正挥舞着铁锹使劲儿掘地，他在地上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应该不是地窖，更像是坟坑。

要不是燕云霆长得高，视线能透过围墙，还真发现不了矮房后的一座座坟包，悉数下来足有十七座，加上青年汉子新挖的便是十八座。

“老兄，这坟不会是为我挖的吧？”燕云霆冲那青年汉子打趣。

青年汉子一直是背对着的，听了这句话，他停止了挥锹，缓缓偏过头来——他的鼻头齐大，生了一副兔唇，口鼻之间几乎能看到那泛黄的门牙，眼睛也是一个打一个小，似乎左眼还翻了白障。

真丑！

这确实是燕云霆出示以来，见到过的最丑的人了。

他不仅丑陋，且眼神凶狠，盯了燕云霆好一会儿也没开腔。

中年男人时凑过来解释道：“他叫做二牛，是个聋哑人，听不懂说话的……兄弟也别开玩笑啦，这粪坑是挖来埋毒人的。”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哦？村长还真是有爱心。”

中年男人笑道：“毒人也是人嘛，人也要入土为安不是？”

入土为安？燕云霆瞥了一眼木桩上都快被风干的尸体，内心一阵冷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年男人将燕云霆引入了屋中，四下里十分脏乱，一张张草席紧密排列，被褥与衣物全都堆在了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臭味儿。

屋子中间架着一口大铁锅，锅下烧着木材炭火，“咕噜咕噜……”锅里的水已被烧得沸腾，这时，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婆捧来油罐与盐罐，有序地往里锅里倾倒搅拌，她拿起锅铲，尝了尝盐味儿，冲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吐出一句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可以下锅了。”

中年男人原本的笑脸荡然无存，却而代之的是狰狞与凶狠，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刀，找准燕云霆的心窝窝便捅了上去！

“嘭！”

刀刺在燕云霆的胸膛，不仅未近半分，反而还被崩成了两半截。

“我靠，搞了半天，原来你想们吃我啊？”

第五百六十章 万里独行（二） 生活处处都在上演“吃人”二字，只是各自的吃相不同罢了，这群挣扎在末世中的幸存者，倒是比谁都纯粹。

“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一家十三口同时朝燕云霆扑了上来，其狰狞疯狂的模样，丝毫也不差毒人。

人与畜生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人有人性，人一旦失去了人性，甚至于禽兽不如。

失去人性的人，根本不值得可怜。

燕云霆没有手下留情，一剑大杀四方，削断了十二人的脑袋，独留下先前所救的那个叫做“周梅”的女人。

周梅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吓得支吾求饶：“别……别杀我……”

剑在滴血。

燕云霆冷声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周梅犹豫了片刻，一把敞开自己的衣袍，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遮掩，曼妙的身体暴露无遗，她故作魅惑姿态，跪着来到燕云霆脚下，伸手便想来脱燕云霆的裤子：“我可以服侍——”

“唰！”

燕云霆当机立断，一剑削断了周梅脑袋。

顿时，他心里直泛恶心，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他行走江湖十几年，今日是第一次杀女人。

女人在林中利用了懦弱吸引猎物，现在又利用身体取悦猎物，若是放她一条生路，必定还会死性不改。

“唉……”

若不是为了生存，谁又愿意失去人性？

燕云霆轻叹了口气，刚走出屋门，一只铁锹便迎面砸了过来，他眉头一紧，飞速侧身闪过，下一刻抬起照胆，抵在了那青年汉子的喉咙上。

青年汉子不敢再动。

“我可以不杀你，但有一个条件……你这么喜欢挖坑，那就麻烦你帮他们入土为安，好不好？”燕云霆以命令的口吻问道。

青年汉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燕云霆收剑走下屋檐，来到院后打算牵走踏雪继续上路。

“咚咚咚……”一间土屋中突然传来了阵阵异响。

燕云霆不忍好奇来到土屋前，一剑劈开了上面的枷锁，轻轻推开木门——夜光透入门户，一具具被铁链铐着手足的毒人，它们被拔掉了牙齿，折断了下颚，切除了手爪，像狗一样被掉在大梁上，足有十七八具之多。

看到眼前的景象，燕云霆不禁又思考了起来，末世之中，最可怕的究竟是毒人，还是丧失了人格的“人”？

“唰！”

燕云霆一剑削断了屋中毒人的脑袋，牵着踏雪往村子外走去，待走到那具被插在木桩上已风干了的尸体前时，一股来自于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

破败的土屋，墙外的坟冢，以及站在屋门口的丑陋汉子……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令他毛骨悚然！

他急忙骑上踏雪，飞速逃离了这个恐怖村庄。

……

……

八百里路云和月，千里风霜冰与雪。

就这样，燕云霆一人一马，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时至今日，他多少能理解无戒口中“苦行”二字的含义了。

人天生双脚，便是为了走路，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思想，一步一个境界。

远离了喧嚣，与风雪作伴，燕云霆突然心如止水，似乎连那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魔念也知难而退了。

说起无戒……燕云霆缓缓抬头，翻过了眼前的这座矮山，便从京州跨越到了冀州。

无戒，白荣，素莲，他们在空海寺过得如何？

冀州比京州还要冷，就连雪也是如粉如沙且独立的，寒风凛冽似刀，卷起漫天雪尘，吹拂在脸上割得肉疼，呼吸入口中呛得肺疼。

燕云霆有深切的预感，他想要的答案就在冀州。

“黄风岗”是这条山岗的名字。

矮山不算高，不过三十余丈，山麓却十分宽阔，尽管是寒冬季节，草木茂盛依旧。

许久未经人走，山道已是杂草丛生，被大雪覆盖的森林，就仿佛是一座迷宫，没有多余的色彩可做路标，万籁俱寂，无边无际。

燕云霆刚来到森林边缘，一具被冻僵了的无头毒尸出现在了马蹄前，他下马检查了一番尸体，断首之处十分平整，应该是被刀剑所斩，又从其腐烂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十天。

这座山岗中，很可能有幸存者。

即便末世再残酷，总有幸运的，聪明的，不甘命运的人会挣扎着活下去，他们与庇佑在封界里的人不同，他们更懂得末世生存法则，为了生存可以摈弃文明，甚至于人性。

不论末世会持续多久，人间疮痍已是事实，哪怕军队收复了所有城池，文明重建也将很难。

燕云霆决然地走进了森林，他要亲身去感受一番普通人到底是如何在末世中生存的。

大约深入了十丈，又一具无头毒尸出现，与第一次发现的毒尸一模一样，切口整齐，一刀断首……看来，这批幸存者中，还有些练家子。

燕云霆可不想再被当做猎物了，于是放慢了速度，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越深入树林，积雪与枯叶便越厚，马脚几乎都没过了半截，“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燕云霆猛然回头，才发现是积雪压断了树枝。

如此诡异寂静的树林，任何一种响动都能叫人心惊。

燕云霆策马继续深入，可谁料马蹄才刚踏出一步——“嗖！”的一声，像是踩到了什么陷阱，不远处一颗被压弯了的树干猛地立了起来，一根麻绳从积雪中绷直。

电光火石之间，踏雪便被绳索套住了前蹄，燕云霆赶忙跳下马背，可怎料才刚落地，脚下也踩了个陷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被倒立吊在了空中。

“叮铃铃……”绳子尽头系着的小铃铛阵阵作响。

燕云霆没有多做挣扎，既然布置陷阱的人安了铃铛，想必很快便会听到动静找上来。

他挥挥衣袖，收走了踏雪，吊在空中静静等待。

果不其然，没过半刻钟，“歘歘歘……”林区深处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听声音嘈杂，看样子还不止一个人。

很快，三个裹着兽皮的幸存者钻出了草丛，一人手持砍刀，一人手持弯刀，一人手持长剑，看他们踏雪轻盈的步伐，就知是妥妥的练家子。

“怎是个活人啊？我还以为抓到狗雄了呢！”那个持剑的幸存者一脸失兴，她头顶裹着一张白狐皮，厚厚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若不是她开口女声，没人会把她当作女人。

“他不是毒人就已不错了，把他放下来吧。”那个手持砍刀，身材壮硕的男人，便准备砍断绳索。

手持弯刀，身材中等的男人却拉住了前者：“且慢，他虽是个活人，但是好是坏还不明确，不能这么轻易就将他放下来了。”

“周苍说得对，一般人哪儿敢只身一人闯深林？你瞧他背上还背着剑呢！”持剑女人应和着，走到燕云霆身下，仰头质问：

“喂，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到森林里来？”

她有一双很大很明亮的杏花眼，就这么直勾勾与燕云霆四目相对，她像是再说：你千万别撒谎，我正盯着你呢！

“我？我当然是男人了，我从京州逃难来的，不小心误入了森林……”

燕云霆冲女人眨着眼睛，一切都如实相告，最后主动自我介绍：“我姓梅，叫梅明志。”

“梅明志，呵……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女人轻笑了声，冲身后两个同伴说道：“我看这家伙挺老实的，将他放下来，收缴了他的兵器，也没什么可担忧。”

壮硕男人点了点头，挥舞砍刀，斩出一道气刃，将绳索割断。燕云霆仰面摔进雪堆里，“呸呸呸……”他吐了几口雪，抬起头时，刀剑已抵在了他头顶。

“别乱动，好好配合，否则杀你一个也不多。”

中等身材的男人，和壮硕男人制住燕云霆，女人则解下其背上的照胆，“哦哟，好重的剑呐，怕是有五六十斤了！”

她就要拔剑出鞘，燕云霆却赶忙喊道：“姑娘且慢，我的佩剑已卸下来了，再无故亵渎它，未免有些不讲武德了吧？”

“哦？”女人倒是止了手，嫣然一笑：“这么说来，你也是江湖人士了？可有门派？”

燕云霆笑道：“一介登徒浪子罢了，会几下三脚猫功夫，不然也不会活到今天不是么？”

“你说得没错，没有本事的人，在末世中是活不下去的。”女人与两个男人交换了个眼神，各自点了点头，又问道：

“有本事的人，就更应该相拥取暖，我看你也是个江湖豪杰，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小队？”

燕云霆欣然：“求之不得！”

“但你来历不明，须还得观察几日才行，所以你这把巨剑，得暂由我来保存。”女人又说道。

“没问题，”燕云霆从雪地里爬了起，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笑着问道：“不知几位高姓大名？”

“我叫杜微微。”女人先报姓名。

“我叫谢洪。”手持砍刀的壮硕男子说道。

“周苍。”手持弯刀的中等身材男子说道。

“天快黑了，先跟我们回营地吧。”

谢洪在前面带路，燕云霆跟在中间，杜薇薇与周苍警惕在后，一行四人往树林深处走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万里独行（三） “你啊，得亏是运气好，遇到了我们这种不忘初心的好人，若是被其他幸存者捕获，指不定就将你绑回去，一口大铁锅就炖咯。”

杜薇薇是个性直飒爽的女人，且武力不弱，至少有中玄境。

谢洪是三人中武力最高的，有上玄境实力；其次是杜薇薇，而后是下玄境的周苍。

如此一来，林中那些被一刃断首的毒尸也解释得通了，正是他们所为。

燕云霆为了掩盖身份，并未暴露武力，只是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普通人。

但事实上，大家都是普通人，从爹妈肚子里十月怀胎，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对了，梅明志，既然你已选择加入我们了，那就必须得遵守我们小队的规矩，这很重要，”

杜薇薇超过燕云霆，面对面看着他，郑重说道：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虽然末世里很残酷，但我们决不能丢了做人的原则；

第二条，任何加入小队的人，都是兄弟姐妹，有福要同享，有难要同当；

第三条，要听从队长的安排，不允许勾心斗角，私藏祸心；”

说到这儿，指了指走在最前面的谢洪说道：“谢大哥是队伍中武力最高的，他自然是队长，我和周苍武力差不多，是小队长……小队还有四名成员，待会儿到了营地再介绍与你认识。”

“好。”

燕云霆心中有说不出的欣慰，特别是与前几日那群食人族做了比较之后。

末世之中当然要保持锋芒，却也绝对不能丢了善良。

……

燕云霆跟着三人钻出森林时，已来到了半山腰，随后又沿着陡峭的小路爬了大约十丈高的落差，最后贴着悬崖往右挪了个三四丈的距离，一个镶嵌在山壁上的天然山洞出现了。

“快瞧，是谢大哥他们回来了，咦……好像还多带了个陌生人！”一个年纪莫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站在洞口盼望，她很瘦，脸白得很不自然，可即使如此，再见到众人平安归之后，她也兴奋地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没一会儿，洞中走出来三个男人，一个身披儒袍，一个穿着兽袄，一个小胖子，看年纪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包括谢洪也很年轻，二十八九最多不过三十出头。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都年轻，才有这骨子里的倔强与血气，与这残酷的末世相对抗。

“今天又一无所获么？”儒袍男子上前来，伸手将谢洪三人拉回洞中。

谢洪摇头轻叹。

杜薇薇却拉过燕云霆道：“也是有一点收获的，我们多了一个伙伴。”

儒袍男子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燕云霆，说不出讨厌，也绝不算待见。

儒袍男子不算英俊，身上穿着的儒袍虽已褶皱，却也洗得干干净净，有那么几分翩翩风度，言行举止十分柔和，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

“马上便要天黑了，都进山洞里去吧。”谢洪招呼。

山洞口不大，内部却很宽敞，也很温暖，并且有空气流动。待众人进洞之后，谢洪与杜薇薇，周苍一起发力，挪来一块千斤巨石，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随后，儒袍男子在洞中央点燃了一团篝火，很快便驱散了洞中的阴暗。

“呼……这鬼天气，穿再厚也抵不住寒冷。”杜薇薇摘下围巾与帽子，褪去厚重的兽皮外套，露出一张五官精致且充满英气的脸胆儿，她坐在火堆旁，一边烘烤取暖，一边冲燕云霆招呼：

“快过来坐啊，你不冷么？”

燕云霆走到杜薇薇身旁坐下，将沾湿了雪水的黑袍脱下，晾在一旁烘烤。

其他人也围着篝火坐下取暖。

谢洪脱下兽皮外套，轻轻抖了两下，五根还带着泥土的苕根滚了出来，最大的也不过半个巴掌，他将苕根丢进火堆：

“今天我们在外面挖遍了整个山坡，也只找到了这五根，大家分着吃吧。”

杜薇薇用树枝掏了掏苕根，让它烘烤得更均匀，“要不明天咱们去北坡碰碰运气？”

儒袍男子却一口回绝了，“不行，北坡到处都是毒兽，太危险了！”

“可是……我们吃什么倒无所谓，但小凌她……”杜薇薇看向身旁的小女孩儿，满眼疼爱却又心酸无奈。

小女孩儿赶忙摇头：“各位大哥，杜姐姐，你们不用特殊照顾我的，我可好养活了。”

“傻瓜……”杜薇薇目光闪烁，将小凌捧入怀中，可一摸到女孩儿那见骨的腰肢，她再也兜不住心里的情绪，偏过头去偷偷抹泪，正好旁边便是燕云霆，二人打了个照面。

燕云霆咧嘴发笑：“原来杜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啊。”

杜薇薇瞪了燕云霆一眼，努力憋回眼泪，坚定道：“小凌你放心，明天杜姐姐一定让你喝上最鲜美的肉汤！”

大家都对着火堆沉默，肉汤么？真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燕云霆既决定以普通人的身份加入小队，本不打算使用乾坤戒指里的东西，可这小女孩儿实在太虚弱了，若再不吃点儿好的，真的可能会死。

乾坤戒指里有仙丹，肯定是不能拿出来的，但若是取一块肉，应该不算破坏游戏平衡。

“你叫小凌对么？”燕云霆冲小女孩儿笑了笑。

小凌点了点头，轻轻一嗯也有气无力。

“你喜欢吃牛肉吗？”燕云霆又问。

小凌咽了咽口水，下一刻却又觉得太不现实，便摇了摇头。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看来今夜你无福消受了，”燕云霆把手伸进袖子里，捣鼓了好一会儿，缓缓取出一个油纸包裹。

对于许久未吃过肉的人而言，绝对不会对肉香陌生，众人都瞪大眼睛期盼。

燕云霆当着小凌的面，一张一张敞开油纸，一块暗红色的酱牛肉露了出来，他举在鼻尖嗅了嗅：“嗯……好香呐！”

小凌直勾勾地盯着牛肉，口水不知咽了几道，可她又不敢去要，只能用眼神求助于杜薇薇：“杜姐姐，我……我其实喜欢吃牛肉的。”

杜薇薇却狐疑着燕云霆手中的牛肉，“现在食物这么匮乏，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燕云霆笑道：“实不相瞒，这快牛肉是我用来‘望梅止渴’的，平时都只是拿出来闻一闻。”

“真的是牛肉么？”杜薇薇盯着牛肉问道。

“不是牛肉，难不成还能是人肉？”

“那可说不准！”杜薇薇抱着小凌，不禁往外挪了挪，警惕着眼前这个才认识两个时辰不到的陌生人。

燕云霆暗自一笑，将牛肉分成七块儿，分别丢给篝火旁的七人：“是牛肉还是人肉，你们吃一吃不就知道了？”

其他六人都在矜持，唯有那个小胖子把持不住，“我先给大家试一试毒！”说罢，一口咬在了肉块儿上，闭眼咀嚼了两下，人生仿佛到达了高潮：

“美啊，美啊，我滴个乖乖，就是这个味儿！正儿八经的酱牛肉！”

其他几人也相继将肉干放入口中，吃过之后连连点头，是牛肉无疑了。

“小凌，快吃。”杜薇薇这才放心将肉干递给小凌。

小凌捧着肉干，大口啃咬吞咽：“杜姐姐，好吃！牛肉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长胖一些，这样就不怕那些怪物了。”杜薇薇将自己那份牛肉也塞给了小凌。

“杜姐姐，你不吃么？”小凌将牛肉干递到杜薇薇嘴边。

“姐姐打小就不爱吃牛肉，而且姐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长身体了。”杜薇薇摇了摇头，口头虽是说如此，眼神却盯着牛肉好不舍。

她轻叹了一口气，将烤好的苕根从火堆里掏了出来，挑了一根递给燕云霆，笑道：“给，这个比牛肉好吃。”

“那是自然了，牛肉怎么比得上烤红苕呢？”燕云霆笑着接过，拨开苕根的外皮，黄灿灿的果肉，香味儿扑鼻。

“害！算算日子，我已经有一年多没吃过牛肉了，我……我都快好吃到哭了！”小胖子便嚼边抹眼泪，挪着屁股来到燕云霆身边，一把勾住燕云霆的肩膀问道：

“以后你便是我徐四海过命的兄弟！不知兄弟尊姓大名啊！”

他怕是不知，和燕云霆称兄道弟，这分量是有多重。

“免尊了，姓梅，叫做梅明志，京州人士……”

“我叫徐笑。”兽袄男子说道。

“在下姓钱，名平之！今遇梅兄之慷慨，实乃三生有幸！”儒袍男子抱拳施礼。

一块酱牛肉，便将关系搞得融融恰恰的，燕云霆这次算是成功混入幸存者小队了。

“可是，有且只有这一顿了，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该怎么办？”燕云霆提出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刚吃了肉的喜悦，还没等放进心里，便卡在了嗓子眼儿，大伙儿突然都觉得手里的牛肉不香了。

谢洪咬了咬牙，一拍大腿作决定：

“以往吃的都是野菜草根，大家都没有力气，今晚的牛肉可不能白吃，不如就趁着这股子劲儿，多出去搜寻一些物资，黄风岗北坡毒人虽然多，却也有好几个大村庄，咱们就去搏他娘一搏！”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万里独行（四） 吃肉的确会让人快乐，快乐会驱赶消极，大家围着篝火堆，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谢洪原是冀州北境军中的一名卒帅，周苍是他麾下的马弓手；钱平之出生京州南部一座县城中的书香世家；徐四海曾是一名铁匠，徐笑曾是一家店铺的伙计；

杜薇薇似乎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世，只知道她和小凌都来自于冀州。

寻常人家的女儿，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女红纺织，杜薇薇却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她的相貌气质，举止谈吐，必然出身不俗。

穷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不论是在盛世还是末世，都得埋头为生存奔波。富人就不同了，极大的生活落差很难平衡他们的心，一些过眼云烟的辉煌，自然也就难以启齿了。

夜，稍微深沉一些，洞外毒人阵阵咆哮，于是，谢洪扑灭了篝火，只留下了灼灼余烬，大家相拥取暖，围着火堆就此睡去。

次日清晨。

天还没亮，谢洪，周苍，杜薇薇便开始起来做准备，裹上皮甲，备好弓箭，磨好刀剑。

“你确定不换一把轻巧的剑么？”杜薇薇将照胆递还给燕云霆并问道。

燕云霆单手握住剑鞘，七七四十九斤，完全感觉不到重，他微微一笑：“我习惯了。”

“那就出发吧，天也差不多亮了。”谢洪招呼着，与周苍、杜薇薇一起挪开了洞口的大石头。

“呼呼呼……”一阵刺骨的风雪迎面袭来，洞口几人瞬间被吹得睁不开了眼睛。

“今日的风雪好大，”周苍看向了谢洪，“不如再等一天，等风雪小了再去。”

“多等一天，就要多饿一天肚子，暴风雪并不是全是坏处，它同样能牵制毒人，这是我们的机会，”杜薇薇用手护着眼睛，迎着风雪率先钻出洞口。

燕云霆紧随其后，谢洪周苍只能跟上。

现在小队有八个人，武力在身的有谢洪，周苍，杜薇薇，燕云霆，他们负责出去寻找食物，钱平之等人则负责拾柴与看家。

其实按照末日生存法则，强者根本就没必要带上弱者，特别是小孩子，干不了活儿不说，还多一张嘴巴吃饭。

但这个小队并没有将弱者当做累赘，更慷慨接纳他们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羁绊。

越善良越幸运，所以，他们遇到了燕云霆。

燕云霆虽决定做一个普通人，但还是得以生命为基础，绝不会让善良的人死于毒人之口。

“梅明志，我们四人当中，你的武力最弱，来，抓住这根木棍，踩着我的脚印走。”杜薇薇折了一根木棍，自己拽一头，让燕云霆拽一头，一前带一后，一路带一路。

燕云霆笑道：“你让抓，那我就抓吧……”

“你给我严肃些，不要嬉皮笑脸的，这山坡上积雪很厚，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窜出一具毒人来！若是踩空了，你和我都得滚下去！”杜薇薇郑重嘱咐。

“明白了，”

一行四人，相互扶持，迎着风雪从南往北坡行进。

黄风岗并不大，两个坡面相隔也不算太远，最多五里山路，但今日的风暴实在太大，吹拂了漫天雪雾，可见度不能过丈，所以一行人走得十分小心，手中的兵器也攥得很紧。

没人知道雪雾里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来。

“注意了，前面便是北坡，周苍你看右边，薇薇你看左边，梅兄弟你顾后即可！”谢洪低声提醒。

北坡相对于南坡要平坦许多，山道也开得十分宽敞，虽也是被大雪封了路，但道路沟壑依稀可见，只要顺着山道往下走，便能找到失陷在半山腰上的村子。

“吼唔！”

一只毒人从雪雾中扑出。

谢洪一刀抗它砍翻在雪地里，这并不算惊喜，北坡从顶部到山脚下，有四个百户村子，毒人肯定少不了。

“队长，你们有相关的搜寻计划么？”燕云霆突然发问，至少从昨晚到今日，他是没听过这些人提过任何计划。

盲目作战，是很容易出纰漏的。

谢洪倒是一愣，以他们一贯的作风，遇到毒人便杀，杀不过便跑，好像还从来没提过什么计划。

“一起潜入村子，一起清理毒人，一起搜寻物资，这算不算计划？”谢洪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算计划，却是个很不靠谱的计划。抱团进村子的确更安全些，但村户那么多，搜寻起物资来就太慢了，而且村子里的毒人还不知道有多少，若是被围住了，大家都得死。”

周苍说道：“小队的宗旨本就是同生共死，共同面对困难，这有什么不对?”

杜薇薇看向燕云霆：“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有更好的计划？”

到底还得是这姑娘比较聪明，燕云霆点了点头，说道：“所谓的团队合作，并不一定是同生共死，也可以分头行动——

所以我的计划便是，从咱们当中选一个行动敏捷的人出来充当‘兔子’，引开村子里的毒人，剩下三人进村子去，每人划分一片搜寻区域，如此一来，危险可以降到最小，时间可以缩到最短，物资可以搜到更多。”

谢洪与杜薇薇都点头表示赞同，周苍却道：“那当‘兔子’的人要被所有毒人追杀，他岂不是会很危险？”

燕云霆笑道：“所以才要找一个身手敏捷的人来当此重任……若三位都不愿意的，我来当也不是不可。”

“不行！”杜薇薇即刻反对，“你武力那么差，还背着把几十斤的巨剑，哪儿能跑得过毒人？还是我由我来吧。”

杜薇薇身材娇小，武力不俗，由她来当兔子是最适合的。

“我武力最高，这危险的任务该我来才对，薇薇你——”

“你是队伍的核心，怎能让你去冒险？”杜薇薇坚定且自信：“大家放心，我没问题的。”

几人也不再推阻。

而后，又杀了几只雪雾中扑来的毒人，一座村庄的浅浅轮廓出现在了山腰前。

燕云霆大致观察了一番四周的地形，先指着山坡下冲杜薇薇说道：“杜姑娘，待会儿你引出毒人后，便往山坡下的树林里跑，林中积雪后，且地形复杂，可以困住毒人，若你脱身之后，便从山林中往南坡迂回；”

接着，他又冲谢洪和周苍说道：“等杜姑娘将毒人引开得差不多后，我们便一起进村子的，谢队长搜前村头，周苍搜村中，我搜村尾……从杜姑娘引开毒人到山林的时间估算，我们只有半个时辰搜寻物资，不管有没有搜完，时间一到必须离开。”

随后，他又在袖中凝了一道灵符，递给杜薇薇：“杜姑娘，这枚平安灵符是我从昆仑山一位仙长手中求来的，它非常灵验，你带上它吧。”

“这是你的平安符，给了我你怎么办？”杜薇薇摇头拒绝。

燕云霆将灵符塞进杜薇薇手中，笑道：“但你比我更需要它，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把它还给我。”

杜薇薇感激了一声，“谢了。”将灵符揣进怀里，“那我也去了。”他毅然钻进雪雾，朝村子里跑去。

“叮铃铃……”没一会儿，村口便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儿声。

听到响动的毒人开始躁动，咆哮声四起，引发连锁反应，毒人从四面八方朝村口靠拢。

杜薇薇见声势已造大，急忙摇着铃铛往山下跑去，村子与四周的毒人很快便聚成了一道小尸潮，连滚带爬追了上去。

“嗤……就不该听你的蠢计划，这尸群起码有三四百，你叫薇薇怎么应付得来？！”周苍怒瞪燕云霆问责。

“你要是觉得她一个人应付不了，那就上去帮她引开一部分呗。”燕云霆抻着雪堆往村子里跑去。

“队长，物资不要也罢，我们去救薇薇！”周苍看向谢洪。

“薇薇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可以的……好了，当初既已决定，就该按照计划行事，跟上了！”

谢洪也跳出雪堆，周苍犹豫了片刻，咬着牙跟了上去。

村子里大批毒人已被引开，却并不完全，仍有零星几只在村中游荡，燕云霆从村头沿着村道一路杀向村尾，随后便挨家挨户搜寻起物资来。

北方的百姓种植小麦，家家户户都存有余粮，只是还来不及吃便变作了毒人。

缸子里装着面粉，屋檐下挂着大蒜，房梁上挂着腊肉，结成晶体的盐块儿，冻成脂膏的猪油，泡在坛子里的腌菜……只要是能带走的，统统打包挂在身上。

村尾的三十余户人家，全部搜寻下来，燕云霆获得了近百斤面粉，脖子挂满了大蒜，左右手各提了两块腊肉。

半个时辰后，三人如期在村口集合，谢洪与周苍加起来的物资都比不过燕云霆一人。

“叮铃铃……”雪雾中仍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摇铃声。

若按照计划，此刻的杜薇薇应该已往南坡迂回，她还在摇铃，只能说明已经受困。

“队长，我们得去救薇薇！”

“可是这么多物资背在身上……”

“物资怎比得过薇薇的性命重要？”周苍将物资扔在地上，转身便要往山坡下冲去，燕云霆却一把将他拽住：

“周兄弟你先冷静，若放弃了这些物资，杜姑娘努力也就白费了。”

“还不是你提出的破计划么？”周苍甩开燕云霆的手，怒喝道：“薇薇若是有何不测，我绝不会放过你！”

燕云霆不愿与愚人争论，也卸下了身上的物资，与谢洪交代一声：“你们将物资带回去，我去救杜姑娘，天黑之前，我一定将她带回山洞。”

说罢，裹紧黑袍，一头钻入了雪雾。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万里独行（五） 杜薇薇被尸群逼到了一片乱石岗中，她右手持着剑，来一个便砍一个，左手握着铃铛，一直都未曾停下过。

她坚毅的眼眸中，透露着些许绝望，身下毒人已聚集了千数，逃，大可能是逃不出去了，何不在死前多为同伴争取一些时间？

毒人已扑至她脚下，扯掉了她的靴子，狰狞着泛黄的獠牙，如饿死鬼一般，企图将她拉下地狱！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临死之际，谁又不怕呢？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这群毒人活活咬死，一个决绝的想法从杜薇薇心间诞生，她横剑于脖颈之上，含着泪水将要自刎——

“剑下留人啊！”

燕云霆大喊一声，踩着毒人的脑袋，几步变换便来到了杜薇薇身边，没有半点犹豫，一把将其抗在了肩上，随后又以毒人的脑袋做踏板，蜻蜓点水，没几步便跳出了尸群。

“杜姑娘还有力气跑路么？”燕云霆将杜薇薇放下。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杜薇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快跑，它们就要追上来了！”燕云霆拉着杜薇薇，迅速往树林里跑去。

“梅明志，你不是在搜寻物资么？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杜薇薇边跑边问。

燕云霆冲之一笑：“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杜姑娘香消玉损，所以便跑下来救你了。”

“你这会儿还有心思笑！”杜薇薇咬了咬牙，“真是个笨蛋，嫌命活长了是么？”

“不不不，梅明志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可后面有一千多只毒人呢！我们绝不能往南坡迂回，否则会给小队带去危险的！”

“你急什么?我有的是办法。”

燕云霆松开了杜薇薇的手，折回冲向尸群，一剑削断了冲在最前一只毒人的脑袋，随后挑着毒人的脑袋迅速折回。

“你真是疯了……”

“不疯怎能博得一线生机？”燕云霆再次抓住杜薇薇，踩着积雪飞速往树林深处跑去。

在积雪与树枝的阻隔下，尸潮的追击速度明显降缓了许多，却并没有停止。

燕云霆见甩开的距离差不多了，便不再往前跑，而是挑了一颗高耸的大树，招呼着往上爬：“快！快上树来！”

二人点着树枝，一口气爬上了树顶。

燕云霆摘下先前那颗砍下的毒人头颅，用双手沾满了毒血，往自己的脸颊和身上抹去。

杜薇薇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毒血可以掩盖人身上的气息，你也抹上，再沉住气息，小口吐纳，它们就发现不了我们了。”燕云霆将死人头递给了杜薇薇。

杜薇薇不是个犹豫人，可这毒血真的好臭好臭，她只能紧闭眼睛，扬起脸颊：“帮帮忙……”

“你只要想到，这样能让你活下去，就不会觉得恶心了……记住，抹了毒血别舔嘴唇，最好也别睁开眼。”

燕云霆搓了搓手，将毒血把杜薇薇的脸摸得匀匀称称，衣服，裤子，手背，统统都不放过。

“嘘……不要乱动，屏住呼吸，它们来了。”燕云霆轻声告诫。

杜薇薇不自觉地蜷进燕云霆的怀里。

燕云霆背贴在树干上，用眼角余光向下打量，尸潮许是闻到了残余的人气，正围绕着树干附近转悠，但始终都没能抬头往上看一眼。

好在是没有出现变异的毒人，否则这招还真不能顶用。

燕云霆在心里暗自叹气，普通人想要在末世中生存，实在太难太难！

“梅明志，它们走了么……”杜薇薇轻扯了扯燕云霆的胸襟。

“还没。”

隔了一刻钟。

“梅明志，它们还在么……”

“还在。”

又隔了一会儿。

“下面没动静了，是不是都走了？”

“还有好几十只呢……”

“它们怎么还不走嘛！”

“许是你的体香太浓，一时半会儿挥之不去，呵呵呵……”

“你是没有心肝怎的，还有心思发笑！?”

“你不妨睡一觉，没准儿一觉醒来它们就走了呢?”

于是乎，杜薇薇就真的没有再问了，高度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让她很快便进入了沉睡。

时间迅速流逝，从上午到正午，从明亮到暗沉，尸群终于从树林中散去。

“杜姑娘，杜姑娘……”燕云霆晃了晃怀中女人，轻声呼唤。

杜薇薇缓缓睁开睡眼，下意识地便要去揉，燕云霆却一把将她制止了：“小心，你脸上还有毒血。”

杜薇薇即刻恢复了紧张，赶忙又闭上了眼睛：“它们还没走么？”

“它们已经走了，我们也活下来了。”燕云霆抱着杜薇薇从树上跳下，又瞧了一眼缝隙外的天空：

“回山洞吧。”

“浑身都是毒血，不能就这么回去。”

“这冰天雪地的，难不成还有地方能洗澡？”

“只要你不怕冷。”杜薇薇招呼着往林深走去：“跟我来吧。”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树林里。

“你们搜寻物资可还顺利？”

“说起这个，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惊喜。”

“什么？”

“我在村子里找到了几块老腊肉，咱们今晚上有腊肉吃了，如何？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很惊喜？”燕云霆笑道。

杜薇薇放慢了脚步，转过身边退边看着燕云霆：“我开不开心不知道，但我已经很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开心的人了。”

燕云霆笑道：“这应该叫做乐天知命，世界已如此糟糕，为何不多一点儿危险，爱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就像今天一样。”

“你说得对，很对，呵呵呵……”杜薇薇发自内心地笑了，她跑跳在雪地中，开心得像是个翩翩起舞的孩子：

“梅明志你快点儿，前面便是洗澡的地方了。”

穿过树林，一条半冻结的小溪，涓涓细流，偶尔还能瞧见几条畅游的小白鱼。

尸毒是不会感染水质的，这点儿可以得到明确的证实。杜薇薇蹲在河边，挽起秀发，先舀水洗去了脸上的毒血，洗干了手手，随后便毫不遮掩地脱起衣服来。

燕云霆虽不是正人君子，但“非礼勿视”的观念还是很愿意恪守的，他转过了身去。

“怎么？你还害羞了不成？”杜薇薇呵呵笑道，她已一尘不染，原来衣袍下的她，如美玉般洁白，如珍珠般圆润。

“我去上游洗也行。”

“可上游洗下的污血，不就又染到我身上了么？”

“那我去下游。”

“那我洗的污血，不染到你身上了？”

“那让你先洗完了，我再洗也一样。”

“天都快黑了，我来你去，岂不耽搁时间？呵呵呵……”杜薇薇笑声如铃儿清脆，她走到燕云霆面前，一点儿一点儿替燕云霆褪去外套：“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肯定不是个老实人，我才得对不对？”

燕云霆浅浅一笑：“杜姑娘，这么善解人衣么？我与你才刚刚认识不到一天，你就这么大方地邀我共浴了？”

“因为你是第一个将毒血抹在我脸上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冲进尸群中将我救下的男人，在这末世中活了这么久，我早已丢掉了那份大家闺秀的矜持。”

“周苍也想来救你，只不过被我拦下了。”

“你倒是会给自己争取机会。”

“那如果我换做了他，你也会像现在对我这样来对他？”

“当然了，”杜薇薇牵着燕云霆往小溪里走去，“但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什么如果可言，周苍不如你，他们都不如你，远远不如。”

溪水很沁，很冷，她脚尖才刚刚入水，便冻得绷紧了身体。

燕云霆轻贴着她的脊背，带着她一点一点儿往溪水伸出走去。

“这水好冷……”

“你的体温是热的，呼吸也是热的。”

她颤抖着身躯，一方面是寒冷，一方面是兴奋。

二人洗去了身上的污血，本应该快速离开这寒潭，可谁都没有上岸的打算，杜薇薇背对着燕云霆，也不知在想什么，脸越来越红了。

燕云霆绕至杜薇薇跟前，捏着她的下巴，没有任何犹豫，一口便亲了下去。

口齿间的缠绵，愈来愈裂，愈来愈热，燕云霆已无法禁锢内心的野兽，捧起身前的女人便要发动攻势。

杜薇薇却猛地睁开眼，推开了燕云霆，偏过头道：“够了，到这儿就够了……”

“为什么？”燕云霆再次将女人搂入怀中。

杜薇薇咬了咬牙，“因为小队中只有我一个女人，若我们有了这种事，会让整个队伍都变得奇怪。”

燕云霆一声冷哼：“你觉得他们谁有资格能跟我抢女人？”

杜薇薇猛然回头，恳求着燕云霆，“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我不能成为那种女人，所以梅明志不要，不要……”

燕云霆对视了好一会儿，暗自笑了一声，“我真是艳福不浅，一路上总能遇到些特别的女人。”

他转身钻入溪底，一是让刺骨的冰水灭一灭火气，二是抓几条鱼回去煮汤喝。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万里独行（六） 燕云霆从溪底钻出来时，手上已多出了两条四五斤重的大青鱼。

杜薇薇已上岸，穿好了内衣，正坐在河边拧着青丝间水迹，在瞧见燕云霆收获不菲后，她也露出了微笑：

“寒冬天里，这么大的鱼可不多见，你是怎么逮到的？”

燕云霆将鱼儿丢上了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两条好色之鱼，它们先前就躲在你屁股下面偷看，我潜入水中一抓一个准儿。”

“呵呵呵……好色之徒我倒是见过不少，好色之鱼但是头一回，”杜薇薇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没脏的衣服递给燕云霆：“赶快穿上衣服，咱们得快些回去了。”

燕云霆敞开双臂，昂起头说道：“为我宽衣。”

杜薇薇愣了愣，并没有拒绝，细柔地为燕云霆穿衣服，边说道：“瞧你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一定被不少女人伺候过……梅明志，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你觉得呢？”燕云霆笑着问。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我就算猜中了你也不会承认。”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满足一下疑惑不行么？”杜薇薇全程都不敢去瞧身前男人的眼睛。

燕云霆捏着身前女人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好与之四目相对：“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能分清对错的好人，一个会负责人的男人，一个与你们一样在末世中挣扎的普通人。”

杜薇薇偏过了头去，低声道：“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燕云霆却又将她的脸蛋儿掰正了，“这是一句很矛盾的话，已发生过的事，除非你死了，否则永远都抹不去。”

“我就不该——”

“又矛盾了，你这不该，那不该，可你偏偏就做了，口是心非的女人。”

“总之我们就是得保持距离！”

杜薇薇一把将燕云霆推开，拾起地上的鱼儿，赤着脚往深林里钻去。

燕云霆暗自一笑，欣然跟了上去。

……

天蒙蒙黑了。

谢洪等人站在洞口，目不转睛期待着雪雾。

“我早就说过，那个梅明志不可信，若是我们一起行动，薇薇她怎可能会——”

“咦！你们快瞧！”

小凌突然指着雪雾中兴奋大喊。

燕云霆背着双脚通红的杜薇薇从雪雾中走了出来。

“是梅哥哥与杜姐姐，他们手里还提着两条鱼！”小凌欢呼。

杜薇薇轻叹了一声，这副暧昧的模样，不是她想让其他人看到的，她还是笑着挥舞起手中的战利品。

“什么也别说了，天快黑了，都进山洞吧。”。

经过白天北坡一行，不少毒人已辗转至南坡，黑夜中的危险已然翻倍。

所有人进了山洞，堵上了洞口。

还是那堆篝火，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几分子虚乌有的嫉妒。

“薇薇，你没事吧？”几个男人凑到了杜薇薇的身边，予以自己的关心。

杜薇薇瞥了一眼被挤在角落里的燕云霆，随口编了个故事：“还好今天有梅明志的幸运符，我们逃跑时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避开了毒人的追击……”而后，大家将今日搜寻到的腊肉，面粉，青鱼，架在火堆上开是烹煮。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呼啸，洞中却温暖和谐，肉香扑鼻，众人吃得好不快乐。

燕云霆拿着半块烙饼，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啃食着，对于小队而言，即便他做得再多，也只是个才来不到一天的外人。

令人讽刺的是，谁都不待见他今日的计划，可偏偏口中吃的腊肉，喝的鱼汤是他带回来的。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有些自私了，而所有自私的源头，便是源自于队伍中唯一一个女人。

杜薇薇漂亮，果敢，坚毅，她真是一朵绽放在末日中的玫瑰，谁都想一亲芳泽。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燕云霆不可能在小队里一直待下去，该离开之时他会无声告别，所以也不必留下太多情感。

“喏，专门给你挑的，最肥的一块儿。”杜薇薇将一块亮晶晶的腊肉递到燕云霆嘴边。

燕云霆摇了摇头，“我对油腻的东西一向不敢冒。”

“到嘴的肥肉都不吃么？这可和溪边的那个你不一样。”杜薇薇抓过燕云霆手中的烙饼，将肥肉裹在其中，重新塞回了燕云霆手里，“给肥肉穿上衣服，就不腻了呗。”

燕云霆犹豫着，还是领了心意，啃了一口烙饼，却无意间看到了篝火旁其他男人异样的眼神，特别是周苍。在情敌的眼中，杜薇薇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是暧昧。

“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干什么？跟我们一起烤火吧，顺便对今日做个总结。”杜薇薇拽着燕云霆来到篝火旁坐下，这一看似平常的动作，似乎又引起了某些人的嫉妒。

“今天咱们的收获很丰盛，一共有一百五十斤面粉，二十斤大米，五块腊肉，以及十二三斤干货……只要大家省着点儿吃，往后一个月都不用再出去冒险了。”

估计小队从来没有这么“丰收”过，大家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唯独燕云霆沉着脸说道：“可北方的寒冬，一直要持续到明年三四月份，这些食物显然是不够的。”

这话无疑是一盆凉水，浇灭了大家兴奋的火焰。

周苍低声道：“末世生存不就是数着日子过活么？难不成你还想展望未来？”

“梅明志现在已是我们小队中的一员，他有权利提自己的想法，”杜薇薇眼神真挚看着燕云霆：“你有什么计划和意见，都可畅所欲言。”

燕云霆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如今我们有了充足的食物，应该出去另谋生路才对，被动生存完全是看天行事，若运气不好，这个冬天会很难熬。”

大家都沉默了，想必他们都是从死里逃生，才得以有了今日，苟且偷生惯了，哪里还有勇气去另谋生路。

“呵……”周苍不屑笑着，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你一定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即便不被毒人咬死，也会被冻死。”

“你们在这儿定居多久了？”燕云霆先是问道。

杜薇薇想了想才说道：“从去年初秋便来了这儿，大概有四五个月了。”

“一直没出去过？”燕云霆又问。

周苍说道：“一直没出去过，不也活得好好的？”

燕云霆轻哼：“难怪……”

“有什么好难怪！”周苍瞪着燕云霆，“你要自己出去送死没人会拦着你，反正小队多你一个也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燕云霆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皇帝已在秋末时号召天下群雄，清扫毒人，恢复人间，我们都是不甘于苟且于毒人脚下的有志之士，应该响应号召加入反抗。”

“别扯了，皇帝……呵……如今听了这些王侯将相的名字，我都觉得是个笑话，”周苍大骂道：

“一群躲在封界里的缩头乌龟，现在才有这个想法，以前早干嘛去了？冀州北境八万守军，在冀寒边境守了整整五十年，何其骁勇善战！我们用生命对抗尸潮，结果等城破了才发现，原来早已被掌权者抛弃！现在他们又想把我们召回去送死不成？”

“你的格局太低了，我不想与你争论。”燕云霆也懒得看周苍，而是将目光转移到谢洪的身上。

谢洪曾是北境军卒帅，从他坚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直都未曾忘记过军人的使命。

整个小队中，值得深交的，也只有谢洪一人。

“你所说的是事实么？”谢洪认真问道。

燕云霆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洪深思熟虑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的确不应该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老天，现在北坡的毒人已有了向南转移的迹象，此地也不宜久留，是时候转移据点了。”

“谢队长！你……你怎能听信一个外人的意见？”周苍指着燕云霆大声道：“他才来我们小队不到一天，就差点儿害死了薇薇，现在又想劝我们出去送死！而即便是加入了所谓的反抗大军，那不也是替王侯卖命，去送死么？我们现在活得自由自在，为何还要去卑躬屈膝！”

周苍并没有错，每个都有自己选择活下去的权利，或尊贵，或卑微，是玉碎，是瓦全。

燕云霆也没有再多劝，缓缓闭上了眼。

谢洪又沉默了一会儿，叹声站起了起来：“小队是一个整体，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那么今夜大家便以举手做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梅兄弟是提议者，他就不算了——

现在，认为我们该离开的队员请举手吧。”

说罢，他第一个举起了手。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周苍肯定是不会举手了，钱平之懦弱书生一个，肯定也没胆量出去，徐笑犹豫不决，徐四海第二个举起了手：

“我这条命是谢老大给的，谢老大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算上你也只有两票，队长你看吧——”

不等周苍话说完，杜薇薇缓缓举起了手：“我们的命运的确应该由自己来掌握，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那杜姐姐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小凌也果断举了手。

七个人，四个人表决同意，结果已然明确。

“薇薇，怎么连你也……”周苍却将怨恨全都迁就在了燕云霆身上：“一切都是因你这家伙而起！”

燕云霆冷冷地睥睨着周苍：“多数人做出的决定，又岂能怪在我身上？”

“你还敢狡辩！”

周苍攥起拳头，扑着砸向燕云霆。

“够了！”

谢洪一声轻呵，扼住了周苍的手腕。此刻，拳头仅距离燕云霆的鼻子不足毫厘，燕云霆眼睛却连眨也没眨一下。

谢洪沉声道：“若你们实在不愿意离开，我会按比例将食物分给你们，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准再有异言！”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万里独行（五） 谢洪是小队的武力之最，杜薇薇仅此于谢洪，若他们都离开，仅靠周苍肯定难撑局面，所以其他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当晚，众人一起将食物制作成干粮，按照人头比例分好，防具该修补修补，武器该打磨打磨。

杜薇薇坐在篝火旁，抱着一张虎皮，手持一卷针线，就着火光认真缝补着。拿起剑的她，杀毒人不眨眼，拿起针的她，尽显闺秀姿态。

所有男人都看呆了，或许他们从未见过杜薇薇如此温柔的一面。

女儿家的柔情，多半是给如意郎君的。

……

次日清晨，风声不再那么激烈。

谢洪叫醒了所有人。

燕云霆缓缓睁开眼，身边已然多了件虎皮袄子，他看向不远处的杜薇薇，她却有意在回避。

人家一针一线缝了一晚，若是不穿上，岂不是辜负了一片好心？

燕云霆穿上袄子，很暖和，很合身，却让其他人的嫉妒又多了几分。

谢洪又续上了篝火，召集众人坐下，一边烹煮早饭，一边计划道：

“我昨夜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从山麓往东出发，虽然崎岖难走了一些，但至少可以避开雪原上的毒人；

距黄风岗最近的是‘青溪城’，那里有军队和封界守护，其城主吴莽曾是梁王府团练太保之一，武力直逼已臻化境，以我以往的卒帅身份，一定能带大家求得一张进城的门票。”

也许谢洪早就有离开的计划了，只是顾全小队才勉强偷生，燕云霆的提议促使他的觉醒。

“可东坡的山路是黄风寨的地盘，这帮土匪灾前便无恶不作，如今可想而知。”杜薇薇隐隐担忧。

谢洪说道：“黄风寨主黄天棒，武力与我相当，若是狭路相逢，大不了给他们点儿好处便是。”

众人再没有异议。

草草解决早饭之后，众人也不再耽搁，整理好各自的行装，从山洞出发了。

按照行径路线，先要由南往东走，从东坡下山，随后穿过一片茫茫绿海，彻底离开黄风岗。

黄风岗距青溪城约有四百多里路，按照这风雪天的行走速度，最快也要七八天。

好在小队中除了小凌之外都是青壮年人，只要不遇到大规模尸群拦路，便可保持正常速度。

午时未至，一行人顺利从东坡下山，沿途遇到的三五具毒人，全都被轻松放倒。

“给我背一截吧，你一个人也累。”燕云霆敞开宽阔的背膀，半蹲在杜薇薇身前。

“许是这两天伙食开好了，小凌也重了不少呢。”杜薇薇笑了笑，放下小凌捧到燕云霆的背上。

“人家才没有呢……”小凌红着脸，小手攀着燕云霆的脖子，嘻嘻笑道：“梅哥哥的背好宽好结实啊，我都能趴着睡觉了。”

说是很重，其实也不过四五十斤，小女孩儿还是太瘦了。

进了山麓丛林，毒人的尸体也渐渐多了起来，林中常有人工放置荆棘带，许多毒人都被卡在里头，有的已腐烂成枯骨，有的还在“垂死挣扎”。

凡是遇到活着的，杜薇薇都会毫不犹豫去补上一剑。

这些荆棘陷阱，应都是黄风寨设下的。

“哎对了，这个黄风寨，是个什么来头，聚众了多少人？”燕云霆突然问道。

杜薇薇说道：“黄风寨啊，灾前就可谓是臭名昭著了，他们勾结官府，黑白通吃，在附近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黄风岗这个地方呢，又是京州与冀州的交界点，两家都懒得去管，久而久之，黄风寨的势力就越来越大，据我所知他们至少聚众了三四百人呢。”

“没一个好东西是吧？”

“废话，要是好东西能当土匪么？我听说他们还吃人！”

“嘘……你们小声点儿，这是人家的底盘，万一被巡山的听见了，可不得了！”钱平之低声提醒。

众人也不再闲谈，闷头继续赶路。

山麓被清理得很干净，除了厚厚的积雪，也没有其它什么能阻步伐了。

下午将近，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儿，寒风吹得树木飒飒作响。

山林尽头，一座破旧的古刹寺庙独立在风雪之中，出了山林便是平坦的雪原，夜晚毒人一定不少，因此大家没有再继续前进，在寺庙里落了脚。

寺庙的砖瓦已被掀飞了一半，供奉的土梗也被风化得失了模样，好在墙体还算坚挺，能挡些风霜。

小队分工合作，一组清理庙堂，一组去拾柴打水，在夜幕降临之前，篝火终于被燃了起来，大家围着篝火取出干粮，草草解决了晚饭，随后便将火势扑灭，只留下余烬和火炭为寒夜供暖。

小队七个成年人，由武修各带一人，两两一组轮流守夜，谢洪与徐四海，周苍与徐笑，杜薇薇与钱平之，燕云霆又成了多余的人。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一个人守夜的话太危险了。”杜薇薇提议道。

燕云霆却笑着摇头拒绝了：“没关系，我一个人习惯了。”

杜薇薇是知道燕云霆本事的，也就没有再强求。

四组人，每组两个时辰，从入夜到明日天亮，谢洪是第一班，周苍是第二班，杜薇薇是第三班，燕云霆是最后一班。

入夜寒风很大，毒鸟也不会轻易出没，只要第一班没发现毒人，往后便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燕云霆靠墙坐在角落，闭上眼睛，散开神识，方圆十里之内的动态尽收脑海。

林中虽有毒人在躁动，却并没有往古刹转移的迹象，今夜应该相安无事。

走了一天的路，众人也都疲倦了，很快便伴着风声中呼呼大睡。

夜，逐渐深沉。

风雪停停顿顿了好几次。

耳旁刚传来脚步声，不等来者呼唤，燕云霆便睁开了眼，“到我了么？”

“你一直没睡？”杜薇薇有些惊讶。

“睡觉浪费时间，死后自会长眠。”燕云霆笑了笑，裹紧虎皮袄子，持剑走出古庙。

他两步轻功，飞檐走壁跳上庙顶，挥袖清除了一片积雪，抱着剑坐下，从乾坤戒指中取出一袋火绒酒。

连续两天没喝酒了，浑身难受得很。

可还没等他开怀畅饮，一袭倩影便从他眼前闪过，并抢过了酒袋，身姿撩动霜雪，挨着他身旁坐了下来。

“好你个梅明志，我说怎么你会愿意独自守夜，原来是偷喝酒来了？”杜薇薇摇晃着酒袋，寒风冻人，笑更动人。

“你还给我。”燕云霆伸手去抓，杜薇薇却将酒袋高举，轻佻道：“喝酒误事，你要是醉了，还怎么守夜？”

燕云霆一副难受难忍的模样，瞎捣乱！

“呵呵呵……”杜薇薇突然笑了起来，她仰头张口，一滴不洒地将酒倒入了嘴里。

这可是火绒酒，点燃可堪比炸弹！

“我的.妈呀！”杜薇薇大吼，终于意识到这酒的烈度了。

燕云霆赶忙捂住她的嘴，热气儿却从她鼻子和耳朵里冒了出来，脸颊瞬间便红成了猴子屁股，她目眩神迷，摇摇晃晃：

“咦……梅明志，你怎么……怎么有分身了？”

她已经醉了。

“我的酒岂是你能随便喝得？”燕云霆叹了一口气，抢去了酒袋子，想将杜薇薇带回庙中，却发现胳膊已被牢牢扣紧：“梅明志你别走，咱们……嗝……咱们再续溪边前缘！”

她碎碎念叨，嘟起了嘴，可刚触碰到燕云霆唇间，便埋头栽了下去，倒在燕云霆怀里呼呼大睡！

绯红的脸蛋儿，温热的吐息，蠢得相当可爱。

“得亏我是个正人君子，从不做趁人之危之事，要是你遇到了周苍他们，今夜怕又是个另外的故事了。”

燕云霆脱下虎皮袄子，替杜薇薇搭了上去。

长夜漫漫，相拥取暖，倒也不失浪漫。

燕云霆小口抿着火绒酒，望着东方天际，慢慢等待黎明到来。

“沙沙沙……”夜外突然有了丝丝的异响，隐约中还能瞧见半缕火光。

有人来了？

燕云霆侧耳倾听，有一阵细微谈话：

“好浓的烟火味儿，他们果然在这儿！”

“你确定没有看错么？”

“绝对没错，总共有八个人，背了不少东西呢，好像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妞儿！”

“走！回去报告寨主去！”

听对话，应该是黄风寨的土匪了。

燕云霆冷冷一笑，拈碎两块瓦片，对准藏在林中的两个土匪顺势，“嗖嗖”声音小过了落雪，一发断魂，两发送葬！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万里独行（六） “杜姑娘，你快醒醒，我好像听见树林中有异响！”燕云霆摇醒了怀中的杜薇薇。

杜薇薇猛地睁开眼，霎时醉意全无：“毒人来了么！”

毒人暂时还没来，但它们闻到两具尸体的血腥味儿后，指不定会赶过来；黄风寨的土匪若是发现了同伴尸体，肯定也会追上来，所以小队必须抓紧离开了。

二人赶忙跳下屋顶，回到庙堂唤醒了其他队友。

其他人没有怀疑，黑夜中的危险也不容置疑。

大家即刻收拾好行装，浇灭了火堆，快速往山林外逃去。

此时，长夜即将散尽，黎明仍在酝酿，天空一片灰蒙蒙，寒风消止了些，大雪却依旧不减。

就在小队离开半个时辰后，古刹前的山林中亮起了一阵火光，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骑着马，举着火把，迅速来到被燕云霆所射杀的两个土匪尸体前。

领队者魁梧高大，肩抗着一口银色阔刀，一道疤痕从眉间划至嘴角，他看着地上死去的尸体，凶残的目光变本加厉，冷声一句：

“踩了我的底盘，还杀了我的手下，这是对黄风寨赤裸裸的挑衅。”

“半年前南坡来了一伙幸存者，杀人凶手应该就是他们了。”

“敢杀我黄风寨的人，估计是嫌命长了……猎物在冰天雪地中一定跑不远，追上去，扒了他们的皮！”

黄天棒领着人马，沿着残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追了过去。

……

很快，天蒙蒙亮。

出了山林，接壤的是一片茫茫雪原，官道已被大雪覆盖，几座破旧的农舍零星点缀。

奔跑了半个时辰，大家都已疲惫不堪，寒气吸入肺腔，宛如针扎一般疼痛，他们不得不放慢不搭。

雪原上的毒人并不多，往往没等它们靠近，便会被谢洪与周苍的弓箭所清除。

“再往东被行进四百余里，便能抵达青溪城了。”谢洪指着方向，估算着距离。以在雪原中步行的速度，一天能走五十里便已不错，这还是没有考虑遇到暴风雪和尸潮的情况下，八天八夜是最快的时间。

“若是能有马骑就好了。”杜薇薇叹道。

燕云霆瞥了一眼身后地平线，轻喃了一句：“也许很快便会有了……”

“你说什么？”杜薇薇像是听到了，她顺着燕云霆的目光望去——

突然间，一个个小黑点儿出现在了雪原尽头，随后那群黑点儿不断往小队靠近，“哒哒哒……”马蹄声中，一个个持刀土匪踏雪而来。

“是黄风寨的人！”杜薇薇惊呼。

两条腿很难在雪地里跑过四条腿，大家都没有白浪力气，拔出武器严正以待。

很快，近三十个土匪追了上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呵……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谢洪啊，我还以为你会死在山岗上呢。”黄天棒高高在上，扫视了一眼被围困的战队成员，最终将贪婪目光落在了杜薇薇与小凌身上。

谢洪冷眼环视着众土匪，“黄天棒，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带这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

黄天棒微微抬手，手下拖出来两具尸体，扔在了谢洪等人的脚下，“凌晨时分，我的两个巡山兄弟被人发现死在了破庙前的树林里，而你们昨夜恰好在那歇脚……你是懂我黄风寨规矩的，兄弟如手足，你们杀了我兄弟，难道不该给个交代么？”

“你少放屁！昨夜我们轮流守夜，连毒人的影子都没见过，他们的死与我们有何干系？”周苍指声呵道。

这时，黄天棒身旁的副手下了马，指着尸体的脖颈处冲几人呵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他们两个喉咙上都嵌了一块瓦片，正是那破庙屋顶的，你们还有何狡辩？”

谢洪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了燕云霆的身上。

燕云霆本以为杀了这两个土匪，毒人很快便会将他们啃干净，却没想到这土匪头子竟来得这么快。

他索性也不装了，大步上前道：“没错，这两个人是我杀的，但那时黑灯瞎火，我只看到有两个人影在树林里晃悠，还以为是毒人呢，所以就随手杀掉咯。”

“小子，杀我们黄风寨的人，是要用血来偿还的！”副手拔出腰间的砍刀，一步一步走向燕云霆。

“慢着！”谢洪将燕云霆拦在了身后，冲黄天棒道：“黑夜中本就难辨危险，如果是我发现有两个诡异的身影，也会出手将他们解决，这只是个意外，希望黄寨主宽宏大量，今日放我兄弟一马，当然，你的兄弟也不会白死，我们分出一半食物给送给你们，当做是对他们补偿了。”

黄天棒冷笑：“以你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资格与我谈判么？”

谢洪紧握着刀，大声道：“以我手中的这把刀，以我上玄境的武力，若真鱼死网破起来，我的小队可能会覆灭，但你们也必定会被重创！”

黄天棒既能当上土匪头子，肯定不是个莽夫，他权衡了一会儿利弊，抬起手指着杜薇薇说道：“你们的食物我可以不要，但我死了两个兄弟，就得拿你们的两个女人来换。”

小凌吓得即刻扑进了杜薇薇的怀抱。

黄天棒却朝杜薇薇伸出了手，龇着大黄牙，露出个猥琐的微笑：“我当寨主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人，跟我回黄风寨，我保你做第一夫人，吃香的喝辣的，更不用再四处漂泊，受毒人威胁，何乐而不为?”

杜薇薇露出一个极为厌恶的表情，冷冷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黄天棒当即收了笑意，缓缓抬起那柄大阔刀，声音渐冷：“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光明正大地回去当压寨夫人，还是等我杀光了你们的同伴，将你绑回去做我兄弟们的胯.下.玩.物？”

“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周苍怒喝着，就要上前干架。

“且慢，且慢，且慢……”燕云霆按住周苍的肩膀，再次走到小队前，高高举起手臂，攥着拳头，冲众土匪道：

“我手里有一样东西，保准儿你们看了会被吓的屁滚尿流。”

他一根一根松开手指，一颗淡红色珠子呈现于掌心间，霹雳珠。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万里独行（六） “想必黄寨主也是个老江湖了，应该听说过‘三大暗器’之首的‘霹雳珠’吧？我手中这颗便是了，”燕云霆傲视着众土匪，“霹雳珠一旦触发，方圆二十丈之内的任何事物，皆会在瞬间化作尘埃，五十丈之内的普通人，也会被震出内伤。”

霹雳珠三个字一出口，包括小队在内的所有人无不为之震惊。

黄天棒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紧盯着燕云霆手中的珠子，“你以为拿出颗破珠子就想吓唬我么？”

“那你看好了。”燕云霆当即触发霹雳珠上的机关，用力掷出三十丈开外，还不等珠子落地——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炸得大地都不禁一颤，硝烟与雪雾聚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嘶——”人仰马翻！

近半成的土匪耳鼻口眼皆渗出了血迹，头晕目眩，在雪地上扑棱，找不到北。

燕云霆却不慌不忙，当着众人的面，将剩余四颗霹雳珠倒在了掌间，“我这里还有四颗，若是同时引爆的话，你认为你们能逃得掉么？”

众匪徒完全忌惮了，几欲上马逃离，燕云霆又冷冷一句：

“我觉得你们该把马留下，自己徒步滚回黄风寨。”

黄天棒虽有满腔怒火，可看着燕云霆手中的霹雳珠，还是咬牙隐忍了下来，他与土匪一步一步往后退，并以威胁的口吻：“小子，我记住你的脸了，今日之耻，日后我必会百倍奉还！”

燕云霆冲黄天棒挤了个神秘的微笑，直至目送土匪们远去，才抓紧招呼同伴：“各自挑一匹大马，咱们溜之大吉！”

先前的爆炸巨响，已吸引了大批毒人，地不宜久留，谁都不敢耽搁，骑上马背便往前方驰骋而去。

……

有了马匹，行进速度也提高了许多。

马蹄声足够吸引毒人，因此大家都不敢多做停留，一边在官道上驰骋，一边砍杀被吸引来的毒人。

从黎明破晓，到夜幕降落，小队至少奔出了百里路，马儿累了，人也疲了。

他们必须趁着天色未完全黑下之时找到落脚点。可冀州地势平坦，没有易守难攻的山丘，也没有可供藏身的树林，若直接睡在雪地里，第二天一定被冻成冰棍儿。

想要在北方的寒夜里生存，必须得有篝火与房屋。

“我早就说过咱们不该出来，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待在外边儿只能被冻死！”周苍又发起了牢骚，但这次他的语气却不那么针对燕云霆了。

“实在不行就把马匹放了，咱们找间驿站凑合一夜吧。”杜薇薇提议道。

“也只好如此了，不过放了它们怪可惜的，宰杀一头当做食物吧。”谢洪说道。

“啊？可是马儿载着我们跑了一天，它们这么累了，我们还要杀了吃它……薇薇姐，能不能不杀它们？”小凌扶着马鬃，大眼睛全是哀求。

杜薇薇抚摸着小凌的脑袋，轻叹道：“夜晚将马儿留在身边是一件事很危险的事，毒人会让马儿慌乱，慌乱便会嘶鸣，嘶鸣会引来更多毒人……小凌你要记住，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在末世之中，命最金贵。”

“哎，你们快瞧，那边好像有灯光!”钱平之突然指着前方扑所迷离的亮光惊呼。

茫茫雪原，荒村都见不到一个，能亮起灯光的地方，只有官道上的驿站。

只有人才会使用灯火，难道前方驿站里有人？

敢在野外晚上大张旗鼓点燃灯火的人，要么愚不可及，要么非比寻常。

“去看看吧。”燕云霆率先朝灯光找了过去。

杜薇薇急忙追了上来，“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么？”

燕云霆笑道：“比起被毒人吃掉和冻成冰棍儿，我倒觉得掉进陷阱会更好。”

时至今日，夜幕降临，他们已别无选择。

亮起灯火的，果然是一座驿站。

驿站外还停着七八辆被卸去了马匹的货车，车上装着一口口大铁箱子，碗口般粗的铁链将箱子环环缠绕，可见里头装着的一定不是俗物。

驿站内灯火通明，窗纸上倒映着数不清的人影，杂乱的喧嚣声，一切都是那么地肆无忌惮。“哒哒哒……”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在夜中格外响亮，驿站内的人肯定是听到了。

小队停在驿站大门口，警惕着即将走出驿站的陌生人。

“咵——”大门被人推开，一股夹杂着酒气的热浪扑面袭来，“呼呼呼……”风雪在热浪中肆意翻滚。

一个身披黑色绒袍的魁梧男子先走出了驿站，莫约四十岁上下，腰间别着一把重剑，手里提着一坛子酒，腾腾冒着热气，他应该是有些醉意了，满面红光。

随后，驿站中又走出了五六个黑衣人，高矮胖瘦，胡子拉碴，皆是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

他们都是武修，站在最前端的绒袍中年人，更有涅境武力。

双方对视了不过几眼，杜薇薇便扯着燕云霆的袖子催促：“有涅境高手，我们赶紧走！”

燕云霆低声笑道：“我有霹雳珠，你怕什么？”

“霹雳珠炸不死涅境高手的！”

“那得看你怎么用了，即便是臻境高手，你只要能将霹雳珠塞进它的嘴里，鼻孔里，或者是屁——”

“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杜薇薇瞪目呵道。

“诸位，我们只是路过，无意冒犯，马上就离开了。”谢洪抱拳冲门口那帮人道了个歉，便即刻打算离开。

那绒袍中年人却打起了招呼：“天已经黑了，下一个驿站距此八十里远，且毒人会越来越多，你们会很危险的。”

这是有意邀请众人入站，可陌生人的好意，谁又敢确保不会是献殷勤?

小队人马犹豫不决。

这时，绒袍中年人又道：“驿站本是供所有客商落脚的地方，现在官家虽不在了，但你们同样有权利入住。”

燕云霆肯定是不会走的，他对这帮敢在驿站里点灯喝酒的人是很感兴趣，便第一个骑马跨过了大门。

杜薇薇内心挣扎片刻，她可以不相信别人，但一定相信燕云霆，于是也带着小凌跟了上去。

遗失在雪原中必死无疑，进了驿站还有一半生机，其他人别无选择。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万里独行（七） “驿站后面有马厩，我们的马就拴在那里，只是没有多余的草料分给你们了。”绒袍中年人说到。

“为何这么大方放我们进来，难道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燕云霆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绒袍中年人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是好是坏难道不是由武力高低所决定的么？”

涅境高手的确没有理由去担心几个玄境武修。

“你们都有武力在身，若是被感染尸毒，很可能会变异成黄瞳，放你们进来，也是为了给我们少些麻烦。”

能知道黄瞳毒尸的人，一定是来自于受王侯管辖的城市，通过这短短的两句对话，燕云霆可以肯定眼前此人并不坏。

一行人拴好马匹，踏入驿站客厅。

驿站内，三十几个黑衣人席地而坐，五人为一组，烧一堆篝火，架一口铁锅，烹煮酒肉。

谢洪与周苍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在军中生火做饭就是这样，五人或者十人为一灶，这些人即便不是来自军团，曾经也肯定当过兵。

军人与军人之间，都有一种默契感，也可以说是归属感。谢洪与周苍暂时放下了戒心。

倒是杜薇薇，从一进门，便被满堂男人直勾勾地盯着，这荒凉的雪原上，女人本来就少见，何况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长期见不到女人的男人，哪怕是母狗路过都会多看两眼。

“若是诸位不嫌弃的话，找地方挤着坐下，酒肉随便吃！”绒袍中年人热情招呼。

气氛虽然不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谢洪等人找了处角落，烧了一堆篝火，围着取暖吃自己的干粮。

燕云霆不是拘束之人，他也不好意思懈怠了别人的热情，便挤在了中年人身旁坐下，舀上满满一大碗烧酒，别的不管，先干为敬再说！

暖暖的烧酒下肚，寒气驱散了大半，有说不出来的惬意。杜薇薇却在角落里碎碎念：“真是个酒鬼，他就不怕这些人在酒里下毒么？”

活得这么艰难，谁不想开怀畅饮，伶仃大醉一场？谢洪与周苍偷偷咽着口水，他们不愿去喝酒，只是警惕心高，脸皮子薄而已。

几碗烧酒下肚，真性情的人相互打成了一片，燕云霆也便借着酒劲儿，打听起身旁这帮人的来历。

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正是来自于青溪城的守备军。绒袍中年人职在偏将，也是这支小队的队长，名字叫做陈爽，性格也很豪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谢洪与周苍听到是青溪城的军人兄弟，也完全放下了戒心，挤了过来喝酒攀谈。

“对了陈将军，看你们的样子是出城执行任务来了吧？我见驿站外有七八口被禁锢足称的大铁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还有这驿站灯火通明的，难道你们就不怕被尸潮包围么？”燕云霆将心中的疑惑全都问了出来。

陈爽也没卖关子，一一道来：

“此次出城是奉命抓捕变异毒人的，你所看到的外面那些大铁箱子，里头装得便是它们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甚至连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要将变异的毒人放在驿站外，那些普通毒人就不敢靠近，所以我们才可以这么畅快的喝酒吃肉。”

唐长老曾经剖析过毒人的大脑，变异后的毒人，等级要比普通毒人更高，用高级毒人作为傀儡，低级傀儡不敢靠近，这点儿燕云霆倒也能理解。

驿站外也不是没有毒人咆哮，只是光听见它们在嘶吼，却不见它们进攻。

“为何你们要抓捕变异毒人？难不成也是拿去做研究？”燕云霆疑惑道。

陈爽摇头笑道：“这个我不是太清楚，反正咱们带兵打仗的，只管听从城主的命令即可……而且不瞒你说，出一次这样的任务奖励是很丰富的，就外面这几口箱子我们要是顺利带回去了，每人能多分得半年的口粮，还能随意挑选一个女人用来暖床。”

“怎么？听陈将军的话，青溪城还有送女人这一说？”燕云霆不由瞥了一眼角落里抱着小凌睡觉的杜薇薇。

陈爽拍着大腿叹道：“害！这不是女多男少嘛！咱们青溪城是小城，一共四万多人口，女人和孩子便占了三万，剩下的一万，只要能拿得动刀，下至十岁小儿，上至八十岁老头，都得站出来保家护城；

可即使如此，每天都有男人战死，每天都有女人沦为寡妇。女人能干嘛呢？除了洗衣做饭生孩子，难道你还要求她们上战场打仗不成？久而久之，女人便沦为奖品，一个军功卓越的男人，可以同时拥有很多女人；

当然啦，我个人是很抵触这种事的，因为我有老婆和女儿，你说哪天要是我也战死了，那她们不也会沦为奖品侍奉其他男人么？嗤……想到这儿我他娘心里就膈应得很！”

哪怕不是瘟疫爆发，常年战乱也是十室九空，盛世女人如黄金，乱世女人如斗米。

男人至始至终都是要强于女人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女人依附男人，男人挑选女人，在如此大环境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人就是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不该被当成物品。若一个人可以拿来自由贸易，那便成了奴隶，文明也就倒退了。

说到底，还是冀州在应对末日的政策不行，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没有像宇文长卿和林晓枫那样杰出的政治天才。

宇文长卿治理下的中州，不说国泰民安，至少每个人活得有尊严，至于林晓枫所运筹的江南，称之为九州最富也毫不夸张了。

所以转念想想，拥一位明君，来一统九州，实施大同政策，恢复华夏文明，这真的很有必要。

“我出去撒泡尿。”

顺便也去杀一些人。

燕云霆起身走出驿站，往黄风岗方向飞去。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万里独行（八） 黄风寨中。

黄天棒坐在象征首领的金交椅上，左拥右抱着两个看起来并不是多美的女人，桌上好酒好肉，热气腾腾。

手下众匪徒也是如此。

“嗤……真.他.妈气人，那小子竟然有霹雳珠！害得我们一路从雪原上杀回寨子，还折了六个兄弟！此仇不报，我黄天棒誓不为人！”黄天棒提壶灌口，畅饮了几口烈酒，抒发心里的怒气。

一旁的女人娇媚安抚道：“大王息怒，妾身喂你吃颗桃桃……”

“还吃个屁的桃桃！我现在火气很大！”黄天棒揪起女人的头发，一把摁在了裆下。

这时，堂下的副手一副奸笑：“大哥，我看他们逃亡的方向，十有八九会去投奔吴莽了，回寨后我已第一时间写信，用雪鹰传书告知吴莽，只要他们一入城，呵呵呵——”

“咵！”

却不等副手笑完，门被人一脚踹开，“呼呼呼……”风雪挤入大堂，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提着剑的高大人影。

“可是这只雪鹰？”门口人影问着，将一具鹰尸扔入大堂，随后缓步走了进来。

“是你！”黄天棒高声惊呼，起身便要去抓身旁的阔刀——

“嗖！”燕云霆身如疾风，眨眼间便从门口飞到了金交椅前，冰冷的剑刃搭在了黄天棒的脖颈上，冷声问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

如此身法，根本不是可能普通武修能做得到的，黄天棒彻底怂了，好声求饶：“大侠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问你个事，你跟吴莽很亲么？”燕云霆听见这货曾提及吴莽，便顺口一问。

黄天棒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吴莽与我灾前便是好朋友，我抢来的东西都要交三成给他。”

燕云霆挑眉，“这么黑？”

黄天棒苦涩：“没办法，匪家总得仰仗官家赏饭吃啊。”

官匪相护，如此看来，那吴莽也不是个好东西。

“嗯……”燕云霆点了点头，一剑切断了黄天棒的脖子，身旁两个女人吓得哇呀尖叫。

其他土匪皆被这一剑威慑，不敢再乱动，唯有副手目露喜色，主动跪倒在了燕云霆跟前：“多谢大侠杀了黄天棒，其实我们早就看不惯他的作风了。”

上一刻还一口一个大哥，下一刻便上前补刀，这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卖友求荣之辈，一个都别想活。

……

半刻钟后，燕云霆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走出寨门，十七八个女人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

“对了，我杀了你们男人，让你们做了寡妇，你们不会恨我吧？”燕云霆偏头问道。

“不敢不敢，我们就是他们发泄兽.欲的蒲.团，大侠今日解放了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对啊大侠，以后我们就跟您了，当牛做马都愿意！”

“打住！将自己比作牛马，本就是奴性思想，”燕云霆抬手止声，又道：“原本我是打算将这贼窝烧了，但看在你们人数众多，又这么可怜，不如就将它留给你们，以寨子里的粮米食物，足够你们撑过寒冬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哪怕是生活得再难，也不要同类互食，失了人性。”

“奴家们谨记大侠教诲。”

女人们留下了感激的泪水，崇拜着燕云霆项背。

燕云霆不再多言，御剑钻入风雪。

没一会儿，他便回到了驿站，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悄悄在茅厕后降落，顺便放一放水。

“滋滋滋……”放出的水顷刻间便冻成了水雾。好家伙，这要是多露一会儿，兄弟准得给冻坏。

燕云霆提起裤子，抓紧往驿站内跑去，而在路过马厩时，一个孤独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杜薇薇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草料，倒入马槽中，混合热水，用剑剁碎，更像是再发泄什么。

“这么冷的天，你还有心思喂马？”燕云霆凑上去搭话。

杜薇薇瞥了一眼茅房方向，“我还以为你掉进茅坑了呢。”

燕云霆帮着一起放料，“看你的样子，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杜薇薇轻哼，“一群龌龊之辈，难道就没见过女人么？他们不都是从他娘肚子拉出来的？”

燕云霆笑道：“这说明你很珍贵，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受众星青睐。”

“我不可不是白月光，也不喜欢他们的目光，更讨厌他们的言语调戏，”杜薇薇看着燕云霆，眸光略微有些担心：“梅明志，我听到你和陈爽的谈话了，在青溪城他们将女人当玩物随意分配！”

燕云霆勾了勾杜薇薇的脸颊，“那你也是分配给我的，再不济谢洪，周苍，他们都有资格拥有你，也会尽力争取你。”

“可小凌呢？”杜薇薇偏过头，咬着嘴唇，“我不想成为你们男人的附属品，更不想去青溪城了，这不是我追求的自由。”

燕云霆平静道：“毒人，风雪，责任……这些都是命运的枷锁，在如此大环境下，谁又能义无反顾地去追寻自由呢？”

杜薇薇当然是燕云霆的囊中之物，从他们溪边相拥时便已注定。但并不是现在，燕云霆也没心思去谈情说爱，从陈爽抓捕变异毒人一事，他便嗅到了一丝诡异，他必须去青溪城查明真相。

“我当初就该站在周苍一边，留在山洞里，哪怕是苟且偷生，也要比做命运的弄儿来得强！”

杜薇薇扔下草料，失望了一眼，转身跑进驿站。

女人和男人，要的从来都不是同一种东西。燕云霆低头苦笑了声，跟着走进了回去。

……

今夜，在毒人咆哮与风雪高歌的大重奏下，酒足肉饱的男人们鼾声震天。

杜薇薇抱着小凌坐在墙角，怀中女孩儿睡得十分香甜，她却不敢闭眼，惊恐又坚毅的眼神，显得是那么无助。

燕云霆取下照胆，盘膝坐在了杜薇薇跟前，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睡吧，有我在，别害怕。”

“你会一直这样么？”杜薇薇颇有感触。

“今晚会。”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明天还要赶路，你应该抓紧休息。”燕云霆轻声劝道。

再坚强的女人也需要依靠，杜薇薇没有在矜持，贴着燕云霆宽阔的背膀闭眼睡去，至少在此时此刻，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避风港。

夜，如此深沉。

她，如此怜人。

……

第五百七十章 万里独行（九） 次日清晨，天刚刚亮，守备军们早起拴马套车，进行又一日的押运。

毒人虽不能靠近车队，却在外围徘徊游荡，少说也有三两百。

“咚咚咚……”铁箱内时不时便会传来撞击声。

“陈将军，你们难道要将此物运进城去么？”燕云霆与陈爽并行，走在队伍中间。

陈爽摇头道：“这些东西哪儿敢运进城啊，城外专门有一座管营放置，过不了两三天便会转运出去。”

“运到哪儿去？”燕云霆又问。

陈爽摇了摇头，“这个我可就不太清楚了，总之只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移交，领取奖金便走，也不要多问。”

变异的毒人始终都是祸害，偶尔几只拿来做研究倒还合理，但大数量收集，很明显藏有猫腻。

“将军，在前方尸群中发现了一只绿瞳！”走在队伍前的一名黑袍兵卒上前来报。

“哦？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陈爽笑着命令道：

“抓！”

“是！”

随后，两个玄境武力的兵长，各带着五名好手，从左右两翼冲向尸群。

每只小队出三人，负责清扫冲上来的毒人，其余四人则瞄准的那绿瞳毒尸各自放箭，箭尾帮着一根细细的，类似于鱼线之物，箭头上嵌着倒钩。

弓箭手的技艺十分高超，射出四支箭，三支穿堂而过，倒钩锁住绿瞳的骨骼皮肉，其中一人大喊：

“拉！”

三匹马同时往后跑，绿瞳毒尸被硬生生拖出尸群，其他人见此，纷纷取出飞虎抓，将毒尸的双手双脚束缚，待毒尸挣扎不得后，一人快速下马，在毒尸口中塞下一只木塞，随后用绳子将其从头到尾捆得严严实实拖回车队；最后，将绿瞳毒尸装进铁箱，扣上铁链与枷锁。

从抓捕到完成，虽有好几次惊险，却仅用了一刻钟不到，几个加入车队的新人都不禁为这些老手竖起大拇指。

普通人看见毒人都恐而远之，这帮人却将它们当成了猎物。

“你们不用惊讶，等你们加入了青溪城的守备军，也会被派出来执行相应任务的。”陈爽笑道。

“女人也可以参军么？”杜薇薇问道。

陈爽说道：“青溪城倒也没有女人不可参军的规定，不过杜姑娘实在不适合。”

杜薇薇皱眉：“为什么？以我的中玄境的武力，比大部分男人都强！”

“可是你长得太漂亮了，要是往军营里一站，男人们哪儿还有心思打仗？哈哈哈……”

“哈哈哈……”

陈爽在大笑，随行的将士也在笑。

杜薇薇却板着脸，沉声道：“那我们女人在青溪城能干嘛？”

陈爽说道：“男人负责护城打仗，女人主要负责生孩子。”

杜薇薇愤愤不平：“难道在你们男人眼里女人就是拿来生孩子的么？”

陈爽赶忙摆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当今丞相颁布的法令，鼓励咱们男人多播种，女人多生育。”

“那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呢？”杜薇薇又问道。

陈爽挑着眉毛，“杜姑娘看起来身体很健康啊……”

杜薇薇捏了捏怀中小凌的脸蛋儿，“我说的孩子，还有那些不能生育了的老太婆。”

“那就得看你能不能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了，”陈爽瞥了一眼燕云霆，谢洪，周苍等人，笑道：“不过以杜姑娘的条件，完全不用担心。”

周苍这时挺身而出，大义凛然道：“薇薇你放心，我们同甘共苦这么久，到了青溪城，我们来养你和小凌！”

杜薇薇还之一个感激的微笑，眼神却偷偷瞟向了燕云霆。

燕云霆这时又问陈爽：“陈将军可否在城中给杜姑娘和小凌寻一个住处？”

陈爽想了想，才说道：“不妨就住进我家吧，我有个儿子和小凌差不多大，老婆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已有五个多月了，我常年在外奔波，也没时间照料，就是不知杜姑娘嫌不嫌弃。”

杜薇薇轻叹：“如今末世，有片瓦遮身已经很幸运了，哪儿能有其他要求。”陈爽笑道：“若不是这场灾变，以杜姑娘的武力，肯定也是名望一方的女侠。”

杜薇薇低声苦涩，“往事何必再提呢。”

“陈将军放心，杜姑娘和小凌的生活消费，以后我们赚了奖金，绝对不少给你的。”周苍拍着胸脯保证。

陈爽摆了摆手，“好说好说，以后啊，你们就跟着我守南门。我陈爽呢，虽是粗人一个，但最大优点就是够义气，有我一口肉吃，再怎么也会有兄弟们一口汤喝，这也是兄弟们愿意跟着我卖命的原因啊，哈哈哈……自夸了，见笑了！”

正直，坦率，豪爽，顾家，义气，陈爽能成为将领，这绝非偶然。

“陈将军武力不俗，不知是在哪儿进修呢？”赶路不免乏味，燕云霆便和陈爽闲谈起来。

陈爽说道：“我从三岁便进空海寺习武，整整二十五年才还俗归家，习的都是些横炼的蛮功夫，不足挂齿。”

原来是禅宗武僧出身。

“空海寺近况如何？”燕云霆又问。

陈爽摇头轻叹：“自瘟疫爆发后，就再也没机会回寺院烧香了，不过以老方丈的武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冀州毒人数千万，哪里都过不好活，睡不好觉。”

“我记得数月前，各州往后赴洛阳，吹起反攻号角，冀州王府与空海寺都动员了么？”燕云霆继续问。

陈爽又是一叹：“冀州与京州都属北方，冬季严寒致命，你瞧瞧这漫天大雪，一直要持续明年三月份，我们资源匮乏，火器落后，能在这大环境下自保就很不错了，哪儿还有力气反攻毒人？”

言语至此，他愤恨切齿：“当然，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本原因还是统治者迂腐，冀州城里的那些王臣，收刮民脂民膏，自己倒是丰衣足食，底下的百姓可就惨了，缺衣少食，易子相食，男盗女娼，怨声连连！”

“这样的冀州城是岌岌可危的。”

最可怕的不是毒人，而是活人的自私心。

燕云霆意味深长地望着远方，此时此刻，他心里对冀州城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万里独行（十） 下午过半，抵达驿站，车队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守在驿站等待仙船到来。

陈爽带出来的十口铁箱已全部装满。

根据一路走来的分析，平均每三百个普通毒人，便会诞生一只变异毒尸，概率看起来虽不高，可若是尸群基数增大，变异数量也会徒然增加。

变异毒尸不一定是恶童，巨尸，女毒人，也有可能是飞禽走兽，最有效的辨认办法便是看观察它们的瞳孔。

一个变异者瞳孔的深度，代表着它们的能力，颜色越深，腐烂速度就越慢，同时也就越危险，体态变化也越大，体型倍增，长出獠牙与利爪，提高速度与力量，长出脓疮与毒腺，甚至于会简单地语言。

这些都是陈爽他们拿命换来的经验，燕云霆全都铭记在心——

宇文长卿说过，清扫计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是先收复主要城市，第二再以城市包围农村。

收复城市可以使用计谋与火器，但包围农村必须实打实地用刀剑进行肉搏，单兵与毒人作战的技巧与细节，完全可以当成一门学问来深究。

入夜前夕。

一艘仙船从天而降。

越靠近城市，毒人数量便越多，靠走陆路是进不去城的。一旦外出的任务完成，便可呼叫空中支援。

众人协力将货物装上仙船，就此离开了驿站。

“哇……杜姐姐，是会飞的船哎！”小凌趴在船头，嘴巴长得能塞下两颗鸡蛋。

杜薇薇等人也是震惊，无不赞叹仙船的奇妙。

“你们可能是在外流浪太久了，还不知道咱九州的重大变故吧？云梦山的鬼谷大侠，与昆仑山的无垢仙人，遨游九霄仙界，不仅带下来了仙舟与仙船，还带回了尸毒的解药……”陈爽滔滔不绝，全是对燕云霆和李怀安的赞赏和崇拜。

“陈将军，你见过鬼谷大侠和无垢仙人么？”杜薇薇津津有味。

陈爽摇头苦笑：“我这么卑微的人，想见也见不着啊，不过我想他们一定是身穿云袍，长须白眉，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模样。”

燕云霆就在一旁边听变笑，不过有一说一，被人爱戴赞美的感觉，挺不错的，“呵呵呵……”

“梅明志，你傻笑什么？”杜薇薇突然问道。

“我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两位带英雄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普通人呢？”燕云霆抚着好几天没刮的胡茬儿说道。

“不许你亵渎我们的英雄！”杜薇薇极认真，瞪了他一眼，“能遨游九霄的，怎可能是普通人呢？”

燕云霆点点头：“嗯嗯嗯，你长得漂亮，你说得对……”

……

仙船的速度不容置疑，一个多时辰后，青溪城墙上的烽火映入眼帘。

令燕云霆感到意外是，城外游荡的毒人并不多。虽然也有个好几万，但比起京州的毒尸围城，规模要小太多了。

难道是因为变异毒尸的原因么？

守城的将士见仙船归来，用玉如意打开了封界。

仙船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降落到城外一处独立的管营中。

“陈将军才出去十日便满载而归，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银甲将领含笑恭迎。

“身后的兄弟，家里的妻儿，都饿着肚子要吃饭呐，我哪里敢怠慢？”陈爽勾着银甲将领的肩膀，拉至一旁低语道：“王老弟，你嫂子已经五个月了，需要补充身体，所以这——”

银甲将领低声一笑：“车马下边儿压着两块鹿肉，早给你藏好了。”

陈爽敛着嘴唇，脸上写满了感激。

士卒很快便清空了仙船，同时从管营里拉出了两车粮食。

“兄弟们，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每人一袋，拿回家去吧！”

五十斤粮，人手一袋，扛着迫不及待地往城里跑去，大家都归心似箭。

分到最后，马车上剩下三袋，应该都是陈爽的。

“你们随我从南门入城，顺便将参军名册给填了，然后再为你们安排住处。”

陈爽招呼燕云霆等人坐上马车，慢悠悠地往南门方向绕去。

“陈将军，这袋子里装的，不是大米吧？”燕云霆摸了摸麻袋，是一颗颗圆滚滚大小的作物。

陈爽说道：“好久没听到粮米这个词儿了，整座青溪城恐怕也只有城主才吃得起粮米吧，这是产自于寒洲的土豆，”

燕云霆自家也种土豆，是宁若薇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不过也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自家种出来的土豆要小得多。

“冀州与寒洲还在通商么？”燕云霆有些好奇。

陈爽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全城人都吃土豆，煮着吃，炒着吃，炸着吃，口感还是很不错的，也饱肚子，也长力气。”

谢洪这时开口说道：“我们在北境驻扎时，也经常吃土豆，寒洲地广人稀，过了冰原寒川后便是一大片肥沃的黑土地，种出来的土豆颗颗饱满，因此夏人与燕人不同，我们燕人的以粮米小麦为主食，他们则是土豆。”

谈及寒洲，不得不提及大夏王朝与纳兰氏，这是一个极有野心的民族，也是宇文长卿最忌惮的北方势力。

毒人，寒洲，冀州，土豆……冥冥之中似乎所联系，可又不知该从哪头开始捋起。

燕云霆总感觉这漫天风雪之下，正酝酿着一个空前巨大的阴谋。

不一会儿，南门到了。

陈爽是南门守将，也算作是这儿的一把手了，守门的士卒喜庆相迎。

“恭迎陈将军凯旋！”

“你小子……又不是出去打仗，谈何凯旋?”

陈爽抓出几颗土豆，笑着丢给门卒们：“去通知吕参谋一声，叫他取花名册来我大营！”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万里独行（十一） 大营中，参谋执笔，一一将小队中男人的名字记录在册。

“谢洪，三十岁，冀州资阳县人，曾任北境雷豹军团卒帅……”

“周苍，二十七岁，冀州舞阳县人，曾任北境雷豹军团百夫长……”

“钱平之，二十七岁，京州瞿城人，曾就任县府贴书后司……”

“徐四海，二十九岁，冀州丰县人，曾是一名铁匠……”

“徐笑，二十五岁，京州武安县人，曾是一名楼侍……”

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是最适合当兵的年纪，也是最应肩负责任的年纪。

谢洪的眼神是最坚定，最激动的，他或许等的便是这一天。军人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军人的荣誉，便是热血沙场！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参谋书写完前五人的信息，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燕云霆。

从戎参军此举是伟大的，但燕云霆的使命远远不止于此，他果断摇头拒绝：“我不会当兵，也不会在此城久留。”

所有人都惊了，短暂过后，每人的表情都有所不同。

谢洪更多的是理解，他看得出燕云霆志不在此。

周苍更多的是喜悦，因为他少了一个情敌。

杜薇薇更多的是失落，她望着燕云霆：“我们好不容易来到青溪城，你却要离开？外面这么多毒人，你能往哪儿去？”

陈爽也摸不着头脑了：“是啊，梅兄弟，你可要考虑清楚，出城容易，再进来可就难了。”

燕云霆只是微笑：“我自有打算。”

“你真要走”?”杜薇薇还抱有一丝侥幸。

燕云霆却语气肯定：“我真要走。”

“那就随你的便吧！反正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人满口谎言！”杜薇薇抛下一句话，撒腿往营帐外跑去。

燕云霆的确满口谎言，他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名字都没告诉她，却偏偏与她有了过命交情与唇齿之亲。

女人想要的东西，向来与男人就有所不同。

燕云霆犹豫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快步追了出去。

……

杜薇薇临雪站在墙头，任由风霜袭面，心中有伤，眼中有泪，泪中是自嘲与失望，不过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好梦，不过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错付，罢了。

她抹了抹泪，眼神恢复了坚定，她又不是普通的女人，离开了男人一样能活得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个被霜雪染白头发的男人，他执剑立于风雪中，眼神仍如磐石般坚定。

杜薇薇当做视而不见，擦肩而过时却还有一丝侥幸，若他肯改变主意，或出声挽留，她一定会义无反顾。

她的念头还未落定，果然燕云霆伸手拽住了她的腕，她欣然回眸，却故作冷漠：“你放开我，你不是要走了么？还来找我做什么？”

燕云霆淡淡说道：“我是要走，但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要搞得生离死别？一刀两断？”

杜薇薇却是一愣，这话有理！她甩开燕云霆的手，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谁说要跟你一刀两断了，我只是讨厌满口谎言的人。”

燕云霆笑望着杜薇薇：“但‘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话，绝不是谎言。”

杜薇薇偏头低语：“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么？谎一旦撒多了，也就没人信了。”“这么说你不愿意等我了？”

“我干嘛要等你？你又不是我的谁，那天我们在溪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感激你救了我，难不成你还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不成——”

“那对话到此结束，你既不愿意等，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燕云霆抖擞了身上的积雪，转身便要走下城墙，杜薇薇没有半分犹豫，这一次，她反抓住了燕云霆的手腕，笑容如冰花绽放，轻轻吐出三个字：

“我等你。”

没什么话比“我等你”更值得让人感动，没什么事比“我懂你”更值得让人信任。

“我做事一向很快，不会让你等太久。”

“那你就快点走，别耽搁时间了。”

杜薇薇欣然松开了燕云霆的手。

燕云霆轻嗯了一声，往城下走去，杜薇薇则站在墙头目送，直至他下了城墙，她又经不住问：

“梅明志，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云霆回头一笑：“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普通人。”

杜薇薇低头揣测了片刻，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想再多问，可城下哪里还有燕云霆身影？

……

青溪府衙。

内院卧房中，炭火将空气烧得很暖，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搂着个美艳少妇正卧床酣睡，桌上未食完的肉羹已冻成油膏。

“呼呼呼……”一阵寒风吹开了窗户，一个人影悄然闪入。

女人打了冷战，被寒风惊醒了，不禁低声抱怨，“这鬼寒风，吹得可真够大的。”她来到窗边，正要拉上窗户——“啪！”被人一掌击在她后脑勺，即刻昏死了过去。

不见了枕边人，虬髯大汉也从睡梦中醒来，可他刚一睁开眼，便见一人坐在屋中，用手帕不断擦拭着一柄巨剑，剑锋甚比寒风。

虬髯大汉来不及大惊，抬手便要去召挂在墙上的战戟，可还未等他流转真气，一道禁锢之力便锁住了所有脉门。

“吴莽？”燕云霆用眼角余光瞥向大汉，确认问道。

吴莽额间渗出了颗颗汗水，很明显，自己远不是这人的对手，语气也不由谦卑了不少：“大侠深夜造访，一定是有什么私密之事，但讲无妨。”

燕云霆一挑眉梢，“哦？你能猜到我的心思？”

吴莽沉声道：“大侠若是来杀人的，估计我与家妻早已死在你剑下了。”

这虬髯大汉看似粗糙，却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燕云霆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今夜来找你有几个问题——第一，为何抓捕变异毒人？第二，是谁让你干的这些事？先如实回答这两个问题。”

吴莽却是一声叹气：“我就知道，总会有人找上门来的，唉……”随后他才缓缓回道：

“说出来也真是可悲，半年前，也是一个深夜，也有一个实力超绝的黑袍人与你一样，潜入我房中，将刀架在我我脖子上，想跟我做一些交易。”

“他是九州人么？”燕云霆问道。

“肯定不是，他身上波动的气息是令人发寒的阴气。”

“那是九幽人了。”燕云霆意外却也觉得并不意外，“说说看你们的交易。”

吴莽说道：“他首先问我想不想变强，想不想取代梁王成为冀州之主，天底下怎会有这种好事？我当然不同意了。”

燕云霆说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你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吴莽接着说道：“但他并没有强买强卖为难我，而是提出了第二笔交易，他让我帮他抓捕变异毒人，送往冀州北境的黑城堡，一个绿瞳毒尸便可换取一百斤粮食；

当时城中本就粮食紧缺，每天都有人被饿死，我无法拒绝这桩交易，当时也不能拒绝，否则他肯定会杀了我；

一开始我还怀疑此事有假，可第二天亮，围城在外的毒尸竟然少了一大半，我便按照他的要求，亲自抓捕变异毒尸送往黑城堡，果不其然，他没有食言，真的给了我们粮食；

这一桩交易，彻底改变了青溪城濒亡的现象，我也完全信任了他，于是我发动全城兵卒，以悬赏的方式出任务，一直延续至今。”

“这件事，冀州梁王府知道么？”燕云霆问道。

“梁王？”吴莽嗤之以鼻，“他让我不要告诉梁王，否则便终止交易，当然了，梁王也不屑知道，自瘟疫发酵后，冀州城便彻底抛弃了我们。”

“那黑袍人有告诉过你，他要变异毒尸作何么？”燕云霆问道。

吴莽摇了摇头，“我们只负责抓捕送过去，然后把粮食运回来，仅此而已了。”

“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他在酝酿阴谋？”

“王侯衣食无忧，我们却饥肠辘辘，连命都快没了，谁又管得了名族大义？我们别无选择。”

“你现在有得选了，”燕云霆撤去了噬神决的禁锢，起身负手走至窗边，望着窗外风雪，缓缓道：“我要你停止与他的交易，与我合作——如今九州已举起反攻大旗，清扫瘟疫，恢复人间只是时间问题，这是你我都义不容辞的义务。”

吴莽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燕云霆，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战戟，摇了摇头，一声轻叹：“你想怎么合作？”

燕云霆说道：“我要去会会那黑袍人，查清楚他的阴谋，你只需要帮我无声无息送到那黑城堡即可。”

“这当然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现在？”

“嗖！”

趁吴莽惊讶张口时，燕云霆弹指一颗丹药送入其口，吴莽来不及反应便吞下了肚，他捂着脖子，惊怒呵道：“你这是为何？！”

燕云霆冷声道：“这枚毒丹，除我之外无人可解，不过你放心，它一个月后才会发作，只要你真心合作，我会给你解药的。”

吴莽虽有怨恨，却无可奈何：“那你要是回来不来呢？”

燕云霆凝了一枚灵符丢给吴莽，并嘱咐道：“如果你想确保我能回来，就帮我将这枚灵符送到空海寺，亲自交给十方禅院的首座无戒大师，发告诉他灵符靠近我便会发光，靠得越近发光的频率就越快。”

黑袍人可以让吴莽这个涅境高手制服，说明实力绝对不亚于臻境，此去探查一定万分凶险，肯定得给自己留个后手。

吴莽别无选择收好灵符。

燕云霆抱起晕在地上的美妇，走至床边转递给吴莽，“吴城主，乱世出英雄，你若是把握了这次机会，我可以向你保证，待山河无恙，九州归一，封候拜将，有你一席。”

吴莽愣了愣，接过了自己的老婆，迟疑着问：“冒昧问一句，大侠出处如何？”

“锵！”

燕云霆收剑回鞘，轻声吐出二字：

“剑网。”

……

第五百七十三张 万里独行（十二） 子夜时分，燕云霆与吴莽一起来到城外管营。

经过一番交谈，才知道原来那个守营的银甲将领是吴莽的小舅子，名字叫做王琅。

今夜前往北境黑城堡，便由王琅与燕云霆一起。

“稍后我会传令下去，即刻起不再抓捕变异毒尸，等你从黑城堡回来之后，这管营也可以关了。”

“姐夫，这是为什么啊？那以后我们的食物怎么办？”

“叫你做你就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有，这一路上都要听梅大侠的话，他叫你往东你绝不往西，听懂了么？”

王琅也是一肚子纳闷儿，上半夜燕云霆还是个跟在陈爽背后的下属，下半夜连城主都对他毕恭毕敬了。

“知道了，知道了……”

很快，最后一批装着毒尸的铁箱子，一共十八口全部装上仙船，由王琅与二十名将士押送，与燕云霆一起送往冀州北境。

……

通过与王琅的了解，得知黑城堡坐落于冀州与寒洲边境，原是北境军团的驻扎地，后来瘟疫爆发，北境军坚守了半年，最终还是以失守而荒废。

从青溪城到黑城堡，大约有一千五百里路，以仙船的航行速度，天亮之前便可抵达。

“王将军，在黑城堡与你们交易的都是些什么人？特征如何？数量如何？感觉如何？”

燕云霆与王琅在船舱中，烧着火炉，一边温酒一边浅谈。

王琅想了想，才说道：“反正是一群不太讨喜的家伙，披着黑色的袍子，还带着一张张青铜面具，数量大约有二三十人，除了下货与上货之外，与他们也没有太多交集，而且他们的规矩很怪，一般只在晚上做交易。”

燕云霆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卸下的货物，就只留在黑城堡么？”

王琅摇头道：“应该不是，黑城堡只是个军事基地，不是城邦，他们肯定会转运出去的，而且土豆也得从寒洲运送过来。”

“你们交货的数量，每个月有规定么？”

“这倒是没有规定，毕竟变异毒尸难抓而且不定时出现，有时候一整队人出去，空手而归，亦或者是不归，”王琅闷了一口酒，苦涩道：“不过现在好多了，青溪城分配了两艘仙船，五只仙舟，且人手一瓶解药，咱们的任务完成度也大大提高了，就近两个月而言，抓了三百多只毒尸，换了三万多斤粮食呢，”

王琅又为燕云霆到了一杯温酒，叹道：“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帮家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就怕咱们送出的东西，最后会变成一把利剑反过来捅自己。”

“将军，再进三十里便是黑城堡了。”一名兵卒走进船舱报告。

“好，传令下去，叫所有兄弟们在甲板上戒备。”

“是。”

兵卒退去，燕云霆与王琅也起身走向了货仓。

十八口装着毒人的铁箱，整整齐齐堆放在货仓中。

王琅打开一只箱子的枷锁，双手擒着盖子冲燕云霆确认了个眼神，随后一把将箱子揭开——

“吼唔！”

“噗呲！”

绿瞳毒尸飞扑而出，燕云霆一剑将其封喉，随后主动倘进了铁箱，这便是他的计划，通过铁箱子潜入敌人内部。

“梅大侠乃英雄，要是让我与毒尸共枕，还不如死了算了。”王琅敬佩至极。

燕云霆苦涩道：“要是具女毒尸的话就更好了……快填上吧，待会儿若是检查来了，你可得随机应变。”

“放心吧，我有招儿。”王琅将毒尸覆盖在燕云霆身上，随即关上了铁箱子，扣好铁链枷锁。

铁箱有专门开孔，所以不算闷，但臭是真的好他娘的臭！

……

很快，仙船在一座用黑砖堆砌的城堡前降落。

如往常一样，将士们搬运铁箱，城堡里的黑袍人则推来如数的粮食。

燕云霆透过铁箱小孔将整个交易流程看了个大概。

黑袍人带着青铜面具，连脖颈与眼睛都遮得严严实实，一个黑袍人来到卸下的铁箱前，手握着一柄约两尺长的短剑，剑很细，恰好可以透过气孔插入箱中。

黑袍人将短剑插入箱中，拔出来观察了一番血迹，随后擦拭干净，继续往下一口箱子进行验证。

两尺长的短剑，足以将两具毒尸捅穿了，燕云霆万分焦急，那黑袍人已来到了自己铁箱前，且短剑已插入气孔——

“噗呲！”

“兄弟！”

王琅突然出现在黑袍人身后，一把将其肩膀勾住，只叫短剑捅进去了一半，剑尖与燕云霆的喉咙仅差毫厘。

“兄弟，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老婆怀孕了，正需要肉食补充营养，咱两家合作这么久了，你多给我两块鹿肉呗？”王琅嬉笑道。

黑袍人抖开了王琅，不经意间便拔出了短剑，冷声拒绝：“不行。”

“那一块？一块总行了吧？”

“一块也不行，一个毒尸换一百斤粮食，十个毒尸额外送十斤鹿肉，这是规矩。”黑袍人瞥了一眼短剑上的暗血，确认无误，也不再理会王琅，继续前往下一口箱子。

“嗤……真是一帮铁公鸡，一看就是没老婆的单身汉！”王琅骂着，嘴角微微一翘，拍手离去。

铁箱中的燕云霆也松懈了一口气。

很快，双发各自清点完了货物，王琅也不作久留，驱使仙船离开了黑城堡。

黑袍人则将铁箱通过车马运入了城堡，放置了一会儿，天外突然飘来了三十几道魅影。

魅影双脚不着地，脸色苍白，面无表情，阴气极重。

燕云霆第一次杀的九幽邪祟便是这帮家伙——鬼仆！

两个鬼仆捧着一口铁箱，飞速往寒洲深处搬运。为了保证不被发现，燕云霆藏住气息，并服下了一颗假死丹。

鬼仆穿梭的速度不比仙船要慢。

一个时辰之后，至少行进了两三百里路，此时，天也蒙蒙亮了。

鬼仆无法在白天行进，所以它们的目的地大可能就在这附近了。

四下里是一片冰天雪地，与华胥仙域的冰原性质差不多，混乱肆虐的风雪，经久不衰的寒流。

果不其然，鬼仆放慢了速度，聚众在一处冰雪丘陵前。

“轰轰轰！”

一道地门在丘陵前缓缓打开。

燕云霆当即卸下盘发的玉簪，等鬼仆入洞的刹那，轻轻一弹，木簪钻出气孔，死死钉在门外冰墙上，但愿这个记号不会发挥作用。

地门下黯淡无光，不过从鬼仆蜿蜒辗转的动向可以判断出，这下面一定修了巨大的暗堡。

寒洲地界的暗堡，肯定是大夏王朝兴建的，如今已可以肯定，九幽便是暗中作俑者，而那些用来换购毒尸的土豆和鹿肉，以及此刻藏匿鬼仆的暗堡，都是寒洲人所提供。

这么大个暗堡，肯定是出自于大夏皇族纳兰氏之手。

由此可以得出判定，纳兰氏正与九幽同流合污。

以鬼谷“纵横捭阖”之术来看此局，纳兰氏勾结九幽，控制毒人以图谋九州，阴谋成立，证据确凿。

纳兰氏……燕云霆心中暗暗念叨，亏他当初还许诺了纳兰氏仙船与仙舟，如今看来很可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纳兰氏，纳兰元秀，纳兰元术，宇文长卿，柳敬迟，寒洲，大夏，大燕……越想越复杂。

大地之上尸潮翻滚，黑暗之中暗流涌动，想要恢复人间，一统九州，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走过了一段黑暗，一道黯淡的火光使人眼前一亮，不一会儿，鬼仆也停止了前进，它们将铁箱依次放下，随后离开。

燕云霆静候了片刻，确认鬼仆一时半会儿不会返回，推开身上的毒尸，运一道真气，一掌拍在铁箱盖上——

“咔嚓！”铁链与枷锁崩裂。

燕云霆跳出铁箱，赶紧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大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这是一个仓库，堆满了空置的铁箱，想来以前抓捕的毒尸便是暂放于这儿。

仓库中有空气流动，干燥且温暖，高约两丈，由一块块大青石堆砌，总之给人的感觉便很坚固。

大夏之所以会败给大燕，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们不会使用“火药”，而且惧怕大燕的火药，闻说大夏王朝为了抵御轰炸，在寒洲各处都修得有暗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哒哒哒……”

脚步声，有人来了，但肯定不是鬼仆。

燕云霆将藏身过的铁箱收入乾坤戒指，随即躲入了空箱堆后，暗中观察。

（未完待续……）

第五七十四章 万里独行（十三） 三个黑袍人走进仓库，用统一钥匙打开枷锁，直接放出了铁箱里的绿瞳毒尸。

毒尸十分温顺。

燕云霆从刚见黑袍人时便有所怀疑，如今又看到它们操控绿瞳的能力，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这些黑袍人，很可能是更高阶的黄瞳毒尸。

“鬼仆不是说此批绿瞳有十八具么？这里怎只有十七口铁箱？”

“许是它们记错了。”

“快走吧，万朽君喜怒无常，要是怠慢了，你我都得被做成还魂尸！”

黑袍人押着绿瞳毒尸快步离开仓库。

万朽君？

还魂尸？

事态逐渐焦灼。

燕云霆取出隐身斗篷往身上一披，快步跟了上去。

在辗转过几个甬道后，黑袍人打开了一道巨大石门，在石门落下的最后一刻，燕云霆猫身钻了进去。

黑袍人猛然回头，似乎察觉了什么。

燕云霆就站在黑袍人跟前不足三尺之处，憋着气，握着剑，直勾勾地盯着那青铜面具下的一双黄瞳。

他能看见它，它却不能看见它。

黑袍人迟疑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继续前进。

石门之后是个更大的仓库，高莫约六七丈，长有四五十丈，仓库中摆满了上千副透明的冰晶棺材，棺材内灌注着红色血水，一具具皮肉腐烂的毒尸浸泡于血棺之中。

看到此血棺，燕云霆脑中不禁蹦出一个名字——血毒门。

只有血毒门才会以血棺养尸，而先前万毒王便是投身于血毒门，瘟疫也是由此邪教传播出来的。

仓库尽头设有一个高大祭台，一名身披鎏金镶边，手杵星月权杖的黑袍祭司正站在在祭台上等候，相貌五官与常人无异，皮肤却是浅浅的蓝色，他身旁守有八具面色惨白的红瞳血尸。

“快点！”黑袍祭司催促。

黑袍人赶忙将绿瞳毒尸引上祭台，依次有序列队站好。

祭司在毒尸前巡查了一番，从中挑出一具瞳色最深，“先从它开始。”随后摆了摆手，黑袍人将毒尸抬起，平躺放于石台上，用铁铐束缚住其双手双脚。

祭司从袖中取出一只褐色小瓶，揭开瓶塞将一种鲜红色的液体倒入毒尸口中，下一刻，毒尸浑身惊颤，喉咙间发出阵阵低吼，原本暗绿色的瞳孔隐隐有了泛黄的迹象。

而后，祭司又取出一只黑色幡旗，随手那么一挥，一只魅影鬼仆凭空聚现，他指着尸体轻令一声：“进去！”

鬼仆当即钻入毒尸体内，融合片刻之后，绿瞳完全变作黄瞳，身体归于平静。

祭司将镣铐打开，毒尸缓缓起身，自主走下祭台，躺入一口血棺之中，黑袍人封死棺材盖，开始养尸。

燕云霆身上的隐身斗篷即将失效。

以毒尸与鬼仆来借尸还魂，此邪术若不制止，待血尸养成，必将后患无穷！

黑袍祭司乃罪魁祸首，干掉他一定错不了！

燕云霆握着剑，轻盈步伐，一步一步往祭台靠近，待只与那祭司只距不足三丈时，突然祭司权杖上的“星月”标飞速旋转，“嗡嗡嗡”闪出阵阵红光。

祭司眉头一皱，猛然回眸，瞪向燕云霆！

“呛！”

燕云霆一不做二不休，赫然拔剑，斩出一道剑气，杀向台上祭司！

黑袍祭司即刻腾空，一跃跳出祭台，随即挥舞权杖，那守卫着的八具血尸同时冲向燕云霆。

燕云霆将斗篷一揭，事到如今，伪不伪装都必要了！他将照胆往地上一插，寒霜瞬间蔓延至整个仓库，祭司与黑袍人当即腾空，毒尸与血尸被冻结成冰！

“碎！”

燕云霆呵出一道真气，毒尸碎作冰粒儿，血尸却完好无损。

燕云霆欲再出枯萎之剑，不时，头顶射来一道赤光，不得不收势往后暂避。

黑袍祭司挥舞权杖，又射两道赤光，燕云霆纵横两道剑气，将赤光凌空抵消，双方各有后退。

“武修？”黑袍祭司瞪着燕云霆：“你是谁！？”

燕云霆回瞪：“你又是谁？”

黑袍祭司大声道：“本君乃血毒门大长老，天地不枯，吾亦不朽，万朽君是也！”

“屁话！上一个这么嚣张的血衣侯，被魏瀛洲一剑灭杀，摆子都没打两下，你有何资格自称不朽？”燕云霆大声骂道。

“血衣侯高傲自满，自不量力，他怎配与我比肩？”万朽君指着燕云霆：“我已自报家门，你又是谁！”

燕云霆冷冷一句：“我不告诉你。”

“人间武修，毫无信义可言！”万朽君怒骂。

“你们侵略人间，你还敢跟我谈信义？肮脏下贱的九幽邪祟，只管受死即可！”

燕云霆蓄镇魂之力，飞身杀向万朽君。

毒尸与黑袍人意图拦截，却被燕云霆一剑全部震退。

万朽君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再度往后撤退，同时挥舞着幡旗大喝：“给我出来！”

一道道魅影，一只只恶鬼，从魂幡倾泻而出，片刻间已聚集了不下万数，厉声尖叫，扑向燕云霆。

燕云霆全然不慌，在鬼谷洞试炼中所遇恶鬼数量远比眼前多多，他一剑生机盎然，便将大半恶鬼斩于空中，随后一剑镇魂扫荡八方，将万数恶鬼统一斩尽！

万朽君挥舞权杖，卷起一道阴风，将千口血棺全部揭开，并大声召唤：“醒来！”

“噗噗噗……”千余具毒尸相继窜出，清一色的绿瞳中甚至还存有几具蓝瞳尸王！

“给我将他撕碎！”

毒尸疯狂涌向燕云霆。

此间黄瞳毒尸是被催化的产物，没有自主意识，全权听命于人，速度与力量却丝毫不比天生变异的要差，且破坏了毒尸的肉身，附体鬼仆便会飞出，必须两次才能将其完全杀死！

燕云霆很快便被尸群包围，尽管毒尸无法近身，但仍迫使他陷入了被动，何况头顶还有个万朽君正虎视眈眈。

“哼，不知死活的家伙，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竟敢单枪匹马来坏我的好事！”

万朽君又摇魂幡，再释放出数万恶鬼加入围剿。

燕云霆倒也不慌，边打边退，来一个便杀一个，杀一个便少一个，少一个毒尸便少一份威胁，正合了他此来的目的。

“朽君大人，再这样让他杀下去，恐怕您半年的韬晦便要付之东流了。”一个黑袍人凑过来提醒。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这群废物办事不利，否则他怎可能潜入暗堡？又怎可能来杀我?”

万朽君语气却并未有多么焦急，他冷冷望着被围困的燕云霆：

“此人武力已臻化境，一时半会儿是杀不死的，但他既然有胆子独闯龙潭，我定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说罢，他将手中的魂幡往空中一抛。魂幡飞至燕云霆头顶，如钟罩一般降下一道禁锢之力，将燕云霆琐困其中。

燕云霆试图破开禁锢，可一剑劈下，剑气瞬间便被钟罩吸收，他再试了一道灵光，依旧无法撼动禁锢。

万朽君挥袖撤回了毒尸与血尸，只留下恶鬼在钟罩外飘摇缠绕，

恶鬼扑入，燕云霆一拳一个，打散了又来，来了又打散，周而复始，难以空闲，到最后，他干脆不抵抗了，以仙武之力结界，坐在禁锢之中，等待无戒救援。

万朽君冷笑：“我的血魂禁界天底下没几个人能破解，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里面受万鬼噬身吧。”

“那你的眼界就太低了，要不了多久我便会出来，到那时一定会找你算总账的。”燕云霆缓缓闭上眼。

“哼，那我们就走着瞧。”万朽君甩了甩袖子，大步往仓库外走去。

“朽君大人，要不要我们留下来看着他?”黑袍人跟上去问道。

万朽君淡声道：“有武修找上门来，也在我意料之中，眼下时机已到，不必再耽搁了，先拿冀州城与空海寺开刀吧。”

“遵命。”

黑袍人点头应声，取出一只令旗轻轻一挥，所有毒尸躺回血棺，而后分出数千名鬼仆，两两抬棺，依次飞出仓库。

第五百七十五章 暗雪（一） “呼哧！”

一道佛光驱散黑暗，将钟罩恶鬼尽数泯灭。

燕云霆缓缓睁开眼，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携剑向钟罩发起进攻。

“嗡嗡嗡……”佛光中飞出一只禅杖，直接砸向血魂幡上。

内外同时施压，血魂幡未坚持片刻，“嘭”一声炸成碎片。

“你好慢，让我等了两天。”燕云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无戒从佛光中走了出来，左手握着一道灵符，右手握着一只玉簪，他将玉簪扔给燕云霆：

“你应该来空海寺找我，而不是单枪匹马自己行动。”

“你是没看到他炼制的毒尸有多凶，我们要是一起来，多半会一起遭殃。”

燕云霆笑着将发簪插回头上，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一路走来，什么也没有发现，暗堡里也没有人。”

“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

当二人走出暗堡时，冰原上已是狂风暴雪。

白荣裹着厚厚的衣袍，背靠着木鸢冻得瑟瑟发抖：

“我说二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快点儿？我他娘都快被冻死了！”

燕云霆取出一壶火绒酒丢给白荣，随后挥挥衣袖，取出仙舟并将木鸢收入乾坤戒指，招呼着：“试试我从仙界带回来的好家伙。”

三人坐上仙舟，燕云霆缔了一道结界，暂挡住了风雪，天霜寒气却依旧入骨。

白荣灌下一口火绒酒，当即便被辣出了泪花儿，不禁竖起大拇指：“好家伙……果真是好家伙！”

三人御舟南下。

燕云霆将自己发现全部简述了一遍。

无戒眉头紧锁：“在收到吴莽的消息后，我们便从空海寺一路北上，并未经过冀州城，听你这么一说，此城危矣，我们得赶去救援。”

燕云霆摇头说道：“现在再去只怕已来不及，甚至还可能让我们陷入险境，得不偿失。”

无戒加重语气：“那可是冀州唯一一座大城市！”

燕云霆却云淡风轻：“冀州城内，王侯贪婪自私，百姓易子相食，城外又有豺狼窥视，此城会沦陷我并不觉得意外，唯一可惜的便是分给他们的舟船，浪费了，浪费了……”

“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怎能轻易忽视？你若不去，便把木鸢拿出来，我和白荣去。”无戒郑重说道。

“老子才不去送死呢！”白荣赶忙摆手：“你没听燕兄说么？万朽君有上千具还魂毒尸，更别说还有几百万毒人围城，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真没义气。”

“错啦错啦，有义气的好兄弟，才不会拉着你去送死呢。”

白荣这句话，无戒没法反驳。

看着无戒脸上那种悲怜世人的神情，燕云霆也有些心软了，摆了摆手：“去冀州城看看情况也行，但若实在危急，可不能冒然去送死。”

无戒点头道：“理应如此。”

“哎对了燕兄，你去仙界走这一趟，一定长了不少见识吧？给我们讲讲仙界的故事呗？”白荣突然问道。

“行啊，你想听什么？”

“当然是仙界的妞儿了，一个个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漂亮么？”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我了，其实我人脸盲，分不太清她们漂不漂亮。”

“呃？”

“呵呵呵……”

……

一个时辰后，仙舟飞出寒洲，也不知为何，天空突然积压了一道厚厚的阴霾，连仅有的光芒也变得微弱不堪。

燕云霆加快了仙舟的速度，一路往西南冀州城方向飞去。

又一个时辰后，已能瞧见冀州城的轮廓，但此时空中的阴霾已凝得更重更厚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征兆时，正是血毒门围攻天山。

“咦，你们瞧，这雪好像颜色有点儿不对啊。”

白荣伸手从结界外摘了一片雪花，暗色的雪，灰色的雪。暗雪迅速在他掌间融化，如酸液一般腐蚀着他的皮肉。

“这是毒雪！快扔了！”燕云霆一掌真气将白荣掌间积雪吹走，即刻取出一瓶天池水，倾倒在其伤口上。

被灼烧的皮肉迅速愈合。

“我不会感染尸毒了吧？”白荣搓着掌心惊呼。

燕云霆轻吁了一口气，“还好你只摘了一片，若是被毒雪覆盖，有药都不一定及时解救！”

“毒雪在腐蚀结界。”无戒指着堆积在结界上的暗雪，它正一点儿一点儿蚕食着结界上的灵气。

“我亲眼见识过天山被这种毒雪所覆灭，天山都是如此，更别说冀州城了。”燕云霆在灵光结界上又加持了一道真气，随即迅速往后方撤离。

无戒望着渐离渐远的冀州城，目光更加深沉悲怜，“阿弥陀佛……”

燕云霆仰望着天空中的阴霾，“阴霾所及，暗雪所至，整个冀州估计都难以幸免了。”

无戒摇头疑惑：“你为何如此云淡风轻？”

燕云霆说道：“改变不了的事，急又有什么用？这场瘟疫也不是单靠我们的力量便能解决的，此时此刻，应尽最大的力量，减少最小的伤亡。”

“下一步该去哪儿？”

“空海寺高手如云，暂时不用担心，先去青溪城，赶在暗雪来临的前夕，将那里的幸存者转移出去。”

燕云霆即刻调转仙舟，一路向西疾驰，飞往青溪城。

……

失去交易的青溪城，已然成为了毒人的攻击对象，在尸潮不间断地冲击下，封界早已失去作用，守备军的炮铳屈指可数，只剩下几面岌岌可危的城墙。

好在今日寒风够大，毒鸟并未加入战场。

白发苍苍的老人，不足十岁的孩童，大着肚子的孕妇，全城皆兵，毫无惧色，英勇捍卫着家园最后一道防线。

“城主，南门尸潮格外汹涌，大门已经被肯破了！”有兵卒急报。

“陈爽干什么吃的，一扇门都守不好？！传令下去，哪怕是用命去堵，也要将城门堵上！”

吴莽又发令：

“全体军民听着，打开城门，以攻代守，随我一起迎击尸潮！”

“是！”

转守为攻，破釜沉舟！

东南西北四座城墙，皆敞开大门，八千余将士倾巢而出，以刀剑热血痛击来敌！

可毒人数量实在太多，打退了一波又来一波，将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在城门倒下，士气也逐渐低落。

全城百姓无不哀声哭泣，难道青溪城真的没救了么？

当然有救！

仙舟已抵临城市上空，燕云霆稍看了一眼局势，即刻做出决定：

“北城门有吴莽镇守，尚可继续坚持，无戒大师去驰援东城门，白兄去驰援西门，毒人最多的南门交于我……记住，不可与尸潮死战，让所有军民退回城中，再另寻方法转移！”

“那我们去了！”

无戒与白荣各自往东西城墙飞去。

燕云霆驱舟于南城门，纵身一跃，如天神下凡，一剑大杀四方，将聚集在城门口的数千毒人全部腰斩！

“害呀！是……是梅兄弟！原来他这么厉害啊！”陈爽一眼便认出了燕云霆。

谢洪与周苍等人也在城门下死战，在见识了燕云霆一剑千人斩的威猛后，也都惊喜交加。

“从第一眼见他起，我便感觉他不是寻常人！”

“这一剑之威，只怕……只怕已臻化境了吧？”

燕云霆在城门前降落，偏头冲众将士喊道：“别愣着了，快退回城门去，别做无谓的伤亡，快！”

众将士纷纷往城内撤退。

燕云霆一剑寒霜，将三里方圆毒人全部冻结，再横扫一道剑气，将万余毒人全部震碎，后拔剑跳上城墙。

此时，其它三座城门也全部关闭，守备军退回城中，但刚灭杀完的毒人，又从雪原中聚集，再度化作尸潮席卷而来。

“陈将军，麻烦你奔走全城相告，仙舟，仙船，马匹，车辆，以及所有军民，全部在南门集合，要快！”

“没问题！”

守，肯定是守不住的，空中阴霾也在不断扩散，唯有转移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燕云霆命令下出后，很快，全城军民便往城南聚拢，

“杜姐姐，你快瞧，是梅哥哥！”

杜薇薇抱着小凌，看着城墙上那个持剑的英雄，情不自禁地凝了泪花儿，小凌挥着小手招呼：“梅哥哥！我们在这儿呢！”

“小凌，你梅哥哥忙着拯救世界呢，我们别去打扰他！”杜薇薇按下了小凌的手。

“可是梅哥哥他来了，你瞧——”

燕云霆当然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她，飞身跳下城墙，冲杜薇薇微微一笑：“我说不过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哎呀，你别只对付我了，快点想办法救救大家。”杜薇薇催促道。

此时，无戒，白荣，吴莽也带着最后一部分军民转移至了城南。

“情况不妙啊，毒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了，没了将士守城，城门坚持不了多久的。”白荣说道。

燕云霆点了点头，随即指着仙船，冲民众大声道：“所有人听着，丢弃一切行装，老弱妇孺优先，能挤一个是一个，其余将士守在各街口，若城门破了，你们便是最后一堵城墙！”

百姓迅速登船，船舱，船舷，甲板，很快便站的满满当当，可即使如此，一艘仙船最多只能塞下五千人，青溪城有妇孺近两万，装了一半，还剩下一半。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转移一部分，无戒大师，白兄，你们一人护一艘仙船离开，一路往向西，有一座黄风岗，其主峰上有一个寨子，可将百姓先安居于那儿。”

“那你们呢？”

“剩下的军民一起从南门杀出，再向西边迁徙，此去黄风岗大约四百里路，以仙船的速度三个时辰便可往返，所以你们的速度一定要快！”

危急时刻，不容耽搁，两艘仙船与五只仙舟立即起航全速西进！

“好了，大家的父母与老婆孩子都已被送走，咱们是时候为自己而战了，全体军民听着，拿起自己最趁手的武器，拿出必胜的勇气，随我出城，杀出一条血路！”

燕云霆一剑破开城门，率先冲向尸潮！

“大家记住啊，一定要割掉它们脑袋才行，凡是被咬伤或感染者，要第一时间服下解药！若不幸有人尸变，切勿心驰手软！”

陈爽率领四千将士跟随燕云霆冲锋，剩下的一万百姓紧随其后，吴莽则率另四千将士垫后。

洋洋洒洒近两万余人，如一把势不可挡的利剑，割开黑压压的尸潮，杀向远方，冲向未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暗雪（二） 燕云霆紧盯着天外，再多的毒人也不过一剑杀之，最让他担心的是有黄瞳毒尸在暗中操纵。

黄瞳作祟，毒人便会被赋予智慧，源源不断，杀之不尽。

但幸运的是，自出青溪城以来并未察觉尸潮有何异样。反观十几万毒人，在两万军民强烈求生欲望的冲击下彻底溃散。

两个时辰后，无戒与白荣驾驶着仙船返航，接走了第二批百姓，剩下身经百战将士继续突围。

无戒没有再参与护航，而是与燕云霆一起，掩护军队往西撤退。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仙船再次返航，接走剩下的人。

当仙船降落在黄风寨时，天也已黑尽，冀州上空的阴霾遮住了仅有的夜光，天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但好消息是，阴霾与暗雪似乎只针对冀州，在黄风岗外戛然而止。

燕云霆站在山头，紧眉望着冀州所发生的一切，几乎是几日之间，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

黄风寨虽不小，却怎么也无法容纳三万人栖身，老弱妇孺被安排进了屋子，将士们则守卫在风雪中。

“梅大侠，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这样会冻死很多人。”吴莽走上山头，抱拳弓腰，谦卑进言，经过白天一役，他已彻底被眼前此人的英雄气概所折服。

燕云霆在掌间凝出一张灵符，转手递给吴莽说道：“你将此符带回京城，找公输婉儿，让她调遣几艘舟船，将所有幸存者纳入京城暂住。”

“京城么？”吴莽看着灵符有些迟疑。

“怎么？你有担忧？”燕云霆偏头问道。

吴莽轻叹：“三万余幸存者，三万张嘴巴，可都是要吃饭的，只怕京城不愿接纳。”

燕云霆淡然一笑：“你不用担心，京城的祁王是我挚友，他爱民如子，怀柔天下，何况吴城主与将士们皆是忠勇之人，京城会很欢迎你们才是。”

吴莽感激得目光闪烁，双手接过灵符，郑重道：“大侠今日之恩，吴莽定铭记于心，日后定当誓死还报！”

燕云霆摆了摆手，吴莽躬身退下。

不久后，一个靓丽的人影迟疑着走上山头，她脚步很轻，也有些犹豫，看见他的背影，却不知如何开口。燕云霆并未回头，只是淡淡一笑：“怎么？杜姑娘不好意思见我？”

杜薇薇这才走了过去，并肩站在燕云霆身旁，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叹气：“现在想想，你说自己是普通人的那句话，简直是谦虚到了极致。”

燕云霆撇了撇嘴，“可我真的是个普通人，两只眼睛一张嘴，吃喝拉撒两条腿，……不过你非要说相貌的话，我肯定是普通人长得好看了。”

“呵呵……”杜薇薇捂唇轻笑，“有时你说话的语气就像市井里的混混，可你的的确确是个大英雄。”

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

“你该不会真的叫做梅明志吧？”

“我真实名字叫做燕云霆。”

“燕云霆……好熟悉的名字。”

“嗯……就是你们嘴里常说的‘鬼谷大侠’，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听起来憨憨的。”

“鬼谷……大侠！”

杜薇薇猛然抬头，震惊成了结巴：“你你你你……你是那个遨游天上人间的鬼谷大侠！”

燕云微微一笑：“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普通人。”

杜薇薇激动得面若红霞，眼角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如空山新雨后的花儿般娇艳怜人。她挽着耳发，目光闪躲，心思玲珑：“都说……名剑风流，处处留情，我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啊?”

燕云霆轻轻捏起她下巴，将其俏脸儿抬高，“但我与其他人不同，不但处处留情，还能雨露均沾。”

杜薇薇轻哼着，缓缓闭眼，昂起嘴唇，满脸都是期待。

面对这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燕云霆并没有让她绽放，而是撤了手，转身继续瞭望冀州暗雪，淡淡道：

“杜姑娘，溪边前缘，日后再续，此刻不谈儿女情长。”

杜薇薇有些茫然，可一看到山口处站着的无戒和笑呵呵的白荣，便瞬间理解了一切，她只留下一句：“大侠加油！”随后便低着头，匆匆跑下了山头。

“跟燕大侠学泡妞儿，我一辈子都学不完。”白荣笑着与无戒一起走上山头。

燕云霆斜眼一笑，“好久没见到敬慈俺那群尼姑了。”无戒沉声催促：“搞快点。”

“看来无戒大师比我们更着急。”燕云霆挥袖取出仙舟，与白荣、无戒一起踏上，向东海岸的空海寺疾驰而去。

……

空海寺上空，鹅毛般的暗血从天而降，墨盒所制造的封界已被彻底吞噬瓦解。

一件巨大的锦斓袈裟铺盖于寺院上空，苦无大师领衔十三名老僧盘膝坐于袈裟之下，佛光普照，天地经纶，将暗雪与毒鸟挡在寺外。

地面上，黑压压的尸潮从山口灌入，三千僧尼各使其招，将尸潮拦在门外，打退了一波又一波。

天外，万朽君与三个黑袍人正监督着整个战局。

“朽君大人，尸潮已折损四五十万，却连寺门口都未踏入，您看是不是可以暂时先撤了？”有黑袍人提议。

“怎么？你还可怜起这帮行尸走肉了？”

“小人只是怕久攻不下，那苦无老和尚可是大臻高手，万一他以死相拼该怎么办?”

“你的担心多余了，那群老僧若赶撤离，我便能催化暗雪洒满空海寺，苦无老僧本就没几天活头了，待他真气耗尽，其他人便如蝼蚁鱼肉，任我宰割！”

万朽君自信着，又下令道：“十万毒人不行就一百万，一百万不行就一千万！只要能将空海寺覆灭，折损整个冀州的毒人又何妨?”

“卑鄙无耻的缩头乌龟，你可敢撤去暗雪，与我堂堂正正一战！”尘空指着天外万朽君大声叫骂，他已好几次尝试冲出空海寺，都被毒鸟与暗雪给逼退。

万朽君根本不屑一顾，“只有没脑子的莽夫才会用武力来解决一切。空海寺不是向来有戒律么？你怎还骂起人来了？”

“对于你这种九幽邪祟，犯什么戒律都可行！”

尘空卯足武力，欲再次冲出出寺，这时一旁的素莲赶紧将他拉回：“师兄不可，他分明是在激我们出战，暗雪甚毒，沾上一片便会感染，我们的解药已经不多了！”

“可师傅与长老他们……”尘空咬牙望向天空，他原本的不可一世，变作了无可奈何。

“我们再坚持一会儿，无戒和白荣一定会回来救我们，一定会的！”

素莲期盼着天外，已然孤注一掷。

第五百七十七章 暗血（三） 尘空呵道：“一个假和尚，一个贼，本就是两个外人，若他们真有心与空海寺同在，又何必提前逃走？”

素莲双手合十，暗声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时礼禅还有何用，我佛若是慈悲，又岂会让空海寺遭此一劫？”尘空即刻腾空而起，大声招呼众武僧：

“空海寺僧众听令，随我一起冲出空海寺，与那九幽邪祟一决生死！”

“尘空，不可出寺！”苦无老僧大喝。

“师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佛不渡我，我便自渡！”

尘空毅然决然冲出空海寺，以佛光掌印开路，震开毒鸟与暗雪，大吼着冲向万朽君。

“这武蛮子，冲杀起来，倒还真叫人害怕，往后退去三里再说。”万朽君挥挥衣袖，与黑袍人往后退去。

被冲散的毒鸟再次集结，被吹走的暗雪再次飘落，尘空接连数掌经纶浮屠，虽毒物不得近身，却再难前进半步。

“啊啊啊……九幽邪祟，快快面见我受死！”

尘空几经癫狂！

“呵呵呵，我就喜欢看他生气却无可奈何的——”

“禅！”

一掌佛印从天而降，打断了万朽君的嚣张，吹散了包围尘空的暗雪。

那个灰袍僧人身披万丈金光，如真佛显灵般从天而降，他轻声却也浩瀚：

“众生无量，般若波罗，万丈佛光，普渡慈航——禅！”

刹那间，佛光如莲华绽放，驱散十里阴霾，普渡天地众生，就连那些疯狂的毒人，也都仰头木讷，接受洗礼。

这佛光不含一丝武力，却能叫众生放下屠刀。

“你不是可以指挥尸潮么？它们怎愣住了，快让它们继续冲锋！”万朽君一边后退，一边冲身旁的黑袍人喝令。

黑袍人一时间也呆愣了，它们望着闪闪佛光，眼中竟闪过了一丝由衷的忏悔。

“这和尚的功法太奇怪了，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朽君大人，我看我们还是——”

“咻咻咻咻！”

不等黑袍人话说完，四根银针从佛光中飞出，穿过万千毒鸟，刺入了四人的咽喉！

黑袍人当即毙命从空中陨落。

万朽君掐着咽喉，咳出两口黑血，“咳咳咳……”

“哦哟？你们竟然会吐血，这倒是很让我意外。”白荣与燕云霆从佛光踏出。

“是……你！”万朽君怒瞪着燕云霆。

燕云霆早已蓄足镇魂之剑，“我说过会来找算账的，这次看你如何嚣张！”他携剑飞身杀向万朽君。

万朽君猛喷一口黑血，将黑袍往身上一盖，顷刻间散作数道鬼影，往四面八方逃窜。

燕云霆斩出十里剑气，追着鬼影进行绞杀。

“武修，此事还不算完！”万朽君的怒声在天地回荡。

燕云霆大声回应：“九幽宵小之辈，不算完你就回来跟我打，逃什么逃！”

空中没了回应，暗雪却在继续飞舞。

燕云霆和无戒纷纷收势，落回了空海寺。在没有佛光普照后，毒人又恢复了癫狂。

“无戒大师，白荣……还有燕云霆！”素莲激动得再也矜持不住泪水，“我佛还是慈悲的，他听到了我的祷告，是他派你们来救我们的！”

白荣挤着眉毛，“你这话不对了，我们可不认识你家佛祖。”

素莲抹着泪水：“那你们就是菩萨，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我一个做贼的成了活菩萨，你们禅宗倒还真是不嫌弃。”

“万朽君虽已逃去，寺外还有数百万的毒人，暗雪也并未停止，我们斗争还没有结束。”燕云霆欲执剑加入战斗，白荣却赶紧拉回了他：

“算了吧，这么多毒人杀不完的，我倒是有个计划，不知道中不中听。”

无戒说道：“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计划，很令人担忧。”

白荣也不再卖关子，指着空海寺背后的海岸道：“大家都是有武力的，不如集体跳海逃生？毒人是不会入水的。”

燕云霆与无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不中听，却是个好主意！”

说干就干！“大家听着，放弃寺前抵抗，涅境武力留下垫后，其余人全部退往后山崖！”

空海寺三千门徒，除去六十余位涅境高手，其余人全部撤往后山崖，十三老僧与无苦大师却纹丝未动，仍维持着袈裟抵挡暗雪。

很快，众僧退至山崖前。

寺前是滚滚不尽的尸潮，留下来十死无生；崖下是汹涌澎湃的波涛，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唉……没想道我空海寺竟被逼迫到了这一步，素莲，素心，素问，你们要照顾好敬慈俺众弟子。”

敬慈俺的慧心师太望着大海波涛，留下一句嘱咐，转身向前院走去。

“师傅！您不跟我们走么？”素莲急忙上前阻拦。

慧心师太望了一眼空中禅定的苦无大师，长叹道：“我自幼在寺院坐禅，距今已有近两百余年，已不适合离开了。”

“师傅若不走，那我们也不走！”

“对！我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们誓与空海寺共存亡！”

“哎呀，尼姑姐姐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比命重要?”

“白大哥，生死之际，我也不瞒着心里话了，若来世有缘，我定嫁你为妻！”

“我偷藏在佛案下的好酒，只怕无福消受了！”

空海寺众僧尼，纷纷吐露心迹，他们哪里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不也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放不下执念的普通人？

信仰绝不止于苟且，毒人已冲破内院，众僧尼目光坚定，竟无一人跳海逃生，他们携手并肩，再度为信仰而战！

“哎哎哎……大家别急着走，你们快瞧那儿！”白荣突然指向天海一方。

夜空中，两个光点在大海的尽头闪现，随着光芒逐渐趋近，两艘仙船如沧海升明珠，从天外驶来。

林晓枫持无影剑立于船头，光射征衣，英姿勃勃。

救援来了。

“刚刚说要嫁给我的那个小尼姑，现在还说话算数不？”白荣偏头笑呵呵。

小尼姑红着脸蛋儿：“你想得美，那也是下辈子的事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暗雪（四） 与林晓枫一起来的，还有王五与贺惊云，二人都是用刀如神的臻境高手，船上还有墨门改造的几十门火炮，有了这些力量的加入，尸潮的蔓延速度大大减缓。

众僧尼抓紧上船。

苦无大师也收去了锦斓袈裟。

“全速南下！”林晓枫振臂高呼。

两艘仙船载着三千余众，迅速拉高步入云端，随后沿着海岸线向南疾行。

众僧尼站在船边，依依不舍眺望着那座千年古刹。

“多亏了林先生及时赶到，空海寺才得以逃过此劫，老僧代表众僧尼谢过了。”苦无大师由沙弥搀扶，蹒跚走上船头，经上半夜的真气消耗，他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林晓枫赶忙扶住苦无大师，“大师不必多礼，今夜安好，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努力。”随后他又冲沙弥示意：“长夜风寒，快扶大师进船舱休息吧。”

沙弥扶着苦无大师告退。

林晓枫看着老僧佝偻的背影，不由叹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天若无情催人岁，孤鸿白发一老僧，唉……”

“林先生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为何要唉声叹气呢？”燕云霆走上船头。

林晓枫微微摇头，“我只是感叹天下混乱，老英雄却因迟暮而无能为力的悲切罢了。”

“难得林先生多愁善感，如此的话，就更应该喝一口我的火绒酒了。”燕云霆取出一壶火绒酒递了过去。

林晓枫连忙摆手，苦笑道：“这个真我来不了，如此猛烈的酒，还是留给轰轰烈烈的燕兄自己吧。”

燕云霆小酌一口，却问：“你远在涠洲，是怎么知道空海寺遭难的？”

“涠洲北部与冀州南部相接壤，两州之间有一个巨大的港口城市命为‘沪城’，昨日我们刚将此城清理完毕，今日上午便救下了一个重伤从冀州逃出的昆仑山弟子，等将他救醒时已是下午，他告诉了我们冀州的遭遇，我们便即刻从沪城赶了过来，”

说到这儿，林晓枫望着冀州城的方向，一声长叹：“只可惜，为时晚矣。”

燕云霆又将自己从京州到冀州所遇到的一切，详细地与林晓枫讲了一遍。

“从大夏王朝覆灭开始，纳兰氏便在韬光养晦，如今瘟疫蔓延人间，而寒洲因地理位置受影响并不大，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个绝佳的复国机会……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竟会与九幽勾结，这样的民族，简直无药可救，也没有再继续存在世上的必要了。”

林晓枫语气虽然平淡，却不难从其眼神中看出，他真的生气了。

“说起纳兰氏，就不由联想到纳兰元术，以及……青衣楼。”燕云霆的声音很轻很轻，因为他知道，这艘船上仍有青衣楼的人。

“青衣楼与江湖帮派不同，它有十二个分堂，每堂都有一个首领，看似一体却相互独立，纳兰元术只是武力最强，资历最老，默认的最高首领罢了。”贺惊云缓步走上船头，淡然又决然：

“然青衣楼有同一个宗旨，制作买卖，不参与朝廷斗争。若纳兰元术打破了这个规矩，他也会成为青衣楼追杀的目标。”

燕云霆问道：“闻说纳兰元术与魏瀛洲一刀一剑问鼎江湖，如今魏瀛洲已死，谁又能杀得了他？”

“五十个已臻化境的高手一起围攻，或许能将他重伤，但若是要杀他，”贺惊云摇了摇头，“除非他自己想死，没人能杀的了他。”

“龙应天可以么？”燕云霆问道。

贺惊云冷声道：“自取其辱。”

“墨门巨子，聂无痕呢？”燕云霆又问。

贺惊云摇头：“杀不了。”

“柳敬迟呢？”燕云霆再问。

贺惊云还是摇了摇头。纵观整个人间，老一辈大臻高手都已残年迟暮，新一辈又实力相当，谁也无法杀了谁。

“难道杀人就一定得靠武力么？”林晓枫轻声道。

“怎么讲？”燕云霆与贺惊云都有些期待。

林晓枫说道：“你只需将这些事讲述给宇文长卿听，他一定有办法能杀死纳兰元术。”

燕云霆说道：“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

林晓枫摆了摆手，“罢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对抗瘟疫，冀州有此一劫，谁都无力回天，当前最要紧的是巩固自身防御，谨防九幽再次入侵，免得暗雪再降，悲剧重演。”

燕云霆紧盯着冀州方向，沉声道：“这场暗雪下得越深，九幽的阴谋便会越大，决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你有什么好的方法？”林晓枫问道。

燕云霆说道：“不妨揣测一番这场暗雪的作用，万朽君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那我偏要迎难而上，杀个回马枪，叫他措手不及。”

“我完全相信燕兄你有这个实力，但此事还需的从长计议。”

“先回沪城再说吧。”

……

仙船回到沪城时，天色也已大亮。

林晓枫与宇文长卿的推进计划有所不同，他先将沿海的几个港口城市收拢，再以港口城市为基础，对就近的海域上的海岛进行建设，利用靠海的优势，先抓渔业与种植。

所以在涠洲将士的口袋里，不仅有能吃饱的军粮，甚至还有肉食。

空海寺三千僧尼，每日早中晚，不论风雪多大，都会一起坐在城墙上，面朝冀州方向，敲钟击鼓，祈祷念经。

燕云霆将此趟所经历的一切，全部写成信件，由昆仑山弟子向各州投递。

三日之后，终于等来了宇文长卿的回信。

第五百七十九章 暗雪（五） 宇文长卿信说，中州军已完成了上中下三津城的清扫，京州也开始由北往南进军，若不出意外，明年春年花开时，中州与京州主要城市便可连通；

同时，唐长老也取得了一个重要的研究成果——解药的功效为两个月，凡服下解药者，两个月内可避免重复尸毒感染。

燕云霆，无戒，白荣，林晓枫，屋中详谈：

“这几日我一直都在焦虑，该如何解决暴露在暗雪下的问题，如今看来，唐长老这个消息真是雪中送炭。”燕云霆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只要我们提前服下解药，再穿一身儿稍厚的衣服，便不用担心会被感染了。”

“燕兄，此刻的冀州，无异于龙潭虎穴，一旦深陷其中，连救援都会变得很困难，你要三思而后行。”林晓枫提醒道。

燕云霆胸有成竹道：“我心中早有良策，林先生只需帮我准备一千斤烈.性.火.药即可。”

“霍，好家伙，一千斤火药，你是想把冀州城炸了不成？”白荣惊呼道。

燕云霆说道：“得不到的东西，便将它毁掉，这有什么不对？”

“需不需要我再派些高手与你一起行动？。”林晓枫又问。

燕云霆摆了摆手，“涠洲军不能没有高手坐镇，再说，此次行动为暗中潜入，人数不宜过多，有我，无戒大师，白荣，三人即可。”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也就不再劝阻了，诸位且稍后，我这就去为你们筹备火药。”

“妥。”

……

下午时分，千斤火药全部备齐，林晓枫还另外多加了两桶火油。

燕云霆，无戒，白荣，各披蓑衣，戴斗笠，裹围巾，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既然悄无声息潜入，那就不能用仙船，三人决定驾驶木鸢向冀州城进发。

天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不解风情地呼啸着，三个蓑衣人立于城墙上，林晓枫与空海寺众僧尼为其送行。

“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

“呸呸呸，贼头子，这首诗可不应景，不许再念了。”

“诸位师太放心，壮士一去定能复还！”

“别耽搁时间了，抓紧出发吧。”

三个蓑衣人坐上木鸢，在众目祝福下飞向冀州。

……

木鸢上，人手一袋火绒酒，醒目驱寒。

白荣负责驾驶。

燕云霆手握一副冀州城的地图，任何行动都离不开计划。

无戒则坐在一旁，望着风雪，抿着烈酒，十有八九是在想情人。

“若不出意外的话，万朽君一定在冀州城，为防生变，咱们不宜靠的太近……这儿，冀州城百里外有个‘红叶镇’，咱们就在这儿降落，然后徒步潜入。”燕云霆指着地图上的坐标说道。

“只怕冀州城外有好几百万毒人，咱们用脚能走得进去？”白荣问道。

燕云霆合上地图，自信饮了一口酒，笑道：“你不是会易容术么？咱们易容成毒人，然后混进去。”

“易容成毒人？大哥你没开玩笑吧？”白荣难以置信地望着燕云霆。

“怎么？你不行？”

“问题可不是这个，那都是些没脑子的怪物，会吃咱们这一套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就不该跟你一起来，每次都玩儿得这么大！”

白荣就要灌酒，燕云霆却一把抢过了他的酒袋，“马上就要到冀州了，酒后驾驶是很危险的。”

雪，渐渐变暗。

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阴霾笼罩在整个冀州大地，明明还没入夜，却已暗黑无光。

三人不约而同地压低了斗笠，也不再多闲谈，紧盯着暗雪下的一切。

暗雪与阴风缠绵，恐惧与死亡同行，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冀州的生命便已全部枯萎。

三个时辰后。

木鸢顺利降落在红叶镇外。

燕云霆收去了木鸢，跳上了一栋小楼，借着仅有的点点夜光，将四周扫视了一遍，后又取出地图和指南针，大致对照了一番方向，冲无戒和白荣招了招手，示意跟他来。

三人轻功出色，在屋顶飞速疾驰，脚步比落雪还要轻。

“呜呜呜……”女人的暗泣声。

燕云霆微微抬手，示意停止前进，三人蹲伏在房顶，哭声来自于脚下。

“你该不会是想拯救失足毒妇了吧？”白荣低声问道。

燕云霆摇了摇头，“不，是我感觉到了一阵阴气。”

白荣搓了搓胳膊，“这寒风是有些莫名渗人了。”

“嘘……它们来了。”无戒指了指镇口方向。

四双如萤火般的绿瞳突然从黑夜中飘了过来，待它们靠近了些，才看清楚原来是四个走路不着地的鬼仆。

三人压低身体，屏住呼吸。

鬼仆手中各持有枷锁，它们径直冲进屋中，随之一阵尖叫，再没一会儿，鬼仆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毒人飞了出来。

很显然，它们是抓捕变异毒尸。

燕云霆冲白荣使了个眼色。

白荣抓出五根银针，顺势一发——“嗖嗖嗖嗖嗖！”鬼仆与毒尸全部倒在了雪地里。

“我就知道万朽君攻陷冀州，绝不是单纯地侵略，他一定还想得到更多。”燕云霆起身说道。

无戒说道：“他的做法，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白荣沉声：“万毒王？”

“我跟此人打过交道，他比万毒王更残忍，更有野心，”燕云霆摇了摇头，“此祸害决不能再留在世上，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三人快速穿过红叶镇，开始在雪地里狂奔。

……

半个时辰后，三人在冀州城郊外停下脚步，距离最近的南城门，只有三里路不到。

密密麻麻的毒人接踵而至，少说也有四五十万，冀州城上空更有近百个鬼仆环绕巡逻。

城中有微弱灯光。

三人各宰杀了一只毒人，将之拖入一间破旧的草堂，一刻钟后，三人相继走出草堂，腐烂的面皮，浑身占满污血，俨然一副毒人模样。

“这是‘假死丹’，吞下之后便可完全藏匿自身气息，就跟死人一样。”燕云霆分出两颗假死丹递给无戒和白荣。

三人服下假死丹，开始往南门靠近。

“不对不对，毒人走路的姿势应该是摇摇晃晃，就像喝醉了的醉汉。”

“跟他娘戏班子里的猴儿一样！”

“嘘……别说话了，我们要融入尸群了。”

第五百八十章 暗雪（六） 伪装很成功，心却砰砰直跳。

就这样，三人一瘸一拐，一惊一乍，穿越拥挤的“人潮”向城门下靠近。

三里的距离，走了半个多时辰。

没有意外，也不能出现意外，三人有惊无险地进入了冀州城。

北城是唯一有亮光的地方，梁王府便坐落于那儿。

交错互通的街道，算是天然掩护，三人不敢走大街，逢巷便钻，没有毒人便加快脚步，遇到毒人便继续伪装。

一个时辰后，三人在王府外的官邸区停下脚步，选了一处毒人较少的宅子，猫身躲了进去。

“呼……”白荣长呼一口气，“这种感觉简直比进皇宫偷皇帝的裤衩儿还要刺激。”

“王府没被暗雪笼罩，里面应该没有毒人，却有鬼仆不断徘徊巡逻。”无戒紧盯着王府上空说道。

“白兄，以你进皇宫偷裤衩儿的经验来看，我们该怎么潜入进去？”燕云霆笑着看向白荣。

白荣摆手骂道：“靠，我开玩笑的你也信？这世上有哪个笨蛋会去偷皇帝的裤衩儿？”

燕云霆心里暗笑，他虽没偷过皇帝的裤衩儿，但扒皇帝的裤衩儿倒是有好几回了，这算不算笨蛋？

白荣指着王府上空盘旋的毒人：“不过这群鬼仆肯定比不上皇城内卫，它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只会绕着王府转圈儿，我大致算了一下。它们绕一圈的时间大约是半刻钟，咱们只需把时间点踩好即可。”

“翻墙进去么？”

“只有最蠢的贼，才会翻墙进院，”白荣说道：“一般大家院墙下，都会留有狗洞，咱们不妨找找看。”

“钻狗洞？”燕云霆和无戒对视了一眼，虽说大丈夫不拘小节，这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更别说人钻狗洞了……你们可别小看狗洞，它一般都开在后院儿位置，咱们钻进去，风险会小很多的！”白荣一本正经的模样，看来他以前偷东西的时候，没少钻过这玩意儿。

“就按你说的办吧，希望你别坑。”

“保证没问题！”

三人走出宅院，再次装作毒人，由白荣带路，一瘸一拐往后院绕去。

很快，三人便来到后院墙外，没找一会儿，便发现了那个开在杂草丛后的狗洞。

洞有三尺高，足够人钻过。

“钻吧，刚好鬼仆巡逻过去了。”

白荣一马当先，燕云霆其次，无戒最后。

“先说好，今夜此事，谁也不许向外人提起，懂了么？”燕云霆认真道。

白荣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积雪，“害！钻了狗洞难道就不是英雄了么？”

几声刚想离开。

“咕咕咕……”像是从喉咙发出的低吼。

三人各自一惊，寻声望了过去，只见十来丈开外，两颗绿油油的兽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狗！？

狗洞外会有狗，这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

三人不敢轻易乱动，生怕狗会叫出声来。

“这就是你保证的好办法？”燕云霆幽怨地瞪向白荣。

白荣叹道：“我也想不通，为啥这家人还会养狗，按理说早该把它炖来吃了才对。”

“鬼仆半刻钟后便会巡逻回来，赶紧将它解决了。”无戒催促道。

白荣抓出三根银针，就要动手杀狗，这时，燕云霆却按下了他的手：“且慢！”

“如何？”

“它……好像并没有被感染。”

若是被感染的毒兽，早就扑了上来，王府实在太黑了，也瞧不清楚这狗子的模样。

燕云霆取出一块熟牛肉，轻拍着地面，“啧啧啧……”逗狗。

狗子闻到肉香，飞扑着跑了过来，是一只高不过膝盖，浑身雪白的西施犬。

它一定是饿坏了，含着牛肉大口啃咬。

“它的狗命倒是挺大。”

“说不定命大的还不止于它。”

“你的意思是说？”

“西施犬是王公贵族的宠物，它没被瘟疫感染，我觉得这并非偶然，”燕云霆撸.着狗头询问：“旺财，我的牛肉可不是白给你吃的，你也该帮帮我们才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与一只狗对话，鬼仆要巡逻回来了。”无戒催促道。

西施犬却抬起了头，与燕云霆对视了片刻，含起牛肉便转身跑开了。

“跟上去！”

三人一边避开鬼仆视线，一边跟上西施犬的步伐。

西施犬穿过后宅院，来到一处偌大的花园，钻进一座景观假山。

假山内部别有洞天，七上八下，七拐八弯，好在燕云霆的鼻子够灵敏，否则还真不一定跟得上。

最后，西施犬钻进了假山下的一个暗洞，就此没了身影。

眼前的暗洞比狗洞还要窄一些，三人停驻在洞前，陷入了抉择。

“狗毕竟是畜生，你就确定它不会把咱们乱带？”白荣看向燕云霆。

燕云霆点了点头，“我刚刚与它眼神交流过，我相信万物皆有灵性，而且这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这假山当然是人工开凿的。”

“说不定是密道。”

“那这回你先打头阵。”白荣做了个“请”的姿势。

犹豫就会败北，做事应当机立断！燕云霆趴着钻进了暗洞，刚开始洞口十分狭隘，只能用手肘支撑蠕动，再爬了个丈许距离后，通道豁然开朗，越来越宽，且洞壁已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大约爬行了七八丈，以燕云霆的个子已能矮着身子直立行走。

这应该是一条地道，就是不知通往何处，是否会藏有活人？

在最后转过一道弯，一阵黯淡的火光从洞口处传来，燕云霆微微抬手，示意放慢脚步，毕竟前方还不知凶险如何。

他来到洞口，悄悄把头伸了出去——

“啪！”

一击当头棒喝，敲得它脑瓜嗡嗡！

“打死你！打死你！”一个急切的女人声音，随后，燕云霆脑袋又挨了几闷棍。

“打够了没！”他轻呵一声，伸手擒住了那根擀面杖，幸亏得是擀面杖，要是把斧子，想想都觉得后颈发凉。

“你……你会说话！你不是毒人？”女人满眼震惊和激动。

燕云霆一把夺下擀面杖扔去一旁，揉着脑袋钻出了暗洞，“还好我头够铁，不然真被你敲烂了。”

女人很年轻，二十来岁，锦衣绸缎，端庄秀丽，一看便知身份不俗，她脚下正坐着那只西施犬，身后还站着两个双胞胎少女。

第五百八十一章 暗雪（七） 年轻女人叫做李媛，为梁王掌上明珠，冀州唯一郡主，她身后两个双胞胎少女是她的侍从，分别叫做丽琴和丽樱，还有她的宠物狗叫做“可儿”。

五日前，冀州封界被暗雪冲破，她正和两个婢女在花园中捉迷藏，后来王府惊变，她便躲进了这条熟悉的地道里，因此才逃过一劫。

“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可儿会离我而去呢，没想到它竟把你们给带来了。”李媛也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梳子，温柔地替西施犬梳理毛发。

都说梁王自私奢侈，今日一见她女儿，才算是真的明白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抱着宠物亲昵。

“咕咕咕……”肚子突然开始抗议。

李媛红了红脸，抬头期盼着燕云霆三人：“你们有吃的么？”

“有啊。”白荣说道。

“请快拿出来，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这不就有现成的么？”白荣指了指李媛怀中的西施犬：“郡主殿下可能不知，大冬天吃狗肉最补了。”

“这……万万不能！我视可儿如亲人，怎能吃它呢？”李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白荣说道：“那是你还不够饿，你若真要是饿昏了头，没准儿连人肉都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不是来救我们的么？”李媛突然开始警惕起来，连连后退。

白荣舔了舔嘴唇，一脸淫笑：“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郡主的味道哩，还有一道双胞胎做配菜！”

“啊？！”

“嗷嗷嗷！”

“好了，别开玩笑了，都止住声，免得引来了鬼仆，”燕云霆取出几块熟牛肉，递给李媛和双胞胎婢女，“吃吧，吃饱了还得让你帮忙带路。”

三个女人抓过牛肉便啃，这会儿倒是没了贵族的架子。

“你们是我父王的朋友么？”李媛边吃边问。

“你父王骄奢淫逸是出了名的，现在还把冀州给丢了，谁愿意当他的朋友？”白荣说道。

李媛顿时觉得牛肉不香了，低头沉默着，忽而间竟有了抽泣声。

温室里的花朵，又能如何呢？“你父王不中用，不代表你不中用，”燕云霆问道：“前院那座最大宫殿，你知道该怎么去么？”

李媛抬头，“景德殿么？”

燕云霆说道：“应该是了，那是王府中唯一一座有光的殿堂，我想导致你们冀州城覆灭的坏人就在里头。”

李媛抹去了泪水，眼中隐隐有些恨意，指着背后的通道：“这条地道可以直通藏书阁，书阁旁不远便是景德殿了。”

“要是吃饱了就带路。”燕云霆淡声道。

李媛将牛肉囫囵吞下，起身颇有决绝，“丽琴，丽樱，你们和可儿留下，我跟他们一起去给冀州百姓报仇！”

“可是郡主，那我们呢？报了仇你们会回来救我们么？”丽琴楚楚可怜。

白荣这时闪身至双胞胎中间，挑着眉毛道：“实不相瞒，白某向来怜香惜玉，特别是对双胞胎。”

“不耽搁了，快带路吧。”

“三位请跟我来。”

李媛钻入地道，三人跟上。

地道修得笔直，越往里深入，壁上挂的东西便越精彩，一副副赤身果体的春宫仕女图，要多大胆便有多大胆。

李媛勾着头，一路走下来，她已面红耳赤：“父王喜好女色，便收藏了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这怎么能叫做不堪入目呢，简直是精彩绝伦，”白荣欣赏的同时还不忘点评：“瞧瞧，原来还有这种姿势，白某纵横床笫十几年，今日一见，自觉孤陋寡闻啊。”

洞壁上挂着的不仅有艳画，还有一些名家真迹，沿途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古玩，件件价值连城。

“令父倒是没少敛财，这通道里的东西拿出去卖了，怕是堪比国库了。”燕云霆嘲讽道。

白荣说道：“所以我们做贼的，偷大户人家，首先去的便是书房，这些有钱人总喜欢把东西往书房里藏。”

无戒说道：“可又有什么用呢？宫阙万间都做了土，金银财宝现在看来一文不值。”

面对嘲讽，李媛只能叹气。

很快，四人走到了通道尽头。

“上面便是书阁了，不过得坐升降梯才上得去，可是机关会发出‘咯咯咯’的响声，怎么办？”李媛指着墙角一部升降梯说道。

升降梯都有牵引缆道，顺着缆道爬上去，倒也不是难事。

“我们都会飞。”燕云霆当即将李媛抱进了怀里，脚下生风钻进了梯井，一路飞升至顶部，推开眼前的柜门，便抵达了书阁的最高层。

燕云霆放下李媛，叮嘱一声：“你蹲下别动。”随后自己便矮身来到窗边，轻轻敞开一条窗缝，往窗外探了出去——

正前方便是景德殿，距离不过三十丈，但鬼仆巡逻得十分严密。

无戒和白荣也来到窗边查看。

“飞过去，难免会有真气波动，只能用跳的，你们能跳过去么？”燕云霆问道。

无戒和白荣纷纷摇头，单靠力气没人能一跃三十丈。

“有办法没？”燕云霆又问。

无戒轻吐道：“声东击西？”

“可行。”燕云霆点了点头，跳上房梁揭了一块瓦片，计划道：“待会儿我从西窗将瓦片扔出去，若鬼仆被吸引了，我先托你们跳过去。”

“那你呢？”白荣问道。

燕云霆道：“我自有办法能躲过巡逻。”

“那我呢？”李媛凑上来问道。

燕云霆说道：“你就留在这儿，等我们跳出去后，把门窗关好即可。”

李媛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点了点头，“景德殿后面有一道侧门，你们可以试着从那儿进去。”

“可行。”燕云霆不耽搁，潜到书阁西面，请推开一扇窗，将瓦片掷了出去，随即关上窗户。

“哗啦！”

瓦碎声在空旷寂静的王府中格外响亮。

果不其然，鬼仆中技，纷纷闻讯赶去。

三人同时从东窗跳出，燕云霆扎了个马步，拍着肩膀道：“一起来，快！”

白荣与无戒分别踏上燕云霆的左右肩，发力的同时，燕云霆猛地一顶，将二人送向景德殿。

燕云霆即刻取出隐身斗篷，往身上一披，后退三步助跑，纵身一跃，跟着飞向景德殿。

李媛祝福三人了一眼，轻轻关上窗户。

第五百八十二章 暗雪（八） 燕云霆落地后，迅速往殿墙外靠拢，白荣与无戒也贴着墙向殿后挪动，当三人绕到殿后时，鬼仆恰好飞回。

“应该就是这扇门了。”

“万朽君很可能就在里面，大家进去时要小心。”燕云霆提醒着，从乾坤戒指中取出照胆与无戒的禅杖。

白荣轻轻推开侧门，与无戒，燕云霆依次潜入。

刚入门口，一股及其浓郁的血腥味儿便扑鼻而来，燕云霆不禁皱眉，与他之前在暗堡里所嗅到气息一模一样。

三人穿过一间耳室，大堂赫然就在眼前，堂正北面原本是王座所在，如今已被改建成了一个祭台，台面放着两四展红烛，所见的亮光便是由它们而来，大堂中十分安静，并没有人。

堂中整齐排列着一口口冰晶棺材，尸体浸泡在鲜红的血水中，与先前在暗堡中所见的规格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新鲜的尸体。”燕云霆观察了几口棺材，得出结论。

先前在暗堡里所见的尸体，都是从尸潮中抓来的变异毒人，多少都有些腐烂的痕迹，而眼前这些棺材里，却一具具栩栩如生，且多以强壮的男性为主。

“你们来瞧这个人，长得是不是有些似曾相似？”白荣指着一口棺材里的尸体招呼道。

棺内躺着个中年男人，其模样与李媛真有几分相似，与李钰也有几分相似，与李氏皇族的每个人都有几分相似。

“他该不会就是梁王李渊吧？”

“他若是李渊，那这些人很可能都是他的护卫，我仔细观察过，这些人虎口粗糙，身强体壮，且多数带伤，他们生前很可能是兵戎，亦或者是武修，”燕云霆还指着殿堂中的棺材，“我亲眼见过万朽君借尸还魂的手段，被还魂的毒尸瞬间从绿瞳变作了黄瞳，而黄瞳毒尸又是由武修变异而来……如此看来，万朽君在打造一批强大的，且能被他所控制的毒尸军团。”

无戒皱眉道：“万毒王也曾说过这种话。”

白荣说道：“而万毒王与万朽君都是来自九幽的血毒门，这是后者要完成前者的夙愿啊。”

“肮脏的愿望，不配存在世上。”

燕云霆挥挥衣袖，将十大桶火药全部取了出来，“每个角落放一桶，藏在窗帘后，等万朽君进来后，连同他一起，将尸体全部炸了。”

“火药真是个好东西。”

三人开始分工布置炸药。

待布置完成后，燕云霆又将火油沿着大殿墙壁浇了一圈，血腥味儿恰好掩盖了火药味儿。

“吧嗒吧嗒……”脚步声。

“有人来了，隐蔽。”

三人退回耳室，静静等待时机。

“咵——”殿门被人推开，万朽君率先走了进去，其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貂绒的八字胡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腰间别着一柄弯刀，看似不是中原的刀。

中年男人突然停在了门口，微微皱起眉头，似察觉到了某种异样。

“难道是试验场里的血腥味儿太难，纳兰大人闻不惯？”万朽君笑道。

中年男人瞧了一眼满堂棺材，低声叹道：“朽君的杰作，的确有些让人不好适应。”他也没再多顾虑，走进了殿堂。

“你若是在得知了他们的作用后，兴许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万朽君将中年男人直接带到了第一口棺材前，指着里头躺着的人问道：“此人，纳兰大人一定熟悉。”

“梁王李渊？”中年男人先是一惊，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这厮虽贪.淫.好.色，但他家世代所掌握的北境军，可曾在我夏朝欠下了不少血债，如今却被浸养在棺材里，生不如死，哈哈哈……”

“他可不仅仅是一具尸体，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便会变成一具毒尸，到那时我会将控制他的方法交于纳兰大人，包括这满堂毒尸，都是精挑细选的武修，有了它们，寒洲的力量会壮大不少。”

“昔日仇人沦为掌下猎狗，想想都觉得痛快至极！”

“不仅如此，我已成功研究出如何将变异毒尸进化，只是还未找到合适控制它们的办法。若是这一难题得到突破，日后九州亿万万毒人，便能为你所控制了。”

“朽君不是已能控制毒人了么？”

“非也非也，能操控毒人的是那群先天变异的毒尸，先天变异者有自己的思维，我无法控制它们，包括纳兰大人你也一样，只能寻求与它们合作。”

“与变异者合作，岂不是与虎谋皮？”中年男人透露一丝疑心。

万朽君神秘一笑，“那与我们九幽合作，岂不也是如此？”

中年男人陷入沉思，这时，万朽君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纳兰大人放心，吾皇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你们人间。”

“无相皇的目的何为？”中年男人问道。

万朽君背过身去，“陛下的愿望宏伟至极，连我都难以揣测，你也不必多问，只需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便是中原那群碍事的武修。”

“以后大夏复辟，还希望朽君不要像对待大燕那样对待我们。”

“只要你们别像中原人那样不识趣，九幽会与你们永世交好的。”

……

藏在耳室里的三人，将这一番阴谋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白兄，待会儿引燃爆炸后，你带着李媛逃回地道，那里应该可以挡住爆炸。无戒大师和我负责收尾。”

“没问题。”

“那就行动。”

三人从侧门钻出，也不再隐匿气息，白荣几步便跳上了书阁，燕云霆取出一枚霹雳珠，即刻触发后扔进景德殿。

“快避！”

燕云霆和无戒迅速腾空而起。

“轰隆！”霹雳珠爆炸。

“轰隆！轰隆！轰隆……”火药桶相继引燃炸裂，漫天的火光直冲云霄，尽管燕云霆与无戒已距地百丈，亦可感受到冲击的热浪。

王府数十栋建筑，连同巡逻的百名鬼仆，顷刻间便化作了尘埃，滚滚浓密的白色硝烟，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无戒大袖一挥，刮起一道飓风，将尘埃与硝烟吹散，王府的残垣断壁裸露了出来。

“这种祸害，炸药不一定能杀死他，小心了——”

不等燕云霆话音落下，宫阙废墟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光，万朽君已被炸得衣不遮体，摇摇欲坠。

“又是你！”万朽君瞪着燕云霆，怒极时，喷出一口污血。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这一次你跑不了了！”燕云霆与无戒前后将万朽君包围。

万朽君变出一只瓷瓶，往空中一洒，八具血尸聚散而出，“给我……给我撕碎他们！”

“哼，螳臂当车!”

燕云霆一剑“一叶知秋”，饱含枯萎之力的剑气，瞬间将血尸包裹，血尸迅速腐化消亡。

“给我爆！”万朽君见血尸失去作用，一指大喝，八具血尸相继爆体，其威力却不比霹雳珠要差。

燕云霆与无戒各自后退了一百丈。

万朽君又挥舞权杖，射出两道红光，但都被无戒和燕云霆轻松拦下。

无戒禅杖指天，引一道佛光罩住万朽君。

万朽君在佛光下痛苦惨叫。

“没有了这些尸体，你什么也不是，九幽邪祟，怎敢染指我人间山河？”

燕云霆蓄一道镇魂之力，先以剑气开路，随后人剑合一，杀向万朽君。

可就在剑至时刻，一柄弯刀从废墟中飞出，它似流光，饱含真气，威力不容小觑，竟从背后袭向燕云霆！

燕云霆即刻收势回身，一剑劈向弯刀！

“嘭！”

弯刀碎成铁屑，可炸出的斥力，却叫燕云霆不得不退，能掷出此威力飞刀者，武力起码已臻化境！

随后且听废墟中一声大吼，中年男人飞身钻了出来，他的右臂已被炸毁，部分皮肤已被烧焦，完全不成人样了。

“朽君快走，我来拦住他们！”中年男人一头将万朽君撞出佛光。

“纳兰大人的这份赤城，九幽一定铭记在心！”万朽君摇身分化数道黑光，向四面八方逃窜。

“你休想再逃！”燕云霆和无戒欲转身去追，中年男人突炸一道刚猛真气，将二人生生逼退。

此人武力即便没有大臻，也仅差一步之遥了。

“你.他.妈这个叛徒！好歹也是个人！竟与妖魔同流合污！”燕云霆指着中年男人破口大骂。

“汉人！你少说大义之词，种族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只要得报国恨家仇，付出任何代价我纳兰劫也在所不辞！”

纳兰劫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瓶，仰头将血液灌入口中，原本已恨得发红的双眼变得更盛了几分，他干咳着，狰狞着，低吼着，“啊啊啊啊……”再次抬头时，双瞳已变作了绯红！

红瞳尸王！

“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他形如一条疯狗，朝燕云霆扑了上去。

燕云霆一边后退，一边斩出剑气，纳兰劫不闪也不躲，迎头撞上却毫发无损。

无戒引佛光普照，暂缓了纳兰劫的速度，随后一禅杖将其敲下了地面，砸了个大深坑。

纳兰劫窜起身，晃了晃脑袋，即刻便恢复了疯狂，再次向空中二人发起冲锋。

无戒和燕云霆不再正面迎战，而是采用迂回战术，边打边退。

“它已堕落成了尸魔，佛光已奈他不何，你可有招制它？”无戒问道。

燕云霆说道：“屠魔之剑，可以一试，但对付它这种大魔头，我需要蓄力。”

“多久？”

“半刻钟即可。”

“可行。”

无戒不再撤退，将禅杖往空中一抛，“嗡嗡嗡……”随着金环阵阵作响，佛光如莲花般绽放，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口诵《空禅心经》，霎时间，经纶漫天飞舞，化作一条条锁链，将纳兰劫禁锢在空中。

纳兰劫已完全魔化，撕扯经纶，将魔抓一点一点儿伸向无戒。

燕云霆流转周身真气，淬注于照胆之上，发酵屠魔之力，照胆似也变得兴奋，嗡嗡作响，剑身由青钢逐渐变作赤红。

纳兰劫的魔爪距无戒尽不剩三尺。

无戒却从容地望着尸魔，这便是真正禅修的魄力，佛魔对视，佛怎惧魔？

“纳兰劫，你还有机会，放下魔念，真心悔改。”无戒不忘劝道。

“机会？呵……虚以为蛇之辈！你们给过我大夏机会了么！”纳兰劫怒吼。

“沧海桑田，王朝更替，这本就是岁月轮纲，你又何必执着于复国？你若再不肯收手，纳兰氏必遭受灭族之灾。”

“即便灭族，也要与你们汉人同归于尽！”

魔爪已伸至无戒眼前毫厘。

“阿弥陀佛，悲哉悲哉……”

“唰！”

钧天一剑，天外飞来。

“啊啊啊啊……我不服！我好恨……”

纳兰劫在痛苦咆哮中飞灰湮灭，饮恨东南！

二人收势从天而降，落在了王府废墟之上。

“相比于仇恨与权利，我突然觉得尸毒也不过如此了。”燕云霆轻声感叹。

“雪，变颜色了，”无戒接过一朵雪花儿，“它不再暗淡，恢复了洁白。”

燕云霆望着眼前的废墟，以及“姗姗来迟”的尸潮，苦涩道：“可还是一样沁人心脾，还是一样满目疮痍。”

无戒吹去了掌间雪花儿，压低了斗笠，“我们该走了。”

这时，白荣也带着李媛等人从暗洞里钻了出来。

在看见王府的破败后，李媛潸然泪下，“我没有家了……”

“从瘟疫爆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都没有家了。”

燕云霆取出仙舟，与众人踏上，就此飞离冀州城。

第五百八十三章 重返雍凉 夜尽天明时分，几人回到沪城。

当夜，林晓枫摆下了庆功酒，连一向不食荤腥的空海寺众僧尼，也破例畅饮了几杯素酒。

冀州暗雪已消，待来年春季，众僧便可返回空海寺。

大家都在喜悦，唯独燕云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万朽君并没有死，这次行动应该算是失败了。

宴会过后，众人各自离去，燕云霆却并未起身，原本在会上，他一直强颜欢笑，现在所有人都走了，他也可以大大方方借酒消愁。

当然了，懂他的人也不会离席。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林晓枫为燕云霆斟满了酒杯，亲手举起递了过去。

燕云霆却摇了摇头，“要是换做几年前的我，任何事情都抵不过一觉睡到大天亮，但今非昔比了，天下大乱，日新月异，谁都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林晓枫说道。

“但你知道的并不完全，”燕云霆又摇了摇头，“你没去过仙界，你不知道潜在了什么危险——

我听到万朽君曾言‘无相皇的目的向来都不是人间’，天地三分，无碍乎是九幽冥界，九霄仙界，九州人间，九幽的目的不是人间，那就只剩下仙界；

人间虽小，环境却比仙界和九幽复杂得多，其中最令人担忧的便是人心，人心所催化的仇恨与权利，所以才有了纳兰氏的叛变；

这么多忧愁，别说是明日，就是后日！明年！十年！只怕都难以解除。”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心里乱糟糟。

“责任多艰，你得一件一件解决。”林晓枫又要斟酒，燕云霆却捂住酒杯，还是摇头：

“可怎么解决？去杀无相皇？我还没那个本事。去铲除纳兰氏？我连纳兰元术一刀都接不了。自接下照但之后，我一直没停下过脚步，有时我自己都怀疑究竟是怎样的信念在支撑着我干这些事，事到如今，我已被这份责任压得快喘不过气了。”

“我理解你的累，但每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都一样——自瘟疫爆发后，我已数不清多少个日夜焦虑难眠，还不仅是我们，王掌柜，贺首领，以及城墙上的那些将士，此刻他们仍矗立于风雪中；墨门与公输的兄弟，为了制造火药和战船，熬了多少个日夜通宵；以及那些传信的昆仑山弟子，每日驾驶仙舟来回奔走数万里路；

或许他们比不了你的壮举，但他们恪守在自己的岗位，坚定自己的责任，保卫自己的家园，在我眼中，他们各个都是英雄，即使默默无闻。”

林晓枫的这一番话，谁听了都会往心坎儿里去。

山河还未无恙，谁又能停下脚步？

燕云霆揉了揉眉心，叹道：“今夜许是酒喝多了，发了发牢骚，但也仅仅只是发牢骚。”

“发牢骚时，就得喝酒，”林晓枫又为燕云霆斟满了酒杯，“关于九幽作乱之事，很快便会得到解决，而这次我们只需在一旁观摩即可。”

燕云霆眼睛一亮：“怎么说？”

林晓枫说道：“具体的行动计划我并不清楚，但苦无大师亲自找到我，让我帮他准备一艘仙船，明日便出发去雍凉。”

“去复仇么？”

“‘复仇’二字从大师嘴里说出来实在欠妥，他原话是：‘在自己即将凋零的生命中，为人间做一些事。’”

“这不是去赴死——”

“打住！这个字不吉利，大师是当世智者，他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林晓枫问道：“你去不去？”

于情于理，燕云霆都得去，何况宁若薇她们也在雍凉，许久未见，颇有想念。

“你也要去么？”燕云霆反问。

林晓枫点了点头，“宇文兄给了我一封信，他让我亲自送去长安给柳敬迟。”

“上次我帮他送信给欧阳冰雁，结果……”燕云霆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罢了，他这个人的计谋，根本不需要旁人去揣测。”

林晓枫也自斟了一杯酒，举杯对饮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愁不用必忧。”

“干。”

“干！”

……

次日清晨，仙船备好。

燕云霆，无戒，林晓枫，苦无大师及空海寺十三位长老站在仙船前。

白荣说他要留下来休一休息，跟着师太们好好学习禅道，便不打算跟去了。

临走之际，苦无大师将自己的锦斓袈裟转增给了尘空，并由衷叮嘱八个字：“戒躁静心，文武双禅。”

尘空捧着袈裟，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抬首时已泪流满面。

众僧尼皆潸然泪下，目送大师乘船西去。

……

第二日傍晚，航行了两天一夜之后，仙船抵达雍凉漠地。

西部冬季的沙漠，虽不像北方那般白雪茫茫，气温却也在冰点以下，特别是入夜之后，寒风卷黄沙，冷漠又肃杀。

燕云霆站在船头，对比着地图和指南针，再往西行五六十里，便可抵达楼兰城了。

最期待的，当属无戒大师了，他已有两年未曾见过爱人，所以从天亮时便站在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你得感谢我从仙界带回了仙船，不然光靠车马，从涠洲到雍凉，起码得两三个月的时间。”燕云霆笑着合上地图。

“又不是只方便我一个人，你不也是来见情人的么？他也不是么？”无戒指了指同站在一旁的林晓枫。

林晓枫呵呵一笑：“左姑娘只是我的好朋友，我顺道过来见见故人而已。”

燕云霆笑道：“无戒大师或许不知，左姑娘先前还要杀林先生来着，也不知为他们会何发展成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无戒说道：“以禅宗的角度来解释，只有一个‘缘’字。”

燕云霆斜眼一笑：“太傅与杀手，和尚与杀手，一定会成为继将军与妓.女、书生与狐妖后最津津乐道的民间故事。”

林晓枫不禁红了脸。

闲谈之间，楼兰城到了。

自进入雍凉以来，极少见到毒人的身影，即便是有，也都已腐烂成一具具枯骨。

楼兰位于沙漠中心，除了筑城的绿洲，周围全是黄沙，夏季酷暑，温度奇高，毒人最多不过三五个月便会被自然腐解。

楼兰城上空连封界都未曾设立。

“嗷呜，嗷呜……”

大漠入夜，狼鸣四起。

城外虽无毒人的踪影，却围满了一群饿狼。

十几个裹着棉衣，戴着面纱的女人，在一个黑衣男子的率领下，站在那不高的城墙上，用土制的弓箭，用烧燃的柴火，驱赶着逐渐靠近的狼群。

大漠食物匮乏，饿狼饥肠辘辘，它们疯狂地撞击着城门，有些妖兽化的狼，甚至能一举跃上城墙！

“该死的！好不容易逃过了毒人，却被这帮畜生给围攻了！老娘今夜便要下去将它们宰个精光！”

“酒酒不可！”

不等劝阻，一个性如烈火的女人已持剑跳出了城，可还不等她落地，十几头饿狼已飞扑了上来。

她斩出一道剑气，逼退了一波，而后又聚拢了一波，狼可不比毒人，它们很聪明，也懂得群体攻击。

几头狼从前方吸引丁酒酒的注意，几头狼从背后发动袭击。

“酒酒小心——”

“散！”

一阵佛光乍现，吓得狼群落荒而逃，无戒从天而降，一把拽住丁酒酒的手腕，将之带回了城墙上。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封妖 “怎么是你……”丁酒酒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多亏是我，不然你就被狼咬了，你的性格真是一直都没变。”无戒严肃道。

“那也不要你这个和尚来管！”丁酒酒甩开无戒的手。

“丁姑娘，为什么不要和尚来管？”燕云霆从仙船上跳下。

“因为我讨厌和尚——”

她话音未落，苦无大师与十几位长老也相继从天而降，许是见来者气质不凡，她急忙改口，瞪着无戒道：“但我只讨厌他这一个和尚，其他还是不讨厌的……”

“云霆，你们怎么来了？”宁若薇欣喜上前，又望着空海寺众僧问：“这些大师是……”

“苦无大师与护院十三长老。”燕云霆云淡风轻地介绍道。

众女眷肃然起敬，江湖儿女即使没见过，那也听过禅宗首座的大名。

宁若薇低声抱怨：“你们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看我们这般风尘仆仆的，都不好意思迎客了……”

燕云霆笑道：“大师们可不讲究。”

苦无大师从落地后便一直盯着无戒身旁的丁酒酒，这会儿，他走到丁酒酒跟前，和蔼一笑：“姑娘请伸手。”

丁酒酒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求助于身旁的无戒。

“叫你伸手，肯定是要送你东西了，这世上可没几人能有如此待遇。”无戒说道。

丁酒酒先伸出右手，长期握剑不免粗糙了，她赶忙缩了回去，伸出洁白无暇的左手，不禁有些兴奋：“大师要送我什么呀？”

苦无大师抓住丁酒酒的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掌心，点头笑道：“年少多灾，苦尽甘来，姑娘这段好姻缘，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应当倍加珍惜。”

“大师……你不会只是给我看手相吧？”丁酒酒挑着眉毛。

苦无大师笑着，从袖间取出一颗金光小石头，放入丁酒酒掌心，卷起她的拳头道：“这枚舍利子，就当做是老衲送给你们的彩礼。”

“舍利子！”众人无不惊呼。

“佛骨舍利子，可是禅宗供奉了数千年香火的神圣之物，传世只有十七颗，苦无大师这嫁妆的分量可真够足的。”

经过林晓枫这么一说，其她女眷更羡慕了。

“此物太贵重了，你万万不能要，快还给大师。”无戒沉声道。

丁酒酒兴奋得满脸通红，撅起嘴巴：“这是大师送给我的，你管得着么？”

“你——”

“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太客气就太见外了。”苦无大师笑道。

无戒轻叹一声，搡了搡酒酒：“你收了东西，连句谢谢都没有么？”

“谢谢大师！”丁酒酒脱口而出。

“大家也别在城墙上站着了，外面风沙寒冷，快随我们进城吧？”宁若薇招呼道。

苦无大师却摇头拒绝道：“我们再等一些人，今夜便要离去。”

“哦？这么说还有其他贵客造访了？”宁若薇惊讶，望着燕云霆，燕云霆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没等一会儿。

“瞧，他们来了。”苦无大师抬手一指天外。

两艘灵光焕发的仙船徐徐向楼兰城靠近，一艘船头站着几位云袍仙人，为首者尺长白眉，手握一杆浮沉，身披五彩霞光；一艘船头站着六位白衣剑侠，为首者鹤颜青须，虽已上了年纪，却依旧风采秀逸；

昆仑五圣与天山六宫，李怀安与卢庚尧也分别位列其中。

“既然人已到齐了，那就出发吧。”苦无大师与十三长老一齐跃上仙船，天山六宫主也汇聚于一艘仙船。

“我们也去为诸位前辈送行吧。”燕云霆拉着宁若薇，无戒拉着丁酒酒，林晓枫拉着左思思，与众女眷一起跳上仙船。

“云霆，这些老前辈汇聚一堂，是要去哪儿啊？”宁若薇低声问道。

燕云霆说道：“去背阴山，干一件造福人类的大事。”

“背阴山？不是妖魔鬼怪聚集之地么？难道他们是想——”

“嘘！”燕云霆捂着宁若薇的嘴，“静静观摩即可，无需多问。”

风萧萧兮，黄沙漫天，英雄一去不复还。

仙船一路向西，驶向九州尽头。

……

六个时辰后，本该趋近于光明的天色，愈发黑暗，肆虐的阴风如恶魔低语，阵阵作响。

沉重的阴霾凝结于云端之下，仙船结界也变得扑所迷离。

一座连绵横贯的大黑山脉，赫然出现在世界的尽头，只是远远瞭望便觉得毛骨悚然。

“前方便是极阴魔界，仙船不可再进，”苦无大师叫停了仙船，回身与天山和昆仑众人点了点头：“我们该出发了。”

三大门派的掌门与长老同时腾空而起，年轻一辈的弟子却留在了仙船上。

“老掌门！”

“老掌门！”

“苦无大师！”

李怀安，卢庚尧，无戒三人同时上前，难抒离别之情。

青冥子摆了摆手，笑道：“不伤感，不伤感，自苏震陨落之始，属于我们的时代便注定要结束，以后的人间便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守护了。”

“瞧瞧，咱家男儿血气方刚，女儿柔情似水，如此大好青春，前途不可限量，日后人间之修定能傲足于三界啊，哈哈哈……”白眉道长抚须大笑。

“天山长存，昆仑不衰，空海无垠，人间大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苦无大师畅言天地间，挥挥衣袖，佛光经纶驱散阴暗，众人即刻聚作一道金光，毅然飞向背阴山。

年轻一辈，含泪相送。

……

“是何人敢闯吾魔界！”

不等金光靠近黑山，一声浩瀚怒吼自山中传来，随之山体决裂，大地失衡，一个黑影巨象赫然出现在空中，其身后妖子妖孙八方云集。

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你本中立于两界之间，却与九幽同流合污，屠戮人间生灵，今日该偿还因果了。”苦无大师高声宣判。

老妖猖獗大笑：“哈哈哈……一群老家伙，入吾魔界，能奈吾何！”

“封你千年不成问题！”

十四武禅，昆仑五圣，天山六宫，燃烧真气与灵力，一齐冲向黑山老妖。

老妖见众人如此决绝，即刻露出了忌惮：“苦无，白眉，青冥子，尔等何故玉石俱焚！”

妖子妖孙吓得四溢逃窜！

二十五人已飞至老妖头顶，共出一道饱含生机的金光，结作一道遮天大网，想黑山老妖施压！

老妖化出黑山本体，双手擒住巨网，苦苦支撑，大声哀嚎：“入侵九州全是无相皇所使，吾不过受其蛊惑，吾答应你们不再入侵人间便是！”

黑山在巨下不断下陷崩塌，谁也改变不了众封妖的决绝！

“无相皇！无相皇……”

“尔等封吾，千年之后必叫人间生灵涂炭！”

“啊啊啊……”

在一声声极具怨气的咆哮中，黑山被彻底瓦解，其精魄被封印至背阴山中。

苦无，白眉，青冥子，三人点头示意，各以法身化作禅山，镇压于三座主峰之上，其余二十二人恢复真身，以禅山为主，分散辅守于背阴山脊。

仙武之力，浩然之气，直冲天际，拨开云雾阴霾，接引光明重回大地。

日光照耀在背阴山每个角落，妖子妖孙，魑魅魍魉，皆瞬间化作飞灰。

至此开始，往后千年，九幽与九州之界，由人间所主宰！

第五百八十五章 各自安好 “毒人，妖魔，鬼怪……我一直以为自己生错了时代，如今这盈满乾坤的英雄气，我终于庆幸了。”燕云霆紧紧拥抱着宁若薇，前辈们用生命换来的安宁，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抱怨。

“无戒，无戒……”丁酒酒扯了扯无戒的胸襟，忍着哭意问道：“苦无大师他们，他们还有机会回来么？”

无戒眼中也饱含着泪水，拭去了怀中女人的泪水，柔声安慰道：“苦无大师，青冥掌门，白眉道长，他们以法身镇压黑山老妖，已不在人世了，但其他长老只是镇守还在的，不会轻易出来了。”

“他们一定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对不对？”丁酒酒问道。

无戒笑道：“对，还有魏瀛洲，欧阳冰雁，以及所有保家卫国，与九幽抗争的英雄们，他们都去了极乐世界，那里没有痛苦与烦恼，只有幸福和快乐。”

“林先生，我也想哭，你的肩膀能借我靠一下么？”左思思抹着泪水。

“当然。”林晓枫欣然将左思思搂入了怀中。

李怀安却背身站在船头，彩月抱着一柄古琴，犹豫了许久才走上去：“李道长，我们合奏一曲《英雄赋》送别老前辈们如何？”

李怀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一句：“彩月姑娘，本座已是昆仑山掌门，已发誓不会再抚琴了。”

有缘人终成眷属，无缘人相忘江湖。

彩月惨淡一笑，咬着柔唇挤出一句“对不起”，忍着泪水跑下了船舱。

“好了，我们有事要谈，你们回舱里去吧，顺便安慰安慰她。”燕云霆笑着冲宁若薇嘱咐。

宁若薇瞥了一眼船头的李怀安，终是轻叹了一声，往船舱里走去。

丁酒酒轻哼了一声，“连和尚都懂得吃肉，道士却在自作清高！”也跟着走下船舱。

“酒酒，若薇，你们等等我。”左思思急忙跟了上去。

仙船向东方返航。

燕云霆走至李怀安身旁，学着模样背负双手，字正腔圆道：“本座已是昆仑山掌门，不和你弹琴了，嗯……才刚当掌门，做派就这么娴熟了？”

李怀安斜了燕云霆一眼：“讽刺我是吧？”

燕云霆挤了个微笑：，“我是在可怜你，也在可怜她，明明琴逢知己，郎才女貌，却偏偏被一些世俗门规所束缚，这难道不可怜？”

李怀安生气道：“是啊，我哪儿比得了鬼谷掌门潇洒，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上一个，你身体吃得消么？”

燕云霆叉着腰道：“不瞒你说，原本我只想娶十个老婆的，后来发现江山如此多娇，所以我现在决定要娶一百个。”

李怀安冷声道：“那你起码得修一张三十丈的大床，才能一起睡得下。”

燕云霆一拍即合：“好主意！明日回了洛阳后便开始修！”

李怀安欲言又止，可他是辩不过燕云霆的，摇了摇头：“懒得和你贫。”

林晓枫这时凑过来笑道：“燕兄，身在其位，当某其职，李掌门割舍情缘，肯定也是有苦衷的。”

“你们谈够女人了么？”一直未吭声的卢庚尧走了上来。他的确是这四人中，唯一没有情话可说的人。

他又严肃道：“老掌门与众前辈虽封印了背阴山，却并不代表九幽就没了阴谋，这一点你们两个去过仙界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

一句话，将气氛又拉回了沉闷。

燕云霆说道：“无相皇盗取玄天境，万朽君也曾言他们的目的不在人间，种种迹象足以证明，九幽正在图谋仙界。”

李怀安也道：“而仙界与人间向来是唇齿关系，唇亡齿寒，不可忽视。”

无戒问道：“办法？”

林晓枫说道：“唯一的办法，便是仙凡恢复百年之好，互通合作。”

燕云霆说道：“从九阳门太虚子口中得知，想要仙凡互通，就必须找到阴阳两面玄天境，从而搭建玄界之门。可现在问题是，有一面玄天境落在了无相皇的手里。”

无戒说道：“无相皇可不会自己把玄天境送回来，我们想要必须得自己去取，去九幽取。”

“去九幽？！”大家都变得不难么自信了。

“龙潭虎穴倒是可以闯一闯，但九幽无疑是深渊地狱，你们谁的心里有底？”燕云霆说着，突然拍了拍无戒的肩膀笑道：“无戒大师可能有底，因为他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

无戒眯着眼睛，抖去了燕云霆的手，冷声道：“这个玩笑可不一点儿也不好笑。”

“九幽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可怕，”李怀安说道：“我听掌门先前曾言，九幽也和九霄，九州一样，有百姓，有国度，只是生活的习惯不同罢了。”

燕云霆抿着嘴唇，“无相皇是个无脸怪，血衣侯是个白脸怪，万朽君是个蓝脸怪，还有那些什么血魔，罗刹，修罗，反正我就没在九幽见到过一个正常人。”

无戒说道：“长期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九幽人，很难和正常人一样。”

“其实也不能以偏概全，无相皇等人会长得奇怪，那是因为九幽的功法十分邪恶，他们这副模样都是后天导致的，”李怀安指了指背阴山方向道：“如今背阴山已被人间掌控，我们进入九幽其实也很容易——

闻说九幽与人间是相对而立的，就像镜子的正反面一样，背阴山下有一条‘忘川河’，顺着河水一直往下即可抵达九幽。”

“忘川河？那会不会有奈何桥，奈何桥上会不会有孟婆汤？”燕云霆好奇道。

李怀安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传说，我不肯定，也不否认，总之要等你们去了才知道。”

燕云霆问道：“为何是‘你们’，而不是‘我们’，这么艰巨的任务，在座各位都有义务参与。”

李怀安仍摇着头，“不是我不去，而是我去不了，九幽大环境是阴气主导，我是个灵修，稍稍动作大些，就有可能暴露身份，反观你们武修，是以修炼真气为主，会更容易伪装一些。”

卢庚尧这时担忧道：“真气同样会有波动，而我们是肉身凡胎，难免会有生气，到了九幽无异于是活靶子。”

“隐匿气息应该不是难题，譬如我手中这瓶‘假死丹’，服下过后就跟死人一样，但效果只能持续数个时辰，”

燕云霆取出一瓶假死丹，转手递给李怀安问道：“你可以复刻这玩意儿么?”

李怀安收下药瓶点了点头，“隐匿气息的丹药并不稀奇，回昆仑之后我会吩咐丹霞峰的炼丹师们多做研究，争取能将效果时间延长。”

“什么时候去？”无戒问道。

林晓枫说道：“把自己家里的烂摊子收拾完了再计划也不迟。”

“对了，趁着大家都在，我这里还有个计划，”燕云霆说道：“我和宇文长卿准备建立一个制衡江湖的组织，名曰‘剑网’，诸位有没有兴趣？”

“我没兴趣。”卢庚尧直言道。

没兴趣就没兴趣呗，燕云霆也不强求，他又看向无戒：“无戒大师肯定会义不容辞对不对？”

无戒说道：“可我用的禅杖，不是剑。”

燕云霆摆了摆手，“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你要是高兴，叫他枪网，渔网，白网，黄网，都可以。”

“你也开始角逐于江湖权力了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李怀安话里有话。

燕云霆暗笑了声，“天下混乱，就要有个皇帝来统治；江湖混乱，就要有个组织来制衡，剑网将成为九州盟之后的另一格局，不同的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李怀安微笑道：“不加。”

燕云霆挑眉，“我封你做堂主，你也不加？”

李怀安轻哼：“我本是昆仑山掌门，做你的剑网堂主，岂不是自降身份？”

燕云霆呵道：“你太不够意思了，还是不是兄弟？”

李怀安小眼神儿一荡，“哦？你现在知道我们是兄弟了？刚刚骂我无情时可不是这种语气。”

“真不加？”燕云霆最后问道。

“不加，”李怀安说着，即刻又道：“李怀安不加，但李莫问还是可以考虑做个堂主的。”

燕云霆挑眉一笑，“算你上道儿，”随后又将目光看向林晓枫：“林先生考虑得如何了？”

林晓枫苦涩道：“我倒是很想加，但估计宇文兄容不下我……其实加不加又如何呢，在座的各位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事岂能不帮忙？”

燕云霆眼睛一转，笑道：“还不仅是朋友，你瞧，宁若薇现在是孔雀楼的楼主，其她女眷都是她的姐妹，这么算起来，我们还是连襟弟兄了，我就吃点儿亏，让你们叫声姐夫，怎么样?”

李怀安说道：“你掌握了孔雀楼便掌握了大半个江湖，还要创立什么剑网？”

“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女人和权力我全都要！”

……

六个时辰后，仙船回到楼兰。

卢庚尧没有留下的理由，当即返回了天山，现如今他已是天山掌门，肩上的责任也不轻。

李怀安倒是有留下的理由，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或许以琴会友，本就是风花雪月的一场梦，相忘江湖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林晓枫还有一封信得送去长安，也没有多在楼兰久留，左思思再三考虑后，最终决定与君携手，从此天涯海角一起走。

渐渐，日落黄昏时。

残阳似血，风沙似刀“

丁酒酒手持一根鞭子，正赶着羊群往城内走，无戒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望着天真烂漫的爱人，脸上笑意从未消失过。

“你傻笑什么？注意点儿，这附近常常有孤狼出没，万一它把我的羊叼走了怎么办？”丁酒酒扬起下巴，颇显傲娇。

“酒酒，我承诺过苦无大师，要在寺院里讲经三年，这才是第二年。”无戒有些愧疚。

丁酒酒捋着被风吹乱的秀发，大方说道：“大师送了那么重的彩礼，你应该去兑现承诺。”

“你跟我一起去么？”

“亏你想得出来，你是禅院首座，带个女人成何体统？”

“说得也是，楼兰虽小，却比中原安全多了……那你再等我一年，一年之后我便回来娶你。”

“谁……谁要嫁给你了？我才不嫁给你呢。”她口头倔强，眸中却藏着喜色。

“为什么啊？”

“道理很简单，你想啊，我们两个走在大街上，旁人看了一定会指着我说：‘瞧瞧这个狐狸精竟然勾引和尚’，还会指着你说：‘瞧瞧这个花和尚，竟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这种流言蜚语，我可听不惯。”

“我又没受戒，是可以长头发的。”

“一年的时间，你头发能长多长？”

“我有个兄弟，他会易容术，一头长发倒也不难。”

“咦！你那个兄弟是不是叫白荣？一副贼嚯嚯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个贼。”

“我敢保证他现在一定在打喷嚏。”

“呵呵呵……”

“咩，咩，咩……”

……

城墙上，燕云霆与宁若薇并肩欣赏夕阳。

“瞧瞧他们，赶着羊群都有说有笑，真腻。”宁若薇指着丁酒酒和无戒说道。

“只有小情侣才会这么腻，像我们这种老夫老妻么，就应该……”燕云霆顿了顿。

“就应该什么？”宁若薇好奇。

燕云霆一把将她捧入了怀中，往城内飞去，“就应该彻夜销魂。”

宁若薇搂着他的脖子，嘻嘻一笑：“喂饱为止。”

“吃撑为止。”

……

第五百八十六章 二月初二 次日上午，燕云霆与无戒告别了楼兰城。

相比混乱的中原，沙漠的确更加安全。

“老样子，若是遇到危险，就掐碎我给你的灵符，还有，如今徐州与长安的军队已快要完成黄江流域的清扫，相信过不了多久，凉河流域的凉城与雍城也会收复，徐州军队是龙应天的势力，尽管他与你们相隔甚远，但我们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你们千万要当心；”

燕云霆越叮嘱，越发担心：“若薇，我觉得你们还是该跟我一起回洛阳，这里有乌炎国师守着，倒也用不担心。”

“楼兰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狼群，国师一人应付不过来的，何况城内百废待兴，至少也得等到明年秋季，第一批瓜果粮食丰收了我们才能放心离开，”宁若薇又说道：

“你放心好啦，我会时刻注意雍凉的动向，若徐州军队先进驻雍凉，我就带着姐妹们到天山暂避。”

看着如此决绝的女眷们，燕云霆也不好再勉强，几声难舍难分的告别后，与无戒一起御舟离开了楼兰。

“我先前说过，权力与仇恨是世上最毒的两种东西，龙应天恰恰这两样都占据了，此人不除，我心难安。”无戒说道。

燕云霆站在舟尾与宁若薇互相挥手目送，并道：“如今中州与京州已定，冀州已灭，江南二州林晓枫也曾答应过会臣服，长安的柳敬迟是智信仁勇严的两朝忠臣，他一定会拥护皇权；纳兰氏的反叛之心已得到证实，唯独只剩下徐州的龙应天阴晴不定。”

无戒说道：“阴晴不定，就说明他有野心，只是忌惮皇权。”

“待解决了寒洲的威胁，再去应付龙应天也不迟。”

“你已经想到解决寒洲的办法了？”

“是宇文长卿想到了，否则他也不会让林晓枫亲自给柳敬迟送信。总之，一切按计划进行吧，九州统一，此事必然，也不会太久了。”

……

燕云霆回到中州军，继续加入北上；无戒则回了沪城，履行承诺的最后一年。

此时，寒冬已至末尾，大地终于有了回暖的迹象，在所有志之士的共同抗争下，毒人也不再是威胁。

一个月之后，北上的中州军与南下京州军顺利在“阜城”会师，又过了一个月，林晓枫也带着江南军抵达阜城，至此，从京州到中州再到江南涠洲、瀛洲，沿运河，沿海的十七座主要城市全部连通；

同时，长安军与徐州军也将黄江流域的九座城市全部收复，而后长安军分两翼，一路西进收复雍凉，一路东进扫荡青州，徐州军则选择南下，收复西南川蜀，与江南协作清扫长河流域。

第一步清扫计划已经完成，各州之间逐步恢复贸易，金银货币重新开始流通，开垦的耕地也分到了挨家挨户，预计明年秋季，大丰收之后，全国民生便会得到稳定。

第二步计划是清扫大陆，主要城市虽已连通，但散布在陆地上的毒人、毒鸟、毒兽仍有万万之多，这必然是个漫长的过程。

有了希望的人们，不会再畏惧艰难。

……

二月二，龙抬头。

草长莺飞惊蛰天，十里春风入洛阳。

为了庆祝胜利，李钰于今夜设宴，诏请各州王侯共享喜悦。

今日的洛阳，注定八方来客。

此时，燕府内。

“我靠，我还以为你是请我来喝酒的呢，没想到是帮你插秧啊？”白荣使劲儿揉着鼻子，看着眼前几大箩筐的秧苗，以及跟前四五亩水田，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林晓枫和宇文长卿也站在一旁苦笑。

郭小黎和胡依依已卷起裤腿，担着两背篓秧苗下了水田。

“唉，没办法啊，不种就没得吃了，自若薇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她们了，现如今大家都有事忙，实在找不到帮手了，所以就辛苦你们啦，身体力行嘛！”燕云霆龇牙笑了笑，也卷起裤腿，分一些秧苗准备下田。

“燕兄，你有这么多亩水田，完全可以雇佣农民来种植，何必亲力亲为？”宇文长卿问道。

燕云霆摆了摆手，“那样我不就成地主老财了？不行，不行。”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下过田，今日倒是可以体验一番。”林晓枫俯身开始脱鞋脱袜。

“害！瞧你们一个个长得白白嫩嫩的，还是算了吧，插秧这种事很讲究门道的，插得太深和太浅都会影响收成，还是看我的吧。”

白荣拦下几人，随后出一掌真气，将箩筐里的秧苗震起，在估算了一番水田的距离之后，随手那么一挥，就像发射飞针一般，将所有秧苗插入水田。

每行一尺来长，每株两寸之间，整整齐齐，星罗棋布。看得水田里的胡依依和郭小黎目瞪口呆。

而后，白荣又重复手段，短短不过半刻钟，便将整片水田插满了。

“我倒是忘了，白兄的飞针出神入化，插秧岂非小事一桩？”

“现在我们可以去喝酒了？”白荣拍了拍手。

“走走走，小亭垂钓，边饮边叙。”

……

“在繁华闹市中，独享田园风光，有佳人相伴，有美酒作陪，令人好不羡慕。”

四人各持鱼竿，躺在藤椅上，一边饮酒一边垂钓。

燕云霆笑道：“我打了半辈子的仗，难道就不该享受享受么？”

这时，一个蒙面的青衣剑客，突然从天而降，来到宇文长卿身旁，正想耳语什么，却被宇文长卿呵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朋友，何必遮遮掩掩？大声说来便是。”

“还有，以后不要在我家里跳来跳去，你走大门没人会拦着你。”燕云霆冷声道。

青衣剑客急忙抱拳赔礼：“是属下办事欠妥，还请丞相恕罪。”

宇文长卿轻吐：“说。”

青衣剑客道：“祁王，戴王，赵王，郡主皆已进城，柳敬迟与龙应天也已距洛阳不过百里，却没见寒洲的纳兰氏出现。”

“距离晚宴还有好几个时辰，他们总会出现的，你再去探，有他们的消息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宇文长卿微微摆手，青衣剑客应声告退。

“他便是剑网成员么？”燕云霆望着青衣剑客离去的背影问道。

宇文长卿笑道：“没错，像他这样的死士还有三四十人，全是我为你网络的手下，当你需要这支力量时，我便会把他们交给你。”

燕云霆挤着嘴角，“你为何不自己留着？”

宇文长卿一拉线，吊起来一条鲫鱼，丢入竹篓中，“我跟你说过了，以后你来均衡江湖，我来拥护皇权。”

“听刚刚那剑客话，纳兰氏也会来？”燕云霆疑惑道。

宇文长卿又抛出鱼钩儿，“是啊，我请他们来的。”

“你请的？”白荣惊呼道：“纳兰氏可是勾结九幽的敌人，你请他来这种场合，合适么？”

宇文长卿淡然：“这有什么不合适？涉及到权力，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他们若肯归顺大燕，兵不刃血，何乐而不为？”

白荣实在不解，“可正是因为他们的背叛，冀州几十万军民都死了，这笔血债连我都不认，更何况天下人？”

宇文长卿仍是平淡：“昔年北境军攻破大夏城池时，烧杀，抢掠，屠城，也没少欠下血债呢。”

白荣轻哼：“我才不信你们的心思会这么单纯呢。”

宇文长卿笑而不语了。

“你让李钰诏见各路王侯来赴会，也是有目的吧？”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当即反驳道：“哎，你这话可就说错了，陛下是君，我是臣，我哪儿有资格让陛下做事，我只是在她耳旁提了个小小的意见，恰好她采纳了而已。”

这时，一旁久未吭声的林晓枫说道：“此次宴会，哪位王侯不亲自出席，就说明他有独立之心。”

宇文长卿说道：“其实这也不算试探，只要脑子稍微聪明点儿的人，都明白这场宴会必须来。”

“你肯定还有别的目的，快说出来听听。”燕云霆好奇道。

宇文长卿却是嘿嘿一笑：“是有别的目的，而且是一件好事儿，不过我得先卖个关子，等你们到了宴会上，自然而然会揭晓的。”

燕云霆挑眉，“好事儿？”

宇文长卿肯定道：“是好事儿，天大天大天大的好事儿！”

“那我们也不能去啊，我们和龙应天可是有着杀子之仇！”白荣说道。

宇文长卿学着白荣的语气：“我靠，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儿啊，你怕个什么劲儿？他难道还能窜起来杀你们不成？”

白荣拍手大声道：“我靠，你说得真他娘对！”

“龙应天可不是善茬儿，你难道对他就没什么想法？”燕云霆问道。

宇文长卿说道：“柳敬迟早晚都会离开长安城，如此一来，整个九州的中西部就只有龙应天一位诸侯，他手中掌握的兵力，以及从江湖中笼络的人才不会比我们少，这只老狐狸，算盘打得精着呢，”

说到这儿，他轻轻一扯，又钓起来了一条鱼，这条鱼比第一条还要大一圈儿，他将大鱼丢进鱼篓后便放下了杆子，拍着燕云霆的肩膀说道：

“龙应天这块骨头很硬，但我们迟早会把它嚼碎的。”

“燕云霆看着宇文长卿一旁放下的杆子，“你不钓鱼了?”

宇文长卿抖了抖竹篓，意味深长地笑道：“能把这两条鱼钓上来也差不多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百年之好 渐渐，太阳有了西斜之意。

“丞相，如您所料，纳兰氏入城了。”青衣剑客走上来报告，

“哦？来了几人，来了何人，可有带什么东西？”宇文长卿轻声问道。

青衣剑客说道：“只来了三人，纳兰正辛与两个护卫，至于什么礼物么，只看到有一人身上背着个锦盒。”

“很好。”宇文长卿淡淡一笑，起身冲身旁几人道：“无奈身居高位，不得不前去酬宾，我先告退了，来日再陪几位垂钓。”说罢，提起竹篓往府外走去。

待宇文长卿走后，燕云霆才低声问向一旁的林晓枫：“以林先生之见，他是权臣，还是忠臣？”

“你若是知道他的过去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林晓枫说道：“宇文兄的父亲曾是黄山书院名士，应诏登堂入室，位居当朝权重，后遭乱党诬陷，惨死于狱中，其母也悲愤而终；所以他比谁都厌恶做官，只是无奈肩负责任，才揽下了丞相之职。”

燕云霆曾记得，昔年在黄津城，宇文长卿被梦魇入侵时，所梦呓的便是爹娘。

宇文长卿总是给人一种谈笑风生的感觉，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滴水不漏。

“黄山书院乃儒宗之最，其人才数不胜数，却少有在朝廷做官，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他父亲之死，那段时间，黄山书院几乎覆灭，然而有一人却站了出来，”说到这儿，林晓枫顿了顿，问向燕云霆：

“你猜猜那人是谁？”

“魏瀛洲？”

“不错，正是魏瀛洲，他仅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制衡朝堂，威慑江湖，那时人家才不过二十岁，其成就与才智，前后百年无人能及啊。”林晓枫由衷感叹。

燕云霆挤着嘴角，“可他最后还是拜倒在了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一个女人？”林晓枫摇了摇头，“你把欧阳冰雁描述得太过云淡风轻了，你要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称赞她是个女英雄——

欧阳冰雁一边在黄山书院里求学，一边在渝州城内经营着一家青楼，她会聚天下绝色美人，专门接待当朝权贵，从中套取大燕皇庭的情报，为自己的小国家的谋利，不错，这座青楼便是孔雀楼的前身；

昔日江湖英雄，每个人的故事，单独拿出来都能写一本书了——不过，风流人物具已成往事，我们应该还看今朝才对。”

“总有一天我们的事迹也会被后人写成书，在江湖中永远流传。”

“若使命斐然，此事必然。”

“时间不早了，收杆赴宴吧。”

……

皇宫中的灯火，正如当空星月，通明而璀璨。

李钰在鹿台设宴，款待众王侯贵宾。

皇室尊亲，诸侯将相，文武百官，依次按尊贵落座。

燕云霆为了避嫌龙应天，主动坐在了最末尾，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龙应天竟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会吧，咱可是杀了他独生子，他却好像不认识我们似的。”白荣摸着脑袋，不敢置信：“会不会是我们穿了新衣服，修去了边幅，他认不出来了？”

“你儿子要是被人杀了，只怕凶手化作灰都能认出来，”燕云霆沉声道：“此事颇为蹊跷，稍后我会去试他一试。”

这时，李钰已号令众人举杯，一言一行帝王之气十足。

纳兰氏坐在右三席，享受与亲王同样的贵宾礼，但自他们落座以来，众人愤恨的目光就未移开过，特别是李媛，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以报灭城之仇。

“陛下，我有礼物要赠予您！”纳兰正辛突然捧着一只木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哦？自开国以来，朕还是头一回收到纳兰氏的礼物，这里头该不会是土豆种子吧？哈哈哈……”

“哈哈哈……”

李钰大笑，群臣轰然，不乏讽刺之意。

纳兰正辛勉强保持着微笑，嘴角却在不停抽搐。

“哎，玩笑了玩笑了，纳兰氏送的礼物，必定不俗，快快呈上来给朕瞧瞧！”李钰微微摆手。

蔡佑吉走下捧过木盒，走到李钰跟前，将盖子一揭——一颗血淋漓的人头！

李钰故作大惊，一脚将木盒踢翻，人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滚了不知道少圈，停在了纳兰正辛的脚下。

“岂有此理，明知今夜喜宴，竟敢呈现如此污秽的东西，惊扰了陛下，其罪当诛！”

“来人！将寒洲叛逆之辈统统拿下！”

在看到人头的那一刹那，群臣愤怒骤然爆发，一时间，宴会上全是对纳兰氏的声讨。

纳兰正辛赶忙叩拜求饶：“陛下恕罪，且听我解释，此头颅乃是逆贼纳兰勤的——

纳兰勤勾结九幽，与虎谋皮，残害冀州百姓，我们也深受其害，便割了他的头颅，献给陛下您，以表对大燕王朝的忠心！”

李钰撇了宇文长卿一眼，宇文长卿点了点头，她才疑惑：“哦？此话可真？”

纳兰正辛叩首：“人头在此，千真万确，我们不过大夏残族，哪儿有资格与大燕天威抗衡？小人此番前来，一是谢罪，二是俯首称臣！我大夏将世世代代，效忠于大燕，倘若此誓有悔，我族天诛地灭！”

“哼，你以为割一颗亲王的头颅进献，便能获得恩赦了不成？那冀州几十万军民的性命，你该如何偿还？”

“陛下，纳兰氏卑鄙阴险，此举必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应即刻将其扣押，再整顿兵甲，待征讨那日，以其血祭祀天地，告慰冀州亡灵，随后挥师寒洲，灭其残族，永绝后患！”

“王将军的办法可行，臣附议！”

“臣也附议！”

群臣纷纷出席附议。

“吵死了！”李钰怒喝，“这里是鹿台，又不是朝堂！汝等之意，朕岂能不知？但寒洲部族何止千万，你们难道要朕将他们全杀光么？！”

“陛下息怒，”宇文长卿起身说道：“若能兵不血刃，何须将士埋骨？既然纳兰氏带着真诚而来，陛下何不允了附庸，两朝重修于好，共同建设九州？”

“丞相之言，甚得朕心，如今九州初步复辟，朕应该皇恩浩荡，大赦天下——不过，光是一颗人头还是不够的，”李钰望着纳兰正辛，高声问道：

“闻说你们纳兰氏还有个前朝公主，叫什么来者？纳兰元秀是么？”

纳兰正辛愣了片刻，点头应是。

“丞相。”李钰轻唤。

宇文长卿上前道：“臣在。”

李钰说道：“丞相一路远征，劳苦功高，如今孑然一身，后室空荡，朕便做主将大夏公主许配给你，以结大夏与大燕百年之好。”

“啊？”宇文长卿好不惊讶，“微臣位卑，怎有资格迎娶公主？依臣之见，不如陛下自取，充实后宫如何？”

李钰大声道：“朕向来用情专一，有皇后一人足矣，你也不要再婉拒了，满朝文武谁不知你与纳兰元秀关系匪浅？”

宇文长卿面露喜色，俯身叩首：“如此，多谢陛下恩赐。”

纳兰正辛再勉强也没了笑容，他攥着拳道：“陛下，实不相瞒公主她早已有了婚配了，恐怕不能远嫁啊！”

宇文长卿微微皱眉。

“婚配？与何人婚配？”李钰问道。

纳兰正辛说道：“是亲王纳兰洪烈之子，纳兰景程，公主与王子年幼时便有婚约，且亲王洪烈又是部族中德高望重之辈，若是失了儿媳妇，众族人难免不服啊……”

“哎呀，真是一塌糊涂！亲王的儿子，与公主岂不是堂兄妹呢？近亲结合岂非乱了伦理？不妥不妥！”李钰摆了摆手，又令道：

“朕亲自做媒，你也不要再推辞了，这喜事呢，自然越早办越好，以朕之见，不如就这个月中，挑一天好日子，亲家，你看如何？”

“亲家”都说出口了，谁还有拒绝的理由？

纳兰正辛环了一眼四周，文武百官都瞪着吃人的眼睛呢，今夜他要是不答应，一人吃他一块肉都得把他咬死。

他终于是咬牙谢恩：“多谢陛下赐婚……”

“哈哈哈……大燕与大夏争斗了数百年，今朝喜结百年之好，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李钰拍桌起身来又豪迈道：

“这样，为了以表我大燕王朝的诚意，朕将与丞相一起，远赴寒洲边境，迎接纳兰公主尊驾！”

此话一出，百官轰动，纷纷上前劝阻：

“陛下！不可啊！寒洲……寒洲乃虎狼之地，万一他们对您……对您……”

“情陛下三思啊！”

连燕云霆都觉得大为不妥，以纳兰元术的实力，万军从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李钰贵为一国之君，实在不该冒这个风险。

可再瞧那一脸淡然的宇文长卿，便知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你们这帮人，除了会站出来反驳朕，还会干什么？”李钰拔出案桌上的帝剑龙渊，大呵道：“朕心意已决，谁若再敢反驳，今夜朕便叫他血溅鹿台！”

纳兰正辛眼中有了暗喜，连磕了三个响头：“陛下如此真诚，纳兰氏族定当不负众望！”

李钰傲然，收剑回鞘，大手一挥：“歌姬舞姬，接着奏乐接着舞，各位王臣，继续把酒言欢！”

第五百八十八章 剑网成立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二更天，最后因李钰不胜酒力被扶走后草草收场。

燕云霆也打算起身离开，这时，文武百官相继跑到了跟前，领头的王洪章出声劝道：

“燕大侠，你与陛下亲如兄弟，回头你劝劝他吧？”

“是啊是啊，纳兰氏尽是些虎狼之辈，陛下与丞相此次去寒洲迎亲，岂非是羊入虎口？”

燕云霆苦涩发笑，他知道，今日自己要是不答应这帮官员，怕是别想走出鹿台了。

都是一群日月可鉴的忠臣啊！

“好，我尽力而为之，但你们也知道，陛下最近越来越孤傲，有时我也难以揣摩她的心性。”

燕云霆应和完群臣，刚起身走出席位，便碰见了迎面走来的龙应天。

龙应天还是那副淡漠且视而不见的神情。

“龙侯，好久不见。”燕云霆试探性地冲之行了个礼。

龙应天只是淡淡地瞥了燕云霆一眼，轻嗯了声，便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愫了。

燕云霆眉头紧皱，越发疑惑。

“燕兄，不如随我回府，喝一杯醒酒茶？”宇文长卿笑着走来招呼。

燕云霆点了点头，“也好，我正有事请教。”

……

燕云霆与白荣随宇文长卿回了相府。

宇文长卿在小亭中煮茶，款待客人同时，筹谋一些事。

“再过半个月，你这间冷冷清清的丞相府中便会多上一个女主人了。家里总得有个女人帮忙打点才行。”燕云霆环视着空荡荡、黑漆漆的相府说道。

宇文长卿不喜被人伺候，偌大的府邸，只有他与阿辽两个人。

“或许会变得更加沉闷也说不定呢。”宇文长卿眼神有些淡漠，为二人沏茶。

燕云霆问道：“为什么？”

宇文长卿道：“因为这是一场政治婚姻，注定不会幸福。”

燕云霆说道：“可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宇文长卿笑声中有些无奈与苦涩：“在政治面前，这一点爱意，微不足道了。”

几人沉默地喝了几杯茶。

“李钰亲自去迎亲，大臣们都很担心纳兰氏会临阵生变。”燕云霆也担心。

宇文长卿淡然地烹煮着茶，“纳兰氏会割亲王的头颅来献，说明他们忌惮大燕势力，若敢暗杀天子，只会加速他们的灭亡。何况此次迎亲，蔡佑吉，柳敬迟，包括你也肯定会去，用不着担心。”

“你真的相信纳兰氏会甘心臣服？”燕云霆问道。

“当然不可能，纳兰皇族与李氏皇族，除非一方被彻底屠灭，否则仇恨便永远不会停止，如今大燕王朝国力恢复，纳兰氏的求和只是缓兵之计，待他们养足精锐，还会再次想着复国的，”

宇文长卿平淡的语调中藏着一股凶狠：“所以这次我会将他们赶尽杀绝，永除后患。”

燕云霆刚到嘴边的茶杯却愣住了，白荣却心直口快地问道：“可你的未婚妻也是纳兰氏啊。”

宇文长卿缓缓闭上眼，藏住悲伤，摇了摇头，示意不想多谈。

“对了，刚刚我在宴会上确定了一件事，”燕云霆转移话题道：“龙应天并不是真的龙应天，他要么失忆了，要么就是其他人变的。”

宇文长卿微微皱眉，“说说你的看法。”

燕云霆说道：“一个臻境高手，失忆不太现实，至于会不会是其他人变的，这一点我觉得白兄更有话语权。”

白荣轻吐三个字：“易容术。”

燕云霆说道：“我曾记得白兄提过你同门师兄‘画皮鬼’——其手法之精妙，不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能想办法一比一地复刻还原，就连声音和姿态他都能模仿到天衣无缝，正应了龙应天此番。”

白荣点头道：“画皮鬼是黑龙会的顶尖杀手，而以往的事情足有证明，黑龙会与龙应天有不小的渊源。”

燕云霆说道：“或许龙应天心里很清楚，只有同时掌握江湖与权力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现在想想，以往黑龙会想扶持老祁王大世子上位，很可能便是龙应天暗中所布下的局。”“暗潮涌动，总有一潮会将另一潮覆灭，这便是剑网存在的意义。”宇文长卿说着，拍了拍手。

“咻咻咻……”

五十几道人影从天而降，全是遮掩面目的青衣剑客。

“我想是时候将剑网交给你了。”宇文长卿取下拇指间的白玉扳指，又从袖间取出一块金牌，扳指推给燕云霆，金牌推给白荣：“从此以后，持扳指者便是剑网首领，持有金牌者便是副首领。”

燕云霆却之不恭，拾起扳指便戴在左手拇指上，与右手的鬼谷扳指一比较，一青一红，一暗一明，左手剑网，右手鬼谷，足以纵横江湖，掌握天下。

金牌正面是两把交叉的刀剑，背面则刻有一个大大的“网”字，网络刀剑，制霸江湖，很有寓意。

白荣拿起金牌，掂了掂分量，又放在齿间咬了咬，惊呼道：“纯金打造的啊！”

宇文长卿说道：“凡加入剑网的成员都会有固定的工钱，若出色完成任务，也会有丰厚的佣金。有赏便有罚，不服从纪律，泄露消息，叛变者，当斩无赦；

剑网刚刚起步，人手还远远不够，制度也有待完善，二位首领日后若遇到合适的人选，可自主吸纳，我也会在后面帮助你们，协力将其打造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江湖暗潮。”

燕云霆抚摸着扳指叹道：“想我一直是随心所欲，独来独往，突然间掌握权力，倒还真有些不习惯“”

白荣望着手中的金牌，轻叹道：“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其实做贼挺开心的，做首领反倒开心不起来。”

“谁人不曾是少年，谁人年少不轻狂？可花有重开日，人难再少年，事到如今，如此环境，我们都已不再年轻，也该做一些成熟的事了。”

宇文长卿为燕云霆与白荣各续满了茶水，起身举杯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燕云霆与白荣也举杯站起，三人相视一笑，共同饮下。

燕云霆微微抬手，轻令一声：

“散！”

青衣剑客四散而去，如鬼魅般消失在夜中。

第五百八十九章 谗言献媚 次日，龙应天返回徐州。

白荣与二十名剑网杀手相随而去，燕云霆则继续留在洛阳，等待月中迎亲之日的到来。

往后小半个月，燕云霆没有再东奔西走，就留在家里养养鱼，种种田，享受着短暂的安贫乐道的日子。

苏云樱从前线归来，却并未能待上两天，便又带着医用物资奔离开，清扫毒人任重而道远，仁心医者往往最苦最累。

谁都在为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而努力着。

二月十四，黄道吉日。

清晨天色微亮，燕云霆便早早起床，穿上了从仙界带回来的流仙云袍，还特意让胡依依帮自己弄了个时兴的发型。

此去寒洲面见外邦，当然要精神一些，如此才能彰显大燕男儿的风度。

“我见过纳兰姑娘，她长得真好看，和宇文长卿简直般配极了，”胡依依笑着递过来一件外套，“云霆，今晚你也带我去吃顿喜酒呗？”

“我倒是很想带你去，可惜这顿喜酒，不会太好吃的。”

“为什么呀？”胡依依疑惑。

燕云霆摇了摇头，只叹了一口气，披上外套便出了门。

……

三艘迎亲的仙船挂满了喜气的红绸缎，王洪章领三百名精壮兵甲护卫，以及一整船的金银财宝作为彩礼。

当燕云霆赶到城门时，李钰，蔡佑吉，柳敬迟，还有今日的新郎官儿宇文长卿早已等候多时。

“燕云霆你快点儿，慢吞吞的，今日我们还要返航呢！”李钰挥手招呼。

“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燕云霆跳上仙船。

“起航！”

李钰一声令下，仙船开出洛阳。

从中州到寒洲边境并不远，以仙船的速度小半日即可抵达，白天接新娘子，晚上便举办婚宴，很急促，但肯定有急促的理由。

“啊！自坐上龙椅，朕已有三年未曾出过洛阳了，今日难得出来放松放松。”李钰站在船头，敞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临风吮吸着晨曦朝气，像是重获新生了。

“陛下，你瞧这遍地毒人，何不将其当做猎物，痛快狩猎一场？”一个长相阴柔的白面侍从上前提议。

李钰眼睛一亮，“哦？倒真是个活动筋骨的好主意！”

“陛下您常用的五百斤硬功，小的早就为您准备好啦。”白面侍从说着，冲身后招了招手，另两个侍从抱着弓箭与箭筒递了上来。

李钰说道：“光朕一人狩猎，乐趣不大，你传话下去，叫随船的将士们与朕一起，谁狩杀得多，朕赏他一千两！”

白面侍从站上船头，清了清嗓子，大声昭告：

“陛下有狩猎之兴，特传口谕：众将士，人手一把弓箭，不许使用武力，仅凭射艺狩杀毒人，一个时辰内拔得头筹者，赏银一千两！为方便狩猎，所有舟船低空而行！”

王洪章听了，急忙飞了过来，进言道：“陛下，朝日气温低，毒人活跃高，仙船低空飞行，颇有危险性，不如等日上中天，温度高些再狩猎如何？”

“王将军，你看来是不懂陛下的用意啊，正是因为毒人活跃才能彰显陛下威武不是？”白面侍从率先主张道：“何况陛下身旁还有这么多护卫？你又何必顾虑?”

王洪章瞪眼：“你这太监——”

李钰呵断：“行了，不过是一场亵玩而已，这帮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难道还能飞起来吃了朕不成？”

王洪章咬牙叹了声，退回了护卫仙船。

白面侍从双手奉上弓箭，“陛下您先来开个好头？”

李钰接过硬弓，五百斤轻而易举便拉了开，瞄准一具毒人，飞箭出弦，“嗖！”一声，便刺穿了毒人的头颅。

“好啊！陛下果乃神射手啊！”

“别光拍马屁，给我把数记好！”

众将士纷纷开弓响应。

“陛下两只了！”

“陛下一箭双雕！”

“陛下三箭全中，列无需发呀！”

一个时辰后。

李钰出近三百只箭，命中了两百多个目标，皆是一箭穿颅。

“陛下，您的成绩冠绝群雄，您是第一呀！”白面侍从欣喜相告。

李钰傲声问道：“哦？他们该不会是害怕功高盖主，故意放水的吧？”白面侍从笑道：“他们哪儿比得了陛下您的神勇啊？陛下让他们一只手，他们也赢不了。”

“哈哈哈……”李钰大笑道：“传我命令，取一万银两，赏给开弓的诸位将士们！”

“陛下慷慨，能作为您的臣民，真是我们的福气呀！”白面侍从颔首奉承道。

李钰拍着侍从的肩膀，“简遂啊，朕这么多侍从中，就属你嘴巴最甜，今日你伴君甚悦，额外再嘉赏你一千两！”

“多谢陛下！”白面侍从鞠躬致谢，在面对皇帝时低声下气，谗言献媚，转身后却趾高气扬，与另些侍从摆了摆手，话都不曾说一句，另些侍从便应是告退。

燕云霆站在船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这些侍从都是太监，你不用吃醋。”宇文长卿上前说道。

“我知道他们是太监。”燕云霆轻哼：“一群太监整日在一个女人耳旁谗言献媚，也难怪她的心性会变得越来越高傲。”

“身为帝王，难道不该高傲么？”宇文长卿说道：“陛下已渐渐偿到了权力的滋味儿，这是一件好事，能让她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责任。”

“谗言听多了，会使人盲目自大，方才这宦官，对王将军都理直气壮的，你看不到么？”燕云霆冷声道：“不过是一个常伴皇帝身旁，会耍点嘴皮子的太监，他怎有姿态面对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宇文长卿耸了耸肩，“他今天被你看到了，那就只能算他倒霉咯。”

“如今大家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已经结束，衡量富贵的金银开始流通，贪婪与奢靡之风会从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开始发酵，然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燕云霆瞥了一眼宇文长卿：

“你懂我说的意思么？”

宇文长卿沉声道：“我懂。”

燕云霆说道：“但你远没有林晓枫懂。”

宇文长卿沉默了许久，才叹道：“不过是个太监而已，你又何必踩一贬一？”

“我可没有踩一贬一，你兴邦立国的本事无人能及，仁政安民却远不及林晓枫。”

燕云霆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转身飞向护卫仙船。

宇文长卿，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第五百九十章 杀鸡儆猴 “嗤……他.妈.的死太监，不就是会拍陛下马匹么？老子迟早收拾你！”王洪章小声骂道。

“王将军。”燕云霆从天而降。

“燕大侠？”王洪章笑脸相迎：“燕大侠不在陛下身边陪驾，怎到我这护卫队来了？”

“刚刚陛下狩猎很开心，说要赏万两银子，犒劳给每个将士，你们可有收到？”燕云霆笑着问道。

“陛下要是有赏，应该早来通告了，我们怎么不知?”王洪章与几个校尉面面相觑。

燕云霆沉声道：“简遂的确没来。”

“简遂啊？这狗太监，多半是想闷声发大财，我亲自找他去！”

王洪章听了名字瞬间来了怒气，就要飞出仙船去找，燕云霆却将他拦了下来：

“王将军不急，我此来，是想问问你，这个简遂是何人？来自何处？可有背景，干过什么坏事？”

“那我可要跟燕大侠你好好说道说道了，”王洪章一吐不快：“简遂与他身后那八个太监，都是吏部侍郎刘大人举荐的，你也看到了，一个个小白脸，巧舌如簧，转拍马屁，深得陛下的喜爱，久而久之，便仗着皇威，在朝廷里嚣张跋扈，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得求他们办事呢。”

一旁的校尉官也出声补充：“我听说这帮阉狗，各个都在洛阳城里住大房子，也不知道是陛下赏的，还是他们自己想办法弄来的。”

燕云霆微微皱眉：“这些事情，丞相都不知道么？”

王洪章摆了摆手，“丞相日理万机，哪儿有心思管这种破事儿啊，唉……近年来大家在都忙着对付毒人，才让这些庸臣和阉狗乱了朝纲！”

“是啊，咱们在外面受冻受苦，拼死拼活，这帮家伙在背后坐享其成，反倒还骑在我们头上了，想想真让人心里不舒服！”

“燕大侠，你与陛下亲如兄弟，你可得替我们出口气！”

千夫所指，必有其实！

自燕云霆记事起，在江湖中流浪，所见到的人间疾苦，十次有九次都是朝廷官吏不作为，所以他打心底厌恶朝廷这些破事儿，更恨透了这些弄权的贪官污吏！

“好，王将军你跟我来，我去帮你们弄死他。”

燕云霆轻轻一句，往皇船飞了过去，王洪章即刻跟上。

……

“陛下，您一定渴了吧？这是我特意从宫中为您带出来的青梅莲子汤，酸甜可口又解渴，您请用。”

简遂双手奉上玉碗。

“若每个大臣都像你这样，懂得朕的口味，朕也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了。”李钰正要接过汤碗——

“嗖！”

燕云霆闪身而过，将碗夺入了手中。

“大胆！你竟敢抢陛下的——”“啪！”

不等简遂把话说完，燕云霆一巴掌将他扇趴在了地上，打得他口吐鲜血，牙崩嘴裂。

燕云霆一口灌下莲子汤，漱了漱口便全吐了出来，“噗……味道是不错，就是不知为何，令人难以下咽。”

“陛下，陛下您要为我做主啊……”简遂嘴角耷拉着涎血，一边往李钰脚下爬，一边泣声诉苦。

李钰不禁低声怒呵：“燕云霆，你要喝汤自己去盛一碗便是，为何要打朕的心腹！”

燕云霆直勾勾地盯着李钰，眼神有些失望，一言不发。

李钰突然有些心慌了，语气也不由缓和了许多：“你若是觉得在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进船舱里去……来人，将简遂带下去医治。”她招呼了一声，便想拉着燕云霆离开。

燕云霆轻轻撇开李钰的手，回头瞪了一眼那两个要搀扶简遂的侍从，冷冷一句：“你们给我滚到旁边站好。”

“燕云霆你到底发什么疯——”

“陛下。”燕云霆轻声打断李钰，又问道：“你可明白，忠言逆耳利于行，谗言顺耳逆于心这一句话？”

“朕……我……当然明白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一切不都是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李钰不知所措。

燕云霆一把揪起地上的简遂，变出一柄小刀，伸入其口中，狠狠一剜，将他舌头割了下来。

“啊！”惨叫。

随之轻轻一扔，将其从高空上抛了出去，“陛下，陛下……”

其他几个侍从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燕云霆用刀尖挑着那半块断舌，来回在几个侍从眼前晃了晃，后大声道：“不错，我就是在杀鸡儆猴，以后谁再敢乱进谗言，仗着皇威行贿弄权，下场就不止割舌了，我会把你们送到城外，让毒人一口一口将你们吃个精光！”

几个侍从当即吓晕了过去，没晕的也瘫在地上磕头求饶。

“燕云霆！”李钰攥着拳头，一字一句质问：“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了！”

燕云霆回眸一个冰冷的眼神，“若有一天，我真认你做了皇帝，那你我之间的缘份也该到头了。”他将断舌扔在了李钰脚下，“王将军，我们走。”

“陛下，这……这群太监不是什么好东西，您……您三思啊，臣告退！”

王洪章与燕云霆一起飞离了皇船。

李钰面色苍白，六神无主，一时间，天子姿态，荡然无存，她红着眼眶，跑进了船舱。

……

此刻，另一艘仙船上，柳敬迟与宇文长卿并肩站在船头。

“当初你为什么要拥立一个女人当皇帝？”柳敬迟问道。

宇文长卿却反问：“姐夫还对女人有偏见么？”

柳敬迟说道“许是我们这些武夫太糙了，我总认为女人天生优柔寡断，容易感情用事，听不了几句赞美便能将头翘上天，这样的人，不适合掌握大权。”

“那是姐夫不知，恰恰是她的这份感情，帮她赢得了帝王之位。”

宇文长卿笑了笑，动身飞向护卫船。

……

燕云霆站在护卫船头，望着前方的皇船，眼神中略带着丝丝悔意，刚刚那一席话，是不是太过了？

宇文长卿在他身旁落下，第一句便是苦涩：“是我常年在外打仗，疏忽了朝堂的治理，让你见笑了。”

“她如何样了？”燕云霆第一句却是关心。

宇文长卿说道：“你武力这么高，不会没听到她的哭声吧？”

燕云霆沉默了片刻，轻叹：“原来帝王的眼泪，也这么不值钱。”

“其实你也可以试着理解理解她，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生不出皇子的女人——每个新朝建立，都是会有纰漏的，杀几个贪官污吏，整顿整顿风气，朝纲便不断完善，”

宇文长卿手肘搭在了燕云霆的肩膀上，笑道：“我想过了，待九州统一之后，我便辞去丞相之位，举荐林晓枫登堂入室，你说得很对，他的确比我更有能力兴政安民。”

燕云霆先是一愣，下一刻便愧疚到了心坎儿里，“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但那并无恶意。”

宇文长卿微微摆手，“其实我打心底就没想过久居官场，等我的使命完成了，便回黄山书院当个教书先生，就像师哥一样，千帆过尽，隐入烟尘。”

燕云霆说道：“等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就要当个厨子……我的手艺你可是知道的，已经不比王掌柜差了。”

宇文长卿说道：“我们都有波澜壮阔的使命，以及细水长流的责任。”

二人相视片刻，各自仰头大笑。

“喝酒去？”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壶酒不能解决的了。”

二人勾肩搭背，一起往船舱里走去。

“对了，听王将军说，举荐那几个太监的人，是吏部侍郎刘大人，此人是何背景，你可知道？”

“刘景和么？曾是安阳王的旧部，其有几分才能，便被招进了朝廷。”

“他也是中州人？”

“不不不，听他说话尖锐的口音，应该是徐州一带的人，”宇文长卿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怎么？燕兄觉得他有蹊跷？”

“简遂阿谀奉承，谗言献媚，而且还是个小白脸，很明显是有人顺着李钰心性故意安排的，查一查这个刘景和，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

第五百九十一章 接亲 午时刚至，被冰雪覆盖的寒洲边境赫然在目。

谁也不曾预料，半个时辰前还是艳阳高照，半个时辰后便已大雪纷飞。

估计没有哪个将士会不厌恶空中飘雪，去年的寒冬让他们吃了太多苦头。

“全体注意，前方便是寒洲，毒物极其活跃，特别是毒鸟，弓弩、弓弩全部上弦，谨防有变！”王洪章大声喝令。

“可是将军……弩箭刚刚已在狩猎中用得差不多了，我们已没有多少弩箭了。”

“那……撑起结界，刀斧搭配火铳，随时待命！”

“是！”

这番对话被李钰听得一清二楚，若不是她兴起狩猎，也不至于无箭可用，她用那双哭肿了的双眼瞥向了前方仙船上站着的燕云霆，此时此刻，终于能理解他杀简遂的用意。

蔡佑吉，柳敬迟，燕云霆，各自手持着武器，呈三角势态，分别守在三艘船头。

护卫的目标是为了防御毒鸟，三人则是提防大夏武修。

大夏王朝虽只剩残兵旧部，却不乏有高手存在，纳兰元术便是最大的威胁。

倘若纳兰元术真要暗杀皇帝，只有柳敬迟能与之分庭抗礼。

“注意了，前方有毒鸟群靠近，火铳，油柜准备！”

对于将士们而言，毒鸟与毒人算是家常便饭了，各自有序调整好喷火口，待鸟群靠近十丈，百枪其射，火龙喷出，将毒鸟尽数从空中击落。

一波毒鸟消灭，又一波毒鸟袭来。

“嗤……难得大喜日子，出他娘这么多乌鸦，仙船拉高，不予恋战，免得触了眉头！”王洪章喊道。

仙船扶摇直上，冲破云端，毒鸟无法企及高度，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各自散去。

“寒洲的瘟疫还是一样险峻啊。”宇文长卿叹道。

燕云霆说道：“在九霄有个华胥仙域，其西面有个比寒洲大上数十倍的雪域冰原，那些被蚩尤血感染的不死族为防止身体腐烂，在冰原深处扎根了数千年，我想人间瘟疫最终的结局，也会和它们一样。”

宇文长卿皱眉道：“那不死族岂不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燕云霆摇头叹道：“谁知道呢，不死族要比毒人高级太多了，它们有思想，有策略，有纪律，而且能熟练掌握死亡的力量。”

宇文长卿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总感觉这次仙界要倒大霉了。”

“将军，丞相，还有五里路便可抵达土木堡，已查明，寒洲的送亲队伍正在其中。”一个斥候乘仙舟回报。

“哦？人数几何？”宇文长卿问道。

斥候说道：“大约四五百人，正青烟袅袅，生火做饭呢。”

宇文长卿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再分出两组人，以东三里，以西三里，以北三里，继续监视，倘若发现伏兵或有进军的雪尘，即刻回报。”

“是！”斥候应声告退。

“要接新娘子啦，兴不兴奋？”燕云霆拍着宇文长卿的肩膀问道。

宇文长卿理了理衣领和发带，笑道：“只希望她不要再叫我‘死瘸子’了，我已经不坐轮椅了。”王洪章此时也高声发令：“全体将士给老子听好了，整理着装，擦亮武器，挺起胸膛，让那帮寒洲人瞧瞧咱大燕男儿郎的气魄！”

挑选来的护卫，各个都有七尺以上的身高，魁梧雄壮，军姿雄赳赳，战姿气昂昂！

仙船徐徐降落在木堡前。

纳兰皇族三十余人站在堡口相迎，队伍最前有两人，一个是纳兰元术，一个苍颜白发，头箍蓝宝石饰，其次是个身裹裘皮，腰别阔刀的雄姿青年，纳兰正辛，纳兰葛天等旁系分居左右，

李钰下船领衔，宇文长卿随后，燕云霆、蔡佑吉、柳敬迟伴君左右，王洪章与众尉官则分道两旁，依次守卫开路。

“那老者与青年是谁？”燕云霆低声问道。

柳敬迟沉声道：“纳兰洪烈，纳兰元术的亲叔叔，大夏残族的掌权者，其身旁青年便是他儿子，元秀的堂兄纳兰景程。”

“那岂不是……宇文兄的情敌了？”燕云霆瞥向宇文长卿。

纳兰景程自宇文长卿下船后，目光便未从他身上移开过，抢了自己女人的人，他当然有恨意，只不过被藏了起来。

柳敬迟冷哼道：“纳兰氏本就是个荒唐的民族，近亲结合视为传统，美曰其名是保证纯正血脉，说难听些就是乱.伦。”

对于这样一个看重血脉的民族，让其公主嫁给一个汉人，且还是仇人，很难不是耻辱。

可那又如何？败者岂有资格说不？还不是得笑脸相迎？

“纳兰洪烈，携族众拜见天子陛下。”纳兰洪烈鞠躬行礼，他虽毕恭毕敬，一旁族人脸上可都写着牵强与不服。

李钰欲上前免礼，蔡佑吉伸手将她拦下，摇了摇头，示意不要靠近。

以纳兰元术的刀，十步之内，任何人都防不住。

“亲王无需多礼，今日的主角并非你我，而是丞相与公主，”李钰直言问道：“纳兰公主何在？何不让其出来一见？”

纳兰洪烈迟疑道：“陛下，按照大夏皇族的习俗，公主在未拜堂之前，不能出阁的。”

“亲王此言差矣，丞相又不是入赘大夏，何须按照大夏的习俗？”李钰摆了摆手，“所以老套俗气的规矩便免了，快让公主出来相见，咱们这儿可到处都是故人。”

纳兰洪烈犹豫了片刻，冲一旁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退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个身披白绒狐裘的大美人儿走了出来。

脱下青衣楼装束的纳兰元秀，就好比恢复了女儿装的李钰，倾国倾城，容颜绝世。

“姐夫！”

上一刻还高冷玉洁的公主，在看见队伍中的柳敬迟后，下一刻却变得精灵可人，她提着裙摆几乎是飞扑了过来。

一向不苟言笑的柳敬迟，也在嘴角挤出了弧度，目光中有藏不住的溺爱，他微微抬手，戳住迎面扑来的女人额头，轻轻一推，说道：“元秀，你要拥抱的男人可不是我。”

纳兰元秀瞥了一眼柳敬迟身旁含笑的宇文长卿，轻哼一句：“死瘸子，好久不见。”

宇文长卿早已习惯，笑道：“过了今夜，你就不会再叫我死瘸子了。”

纳兰元秀白了他一眼：“若不是为了两国友好，我才不会嫁给你呢！”

宇文长卿挤着嘴角：“你倒是心直口快。”

纳兰元秀翘首傲然：“我不仅心直口快，我的刀更快，婚后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真把你变成瘸子。”

宇文长卿不甘示弱：“你若是以为我没有对付母老虎的办法，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是母老虎，我——”

“元秀！不得对你未来的夫君无礼！”纳兰元术出声呵道，“大燕是礼仪之邦，你既将嫁为人妻，就该遵守三从四德。”

“哈哈哈……依朕看，打是亲骂是爱，丞相与公主这番斗嘴简直般配极了，”李钰笑着，冲仆从摆了摆手：“让众将士卸下彩礼，送予纳兰亲家。”

将士们抬着十几口大箱子，依次摆放在众纳兰氏面前，打开箱子，珍珠玛瑙，金银财宝，闪得人眼睛都不好睁开。

“我大夏也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可无奈我地贫瘠，肯定比不上这些金银财富了，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亲王太客气了，我两国争斗了数百年，今日有幸喜结良缘，往日仇怨一笔勾销，区区彩礼嫁妆，不足挂齿了。”

“陛下与诸位一路舟车劳顿，如今已至晌午，我早已在堡中备下酒宴，吃了再返程也不迟？”纳兰洪烈热情相邀。

李钰想也未想便答应道：“好，中午在寒洲吃午宴，晚上便在中州吃喜宴，都是家宴，都是家宴！”

“陛下，请！”

“亲王，请！”

李钰欣然入堡。

燕云霆却拉住宇文长卿，低声问道：“就不怕是场鸿门宴么？万一他们在酒菜里下毒该怎么办？”

宇文长卿笑道：“咱们不是有能解百毒的天池水么？”

燕云霆恍然，“还是得小心点儿。”

“放心吧，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

……

午宴是牛羊肉，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用小刀割着吃。

尽管如此，燕云霆还是不太放心，他主动坐在李钰身旁，也毫不避讳其他人的目光，先用李钰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又用李钰的刀叉切了一块肉，在验证了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没事后，才放心让李钰动筷。

就是明目张胆的试毒，旁人看着也只能看着，不敢开腔质疑。

李钰津津有味儿吃着羊肉，看得出她对燕云霆的表现很满意。

“能做陛下贴身侍卫，想必也是大燕江湖中一等一的人物了，我世居寒洲狭隘之地，有些孤陋寡闻了，不知这位是？”纳兰洪烈看着燕云霆说道。

燕云霆低头略施一礼，“亲王谬赞，燕某只是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

他抬头扫视了在座的纳兰氏，微笑道：“我倒是认识纳兰皇族中的一位大人物。”

“哦？是谁？”纳兰洪烈问道。

燕云霆冷冷吐出一个名字：“纳兰劫。”

纳兰氏纷纷放下刀叉，各以怨恨的目光瞪着燕云霆，纳兰洪烈再也兜不住笑容，脸皮不停抽搐着。

第五百九十二章 痛哭 纳兰劫有已臻化境的武力，必是纳兰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谁要是对燕云霆目露恨意，谁便是纳兰劫的同党。

但好像……都是同党。

“多谢燕大侠为我纳兰氏锄奸，来，我敬你一杯！”纳兰洪烈举起酒杯，笑得言不由衷。

燕云霆欣然举杯与之对饮，并道：“没什么，这种勾结九幽，背叛人族之徒，来一个我便杀一个，绝不手软。”

“啪！”纳兰景程拍桌子站起，他已气急败坏。

“景程，你要干什么？！”纳兰洪烈呵道。

“我内急，出去撒泡尿不行么！”纳兰景程冷哼着，大步走出客堂。

“陛下恕罪，我这个儿子一向性烈，待会后我会责罚他的。”纳兰洪烈谦卑赔礼。

李钰笑着说道：“亲王何罪之有？你我皆心知肚明，两国刚刚交好，这友谊嘛，还得慢慢磨合才行。”

“陛下乃深明大义之君啊！”

“好了，今日乃家宴，大家和和睦睦的，谁若再敢谈论外事，破坏友谊，朕定不绕他！”李钰切了一大块羊肉，丢进燕云霆盘子里，示意吃你的东西，别瞎捣乱。

“寒洲可真是富足啊，我们大燕被瘟疫席卷之后，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吃得上一口肉食。瞧瞧眼前，牛羊整只盘上，比不了，比不了啊……”宇文长卿摆手叹道。

纳兰洪烈笑道：“哪里哪里，寒洲本就地广人稀，如今毒人全部往北迁徙，我们的生存也正面临着巨大考验啊，今日若不是诸位贵客造访，平日里我们都是以土豆充饥的。”

宇文长卿笑道：“如今有了仙船，大大便利了交通，日后两国长短互补，共扫毒人，恢复人间生机，指日可待啊。”

纳兰洪烈举杯高声道：“如此双赢的局面，也是我们想看到的，来，我再敬诸位贵客一杯！”

“亲王，最后杯中酒，喝完我们也该启程了。”

“这才不过寥寥几杯，陛下怎能尽兴？”

“哎，不妥不妥，返途遥远，恐怕毒鸟侵袭，大家要是喝醉了，怕抵御不了危险。朕知晓寒洲人善饮，亲王与诸位亲家就留着肚子，保存实力，今晚喜宴上，朕定陪你们喝他个不醉不归！”

“也好！”

……

午宴结束后，纳兰氏用三艘仙船，载着嫁妆与四百名，跟随大燕仙船返回洛阳。

“陛下，父王他突犯头风病，恐怕不能来送亲了，所以便由我来替他，还望陛下见谅。”纳兰景程突然来告。

“哦？亲王还有头风病么？可还严重？”李钰关心问道。

纳兰景程说道：“老.毛病了，不时便会复发。”

宇文长卿说道：“小王爷，洛阳恰好有一位神医，不如让亲王随我们回去看看？”

纳兰景程摆手婉拒：“此去洛阳连续飞行，怕父亲坚持不住啊，丞相的美意我替父王心领了。”

宇文长卿轻叹：“唉……这人老了就是没办法，如此也罢，就让亲王好好在家修养吧。”

六艘仙船，驶出寒洲。

送亲之人，除了告病的纳兰洪烈，其余人皆随船同行。

返程并没有多耽搁，仙船速度开至最大，两个时辰之后，洛阳城的身影映入眼帘。

此刻，家家户户已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缎，全城百姓也齐聚于城门口，喜气洋洋，迎接新娘。

纳兰元秀站在船头，兴奋得有些脸红。

“如何？为夫为你准备的婚礼，可还隆重？”宇文长卿从身后轻轻搂住了纳兰元秀的腰肢。

“你……你放开我，我们还没成亲呢。”纳兰元秀面若红霞，轻肘着身后的男人。

宇文长卿却抱得越紧了，在她耳旁轻喃：“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抱着你入洞房。”

“你……你老实说，是不是一直都想对我干这种事？”她的语气，明显娇柔了几许。

宇文长卿眼神真挚，“嗯，自黄津城第一次亲你之后，我便下定决心，此生非你莫属。”

纳兰元秀轻呢：“可那时候我脸还有疤痕呢。”

宇文长卿轻声道：“就算你现在还有疤痕，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娶你。”

“真的？”

“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双腿永远——”

“别。”纳兰元秀指尖轻点宇文长卿的嘴唇，眼神中含情脉脉：“长卿……不论是政治，还是情缘，我既决心嫁你为妻，就定会忠贞不渝，你千万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宇文长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她的头揽进了胸膛，她当然看不到他眼中的悲伤与决绝。

此刻，站在后船的纳兰景程，望着船头相拥的二人，拳头攥得“咯咯咯”作响。

仙船在城墙上降落，元秀踏上了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乘坐的龙车凤辇，宇文长卿则高头大马，在百姓们的欢呼爱戴下往皇城走去。

喜宴要入夜后才开始，在此期间，元秀被送入了后宫，在卿颜与众宫女的簇拥下，添了胭脂红妆，戴着金缕凤冠，穿上嫁衣霞帔，谁能想到如此绝世美人儿，曾是一名青衣楼的女杀手？

“我一直都很好奇，究竟什么样女人，才有资格俘虏丞相的心，今日见了元秀的容貌，便打消了所有疑虑。”卿颜站在铜镜后，亲自为这即将出嫁的美人儿梳理发髻。

纳兰元秀估计自己都不敢相信镜中的她能这么漂亮，“我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

卿颜笑道：“嫁个这样一个男人，再普通的女人也会变得不普通的。”

元秀叹道：“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拜堂时辰越来越近，不安就越来越浓。”

“每个待嫁的女人，皆是如此……嗯嗯嗯，等你和他上了床榻，共度春宵之后，这份不安便会荡然无存。”

“好羞耻，好羞耻……”

“呵呵呵……好了，你就在此平复些心情，半个时辰后，他便会来接你了，记住哦，盖头不能随意揭开，否则会不吉利的。”卿颜将红盖头轻轻搭上，轻嘱了一声，与宫女们退了出去。

元秀暗笑了声：“汉人的规矩就是多……”

一刻钟后。

“咵——”门被人轻轻推开。

“这么快么？”元秀正襟危坐。

“元秀。”来人一声轻唤，却不是宇文长卿，而是纳兰景程。

纳兰元秀猛地揭开盖头，瞪着来人：“景程……怎么是你？”

纳兰景程咬了咬牙，“元秀，我冒险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想听你一句真话，你是真心嫁给宇文长卿的么？”

“纳兰景程，这不是你该来地方，擅闯后宫本是死罪了，你快点儿离开！”纳兰元秀将纳兰景程往屋外推去。

纳兰景程却反过来擒住元秀的双肩，瞪眼问道：“元秀！我要你认真回答我！”

纳兰元秀狠狠咬着嘴唇，语气却是犹豫：“我……我……我与宇文长卿成亲，是为了寒洲千万子民，真不真心又有什么用？”

“那就不是真心的了？”纳兰景程抓住元秀的手，紧握在掌心，不乏欣喜：“元秀你放心，三年，最多不过三年，我势必会带着寒洲铁骑，踏破洛阳城来接你！”

纳兰元秀急忙抽手，推开纳兰景程，摇头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再和大燕兵戎不成？”

纳兰景程脸色逐渐疯狂：“不错，此次和亲，只是我与父王所用的缓兵之计，要不了多久，寒洲兵甲便能招募充足，万朽君帮我们炼制的毒尸也将完成，到那时，我们便可操控聚集在寒洲的所有毒人，一举攻破大燕王朝的每一座城池！”

“你疯了么！死了一个亲王还不够么？你们还想与毒人合作？整个九州亿万万人都是因此而亡的！”纳兰元秀几乎咆哮。

“可死的又不是我们寒洲人，这是九州自己造的孽，是他们活该要付出的代价！”

“纳兰景程，你与你爹简直丧心病狂！”

“你懂什么！”纳兰景程面容几乎扭曲，“为了复国复仇，一切牺牲都值得！”

“也包括我是么？”纳兰元秀黯然伤神，眼中有恨也有悲，她忍着泪水：“所以我……也和姐姐一样，被你们当成了棋子？”

“元秀，我会来接你的，我——”

“你滚。”

“元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

“你给我……滚！”纳兰元秀几乎咆哮，她拔下凤头钗，瞪着纳兰景程，泪如倾盆大雨，冲花了红妆，她内心波涛汹涌，语气却风平浪静。哀，莫大过于心死：

“三息之内，你若不滚，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纳兰景程咬牙恨了一声，一脚将大门踹开，走至门口时，才回头冷冷一句：“家仇国恨，别无选择，你是如此，我是如此，你姐姐，你哥哥，都是如此。”

“哐当！”

金钗与美人同时落地。

纳兰元秀捧着脸颊失声痛哭。

……

第五百九十三章 鸿门宴 宇文长卿身穿麒麟红袍，与燕云霆静静站在距后宫不远的屋顶上，将方才纳兰景程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

燕云霆瞥了好几眼目光平淡的宇文长卿，才叹道：“都说宰相的肚子能撑船，今日我算是见到了，那家伙要是衣衫不整地出来，你头上就多了一大顶绿帽子。”

宇文长卿淡声道：“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何必去担忧？”

“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生气？”燕云霆挑眉问道。

宇文长卿声音渐冷，“我的确应该生气，但一想到他快成为死人，便也不值得生气了。”

燕云霆低声道：“谁又能想到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鸿门宴呢？”

宇文长卿说道：“其实谁都应该想到了，包括在土木堡的午宴，你不也觉得是鸿门宴么？但是皇帝陛下亲自迎亲并欣然入席，全城百姓又愿意陪我们一起演戏，这帮人已对和亲深信不疑，却不知他们已然成了待宰羔羊。”

燕云霆说道：“纳兰洪烈这只老狐狸可没有中计。”

宇文长卿说道：“一个老东西，死不死都无所谓了，此计只在于一人，那便是纳兰元术。只要他一死，屠灭纳兰氏便易如反掌。”

“那她呢？”燕云霆指了指后宫方向。

宇文长卿闭眼藏住悲伤，冷冷一句：“家仇国恨面前，没有儿女情长。”

燕云霆叹道：“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和她姐姐一样的命运。”

还是红颜多薄命，还是无情帝王家。

渐渐，天色入夜。

宇文长卿缓缓睁开眼，喜悦取代了悲伤，他招了招手：“走，接新娘子。”与燕云霆一起跳下屋顶。

宫外的锣鼓队早已等候多时。

敲敲打打，喜迎新娘。

卿颜听见了锣鼓，牵着新娘跨出门槛儿。

迎亲队抵达殿门前，却遭几个宫女拦了下来。宇文长卿从袖中掏出几只红包递了上去：“今日在下大婚之日，诸位姑娘行个方便。”

宫女们得了红包，纷纷万分窃喜，欠了欠身子：“多谢丞相大人。”

迎亲队抵达屋檐下，卿颜“横刀立马”又将他们拦了下来，傲然道：“我可不是随便给个红包就能打发得了的。”

宇文长卿只是笑了笑，拉过燕云霆挡在身前：“皇后娘娘一定更乐意整他。”

“大不了我再送你两瓶白虎膏咯，你赶紧让开。”燕云霆说道。

卿颜俏脸儿一红，生气道：“就冲你这句话，今天你不学一百声狗叫，非不得将新娘子给你们！”

“汪汪汪汪……”燕云霆一口气不喘，连续叫了一百声，这有什么难的？反正他脸皮厚。

一旁的宫女，随从，乐师，纷纷捂嘴偷笑。

“我还会学猪叫，驴叫，大象叫，以及某人的……床叫，皇后想不想听？”燕云霆眨巴眨巴眼睛。

“你——”卿颜咬了咬嘴唇，骂道：“真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燕云霆，今日算你狠！”

她挪开了步伐。

宇文长卿冲上屋檐，一把将纳兰元秀捧入了怀中，“走，拜堂成亲！”

锣鼓队敲敲打打，一路奔赴东宫大殿。

……

东宫外广场，摆的是长龙席，供士卒享用；东宫大殿内，招待的则是官员贵客。

李钰独坐上席，大燕臣子在左，纳兰氏族在右，除了官员之外，庭中还有许多熟悉的江湖面孔，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一人便是墨门首领，聂无痕。

自老一辈大臻高手相继陨落，江湖中仅剩下柳敬迟，纳兰元术，聂无痕，龙应天四位大臻，而这场皇庭婚礼中便占了足足三位。

看似喜气洋洋，觥筹交错的婚礼殿堂，实则暗藏杀机。

宇文长卿牵着纳兰元秀走入高堂。

“安静，安静。”李钰招呼着，全场鸦雀无声，她又道：

“今日拜堂，化繁从简，二人共同饮合卺酒，便算作礼成。”

说罢，她摆了摆手，侍从端着两杯酒，走至新郎新娘跟前，宇文长卿端起两杯酒，将一杯递入纳兰元秀手中，二人手臂缠绵，交杯共饮而下。

“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便是夫妻了，好时相敬如宾，难时相濡以沫！”李钰高声道。

顿时殿中掌声雷动，共同祝福着这对新婚璧人。

宇文长卿揭下纳兰元秀的盖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哭红的双眼，她满眼都是愧疚与悲伤。

“亲一个！亲一个！”也不知谁在高喊，看热闹不嫌事大者，纷纷出声响应。

“他们让我们亲一个。”宇文长卿勾起元秀的下巴。

纳兰元秀目光楚楚，“我累了，送我回家好么？”

“这么着急洞房？”

“讨厌……”

宇文长卿轻轻吻上了纳兰元秀的唇，与此同时，手中空酒杯轻轻一松，“啪！”杯碎了一地。

“呛！”

“呛！”

“呛！”

一声声剑出龙吟，一道道寒光出鞘。

蔡佑吉领着几十名青衣剑客从人群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右席的纳兰氏！

“啊！啊！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替代了欢呼，肆意溅射的血液深染了红绸。

“我们中计了！”纳兰景程掀翻桌子，正欲动手反击，可真气才刚出丹田，一股热血便冲上心头，“噗！”他喷出一口精血，瘫坐在了地上。

有武力的纳兰氏皆是如此。

“这酒里有毒！”纳兰景程捂着胸口，环视着满堂汉人冷漠的眼神，恐惧，绝望，憎恨，无奈！

纳兰元秀瞪大眼睛，急促着呼吸，仅仅一个亲吻，堂中便血流成河，“不……不……不！”

她发了疯地大叫着，想挣脱扑去，宇文长卿却一把将其抱在了怀里：“元秀，你要明白，这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纳兰元秀望着跟前的男人，一种源自于内心的恐惧，让她浑身抽搐不止，“你……你……你放开我，放开，开放我……”

“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汉人，竟敢下毒残害我族，我父王一定不会饶过——”

“你父亲很快下来陪你的。”

“唰！”

不等纳兰景程狠话放完，蔡佑吉一剑切下了他的脑袋。

“景程！”

纳兰元秀，撕心裂肺。

第五百九十四章 纳兰覆灭 纳兰元术端坐在席位上，紧闭着双眼，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柳敬迟持枪抵在他跟前，聂无痕持剑站在他身后。

一个中了剧毒的大臻高手，面对两个旗鼓相当之人的夹击，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放弃了抵抗，亦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抵抗。

“纳兰元术，你还有什么遗言？”柳敬迟冷声问道。

纳兰元术微微摇头，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就对了，因为你再怎么忏悔也得不到我和元慧的原谅。”柳敬迟一枪刺向纳兰元术的咽喉。

“姐夫不要！”纳兰元秀奋力挣脱束缚，用双手捧住了枪尖，滚滚鲜血顺着她的手臂，将那本就鲜艳的嫁衣染得更红了几分。

她流泪跪在了柳敬迟跟前，泣声呼唤：“姐夫，姐夫！姐夫……”

“元秀你松手，这个人不配当你哥哥，更不值得你为她求情！”柳敬迟攥着长枪的手也在颤抖，他红着眼眶，瞪着纳兰元术，目色悲愤交加：

“我到现在无法忘记元慧在我怀中自尽时的模样，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一个为了自己的权力可以硬生生逼死自己亲妹妹的禽兽！”

纳兰元秀已泣不成声：“可……可你们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了……姐夫，我求求你，不要，不要……”

“元秀，”纳兰元术轻唤道：“你让开吧，这是我欠下的债，该由我自己来偿还。”

“你给我闭嘴！你没资格说这些大义凛然的话！”柳敬迟一掌真气推开了纳兰元秀，持枪便要突刺——

“锵！”

纳兰元秀召起一柄刀，挡下了柳敬迟的枪尖，随后决然地护在了纳兰元术的身前，她并未再做反抗，而是将刀刃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泪眼决绝：“姐夫，今夜哥哥若是死了，我必将随他而去，必将随他而去……”

空气突然变得好安静。

宇文长卿紧握着拳头，目光扑朔迷离。

柳敬迟却突然笑了，“纳兰元术啊纳兰元术，你有两个好妹妹，都宁愿为你而死。”说罢，他收起长枪，抓起一壶酒，边饮边走出大堂。

纳兰元秀透过人群，目光直指宇文长卿，失望透顶：“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是真心想娶我么？”

宇文长卿却回避着眼神，低沉道：“我在仙船上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无奈家仇国恨，不比儿女情长，我们彼此的身份，注定爱而不得，希望你能理解。”

纳兰元秀百般悲痛中闪过一丝欣喜，淌着泪水又问：“若我死了，你能放过我哥哥，放过寒洲百姓么？”

这一次，宇文长卿选择了沉默。

这时，李媛含泪冲出人群，泣声质问：“那你们放过我父王了么？你们放过冀州几十万百姓了么！这笔债，就该由你们纳兰氏乃至所有寒洲人的鲜血来偿还！”

满堂人的淡漠，萦绕在空气中的仇恨，让纳兰元秀彻底心死了，她默默回头望了纳兰元术一眼：“哥哥……若有来世，我宁愿做个普通人，再也不想生在帝王家了，再也不想了……”

说罢，她挥刀一横，自刎于堂下。

宇文长卿几经跌倒地冲出人群，一把接住了纳兰元秀的身躯，再也无法禁锢自己的感情，滚滚热泪决堤而出。

“燕云霆，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她真是无辜的。”卿颜含泪扯着燕云霆的衣袖。

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人群，来到元秀身旁，取一枚紫金丹喂入其口中，又取三瓶天池水，一点一点儿洒在她颈间刀痕上，随后冲宇文长卿使了个眼色：“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她若能死而复生，那说明她命不该绝，你快带她离开吧。”

宇文长卿会意，捧起纳兰元秀便往殿外走去，而当他走至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好拦住了的去路。

“师哥？”

黄山书院新任大当家，刘博均。

刘博均瞧了一眼宇文长卿怀中的女人，轻叹了声，“你呀你……”缓缓让出了去路。

宇文长即刻腾空而起，消失在夜色里。

刘博均走到纳兰元术身前，先冲聂无痕摇了摇头。聂无痕会意，点了点头，下一刻真气如墨梅绽放，随风消散于殿堂，原来是剑气留形。

刘博均又转身冲李钰行了个礼：“陛下，我以黄山书院作担保，他不会再做错事了，恳请陛下饶他一命吧。”

“皇兄，不能就这么——”

“既是刘大学士作保，朕可饶他一命，但纳兰氏勾结九幽，祸乱人间，其族必灭。”李钰高声宣告。

“谢陛下。”刘博均再次拘礼，随后拉起纳兰元术，“走，回家了。”

纳兰元术睁眼疑惑：“你为什么要救我？”刘博均淡声道：“是瀛洲让我来的，你也该学着放下了。”

纳兰元术顷刻释然，将手搭上了刘博均的肩，被搀扶着走出了大殿。

“皇兄！你就这么将他们放走了么？那我父王，还有冀州几十万百姓的死谁来负责！”李媛咬牙问道。

“朕不都说了么？必灭纳兰氏族！难不成你真想将寒洲人杀光么？那可是几千万人……此番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李钰随即又令人：“将纳兰景程等人的尸首悬挂于城门上，以慰藉冀州亡灵，以警示天下异族：犯我大燕天威者，有恶必惩，虽远必诛！”

……

……

往后三日。

柳敬迟从长安，中州，江南，京州，各调遣若干兵马、火器、仙船，汇聚十万大军直赴寒洲，剿灭纳兰氏残余势力。

大将军不会再回来了，因为那里有他爱妻的坟墓。

燕云霆依旧守着家园，耕耕田，喂喂鸡，钓钓鱼，顺便等待一些消息。

寒洲的阴谋，算是因这一场鸿门宴落下帷幕，如今只剩下徐州龙应天。

“嗖！”

一个青衣剑客从天而降，吓跑了刚要上钩的鱼儿。

“我说……你是新来的么？我不是告诉你们进我家走大门即可，你非要这样飞来飞去么？”燕云霆斥责道。

青衣剑客挠了挠头，“主要是首领你家太大了，我到现在都没认熟路……而且此次是白首领送来的情报，属下不敢怠慢。”

说罢，他递给了燕云霆一只小竹筒。

燕云霆微微摆手，示意让人离开。

“属下告退——”

“等会儿！”

“首领还有何吩咐？”

“西厢那边有一群鹅，太阳快落山了，你帮我把它们赶进圈去。”

“啊？”

“啊什么啊，少不了你好处的，圈里应该下有鹅蛋，你拿两枚去，也能炒一顿了，快去！”

“呃……首领您……还真是接地气啊，属下遵命！”

青衣剑客往转身走西厢。

燕云霆打开竹筒，取出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写了三个大字：

黑龙会。

第五百九十五章 后事 日落西山，云霆收杆。

燕云霆放掉了竹篓中的鱼，只留两条最肥的，一条烧汤，一条清蒸，美滋滋儿。

“燕云霆，丞相来找了哦。”胡依依领着宇文长卿朝庭廊走来。

宇文长卿眼窝深陷，似乎憔悴了不少。

“依依，你将这鱼拿去剖了，再去抓只鸡儿，今晚丞相留下来吃晚饭。”燕云霆将鱼穿好递给了胡依依。

“那鸡还小呢，不忙吃的。”胡依依说道。

燕云霆笑道：“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最有营养了嘛。”

“这年头，哪儿有蘑菇给你炖啊，家里又没种。”

“那抓只鹅，铁锅炖大鹅？”

“也不行，鹅要留下来下蛋的。”

“鸭子总行了吧？”燕云霆苦涩道。

“鸭子……鸭子到可以，前两天正好只鸭摔断了脚，我正寻思着将吃了呢。”胡依依盘算着，提着鱼儿离开。

“呵呵……妇人之见，让宇文兄见笑了。”燕云霆邀宇文长卿小亭落座，变出一套茶具，烹茶待客。

宇文长卿望着胡依依背影，眼神中莫名闪过了一丝羡慕。

“看样子你的新婚生活并不愉快。”燕云霆替宇文长卿斟了一杯热茶。

宇文长卿举杯抿了一口，“你怎么知道她活下来了？”

“说起这个我就肉痛，”燕云霆说道：“那可是一枚两千年份的紫金丹呢，我本来是想留着提升修为时吃的，却用来替你还了情债。”

宇文长卿惆怅道：“她倒是无碍了，只不过终日静坐，像块木头一样，唉……就怕她积郁成疾，会出什么意外。”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吃了我的紫金丹，稍有资质的凡人都可踏上仙途，除非她自己想轻生，否则想死都难，”燕云霆又问道：“你难道没告诉她哥哥没死的事？”

宇文长卿苦涩道：“我要是不告诉她，她估计真想轻生了。她恨我，更怕我，就像孩子见了狼。”

“要是普通人经历了这般大起大落，估计早就疯了，她怕你说明她很正常，”燕云霆又为宇文长卿蓄了一杯茶，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她解开心结。”

“如何？”

“很简单，她缺乏安全感和亲情，你便给她一个亲情就是了，比方说，让她生个孩子？所谓为母则刚，她一定会为了孩子坚强起来。”燕云霆说道。

宇文长卿眼睛一亮：“真是个好主意！”

“但前提是你不能再伤她了，她的心，她的命，本就是重组而来，再轻轻一碰，很可能会碎的。”

“怪不得燕兄身旁佳人无数，却能照顾的无微不至，跟燕兄学，我一辈子都学不完。”

“少拍马屁了。”燕云霆将竹筒丢给了宇文长卿：“白荣来信了。”

宇文长卿取出纸条瞧了一眼，便揉做一团，丢进了炉火里，说道：“你不是让我去查吏部侍郎刘景和么？你猜对了，我让人将他抓进大牢，没打两鞭子，他便全部招供了——他果真与龙应天交好，派遣侍从靠近李钰，目的便是为了混乱朝纲。”

燕云霆抿唇思绪，“离间朝廷的这盘棋，绝对不止刘景和一枚棋子，看来以后你有得忙了。”

宇文长卿说道：“我已奏表陛下，废除专权相制，立中枢院为最高行政机构，设丞相、首辅、中枢令三个官职，简单来说，以后朝中大事，不再由我一人主导，而是分作了三人，我想邀请林晓枫担任首辅，司马圭担任中枢令，他们都是治世贤能，一定能重整朝纲风气，将龙应天在朝中的眼线全部清扫出去。”

燕云霆看了宇文长卿许久，才道：“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宇文长卿低声道：“像我这样的性格定型的人，其实很难做出什么改变。我一直都没变，只是使命即将完成，更加云淡风轻罢了。”

“剩下最后一个龙应天了，交给我来处理即可。”燕云霆说道，

“你有信心么？”宇文长卿问。

“我能玩儿死他。”“从别人口中说出这种话，我一定觉得轻浮，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却深信不疑，”宇文长卿笑着，又问：“那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吧，白荣一个人在徐州，我也不太放心，”燕云霆问道：“怎么？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宇文长卿说道：“除徐州之外，其它几州看似已臣服，但拥兵数量还是太多了，随时都有造反的能力，可当下清扫毒人又不能少了兵甲，故而我打算派刺史去各州任命，监督兵权的同时削弱王权，加剧中央集权。”

“好不容易拥有的兵权，王侯们会同意交出来么？”燕云霆问道。

“这就得看刺史们的政治能力了，不过我挑选出来的官员，应该都不会太差，”宇文长卿说道：“明日一早我便派遣徐州刺史来找你，他的名字叫做杨松，与我师出同门，算是我的师弟了，他在黄山书院饱读诗书二十七年，才能是有，就是心眼儿太好了。”

燕云霆不禁有些担忧：“一个心眼儿好的书呆子，你认为能在徐州这龙蛇混杂的地方站稳脚跟？”

“心眼儿好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样的人往往不会那么容易随波逐流，”宇文长卿笑着，又道：“关于杨松我也无法口头与你介绍太多，总之这次你们同去徐州，应当通力合作，朝廷与江湖同仇敌忾，击垮龙应天的势力会更容易。”

相谈之间，天色渐晚。

“二位大忙人，洗手吃饭了哦。”胡依依站在湖畔招呼。

燕云霆撤去茶具，与宇文长卿共赴厅堂。

“哦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差点儿忘了，听说皇帝陛下病了，已经三天三夜都没下过床，朝中大臣都很着急。”宇文长卿突然说道。

“怎么回事？是鸿门宴上受惊了么？唐长老都治不好么？”燕云霆一连三问，当然是关心了。

宇文长卿笑道：“唐长老已经开了药方，并且保证药到病除，说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燕云霆愣了愣，很快便明白了其中之意，摇头笑了笑：“晚饭过后，我亲自去皇宫给陛下问诊。”

第五百九十六章 又情又操 “燕云霆，你去皇宫给皇帝看病，为何还要洗澡？”

“呃……怕携带病菌嘛！今晚上不回来了……哦对了，明早若是有个叫做杨松的来敲门，你就迎他进府稍等，我辰时不过便会回家。”

“知了，知了。”

……

现如今，燕云霆进出戒备森严的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后宫里的那些小宫女们么，他每个都能叫出名字来。

庭廊处，一个正搭着梯子掌灯的小宫女，她个子明显不高，搭着梯子也得踮起脚尖才勉强够着。

燕云霆见状，轻轻一跃，替小宫女儿将灯笼挂了上去。

“咦？是燕大侠，好久没见到你了呢，陛下又召见你深夜议事啦？”

“呃……是啊，陛下不是病了么，我来给她看看……你是?”

“我是小枝啊，进宫时太瘦了，掌侍不要我，是你让她留下我的，你不记得啦？”

“哟！小枝啊？一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燕云霆瞥了一眼小宫女儿发肿的胸襟，心里不禁感叹，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燕大侠真讨厌，我要跟皇后娘娘打报告去！”

宫女儿羞答答地跑开了。

“是长大了啊，有错么？”燕云霆嘟囔着，轻车熟路便来了寝宫前。

两个守在门口的宫女见了燕云霆，像是期盼许久了似的，扯着嗓子喊道：“娘娘，那个学狗叫的燕大侠来了，呵呵呵……”

燕云霆眉毛挑上了天：“啥玩意儿？没大没小！”

小宫女儿噘着嘴，忍着笑：“是娘娘教我们这么喊的嘛。”

“上梁不正下梁歪！”燕云霆翻了个白眼，刚推门走进寝宫，便听到有人呻吟：

“朕命休矣，朕命休矣……”

小宫女儿识趣地将门给带了上去。

卿颜就坐在桌前，有一针没一针地刺着绣帕。

燕云霆卷珠帘进入内室，瞥了一眼蒙头盖被的李钰，问卿颜：“她这是怎么了？”

卿颜轻嗤了声：“还能怎么，发.骚了呗。”

“发烧了还把被子捂得这么掩饰？”燕云霆在床边坐下，将被子那么一掀，好家伙，一撕不卦，一毛不拔，光秃秃，红通通的，跟吃了辣椒似的，直辣眼睛！

“快给朕治病！”

李钰双眼喷火，一把将燕云霆给拽上了龙床凤榻。

“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

说来也奇怪，咯吱了一会儿，她的病便全好了，皮肤也恢复了白玉色。

“云霆，是我错信了那帮死太监，我已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了，你不要生气了可好？”李钰趴在燕云霆胸膛上，双手托着脸颊，“我可从来没和他们有过什么暧昧，你不信的话可以问皇后。”

卿颜用针磨了磨发髻，继续绣花：“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帮太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得听他们拍马屁，怪谁？”

燕云霆却认真道：“总之，你以后得注意了，龙应天在朝中没少安插眼线，这次是太监，下次说不定是杀手。”

“知道。”

“还有，关于宇文长卿设立中枢院的奏表你也得——”

“打住！”李钰捏住了燕云霆的嘴，媚眼如丝，目色荡漾：“好不容易来一趟，今夜，只专心治病不谈政事可好?”

燕云霆叹道：“你要真的心浮气躁了，就学学皇后，刺绣静心，培养情操。”

“她？”李钰瞥了一眼卿颜，轻哼：“她的确有情操，又情又操，也只有会在你面前装矜持了。”

卿颜回瞪了一眼：“李钰，你自己发骚别带上我行么——”

“凳子都湿了，装什么呢你，还不快上来？”李钰拍了拍床榻，勾了勾指头。

卿颜瞬间红了脸，双腿不由并拢了几分。

燕云霆挤着眉毛笑道：“阴盛阳衰可真不是小病。”

“听见没？还不快点儿，不然我下床拖你凳子了，看你羞不羞——”

“啪！”

卿颜一巴掌将刺绣拍在了桌上，弹指一道真气将烛火熄灭，如狼似虎，飞扑而来。……

次日清晨，燕云霆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轻轻地穿上衣服，偷偷地溜出了皇宫。

回到燕府时，天已经大亮。

“唰唰唰……”一阵清扫声从府中传来。

燕云霆刚进了门，便发现一个身穿儒袍的年轻男子，正执着一柄扫把，认真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咳咳……”燕云霆轻咳了两声。

儒袍男子抬起头，是一张俊秀稚嫩的脸，他欣喜上前，作揖行了个君子礼：“请问，是燕云霆，燕大侠么?”

燕云霆一挑眉梢，这种装束，这番作态，一看就是儒宗出身，“你就是徐州刺史杨松?”

儒袍男子点头笑道：“正是在下。”

“燕云霆，你回来啦?”

胡依依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她腰间还系着围腰，手上还沾着面粉。

燕云霆却是轻声责问：“我昨晚不是特意吩咐过么?若杨大人造访，要好生招待，你怎能让他替我们打扫庭院?”

胡依依噘了噘嘴，不免有些委屈，“我又没强迫他，是他自己要扫的嘛！”

燕云霆叹道：“你也太不懂事了。”

“哼！”

“燕大侠误会夫人了，的确是杨某主动执帚的，”杨松赶忙解释道：“有书曰：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我哪怕是在大街上，看见了污浊，也会帮忙清除的，呵呵呵……”

“可哪儿有让客人干活儿的道理，杨大人还是别折煞燕某了。”

“哪里哪里，非也非也，燕大侠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不能半途而废，这还差最后一歇了，我必须得将它扫干净才行。”

说完，杨松也不顾燕云霆的脸色，继续低头扫地，毫无违和之感。

宇文长卿曾说过，他这个同窗师弟，心眼儿太好。可燕云霆怎么觉得，此人有些一根筋呢?

这帮读书人，就喜欢无中生有，小题大做。

“你瞧吧?这世上怪人就是这么多。”胡依依无奈耸了耸肩。

燕云霆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大智若愚的读书人，比谁都适合出使徐州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赴徐州 若不是有公务在身，估计杨青还能将院子里的杂草给割了。

“所谓，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付出劳动，才有资格吃饭。否则燕大侠的这顿早饭，在下还真不好入肚。”杨青捧着一碗米粥，连沾碗的米粒儿都没放过，吃得比院子里看家的大黄还干净。

无可非议，杨刺史真的是个很有原则的读书人。

早饭过后，燕云霆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戴一顶斗笠，持一柄钢刀，束发蒙面，隐藏身份。

龙应天与他有血海深仇，若明目张胆去肯定会惹出麻烦，因此，这次去徐州，他所扮演的角色是杨青的保镖。

“杨大人，我现在的名字叫做梅明志，你可不要叫错了。”

当然，行头换了，名字也得换。

杨青点了点头，“没问题，宇文师哥早已吩咐过，到了徐州一切都得与你商量。”

“那就不耽搁了。”

燕云霆挥袖取出仙舟，与杨青一同踏上，就此赶往徐州城。

……

仙舟速度并未太快，从洛阳到徐州，早时出发，傍晚即可抵达。

燕云霆坐在舟头，时刻监视着空中毒鸟的情况，杨青则坐在舟尾，左手一本《玉瓶梅》，又手一支笔，边读边做批注，雷打不动的认真模样。

与书呆子同路，实在无趣。

“杨大人，据我所知，这《玉瓶梅》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书籍吧？”燕云霆问道。

杨青摆了摆手，笑道：“不错，此书的确世俗，但其文笔，内容，颜色，思想，都有很高的艺术成分。所谓‘知世故而不世故，知世俗而不世俗’，我辈读书人皆是如此。”

看黄书就看黄书嘛，扯那么多大道理干嘛？

“去徐州当官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有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杨大人做好准备了么？”燕云霆问道。

杨青摇头笑道：“非也非也，若是能进到徐州城，我想死估计都难。”

“哦？何以见得？”燕云霆问道。

杨青自信道：“除非龙应天真的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否则他绝对不敢让刺史死在徐州城内。”

燕云霆眯着眼睛，望了杨青许久，心里暗叹：他虽是个书呆子，但绝不是个傻子。宇文长卿的同窗师弟，怎可能不是聪明人？

“那你有办法对付龙应天了么？”

“这应该是燕大侠……哦不梅大侠该考虑的事，至于我嘛，身为刺史，重心更应该放在政务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向来是力不从心的。”

“二者之间，可有脱不了的干系。”

“所以我们才一起奔赴徐州不是么？”

杨青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批注，燕云霆也没再多说，跟聪明人一起办事，说得多了反而会成为废话。

很快，一日过半，路程也过半。

“救命呀，救命呀……谁来……谁来救救我！”

女人的呼救声。

杨青急忙放下书本，昂起头四处张望：“梅大侠，你可有听见有人在呼救？”

“听到了，那又如何？”燕云霆淡声道。

杨青正义道：“我们应该去救她。”

“这荒郊野岭的，突然出现女人求救，我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个陷阱。”燕云霆摇了摇头，这种陷阱他已经遇到过很多很多次了。女人利用自己的懦弱，挥霍男人的善良。

杨青问道：“那万一不是呢？”

“万一，万一，万分之一，这种概率太小了，不值得去赌，”燕云霆看着杨青说道：“杨大人更应该清楚，刺史若死在外面，可就跟龙应天无关了。”

杨青眉头紧锁，思绪了片刻，认真道：“还是得去救！”

燕云霆与之对视了片刻，看他如此执着，便应了声“好吧。”于是便御舟寻声找了过去。

“杨大人，我给你支个招儿怎么样？”

“如何？”

“若喊救命的那个女人长得丑，咱们就当做没看见；若她长得漂亮，你就想办法让她爱上你，”燕云霆笑道：“你要知道，当一个想杀你的人，爱上你之后，这段感情是最致命的，也是最好利用的。”

杨青叹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救人看长相的……”

燕云霆问道：“杨大人有心仪之人了么？”

杨青苦涩道：“说来惭愧，半生沉浮书海之中，孑然一身，两袖清风。”

燕云霆说道：“那你今日可有福了，若她真是半路截道来杀你的，一定长得娇弱可怜，貌美如花；等你救下她之后，她便会粘着你，对你施展美人计，处处柔情，处处爱抚，从而套取你的情报，榨干你的价值，待你失去用处后，她便会在睡梦中杀死你。”

“可她好像长得并不怎么样……你瞧。”

杨青抬手指向一方——不远处的一座小村庄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手持着一根木棍，站在一栋茅草屋顶，草屋下围着三两百个毒人，毒人疯狂撞击着土墙，那本就不结实的茅草屋已摇摇欲坠。

女人面黄肌瘦，身材佝偻，头发乱似鸡窝，反正和漂亮完全不沾边，若不是她还挥舞着木棍，呼喊着救命，掉进毒人堆里说不定都会被当成同类。

“哼，她可能是职业杀手，所以很会伪装。”

“我倒觉得她是个在末世中挣扎的可怜人。”

仙舟趋近屋顶。

女人也看到了救援，急忙仰面招呼：“好……好好心人！救……救救我！”

这才将她整张脸看清，深陷的眼窝，厚重的眼袋，坍塌的鼻梁，轻薄的嘴唇包不住泛黄的龅牙，黝黑的肤色遮不住满脸的雀斑……她真好丑好丑！

“杨大人我看还是——”

“姑娘！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杨青早已趴在仙舟边，朝女人伸出了援手。

“我我……我够不着！”女人奋力地踮起脚尖，眼里充满着求生的欲望。

“梅大侠，你再将仙舟放下来一些——”

“呱呱呱……”

毒鸟群从村外袭来。

燕云霆却无动于衷，他紧紧盯着女人，若她真是杀手，面临绝境肯定会暴露武力。

“姑娘！你快跳！”杨青几乎半截身子吊在了舟边，可仍是差了一截。

女人咬紧牙关，从屋顶上奋力一跳，刚好抓住了杨青的手，与此同时也将杨青给拽下了仙舟。

“哎哎哎……”杨青失声喊叫着，刚好扑在了女人身上，茅草屋顶无法承受二人重量，“咔嚓”一声房梁断裂，二人双双坠入屋中。

第五百九十八章 有丑女 “咦？为何一点都不疼。”杨青昂起头，吐出两根茅草，双手不经意便捏了捏，虽然很骨干，却是很柔软。

“你……你快……快给我起开，毒……毒人要围……围上来了！”女人红着脸大喊，想将身上的男人推开，显然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毒人已冲破土墙，争先恐后往屋子里钻。

杨青吓得急忙窜起，随手抄了一根木棍，护在女人跟前：“姑娘别怕，我来保护你！”

女人满目幽怨。

“梅大侠，你真要见死不救么！”杨青挥舞着棍子大喊。

“唰！”

一道剑气划过，将最先冲进来的毒人尽数斩首，燕云霆从天而降，拎起杨青与女人，轻轻一跃，跳回仙舟，随后迅速拉高，很快便摆脱了毒鸟的追击。

“呼……刚刚可真险啊。”杨青甩了一把汗水。

“杨大人出身黄山书院，按理说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才对，为何连一点武力也没有？”燕云霆刻意提高音量，眼神却瞥向一旁抱膝而坐的女人。

女人勾着头，耷拉的乱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只是一直在揉着自己的小腿。

“我向来便没有修武的天赋，这也算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憾事吧，”杨松说着，也不嫌弃，凑近女人问：“姑娘，你可无恙？”

“我……我腿……腿好疼。”女人声音像是有了哭腔，她的脚踝弧度与正常人不同，有些跛了出来。

“难道是刚刚掉下去时，你崴到了脚？”杨松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是……是好久……好久以前……就就有疾病的，刚……刚刚……”

起先她说话断断续续，燕云霆还以为是受惊，现在才发现原来她还有口吃。

不仅生得矮小，长得丑陋，还是个残疾，又是个口吃。这世上真有如此命运多舛的女人么？

杨松从包袱中取出一只褐瓶，“这是我们儒宗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很有效的，我能帮你试试看么？”

女人点头轻嗯了声。“那在下冒犯了。”

杨松褪去女人的鞋袜，别说，人长得丑，脚倒是挺白，可惜是个跛足。

杨松倒出些药酒，在手心搓热，揉上女人的脚踝，手法相当细腻，他边问：“姑娘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我……我叫……叫李蔓，我我我……”

也不知是杨青的手法太重还是太温柔，她是痛还是羞，口吃得越来越严重，一句话要重复四五遍，听起来实在叫人难受。

女人叫做李蔓，是村子里的孤儿，出来寻找吃的，不幸遇上了尸潮……反正她横竖两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也没人知道真假。

杨青倒是很相信。

燕云霆却仍然保持怀疑：“你腿脚那么不方便，是怎么爬上屋顶的？”

不等李蔓说话，杨青却先帮忙解释道：“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呢？人的求生欲望可是很大的！”

燕云霆又问：“那为什么毒人早不追她，晚不追她，偏偏等我们路过时才追她？”

杨青说道：“因为此时正午，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她出来找吃的，不幸惹了毒人。”

燕云霆眯着眼睛又问：“从瘟疫爆发至今，已有快三年了，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青叹道：“你瞧她这样子，也知道她活得很艰难了，往事不堪回首，你又何必再问？”

燕云霆神秘笑道：“杨大人，你这么古道热肠，小心她会爱上你啊。”

杨青摇了摇头，替女人穿好鞋袜，解释道：“李姑娘勿要见怪，梅大侠是我的保镖，所以才会对你的身份起疑心，但我是绝对同情你的。”

李蔓偷偷瞥了一眼燕云霆，可对上了目光后，又赶紧低下头去，口吃道：“他的眼神真可怕……”

燕云霆说道：“正是因为我有这双可怕的眼神，才有资历识破一些人的伪装。”

李蔓抱着膝盖，小声啜泣：“我从小便被人嫌弃，早已习惯了这种眼神，不碍事的。”

杨青安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又何必因为自身缺陷而自卑呢？那些瞧不起你的人，说不定已经变成毒人了。”

李蔓低声说道：“刚刚那群毒人中，就有我们村的二牛，他从小就欺负我。”

杨青笑道：“你瞧，这便是他遭的报应。”

李蔓抬起头来，拭去眼角的泪珠儿，咧嘴龇出龅牙，笑得很真实，但真的很难看。

杨青脸皮一抽，强行赞美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燕云霆是看不下去了，独自走到舟头坐下，都说正人君子，怜香惜玉，可问题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算是一块“玉”，连块石头都比她长得好看。

杨青能正眼瞧她那么久，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了。

……

傍晚前夕，仙舟抵达徐州城。

杨青出示了自己的委任状，守城的将领虽放了行，却并没有给出什么好眼色。

“洛阳早已发出通知，说你近期会去上任，却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今后你这刺史怕是不好当了。”燕云霆说道。

杨青轻哼：“不来迎接更好，免得染脏了我的衣袍。”

“那她怎么办？你别说你要把她带回去。”燕云霆瞥了一眼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跛脚女人。

杨青思绪了片刻，从包袱中取出一锭五十两银元宝，递给女人道：“李姑娘，我已将你带入徐州城，怕是要分道扬镳了，这些钱你拿去，足够你做些小买卖讨生计了。”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银子，却没有接过的意思。

僵持了一会儿，杨青又取出五十两，一并塞入了女人手中，劝道：“如今人口凋零，田地荒芜，待我修好了徐州内政，每个活着的人都能分配到房屋与田地，好日子很快就会来的。”

说罢，他也不再多犹豫，拉着燕云霆便匆匆离去。

李蔓目送着二人离去，直至瞧不见了背影，才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欣然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暗哼一声：“真是个有趣的书呆子……”

她转身，没入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百九十九章 走马上任 燕云霆和杨青一路询问，才找到了那座荒废已久的知州府。

知州是原大燕王朝在各州最高的行政长官，如今的刺史与知州官职相同，这座府邸自然是属于杨青的，不过……

不过官府几年未曾启用，门楣上挂满了蜘蛛网，牌匾上的鎏金大字已被风蚀，只要风一吹便嘎吱嘎吱作响。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倒是很符合杨大人你的口味，”燕云霆笑道：“不过连个佣人都没有，你一个人怕是要清扫很久。”

杨青轻松道：“无人喧嚣，我更乐得自在。”他一把推开府邸大门，“哗啦啦……”一层厚厚的积灰将他浇了个“油头粉面”。

庭院中杂草丛生，满院落叶似铺了一层褐色地毯，青色的碎瓦成了点缀，蛇虫鼠蚁来回穿梭，一片破败到极致的光景。

燕云霆隔空一吸，将一条花背毒蛇吸入掌间，笑道：“看来咱们以后都不用去卖肉了，据说越毒的蛇肉越嫩。”

“不出三天，我便能将他们扫干净。”

杨青拾起门后的大扫把，撸起袖子便打算清扫，这时，“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一个身穿褐红色衣服的大汉，驾着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先问了一句：“敢问可是杨青杨刺史？”

杨青欣然道：“正是。”

大汉急忙下车，赔礼道：“杨刺史造访，小人迎接来迟，还请刺史恕罪。”

大汉腰间挂着一块褐红色的令牌，刻有“赤焰”两个大字。他是赤焰山庄的门客。

“庄主与吴将军已在青贵楼布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上车。”大汉指着马车邀请道。

“你们庄主的马后炮倒是放得挺好的。”杨青扔去扫把，负手走向马车。

“算你今天走运，不吃你了。”燕云霆扔去毒蛇，拍了拍手，欣然跟了上去。

……

大汉鞭策着车马，可谓纵情狂奔，横冲直撞，口头还嚷着：

“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别拦了刺史的座驾！”

杨青是听不下去了，连忙先开帘门，一把夺过大汉手中的缰绳，质问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刺史是个蛮横之人么？”

大汉一时语塞：“呃……大人误会了，小人是怕菜肴凉了，所以才快马加鞭的。”

“那更不着急了，我此生最喜欢的便是吃凉菜。”杨青想将大汉挤下座位，大汉却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有意不想让。

一只大手从车内伸出，按住大汉的肩膀，轻轻往后一拽，便将大汉拖进了车里：“你还是在车厢坐着比较合适。”

燕云霆钻出了马车，与杨青并排坐下。

“小人本就是来伺候大人的，若是让庄主知道了——”大汉刚露出头来，燕云霆指尖轻弹，刀出半鞘，刀光闪闪，寒气逼人：

“你再敢把头伸出来，我就在你脖子上开条口子，给你放点儿血。”

大汉咽了咽口水，把头缩回了马车中。

再看看街道两旁，入夜了，连油灯都不舍得点，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们虽待在这安全的庇护所里，却同样丧失了希望与做人的资格。

徐州城与冀州城的治理手段大致相同，王侯将相锦衣玉食，平民百姓穷困潦倒，富人高高在上，穷人卑微低贱，如此演变下去，只有一个结局，穷人沦为富人的奴隶。

文明的前进是必然的，若文明倒退成了奴隶制，与世界毁灭没有区别。

杨青放慢了赶车速度，边走边扯着嗓子喊道：

“各位父老乡亲，我叫做杨青，杨树的杨，丹青的青，是洛阳皇城钦派下来的刺史，从此刻开始，我便是诸位的父母官，三日之后我会重开官府，我将亲自负责咱老百姓的民——我杨青在此对天发誓，必将明镜高悬，公正廉明，有恶必究，有害必除！”

言语慷慨激昂，百姓眼睛泛光。

“杨大人！杨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一个老妪拖着两个黄发小儿，扑倒在马车前，哭得老泪纵横，磕得头破血流。

杨青赶忙跳下马车，将老妪与小儿从地上扶起：“老人家，你有何冤情要诉？”

“大人，我要状告城北通济药铺郑大官人之子郑洪！”老妪哭诉道：“我儿黄秋与儿媳秀莲在菜市中以卖豆芽为生，一日老身告病，儿媳妇拿豆芽去药房内换药，却被郑洪那畜生强行凌.辱，我带着家人去讨说法，却被那畜生污蔑说是媳妇儿自己拿身子换药；

我儿媳妇贤惠守忠，岂能干出那等事来？那郑洪家大业大，侮辱了我儿媳不说还给她扣了一顶淫.妇的帽子，我儿媳一羞之下便悬梁自尽，我儿拿着扁担去找郑洪，却被他家的恶仆乱棍打残，卧病在床不过十日便撒手人寰，如今只剩下老身与两个小儿艰苦度日！”

老妪嚎啕得撕心裂肺，捧着杨青的手臂：“杨大人一定要为我死去的儿女做主啊！如若不然，老身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是啊，郑家独揽整座徐州城的药材，一帖药就要三斤米换，咱们根本就看不起病，只能在家等死！”

“我父亲就是因为换不到药，被活活病死的！”

街旁的老百姓俱出怨言，揭露那郑家的种种恶行。

“简直岂有此理！”杨青气得已是浑身发抖，他回头看向燕云霆：“梅大侠，你去帮我把那畜生抓来，我要将他就地正法！”

燕云霆虽也很气愤，却沉声道：“这座城里的水.很.深，你应该先冷静下来，考虑清楚再动刀。”

杨青高声呵道：“血溅长街，杀鸡儆猴，树立威望，就在今夜！”

燕云霆抿着嘴唇，“你确定？”

杨青铿锵：“确定！”

“北城？”

“北城！”

“好，等我半刻钟。”

燕云霆轻轻一跃，踏上屋顶，踩着青瓦奔向北城，抓人！

第六百章 杀鸡儆猴 通济药铺后院。

“咕噜咕噜……”

十几个家丁正在用大锅熬煮着什么东西，热气儿飘飘。

“记住了，这是驴皮，不是猪皮。一斤驴皮阿胶，足以够买一头猪。一头猪皮可以做三十斤驴皮！这便叫做生意，懂了么？”

一个身材臃肿，面相猥琐的青年男子，昂着脑袋在作坊里来回巡视，是如此地大言不惭。

“猪皮就是猪皮，你将它熬制成驴皮，都说无商不奸，今夜算是叫了个活生生的。”燕云霆站在院墙上，冷声笑道。

青年男子抬头一瞧，呵道：“你是何人？竟敢来偷看我制药！”

“我明明是光明正大，为何你觉得我是在偷看？”燕云霆跳下院墙，落在院中。

“踏马的，给老子把他剥了！”青年男子叫嚣，家丁们放下手里的活儿，抄起木棍便上前来打。

“滚开！”燕云霆何处一道真气，将家丁全部震飞。

青年男子踉跄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吓得变成了结巴：“你……你你倒是谁，为为为何要来我家作乱！”

“我我我……我尼.玛！”燕云霆一把揪起青年男子，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郑洪？”

青年男子惊恐道：“是我……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让你做一回鸡。”

燕云霆一把揪起郑洪跳出院子。

……

大街上，闻讯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都期待着杨大人除恶扬善。

“瞧！郑洪真被带来了！”有人惊呼。

燕云霆从天而降，将胖子扔在杨青脚下。

“郑洪！你强抢民女，殴打百姓，垄断药市，哄抬药价，为非作歹，罪不可赦，今日本官便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将你绳之以法！”杨青指着郑洪的鼻子，数以罪行。

郑洪滚了两圈从地上爬起，嚣张瞪着杨青：“你知道我是谁么？我爹是郑图！他与龙侯爷交好！”

“本官乃陛下钦派的徐州刺史，论行政权还在王侯之上，你一个市井恶霸，有何资格与本官叫板？”杨青指着郑洪，大声宣判：

“按照大燕律法，数罪并罚，当街斩首示众，没收全部家产，即刻行刑！”

“好啊！”

“杀了他！杀了这个祸害！”

“我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呢！”

千夫所指，其罪落实。

燕云霆缓缓拔出刀，一脚将郑洪踹跪在地，用膝盖押着他的背，正要手起刀落之时，忽听街外传来一阵高呼：

“刀下留人，休杀吾儿！”

“爹！爹！是我爹来了，爹你快救救我！”郑洪屎尿横流。

“行刑！”杨青呵道。

“噗呲！”

燕云霆手起刀落，一刀将郑洪的脑袋砍了下来，“滋滋滋……”好一身肥油，比杀猪飙的血都多。

“儿啊，儿媳啊，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老妪仰天长嚎，喜极而泣。

人群被几个壮汉拨开，一个同样臃肿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看见地上人首分离的儿子，他也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我的儿啊，我郑家九代单传啊……”

燕云霆在尸体上擦了擦血迹，缓缓收回刀鞘，冷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要是干点好事儿，你郑家也不至于绝种了。”

郑图抬头憎恨着燕云霆与杨青，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哦哟，威胁朝廷命官，口气倒是不小，要不要也杀了？”燕云霆瞥向杨青。

杨青冷声道：“杀。”

“呛！”

燕云霆再次拔刀，跳上去便要结果郑图的性命，可不等刀刃碰到其脖颈，一柄金刚钩拦在了郑图身前。

金刚钩恰好卡住了刀刃，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赫然出先在郑图身后，随之，一群穿着富贵的男人走进人群，为首者正是赤焰山庄主龙应天。

龙应天身后还有七人，其中五人皆有涅境武力，剩下两人气质富贵，想必徐州城中，钱，权，力的所有代表都在这儿了。

“侯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他们杀了我独子！”郑图跪着来到龙应天脚下哭声哀求。

龙应天。这个龙应天是真是假？

为了避免暴露，燕云霆收刀后退。

龙应天冷瞥了一眼郑图，又看了一眼态度坚定的杨青，他果断将郑图踢开，冷声道：“你纵子行凶，垄断买卖，我若替你做主，全城百姓如何言我？杨大人如何言我？皇帝陛下如何言我？”

说罢，他冲持金钩的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黑衣男子拽起郑图，一钩子穿进其心窝。

郑图瞪大眼睛，临死前瞪着龙应天：“你……好……狠！”

龙应天摆了摆手，大声道：“郑家父子，罪大恶极，将其尸首悬挂于城门，曝晒三日以儆效尤。”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拖着父子两的尸体便往城门走去，那血迹涂满了整整一条街。

杨青眉头紧皱……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究竟谁才是那只猴？

“杨大人刚来徐州便看了如此笑话，龙某实在愧疚，在这儿与大人赔不是了。”龙应天抱拳赔礼。

杨青赶忙鞠躬回应：“侯爷快快请起，下官不敢受此大礼。”

王侯乃是皇帝册封，其尊贵远高于人臣。

“灾后的徐州城百废待兴，盗贼四起，秩序混乱，正需要杨大人这类人才前来治理，”龙应天说着，又邀请道：“我已在青贵楼设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身后这帮人都是徐州城里的权贵，还请大人随我们一同前往，尽地主之谊的同时，也好汇报城中情况。”

“有劳侯爷费心了，下官便却之不恭了，请。”

“请！”

……

“这位是负责徐州城军事防务的吴琦，吴大将军。”

“这位是泗水帮主杨顺天。”

“这位是响水帮主公孙雷。”

“这位是神州镖局总镖头黄龙刚。”

“这位是威远镖局总镖头鲁志星。”

“这位是谭氏商行的谭永群。”

“这位是鲍氏商行的鲍人杰。”

龙应天邀杨青上座，一一与其介绍同桌的七个人物。

大将军掌控军务，两水帮主掌控水路码头，两总镖头掌控物资刘通，两氏商行垄断财务。

而龙应天掌控所有人，徐州这张关系网，几乎无懈可击。

一桌九个人，八个人是一伙，唯独杨青一人，除了挂着刺史名衔之外，没有任何势力撑腰。

即使如此，杨青仍是泰然自若，他微笑道：“如今九州贸易恢复，金银开始流通，百姓分配了耕地，正逢一年之春始，想必来年一定能大丰收；

既然国力开始恢复，那么原本搁置的税务也该重启了，这正是陛下派遣各州刺史入驻的目的——征缴赋税，充实国库；

商税于今年六月份起征，凡城中有三处地产，十间住房的居民，都应如实缴纳；

农税于今年秋末起征，但考虑到瘟疫形势仍然险峻，缴税的比例我会根据各州的生产力而做出调整。”

此言一出，众人都板起了脸。

偷税漏税这种事，无论哪个时代都有人投机取巧，即便他们已赚得盆满钵满。

“还有，根据徐州军的清扫情况，以青州黄津城为代表，川蜀的渝州城为代表，以及长河流域各城，可以开始移民并推行丞相的‘退屋还耕’制，如此方可缓解徐州城四十万人口的生活压力。”

此言一出，众人脸再黑了几分。

杨青又拍着龙应天的手背说道：“侯爷，汝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民生得不到安置，怨声连连，必起反抗之心，与城与国都是不小的威胁。”

龙应天点了点头，举杯敬言：“顾闻杨大人乃黄山书院高士，今日三言两策便解决了徐州城的忧患，龙某实在佩服，仅以此酒，聊表谢意！”

侯爷都举杯了，旁人也不敢怠慢，纷纷举杯响应。

“哪里哪里，徐州城的政务还有很多，不是我三言两语便能解决的，还希望各位鼎力合作，共同兴建城邦，维护皇权。”

“好！再上两坛酒，今夜我要与杨大人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

二更天，杨青大醉，燕云霆只能扶着他告别，龙应天与其他七人却坐不离席。

“哼，才半壶酒下肚便醉成这样，文弱书生，不值一提。”吴琦摆手笑道。

谭永群说道：“我倒觉得是引来了一只豺狼，瞧他的吃相多难看啊？竟然三套房产便要赋税，不是摆明了针对我们么？”

鲍人杰也道：“听他的意思，赋税比例还得是他说了算，那岂不是他让我们缴多少我们便要缴多少，万一他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侯爷，依我之见不如……”杨顺天压低声音，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龙应天冷声道：“他是皇帝钦派的刺史，若死在了徐州城，那我只能抓个替罪羊出来解释了，你们谁有这个担当？”

众人低头沉默了。

“那我们总得采取些行动吧，不然郑图便是个例子，那是说杀就杀啊！”谭永群心有余悸。

龙应天说道：“眼下局势已大不同从前，皇权正在慢慢收拢，徐州不再是我一人说了算，所以，你们也得给我憋着点儿，收敛点儿，别让他抓住了把柄，否则到时铡刀抵在你们脖子上时，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侯爷……难道我们就真的要归顺朝廷了么？”吴琦低声问着，又道：“如今青州，渝州，长河尽在我们手中，唯一的心腹大患，柳敬迟也将长安精锐调去了寒洲，九州半壁江山，咱们唾手可得啊！”

“你认为我考虑的会比你少么？”龙应天轻哼道：“中原势大，门派众多，又是奉承天运的正统王朝，我方地域虽广，但人丁凋零，粮少兵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与中原王朝对抗，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屯田养兵，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杨青说得很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力与民生是根本保障，瞧瞧现在的徐州，被你们收干榨尽，变得鸡鸣狗盗，怨声连连，日后还有谁会愿意替我们打仗？”

“可现在他让我们缴税，以后一定会让我们交权，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把手中的兵权全部交给朝廷么？”

“你要是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了，我龙家历代经营徐州，权力早已被我们囊括于手，交与不交是我们说了算，干他何事？”龙应天斥责了声，又道：

“你们要清楚一点，杨青只是用来治理徐州的工具而已，该给的权力无需吝啬，不该给的置之不理即可；他既然那么想当清官，那就多给他制造些麻烦，让他当个过瘾，让他累死在案桌上，说不定还能得个鞠躬尽瘁的美名。”

“好一招‘绥靖之计’，侯爷果然高明啊！”

“可这个杨青绝不是善茬儿，他活着始终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那还不简单么？明日我便挑几名美女送到他府上，他们这些正人君子不是常常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挂在嘴边么？白天忙于政务，晚上沉迷酒色，我就不信他能活得长，哈哈哈……”

“妙计！妙计！”

……

屋顶上，燕云霆与杨青挤在隐身斗篷中，将几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杨大人，窈窕淑女，你真的好逑么？”

“要是冬天的话，叫几个来暖床确实不错，可惜如今已开春回暖，我不需要。”

二人相视一笑，无声无息，离开屋顶。

……

第六百零一章 八成 燕云霆与杨青刚到官府门口，“唰唰唰……”一阵轻微作响从府中隐隐传来。

府内没有灯光，恰好清风吹过，静夜与声响相互映衬，气氛颇显诡异。

燕云霆取出一块灵石当做照明，才发现衙门敞开了半扇。

杨青缓缓推开大门，一个黑色人影突然闪了出来，灵石之光本就偏绿，照在那张丑陋的脸上，比青面獠牙的恶鬼还吓人。

“我的妈呀！”杨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燕云霆也是头皮发麻，连连后退。

“杨大人，你没事吧？”人影一瘸一拐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握着一只扫把。

“你是……李姑娘？”杨青这才将她给认出来。

“对不起，吓着你们了……”李蔓遮着自己的脸，眼中充满了愧疚。

杨青起身掸了掸灰尘，有些好笑：“李姑娘，我不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么？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李蔓低头说道：“银子被人抢走了，我无家可归，就找过来了。”

燕云霆眼神犀利：“你怎知我们在这儿？”

“徐州城里来了位刺史，还当街斩杀了恶霸，这件事已经在百姓口中传开了，所以我就找到了这儿。我看府里许久未打理，便拿起扫把清扫了起来，”李蔓抬头渴望着杨青：

“杨大人，我不怕吃苦，我可以当你的下人，我也不要工钱，只要能有个住处，管一顿饱饭就行了。”

“这个嘛……”杨青有些为难，向燕云霆征求意见：“梅大侠，依你看？”

燕云霆说道：“依我看啊，你们两个都这么喜欢扫地，简直般配极了。”

李蔓抱着扫把有些娇羞。

“梅大侠又说笑了，”杨青叹了一口气，点头道：“行吧，你身体不便，若再让你流浪肯定还会被欺负，正巧府衙内需要打理，我也需要个帮手。”

“谢谢杨大人！”李蔓脸上笑开了花儿，但肯定与美丽沾不上边，她又说道：“之前我与我们村的先生学过几年字，会看，会读，也会写。”

杨青有些意外：“哦？如此甚好，日后你便做我的文侍，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做工钱。”

“谢谢杨大人，谢谢！谢谢！”李蔓感激地凑了上去，杨青却下意识地遮了眼睛：

“呃……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紧清扫吧，三日之后我便会重开官府了。”

“好！”

于是，一男一女，一美一丑，一左一右，各持一只扫把，从里到外开始打扫官府。

燕云霆则在后院找了处荒凉小亭坐下，等人。

“嗖！”一道青衣闪过，白荣踏入小亭，他边搓着手膀边问：

“我靠，前院那个‘极品尤物’你们是从哪儿找到的？我仅瞥了她一眼，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燕云霆笑了两声，将今日奇遇简单述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认为她是一个杀手咯？”白荣问道。

“你觉得呢？”燕云霆反问。

白荣说道：“按常理而言，她这么丑，不可能是。可偏偏她成功潜伏到了杨青身边，所以我觉得她很可能就是。”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更不可能有十全十丑的人。她不可能这么丑，也许她和画皮鬼一样，都善于伪装，”燕云霆分析道：“漂亮的人，往往会让人误以为在使美人计，所以她扮成了丑姑娘，好让杨青这个烂好人放下戒心。”

白荣啧了啧嘴：“不得不说，我们这位刺史大人心脏可真够大的。”

“今夜青贵楼里出现的龙应天，你认为他是真的还是假的？”燕云霆问道。

“八成也是假的，”白荣说道：“我从洛阳一路跟踪龙应天到徐州，乃至于赤焰山庄，除了吃饭睡觉那段时间空白之外，其它时间里，他的一举一动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今日青贵楼的宴会。”

“所以说假扮龙应天的人就是你师兄画皮鬼了？”

“八成就是了。”

“八成可不是一个准确的答案，”燕云霆问道：“万一他们趁着吃饭睡觉的时间，来回切换身份变换真假呢？”

“再出神入化的易容术那也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总会有破绽，其中最容易暴露的破绽便是一个人的性格，”白荣说道：“画皮鬼是我师兄，所以我对他的性格很清楚，他是个好色之徒——

江湖人都知道，龙应天是不近女色的，但据我观察，眼前这个龙应天，隔三差五便会偷运女人进房间；

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龙应天独子死后，便算是断了香火，他想找些女人给他传宗接代也说不定……因此，我只能说八成，不敢说一定。”

“关于黑龙会，你又查到了什么？”燕云霆又问。

白荣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查到一个人，一个老熟人。”

燕云霆察言观色：“看样子你跟她已经很熟了，她在哪儿？”白荣笑道：“在雅庭轩，一间青楼。”

燕云霆望了一眼夜色，“说起来，我已好久没去喝过花酒了，这个点儿，应该是姑娘们最不害臊的时候了。”

白荣说道：“但你得多带点儿银子，她的出场费可不便宜。”

燕云霆兜儿里还有些从蛮域带回来的金豆，但显然不够一夜花销，他思绪了片刻，一拍手：

“我知道该找谁去借钱了。”

……

杨青和李蔓真是两个扫地的高手，才半个时辰不到，前院里的落叶便被扫作了几大堆。

“咦？梅大侠是要出去么？”杨青见燕云霆走来，抻着扫把，抹了一把汗水，笑着打招呼。

燕云霆点了点头，也不废话，直接伸手道：“借我点钱，我有用。”

杨青一直不离身的包袱，胀鼓鼓的，一看就装满了金银，“好说好说，梅大侠要多少？”

燕云霆道：“一百两。”

“不多不多。”杨青豪爽便要取银子——

燕云霆微微一笑，又加了两个字：“黄金。”

一百两黄金，相当于一千两白银了，杨青有些犹豫了。

“怎么？难道杨大人没有？”燕云霆挑眉问道。

杨青还是从包袱里取出了两锭金元宝，眼神好舍不得，“这可是我用来招聘衙役，增添物资所用的……梅大侠，你什么时候能还？”

燕云霆一把抢过金元宝揣进怀里，摆手离去：“钱财乃身外之物，日后有钱一定还你啦。”

杨青肉疼了一阵，又追问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燕云霆偏头轻佻眉梢，笑容不失风流，“用你们儒宗的话来说，去风花雪月，去邂逅美人儿，去一夜销魂……如何?杨大人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什么！你竟然拿我的公款去逛.窑.子！”

杨青急忙追上去讨要：“唉呀，现在可不是风流快活的时候，梅大侠，你快把金子还给我！”

燕云霆轻笑了声，一跳翻过院墙，就此离开了官府。

“都说侠士好色，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杨青锤拳懊恼，在院里来回踱步，不忍焦急：“荷包空空，明日招纳衙役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站在角落里的李蔓，见他焦急的模样，忍不住捂嘴轻笑了声，低声呢喃：“还是个老实的书呆子……”

第六百零二章 没白活 雅庭轩，酒色酒香，热火朝天。

燕云霆找了个角落，换了身体面的衣服，随白荣走了进去。

“哟，白大爷，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晚啊？”老妈妈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白荣。

白荣也不废话，掷出一锭银子：“今日在此会友，上一壶好酒，几盘果蔬，不要女人。”

老妈妈连连应好，随即换了个女侍，将白荣与燕云霆带上了二楼雅舍。

雅舍有雕花围栏，恰好可将堂中声色尽收眼底。

青楼不单单是买.春销魂之地，也能倚栏听曲，素谈风雅，就譬如那台上的歌舞美姬，一展歌喉，舞姿卓越，满席名流富贵，听得如此如醉。

不知为何，瞧见这样的场景，燕云霆不觉乐趣，反而心生厌恶。

“与我们有过接触的黑龙会杀手几乎都死了，除了那个叫做陈小鸳的女人，是她么?”燕云霆问道。

百荣盯着歌台说道：“如今她可是这座青楼里的台柱子。”

“当时我从冀州回洛阳，半途他还找人杀我来者，不过我一想到他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便大发慈悲放走了她。”

“还好你没杀她，否则这世上就少了个大美人儿了。”

“也不见她当时有多漂亮。”

“那是你身处万花丛中，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听你瞧——”白荣一指楼下，满堂宾客齐声高呼：

“鸢儿姑娘，鸢儿姑娘！”

歌台谢幕，灯火黯淡，琴声窃窃，蓄势待发。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

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歌声拉开序幕，琴鼓笙箫奏起，一个蓝裙女子站于舞台中央，她肩披五彩霞帔，手持蔷薇一朵，一步踏出，雾气缭绕，两步踏出，满天飞花。矫揉造作时又翘首弄姿，媚眼动人，尽显风尘。

还真别说，连燕云霆这种身在花丛中的男人，听了如此撩人的歌声，如此魅人的身姿，内心也是一阵悸动。

她以轻快的歌声开幕，再以高昂的歌声烘托，后以悲怜的歌声谢幕。让男人们的心起起伏伏，对她怜爱至极，久久不能释怀。

“听了鸢儿姑娘的吟唱，此生没白活啊。”

“日后若听不到鸢儿姑娘的歌声该怎么办呐！”

“鸢儿姑娘，鸢儿姑娘……”

如痴如醉，死去活来。

这时，老妈妈趁热打铁跳上歌台，开始圈钱了：

“各位客官，又到了今夜的拍卖时刻，老规矩，五十两起拍，价高者可与鸢儿姑娘把酒言欢，独赏歌喉。”

“一百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三百两！谁也别跟我抢！”

宾客们疯狂叫价，直至五百两时，满堂鸦雀无声。

一个锦袍男子昂首挺胸，藐视着众宾客：“哼，你们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跟我杨徐坤抢女人，你们有那个资格么？”

“那如此说来，今夜鸢儿姑娘又要独属杨公子了？”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可不等她话音落下，两锭金元宝从雅舍里飞出，恰好落入了她那下垂的沟壑中。

老妈妈抖擞出金元宝，眼睛都瞪直了，又抬首一瞧倚栏而立的白荣，“白大爷出了一千两呀，还有谁加价？”

五百两往上，多加一两都是天价，何况直接一千两?

杨徐坤咬牙盯着百荣，尽管有恨却无可奈何。

白荣只吐出两个字：“尽快。”便转身走入雅舍，与燕云霆静候佳人到来。

很快，雅庭轩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哒哒哒。”敲门声响起：“客官，鸢儿来了，不知是否方便？”

燕云霆轻声道：“进。”

门开，一个白纱遮面的女人，怀抱琵琶低头走进雅舍，她卷过珠帘，刚一抬头，瞧见站着的两个老熟人，下一刻美眸波澜，转身便要逃离。

白荣闪身抵住房门，将小鸢拦在胸前，笑道：“哎嘿，小娘子，你跑什么呀？为夫又不会吃了你。”

小鸢突然从琵琶里取出一柄匕首，狠狠刺向白荣胸膛：“我杀了你！”

白荣轻而易举便擒住了她的手腕，稍使力道便疼得她松开了手，匕首落地的刹那，白荣抬脚轻轻一提，“嗖！”匕首划过她的脸颊，不偏不倚切断了她的面纱，秀鼻红唇皓齿，美得不可方物。

“你想谋杀亲夫？”

“你放开我！”

“放开你又怎样？难道你还真以为能杀了我们不成？”白荣随手一搡，将小鸢推入了雅舍内。

面对两个高手的夹击，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她揉了揉几乎快被捏断的手腕，抱怨道：

“我又没惹你们，老老实实凭本事赚钱，为何要揪着我不放？”

“你不是做杀手取人性命，就是做妓.女陪人睡觉，可真真儿有本事。”

“姓白的你休要胡言，我不过是在做歌姬而已，什么时候陪人睡过觉了？！”

“哼，都已卖身风尘了，何须为自己的贞洁立块牌坊？”

“你！”小鸢瞪着眼睛，暗嗤了声，“懒得和你说，今日栽到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们若要杀你，一根飞针便可叫你魂断歌台，何须一掷千金，在这与你相见?”燕云霆自斟了一杯酒，直言说道：

“我们找你，是想打听关于黑龙会的事。”

“黑龙会?”小鸢秀眉微蹙，“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陈姑娘何出此言?”

“自爷爷死后，我就再也没接到过黑龙会的任务，世道都变成这样了，大家都忙着生存，哪里还有心思杀人？”小鸢轻咬柔唇，“如若不然，我怎会堕落于此？”

燕云霆与白荣对了个眼神，又问：“你知道画皮鬼么？”

小鸢不由一愣，点了点头，“画皮鬼钟唐？他是黑龙会的分舵主，闻说可以千变万化，轻功与暗器独步天下，很可怕的一个人……你们问他做什么？”

“我们问你话，你回答即可，这年头，知道得越多，死的便会越快，”燕云霆说着，继续问道：“徐州城里有多少黑龙会的人？”

小鸢想了想，“太多了，记不清了，黑龙会的门槛儿又不高，只要有胆子杀人者都可加入，譬如以前菜市里卖豆腐的胡三娘，黑瓦巷里的那几个乞丐，一些土嫖馆里的娼.妇，他们平时都做着自己本职的工作，一旦接到任务便会展开刺杀行动。”

“头目呢？有几个？可否都在徐州城？”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黑龙会的高层一向神秘，且他们分布在九州各地，不过副舵主的名号我倒是知道，”小鸢顿了顿，数着手指说道：

“‘画皮鬼’钟唐，‘双金钩’卢泉，还有先前在运河上被你杀了的‘蓑衣客’戴康，‘白袍真仙’刘州，以及我爷爷‘唱死命’陈瞎子，好像还有‘神威拳’铁天佑，‘黑面佛’法圆……”

她一口气数了十个名字出来，其中有四个明确已死，剩下六个以后也会死。

“你们黑龙会的名号取得都挺响亮，你有没有？”白荣笑问。

小鸢轻哼：“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要是没有的话，那我给你取一个，就叫……就叫‘风骚玉女’陈小鸢如何？”

小鸢气得鼻子直冒热气。

“最后一个问题，”燕云霆问道：“如何辨别黑龙会？”

小鸢说道：“黑龙会成员的后颈下都纹得有一条小龙，但由于纹身的材料很特殊，据说是用鸽血与朱砂等混合而成，只有在人血气上涌时才会浮现。”

燕云霆道：“看看。”

小鸢退却两步：“要怎么看？”

白荣道：“脱衣服呗！难道你以为我们有透.视.眼？”

小鸢拘束：“这……”

“白某向来善解人衣，要不要我来帮你？”

“我……自己来！”

小鸢背过身去，缓缓解开腰带，脱下半截衣衫，露出香肩颈背，随后她憋足一口气，暗自运转真气，血气逐渐沸腾，果不其然，一道淡红色的龙纹在其颈下显出。

“看见了么？就是这个，只要纹上了它，便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烙印。”

小鸢裹上衣襟，言语中悲伤流露：“但我真的真的已与黑龙会没有任何瓜葛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她揉了揉眼睛，抱起地上的琵琶又问：“你们还想听曲子么?要是不想我就去杨公子那儿了。”

燕云霆没在多问，也没心思听曲儿，起身卷帘而出，离开前叮嘱：“一个月之内，我要徐州城内所有黑龙会成员的姓名与住址。”

“没问题吧?”白荣看向小鸢。

小鸢犹豫了许久，才叹道：“调查黑龙会可是很危险的，我一个人怕是不行。”

白荣认真道：“我会留下来帮你，这一次没开玩笑。”

小鸢似有触动，偏头轻喃：“我真的只是在这里卖唱，没陪任何男人睡过觉……”

白荣捏起美人下巴，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痕，“所以你的眼泪才会这么值钱。”

……

第六百零三章 福宝儿 次日清晨。

杨青托着腮，趴在案桌上，望着空荡荡、脏兮兮的衙门大堂，长吁短叹，满目惆怅。

“杨大人昨夜无眠么？”燕云霆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缓步走进大堂。

杨青即刻起身，第一句便是问：“梅大侠，我的金子呢？”

燕云霆随口道：“雅庭轩里有个姑娘，唱歌实在太好听了，一掷千金才能卖她一夜。”

“你就这么把一千两都花光了？”

“是啊，我觉得挺值得的。”

事实上，真的挺值得。

杨青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回靠椅，指着燕云霆想责备什么，最终还是被叹息所代替：

“如今我只剩下不足千两，如何招贤纳士，重开官府？瞧瞧这落魄的大堂，连块牌匾都没有，唉……唉……唉……”

“杨大人，有惊喜！”李蔓捧着一张红布盖顶的托盘，一瘸一拐地跑入大堂。

杨青摆了摆手，“我现在什么惊喜也没兴趣听了。”

“可是你瞧？”李蔓将红布一揭开，霍！好家伙，金灿灿的大元宝，全是五十两分量的，足足有二三十锭！

杨青眼睛都瞪直了，飞一般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他揉着眼睛：“我……我眼睛没花吧？还是出现幻觉了。”

李蔓将金子放在案桌上，呵呵一笑：“是我打扫房间时，从一间柜子里找到的，许是以前知州藏起来的赃款呢？”

杨青拾起金元宝，碰了碰，咬了咬，声音清脆，货真价实，他高兴地一把将李蔓捧了起来，一边转圈儿一边感激：“李姑娘你真是我的福宝儿！这几百两金子，就犹如那久旱甘露，雪中之炭，正解了我燃眉之急啊！”

李蔓不禁红了红脸，“文绉绉的，你快把我放下来，我头都晕了……”

“呃，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失了礼仪，”杨青放下李蔓，挠头笑了笑，随后便裹起了金子，拉着李蔓便往堂外走去：“走走走，我早写好招聘公文，咱们去集市里招衙役去！”

李蔓半推半就：“啊？我就不跟着去了吧，我这么难看，怕脏了大人的面子……”

“害！君子之见，其在乎美丑？不碍事，不碍事！”

“杨大人说话能正常些就好了。”

“你自己都口吃，还要求别人说话正常些？”燕云霆跟在二人身后说道。

李蔓轻哼：“那也总比你拿着公款去逛青楼好，还想带杨大人一起去，杨大人才不会跟你去呢。”

燕云霆眯着眼睛：“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文侍都敢给我这样说话了？”

李蔓翘首：“我是文侍，你是保镖，我们都常伴于杨大人左右，大家级别相当，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这样说话？”

燕云霆嘴角微翘：“很好，很有个性。”

……

杨青走在大街上，就像那夜空中的明星一样璀璨，百姓们簇拥欢呼，爱戴至极。

“杨大人，家里没什么东西给您，这是我缝的步鞋，还请您不要嫌弃！”

“杨大人，我这儿有两个鸡蛋，您拿着！”

“杨大人，小女二八年华，妻妾不敢高攀，送您做丫鬟吧？”

……杨青边走边谢，大声道：“感谢诸位乡亲的好意，但杨某有原则，绝对不会拿百姓们的一针一线！”

“清官呐！清官呐！”

“徐州城有了杨大人，咱们老百姓要有好日子过咯！”

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昨夜的杀鸡儆猴，效果可见一般。

好不容易挤到了城门下，杨青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报，贴在布告栏上，后又冲百姓们道：

“官府将在三日后重启，然人丁凋零，故来此招聘衙役一百名，凡十八岁至三十五岁，身高六尺以上，孔武有力的青壮年皆可参，每月除了一斗粮食之外，还有十两工钱，虽不能富裕，但足以解决温饱，还请各位有志之士踊跃报名，与我共同恢复徐州城。”

“杨大人，在那里报名呀？”人群中有问。

杨青指了指身旁的李蔓：“稍后我会在府衙门口设立报名点，由我的文侍李蔓为大家登记入册，由我的护卫梅明志进行筛选。”

“那赶紧的吧！只招一百人！先到先得呗！”

“哎哎哎，各位乡亲，不是先到先得，是要经过考验的，大家无需着急，先回家吃饱饭再来也不迟啊。”

“走走走……”

人群中的青壮年都往府衙赶去。

当燕云霆等人回到府衙时，门外已聚集了不下七八百个男人，有人高马大的，也有身材瘦弱的，同时还有年老体衰来碰碰运气的，毕竟一斗粮食有二十斤，省着点儿足够一家人吃喝了。

燕云霆从院子里挑了块石头做的马槽，足有两百斤重，在三丈外画了一条黄线，凡能抱起石头走过三丈者，便视为合格；

杨青搬来了案桌，准备好笔墨与名册，李蔓就坐在门口，对合格者进行登记；

对于身怀武力者，这点儿考验并不算什么，但前来试炼的多数人都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对于他们而言还是有难度的。

“让我先来！不过两百斤而已嘛，我家里那三百斤的磨盘，我一个肩头就能扛起！”一个身高九尺的黑大个子，往手掌吐了口唾沫，双手擒住石槽，大吼一声：“起！”

轻而易举便将石头给捧了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最终踏过了黄线。

“好啊！二牛兄弟果真天生神力呀！”

“我叫铁二牛！今年二十八了！家住城外铁家村！要是让我一口饱饭，别说两百斤，就是五百斤我也能给它举起来！”

“你这一顿饱饭，怕是要吃掉半斗米吧？啊哈哈哈……”

“笑你们娘个蛋！有本事你们也来举啊！”

“哼，不就是两百斤么？我一只手就能给它提起来！”

一个身高七尺，身穿麻衣的青年男子大步走出人群，他来到石槽前，稳扎一个马步，气出丹田，衣袖都鼓胀了起来，他单手抓住凹槽，闷哼一声，真将石槽给单举了起来。

他起码是个玄境武修了。

燕云霆与杨青相视点了点头，衙役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我叫徐肃，今年二十五，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在码头帮工！”麻衣男子大声报出名号。

“哦？在码头帮工？凭你的本事，足够在吃香喝辣，为何要来做衙役？”燕云霆问道。

徐肃不屑道：“码头那群狗仗人势的宵小之辈，我不屑与之同流合污，”他恭敬望着杨青：“昨夜小人有幸目睹了大人惩奸除恶，对大人佩服至极，因此决定加入府衙，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好！有此英雄气概，何愁府衙不兴？”杨青高声赞扬：“我便任你为衙役都头，领二十人，每月两斗粮食，二十两工钱，”随后，他又冲所有报名者道：

“诸位也一样，若是有本事者，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尽管露两手出来看看，我将在这一百名衙役中选五名都头，粮食与工钱都会翻倍！”

群众的热情再度高涨。

能举起来的，多半能合格，举不起来的，石槽动都不会动一下。因此，筛选得很快，七八百个青壮年，到最后只有四十二人合格，其中身怀武力者，只有徐肃与另一个叫做占博的人。

城中大部分好男儿都被召去当兵了，能有四十余人通过考验已是相当不错。

燕云霆又从淘汰的人群中，挑选了八个相对壮硕的男人，凑足五十个衙役。

“凡是在册的衙役，于后日辰时三刻，到府衙内报道，有兵器者可自带兵器，无兵器者府衙统一配刀，服饰，腰牌，以及预支的工钱，也会在诸位正式入职后统一配发。”

招募结束时，已临近正午。

“杨大人，我们午饭怎么解决？”李蔓揉着咕咕叫的肚子问道。

杨青想了想，随口道：“后院里那么多蛇虫，抓几条来煮着吃也不错。”

“啊？吃蛇啊？”李蔓满脸不情愿，“我不是给你找了一千多两金子么？去买些米面猪肉不行么？”

杨青摆手道：“现在金银才刚恢复流通，物价高，钱不禁花的，这一百名衙役，每个月的工钱就是一千多两，还要打造官刀，官服，腰牌，以及府衙的牌匾，器具……总之，能省则省吧。”

李蔓噘着嘴，暗吐一声：“真抠门儿……”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入耳。

一支由三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从街头缓缓向府衙驶来，由两名大汉押送，随行的还有五个男仆，五个女眷。

待车队走近了，才瞧见第一辆车上驮着粮食，怕是足有三五百斤了，第二辆是瓜果蔬菜与肉食若干，第三辆则是满满一车绸缎布匹；随行男仆各个精神抖擞，女仆各个貌美如花。

“杨大人，我们家老板深知官府年久未开，会有各种不足，因此特送来这些粮米肉菜与家丁女眷，还望杨大人收下。”

赶车的大汉说完，招了招手，家丁们便开始卸货。

“且慢！”杨青出声制止道：“你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他的好意杨某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且我金银充足，只差购买，无需馈赠。”

赶车大汉露出为难：“这……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掺杂任何目的，还望杨大人收下，否则小人难以回去交差啊。”

杨青转身道：“那你自己带回家好了，就当是我转赠予你的。”

“杨大人不要米肉布匹，那留下这些家丁女眷吧？偌大一座宅子，也需要人打理不是？”

“不必了，杨某向来不喜欢做人的主子，我有文侍一人照顾起居即可。”杨青拉着恋恋不忘的李蔓走入大门。

“哎杨大人，杨大人……”

“啪！”

闭门谢客，刚正不阿。

第六百零四章 荒谬 徐州城的水.很.深，一不小心便会被淹死。

黑龙会是龙应天的爪牙，必须先将其拔除。

最让燕云霆困扰的是，龙应天为何要制造一个“假人”来代替自己？真正的龙应天又去了哪儿？

解开谜团不能太急躁，需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杨青绝对是个有政治才能的人，表面看似文弱书生，实则内心藏有猛虎，才来不到两天，便收拢了全城民心。

至于李蔓这个人，她实在太不起眼了，总是不经意间便会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而恰恰是这种不起眼，反倒让人觉得她很可疑。

杨青却出奇地信任这个女人，不仅让她在书房陪侍，还让她一起上桌吃饭，除了睡觉之外，二人几乎整日都黏在一起。拿白荣的话来说：“杨大人真有一颗大心脏，这么丑的女人也下得去嘴。”

……

傍晚，吃饭。

偌大一座官府，仅有三个人。

偌大一张桌子，仅做两个人。

偌大一个官儿，仅吃一个菜。

燕云霆带着面罩，不方便暴露，就站在一旁看。

桌上只有一盘青菜，连油花花儿都少见，杨青却捧着一碗米粥，喝得津津有味儿。

李蔓用筷子搅动着难见几粒米清粥，低声抱怨：“我在野外时不时还能打只野兔开开荤呢，你一个当官儿的，竟吃得这么差……”

杨青放下筷子，舔了舔嘴唇，笑道：“有谚语云：‘衣不过暖，食不过饱，住不国宽，行不过快，劳不过累，逸不过安’，这里头的门道啊，那是相当深奥，我与你举个例子——”

“呼！”李蔓猛吸了一口米饭，打断了那人的唠叨。

杨青摆了摆手，又笑道：“愚女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啪！”李蔓放下筷子，收起一干二净的碗盘，瞪了一眼：“这样倒好，给我洗碗省了不少功夫！”她便要端着碗离开，杨青却赶忙叫住了她：

“李姑娘且慢走，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李蔓顿下脚步，不由愣道：“大人这么节俭，怎会送我礼物？”虽是说如此，脸上还是写着期待的。

杨青不言，转身走入后堂，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件白色襦裙，递给李蔓：“明日便是官府重开之日，李姑娘作为文侍，要随我一起升堂的，所以也得体面一些。”

李蔓接过襦裙，敞开来瞧了瞧，质地轻盈，款式新颖，她笑了，很喜欢，却问：“这件衣服怕是不便宜吧？”

杨青说道：“是不便宜，整整十两白银呢。”

李蔓惊呼：“那岂不是抵我一个月的工钱了？”

“没错，所以这个月工钱我就不发给你了。”

“啊？”李蔓顿时觉得手里的衣服不香了，跺脚哼了一声，“没见过你这么抠门儿的！”抱着碗筷和衣服气冲冲地离去了。

“现在的女人可真奇怪，送她礼物还不高兴了？”杨青挠了挠头，大感疑惑。

“我也很奇怪，为何你会让一个丑女陪在身边，她那张脸难道你就看得顺眼么？”燕云霆问道。

杨青笑道：“若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陪在我身边，我估计满脑子想的都是风花雪月，哪儿有心思料理政务？”

“你让她当助手，那你的一切政务都会经过她手，万一她出卖你怎么办？”燕云霆问道。

杨青轻松道：“都是一些造福百姓的政务，她能出卖给谁？”

燕云霆意味深长：“杨大人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知道什么？”

“她很可能是黑龙会安插在你身边的卧底。”

“但她从来没做出过任何伤害我的事，反而帮我洗衣做饭，任劳任怨，丑是丑了点儿，但是为人实在嘛。”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探一探她的虚实。”燕云霆说道。

杨青问道：“是如何？”

燕云霆凑近杨青耳旁低喃了一句，杨青急忙摇头回拒：“不可不可，非礼勿视，非礼勿扰，我乃正人君子怎么能偷看人家——”

“嘘！”燕云霆捂住了杨青的嘴，“这是探查她真实身份最有效的办法，杨大人你可以的。”

杨青极不情愿：“你既怀疑她，为何不自己去？非要拉上我干这种苟且之事？”

燕云霆苦笑道：“我实在下不去眼，杨大人却有大心脏，大肚量，所以只好委屈委屈你了。”

“荒谬！简直荒谬……”

……

二更天时，月上梢头。

杨青半推半就，被燕云霆拉到了澡堂外，后院炊烟渐熄，说明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哎呀！我觉得此事还是不妥，万一被她发现了怎么办？”杨青想开溜，燕云霆又给他拎了回来，笑道：

“你怕什么，我有隐身斗篷啊。再说了，被发现了又怎么着？你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安身之所，于情于理都该以身相许嘛。”

“那不能！那不能——”

“嘘……别吵，她来了。”燕云霆噤声道。

李蔓推着一辆斗车，车上装着三大桶雾气腾腾的热水，一瘸一拐走向澡堂，待到了门口，她便停了推车，一桶一桶将热水给搬了进去，待三桶水都搬进澡堂后，她关上了房门。

“该我们上了。”燕云霆取出隐身斗篷盖在自己和杨青身上，随之往澡堂方向靠去。

二人来到门口，燕云霆沾了沾口水，将有油纸窗捅破个小窟窿，拍了拍杨青的肩膀，叮嘱道：“注意，是看她的后颈，你可别瞧其它地方了。”

杨青犹豫再三，极不情愿地将头凑了上去，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小洞往里头瞧——

“瞧见了么？”

“才刚脱衣服呢。”

“脱完没？”

“脱……脱完了。”杨青咽了咽口水。

“然后呢？”

“入浴桶了。”

“还看见了什么？”

“两颗枣……”

“玲珑精致？”

“是波澜壮阔！”

“好看么？”

“除了脸，其它地方都好看。”

“白不白？”

“宛如璞玉一样白。”

“黑不黑？”

“宛如深渊一般黑。”

“后颈呢，是否有黑龙会的纹身。”“水汽太浓了，有些看不太清了。”

杨青脸贴着窗纸，恨不得眼珠子能飞出去。

正人君子？正个锤子！

半刻钟后。

“还没看到么？”燕云霆问道，隐身斗篷已快要失效。

“快了快了，她转身了，且让我——”

“咵哒！”

杨青实在太忘我了，不知不觉便将房门给撞开了，他脚下被门槛儿一拌，种种地摔进了澡堂里。

燕云霆见大事不妙，三步两步便逃之夭夭。

杨青猛揉额头止痛，幸好有门作挡，不然牙都得给磕掉两颗，这时，一双玉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他轻轻昂头，对上的是一双羞怒到几乎冒火的眼睛。

李蔓裹紧外套，来不及拧干的发丝还滴着水渍，她就这么冷冷地瞪着身下这个男人，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杨青轻咳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李姑娘，刚刚我看到有个人影跑到了后院，我担心是盗贼，所以便跟了过来，哪知一不小心就撞了进来……”

李蔓眼神更冷，还是一言不发。

这读书人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杨青微笑着问了一句：“我刚刚说的话，你信不信？”

“我信……”

“你信就好了，我继续抓贼去了。”

“我信你个大头鬼！”

李蔓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拍衣板，照着杨青的额头边砸了去。

杨青连滚带爬出澡堂，边跑边解释：“李姑娘，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

“大色狼！伪君子！白天那么多漂亮的女眷你不要，偏偏晚上跑来偷看我洗澡！”

“太对了！你想啊，你身上也没值得我看的地方，我这动机不成立！”

“干了这么龌龊的事，狡辩就算了，你还侮辱我，我……我打死你！”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农夫救了蛇的命，蛇还会咬它呢，何况我是个人！”

“哎哟……你真打啊？”杨青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谁叫你连个瘸子都跑不过，我就打你，就打你……”李蔓一瘸一拐，却一点儿也不比杨青慢。

“够了！”杨青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怒瞪着李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容你一个女人追打，你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李蔓犹豫了一小会儿，“那我还是要打！”随后便又往杨青背上来了几下。

“简直岂有此理！”

杨青似真的生气了，一手擒住拍衣板，一手抓住李蔓的衣领，狠狠一扯“刺啦！”，跟生剥玉米似的。

李蔓尖叫着急忙遮羞，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眼中瞬间有了泪意：“你禽兽不如……”

杨青搓了搓肩膀上冒起的鸡皮，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在一旁，留一句：“我偷看了你，你打了我，今夜咱们算是两清了……明日升堂可别迟到了。”说罢，灰溜溜地跑出了后院。

待离人没了身影，李蔓才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拾起那件外套，举在鼻尖嗅了嗅，轻盈一笑：“有贼心没贼胆的书呆子……”

……

第六百零五章 滂沱大雨倾徐州（一） 官府重开的第一天，衙门前人山人海，尽是伸冤诉苦的老百姓。

杨青位居高堂，背后挂匾“明镜高悬”，两个都头与李蔓伴其左右，不论大小案件，一一亲自受理。

想要一座城好，治安问题是首要。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肚子都喂不饱，自然就男盗女娼了，因此，想要从根本上杜绝犯罪，还得先解决生存问题。

杨青一方面奏表朝廷募集粮食，一方面号召城里大户进行捐赠施粥，保障穷苦百姓的基本生存。

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过短短三日，源源不断的救命物资便从各州，用仙船运入徐州城。

运来的粮食，官府统一收仓管理，后按比例与人头发放，虽然无法持久，但短时间内至少不用挨饿了。

城里的几个大富也迫于官府的压力，纷纷停止垄断，开仓放粮，捐赠施粥。

半个月后，通报的案件明显下降，人们眼中有了希望，脸上也不再吝啬笑容。

杨青的生活仍然清贫，即使他拥有一大仓库粮食，早上一个馒头，中午一碗米粥，晚上一碗米粥；天不亮便起床，一直忙到子夜凌晨，凡遇到大事，甚至于通宵达旦；

食少而事多，对于一个文弱书生而言，身体是吃不消的。短短不过半个月，他整个人几乎消瘦了一圈，全府上下心疼不已，特别是李蔓——

全城都在流传，杨大人身边有一位“丑妻”。

事实上，李蔓也做尽了妻子的责任，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只差相夫教子，同床共枕，

杨青并不介意流言，李蔓也是乐在其中。

“丑女旺夫嘛！”这是流言中最常出现的一句话，也是大家都认可的解释。

这段时间里，燕云霆除了平时帮杨青打理官府事物之外，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雅庭轩。

在小鸢的帮助下，白荣的调查很顺利，黑龙会除舵主以外的杀手信息几乎都已明确，但小鱼小虾并不是他们的目标，等大鱼全部浮出水面，才是最终剑网收网的时刻。

杨青在明，燕云霆在暗，朝廷与江湖的势力，正逐渐渗透至徐州城的每个角落，以龙应天为首的势力却仍然沉浸于美梦之中。

在解决了城中基本温饱后，杨青便开始主导移民，将四十万徐州城百姓，分出十五万，发往青州、川蜀等大城市，施行“退屋还耕”制，恢复农业种植，鼓励大家生育。

关于内政，杨青畅通无阻，但关于兵权，吴琦丝毫不让，完全禁止官府干涉。

如今九州各军的重心仍是在清扫毒人上，十年之内都无法改变，想要夺得徐州城，只能智取，不能兵戎。

燕云霆很清楚，想要兵不血刃拿下徐州，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如今人和已经做到，地利与天时还须再等一等。

……

三月初，天降暴雨。

一连七八天，倾盆大雨不停，各江河水位徒然暴增，徐州又是多江交汇之地，且处于中上游段，一旦发生洪涝，必将损失严重。

季节虽已至春末，天气却乍暖还寒，特别是晚春这场大雨，气温低得可怕，人们又重新穿起了袄子。

自暴雨不停的第三日，杨青清晨便会站在屋檐下，仰望着天空，从期盼到惆怅，再从惆怅到无奈，往往一站便是整整一天，茶饭不思，夙夜忧叹。

“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我的仙丹也救不了你的命。”燕云霆一如既往地劝道。

杨青只是望着大雨，“天公不作美，要亡徐州城。”

燕云霆却道：“我倒希望这场暴雨能再多下几天。”

杨青望向燕云霆：“你做的事我一直未曾过问，但我由衷希望你不要拿全城人的性命去赌。”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燕云霆说罢便要离去，这时，徐肃大雨中疾驰来报：

“杨大人，长河六条支流的水位皆已涨过黄线，再这样下去恐怕……”

听此消息，“咳！咳咳……”杨青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杨大人！”徐肃欲上前搀扶，杨青却摆了摆手，却是有气无力：“不用了，我没事……你速去禀告吴将军，叫他拨一万兵甲，即刻发往双鱼口，务必在洪水到来之前，将堤坝加高加固三丈！”

“三丈……”徐肃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啊？”

“不可能也得可能！否则徐州城必将被洪水淹没！”杨青越发着急，“罢了，我要亲自去前线督促!”

徐肃惊声：“大人万万不可，这几日气温骤降，毒人又开始活跃了，且洪水来时不定，你怎么能去前线呢？”

“我身为徐州城父母官，若不亲临一线，怎能叫百姓安心，众志成城！”

“可是——”

“徐都头就先去吧，我会与杨大人同行护卫，不必担心洪水与毒人，”燕云霆又嘱咐道：“哦对了，两大水帮的帮众都是弄水好手，你务必让吴琦带上他们一起。”

徐肃甩头叹了声，“杨大人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啊”说罢告退离去。

……

正午，徐肃回报，吴琦答应拨兵一万，两大水帮帮主也亲自率领一千帮众共赴前线治水。

杨青早已备好马车，只等消息一刚到便带着五十名衙役赶赴军营。

当众人来到城下，五艘仙船已满载士兵。

吴琦意气风发地站在船头，还没打胜仗便已姿态傲然。

“杨大人可要考虑清楚了，大家忙活起来，可没心思照顾你。”吴琦高声相劝，不乏讽刺。

杨青率人登上仙船，只道：“迫在眉睫，即刻出发！”

吴琦冷笑了声，轻轻挥手，仙船飞出徐州城，向“双鱼口”进发。

双鱼口是徐州境内最重要的水利堤坝，四江交汇之地，距徐州不过三百余里，它若一崩，大半个徐州，乃至江南都得遭受洪涝灾害。

大雨倾盆，雷声滚滚，狂风呼啸。

即便是动力强悍的仙船，也被冲刷得此起彼落。

杨青站在船头，紧目眺望着雨雾朦胧的前方，李蔓撑伞站在其身后，可小小一把油纸伞，又怎能遮挡风雨？很快，他的一发便被暴雨打湿。

“杨大人，你快回船舱吧，外面风雨实在太大了。”李蔓要用双手才能勉强将伞撑起。

杨青却摇了摇头：“坐着比站着更让我心难安，李姑娘你不用为我撑伞，这伞无所用处了。”

李蔓抱怨道：“你真是比田里耕地的老黄牛都要倔！”

“咳！咳咳……”杨青捂着胸口干咳起来。

“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老好人！”李蔓关心极了，也生气极了。

“都说杨大人身旁有一位贤惠能干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吴琦戏谑着走出船舱，通红的脸上醉意熏熏。

李蔓低下头，藏住了凌厉的眼神。

“马上就要到前线了，吴将军却还有心思饮酒？”杨青皱眉问道。

“今儿这鬼天气，比冬天都要冷，喝几口酒暖暖身子嘛，”吴琦并没有放过李蔓，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让我瞧瞧，杨夫人是如何貌美如花？”

杨青反手拍开了吴琦的手，冷声呵道：“吴将军，你喝醉了！”

“呕！”吴琦捂着嘴干吼，冲杨青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

“杨大人，前方十里便是双鱼口，距上午勘测的水位，又高出了整整半丈！”徐肃乘仙舟回报。

“吴将军？”杨青偏头看向吴琦。

吴琦也沉下脸色，停止了戏谑，招手叫来一个副官，叮嘱道：“让将士们把麻袋与铁锹准备好，由水帮的兄弟带队，务必在明日之前，将下游堤坝加高三丈！告诉他们，若有怠工预期者，按军法处置！”

“是！”

……

滚滚洪流从鱼口中倾泻而出，巨大的冲击力将草木连根拔起，失去张力的河床变得脆弱不堪，时不时便会往下塌方，本不过两百丈的江面，徒然扩宽了好几倍。

将士赤裸着上半身，冒着倾盆大雨，将沙土装入麻袋，转运并堆叠在下游的河床上。

杨青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监督着岸下的工程，他的衣襟已彻底湿透，脸色愈发显得苍白，“咳！咳咳！”咳嗽也变得愈加猛烈。

李蔓踮起脚尖，试了试其额间的温度，“好烫……杨大人，你在发烧！”

杨青却摇着头，“太慢了，还是太慢了，天黑前洪水便会漫过堤坝……”

李蔓呵道：“可你若再受风吹雨打，身体会扛不住的！”

“我得下去帮忙！”杨青脱掉外套，往岸下跑去。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李蔓急得团团转，赶忙扯着一旁的燕云霆求助：“梅明志，你快劝劝他，快劝劝他！”

“劝他有用么?”燕云霆摇头轻叹，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瞄准杨青的小腿，狠狠那么一扔，“嗖！”石头准确命中，杨青膝盖一弯，从岸边滚了下去。

燕云霆搓了搓手里的泥，“现在你可以把这头倔牛给带回去了。”

“杨青！”

李蔓失声惊呼，奋不顾身冲下岸去，忽然间她的腿也不瘸了。

第六百零六章 滂沱大雨倾徐州（二） 入夜，雨势减小。

杨青卧病在床，嘴唇轻微泛白，仍是昏迷不醒。

李蔓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用冷水沁湿毛巾，轻轻替他擦拭着脸颊，后又舀起一勺姜汤吹了吹，从他嘴角灌下，所有动作都是那么温柔体贴。

她又用手试探了一番杨青的额头，见烧势退了，才稍稍露出些欣喜。

“人家都说，黄山书院出来的都是聪明人，为何你却那么笨？”她又小声责备着，“书呆子，你难道不知他们一直都在利用你么？”

她将脸颊凑得很近，睁大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病床上的男人，用手轻触着他的睫毛，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么看来，你还长得还挺俊俏的。”

“这么俊俏的男人，要是死了得多可惜啊？”她突然一笑，尽显娇媚，将头埋得更近了，“你偷看了我洗澡，让我亲一下不过分吧？不过我可不是趁人之危，就是单纯地想惩罚一下你。”

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杨青身上，轻柔触上他唇间的刹那，似乎整个人都颤抖了，看得出来她很兴奋。

她昂起头，见身下的男人没有苏醒的迹象，愈加大胆起来，她用顶开了唇齿，口舌缠绵之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抛开了一切罪恶。

就在她几乎忘我之时，一双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她身似触电，赶紧脱离，再次抬起头时，迎上的却是杨青那双毫无困意的清澈眼神。

“原来会窃玉偷香的不仅有男人，也有女人。”杨青嘴角微微翘起。

“啊？这……”她赶忙要挣脱，却被那双大手牢牢困住，她红着脸颊：“我不过是……喂你吃药而已！”

杨青笑道：“喂药就喂药，你伸舌头干嘛?嗯，这个借口不成立。”

李蔓脸比烛红，“那……就当是我垂涎你得美色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送进嘴里的肥肉，我为什么要放？”

杨青翻身卷着被褥将李蔓压迫在身上，兴致勃勃的模样，哪里像是生了病的人？

“你……你想干什么？”李蔓拉过被褥遮羞，恐惧中甚至有些期待。

“被我发现了。”杨青说道。

李蔓不禁皱眉，有些局促不安：“你发现了什么？”

杨青说道：“大多数人在害怕时都会语无伦次，而你却不结巴了，你真奇怪。”

李蔓眼中闪过一丝侥幸，“那那那……那是我我……我我……”

杨青深情地望着身下的女人，她娇羞紧张时的模样，不但不丑反之可爱极了。

李蔓也平静了下来，偏过头去，轻声道：“我不值得你这么对待。”

杨青摆正了李蔓的脸，俯身便想亲回去，李蔓却又把头偏了回去，悲伤得湿了眼眶：“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本该拥有更美更好的女人，为何偏偏挑中了我?”

“杨柳青青，桃李蔓蔓，这也许是命中注定。”

“杨大人还相信命运？”

“不，我不相信直觉。”

“但你的直觉是错的，我也会让你失望的，其实我——”

不等李蔓把话说完，柔唇便堵住了她的嘴，她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几番口齿缠绵下来便彻底沦陷，她将所有的顾虑都抛之脑后，尽情地享受着今夜的放纵。

“轰隆！”

窗外响起一声惊雷，滂沱大雨继续落下。

……

燕云霆和白荣戴着斗笠，静静站在对面房顶上，灯火倒映在窗户上的身影，交织缠绵得一清二楚。

“我实在是佩服这些读书人，这种货色都下得去口，而且还不关灯。”白荣由衷感叹。燕云霆却笑道：“你知道么？在救下这个女人之前，我对杨青说过一句话，他似乎真的听进去了。”

“什么话？”

“当一个想杀你的人爱上了你，这段感情是最致命，也是最好利用的。”

“你是说，他是故意牺牲自己清白的？”

“谁知道是不是‘美男计’呢？”

“真是一出‘美女与野兽’的精彩戏码。”

“黑龙会十个副舵主的身份，你都查清楚了么？”燕云霆问道。

白荣从袖中取出一只羊皮纸卷递给燕云霆：“喏，都在上面了。”

燕云霆敞开纸卷，一边查阅一边分析：

“如今‘画皮鬼’钟唐已经确定在假扮龙应天，‘金双钩’卢泉是他身旁的护卫，‘蓑衣客’戴康，‘白袍真仙’刘州，‘唱死命’陈瞎子，都已被你我所杀，‘黑面佛’法圆也已死在丁沟山，‘反江海’龙三早在黄津城便被炸死，‘神威拳’铁天佑是神州镖局的二当家，‘白纸扇’谭儒是谭氏商行谭永群的亲弟弟——最后一个‘水凤仙’琴瑶怎么没有信息？”

白荣摇了摇头，“我们找遍了整个徐州城，也没能找到她的信息。据小鸢说，水凤仙琴瑶一向行踪诡秘，而且是十大舵主中唯一的女人。”

“女人么？”燕云霆收起羊皮纸卷，瞧向不远处晃动的窗影，“你说，一个丑陋的，不起眼的女人，是不是很容易被人忽略？”

白荣说道：“长得丑的女人，我一般看都懒得看。”

燕云霆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特别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白荣啧了啧嘴：“谁能想到‘水凤仙’琴瑶这么好听的名号与名字，竟会是一个丑陋的女人？她会不会是故意扮丑的？”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人能摸清楚。”

“他摸得的确够清楚。”

……

……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屋内的云雨已结束。

李蔓将脸贴在杨青胸膛，燃烧过后的余烬仍在持续，她红着脸颊，小口喘着气，已然心满意足，“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杨青心如止水，平静地望着屋顶，指尖不断在李蔓颈下轻划。

“你在想什么呢？”李蔓声音也变得娇柔了许多。

杨青淡淡道：“我在想今夜过后，我们该何去何从。”

李蔓愣了许久，捧着杨青的脸颊，极认真道：“我们离开徐州吧？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为什么要离开徐州城?”

“因为……因为……因为……”她因为了好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轻叹：“杨青，我现在无法跟你解释这其中的缘由，总之你跟我走就对了。”

沉默，

沉默中，雨打青瓦声，听得一清二楚。

“李蔓。”

“怎么了？”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偷看你洗澡么？”杨青问道。

李蔓羞涩地撅起嘴，“你还好意思提……”

杨青静止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因为燕大侠告诉我，凡是黑龙会的人，后颈下都会有一个龙纹标志，只有在血气上涌时才会显现。”

李蔓的一切情感戛然而止，她急忙拉过被褥，想遮住自己的脊背，杨青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一个人在缠绵时，血气通常时会上涌的，特别是你这种未尝禁果的女人。”

李蔓沉下脸色。

杨青撑起身体，不再与她对视，缓缓说道：“其实在那天晚上，我便看到了你身上的纹身。”李蔓声音渐冷：“那你为何还要把我留在身边？”

杨青说道：“若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燕大侠必然会杀了你，我觉得你并不是坏人。”

李蔓眸光闪烁，狠咬着嘴唇，“平白无故你装什么烂好人?”

杨青说道：“因为我从来都不相信农夫与蛇的故事。”

李蔓呵道：“可这个故事的结局偏偏就是毒蛇将农夫给咬死了！”

“但你不是毒蛇，你是人，分得清对错的人，”杨青捧着李蔓的玉肩，“九州统一是必然，黑龙会覆灭也是必然，留在我身边吧，跟我一起维护正统，我保证——”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李蔓狠狠撇开杨青的手，“你之所以对我好，不嫌弃我长得丑，甚至于今夜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我帮你对付黑龙会，美曰其名地说是救我！”

杨青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说谎，这两个原因都有。”

“呵……好生动的一个伪君子！果然江湖上传言都是对的！”李蔓含泪推开杨青，抱着衣襟便要跳下床。

杨青狠狠抓住她的手，“你走出这扇门，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敌人了。”

李蔓惨淡一笑，一滴眼泪划过脸庞，将手轻轻抽离了，“我这条命是黑龙会给的，我绝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谎言而去背叛它。”

她裹上衣服，遮住缠绵时留下的所有痕迹，毅然决然拉开了房门——

“呼呼呼……”一阵冷风袭来。

两个高大的人影拦在了门口，照胆的寒光，阴冷的眼神，足以叫她心惊胆战。

李蔓即刻掌出一道真气，狠狠震向门口二人。

燕云霆持剑一斜，仅凭剑光便将真气抵散，李蔓连忙后退，低声惊呼：“已臻化境！”

燕云霆摘掉斗笠与面罩，缓步走入屋中，冷声道：“你伪装得很好，但还是远远不够……水凤仙，琴瑶。”

李蔓瞳孔猛缩，一掌拍碎茶壶，取一块瓷片，跳上床榻，抓起杨青并将瓷片抵在他脖颈上，冲燕云霆和白荣呵道：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便杀了他！”

白荣笑道：“你要是舍得杀他，我白荣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有何不敢！”瓷片已在杨青颈上划出血痕。

燕云霆却并未停止脚步，“你杀了他更好，这样中州便有理由出兵，荡平你们徐州城了。”

李蔓急了，拽着杨青缩在床角：“他可是你们的朋友！”

燕云霆已走至床边，剑指着床上二人，无所谓的口气：“反正我的朋友很多，死一个两个也无所谓了，你杀吧，快杀。”

李蔓的手不停发抖，她忍不住疯狂喊叫：“为何你们都这么无情无义！”

“李姑娘。”杨青握住李蔓的手，将瓷片往自己脖颈里再嵌了几分，鲜血顺着瓷片流入李蔓掌心。

李蔓瞪大眼睛，“你干什么！你疯了么！快松手！”她想要将手抽离，却像是被焊死一般，这时她才知道，身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杨青拖着瓷片狠狠在自己的脖颈上划动着，“今夜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退出黑龙会。”

鲜血染红了衣襟，在爱与恨的抉择下，李蔓几乎崩溃，“你快松手！杨青！你会死的!”

“再让他割下去，真要到大动脉了。”白荣飞针就要出手，燕云霆却抬手将他拦了下来。

李蔓的目光来回在几个男人间游走，终于一声哀嚎，流着泪疯狂喊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再做傻事了……”

杨青释然一笑，缓缓松开了手，下一刻，鲜血从颈间涌出，“咳!”他再呛一口血，闭眼昏死在李蔓怀里。

第六百零七章 滂沱大雨倾徐州（三） 燕云霆将天池水缓慢倾倒在杨青颈间，不一会儿便为其止了血，伤口也正逐渐愈合。

“他失血过多，短时间内醒不过来，这段期间还要麻烦你好生照顾他才是。”燕云霆叮嘱道。

“他会变成这样，也是一个计谋么？”李蔓低声问道。

燕云霆点头道：“不错，这是他的苦肉计。”

李蔓轻哼着，“我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老实，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算计我。”

燕云霆笑道：“但即使中计，你也认了是么？或许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让你付出了一切还义无反顾。如今世道，像他这么单纯的好人已经不多了，不论是对国家，还是对百姓，亦或者是对你。”

“这个傻子……”这骂言，毫无恨意。

“对了，话说你真的长成这副模样么?”白荣疑惑道。

李蔓浅浅一笑，拂袖遮面，将面具轻轻一揭，下一刻，乌黑秀发披肩而下，露出一张宛如少女般精致白皙的脸，娥眉凤眼，秀鼻朱唇，如出水芙蓉般清纯可人。

“我靠，丑小鸭变白天鹅，这家伙捡到宝了！”白荣忍不住惊呼。

李蔓轻叹了声：“我从三岁便被人倒卖，直到十六岁已记不得认了多少个主子，最后被养父以十两银子买给一个土财主当小妾，新婚当晚，我用剪刀捅穿了财主的心脏，从府上逃了出来，差点儿被家仆给打死，就在这时，龙应天出手救了我，他将我收入了黑龙会，教我修武，教我生存，教我杀人；

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命薄’，所以我把自己变成了世上最丑的女人，以最卑微的身份，杀了不知多少身份高贵的人。”

说完，她将面具一扔，柔情望着杨青：“我既已答应这个书呆子退出黑龙会，那么水凤仙琴瑶便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李蔓……杨柳青青，桃李蔓蔓的李蔓。”

燕云霆笑道：“当爱上一个你要杀的人，这段感情是最刻骨铭心的。”

“不是最致命的么？怎么变成最刻骨铭心的了？”白荣纠正道。

“熬过了最致命，岂不就变得刻骨铭心了？”燕云霆说着，又问李蔓：“那这么说来，龙应天就是黑龙会的总舵主了？”

“没错。”李蔓点了点头，“早在十年前，龙应天便已开始布局，他最初的野心是一统江湖，后来爆发了瘟疫，他想抓住机会，一统天下。”

“现如今赤焰山庄里的龙应天是钟唐假扮的，那真正的龙应天又去了哪儿？”燕云霆问道。

李蔓说道：“想必你们也有听闻了龙应天武力大臻的消息吧？但其实他只成功了一半。”

“一半？”

“对，他野心太大了，自苏震与魏瀛洲等人死后，他便想做天下第一，后来他唯一的儿子也死了，在一切复杂情绪的催化下，他变得尤为疯狂，强行提升武力境界，最终导致走火入魔，”李蔓顿了顿，说道：“现在的龙应天，正在山庄背靠的火山里闭关，算算日子已经快一年了吧。”

“原来如此，”白荣抿着唇，“龙应天心里很清楚，若自己走火入魔的消息传出去，徐州必然会被大燕收复，这才让画皮鬼代伪装成自己坐镇徐州城。”

燕云霆说道：“龙应天也算是一代枭雄了，可惜他生错了时代，更生出了个不中用的儿子，竟然会被毒人给咬死。”

李蔓有些惊讶：“听你们这话，难道少庄主他的死……”

“新仇旧恨，无需再提，反正他们都活不过今夜了。”燕云霆不再多言，冲李蔓叮嘱一句：“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杨青，明日过后，一切太平。”

说罢，与白荣退出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哗啦啦……”

大雨滂沱，无休无止。

燕云霆与白荣重新戴上了斗笠。

“龙应天虽走火入魔，但至少已有半只脚踏入了大臻境，他若出关，你有把握能干掉他么？”白荣问道。

大臻与小臻差距可不止一点半点，燕云霆摇了摇头，却道：“放心吧，我有帮手。”

白荣又道：“还有画皮鬼钟唐，他被逐出师门时，便已有了涅境武力，他虽是个坏人，却绝对是个天才，我估计他也是个臻境高手，而且他手中的‘暗影神镖’论暗器排名，还排在的‘绝影神针’与‘霹雳珠’之上，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燕云霆说道：“但他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好色。我不是让你每晚都挑了三个雅庭轩的女人免费送给他享用么？”

白荣说道：“你就是每天给他送十个女人，也无法让一个已臻化境的高手腿软。”

燕云霆笑道：“难道女人的本事，就只有伺候男人么？”

“难不成你还想让雅庭轩的那群女人在枕边杀他？”白荣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一群只会伺候男人的妓.女，根本不可能有这个魄力。”

燕云霆取出一只褐色小瓶，递给白荣说道：“这里面装的是苗疆第一奇毒‘金蟾蛊毒’，鸿门宴上毒倒纳兰元术的便是这个东西，你把它拿去，涂抹至今夜要暖床的三个女人身上，他只要用舌头舔上一点儿，杀他便如捏死一只蚂蚁。”

白荣接过药瓶小心翼翼收好，“话说，这毒药你是从哪儿搞到的？”

“当初我们离开九黎寨时，雨儿不是送了云樱一只圣蛊金蟾么？这毒药的原材料便是取自金蟾背后的毒囊，再经过唐长老精心炼制而成，”

燕云霆郑重嘱咐：“因此在涂抹时要格外注意，此毒不伤肤，但入口即中，还有，必须涂到能让他舌头舔得到的地方。”

白荣一脸淫.笑，指点着燕云霆：“你这家伙，真是悉心到极致了啊。”

燕云霆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能否拿下徐州城，就看今晚这一遭了。”

说罢，他轻轻招了招手。

“嗖嗖嗖……”

青衣剑客自大雨中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四十名玄境武力，十三名涅境武力，一共五十三人。

“想必白首领已将暗杀目标都分配给了你们，我也无需多提，”燕云霆问道：“中州军集结到何处了？”

“禀首领，五万中州军已在王洪章将军的带领下进驻樊城待命。”

“毒人引来了多少？”燕云霆又问。

“北面与西面各有将近十五万，南面最多，有二十来万，均距徐州城不过五十里了。”

“双鱼口的堤坝进展如何？”燕云霆又问。

“还在继续施工，水位又上涨了一丈，吴琦今夜肯定得通宵了。”

“很好，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即刻乘坐仙舟送到黑牛寨，沈阔亲启。”燕云霆取出一封信递交给一名青衣剑客。

青衣剑客接信应声离去。

燕云霆缓缓抬头，深吮.了一口雨气芬芳，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均已具备，可以开始收网了。”

他抬手轻令一声：“散！”

剑客在雨夜中四散离去。

“引来的毒人会不会太多了？封界打开之后，徐州城几乎完全暴露了，万一城门被尸潮攻破，那全城百姓岂不是都要遭殃么？”白荣眉头紧皱。

燕云霆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徐州军调走了一万治水，城内剩四万留守，中州军只有五万，若双方兵戎相见，中州军很难攻下此城，何况双鱼口距徐州城并不远，万一吴琦带兵支援，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让毒人先消耗一波徐州军的战力是最好的办法；

待徐州军精疲力尽时，中州军再出击，若要战，那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若是和，那就与他们并肩保家卫国，待毒人抵御成功，中州军已经入城，且中州军乃正统之师，必受万民敬仰感激，到那时便可兵不血刃收复徐州城!”

第六百零八章 滂沱大雨倾徐州（四） 大雨倾城，雨夜断魂。

嘈杂的雨声，掩盖了所有杀戮，今夜，黑龙会的人会在睡梦中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赤焰山庄，亮着些许灯火。

一辆马车冒着倾盆大雨驶向山庄。

“干什么的！”看家护院的门客，将马车拦在门口。

一只纤纤玉手卷开门帘，接着半露一张绝美容颜，她只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雅庭轩。”

门客相视一笑，“原来是侯爷点的菜啊，不知今夜是几位姑娘啊?让我们瞧瞧数儿可好?”一个门客便要进马车检查。

小鸢笑道：“为了方便，没穿衣服呢，让你们瞧也无所谓，不过要是被侯爷知道了，你们——”

“雅庭轩的姑娘，各个貌美如花，没瞧的，姑娘请进，姑娘请进。”庄主的女人，他们那儿敢冒犯。只得退居一旁边，笑脸相迎。

马车顺利进入山庄。

山庄内同样静得出奇，大家都在屋中避雨，几乎见不到人影。

很快，马车停在了龙应天的寝宫外。

“小鸢，待会儿进了屋子，你可要保护好自己。”白荣掀起斗笠，低声提醒道。

陈小鸢抱着琵琶，领着两个姑娘下了车，“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随后便与两个姑娘来到门口，敲响了寝宫房门。

“谁？”屋内传来龙应天的声音。

“侯爷，雅庭轩来的。”小鸢回应。

“哦？快快进来，本侯已等得花儿都快谢了。”屋内催促道。

小鸢推门而入。

白荣则钻入马车，与潜伏在车内的燕云霆静静等待。

龙应天赤裸着上半身，仰趟在软塌上，茶几上摆满了酒肉瓜果。一见小鸢入门，他即刻昂起了头：

“哦？雅庭轩中竟还有如此绝色，本侯怎不知？”他拍了拍身旁软塌，招呼道：“美人儿快快来坐！”

小鸢风情一笑，冲身后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两个姑娘边解衣带边凑了上去，口中娇柔：

“侯爷好偏心，见了鸢儿姐姐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了。”

“是呀，我们虽比不上姐姐好看，但我们伺候男人的功夫可不比姐姐差。”

钟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搂过两个姑娘，左右各亲了一口，“哎，本侯几时未看你们了？今晚上你们三个，本侯雨露均沾！”

小鸢则在软塌旁坐下，抱着琵琶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奴家最擅长的是弹唱，恳请侯爷给奴家个献丑的机会吧？”

“哦？想不到今夜山庄还迎来了个才女，你快快唱来听听！”钟唐催促。

“那奴家便为侯爷唱一曲《梨花颂》吧。”小鸢拨弦奏乐，朱唇轻启，歌喉唱腔一出，便惊讶了钟唐。

“侯爷！您又看她去了，我们还在您怀里呢！”一个姑娘扑入钟唐怀抱，故作撒娇吃醋。

“侯爷，正巧有鸢儿姐姐奏曲，我们共赴巫山如何？”另一个姑娘说着便已亲上了钟唐的脸颊。

钟唐却将姑娘抽离，“我不喜被人亲脸，美人儿还是亲别处吧？”

“啊？侯爷好坏！”

“呵呵呵……”

看得出来，两个姑娘都是伺候男人的高手，没几下便叫钟唐兴致高涨。

钟唐搂着姑娘在软榻上翻滚，搂搂抱抱亲亲，好不自在销魂。

小鸢望着踏上的画面，眼中满是厌恶之情。

“快别弹琴了，美人儿，快快来一起欢爱啊。”钟唐呼唤道。

“侯爷勿急，奴家有些渴了，先饮一杯酒再说。”小鸢停止弹奏，来到茶几边，斟一杯酒吞下，随后将酒杯往地上一扔——

“啪！”

酒杯破裂，发出信号。

“美人儿，你怎么——”

“咵！”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嗖嗖嗖！”

三根飞针杀向钟唐。

钟唐反应倒也迅速，急忙翻身躲入塌后。

小鸢拉起两个姑娘便往屋外退去。

“绝影神针！”钟唐瞧着嵌在塌上的飞针惊呼。

“好久不见了，师哥。”白荣与燕云霆走进寝宫。

燕云霆关上了大门，用灵光撑起一道结界，将屋内与屋外隔绝。

“白荣——”钟唐大喊时，一阵血气涌上喉咙，“噗！”他呛出一口污血，双目充血通红，瞪着小鸢与两个姑娘：“你们……竟敢对我下毒！”

“师哥，师傅将你逐出师门时便告诫过你，若不戒色迟早会死在女人手上，这不，几十年后的今天竟然应验了。”

“来人！快来人！”钟唐大声吼叫。

“唰！”

燕云霆一道剑气将钟唐的脑袋给切了下来。

白荣上前拎起头颅，取出一只小药瓶，将药水往钟唐脸上那么一洒，“滋滋滋……”表皮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褶皱，随后再轻轻一扯，整张人皮.面.具便被揭了下来。

面具下的脸，要比龙应天年轻许多。

“果然是画皮鬼钟唐，”白荣不免有些感伤，轻叹道：“曾经的他是那么骄傲，如今却身首异处，死在了温柔乡里，可悲可叹啊。”

燕云霆说道：“你要是念及同门之情，我可以帮你把他的尸体收起来，等事情结束后再找个地方安葬。”

“安葬？可去他.妈.的吧！”白荣将头颅随手一扔，“这家伙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根本不配入土为安。”

“行了，你赶紧带着她们离开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即可。”燕云霆撤消了结界。

“好，那你要多加小心。”

白荣领着三个女人坐上马车，即刻往山庄外驶去。

燕云霆将钟唐的尸首搬上床，简单清理了一番血迹后，取出隐身斗篷一披，往庄内最高的一座阁楼飞去。

阁楼顶部，一柱光束直冲天际，墨盒便安置于此。

阁楼每层都有近十名门客来回巡逻，燕云霆身法巧妙，脚踏飞檐，一步一层，很快穿过了戒备来到最顶层。

顶层中央，墨盒闪发着耀眼的灵光，它所决定的是整个徐州城的命运。

燕云霆没有犹豫，一剑将墨盒劈成两半。

“呼咻！”

灵力被切断，光束戛然而止，那若隐若现的封界也在快速闪烁中消失不见。

“哗啦啦……”

没了封界的阻隔，狂风骤雨似乎更猛烈了。

“封界，封界不见了！”

“快上去看看！”

门客发现了异常，纷纷涌上楼顶。

燕云霆躲在阁楼外，等所有门客聚上楼顶时，弹指一颗霹雳珠扔了过去。

“轰隆！”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阁楼顷刻间变作废墟，静默在雨夜中的徐州城，徒然变得喧嚣了起来。

燕云霆取出早已备好的火油，伴着大雨洒向赤焰山庄每一栋楼，最后付之一炬，将整个山庄烧成了火海。

“快救火啊！”

“快！快去禀告庄主！城外有大批毒人出现！”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极度恐慌！

燕云霆站在山崖上，漠视着山庄大火，这便是权力斗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嗖！”

一名青衣剑客从天而降。

“首领，王将军已率领中州军从樊城出发了。”

“你去告诉他们，在距徐州城三十里外等着，子夜过后再进城。还有，注意徐州军派出的斥候，决不允许他们将徐州城的境况告诉吴琦。”

“是！”

青衣剑客应声退去。

“轰隆！”第一门火炮打响，拉开了卫城战的序幕。

今夜雨大，毒鸟不会出现，以徐州城的兵力与城墙，坚持到子夜不成问题。

燕云霆转身看向对岸的火山口，冷声低语：“这么大的动静，你都舍不得出来么？”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赤光从火山口中射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随赤光飞出，他手持一柄似被烧红了的长剑，大臻武力威压瞬间便笼罩全城——龙应天！

昔日所见的龙应天，最多不过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而眼前此人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迟暮老翁，看来他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究竟是谁敢焚我山庄！”他大声怒喝，呵退十里风雨。

燕云霆咬了咬牙，事到如今，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与之一战？

“呛！”

“鬼谷燕云霆，早已等候多时!”

燕云霆拔剑出鞘，摇身变作一道灵光直冲天际。

“是你！”龙应天一眼便认出了来者，顿时勃然大怒，“你这个小.杂.种——”

“你这个老.杂.毛！不错，你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出自我手，还有你那不中用的儿子也是被我所杀!”燕云霆指着龙应天大骂：“但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区区外姓侯爵，怎配窥探皇权！”

“啊啊啊啊……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龙应天化作赤光，执剑朝燕云霆劈来。

“我也未必惧你！”

燕云霆流转仙武之力，持剑迎上龙应天！

“嘭！”

照胆与朱雀，两把神剑相撞，炸出一道足以开天辟地的斥力，方圆百里的雨水被瞬间蒸发！

“滋滋滋……”两剑相交，二人仇视！

“那日在嘉陵大坝，我就该杀了你以绝后患！”龙应天瞪眼呵道。

燕云霆不甘示弱：“你知道么？就是因为你打了我的女人，所以我才要杀你的儿子，焚你的山庄，夺你的徐州！”

“小.杂.种，你还没这个本事！”龙应天真气爆发，一剑将燕云霆震退十余里，随后他一招手，大喝一声：

“全部给我出来！”

“咻咻咻咻……”

数千把形色不一的剑从火山口飞出。

龙应天抬手一指：“去！”饱含真气的飞剑，齐刷刷杀向燕云霆。

燕云霆将青袍一扯，横剑于眉间，掌握剑锋一划，以鲜血开刃，祭出一柄屠魔之剑——

“你若入魔，我便屠魔！”

燕云霆与屠魔剑合而为一，携一道撼天剑气，迎上千柄飞剑！

第六百零九章 滂沱大雨倾徐州（六） 燕云霆折断八百飞剑后，一种力不从心的气竭传遍全身，速度与剑气明显下降。

刚见钧天之剑时，龙应天是惊恐的，可到了后期，发现了破绽与弊端，他便轻蔑大笑起来：

“哈哈哈……钧天十八剑！看来你还是差点儿火候！”

龙应天高举朱雀，催动剑意，刹那间百柄飞剑烧起了熊熊烈火，火剑缔结成幕，将燕云霆团团包围，一点一点地蚕食着照胆的剑意。

燕云霆咬了咬牙，不得不撤去屠魔剑，凌空一剑十里寒霜，以寒冰对抗烈火。

僵持！

被动！

“咯吱咯吱……”冰层有了裂痕。

“哗啦！”

火光冲破了寒冰，龙应天执剑杀到，燕云霆匆忙横剑做挡，可那力道犹如泰山压顶，他根本无法招架！

“嘭！”

燕云霆如炮弹般从空中下坠，狠狠地砸在了火山口旁，“噗！”一口鲜血呛出，全身骨骼尽碎，根本无法再动弹！

他败了。

龙应天傲然睥睨着燕云霆：“自不量力的小.杂.种，就凭你也敢与我比剑！”

燕云霆啜了一口血沫，冷笑道：“你是大臻，我是小臻，我打不过你很正常，你有何好得意？若苏老剑神和魏大当家在，你根本就接不住他们一剑。”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是么？”龙应天降落在燕云霆身旁，用剑抵着他的喉咙。

燕云霆缓缓闭上眼，叫嚣道：“成王败寇，你要杀就快点，我燕云霆眉头皱一下就绝不是好汉！”

龙应天迟疑了片刻，却忽然大笑起来，“你想激我杀你？没那么便宜！我要剔除你的脊骨，将你变成废人，然后当着你的面，杀光你所有的女人和朋友，让你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燕云霆也大笑起来。

“小.杂.种，你笑什么！”龙应天怒喝。

燕云霆轻蔑望着龙应天：“我笑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蠢，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坏人都是死于话多？方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不杀我，现在只怕是不行了。”

龙应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回头——

“呼哧！”

一道气刃从天外斩来！

他急忙挥剑抵挡，却被震出了三十余丈！

他瞠目望着天外，一字一句呵出：“霸！天！决！”

沈阔手持残刀，踏雨乘风而来。

“嗖嗖！”

两道人影降落在燕云霆身旁，每人架起他一条胳膊，将他带着飞向天外。

白荣来倒不意外，但是杨青来却让燕云霆大为震惊。

“杨大人，你不是没有武力么？”燕云霆苦笑问道。

杨青叹道：“我只是说不适合修武，可从来没说自己没有武力。”

他武力不算低了，起码涅境是有的。这若都不适合，那叫其他武修怎么活？这些读书人，没一个老实的。

龙应天见燕云霆要被救走，挥剑便要冲上去追赶，沈阔又出一道气刃，隔空将其拦了下来：

“龙应天，昔年那场决斗还没有结束，今夜之战，是你我的宿命。”

龙应天不屑一笑，瞧着沈阔手中的残刀：“就凭你么？一柄残刀？小臻武力？你已不够资格了。”

沈阔轻抚着手中的刀，只是一句：“霸天刀从来都没有残缺和完整一说，昔年我会败给你，只不过是厌倦了江湖纷争罢了。”

“少为你的失败找理由，我念你曾是与我相惜的对手，今夜不杀你，赶紧给我滚开！”龙应天挥剑斩出一道烈焰，意图将沈阔逼开。

沈阔纹丝不动，那烈焰还未靠近他，便被他身外的真气所抵消，他浩瀚道：“霸刀重铸之日，重归江湖之时，龙应天，你且看好了！”

一股极强的霸气凝于刀刃，那断口上突然滋生一道金光，刀背，刀身，刀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复原！

霸气成刃，杀气撼天！

沈阔身上散出的武力也随着刀刃复原不断攀升，到最后气势完全不输龙应天！

“剑主江湖，刀主沉浮，龙应天，你可敢与我一战！”

龙应天终于正视了沈阔，眼中流露着异常的兴奋，一时间，仇恨与权力几乎都被抛之脑后，刀与剑的宿命之战，才是他们此生存在的意义！

“我又有何不敢，来战！”

龙应天化作赤光，沈阔化作青光，双方各出全力，每一次碰撞都使得天空抖上三抖！

交战两百招，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交战五百招，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交战八百招，赤光暗弱，青光盛大！

燕云霆紧握着拳头，仰慕着空中的战斗，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两个巅峰武修之间的决战。

“燕兄你瞧，沈捕头要赢啦！”白荣也是义愤填膺，真臂高呼：“沈捕头，加油！加油！”

交战一千招，赤光消散，青光长存。

龙应天缓缓降落在山顶，他捂着胸口，脸上一阵靛青一阵嫣红，这一场对决下来，他似乎苍老了十几岁。

沈阔从天而降，却并没出击，而是遗憾地望着龙应天：“你没有输给我，而是输给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应天扬天大笑，走火入魔引发血气回流，七窍已淌出了鲜血，他看了一眼倾倒在大雨中的徐州城，有些不舍，有些无奈，有些遗憾：“败了便是败了，何须找那么多借口？”

沈阔劝道：“你可以去禅宗，也可以去道宗，只要你诚恳恕罪，弥补过错，还有资格可以活下去。”

“我为什么要弥补？你认为我做错了么？”龙应天面容狰狞，指着天外山河道：“我不过是万千角逐权力者的其中之一，大燕推翻大梁、吞并大夏，不也是李氏皇族的野心么？这世间大部分人都跟我一样，想成为天下霸主，但可惜我们都没有这个气云和本事！”

他又转身指着沈阔：“沈从武，你为了自己放弃了整个天刀堂，你的自私比我有过之而不及了！”

沈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沉默了。

“罢了，成王败寇，何须多言，天不生我龙应天，何必存于人世间？”龙应天说罢，转身跳进火山空，与朱雀剑一并融于熔浆之中。

“哗啦啦……”大雨重新落下，沈阔仰头闭眼，任由雨水拍面，许久许久，终是一声轻叹，将手中的霸天刀抛入火山口，转身飞离了徐州城。

“哎，沈捕头！沈捕头你别走啊！”白荣欲追上去挽留。

“算了，刀都熔了，从此以后江湖上不会再有这号人了。”燕云霆拉住白荣说道。

“这……”白荣一拍大腿，叹气道：“这些武痴，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燕云霆叹道：“如此也足以证明，几十年前的江湖，爱恨情仇，淋漓尽致，哪儿像现在？不是妖魔就是鬼怪，要么就是毒人。”

“嗖！”

一名青衣剑客从天而降：“首领，王将军他们已集结在城外三十里。”

城墙上的炮火声明显减少，可见徐州军的弹药即将告尽，燕云霆摆了摆手，“不等子夜了，让他们进军吧。”

“是！”

青衣剑客应声退去。

两刻钟之后，二十艘满载兵甲，全副武装的仙船从雨雾中钻了出来，王洪章叉腰站在船头，好威风，好气派！他拔出佩剑，冲城墙上大喊：

“徐州城的兄弟们，我授皇帝陛下之诏，来救你们了！”

“是中州军！是中州军啊！”

“我们有救啦！徐州有救啦！”

血战后的徐州军，看见支援的仙船，纷纷喜极而泣。

“开炮！”

“轰轰轰……”

两百门重火炮齐射，炸得毒人血肉横飞，没几轮下来，十几万尸潮便被削去了大半！

王洪章用仙舟载着一只墨盒，降落在官府中，亲手交给了杨青：“杨大人，这是陛下御赐的墨盒，以后便安置在您府上了。”

杨青早已急得团团转；额，“哎呀！你还专程来献给我？我这里又邀不到功劳!还不快点去安上！”

“呃……好，好……我这就去。”王洪章撇了撇嘴，低声抱怨了一句：“我专程送来，连句谢谢都没有么？这帮读书人，还号称知书达理呢。”

墨盒在府衙书阁楼顶被安置好，启动酝酿了片刻，一束灵光直冲天际，而后一道青光封界重新覆盖了徐州城。

炮声戛然而止，欢呼响彻全城。

杨青也长舒了一口气：“结束了么？”

“不，如今徐州刚定，还需要你再杀几只鸡，再儆几只猴。”燕云霆说道。

杨青疑惑：“什么鸡？”

燕云霆笑着拍了拍手。

“嗖嗖嗖……”

六名青衣剑客从天而降，手中各提着一颗血淋漓的人头，分别是——泗水帮的杨顺天，响水帮的公孙雷，神州镖局总镖头黄龙刚，威远镖局总镖头鲁志星，谭氏商行的谭永群，鲍氏商行的鲍人杰。

燕云霆说道：“鸡我已经给你杀好了，至于怎么拿着这些鸡头去儆猴，我想杨大人一定有自己的办法。”

杨青抿唇思绪了片刻，最终说道：“上城墙去，趁热打铁。”

第六百一十章 短暂结束 城墙之上，两军将士俱欢颜，城墙之下，全城百姓俱欢呼。

在对面共同敌人时，所有人类都情同手足。手足又何故于因为权力而相残？

战争本就是权力的游戏，而这些普通士兵，只不过是这场游戏的牺牲品。

不论战争输赢，王侯将相依旧是王侯将相，普通人家却十室九空，这岂非人间疾苦？

杨青登上烽火台，于大雨中高声宣讲：

“徐州城的诸位军民，杨某入徐州一月有余，已查明龙应天以及党羽谋权叛国，其罪当诛，如今他们已全部伏法，尸首皆在于此！”

青衣剑客们将人头悬在城门上，以示全城军民。这些尸首，哪个不是垄断专横的恶霸？见他们都死了，百姓们叫好声不止。

杨青又大声道：“杨某在此承诺，罪徒所敛家财，会尽数还给大家；在徐州民生未富足之前，绝不收收缴一分赋税；皇天在上，皇恩浩荡，杨某定竭尽全力，恢复徐州新气象！”

“大燕王朝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大燕王朝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军民下跪，高呼万岁。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大家一定要听好了。”杨青笑声道。

全城军民抬头，认真倾听着。

杨青一把搂过身后撑伞的李蔓，傲声说道：“你们都传我有一名丑妻，此话当然不实，你们瞧，她长得多漂亮？”

“杨青！你脑子烧坏啦！这种事情，这么多人……”李蔓脸红到了耳根间，狠狠掐着杨青的胳膊。

杨青勾起李蔓的下巴，“我这么做，只是想证明，我杨青是个敢爱敢做，敢作敢当，敢当敢娶，敢娶敢宣的正人君子，你别生气了。”

“那那那……你你你也不不能能……”她又恢复了结巴，但这次肯定不是装的，最终是泪盈眼眶，扔去了油纸伞，扑进杨青的怀抱，万分娇嗔，“书呆子，书呆子……”

所有人都为这一对璧人送上了祝福。

山河无恙，九州归一，爱人相悦，恰在此时。次日清晨，好事连连，这困扰了徐州城近半个月的大雨终于是停了。

经过吴琦等人一夜的抢修，双鱼口的堤坝足足垒起了四丈之高，成功遏制住了洪水，也正是因为吴琦抗洪有功，他成了龙应天众多爪牙中唯一一个幸存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其下半辈子，恐怕只能在牢里渡过了。

往后三日，剑网配合官府，将龙应天在徐州城中所有党派，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龙应天的势力崩溃，先前被徐州军所收复城市也全部归于皇权。

结束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燕云霆站在城墙上，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自前几日被龙应天重伤，即使有各类功法在身，还是不能完全恢复。

不过看着眼前壮丽无恙的山河，这点腰酸背痛倒也不算什么了。

“下一步呢，你打算去哪儿？”白荣问道。

燕云霆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人间之事虽告一段落，但九幽与仙界还有一大箩筐麻烦，他抚摸着手中的照胆，“我的剑还未到藏锋之时。”

下一刻，他展颜一笑：“不过可以短暂歇一歇了。”

他又看向白荣：“你呢？你可不准半路下车。”

“车门都被你给焊死了，我想下车估计都难了，”白荣笑了笑，指了指城中一栋高楼道：

“我搞了一笔钱，把雅庭轩买下来了，也打算和你一样，过一过被花团锦簇的日子。”

“你要开妓院啊？”燕云霆不知为何笑出了声，“你现在终于可以实现‘白嫖’的梦想了。”

白荣摆了摆手，“哎，你咋这么庸俗呢?不是妓院，是青楼。我和小鸢合计过，以后不许姑娘们卖肉了，只表演歌舞，谈论风雅。”

挺好的，都挺好的。

“自与龙应天一战，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强，所以我打算回云梦山静心闭关一段时间，顺便疗伤。”燕云霆挥袖取出仙舟踏上。

“然后呢？”白荣问道。

燕云霆说道：“然后就得为去九幽做准备了，不过那也是来年的事，要等无戒大师履行完讲禅的承诺才行。”

“去九幽啊？我也要去么？”白荣颇为忌惮，却不算恐惧，“你们都是已臻化境的高手，我一个做贼的，就不用去掺和。”

燕云霆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了？”

“啥意思？”

“去皇宫里偷皇帝的裤衩儿呗，”燕云霆笑道：“去九幽的任务差不多，不过不是偷皇帝的裤衩儿，而是偷一面镜子。”

白荣抚着下巴：“听起来好像是很有挑战性。”

“所以你才必须去嘛！”燕云霆摆了摆手，“走啦，明年春暖花开时再见。”

“慢点儿啊，别掉坑里了。”白荣含笑目送。

……

一日泛舟后，燕云霆回到云梦山，先去谷中看了一眼云梦山居，一年多都没有回来了，积了不少尘垢。

燕云霆拿起扫把，开始静下心来打扫，扫着扫着，忽然有些理解杨青口中那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意境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忙活了小半天，不知不觉天色渐黑，燕云霆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锤了锤酸痛的腰杆，又去院子附近拾了些柴火，就这小灶烧起袅袅青烟。

大山中的烟火气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燕云霆便在云梦山居中过了一夜，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简直不要太舒服！

他起床叠好被子，简单洗漱了一番，锁好窗户院门，最后看了一眼小居，转身向鬼谷洞中飞去。

一个年纪，一种心境。燕云霆从小无父无母，也记不得自己生日了，只晓得过了这个夏季，他便整整二十六岁了。

时间究竟过得是快还是慢？自接下照胆至今，已经过去了快六个年头了。

年龄究竟是大还是小？男人三十而立，他还不到三十，可历经了这么多，他的心仿佛已比五十岁都要苍老。

燕云霆本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但如今他的笑容已逐渐变少，也不如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了。

这或许便是成长吧。

第六百一十一章 问心 往后的半个月，燕云霆朝起夕落，吐纳山中灵气，在仙武互补之下，他的伤势很快便痊愈了。

作为一个修行者，不论是修仙还是修武，目的都在于提升自己。以燕云霆现在的本事，大臻以下绝对无敌，可无相皇等妖魔，各个都有不输大臻的实力，这便是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绝不仅燕云霆才有，李怀安，无戒，卢庚尧，所有肩抗责任的武修都应该有。

如今人间大臻武修，只剩下柳敬迟，纳兰元术，聂无痕三人，前两个人的关系，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后一人墨守成规，总是不温不火，不问世事。

能单纯地为这个世界做点儿事的人，最终还得是他们这些后起之秀。

破除危机感的唯一办法就是变强。

李怀安和卢庚尧都是大宗掌门，又是天才中的天才，手里资源简直不要太丰富，对于他们而言，踏入大臻是迟早的事；

无戒就更不用说了，燕云霆一直都搞不懂他这身通天本事是从哪儿来的，平时也没见他修炼，何况他还是个只会敲木鱼念经的静禅僧。

反观鬼谷，虽说是名扬天下，诸侯皆惧的隐世大宗，可香火与人丁太磕碜了，对传承人的考验也太苛刻了。

燕云霆自认为也是个天才了，钧天十八剑他已成功掌握十二剑，第十三剑生死门也已跨过，可无师自通也是有瓶颈的，那“剑域之境”又是什么东西？到底该怎么使出来呢？

“唉……各位前辈，你说你们各个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什么就死了呢？死了就死了吧，哪怕与苏老剑神一样，一道剑气留形也好啊，指点指点我，将鬼谷发扬光大哩！”

燕云霆叉着腰，冲壁上挂着的历代鬼谷子画像，大吐心中不快。可画像始终是画像，还是那副表情，还是那个模样，白瞎又百搭！

“罢了，还是靠我自己吧。”

燕云霆持剑在入试炼洞穴。

他轻而易举便通过了以往试炼的关卡，来到了最后一关，那个纯白的世界，那面高大的镜子前。

曾经，他想过逃避自己的心，如今，他觉得该面对自己的心。

与自己对话，这是一种很高深的境界，或许真能从“自己”口中找到突破瓶颈的办法呢？

燕云霆站在了镜前，盯着镜中的自己，他板着脸，“他”却笑了。他赶紧后退两步，握紧手中的照胆，沉声道：“既然你是我的心魔，也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吧？”

镜中人邪魅一笑：“你既然知道我与你同源，那么你的瓶颈就是我的瓶颈，你所想不通的事，为何我就能想通？”

燕云霆沉声道：“但你想通了，我也就通了不是么？我们兴许可以一起想。”

“有什么好想的？剑域这种境界实在太高了，以我们的武力，还远远达不到这种高度，”镜中人又傲声道：“《噬神决》已被我们练到了第三层，再加把劲儿，修炼到第四层，呵呵呵……天下无敌啊！我们又何必去执着什么剑域呢？”

燕云霆呵道：“你休想诱惑我，《噬神决》是魔功，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再练！还有，我是我，你是你，不是你口中的‘我们’。你若不想帮我，那今日的对话到此为止。”

他当真要走，镜中人却赶忙唤住了他：“哎哎哎，你等等，这么没有耐心，怎么突破瓶颈？”

燕云霆偏头，冷声道：“那就说一说你的见解。”

镜中人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首先你得弄懂剑域究竟是什么？”

“苏老剑神说，用剑创造于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

“领域又是什么？”

“是……也许是一个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单独世界吧？”燕云霆摇了摇头，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我要是知道什么是领域，还会来此问境么？”

镜中人却道：“你没有理解错，剑域就是一个单独的世界，就比如这鬼谷洞便是由一个个剑域组成的。”

燕云霆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对啊，鬼谷洞再大也不可能无边无垠，那些非黑即白的试炼，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所以说，你脑子可真笨，明明就身处于剑域之中，却问什么是剑域，”镜中人嘲讽着，又不免自夸道：“不像我，早就猜出来了，这鬼谷洞里的绝大多数考验，都是初代鬼谷子创造的剑域，因此才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燕云霆低声道：“如何创造剑域呢……”

“这个问题现在去想还太遥远了，只有武力达到大臻之后，才有能力打破空间遁入虚空，”镜中人又抹了抹无名指上的乾坤戒指：“就比如乾坤戒指，有一个独立的空间用于储存——我想剑域也无非一个独立的空间，但它远比乾坤戒指大得多，甚至可以用来囚杀敌人。”

燕云霆惊呼：“就比如前两关试炼中无限出现的厉鬼和飞剑！”

镜中人冷笑：“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才意识到么？果然是笨得可以。”

燕云霆沉声道：“也就是说，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创造剑域，却可以打开剑域对么？”

“不错，”镜中人说道：“你刚刚不还在向几位前辈抱怨，鬼谷传承磕碜，没给你留下什么资源么？那是你自己不开窍，前辈们留下来的东西，你要是能利用好，足够傲视三界了。”

“那钥匙呢？”燕云霆问道。

镜中人拍了拍手中的照胆，“我想应该就是这把剑。老剑神不是说过么，昔年初代鬼谷子锻造此剑时，曾宰杀了无数妖魔鬼怪祭剑，镇魂，弑妖，屠魔，诛仙，开启剑域的办法，很可能就在这四大剑招里头。”

“该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我一切的理解，都是从你经历过的种种事迹上分析得来的，你连头绪都没有，我连分析都不知该如何下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是肯把我放出来，我一定能有办法打开剑域。”镜中人自信道。

燕云霆冷声：“你觉得可能么？”

“现在不可能，但以后可说不定，我说过你太心慈手软了，若是换做了我，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镜中人朝燕云霆伸出了一只手：

“来吧，咱们互换一下身份，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

“你废话太多，今日谈话到此结束！”

燕云霆拔剑，一刀震碎镜子，打破了纯白世界。

“你的无能，迟早会害死很多人，你会后悔的燕云霆，你会后悔的。”

……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丰收 燕云霆继续在鬼谷洞中闭关，几乎把镜中个自己的话当成了箴言，一边参悟，一边不断入鬼谷洞试炼，感受所谓的剑之领域。

春去夏至，夏去秋来，一晃眼便是三个月后。

燕云霆抱着照胆，满脸痛苦之色，显然，他什么也没能悟出来，连点儿头绪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我太笨了么？”他长叹一声，不禁自嘲苦笑。

但转念又一想，苏老剑神与刘师伯这么厉害的人物，几百年来都不曾参悟，自己这短短三个月又算得了什么？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总宅在这小小的洞府中，光靠脑子去参悟只怕比登天还难，是时候该出关了，也有些想家了。

燕云霆走出鬼谷洞时，清水绿水已渐渐泛黄，秋风袭来，树叶辞枝，山林间飒飒作响。

他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飞向了山谷中的小居。

历时三个多月，屋子一定又脏了，离开前应将它扫干净才对。

可当燕云霆返回小居时，院子里却多了一个人，一个青衣剑客。

“首领，你可算回来了！”看样子他已经等候很久了。

燕云霆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儿?是出什么事了么?”

“属下三日前便来了，见屋子里没人，便一直在等，”青衣剑客说道：“是夫人叫我来找您的，他说田里的稻子熟了，喊你回家帮忙割稻子……”

想想已到了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啊。

燕云霆拳锤掌心，“害!差点儿忘了家里还有好几亩地的稻子呢，这回依依怕是要生气了。”

他连仙舟都不乘了，抛出照胆便要御剑飞行。

青衣剑客也坐上仙舟，准备随着一起离去，燕云霆却突然嘱咐道：“你等一下，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首领请吩咐!”

“我急着回家，你帮我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回头多算你十两工钱。”“呃？”

“执行命令！”

“是……是！”

望着燕云霆御剑离去的背影，青衣剑客不禁挠了挠头：“咱首领还是那么接地气。”他拿起扫把，一边清扫一边嘀咕：“不过总比杀人要轻松多了……”

……

一个时辰后，燕云霆赶回燕府。

几大亩良田，还是能产个千把斤粮食的，割稻是细腻活儿，若是用武力的话，一道剑气下去，恐怕收成得少一半，所以还是得靠最原始的收割办法。

初秋时节，艳阳高照，虽不如夏季酷热，却也催人汗水。

稻田里三个靓丽的身影，戴着草帽，持着镰刀，正顶着烈阳，佝偻着收割稻谷。

一个是郭小黎，一个是胡依依，还有一个是谁？她面朝黄土背朝天，身材要比另两个丰满一些，就是动作不怎么娴熟。

燕云霆偷偷降落在稻田，潜入胡依依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我回来——”

“啊！”

一镰刀照脸呼来！

燕云霆吓了一跳，急忙往外散躲：“是我！是我啊！”

胡依依抬起草帽，见是燕云霆，又羞又怒：“死鬼，你敢再没正经点么！”

“你不是想来都喜欢这种么？”燕云霆笑着拍了几个巴巴掌，“啪啪啪！”

胡依依左右看了一眼身旁另两个女人，大家都不禁有些脸红了，她将镰刀扔向燕云霆，“懒得理你，我喝口水去……”

“梅明志……哦不，应该叫你燕云霆，好久不见呢。”另一个女人揭下草帽，露出一张富有英气的鹅蛋脸，杜薇薇？

“杜姑娘？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燕云霆惊喜道。

杜薇薇耸了耸肩，“我一进城，刚报出你的名字，人家便抢着给我带路，然后我就找到你这儿咯……你可真是个土财主，竟然能在洛阳城中拥有这么大这么大一座农场。”燕云霆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去将这姑娘接回来，没想到她竟自己找上门来了，这敢情好，又多了一个枕边人。

“你一脸淫.贱，是不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杜薇薇凑近狐疑。

燕云霆赶忙摆手：“那不能，那不能，我燕云霆虽不是儒宗人士，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正人君子，非礼勿视，阿弥陀佛……”

“好啦，快点儿收割吧，割完了还要打出来，打出来还要晒干，晒干还要脱皮呢，这偏东雨啊，总是阴晴不定的。”郭小黎催促道。

“用手割多慢，瞧好了!”

燕云霆也不含糊，气运镰刀，双指轻轻一挥，“唰唰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纵到横，全自动收割!

原本两天的活儿，一个时辰不到便全部搞定。

随后，郭小黎与杜薇薇负责将割好的稻谷捆扎，燕云霆负责搬运，胡依依则推来了一架类似木牛马的机器：

“这是墨门制造的打谷机，把稻草从屁股里塞进去，顺着搅动风车便可脱粒；等脱粒晒干后，从上面这个口倒进去，逆着搅动风车便可脱壳，到时白花花的大米自己就出来啦。”

燕云霆笑着竖起大拇指：“厉害得不要不要的呢。”

“那当然了，可花了我整整三十两银子呢！”胡依依比出三根手指头，一副大气十足的模样，她又说道：“我想的是，等大米舂好了，卖一些给米铺，攒一些银子，再去买一套水利风车，将池子里的水引到田里来，那样来年灌溉时，就不用费力去担了。”

说起来，从得到这座宅子时，金银便停止了流通，那时只想着自给自足，现在民生逐渐恢复正常，也是该想办法弄些银子了。

燕云霆肯定是不差银子的，就连当今皇帝到现在都还欠着他十万两赏钱没给呢，但一味的赠予，只会培养人的惰性，用自己双手赚的钱，不仅干净，花起来也会更舒坦。

“好啊，算算日子，若薇估计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将燕府变成洛阳城中最大的农场，发大财！”

第六百一十三章 仙界来客 中秋时节，宁若薇带着女眷如期而归，燕云霆最期待的阖家团圆，在月圆之夜也如愿以偿了。

往后的日子，燕云霆并没有再参与清缴毒人，而是专心经营着自家农场，田园之乐，鱼水之欢，尽享人福。

平淡的日子往往抓不住时光，不知不觉，秋去冬来，冬去春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今年的春节，洛阳城张灯结彩，经过昨年的大丰收，民生顺利得到了恢复，这场春雪似乎也欢快了许多。

无戒大师踩着点儿回来了，不仅如此，还从空海寺带回来了一批僧尼，准备在洛阳城外建一座静禅寺院，弘扬佛法。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延续着春节的红火。

元宵夜里，大街上人来人往，皆是一家几口携手，手上牵一个，怀里抱一个，背上被一个，全都是刚出生的小胖娃娃。

今夜燕府上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燕云霆来回在后院踱着步，焦急等待着什么，“哎呀，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生出来么？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他想进院子里，却被卿颜给拦了下来，轻呵道：“都说了，男人不能进产房，你给我老实在外面待着！”

燕云霆叹道：“家里好不容易添了新成员，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嘛！”

卿颜坚决道：“不行！”

燕云霆只得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门后望去，大呼道：“喂！里头的，怎么样了？生出来了没？要不要我去找个稳婆来！”

“生了，生了……”院儿里传来了苏云樱的声音。

燕云霆喜悦中长舒一口气，拉起卿颜便往里赶，边问道：“生了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你应该问是公的还是母的才对吧？”卿颜纠正道。

“害！都是一个道理啦。”

二人来到一间精致的马厩前。

马厩里，有两匹白毛胜雪的马儿，一匹是乌霜，一匹是踏雪。乌霜躺在草堆里，分娩过后的它极其虚弱，它身外还有个未脱脐带刚出生的小马驹。

小马驹继承了它父母的所有优点，不仅有一身雪白的马鬃，头顶还生着一只独角。

“呼……这小家伙可真能折腾的，累死我了。”苏云樱洗了洗手，已是满额香汗。

燕云霆抚摸着踏雪笑道：“我们家踏雪，可是仙界来的极品灵兽，它播的种自然不比凡马了。”

“哼，说得好像我们家乌霜很低级似的，乌霜可是天山雪域里的神兽，配不死你的踏雪！”李钰蹲在乌霜身旁，替它梳理毛发，不由心疼：“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真是可怜我们的大姑娘了。乌霜你放心，坐月子的这段期间，我亲自照顾你。”

燕云霆在踏雪耳旁小声道：“还好你娶的是只母马，要是一群母老虎的话，啧啧……”

“燕云霆你说什么！”

“没没没，我是在告诉它，从今以后可就是当爹的人了，要懂得相妻教子，疼老婆，疼孩子……”

“哎对了，这是一匹小公马，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众女眷将目光齐聚在燕云霆身上。毕竟是一家之主。

燕云霆抿唇思绪了片刻，瞧见空中淅淅沥沥的雪花儿，“有了——瑞雪兆丰年，新年新气象，不如就叫它‘瑞雪’如何？”

“祥瑞，纯净，洁白，是个好名字呢。”李钰大赞。

“嘶——”踏雪长嘶啼鸣，像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咦，你们快瞧，瑞雪它要站起来了！”

小马驹扑棱了几下，后腿顶着身子，奋力地，不屈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瑞雪，站起来，站起来！”

“瑞雪，加油！”

几十双眼睛，绽放出一道道意念，形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拉着小马驹从地上站起，尽管它步态蹒跚——恰如这个支离破碎的山河人间，即使满身伤痕，最终也在有志者们的不屑抗争下，重新恢复了太平。

燕云霆会心一笑：“元宵佳节，喜从天降，走走走，大家吃团圆饭去咯。”

“哎对了燕云霆，你瞧这马儿都生孩子，你是不是也该往这方面考虑考虑了？”李钰有意提醒着，随后又道：“但我可不行啊，我是皇帝，皇帝可不能大肚子，”说着，她便拉过了卿颜：

“不过皇后嘛，也给该给朕下个蛋了。”

卿颜脸颊一红，“去你的，我又不是老母鸡，我下什么蛋？”她又瞥向宁若薇：“你不是号称自己是第一夫人么？排资论辈，于情于理，也该你来才对。”

宁若薇也不禁红了脸，“谁说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了？你瞧那大街上，抱一个，背一个，还顺手牵一个，多麻烦啊，”她说着，看向身旁的胡依依：“要我看，依依肯定是最适合，也最乐意了。”

胡依依脸更红了，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没做这方面的准备呢，要不，云樱你来？”

苏云樱断然拒绝道：“我从年头忙到年尾，天天和毒人打交道，实在不适合。”

“那抓阄怎么样——”

“哎哎哎，你们够了啊，你们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我又不是配种的马……”燕云霆苦涩道。

苏云樱轻呵：“你还好意思啊？这满屋子女人，不都是你惹来的么？”

燕云霆无话可说，只能锤一锤腰，自己惹的风流债，含着泪都得还完。有一说一，这田耕多了，也是会腻的。

“燕大侠！燕大侠！”突然前院传来了个大嗓门儿，这一听便知道是出自王洪章。

王洪章匆忙跑进燕府，一见李钰陪在身旁，赶忙单膝下跪，“皇……皇上也在啊？”

李钰匆忙解释：“今日上元佳节，朕来吃顿便饭……这里不是朝堂，无需多跪礼，起来吧。”

“王将军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吃饭呢，你也来加双筷子呗？”燕云霆笑道。

王洪章焦急道：“不是啊燕大侠，是今日小队在外清扫毒人时，发现两个……两个小白脸，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来自……来自那个叫什么来着？九霄，九阳门？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身份很可疑！”

燕云霆眉头一皱，九霄？那岂不是仙界来客了？

“他们此刻在哪儿？”

“他们高傲得很，我就将他们押回军营了。”

“丞相与太宰通知了么？”

“就是他们让我来找你的，说可能只有你认识这两人。”王洪章说道。

“带我去见。”

“朕也去。”

燕云霆即刻取出仙舟，李钰跟着踏上，一起往城外管营飞去。

第六百一十四章 赴昆仑 宇文长卿与林晓枫将那两个仙界来客请入了军营大帐，好酒好菜，以礼相待。

一个中年，一个青年，皆身穿白色云袍，模样却颇狼狈极，发丝凌乱，白袍污浊，却盛气凌人，昂着脑袋，面对好酒好肉，不屑一顾。

燕云霆与李钰掀帘步入大帐。宇文长卿与林晓枫起身相迎，“这二人自进帐便一言不发，燕兄你看……”

燕云霆只打量了一番座上宾客，便瞧出了他们修士的身份。这二人没有乾坤戒指，修为至少在元神往上，“我去问问。”

他走至两个修士跟前，“不知二位道友姓名？宗门？”

两个修士瞟了一眼燕云霆，偏头轻哼：“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岂有资格称呼我们为道友？你应该叫我们前辈才对。”

“嘿！我说，你们这两个不知好歹的泥狗子，要不是将士们恰好赶到，你们早就被毒人吃得不剩渣子了！你们还敢在这儿摆脸色？”王洪章气愤骂道。

青年修士轻哼：“人间之辈，果然粗鄙。”

中年修士也道：“若不是我们暂失了修为，何故于如此狼狈？”

“大胆！身为阶下囚还敢口出狂言，陛下，丞相，太宰，这二人实在太嚣张，末将提议，让他们尝尝咱人间的酷刑，挫一挫他们的锐气！”王洪章请求。

“他们的傲气，倒也符合我对仙界人的见解，不过看他们细皮嫩肉的，怕是经不起两藤鞭。”宇文长卿笑道。

林晓枫问道：“二位既然这么看不起人间，又何必下凡来遭罪呢？”

青年修士说道：“我们来人间，可不是找凡人对话的，你们只需将我们送到昆仑山即可。”

“呵……小小昆仑，不也朕的疆土？”李钰再不生气，这个皇帝怕是要失信了，她大手一挥：“听说仙界修士都有三头六臂，呼风唤雨的神通，那砍他们双手双脚也不会有事吧？王洪章。”

“等得便是陛下您发令呢！”王洪章吐了一口唾沫在掌心，搓着冷笑：“老子长这么大，砍了不少人，没想到今夜还能斩仙！”

估计是见动真格，两个修士也怂了，中年修士急忙道：“掌门有令，此次下凡任务极其重要，只能见到昆仑山的白眉道长才能透露，我们也不是刻意隐瞒的！”

仙界会出事儿，燕云霆早有预料，此事不容耽搁。

“算了，王将军，你给安排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换上，稍后我们便亲自带他们赶赴昆仑山。”燕云霆说道。

“嗤……算你们他娘的运气好！”王洪章骂道。

燕云霆等人退出大帐。

“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来求援的，我想无相皇已经对仙界下手了。”燕云霆分析道。

“这么说你打算去九幽了？”林晓枫问道。

燕云霆透过雪絮飞舞，望向苍天明月，轻轻叹气：“今夕何夕，不知归期。”

他招了招手。

“嗖！”

一名青衣剑客从天而降。

“去城外伽罗寺，请无戒大师来。”燕云霆吩咐。

“是！”青衣剑客应声告退。

一刻钟后，两名修士换上布衣走出打仗。

“这么厚重的衣服，你们凡人也真穿的惯。”

“你们这些小白脸儿咋就这么矫情呢？穿不惯你就脱，打光胯也没人拦着你们！”

又时，无戒手持禅杖踏空而来。

大家都没有忘记这次使命，早已做好了前往九幽的准备。

燕云霆挥袖取出一只仙舟，与无戒，两名修士踏上。

“宇文兄，此次离去，再回来又不知何时，麻烦你多帮我精选些剑网成员，以后我有大用。”燕云霆临别嘱咐。

宇文长卿道：“长卿定当竭尽全力，诸君一路顺风。”

燕云霆点了点头，挥袖起一道清风，乘舟赴西隐昆仑。

……

青年修士叫做范思同，中年修士叫做宋哲明，二人皆出自九阳门，修为不低了，都是仙人境，也难怪他们会这么高傲。

燕云霆路过徐州城，接上了醉醺醺的白荣，这家伙当了大半年的老板，身体好似发福了一圈儿，看来花团锦簇的日子过得很安逸。

“以你现在的身法，还能不能进皇宫偷裤衩儿？”燕云霆笑道。

“不瞒你说啊，我从赤焰山庄的废墟里觅得一本古籍，名曰《阴阳乾坤功》，现如今身体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男可女哩！”白荣说完，深吸一口气，往体内那么一憋，臃肿的身体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瞬间瘦回了原样。

燕云霆斜眼一笑：“好功法！”

“哼，人间多是这类无趣的功法，不堪大用。”范思同盘膝坐在舟尾，吐纳恢复的同时，还不忘讽刺一句。

白荣是什么人？得理不饶人，无礼更不饶人。

“燕兄，是不是仙界男人都长这个样？特么一群死娘炮，心性还高，就是不知道吃不吃桃桃。”白荣故意高声。

话虽是有点儿难听，但纵观仙界遇到的男人，除了刘大明他们比较有男人味儿，其他男修士么，各个阴柔羸弱，长得虽是俊俏了，就是缺乏阳刚之气。

“武蛮子，你骂谁是死娘炮！”范思明瞪眼呵道。

“啧啧啧……”白荣扶着下巴道：“雅庭轩里差一批男.妓，你要是肯愿意来，训练个两年半，一定能招揽来许多富婆，赚得盆满钵满。”

“你！”范思同咬牙气愤：“莫等我恢复了修为，不然——”

“不然能怎么着？你该不会真以为恢复了修为便能在我们面前撒野吧？这里可是人间来，武修的天下，”白荣裹起自己的拳头，瞪眼道：“看见没？沙包一样大的拳头，你怕不怕？”

“思同，勿要与这些粗鄙武夫争吵，有稳道心。”一旁的宋哲明倒是老成许多，他问向燕云霆：“这么慢的速度，几时才能抵达昆仑？”

燕云霆立于舟头，抬手指向浮现在黎明下的昆仑雪山，说道：“我们九州人间不过万里方圆，从南到北也用不了几日，你瞧那雪山最高峰上的五彩霞光，便是昆仑凌虚派的光明宫所在。”

宋哲明点了点头，“的确，朝露氤氲，灵气充沛，总算在你们人间找到一处好风水了。”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人间，风水宝地一般都拿来干什么？”白荣偏头问道。

范思同说道：“自然是修仙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所以说你们仙界人的格局太小了，满脑子都是修仙啊，长生啊，我们则将生老病死当做常态，这些风水宝地最适合当做人死之后的归宿了，”白荣笑指着昆仑山全境道：

“我敢说，这昆仑山里，一定藏着许多大墓，有机会我一定要来倒它娘一倒，发笔横财。”

第六百一十五章 九幽之地 仙舟抵达昆仑山封界时，朝日霞光也彻底赶走了黑夜。

万山之祖，白雪茫茫，金光盖顶，浩然苍穹！

“是鬼谷的燕大侠和空海寺的无戒大师，快快放行！”昆仑弟子急忙打开封界，恭敬相迎。

舟尾坐着的两个修士突然一惊，范思同惊愕道：“你们竟是鬼谷与空海寺的……”

燕云霆微笑道：“九阳门的太上长老刘若虚，是我师伯。”

若是按照仙界那一套来排资论辈的话，太上长老是他们的老祖宗，燕云霆至少也是他们的爷爷辈去了。

“原来是……燕前辈，我等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前辈勿饶恕。”宋哲明急忙起身赔礼道歉。

白荣嘲讽道：“你们变脸的速度可真比得上六月飞雪了。”

燕云霆摆手笑道：“不知者无罪，无知者才有罪，希望二位不要成为无知者。”

两个修士连连点头：“前辈教训的是。”

接引弟子领着仙舟飞向光明宫，却还未等靠近，便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音，是《相思引》还是《眉尖雪》，又好像是《牡丹亭》，反正有些空荡悲凉。

“大清早就弹琴，令掌门挺有雅兴的。”燕云霆说道。

接引弟子叹道：“是啊，自新掌门上任后，几乎日日泛琴，琴音在山谷间流转，大家都爱听，就是调子有些不尽人意。”

李怀安骨子里是洒脱的，可偏偏身兼重任，不得不将自己囚禁于这“牢笼”只中，估计也只有弹琴能让他心情好一点儿了。

众人抵达光明宫时，琴音停止了，随后一道灵光飞出，李怀安从天而降，当了掌门之后，他似乎老成了不少。李怀安瞥了一眼燕云霆身后的两名修士，摆了摆手，“进殿里说吧。”

众人步入光明宫。

范思同与宋哲明也阐明了来意：

“妖域与海族蠢蠢欲动，永夜仙域也叛变了，冰原风雪骤起，不死族入侵华胥，九霄各大仙域即将迎来一场浩劫……只有仙凡再次联合，才能平息此劫，故而九阳门遣我们下凡，寻求互通之机。”

燕云霆与李怀安相视一眼，各自轻叹了一口气，这种局面他们早已预料。

“不知白眉道长与其它圣人何在？”宋哲明多问了一句。

提及此事，李怀安不免伤感，“老掌门与老方丈、青冥子前辈，为关闭阴地魔界，已在背阴山坐化了。”

两个修士低下了头，不觉间也有些羞愧，人间浩劫来临时，他们仙界作壁上观，如今仙界有难，他们却来求援，还这般高傲，人间又以礼相待……

“二位道友先留在昆仑恢复修为，我们会尽快去九幽找回玄天境，等两界通道建立了，再与你们同去仙界。”李怀安轻声道。

宋哲明叹道：“仙界之格局，不如人间，不如人间……”

接引弟子将两个修士带离了光明宫。

“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唉……”李怀安终于兜不住惆怅的心情，叹气。

燕云霆笑道：“快点岂不是更好，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丹霞峰已在你所提供的‘假死丹’基础上改良了一款‘匿元丹’，服下一枚即可隐匿气息一个月。”李怀安说着，又取出一只破旧的羊皮卷轴丢给燕云霆：

“我查阅了昆仑所有古籍，但九幽是活人的绝对禁区，记载的资料少之又少，只有这一幅残破地图，也不知是否准确，你们到时候做个参考吧。”

燕云霆打开羊皮纸卷，褶皱，破旧，连字体都是篆文所刻，只有极为简陋的几块方图，信息可谓是很少了，“你还是给我们解读解读，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害，这有何难？一样画瓢，猜都猜得出来啦。”白荣指着地图上的图形说道：“这是一座山，山下有条河，河水的尽头肯定是海了，海边的这几块相连的大陆，应该就是九幽了。”

李怀安也说道：“不错，地图上的山便是背阴山，那河流便是‘游离河’，你们将从游离河出发，随之汇入幽冥海。幽冥海应该也是沧海的一部分，不过终日被阴气包围，没人知道这片海域中会滋生出什么怪兽；

到了幽冥海之后，一直往北走便可抵达九幽大陆，九幽有六界，其中五界拥有掌权者——

幽冥界，其幽都主人便是无相皇，代表着九幽最高权力，也是玄天境最可能被放置的地方；

罗刹界，界主玉面修罗，昔年昆仑浩劫时，你们应该也见过，她是几大妖魔中唯一的女性掌权者；

嗜血界，界主血魔，它无疑是最邪恶、最猖獗、最可怕的，所以你们抵达九幽后，一定要想办法先绕开此界；

无间界的写轮王，妖鬼界的操蛇王，界域虽要小许多，但同样不容小觑，能避则避；

最后一界，也是九幽最大的一界，尸魂界。恶鬼怨灵的栖息之所，无边无垠的恐怖之地，闻说那里有着能吞噬世间万物，乃至于时间的可怕深渊黑洞，千万不可靠近。”

白荣使劲儿扣着头皮，“我靠，光是听这些名字，老子后颈都发凉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卷 山河无恙 完 当日下午，卢庚尧骑鹤抵达昆仑山。

众人丝毫没有耽搁，一同驾驶仙船，开赴背阴山，李怀安全程相送，并交代一些事宜。

“这是匿元丹，由于炼制工艺复杂，只产出了二十九粒，算下来你们一人可分得七粒，一粒可藏匿气息一个月，也就是说不论此次去九幽能否成功找到玄天境，七个月后你们就必须回来了。”

李怀安分出四只小瓶，分别递给燕云霆，白荣，无戒与卢庚尧。燕云霆本身就还有几粒假死丹，而白荣武力四人中最弱，多出来的那一粒大家便让给了白荣。

“这是原先镇守锁妖塔的三大仙器，镇魂钟，诛妖剑，降魔杵。此类仙器无需灵力加持，自含震慑妖魔的法力，你们日后定能派上用场。”李怀安将法器递给了燕云霆。

燕云霆疑惑着不知是否该收入乾坤戒指：“据说九幽乃极阴之地，任何与灵气有关的东西都无法使用，若我将这些东西放入乾坤戒指，到时能取出来么？”

李怀安说道：“应该是可以的，打开乾坤戒指是依靠自身的灵力，只要你灵力不枯萎，在哪儿都能用。”

燕云霆点点头，这才放心将仙器与无戒的禅杖，卢庚尧的佩剑，全部收入乾坤袋。

“还有这个，”李怀安又取出四只巴掌大小的罗盘分别递给几人道：“此物唤作光明罗盘，是昆仑弟子常用的联络设备，在人间方圆百里可显示持盘人相应的位置；

你们可以看到，手中的罗盘正南极各嵌有红黄蓝绿四颗灵石，灵石与光明宫有特殊的联系，指针的方向便是光明宫的方向；

通俗而言，它的作用有两个，第一，假设你们在九幽失联了，便可注意观察罗盘，若你们相距不是很远，罗盘的宝石会闪亮光，指引找到对方；

日后你们从九幽返回人间时，便可按照指针的方向返回昆仑山；其实这种东西运用起来很简单，燕兄肯定是知道的，与先前在华胥冰原上指向琉璃宫的罗盘性质一样；

但格外要提及的是，九幽与人间是倒悬的两个世界，指针的方向应该是反的，若它指向北方，你们就该往南方走。还有，罗盘在人间有效区域是百里方圆，但在九幽是多少，这个只能你们自己去发掘；”

他又挥挥衣袖，取出一堆犀牛角，说道：“背阴山虽被金光普照，但仍有许多妖魔鬼怪徘徊，且过了金光结界后，将是暗无边际的地域。在九幽，肯定是不能用明火了，所以我准备了这些犀牛角；

点燃犀牛角，可提供照明的同时，还能让潜藏在黑暗中的妖魔无所遁形，一般的普通妖魔，也不敢轻易靠近犀照范围。”

燕云霆取一根犀牛角，用明火点燃试了试，绿油油的火光，让本是和谐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我靠，照了这玩意儿，大家都变得跟恶鬼似的。”白荣骂道。

“有东西照明，总比摸黑前进得好，”燕云霆欣然收起了犀牛角，笑着看向李怀安：“还有什么东西没？”

李怀安摇了摇头，有些遗憾：“没有了，九幽是个未知的世界，我能为你们做的准备也只有这些，踏上游离河后，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随机应变。”

“哎对了，生活在九幽里的那些人，与我们是否相同?”白荣突然问。

无戒这时说道：“从遇到的九幽人来看，虽长得奇形怪状，但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人，是人都会有五脏六腑，都会有七情六欲，理想状态下，他们的生活作息应该与我们一样。”

“这么说来，他们还有可能会听你讲经了？”白荣笑着问道。

无戒却认真地嗯了一声：“在禅宗理念中，常有‘地狱’一说，是人死之后的归属之地，这显然是宗教杜撰，不太现实的；但佛法无边，大爱无疆，若是能以我之念，渡化恶魔，何乐而不为呢？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因此我……”

其他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外挪了一步，要是无戒大师这话匣子一打开，那可就真收不住了。

“你不是答应过丁酒酒要还俗么？为何还在洛阳城外搞个伽罗寺？难道你还想继续当和尚？”燕云霆心中一直有疑惑，这会儿问了出来。

无戒双手合十：“我代发修行，还俗不还心。”

“那你和她晚上郎情妾意之时，会不会觉得罪过啊？”白荣笑着问。

无戒赏了个白眼：“就你最俗了，俗，俗，俗，俗不可耐的贼。”

“无戒大师骂人了，大家看看……”

大家都笑了。

“对了，关于鬼修，你了解多少？”燕云霆问向李怀安，九幽自然是高手如云了，提前预防也好避险。

“这倒是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们了，”李怀安说道：“鬼修与灵修是两个极端，前者修阴气，后者修灵气，修炼方式大同小异，都是先聚气筑基，凝结内丹，元婴，元神，元神过后便是渡劫期；

修仙渡的是雷劫，修武渡的是衰劫，修妖渡的是变劫，修鬼渡的是灾劫，至于灾劫是什么，我们都不是鬼修，很难去了解，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分析，应该是历经什么大灾难吧；

渡过灾劫的鬼修便是鬼王，一阶鬼王，二阶鬼王，三阶鬼王，应该是对应仙人，飞仙，仙君，再往后便是魔皇，对应的是金仙；

当然了，每个修士的修炼法则不同，称谓也不同，比如无相皇自称为魔皇，也有叫他鬼帝、冥帝，就跟人间皇帝，又称陛下，天子，至尊是一样的。”

白荣这时插了一嘴：“就比如我，自称‘盗王之王’，江湖人送外号‘盗圣’，其实就他娘的是个贼。”

燕云霆也道：“不错，管他什么魔皇，冥帝，魔王，就他娘是个邪祟！”

卢庚尧却泼来一盆冷水：“自信是好事，但说归说笑归笑，无相皇几次落败，都是在人间，如今他龙归于海，实力必然大增，你们还是莫要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燕云霆呵呵一笑，有一点小骄傲：“难道昔年我单杀无相皇的事还要跟你们重新再讲一遍？好！那我就再跟你们讲一遍——”

“到背阴山还有些时间，不如涮顿火锅，大醉一场？”

“我也正有此意。”

几人结伴走向船舱，似乎没人愿意听某人吹牛。

燕云霆苦笑着追了上去，“你们等等我，锅还在我这儿呢!”

有一群知心朋友，何愁前路坎坷?

……

第九卷 山河无恙完

……

第九卷到这儿就结束了。下一卷的主线也很明确了，燕云霆一行人将前往九幽继续冒险，且会更具有神魔与奇幻色彩。

第十卷《暗黑无边》敬请期待！

（求月票，求订阅，求好评，各种求……）

第六百一十八章 水中牛马 燕云霆将熟牛肉挂在鱼钩上，轻轻扔出五丈远，“我敢打赌，这些黑水里的怪物，一定没吃过五香牛肉——”

话音刚落，鱼线瞬间绷直，燕云霆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拉下船去。

燕云霆起身稳扎一个马步，准备与怪物展开拉锯战。

那怪物力气可不小，竟拖着整艘渔船在河面上飞驰。

“嘿，燕兄，你也别钓它了，让它拉着我们跑一段时间，正巧我划桨手膀子酸了。”白荣突然提议道。

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好主意。”燕云霆一手拽着鱼竿，一手擒着船头，就这样足足溜了半刻钟。

这时，那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在往前逃跑，而是折回来向渔船猛冲而来。

燕云霆早就料到它会有这一手，迅速收起鱼线，并招呼道：“注意，它要来了，把船稳住！”

“你也真是有够无趣的，竟在这种环境下玩钓鱼游戏！”无戒斥责了一声，与白荣配合燕云霆收线的势头往后摇桨。

很快，鱼线便被燕云霆收得只剩不足三丈，怪物也被反客为主，脑袋露出了水面——长得很像猴子，但五官要扭曲得多，两颗獠牙翻出嘴皮，丑陋又邪恶。

鱼钩牢牢卡在了怪物口中，它一定很疼，不断冲船上的燕云霆龇牙吼叫。

“上来吧你！”

燕云霆猛地一扯杆，一个六尺高的怪物被拽上了渔船，不等它挣扎，燕云霆一个膝顶，掐住其后颈，将之摁在了船上。

怪物左右翻滚，搅得渔船摇摇晃晃。

“你们快来帮我摁住它！”燕云霆招呼道。卢庚尧皱眉，“这种怪物，你还留着它做什么，一剑杀之即可。”

燕云霆说道：“它力气这么大，不拿来当牛马就太浪费了。”

于是，卢庚尧掐住怪物的头，无戒与白荣各摁住其双手双脚，燕云霆拔出剑，几剑下去便将其獠牙与利爪统统切除，而后又取出一捆麻绳，如套马一般困在怪物的脖颈，腋下，腰间，另一头则拴在船头，

最后，他用剑指着怪物呵道：“也不知你听不听得懂我的话，但我们若要杀你，一剑即可，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儿，乖乖替我们拉船，你若是表现得让我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懂了么?”

怪物当然是听不懂人话了，但望着燕云霆手中的利剑，它还是懂得恐惧与屈服的。

“将它扔下去吧，反正有绳子套着呢，它跑不了的。”燕云霆说道。

卢庚尧拎起怪物扔下水，怪物潜游了两圈，回头恐惧了一眼，老老实实拉着渔船继续前进。

“燕兄，你真他娘是个人才。”白荣竖起大拇指。

燕云霆笑道：“这叫做就地取材，随机应变。”

有了水怪的牵引，渔船速度快了不少，且水下也没再发生过什么异动，岸上与空中仍不时有怪物企图进攻，但毫无意外都被轻而易举斩杀。

杀掉的尸体，全部坠入河中，水怪吃了这些白得的食物，拉船也似乎更有力气了些。

如此这般，不知时间，不知尽头，就这么在河面上漂流着，唯一的变化便是四周弥漫的阴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咱们是不是快到了啊？”白荣宛如苍蝇般猛搓着手心。

燕云霆也被冷得脸色发白，一口接着一口灌着火绒酒，他敞开羊皮地图，看了一眼，还是摇头：“地图上只标注了游离河尽头连接着幽冥海，但具体有多远，我也不清楚。”

“你们有没有发现，就连袭击我们的怪物都变少了？”无戒紧眉问道。

“的确如此。”

“总之小心点儿吧，即便这里不是尽头，那也应该是黑暗的更深处了。”燕云霆提醒道。

这时，渔船前的水怪也停止了游动，它折回船边，用更恐惧的目光望向前方的深渊，似乎在告诉燕云霆：“我不敢再往前进了。”

燕云霆也没再为难水怪，一剑隔断了绳索，水怪重获自由后，飞一般地往上游逃离。

白荣和无戒再次持桨，摇曳着渔船缓慢前进。

“怪物的领域意识都很强，前面很可能有它所害怕的更高阶的怪物，否则它不会逃得这么慌张。”卢庚尧说道。

燕云霆微微皱眉：“说起来，背阴山的妖怪我们也不陌生了，夜叉，鸱人，骷髅，魑魅，魍魉……尽管它们大部分被封印泯灭，但肯定会有余孽出逃，我们自进入这暗黑世界开始，遇到的都是小妖小怪，妖王却没有出现过，这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哎哎哎……你打住啊！你这人总有乌鸦嘴，越担心什么，就会越来什么，我可不想再遇到那些妖怪了。”白荣连忙叫住燕云霆。

“嘘……别说话!你们且看前方，是不是隐隐泛着红光？”卢庚尧突然指向前方。

燕云霆连忙站起眺望，却见那游离河彼岸，果真有一道如晚霞般的红光，忽明忽暗在泛滥。

暗黑无垠的世界里，忽然有了其它颜色，这究竟是希望还是陷阱？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 游离河 仙船抵达背阴山时，天外已夜幕降临，山内却金光璀璨，三座禅山巍峨耸立，镇守各方，一眼望徒然心生敬畏。

仙船在背阴山腹地，一条黑水河旁降落。

“这便是游离河么？果真是玄妙，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黑的河水呢。”白荣扶着下巴说道。

李怀安说道：“老掌门驱散了背阴山近八成的妖魔，所以此段的游离河还很干净，但肯定有漏网之鱼，金光结界消失之后，你们便千万要小心了。”

既是暗中潜入，就不能太招摇，燕云霆挥袖取出一艘渔船，与无戒，白荣，卢庚尧一同踏上。

李怀安想了想，也跳上了渔船，“我送你们到结界外吧。”

于是，白荣和无戒摇奖，渔船沿着蜿蜒的河水，缓缓往黑暗深处滑去。

越往山外行进，游离河便越宽敞，再加上四周黯淡的环境，真不知彼岸的尽头在哪儿。

“以往都是说书先生口中听到背阴山，今日亲眼所见，真是比书中说的还恐怖。”白荣声音都变得低沉了许多，生怕吵醒山中沉睡的恶魔。

背阴山的任何草木植被都呈灰黑色，若不是明月所恩赐的光辉，这里只能是一片暗黑。

黑色的山，黑色的树，黑色的水。黑，向来是不吉利的颜色，代表着阴暗与死亡。

半个时辰后，渔船随河水流出背阴山，金光封界也到了尽头。

“呼呼……”四周刮起了阴风，如同恶魔的低语。

燕云霆点燃一根犀牛角挂在船头，青光驱散黑暗，却使得气氛更加诡异阴森。

“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李怀安不舍离别，但不得不离别。

“此次赴九幽，一定是场刺激的冒险，你真不打算一起去？”燕云霆问道。

李怀安叹道：“不是我不想去，是修为太高，藏不住气息，去了只怕会给你们拖后腿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会一只守在这儿，直到你们回来为止。”

燕云霆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对了，你用龙脊，炼出多少把剑了？”

“大小仙剑两百余把，大致已成形了，只差锻造和淬炼，”李怀安说着，问道：“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燕云霆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无极万剑诀》好剑越多威力就越大，恰巧去年我与龙应天交战，他从火山口里带出来一千多把好剑，被我折去了八百之余，剩下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肯定对你有帮助。你去徐州，找刺史杨青，报我的名字，他自会将剑取给你。”

江湖都知，南有赤焰山庄铸剑，北有天刀堂锻刀，赤焰山庄虽被焚毁，但其可留下了不少财富。

李怀安还之一笑，点了点头。

“还有，我从你的琴声中，听到了某些感伤……其实人活得不用那么复杂，哪怕是掌门也好，无名小卒也罢，你有这个能力，为何不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一点？”燕云霆说着，又赶忙摆手道：

“但我可不是蓄意要做媒什么的，我只是觉得天下有情人就应该终成眷属，李大掌门，天之骄子，可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李怀安笑得更和谐了，“待三界纷争平定，我会去弥补遗憾的，”他又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由衷祝福道：

“好兄弟，一路顺风。”

“嗯，走了。”

渔船摇摇晃晃，驶出金光封界。

李怀安岸边目送，直至黑暗将犀照完全吞噬，他取一只蒲团，持裴霁盘膝坐下，待朋友凯旋而归。

……

四人服下匿气丹。

燕云霆坐船头，卢庚尧在船尾，白荣与无戒左右两旁摇桨划船。

“哗哗哗……”天地静默得只有浅浅的划水声。

“可真冷啊。”白荣抖擞着说道。

终年没有阳光笼罩的地方，怎可能不冷？这种冷不比寒地，而是能沁入骨髓里的阴冷。

为了不泄露气息，大家都不能运转真气，只能硬着头皮抗寒。

燕云霆取出几袋火绒酒，丢给其他三人：“冷了就喝一口，喝完就盖起来，免得泄露了酒气。”

从离开金光封界，进入真正的暗黑之地后，河岸两旁的黑森林中，时不时便会传来躁动，偶尔还有几双萤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些家伙跟我们一路了，它们应该是在找机会下手吧。”白荣盯着岸边，那一双双绿瞳，一道道黑影，足有四五个。

“水下好像也有东西，它们一直在敲击船底。”无戒沉声道。

“天上好像也是不少。”卢庚尧抬头望着天空，那一群群掠过的飞禽。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敌不动我亦不动，后发制人即刻。”燕云霆轻声道。

船上四个人，都是狠角色，即便不用真气，光凭气力宰杀一些妖怪也不在话下。

黑暗中，没有时间观念，但一次摇奖便是一息，估算起来怎么也得小半天了。

前方还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终于，岸上的怪物最先忍不住了。

“嗖嗖嗖……”

它们飞速朝渔船扑来，可未等它们跳跃，“咻咻咻……”几根银针破空发出，瞬间将之截杀在半空中。

“噗通，噗通，噗通……”怪物纷纷落水，而下一刻，“咕噜咕噜……”水底下突然掠过几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怪物尸体全部拖入河底。

“注意，天上也来了。”卢庚尧提醒道。

“呛！”

燕云霆与卢庚尧同时拔剑，二人一起跳上船篷，精准绞杀着袭来的飞禽。

如钳子般的喙，如乌鸦般的黑羽，如刀刃般的利爪，生活在这片暗黑地域的怪鸟，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杀戮。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燕云霆与卢庚尧手起剑落，很快便将鸟群打散。

“呛！”

二人收剑，落回船头与船尾，继续监视黑夜。

“水下这帮怪物可真贪心，喂了它们这么多食物还不满足，”白荣抽起船桨，木蹼上已然多了一道深刻的抓痕，“这么大个爪印，看来它们的个儿头还不小。”

“那敢情好，打窝都省了。”

燕云霆取出一根粗壮的鱼竿，以及一坨熟牛肉，对于一个王者级钓鱼佬而言，再大的怪物都是小菜一碟儿！

第六百一十九章 彼岸花开 渔船游游荡荡，仿佛驶入了一个富有生命的世界。

游离河两岸开满了鲜艳的红花，花瓣如丝，一股一股，青色的根茎，金光的花蕾，尽显雍容华贵。

是一种诡异的美丽，血色的浪漫。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彼岸花，又称‘蔓珠莎华’，传闻此花开在地狱入口，代表死亡后的心生。”无戒轻声解释道。

燕云霆抿唇说道：“最迷人的往往最危险的，在如此阴暗的环境下，却还能开得这么艳丽，两级反转，让人不安，咱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

红，是喜庆的颜色，在这儿，却让人感觉到了悲凉。

无戒一边划着船，一边讲述着禅宗关于彼岸花凄美的爱情故事。地狱本就代表着痛苦，死亡也是最大的遗憾。

淅淅沥沥的划水声，感人至深的悲惨故事，血色浪漫的诡异坏境，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奇幻的色彩。

“叽叽叽……”突然，花丛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煽动翅膀。

众人当即警惕。

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似乎不发生点儿意外也说不过去。

“嗖！”一道小黑影突然钻出花丛，向渔船飞扑而来。

“咻！”白荣即可出手，一针便将那黑影给切了下来。

似听到一声哀鸣，小黑影从空中坠落，它身体太小了，如飘荡的落叶，坠落于船头。

它并未完全死去，而是在地上扑腾，发出微弱的惨叫。

它是个“人”，却只有两根手指大，有五官与四肢，微微隆起的胸脯，似乎还是个雌性，它背后长着一堆如蜂鸟般的翅膀，银针恰好折断了半扇羽翼。

渺小并不代表就没有危险，几人围在船头，打量着这个扑棱挣扎的小人。

“这是真小人啊。”白荣感叹道。

卢庚尧这时说道：“这一看就是精灵了，在天山脚下的山麓里，有许多这样因草木而诞生的精灵，它们从一开始便可化作人形。精灵一般是无害的。”

美丽的地方，诞生灵动的生物。

也没有明确的规定说，地狱里就一定是黑暗恐怖的怪物，或许也会有美好的东西存在呢？就比如这满岸的蔓珠莎华。

“我能感觉到它在求救。”无戒伸手便要去触碰，燕云霆却赶紧制止道：“谁能保证它不是装的呢？万一它身上携有剧毒该如何？”

“它要真想与我们为敌，又何必鸡蛋碰石头？万物皆有因缘，它会出现在这儿，中了白荣一针未死，那说明它命不该绝，与我们有缘。”无戒轻轻将精灵捧在手心。

许是感受到了慈悲，精灵也不再躁动，它握着断了的翅膀，可怜地望着眼前这个和尚。

“天池水。”无戒索要道。

燕云霆取一瓶天池水，递给无戒说道：“这可是纯净之水，对所有邪物都是致命的，你用在它身上，说不定会杀了它。”

白荣这时说道：“但如果它没死，说不定真的跟我有缘分呢？”

无戒打开小瓶，往精灵断了的羽翼上倒了三两滴，并没有发生腐蚀的效果，反之很快便修复好了它的断翼与伤口。

精灵欣喜，扇了扇翅膀，重新飞舞起来，它在无戒身旁饶了几圈，便又落在了掌心，叽叽叽地不知在言语什么。

“她是不是在说话？”白荣问道。

卢庚尧说道：“高阶的精灵可通晓人语。”

“这么小的人儿，嗓门儿肯定也大不了，大家都别说话，仔细听听看？”

于是，四人侧过耳朵，凑近无戒掌心，果不其然，是一阵断断续续，不太流利的言语：

“救……救救我们……有……有怪物！”

“它说有怪物，让我们救它们。”白荣昂起头说道。

“我们都听到了，不用你翻译，”卢庚尧说道：“精灵是纯洁之气汇聚而生，对于妖怪而言是很可口的食物。”

燕云霆看向满岸的红花：“如此说来，这花丛中，很可能藏着某些怪物。”

“这里估计离九幽不远了，它们又是这儿的精灵，说不定会知道什么，”无戒柔声问响精灵：“我们想去九幽，你们能帮上忙么？”

精灵思考了片刻，用那不太流利的语言说道：“长老……长老……”

卢庚尧点头说道：“能成为精灵族长老的，往往寿命都超过百年，它也许真的能帮到我们。”

“瞧，这便是缘分与因果。”无戒轻轻托起手掌，笑道：“小精灵，带路吧。”

精灵往岸边飞去，渔船摆渡靠岸。几人下了船，第一次踏上这片殷实的土地。

彼岸花很香，每一朵都亮着红光，似一盏盏小灯笼，将四周映得红通通。

“这花儿可真漂亮，等回来时，我定要采些回去装饰雅庭轩。”

“彼岸花生长在黑暗，以阴气为养料，移植到人间会枯萎的。”

“呃……”

“来了！它们来了！追我的那些怪物……”精灵惊恐呼喊着，往几人身后躲。

前方的确出现了三个黑影。

“暂避。”

众人即刻趴下，利用花海当做掩护，静待那三个黑影靠近。

大约三十丈外，已完全可以将黑影看清，一个个青面獠牙，体态佝偻，大鼻子尖耳朵，典型的夜叉特征。

“你看吧，我说你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白荣抱怨。

“别牢骚了，它们已在你的必杀范围内，快动手。”燕云霆催促。

白荣拍地跃起，开胯转身，发出三根银针，三只夜叉，瞬间秒杀。

燕云霆快速来到夜叉尸体，挨个补上了一刀，“都是些妖子妖孙，但它们既已现身，妖王很可能也在附近。”

“小精灵，像这种怪物，这片区域还有多少？”无戒问道。

精灵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做了个捧天的姿势，示意很多很多。

卢庚尧说道：“应该是从背阴山逃出来的余孽，若是有妖王存在的话，不动武力怕是不行了。”

燕云霆说道：“先去看看数量再做决定。”

精灵继续带路。四人则压低身子，一边注意四周的情况，一边跟着前进。

大约走了一刻钟，花海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暗红色的深林，而在深林与花海之间，有一片由半人高的花苞所组成的村庄？

村庄内游荡着不下五十只夜叉，其中一只身材体貌近人，它傲然地坐在花苞上，身旁放着一口荆棘囚笼，笼中关押着数百只精灵。

夜叉妖王顺手抓出一只精灵塞入口中，“嘎嘣嘎嘣……”咀嚼，香甜可口，很是享受。

第六百二十章 花仙族 “夜叉喽啰倒不足挂齿，唯独那个二阶妖王，不费点儿武力怕是搞不定。”

“这里已临近九幽，动静不能太大，以免节外生枝。”

“燕兄，你有什么好办法？”

其余三人将目光聚集到了燕云霆身上。

燕云霆取出隐身斗篷，“我也不知斗篷能在这种环境下维持多久，不过只要能摸到那妖王身边，一剑穿喉，不成问题。”

“试试？”

“那就试试。”

燕云霆将隐身斗篷往一批，仍有隐身效果，但灵气流逝得很快很快，最多三十息便会暴露。

但对一个老练的杀手而言，三十息杀一人，足够了！

燕云霆身轻如燕，踏花无痕，仅用十息便来到了村庄，后又掠过游荡的夜叉，直奔坐在花苞上的妖王。

“咦？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你们察觉到了没？”

“你怕是眼花了吧，这附近哪儿有什么东西？”

“我看明明是你在放屁！”

疾行多少会引起空气波动，却也无伤大雅，没被发现。

十五息，燕云霆来到妖王跟前，灵隐斗篷已将要失去效果。

妖王不愧是妖王，瞬间便察觉出了端倪，它即刻站起身，却还未开口——

燕云霆将斗篷一揭，左手照妖镜，右手诛妖剑：

“妖孽，看剑！”

照妖镜射出一道青光，瞬间定住妖王，诛仙剑紧随其后，一剑穿喉！

妖王在惊恐中呕血死去。

剑燕云霆刺杀得手，白荣，无戒，卢庚尧同时窜出花丛，对剩余的夜叉喽啰进行清缴。

没用武力，全是暴力，刀刀致命，剑剑封喉！

很快，五十只夜叉便全部被斩首。

燕云霆一剑划破荆棘牢笼，将所有精灵放了出来，都是清一色的女妖精。

“长老……”先前那只被救了精灵，凑近几只体型稍大的精灵耳让，“叽叽叽……”地讲述了一番。

一只红翼精灵听完，即刻飞到几人眼前，一口流利的汉语：“多谢几位大人拯救了我们花仙一族，我是族内长老，名字叫做红盈……”

精灵们在几人身边围绕，叽叽喳喳，轻盈可人，翩翩起舞。

“仔细一瞧，它们长得还挺漂亮的，要是能再长大点儿就好了，全部召回雅庭轩里当舞姬。”白荣倒是很乐意与精灵们共舞。

燕云霆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九幽，如何去?”

红盈指了指游离河的方向：“顺着河流走，尽头就是幽冥海，穿过那里的封界，就能到九幽了。”

“还要穿过封界么……”几人不由皱眉，燕云霆又问：“封界应该有人镇守吧？”

红盈说道：“有的，海府的大人们常年守在封界内。”

“海府是什么？有多少人？实力如何？”燕云霆问道。

“海府是掌管整个幽冥海域的组织，有多少人我不太清楚，反正只要触碰了封界，它们很快就会赶到；海府的大人们都是修为高深的大修士，其掌权者是冥月候，是鬼王呢！”红盈一一回答。

几人眼神交流，达成共识——若是有鬼王镇守封界，这条路肯定走不通。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进入九幽？”燕云霆问道。

红盈开始打量起几人。

“呛！”卢庚尧拔出沧元，冷声道：“我们不是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好人，你最好不要有其它心思，否则休叫我剑下无情！”

精灵虽不如夜叉邪恶，但终究是地狱边缘的生物，不得不防。

“不敢不敢……”红盈急忙恳求，“我是有个能偷渡封界的法子，但从来没经历过，就是不知……”

“且说来听听。”燕云霆道。

红盈这才说道：“外人想去九幽，必须从封界走，但幽冥海中有些强大的海兽，可凭自身的法力游走界内和界外，你们或许可以……可以——”

“可以让它们把我们吞了，然后跟着它们一起穿越封界，对不对？”燕云霆猜测道。

红盈赶紧摇手：“我可没说，我可没说……是你们自己猜出来的。”

“你们怎么看？”燕云霆看向另外三人。

卢庚尧说道：“被海兽吞进肚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白荣耸了耸肩膀：“但也总比硬闯封界，与鬼王交手来得强。”

无戒说道：“是个好办法。”

既然意见达成统一，燕云霆冲红盈招了招手：“带路。”“几位大人且等我们一等。”红盈冲精灵们密语了几句，精灵纷纷飞入花苞，再出来时手中各吊着一只用草编的小箩筐。

草筐里装满了鲜红色的粉状物，散发着浓郁的彼岸花香。

红盈说道：“这是我们采集的彼岸花的花粉，海兽们只要闻到这个气味，再远的距离都会赶来。”

几百箩筐花粉聚集起来倒也有个七八斤了。

红盈又指着前方的深林问：“穿过这片幽暗密林，就可以看到幽冥海，不过密林里有很多可怕的鬼怪，几位大人可以吗？”

再走游离河，目标就太大了，从陆地到幽冥海或许是更好的一条路线。

事到如今，已在没有别的选择，燕云霆也不再多疑，点头道了一句“可以”，将花粉收入乾坤戒指，

随后又取出将斩妖剑，降魔杵，镇魂钟，分给卢庚尧，白荣和无戒，自己则持照妖镜，每人点一支犀牛角照明，就此向幽暗密林里进发。

红盈坐在无戒肩头，在其耳边言语指路。

无数妖魔鬼怪，红眼荧瞳，潜藏在密林深处，贪婪注视着几个闯入者。

燕云霆以照妖镜开路，卢庚尧以斩妖剑扫荡，白荣挥舞着降魔杵，无戒敲击着镇魂钟，万千邪祟，连连后退。

即使仙器在手，但密林诡异，危机四伏，几人万不敢掉以轻心，脚踏树枝，使出绝妙轻功，快速穿行在密林中。

“红盈姑娘，你去过九幽么？”无戒突然轻声发问。

“姑娘……”红盈倒是对这个称谓很稀奇，也很兴奋。

无戒解释道：“在我们人间，未出阁的女人，都被称之为姑娘。”

白荣这时搭腔：“你不是应该称呼她为女施主嘛？”

无戒摇了摇头，懒得理会。

“原来你们是来自人间啊！”红盈更加兴奋了，憧憬道：“听说人间是个很美丽的地方，那里有一种叫做‘阳光’的东西，阳光下可以开很多美丽的花儿，我想一定可以采出很多香甜可口的花蜜吧？”

白荣又搭腔：“在我们人间，采花蜜的叫做蜜蜂，不过看你这个头儿和模样，也差不了蜜蜂多少了。”

红盈噘了噘嘴，在无戒耳旁低声说道：“我不喜欢这个人。”

无戒轻哼：“巧了，我也很讨厌这家伙。”

第六百二十一章 幽冥海 “一百多年前，我有幸跟着长老们去过一次九幽，给修罗女王送彼岸花的种子，”红盈隐隐有些骄傲：“女王可喜欢我们种出来的彼岸花了，据说她身上涂抹的香料也是采自彼岸花呢。”

“九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黑么？”无戒又问。

红盈说道：“不黑，天上总是挂着一轮明月，而且挨家挨户都用一种可以发光的石头照明，反正我所见到的罗刹城里都是亮堂堂的。”

“九幽的人是什么样的？”燕云霆问道。

红盈说道：“人就是人啊，和你们一样，不过没有你们长得高，也不会拿武器，也不会剃头发。”

白荣捂着嘴偷笑：“无戒大师，我就说你这发型，很容易引人注目的，回头我给你做一顶假发。”

燕云霆却认真道：“看来到了九幽，我们不再手持武器了，装扮也得入乡随俗才行。”

“对了，九幽的女人长得漂不漂亮？”白荣关心的东西向来就比其他人奇特。

红盈当即说道：“当然漂亮了，罗刹宫里的女人，各个都长得和花儿一样好看，特别是罗刹女王，她可是九幽第一美人儿呢。”

其他三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集到了燕云霆身上，“若是女人的话，天生就有突破口，或许可以从女王开始下手。”

“你们用这种眼光看我做什么？”燕云霆挤着眉毛，“什么都行，女鬼不行，女鬼王更不行！”

白荣摆了摆手：“害！你的格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你学学人家杨刺史，天底下最丑的女人都下得去口，只要胆子大，女鬼也能放产假！”

“关系大着呢！”燕云霆呵道：“与女鬼搅在一起，可不止是牺牲色相，一阴一阳，相处久了，不是她榨干你的阳气，就是你吸干她的阴气，这种方法根本就行不通！再说了，我们是去幽都找——”

“咳咳！”卢庚尧咳了两声，“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还是问些有用的吧，”他顿了顿，问红盈：

“有人的地方就应该贸易，有贸易就应该有货币，九幽的货币是什么？”红盈说道：“是鬼玉，一种暗黑色的，可以发光的晶体。我们离开时，修罗女王就赏赐了我们很多，但是在过海府关卡时，被收走了一大半。”

灵气汇聚成灵石，阴气汇聚成鬼玉，二者虽性质不同，来源应该大同小异。

钱这种东西，多一点儿，到哪儿都没坏处。

“你应该是从封界进入九幽的吧？穿越幽冥海你们用了多久？坐的是什么样的载具？”卢庚尧问道。

红盈摇了摇头：“我们进入封界后，便被女王的接引使者直接带入了传送阵，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罗刹城了。”

“传送阵！”几人皆不由惊呼，这可真是个新鲜词。

“快说道说道，这传送阵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燕云霆好奇问道。

红盈想了想，“就是一个阵法呀，地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一些奇怪的法器，很多很多鬼玉，传送阵启动之后，周围会突然变成纯白色，再次醒来时就到目的地了……但是传送阵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坐的，我们要不是被女王接见，恐怕见都见不着的。”

九幽作为与九州、九霄并驾齐驱的界域，其一定有自己独特且灿烂的文明。

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闲谈间，不知奔出了几十里，密林逐渐变得稀疏，月光终于透过树冠洒了进来。

“哗哗哗……”海潮的声音。

“看来咱们来得很是时候，幽冥海正在涨潮，深海许多巨兽都会跑来内海捕食。”

几人钻出密林，恰好是一处临海的断崖，幽冥海的波涛要比人间沧海汹涌数倍不止，黑色的浪花一层叠着一层，少说也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而在海天的尽头，一道暗紫色的结界若隐若现，应该就是九幽的封界了。

“为何巨型海兽会来内海捕鱼？它们就不怕搁浅么？”燕云霆疑惑道。

“幽冥深海几乎都是怪物，估计是肉不怎么好吃吧；一些超巨型的海兽，完全站起来，甚至比岛屿都要大，对于它们而言实在不用去担心搁浅。”

红盈说完，跳下无戒肩头，摇身一变，闪出漫漫红光，她上一刻还是拇指姑娘，下一刻便收起了羽翼，变成了一个六尺高，浓眉大眼，体态丰腴的年轻女子。除了几片花瓣遮羞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修饰了。

四个男人，眼睛瞪得齐大！

“原来你……这么大啊。”白荣捂着鼻子，贼嚯嚯地笑。

红盈可能不懂人类的情感，也不以为然：“花仙族里凡是修炼三百年以上的精灵，都可以变成人形的。只是身体太大了，我们不太适应。”

她伸手冲燕云霆眨了眨眼：“把花粉给我吧，我去远一点儿抛洒，闻到花香的海兽很快就会来的。”

燕云霆取出花粉，顺便还取了一套适合的女装，一并递给了红盈，“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得好。”

“这是人间的衣服？送给我的？！”红盈兴奋地抱过衣服，也不避险，当场换了起来。

几个男人自觉背过身去。

白荣还想偷偷去瞟，却被无戒将头拧了回来。

换上女装的红盈，少了几分香艳，多了几分褒美，女妖精哪儿有长得不好看的？

红盈飞出断崖，在距海岸两三里处停下，将花粉洒了半袋。花粉遇水之后，化作一股袅袅红烟，随风一吹，飘向四方。

红盈飞回断崖，“花粉已经飘出去了，嗅到香味儿的海兽很快便会赶过来的，”她说着，将剩余的半袋彼岸花粉递给了无戒：“这些留着你们回来时用。”

不论盗取玄天境是否成功，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归途显然不可能再用偷渡的法子了。

但出于好意，无戒还是收下了花粉，万一日后有用呢？

“对了红盈姑娘，到时海兽会来很多吧？我们该挑哪一只让它吞？”燕云霆问道。

红盈指着海天说道：“自然是挑最大，品阶最高的海兽，到时你们注意观察浪潮，越大的海兽，搅动的浪潮就越高。”

“幽冥海中最大的海兽是什么？”卢庚尧问道。

红盈轻轻吐出两字：“尸鲲。”

第六百二十二章 吞海巨兽 “尸鲲身体大如岛屿，轻轻呼一口气，便能卷起千尺巨浪，它是幽冥海中当之无愧的霸主，有吞噬一切可怕的力量。”红盈所述的夸张，已无法用更多言语来表达。

“被这种怪物吞进去，还有机会活着出来么？”燕云霆的担忧，也是所有人的担忧。

“这……”红盈犹豫着说道：“危险是肯定危险了，但也不是不能出来，尸鲲它不是鱼，它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钻出海面呼吸，每呼吸一次便能喷出千尺高的水柱，你们可以从哪里出来呀，再不济的话，每个生物都是会排泄的嘛，就是不知道你们嫌不嫌弃……”

“啥玩意儿？你是说让它把我们拉出来？”白荣挑着眉毛，“这比掉进茅坑还让人难以接受！”

卢庚尧抿着嘴唇分析道：“若尸鲲真有红盈姑娘描述的这么大，它肚子里指不定会有一片很广阔的空间，只要咱们小心些，保证不被当成食物消化，待穿过九幽封界，从它体内开个窟窿钻出来也并非难事。”

燕云霆苦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到这儿，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彼岸花粉果真有奇效，放出去不过片刻，远方便传来了阵阵兽鸣，海潮也变得愈加汹涌。

只见，一只只奇大无比，奇形怪状的海兽从海面露头，内海虽不深，却也有个三四十丈，它们可直立出头来，若换算做楼房，起码有个十几层高！

巨兽弄着海潮，已掀起百尺巨浪。

“红盈姑娘，尸鲲来了么？”燕云霆问道。

红盈摇了摇头，“这点浪花儿，尸鲲翻个身就有了，还远远不够呢。”

几人就这么盯着天海之下的浪潮。

一百尺！

三百尺！

五百尺！

一千尺！

惊涛骇浪徒然而生！

就连那些身高数十丈的海兽也被巨浪所冲翻，它们似乎也遇见了霸主的到来，纷纷在内海让道。

“月亮变红了。”无戒轻声道。

明月不知何时，已被妖气所染红。

月出腥红，必有大妖！

“尸鲲来了！”红盈指着海天方向大喊道。只见，天海的尽头，一只足以擎天立地的庞然大物透出海面，它身形似鲸，头大身宽尾短，背上长满了礁石，海水只能淹没半身，这哪里是一座岛屿？分明是一块突然崛起的大陆！

“噗！”

一根水柱从尸鲲背部喷出，直冲云霄，似要将月亮给打下来！

“穿过封界，就在此刻！我们走！”

“红盈姑娘，后会有期！”

四人腾空而起，也不再禁锢武力，朝海上尸鲲飞去。

尸鲲发出类似鲸鱼般的吼叫，张开深渊巨口，将附近来不及逃窜的鱼兽，连同滚滚海水一并吞入腹中。

四人巨口之上，说不恐惧那是假的。

白荣声音都在发颤：“我究竟是积了什么德，竟来这种地方陪你们玩儿命。”

“别废话了，等它大口闭合，我们就进不去了，手牵手，一起跳！”卢庚尧抓起燕云霆，燕云霆抓起白荣，白荣抓起无戒。

“妈’的，死就死吧！”

四人纵身跳入巨口。

“咕噜咕噜……”

此刻，海水像是千斤巨石般，重重地砸在几人身上。

颠倒，

翻覆，

黑暗，

下坠，

难以呼吸，

“小心，别被冲下去了！”

燕云霆拔出照胆，往喉壁上狠狠一插，卢庚尧也当即效仿，无戒用真气撑开一道气罩，抵挡洪水的势力。

四人悬挂在喉壁上，整整持续了半刻钟，尸鲲才停止灌水，闭上大嘴。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顺着喉咙滑下去。”

四人收势，贴着略有坡度的喉壁，迅速往深处坠落。

大约又划了半刻钟，坡度逐渐释缓，燕云霆用剑刃减速，率先抵达底部，他赶忙点燃一根犀牛角，驱散四周的黑暗——湿哒哒，黏糊糊，坑坑洼洼，宛如一个无底山洞，搁浅了许多小型海洋生物。

“真他娘臭！”白荣从脸上刮下一层粘液。

“恶心是恶心了点儿，没毒就已是万幸了。”燕云霆又点燃三根犀牛角分了出去，“继续往前走，它下次吞海还不知何时，这儿不安全。”

四人举着犀牛角，沿着湿滑的肉.壁，不断开垦黑暗。

犀照实在有限，四周又大得出奇，可见视野不过十丈。腥臭稀薄的空气，叫人难以呼吸。

“话说，咱们总得有个目标吧？这大怪物，万一打个嗝儿，放个屁，把老子们蹦出去了咋办？”白荣话糙理不糙。

卢庚尧说道：“若它的身体结构与巨鲸相同，方才我们所滑行的那段，应该是它的喉部，其实每个生物的结构顺序都差不多，喉咙下是食道，食道与胃部相连，胃部过是肠道，肠道之后便是排泄口；”

说到这儿，他跺了跺脚，“吧唧吧唧……”指着地上的粘液说道：“咱们此刻相处的位置，十有八九处于尸鲲的食道之中；

众所周知，鲸鱼有四个胃，分别用来绞碎和消化食物。尸鲲如此巨大，胃恐怕不止四个。胃里分泌的强酸很致命，我们绝对不能去哪里触霉头；

胃部之上是肝脏，肝脏之上是肺腔，尸鲲并非鱼类，同样需要呼吸，我断定肺腔里的空气一定比这里更足，且咱们也有可能会从呼吸口出去，所以，就目前来看，尸鲲体内最安全之地是肺腔。”

“但它身体这么大，咱们该如何去判断哪里是肺腔？”燕云霆问道。

卢庚尧说道：“肺部呼吸是会收缩的，尸鲲如此巨大，每一口呼吸，肯定会产生气流，吸气时是顺流，呼气时是逆流。方才它已吸气过一次，下次肯定是呼气，我们只要找出逆流的方向，应该就能找到它的肺腔；

鲸鱼呼吸频率大概在一刻钟，尸鲲可能会更久，一天，两天，三天都说不准；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穿过九幽封界，尸鲲何时穿过封界我们并不知道，因此，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在这怪物体内多呆上几天才行。”

“大师兄真是博学多才啊！”白荣不禁竖起大拇指。

卢庚尧轻哼：“多读书，没坏处。”

“哗哗哗……”如泄洪般的咆哮声。

“它又吞水啦！”

“大家一起结界抵挡水势，万一真被冲进胃里，拉出来就真成便便了！”

……

第六百二十三章 尸鲲肚子里能乘船 洪流整整冲了八次，被吞没的海兽数不胜数。

尸鲲估计是饱到嗓子眼儿了，海水在食道中汇成了一条小河。

燕云霆取出渔船，几人泛舟前进。

“都说宰相的肚子里能撑船，没想到尸鲲的肚子里也能撑……你们说这九幽是不是很奇幻，有拇指般大的精灵，还有形如大陆的尸鲲。”

“九幽本就是个很极端的地方，出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反倒是越平静就会越不对劲。”

“哗啦哗啦……”

静，静得出奇，静得只有摇奖划水声。

“从见到这尸鲲的第一眼起，我心中便有个疑惑，”燕云霆顿了顿，才说道：“它体内几乎可比拟一个国度，会不会滋生其它什么怪物——”

“停！”

其他三人纷纷瞪向燕云霆。

“你这乌鸦嘴，向来是说什么就会来什么，你赶紧把嘴闭上。”白荣呵道。

燕云霆苦涩道：“这本该存在的东西，就算我不说它也会有，你们想想，人的肚子里都可能有蛔虫呢，更别说这庞然大物了。”

“此话在理，这尸鲲肚子里湿润又温热，它吃东西又不挑，难免会有生命力顽强的海兽活下来——”

“吼唔！”

不等无戒话说完，一阵低吼声突然从前方黑暗中传来，吼声在食道中不断回响，震得人耳膜嗡嗡。

这显然是海兽的声音。

“瞧瞧，我说了吧？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海兽罢了，你还怕么？”燕云霆拔出照胆。

“别太用力，免得误伤了尸鲲，它若是死了，我们也会跟着尸沉大海。”卢庚尧提醒。

渔船放慢了速度，无限趋近吼叫声。

但就在这时，吼叫戛然而止，食道中的小河也逐渐变浅，几乎不能再行船，四周区域也豁然开朗了。

“小心点儿，我预感不详。”燕云霆低声提醒，点燃三根犀牛角，随手那么一发，牛角嵌在了肉.壁上，照亮了前方的概况——

满地白骨，浸泡在水中，腥臭，腐臭，以及一股略微刺鼻的浊气，在犀照绿光下飘飘荡荡。

“都都会吐纳术吧？这浊气最好勿要吸食。”燕云霆再次提醒。

几人摒弃吐纳，相继跳下渔船。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白荣四处张望。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口臭么？”燕云霆突然问道。

白荣说：“吃了饭不刷牙呗，或者是嘴上不积德。”

燕云霆摇头说道：“人口臭的主要原因在于胃，肝火旺盛，导致消化不良，从而胃气上涌，所以就很臭了……从目前这个环境来看，尸鲲好像也有些‘消化不良’，这里即便不是胃，也是在胃与食道的衔接处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病的？”白荣问道。

燕云霆笑道：“鬼谷的典籍，可不仅仅只在于捭阖天下，我也是个很喜欢读书的人呢。”

“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白骨上，没有一丝皮肉，被啃得干干净净，而刚刚那只咆哮的海兽，也莫名其妙地没了身影。”卢庚尧沉声说道。

经这么一提醒，众人又多警惕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很可能存在着其它东西？”燕云霆疑惑。

“你知道鳄鱼么？”卢庚尧突然问道。

众人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

卢庚尧说道：“鳄鱼在撕咬猎物时，牙缝里很容易塞肉，因此，它上岸后，会张开嘴，这时便会有一种被称之为‘牙签鸟’的鸟儿，钻进它口中，啄食其牙缝中的碎肉；

尸鲲囫囵吞枣，一定会有漏网之鱼，刚刚那只咆哮的海兽便是其中之一，我想，这尸鲲体内，一定寄生着某种以漏网之鱼的怪物，因此才有了这遍地被啃得一干二净的白骨。”

“咯咯咯……”像是骨节在颤动。

白骨堆突然被撬动，一只只丈许长的大虫子，拱破骨堆钻了出来，它们形如蛆虫般褶皱，没有眼睛，只有一张与身躯同宽的、圆形大嘴，嘴中长满了倒刺般的獠牙。

“你猜对了。”燕云霆一道剑气斩出。

“吧唧！”瞬间斩断一只大蠕虫，墨绿色的汁液爆浆而出，嘎嘣脆，鸡肉味！

“呕……”白荣实在没憋住，一只手扶着肉.壁，大肆呕吐起来。可就在这时，他掌下的肉.壁也突然开是蠕动，一只乳白色的触角从肉.壁中伸了出来。

“快闪开！”

“呛！”

卢庚尧大喝一声，赫然拔剑，以迅雷之势将触角斩断！

绿色汁液将白荣溅了个满身。

“啊啊啊啊……老子要疯了！”

“娘们唧唧的！还不快退开！”

大蠕虫从骨堆与肉.壁中同时钻出，张开利齿大口，朝四人飞扑而来，数量成百上千，且还在持续增加。

燕云霆将照胆往壁上一插，天霜寒气瞬间将肉.壁冰封，却未持续三两息，大蠕虫便钻破了冰层。

“碎！”

寒冰破碎，将蠕虫炸毁，但这肉.壁好有弹性，刚毁去了一个坑，蠕动两下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开大招吧！”

燕云霆正准备蓄斩妖之剑，卢庚尧却摁住了他的手：“你这样会杀了尸鲲的，还太早了。”

“让我来。”无戒冲向蠕虫群，双手合十，经纶漫天，一道金钟罩不断向外扩散，虫群似感到了恐惧，很快便停止了涌动，但它们并未离去多远，而是聚在罩子外虎视眈眈。

“再往前就是尸鲲的胃了，那里肯定去不得，肺腔又在哪儿？”

“肺腔与气管相连，也许就在这四周……”

卢庚尧四处张望，可挂在壁上的犀牛角，早已被蠕虫给顶灭，即便是佛光，也无法彻底驱散黑暗。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突然深渊里传来了一声闷吼：

“嗝——”（我实在不知尸鲲打嗝的拟声词是什么，就只好用这个‘嗝’来代替了。但这个‘嗝’其实是用在人身上的。）

吼声只有一阵，却重如擂鼓，脚下大地突然失衡，仿佛天翻地覆般倾倒了过来。

蠕虫被这一声闷吼吓得四处逃窜，片刻之间便跑没了影儿，连它们都害怕了，那说明这绝不仅仅只是一声打嗝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还没等几人站稳脚跟，深渊处突然汹涌出一股黄色汁液——白骨沾染上汁液，顷刻间便被腐成了渣滓！

第六百二十四章 骸骨 “这是尸鲲胃里的强酸，快躲避！”卢庚尧惊呼。

四人当即飞檐走壁，将武器插入肉.壁，悬挂在半空中。

强酸如同洪流，所到之处，寸物不生，就连那些还未来得及钻走的蠕虫，也被顷刻间溶解。

半刻钟后，强酸回流，晃动停止。

“妈呀，我也成了乌鸦嘴，说打嗝儿它就真打嗝儿了，还他娘倒酸水！”白荣惊出一声冷汗，

“嘘……别说话！”燕云霆突然呵令噤声，“你们仔细感受，四周好像有有空气在流动？”

众人屏气凝神，纷纷点头确认。

“该你表现了。”燕云霆肘了肘白荣。

白荣指尖沾了点儿口水，稍稍感受了一番，果断说道：“风口就在咱们上边儿，跟我来。”

几人将兵器当做铁镐，在湿滑的肉.壁一步一步攀爬，白荣领衔在前，大约怕了个七八丈，风感越来越强烈了。

白荣停下攀爬，找燕云霆要了一根犀牛角，点燃后往头顶一扔，牛角钻入风口，同时也将入口映亮。

“火烧得很旺，说明里面的空气很足。”白荣率先钻入洞口，随后便将几人都拉了上去。

洞口丈许高，几人站直了都还有多的，且质地要比肉.壁坚硬很多，像是踩在了石板上。

燕云霆用剑柄敲了敲洞壁，发出“邦邦邦”的清脆声响，“看来这尸鲲身体不怎么健康，气管儿都硬化了。”

卢庚尧说道：“这只尸鲲说不定已经活了数千上万年，部分器官硬化也很正常。”

“肠胃里有蠕虫，肺腔里会有什么怪物还真说不准，不如咱们就在这儿等个一两天，待尸鲲换气时，再想办法出去。”燕云霆说道。

其他几人都没有异议，背靠着洞口坐了下来。

燕云霆取出火绒酒与牛肉干分发给众人道：“鲲腹中危险不定，所以必须得有人看着才行，那就两人一组，轮流值班，每次两个时辰，白兄你和我先来，无戒大师与大师兄你们抓紧休息。”

说完，他便抱着剑坐在了洞口边，一边啃着肉干，一边监视着洞外的情况。

白荣则点了两根犀牛角，准备插往深处好扩散视野，可没等他走出几丈远，便响起了招呼：

“你们快过来，我有新发现！”

几人赶紧凑了上去。

只见一处洞壁下，正倒着一具人类骸骨，骸骨穿着黑衣，骨质已微微泛黄，看样子已死去很久很久了。

白荣扶着下巴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应该是个倒霉蛋，被尸鲲给吞了进来，然后被困死在了这里。”

燕云霆纠正道：“他会死在这儿，而不是死在下面的白骨堆里，说明不是被吞进来的，而很可能是被尸鲲换气时吸进来的……但不论他是怎么进来的，无疑是个倒霉蛋。”

“这个倒霉蛋肯定是九幽人。”

“谁能想到咱们第一次见的九幽人竟是一具。不过这也证明了，九幽和九州、九霄一样，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而且他们也会死。”

“希望这个倒霉蛋，身上能有点价值。”

燕云霆蹲在骸骨前，脱去了它的黑衣，掸了掸灰尘：“衣服材质不错，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他又抖了抖黑衣，“哗啦啦……”掉落出一块令牌，几块暗黑色的圆形玉石。

燕云霆拾起令牌瞧了瞧，青玉色的材质，背面雕纹了一只玄武，正面刻着“海府”两个大字，“看来这个倒霉蛋是海府的人。”

卢庚尧拾起黑玉打量了几眼，“这应该就是九幽所流通的货币鬼玉了，不过此人身份不俗，怎才这么几块?”

燕云霆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骸骨指尖，并没有发现乾坤戒指之类的物件，“难道九幽的修士都不佩戴乾坤戒指么？”无戒这时说道：“根据以往与九幽交手的经验来看，九幽的修士很少使用法器，多是以功法为主，乾坤戒指对于他们而言，作用或许并不大。”

三界的修士，唯独灵修，法器，符咒，灵石，丹药，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多，因此用以储物的乾坤戒指才得以流行；而人间的武修，闯荡江湖也不过一把剑，一壶酒，一袋碎银。

“既然他已经死了，那这些东西就都属于我们了，留着应该会有用处，”燕云霆将令牌挂在了腰间，随后便想将鬼玉装入乾坤戒指，可他运起灵力试了试，却无法搬运。

鬼玉是阴气所凝聚成的结晶，将它装入灵气才能打开的乾坤袋，不可能也不太合适。

鬼玉总共有六块，燕云霆与卢庚尧各收了两块，无戒与白荣一人一块。

连海府的人都只六块鬼玉，可想而知，鬼玉的购买力肯定不小。

“好了，继续休息吧。”

燕云霆和白荣一前一后各自归岗，无戒和卢庚尧则抓紧时间休息和补充体力。

即便是吃了匿气丹，但他们终究是有血有肉的凡人，长期暴露在阴气下，很难受也很容易疲劳。

没一会儿，无戒便与卢庚尧闭眼睡去。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相对平静，四人轮流换了两班岗，八个时辰便过去了，暗无天日，没有阳光的日子实在难熬。

从背阴山出发至今，究竟过去多久了？一开始还有些概念，但漫长的黑夜与永恒的月光，几乎错乱了他们的时间。

“在徐州城，这会儿要是晚上的话，雅庭轩里一定高朋满座了吧？”

“人间又一春，估计燕府里的女眷们这会儿还在忙着耕田犁地呢。”

“天山，依旧有雪飞舞，依然美得自在。”

“洛阳城外伽罗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大家，都想家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鲲落 四人轮换了八次岗，一共十六个时辰，按人间的日子来计算，已过去了一天半。

“咕噜咕噜……”海水涌入食道，尸鲲再次进食。

这次被吞没的海兽，个头儿明显要比先前在内海大得多。海水洗涮了堆积在食道上的强酸，不少能力强大的海兽紧抓着肉.壁，没能被冲入胃部。

“从这些海兽的体型来看，我们很可能已穿过九幽封界了。”燕云霆说道。

无戒说道：“但尸鲲并没有换气的意思。”

“还等它换气啊？”白荣摇头说道：“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它喷出来的水，能射到天上去，咱要是被这么冲一下，想想都觉得疼。”

卢庚尧也道：“想要通过呼气出去，等待时机不说，还得穿过它的肺部并找到出气口，这样会耽搁很长时间。”

“你的意思是，从它身体里开个洞？”燕云霆却担忧道：“这尸鲲皮糙肉厚，想要刺破它的身体，肯定得耗费真气，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不太清楚，万一被海府的人感受到了武力波动，只怕得不偿失。”

“你不是有霹雳珠么？”卢庚尧说道。

燕云霆摇头说道：“尸鲲这么大，一千颗霹雳珠都够呛，何况我手里只有三枚。”

卢庚尧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空气中一直有一股很刺鼻也很熟悉的味道？”

几人都抽了抽鼻子。

白荣说道：“跟我放屁时的气味儿倒是很像。”

无戒说道：“你放屁可比这臭多了。”

燕云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我听婉儿姑娘曾经说过，它们最新研发的喷火器，其燃料便是取自于沼泽与粪池，俗称为‘沼气’，人放的屁还真是沼气的一种，可以燃烧。”

卢庚尧这时补充道：“住在海边的人都知道，若有鲸鱼搁浅了，不可轻易靠近，它很可能会发生爆炸，原因便是其体内产生了大量的沼气；

我们所处的位置仅是食道，便有如此刺鼻的沼气，那么我可以断定尸鲲胃里一定会有更多，何不放一把火引燃，从内部进行爆破。”

白荣担忧道：“可若真是发生了这么剧烈的爆炸，我们该何去何从？外面可是苍茫大海。”

卢庚尧说道：“那就得看你们的选择了，要么用武力开个洞，要么试一试爆炸，要么就老实找出气口。”

武力开洞，会增加暴露的风险；爆破开洞，会增加自身的危险；找出气口，实在太耽搁时间。

三种方法一比较，爆破相对更有效。

有已臻化境的武力，爆炸再大也不用怕。

“吱吱吱……”

作为“清道夫”的大蠕虫再次钻出肉.壁，向幸存的海兽发起进攻。

数千只蠕虫汇聚成潮，扑倒海兽便是一通啃咬，顷刻之间便剔出了一堆白骨。

“等它们吃完海兽，下个目标估计就是我们，别耽搁了，动手吧。”卢庚尧催促。

燕云霆将乾坤戒指中所有能爆炸的东西一并取出，随后与几人共出真气凝一个气罩护体，接着他触发一枚霹雳珠机关，连同火药、火油一并扔向食道。

一息，

两息，

三息，

“轰隆隆！”

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火光瞬间驱散了黑暗，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将虫潮瞬间泯灭！

爆炸过后，火光并未消散，而是肆无忌惮地在尸鲲体内燃烧，一直向胃部深处蔓延。

尸鲲发出阵阵低吼，痛，痛不欲生，它开始颠倒翻滚，企图喷出酸液浇灭火焰，但火势遇到强酸，不仅没有减少，反之蔓延得更快——

“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一阵接着一阵，整整响了二三十声，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持续得久！

终于，尸鲲不再吼叫翻滚。

“呼哧，呼哧……”一道道洪流从底部往上翻滚。

“飞剑开路，我们走！”

燕云霆与卢庚尧同时抛出照胆与沧元，真气加持，双剑合璧，破开涌入的海水。

四人当即跳出洞口，跟在飞剑之后，径直往底部钻去。

海水势不可挡，剑气更不可挡！

剑光之下，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森然出现众人眼前。

钻出窟窿后，冲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来自于深海的压力。

无戒在界外稳固一道佛光，结界如同气泡，缓缓往海面上浮。

上浮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月光，突然一道道急促的暗流从四面八方袭来！

暗流瞬间便将结界挤压形变，不等众人加持真气，“啪”结界竟在外力的作用下碎了……

“咕噜咕噜……”暗流如同千斤巨石般冲撞在四人身上，顷刻间便将几人分隔，燕云霆想奋力去抓住距离最近的白荣，可暗流实在太猛烈，手都没能伸出便又被推出了几十丈。

“光明罗盘找!”燕云霆嘶声呐喊。

暗流的冲击，人力根本不可抵抗，无奈之下，燕云霆只能流转真气，一剑切开海面，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怪不得海中暗流涌动，二三十里外，一个巨大漩涡正飞速翻搅着，狂风骤雨下是惊涛海龙，整片海域似都要被颠覆了一般，那里应该便是尸鲲陨落之处。

“白兄！无戒大师！大师兄！”

燕云霆取出罗盘，冒着倾盆大雨，在海面上呼喊寻找，但终究是能没有结果。

再强大的修士，在自然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

茫茫沧海，寻找几人，微不足道，谈何容易？

燕云霆生怕真气波动会引来九幽修士，不得不放弃寻找，转身往北方飞去。

九幽的雨，真的好冷，阴气主导的大环境下，真气与灵力倍速流逝。

一刻钟后，一座黑色的岛屿赫然出现，燕云霆也顾不得危险，直接飞上了小岛的最高处。

“哗哗哗……”浪潮捶打礁石，就连岛屿浅滩也被猛涨的海水给淹没。

燕云霆站在断崖上，皱眉望着眼前的一切，早知尸鲲陨落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他绝不会掷出那颗霹雳珠。

一鲸落而万物生，一鲲落又该如何？

第六百二十六章 传送阵 惊涛骇浪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海面才稍稍得以平息。

此刻，燕云霆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离开这片海域，九幽的阴气太重了，补充灵力只能依靠灵石，效率实在太慢，即便用真气飞行，也不过千里之远。

人间沧海都不知几十万里，更别说是眼前的幽冥海。

此来九幽还是太匆忙，若能带几架木鸢来，兴许可以解决当前的窘境，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九幽明目张胆地驾驶机关也存在极大风险。

卢庚尧与无戒都有已臻化境的武力，倒不用多去担心，白荣武力稍逊一筹，他是否安然无恙？

“唉……”燕云霆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望着身后的岛屿，一大片黑色森林，不用想都知道，其内一定有许多妖魔鬼怪，冒然闯入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他早已不信命运，但此时此刻，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命运。

他取出两块灵石，就坐在断崖上，一边吐纳恢复，一边等待风平浪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云霆身旁已堆满了石化的灵石，本来预计三十块灵石便能补满的修为，硬生生用了八十块。

活人入死地，本就是逆天之举。

若无相皇当初不是因为人间限制，还能否败在苏老剑神手下？还能否被他偷袭得手？

这时，海面彻底恢复了平静，淹没的浅滩也被海潮吐了出来，大小不一的海兽，横七竖八搁浅在沙滩上。

燕云霆围着小岛飞了一圈，他当然不希望在这些尸体中发现自己的朋友。但好在还算如愿，没有白荣他们的身影。

事到如今，飞向九幽大陆已不现实，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划船。

用渔船横跨沧海，他怕是古今第一人了吧？

就在燕云霆扛着渔船要下水时，一个漆巨.物突然从远方海面上钻了出来，不一会儿，一座漆黑的“小岛”便出现在了眼前。

尸鲲？

这一次它真的变成“尸”鲲了。燕云霆飞上尸鲲的尸体，与踩踏在陆地上的质感几乎相同，谁能想到这活了几千上万年的海中霸主，最后竟会被自己体内所产生的沼气所炸死？

尸鲲腹部开了一条不知几十里长的大口子，不断有海兽在其体内钻进钻出，大口啃食着它的内脏。

如此一条巨鲲，也不知能养活多少海洋生物。

燕云霆找到尸鲲头部位置，几道剑气将其头皮割开，随后使用噬神决狠狠一吸，“滋滋滋……”红白脑浆形如喷泉，一颗巴掌大小，隐隐泛着金光的兽丹顺势被挤了出来。

这是一枚六阶妖兽的内丹，尽管是最次级的，也算得上是稀世奇珍了。

被挖去兽丹尸鲲，身躯宛如皮球泄气，不过片刻便缩小了一圈儿。

燕云霆抹去内丹上的污秽，收入乾坤戒指中，失落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儿。

他就要再次取出渔船，突然，三道阴气波动有所察觉，其中一道尤为强烈，方向正来自于岛屿深处。

有人来了！

燕云霆赶忙跳进海里，贴着尸鲲屏息凝神。

下一刻，三个黑衣人飞出岛屿，落在了尸鲲背上，为首之人中年模样，腰间挂着一块青玉玄武令，其身后两人稍显年轻，腰间令牌是一块黄玉。令牌上皆刻有“海府”二字。

“尸鲲竟然死了！究竟是谁杀了它！”年轻修士难掩震惊。

另一个年轻修士说道：“整片幽冥海，除了侯爷之外，还有谁能杀得了这远古巨兽？且还是开膛破肚！”

“那你是在怀疑侯爷了？蠢货！”中年修士骂道：“海府的人都知道，鲲落意味着什么，谁会干这么蠢事？”

“丘大人您快过来瞧，它的内丹好像被人取走了！”年轻修士站在燕云霆先前开颅的切口旁招呼。

中年修士望着满地脑浆，脸色极为沉重，“此人能杀的了尸鲲，实力必定不俗，但盗猎竟然盗到海府头上，那就绝对不能让他逃了！”说着，他大手一挥，腾空而起：“速回千岛城禀告侯爷，定要将他给揪出来！”

三个黑衣修士再次飞向岛屿深处。

燕云霆见人离开，重新跳上了鲲背，嘴角微微一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使轻功踩踏着浪花，跟着黑衣修士的轨迹钻入岛屿深林。

海府的人果然迅速，才不过几个时辰，便派人来查看了。这三人绝不是一直都在这座岛屿上，他们更不可能凭空飞出来，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传送阵。

跟了大约一刻钟，三个黑衣修士在一处断崖峭壁上停下脚步，见那个中年修士取下腰间令牌，往峭壁上一贴，一个无形结界显露而出，三人钻入结界消失了身影。

燕云霆在断崖上又等了一刻钟，才飞到峭壁前，取出先前在尸鲲体内所收获的那枚青玉玄武令，效仿中年修士的模样将令牌贴在山壁，下一刻，结界再次打开，一个山洞口出现在眼前。

燕云霆钻入结界，踏入洞口，又深入了个五六丈的距离，果不其然，山洞尽头摆着一套阵法。

阵底置着一个半丈宽的圆盘，盘上画了一道类似咒术的符文，圆盘之后树了一块七尺高的大镜子，左右两旁挂满了符咒，前面则梳理着一尊石台，台上有红黄蓝绿白五种按钮，以及一个圆形凹槽。

燕云霆取出一枚鬼玉，在凹槽上比对了一番，大小和厚度完全吻合。至于一旁的这些按钮，应是所要传送的地方，只要能离开这个无人岛，去哪儿都无所谓了。

燕云霆最喜欢黄色，那就摁黄色吧。

传送阵后，凶险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燕云霆取出先前从骸骨身上扒下来的黑袍披上，学着黑衣修士将令牌挂在腰间，将鬼玉放入凹槽，摁下黄色按钮——

一道赤光充盈了整块圆盘，背后的镜子也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左右两旁的符咒剧烈晃动。

“呼咻！”

下一刻，燕云霆被吸入镜中，随后只觉得天地一片纯白，时间与呼吸戛然而止。

第六百二十七章 千岛之城 当燕云霆再次恢复意识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个通明大殿，两个手持长刀，守在阵下的黑衣守卫，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

燕云霆强装镇定，昂首阔步走出传送阵，冷眼与守卫对视。

黑衣守卫腰间挂着的是黑木玄武令，显然他们的职位并不高。燕云霆挂着的可是青玉玄武令，与先前中年修士相仿，在海府中肯定也有一席之地。

“怎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你们这么盯着我看？”燕云霆冷声问道。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守卫连忙低头赔罪，“只是大人您有些面生，好像没在千岛城见过您啊，不知大人从何而来呢？”

“从何而来？”燕云霆摆足了架子，甩袖冷哼：“要出大事了知道么？远古巨兽尸鲲被人盗猎，死在了幽冥海上！”

“啊？这……这……怪不得前些时辰海浪滔天，原来出了这种大事！”

“究竟是谁有这种能力杀得了尸鲲啊？”

两个守卫皆是震惊。

“不该问的就别问，否则可就没你们这份轻松的差事了，或者说，你们想跟我一起去讨伐盗猎者？”燕云霆冷声问道。

“不不不……”两个守卫连忙摇头。

“哼！”燕云霆再次甩袖，趾高气扬走出大殿。

“这位大人是谁呀？你见过么？”守卫低声问道。

另一个守卫呵道：“管他是谁呢？没准儿是幽都新任命的呢！哎呀，尸鲲死了，海域乱了，咱们要是干不好，真得送去前线做排头兵呢！以后见了这类大人，还是别乱猜忌了！”

“在理，在理……”

……

大殿开设在一处地势偏高的岛屿上，站在殿门口便可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岛屿，在海域上紧密相连，数量概有千座，每座岛上都有建筑，房屋风格与人间相差无几，岛上的照明工具是一种会发光的石头，虽不算大亮，却也胜过阴暗许多。

燕云霆深吸了一口气，大大伸了个懒腰，如此一看，九幽的城市，也不算太糟糕。

千岛中心有一座类似于城堡的建筑，最大最宏伟的地方，想必就是海府所在。

传送阵上有五个按钮，说明千岛城有五个接应点。以城堡为中心，燕云霆所处的位置在最北边——既然这座城市的建筑风格与人间相同，而人间又特别讲究对称，那么照此分析，剩下的四个传送阵应该分布在东，南，西，中四个地方。

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到了一个新的地界，首当其要的便是了解当地文化，而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找个本地人问一问。

北边传送阵独享一座岛屿，除大殿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建筑，于是燕云霆决定往城中心靠一靠。

岛屿相隔的海域间，有很多往来的船只，几乎每艘渡船都是满载状态，也有些类似运货的大船，在海域中进进出出，流量十分庞大。

实在令人想不到，一座建立在海上的城市，也能如此繁华。

燕云霆来到渡口边，恰好遇上了一艘即将起航的渡船，他便毫不避讳地踏了上去。

船上的人见了燕云霆的穿着与腰间令牌，纷纷低头往后退，即使再拥挤，也让出一片空间来。

“你们好啊？”燕云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老实说，第一次见到九幽的百姓，他还是有些兴奋的。

九幽人与九州人没什么区别，相貌身材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穿着打扮，在人间，一座稍微富饶的城市中，男人锦衣玉带，女人绫罗蝶衣，要多弄潮就有多弄潮，而九幽，多是以素淡简朴的浅色布衣为主，但值得一提的是，女人们的装束十分大胆，露肩裹胸，高腰露脐，短裙过膝，很是多见，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面对燕云霆的招呼，满船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搭话。

尊卑有别的阶级观念，似乎在九幽格外明显。

热脸对了冷屁股，燕云霆尴尬地撇了撇嘴，“船家，开船吧。”

“这就开，这就开……”船家汉子急忙摇桨，生怕怠慢了半分。

“过路钱多少？”燕云霆又问。

船家汉子急忙答道：“大人您能屈驾来坐小人的船，是小人的荣幸，小人不敢收钱。”不收钱算了，反正燕云霆也没钱。不过这一口一个“小人”总让他感觉不是很舒服。

为了不引起群众注意，燕云霆也没有再多问。

很快，船便摆渡至对岸，乘客们逃离似地往船下跑去。

“怎么？难道海府在这座城市里无恶不作么？”燕云霆低喃了一句，将令牌揣进了怀里，免得再吓着路人。

他才刚上岸，没走两步，这时，一艘庞大的货船也靠上了码头，又时，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彪形大汉从跳下货船，将船锚扣在码头梆子上，待固定好货船后，便招呼着船上的其他人卸货。

彪形大汉身上有阴气波动，是一名修士；货船上也隐有些妖气泛出。

幽冥海上会产生妖气的，除了海兽之外燕云霆也想不到其它东西了，这彪形大汉将海兽称之为“货”，那说明他应该是个海兽猎人。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不论那界，皆是如此。

燕云霆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他倒要看看，九幽的渔民是如何“打渔”的。

“喂！你看什么看啊？滚到一边儿去，别挡了老子卸货！”彪形大汉并不是多么礼貌。

燕云霆也没计较，往外挪了几步，让出足够的卸货通道。

船舷敞开了一条两丈宽的缺口，船员搭一块厚实的木板与码头相连，紧接着便刨下两条铁链，呵一声：“将它放出来！”

船舱大开，六个船员分两组，左右握住铁链，一起用力拉扯，很快，一个身宽近两丈的，半圆形的，乳白色的，类似于乌贼的海兽被拖出了船舱。

海兽身下有十几条三尺长的触手，牢牢吸住了货船甲板，与六个船员相互拉拽。

“嗤……真他娘没用，连只一阶海兽都对付不了！”彪形大汉将两根锁链系在腰间，双手擒住铁链绷直夹于腋下，又他大吼一声，震出一道阴力，瞬间便将那海兽给拖出了货舱。

海兽沿着木板滚落码头。

船员们赶紧下船，将铁链牢牢捆绑在海兽身上，随后拖着便往码头外走去。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八章 九幽风情 “哎，兄弟，你们这头海兽是要送去哪儿啊？”燕云霆跟上去询问。

赤身大汉上下打量着燕云霆，“我说你他娘的是谁啊？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是不是想劫货？”

燕云霆眯了眯眼睛，难道九幽人脾气都这么臭?声音渐冷：“我不过是想请教一番，你不回答就算了，何必咄咄逼人，出言不逊？”

赤身大汉轻蔑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燕云霆的胸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贱民罢了，有何资格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没有修为就是贱民？九幽的阶级跨越也太大了。

燕云霆轻哼着，“我给你看个宝贝。”从怀中摸出青玉玄武令，在大汉面前晃了晃。

赤身大汉瞬间白了脸，其他船员瞬间腿软，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海……海府的的……大……大人！”赤身大汉话都不说清了，急忙跪地磕头求饶：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提辖大人！大人恕罪！大人饶命！”

燕云霆其实很反感别人给他磕头，但身下这家伙实在太嚣张，治一治他心里倒也爽快。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提辖大人您别开玩笑了，像我们这种出海讨生活的人，您应该是最了解的啊？”赤身大汉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双手奉上道：“这是我的‘允捕令’，海兽也是我在规定海域中捕捞所得，小人万万不敢犯禁！”

燕云霆接过过令牌，象征性地检查了一番，又问：“这海兽你们要怎么处置？”

“小人准备将它卖进屠宰场里，多爪兽肉质鲜美，很适合作食材用，”赤身大汉说着，龇牙冲燕云霆献媚：“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这头海兽便送给您了，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果然九幽人也是会吃东西的。

“不必了，我对此等俗物不感兴趣，也罢，今日我心情不错，便放你们一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人一百个响头，不许偷懒不许停！”

“是是是，我们这就磕！”

“啪！啪！啪……”几人开始磕头，每一下力道都很足。燕云霆扔还令牌，甩袖扬长而去。

出了码头，上了几步梯坎，便来到了岛上小镇，清一色的楼房紧密相连，街上人来人往，都低着头行事匆匆，不少有如先前赤身大汉那般的捕猎者，拖着各式各样的海兽，不知卖往何处。

肉质好的海兽可作为食物，骨头硬的海兽可打造兵器，皮实儿的可用来制作衣物，当然，更高阶的海兽，内丹无疑是最值钱的。

燕云霆将镇子逛了一圈儿，只有寥寥两间客栈，且食物多以兽肉为主，没有太多的烹饪当时，白恰恰的，看着就难以下咽；

酒，也有，但九幽人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饮酒，酿酒用的材料竟是海兽的血液，绝对比马尿还难喝。

想想也不奇怪，九幽始终是个黑暗界域，没有阳光照耀，物产又能丰富到哪儿去呢？

这个地方，不论是人还是物，都表现得十分单调，一个从多姿多彩的凡人，很难习惯这种压抑的生活。

不过有一点，九幽倒是要比人间可观一些，那便是九幽人的年龄。

镇子有三四百户，莫约一千多人，老人屈指可数，小孩儿也不多见，男男女女都是青壮容颜。

男人个头都不算高，上七尺者估计只占两成，且体型多数干瘦，少见有壮硕肥胖者，女人皮肤白皙，小巧纤瘦，且打扮开放，颇具美感。

以燕云霆的个头，走在大街上，几乎找不出能与他齐平之人。

当然，九幽人也是人，正如无戒所说，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所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九幽人既不看重吃喝，那他们发泄的方式自然会转移到其它事情上，最显著的便是‘嫖’与‘赌’。

小镇街尾，左边一排是赌坊，右边一排是嫖馆；兜儿里有钱就进坊中游戏，没钱的就在街边，搭一个小摊，找一副骰.宝；输了钱的人失兴而去，赢了钱的便到对面的嫖馆，搂几个美人，暗夜.销魂。

赌与嫖这事儿吧，每个界域都有不同的看法——若是以仙界人的目光，这肯定是可耻的；若是以人间的目光，这事虽上不了台面却也合理存在；若是以九幽人的目光，嫖赌就是一种解决乏味，发.泄.欲.望方式，甚至是一种文化。

人生在世，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入乡随俗也合乎常理。

于是，燕云霆心安理得地走进了赌坊。

燕云霆身上本有两块鬼玉，启动传送阵时已用了一块，还剩下一块，就用它来钱生钱。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兜里有钱，干什么事都能有底气，都能把腰杆挺直。

但进了赌坊，燕云霆才发现，大家放在赌桌上的，并不是一块块鬼玉，而是一颗颗指甲盖般大小的黑色晶石。

经一打听，才知道这黑晶唤作“鬼晶”，是面额远远小于鬼玉的货币。一块鬼玉可以置换足足一百颗鬼晶！

赌桌上最大的一次押注，也不过十颗鬼晶，如此可见，鬼晶的购买力也不小了。

当时从那具骸骨身上获得鬼玉时，大家还觉得一个海府长老怎这么穷？现在看来，能持有鬼玉者，那都是妥妥的大户。

燕云霆用鬼玉置换了一百颗鬼晶，随后便撸起袖子挤进了赌桌。

九幽人博戏的方式很单调，只有牌九和骰.宝，对于燕云霆这个在仙界都来得有赌坊的老手而言，赢钱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过半个时辰，燕云霆便将鬼晶翻了整整三十番，赌坊老板已对他没了好脸色。

见好就收才不会被人见财起意。

燕云霆不再下注，将赢来的鬼晶整数置换成鬼玉，足足有三十二块，加上零碎的鬼晶，肯定够花销了。

他大步走出赌坊，“哗啦哗啦……”钱袋里鬼玉碰撞的声音别提有多好听了。

街对面的迎客的女人们都懂得察言观色，赢了钱的人自然是春光满面，这种人当然不能放过，于是，没等燕云霆走出街尾，身旁便已围了十几个风姿绰约，美艳大胆的女人。

“大人今天收获不少吧？何不趁着兴致，让奴家好好伺候一番？”

“三枚鬼晶奴家今夜便是你的了……”

“像大人这般伟岸俊朗的男人，奴家半百半送了，大人来嘛，来嘛……”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为你怀胎 就在燕云霆摇摆不定时，一声娇呵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一群残花败柳，全都给我闪开！”

女人齐刷刷地，刚想怒骂什么，可见了那呵声之人，全都惊恐地散了去。

她是一个身裹黑纱，耳穿珍珠的年轻女人，她的容貌与身段儿的确要比这些残花败柳好出太多，且她还是一名鬼修，但修为并不算高。

黑纱女人扭着杨柳细腰，媚态十足地走到燕云霆跟前，二话不说便将玉手搭在了燕云霆的肩膀上，口吐一阵芬芳：“大人，您看我如何？”

燕云霆微微一笑，如实道：“不错。”

“那您可愿买下我？”黑纱女人又问。

燕云霆轻吐二字：“理由。”

黑纱女人直言道：“我干净，漂亮，不仅可以伺候您，还可以给您怀一个鬼胎。”

鬼胎？只怕是不安好心，暗怀鬼胎吧？

女人说一句话，便会瞟一眼燕云霆腰间的钱袋，她的目光与目的，早已被燕云霆看透。

且看她如何。

“价钱如何？可不要太高。”燕云霆问道。

黑纱女人说道：“只要十块鬼玉。”

燕云霆微微皱眉，十块鬼玉，一千颗灵晶，究竟是值还是不值？

黑纱女人又主动投入怀抱，娇滴滴道：“大人……奴家可是第一次，要价太低就显得太廉价了，像您这样的人物，肯定不愿意吃廉价的东西吧？”

燕云霆敞声大笑：“不贵！”当即将女人捧入怀中，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大床客房。

燕云霆将女人扔上床榻，鞋袜也不脱，如饿虎般扑了上去，双手摁着女人的手腕，就这么静静注视着这个九幽小美人儿。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偏过头，娇声道：“大人，您这样会弄疼我的……”

燕云霆稍有松懈，轻圣问道：“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人随口说道：“奴家姓吴，名子柒……”

“吴子柒？取这个名字的女人，应该是英姿飒爽的，而你却骚.媚入了骨，”燕云霆缓缓凑近她耳旁轻声告知：“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

吕子柒娇躯轻颤，一个“倒反天罡”燕云霆压在了身下，她摁着他肩膀，凑近他的脸颊，几乎彼此呼吸：“大人您呢？您又叫什么名字？”

燕云霆笑道：“我叫梅明志。”

“梅明志是吧？”

“是啊，梅明志。”

“呼……”

女人口吐一道红烟，扑了燕云霆满面。

“你——”燕云霆不慎吸入，即刻闭眼晕了过去。

“王八蛋，都晕了还抱得这么紧！”吴子柒哪里还有妖媚?尽是傲然与窃喜，她一根一根掰开搂在腰间的手指，冷笑道：“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我非杀了你不可！”

随后，她一把扯下燕云霆腰间的钱袋，敞开来数了数，顿时喜上眉梢，“想不到你这家伙运气还是不错，竟赢了这么多鬼玉。”

她将钱袋挂在腰间，又开始在燕云霆胸襟里抚摸起来，摸着摸着，不禁有了些脸红，“好结实的男人呀，在千岛城可不多见……”

她终于还是摸出了那块令牌，可惊喜不过半息，在瞧见令牌上的名字后，瞬间呆若木鸡。

“这块令牌可是青玉打造的，材质工艺可谓是极品，你今天可算是发大财了。”燕云霆缓缓睁开眼，吐出包在嘴里的迷烟给，就这么笑盈盈地望着这个骑在腰上，不知所措的女人。

吴子柒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劲：“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她掌起一道阴力，狠狠拍向燕云霆的脑门。

燕云霆微微抬手，便轻而易举遏住了吴子柒的手腕，用噬神决将她锁死，“拿人钱财就算了，杀人灭口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放开我！”

“理由。”

“我……我大不了把鬼玉还给你便是了，我……我也是被生活所迫才——”她咬着牙，这种理由，她自己都听不下去，她眼神几乎绝望。

海府的人，是触不可及的大山，敢偷到他们手上，肯定是没活路了。

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

但燕云霆并不是海府的人，何况骨子里的怜香惜玉，不允许他动手杀女人。他抬手，在吴子柒俏脸儿上划了划，“你知道么？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有价值——”

“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为你怀胎的！”吴子柒睁眼呵道。

啥玩意儿?

燕云霆倒是惊讶不小，难道九幽女人都是这么直接的？

“回答我一些问题，若是叫我满意了，我便放了你。”燕云霆说道。

吴子柒却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因为这没有意义，回答完你的问题，你还是不会放过我！”

“要我说，你们这些做贼的，一个个都机灵得很。”燕云霆摇头笑了笑，松开了身前女人的手。

吴子柒翻身便要逃离，燕云霆轻轻一声：“你要是敢下这床榻一步，我就杀了你。”

吴子柒刚点地的脚，不禁又缩了回来，她扯下钱袋丢了回去，眼神幽怨：“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落在你手里，我算是认栽了，你……你来吧！反正……反正你也长得不错！”

燕云霆双手枕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望着缩在床角的女人，原来九幽的女人，也能如此性情。

“你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连衣服都要我自己脱么！”吴子柒贝齿紧咬柔唇。

燕云霆仍是那抹人畜无害的微笑：“你要是想凉快点儿，脱了也可以，没人拦着你。”

吴子柒喘着不知所措的粗气，“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嘛！鬼玉我已经还给你了，也自认倒霉了，你不来就算了，还不放我走，我……我……”她又吸了吸鼻子，竟然有了哭腔。

她的这几滴泪，流得很有价值。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回答我几个问题便会放了你，是你自己胡乱猜忌，还要给我生孩子……老子背后那么多女人，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主动的。”

“那你问啊，你不问，我怎么回答你？”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给我生孩子？”

“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是怀胎，怀鬼胎，怀修炼用的鬼胎！”

虽不知这是怎样一种修炼方式，但肯定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第六百三十章 子柒 “以女修士的丹田作为器皿，造出一个胚胎来，在胚胎成婴之前取出，随后再进行采补——”

“打住！”

燕云霆赶忙叫停了吴子柒，心里有止不住的恶心，直接就骂道：“发明这种修炼手段的人，应该将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会用这种手段来提升修为者，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子柒轻哼：“那还有专门售卖鬼胎的店铺呢，有哪个大修士敢说没去买过？”

都说九幽修炼功法毒辣，今日燕云霆算是见识到了。

“千岛城，有几座传送阵？”

“你身为海府提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吴子柒反之一问。

燕云霆猛地直起身来，以威胁的口吻：“我问，你答，仅此，而已，若你，再敢，答非，所问，别怪我，肉中注水！”

“我说！说便是了……”吴子柒往床角缩了缩，赶忙道：“总共有五个传送阵，东南西北各一座，海府中心有一座。”

“这几个传送阵有何区别？”

“四岛传送阵，是小传送阵，分别与各岛屿连通；中心传送阵很大，可以直接穿过幽冥海抵达九幽大陆。”

“小传送阵不可直抵大陆么？”

“当然不行了，小传送阵所横跨的区域最多不超过五千里，从这儿到九幽大陆近十万里呢！”吴子柒说着，突然又道：“不过小传送阵虽不能直达大陆，却可以一个接一个地传送，但哪样会耗费很多鬼玉。”

“要多少鬼玉？”燕云霆问道。

吴子柒说道：“这个就得看从大陆到千岛城之间的传送阵有多少个了，小传送阵每传送一次便要耗费一块鬼玉，若二十个便是二十块，三十个就是三十块，以此类推。”

以燕云霆现在的身份，去中心传送阵不太现实，从小传送阵去大陆会更保险些，至于鬼玉么，赌坊里多得是，那都不是事儿。

“如何才能知道幽冥海上的传送阵数量？”

“这倒是简单，各大店铺里都有售卖，叫做传送星图，上面有各岛链传送阵的详细信息。”

“嗯……”燕云霆抿了抿嘴唇，将信息消化了片刻，继续问：“最近九幽可有什么大动作？”

“我自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千岛城，九幽大陆是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言语间，她的目光也有了向往。

燕云霆笑问：“为何不离开？是因为没钱么？”

吴子柒瞥了一眼床边的钱袋，懊恼，幽怨，无奈，所有情绪化作一声轻哼：“明知故问……”

“偷盗可不是长久之计，除非你能成为盗王之王，但显然你不能。下次可就不会再遇到像我这么好的人了。”

“说得谁好像愿意当贼似的，下海猎兽不仅危险，回报还小得可怜……”

“可你是个修士，而不是平民。”

“有区别么？不都一样用力地苟且偷生么？”

“你没有家人？”

“家人？这可真是个新鲜词，”吴子柒隐隐有些愤恨：“我就是个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鬼胎，却意外地被人生了下来。”

“但至少你还活着，没被当成采补的物品。”

“那是因为我不够资格。鬼胎若资质不行，要么堕了，要么顺产，”吴子柒轻嗤了一声：“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把我生下来，她可能连播种的人都不知道是哪一位，真可悲，真可怜！”

燕云霆突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也对整个九幽修炼环境更加厌恶了。

吴子柒抹去眼角的泪花儿，片刻便恢复了倔强：“不过没关系，好死不如赖活着，在千岛城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弃婴，倒霉蛋又不止我一个。”

燕云霆抓起身旁的钱袋，取出两枚鬼玉收入袖中，随后冲吴子柒晃了晃：“你帮我个忙，这三十块鬼玉就送给你，只是定金。”

吴子柒有些不敢相信。

燕云霆直接将钱袋丢了过去说道：“我要你去千岛城的中心开一家客栈，青楼也行，总之要取名为‘雅庭轩’，你能不能做得到？”

吴子柒犹豫着要不要拿起钱袋，“要是鬼玉足够的话，开两家都没问题……”

燕云霆问道：“多少钱才够？”

“一百鬼玉……”吴子柒赶忙改口：“不不不……起码要三百鬼玉！”

“这并不难。”燕云霆跳下床榻招呼道：“跟我走。”

“去哪儿啊？”

“去搞钱！”

……

燕云霆从北走到南，横跨十个岛屿，二十个小镇，一百多家赌坊，每间赌坊只赢十块鬼玉便收手。

如此，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凑够了满满两大袋子，一千余块鬼玉。

吴子柒用布衣包裹着鬼玉，紧紧地抱在怀里，估计是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钱，她又兴奋又警惕，感觉每个路人都像是要来抢她似的。

“你越是这样，越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还是自然点儿好。”

“那可不行，在没将鬼玉存入海府钱庄前，我一刻都不能松懈！”

海府也是有钱庄的，虽比不上仙界商会那么完善，但海府的金库，肯定不会遭人洗劫。

一千块鬼玉，存入了八百块，剩两百块用于置办。海府开出了一道带有印记的符箓，作用与仙界“通票”大致相同，凭借符箓便可自由存储。

吴子柒小心翼翼将符箓揣入怀里，自从她摸到鬼玉的那一刻起，脸上的猴屁股便不曾消失过。

而后，燕云霆让吴子柒陪着自己去买了一副传送阵星图，再后又去城中心租了一栋楼房作置办客栈用。

“好了，钱给你了，位置也帮你选好了，其它的都无所谓了，但你一定要记住，客栈的名字只能叫做‘雅庭轩’；

还有，客栈名头打响之后，若不出意外，会有三个人来找你，一个浓眉大眼，长得像贼；一个没有头发，性格温和；一个刚正不阿，十分严谨；他们三人都与我年纪相仿，身高也差不多；是很好辨认的，只要和人群一比对，准能认得出来；

这三人不一定会同时来找你，但只要来了一个，你就要留住他，告诉他们我去了幽都；”

燕云霆郑重问道：“都记下了么？”

吴子柒连连点头，却是问：“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呀？你就不怕我把鬼玉全部卷跑了？”

“嗯……你倒是提醒了我。”

“哎呀，我不会跑的，我吴子柒绝不是那种——”

“张嘴。”

“啊？”她下意识张嘴，一颗药丸瞬间弹入口中，从喉咙直下肚子。

她捂着喉咙轻咳：“你喂我吃了什么！”

燕云霆说道：“一种无色无味，三个月才会发作的毒药，你可不要想着把它逼出来，你越发功，毒效便越快……但你不用放心，我的那三个朋友都有解药，所以你在等待他们的同时，最好也主动出去找一找。”

“哼！”吴子柒咬着牙：“我就知道天上不会白白掉下馅饼儿来！”

“吴姑娘。”

“怎么样！”

“相信你也猜出我的身份不同寻常，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不能守口如瓶，泄露了出去，我会有麻烦，你一定会死，”

燕云霆轻轻捻起吴子柒的下巴，语气反而平静：“这不是威胁，也不是告诫，而是必然的结果。”

吴子柒微微偏头，轻喃一句：“我知道了……”

“那么，后会有期。”燕云霆道一句离别，转身便要离开。

“哎！那个！”吴子柒急忙出声喊住了燕云霆，不安分的手，打着小揪揪，嘟囔着问：“到时候我……我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幽都找你呀？”

燕云霆回眸一笑：“找我做什么？帮我生孩子？”

吴子柒娇呵：“我才没有那么不知好歹呢！”

燕云霆仰天大笑，就此离去。

第六百三十一章 红色陷阱 纵观整个幽冥海，只有千岛城的传送阵可通往九幽大陆，无戒等人别无选择。

燕云霆将“雅庭轩”开在城中心，一是借助名声传递消息，二是为他们提供庇护，同时也相信，以他们本事和头脑，一定能顺利登岛并理解其中的意思。

时间紧迫，别无选择，哪怕有一个人能将玄天境盗出并送回人间，此次行动便算成功。

燕云霆乘船回到北岛，他已通过传送星图将前往九幽大陆的路线整理好，沿途必须经过二十一个传送阵。

千岛城外的传送阵，多半是没人看守的，而即便是有人，凭他海府提辖的身份，也没有人敢阻拦。

燕云霆泰然自若，步入传送大殿，可令他意外的是，殿中除了先前两个看守，还多了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人腰间也挂着一块青玉玄武令。

“怎么会是他……”这伙人，正是先前岛上所遇。

此刻退出大殿已来不及，燕云霆只能强装镇定，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咦？是昨日来的提辖大人。”有个护卫，一眼便认出了燕云霆。

黑衣提辖皱眉打量着燕云霆，直至看到燕云霆腰间的令牌，从陌生转为了疑惑，他轻呵：

“站住，你是何人！”

燕云霆随口道：“我是新任的海府提辖。”

“不可能！海府中三十名提辖我全都认识，即便有新提辖上任海府也会有通告，”黑衣提辖掌间已凝出阴力，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持有青玉玄武令！”

四个守卫也纷纷持械围上。

燕云霆一声轻哼：“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与你们多费口舌？”

他大袖一挥，降魔杵，镇魂钟，诛妖剑同时飞出，瞬息之间便将四个守卫击杀！

黑衣提辖修为颇高，震出几掌阴力抽身而退，他又惊又怒：“是你杀了尸鲲！你不是九幽人！”

“那又如何？你难道还能将消息传出去不成？”燕云霆指尖微微一动，镇魂钟罩住黑衣提辖，降魔杵与诛妖剑左右夹击！

“侯爷是不会放过你的——”

“嘭！”

黑衣提辖被砸成了肉泥。

此番交战，虽用的是法器，但闹出的动静肯定会引起人的注意，燕云霆不敢耽搁，即刻收走法器，取出鬼玉，踏入传送阵，逃往下一个岛屿。

纯白……

混沌……失真……

再次睁开眼时，已离开千岛城。然而，这才仅仅只是第一个岛屿，往后还有二十个。

那就一鼓作气！

燕云霆再次放置鬼玉，根据星图路线，奔赴第二个岛屿。

依次类推，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至到了第二十个，在连续不断的传送下，燕云霆深觉疲惫。

传送就好比在虚空中奔走，即便有阵法庇佑，依然会被虚空之力所干扰，若不是燕云霆有已臻化境的武力，很可能会在虚空中迷失。

最后一个传送阵，势必会有人看守，此岛距大陆只有八百里，靠手划船但也不是不行。

临海最近的大陆是罗刹界与嗜血界，燕云霆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罗刹界掌权之人乃无相皇麾下唯一的女鬼王，对付女人总要比对付男人更容易些。

燕云霆飞出山洞，取一艘渔船，挂一张船帆，以罗盘作为指引，乘着风浪往北靠近。

划啊划，划啊划……不分昼夜，忘却疲倦，就这样，燕云霆一直在苍茫大海上卖力浮沉。

哪怕是一天一百里，想要靠岸也得划上整整八天！

九幽虽无昼夜，海上却有潮汐，每隔六个时辰，海潮便会格外汹涌，百尺巨浪，海兽弄潮，均已是见怪不怪。

普通人划船靠的是桨，而高手靠的全是浪！

燕云霆驾一叶扁舟，顺着涨潮的势头，一个时辰便能荡出七八十里，站在浪潮之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征服了整片汪.洋。

突然，海面上出现了一道微弱闪烁的红光，这必然是蹊跷的，可燕云霆的好奇心决不允许他视而不见，于是，调转船头，朝那红光荡了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光源来自一座岛礁，黑色礁石与暗夜完美重合，将闪动的红光映衬得十分妖艳，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水汽还能嗅到一丝微弱且熟悉的花香。

彼岸花？

燕云霆眉头微皱，好奇心更重了，将渔船靠上浅滩，寻着发光的方向快步找了过去。

岛礁很小，一眼便可看到尽头，且都是光秃秃的棱石，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可偏偏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最中心的位置却长出了一片彼岸花！

难道是陷阱么？

可岛礁上除了潮来潮去，便再也没有其它动静。

带着疑惑，燕云霆小心翼翼地步入花丛，此间彼岸花长得虽比不上游离河旁的高，却开得十分红艳，花香也特别特别浓郁。

彼岸花开红艳艳，兴许是个好兆头？何不摘上两三朵，挂在船头也好解解乏闷。

燕云霆想着便要伸手出采花——

“吼唔！”

突然，一声震天巨吼从岛外传来！

一只擎天巨鳄猛地钻出海面，身长足有二三十丈，比岛礁都小不了多少，它兴奋吼叫着，迅速扑向岛礁中央！

燕云霆这才想起，彼岸花不仅美丽，还有吸引海兽的奇效，花开在这儿，绝非偶然！

果不其然，就在巨鳄扑上岛礁的刹那，岛礁四面八方各升起一道符箓，符箓射出一道道赤光，相互编织交缠，瞬息之间便结成了一道牢笼，将整座岛礁，包括巨鳄与燕云霆一起困在其中。

这果然是个捕猎陷阱！

燕云霆赶紧躲入一块礁石后。

又时，三男一女，四个修士从天而降，分散至四方，两人加固牢笼，两人掌出阴力，对着笼内的巨鳄狂轰滥炸！

“轰轰轰……”

巨鳄哀嚎，礁石乱飞！

轰炸整整持续了一刻钟才停止，巨鳄已被炸得血肉模糊，死得透透儿的。

四名修士落上岛礁，为首者竟是唯一女修，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额间戴你一条蓝宝石发箍，天庭饱满，眉宇英气，上身蓝色劲装，下身黑衣短裤，十分清爽大胆。

女修跳上巨鳄头首，一拳锤入其脑颅，捣鼓摸索了一番，抓出一枚绿幽幽的兽丹，她甩去兽丹上的污秽，收入腰间口袋，冲另三个男修道：“其它的全都归你们了。”

于是，三个男修便开始分割战利品，牙齿，利爪，皮囊……凡有价值的东西都不放过，不一会儿，偌大一条巨鳄便被瓜分了个干净。

这时，一艘飞船也从天而降，停在四人身旁，船上跳下来几名修士，开始帮着搬运材料。

“对了袁香主，刚刚是不是还有个平民也在岛礁上啊？”

“估计早被炸成渣儿了吧？”

“一个平民而已，管他死活呢。”

男人们完全不在意。唯独女修，皱眉扫视了一番四周，在没发现生命迹象后，轻声道：“要怪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闯进了我们的陷阱里——”

却不等她话音落下，“噗呲”一声，脚边细碎的礁石突然被人顶开，一颗灰头土脸的人头窜了出来，当即便听一声骂：

“妈.的，差点儿就要被活埋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罗刹城 “呸呸呸……”

燕云霆吐尽嘴里的沙土，刚将眼睛睁开，便出现了一条雪白笔直的大长腿。

一来就搞得这么香艳，会不会不太好？

“你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海上？”女修士冷声质问。

燕云霆抖擞肩膀，从碎石堆里挤了出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等身上差不多干净了，恭敬才解释：“回禀诸位大人，小人本是个出远海的渔民，突然遭遇了海难，一人一船在海上漂泊，方才瞧见岛上有红光，出于好奇便过来查看，谁料是诸位大人在猎捕海兽，无心打搅，还望饶恕。”

女修士轻哼了声，语气越发冷淡，“当一个人在撒谎时，往往会将事情理得很清楚，你的样子不像渔民，我也从没见过敢出深海捕鱼的平民。”

燕云霆瞥了一眼女修腰间挂着的令牌，“天蟾”二字格外醒目，加之她先前施展的功法，肯定不是一般人。

若是能搭个便船去九幽岂不美哉？可眼前这帮人的姿态，八成是不会让他上船的……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全宰了，把船抢走?

正在燕云霆心里盘算时，女修士突然冷冷问一句：“你是盗猎者吧？”

燕云霆挤着眉毛，“我……呃是……还是不是呢？”

“别装蒜了，你这种亡命徒我见多了，正是因为你们这些盗猎者滥捕滥杀，才会导致海上风浪不断！”女修士呵斥着，招呼道：

“先将此人绑上船，待到了罗刹城，再按罪将其发往万鬼城！”

“不要啊，不要啊，我不去万鬼城，你们放开我……”燕云霆大喊，心里却是窃喜。

“少废话！你不是喜欢盗猎么？万鬼城外的尸魂界里什么样的鬼兽恶灵都有，你想猎多少就猎多少！”

燕云霆被押上飞船，扔进了一间船舱，许是见见他手无寸铁又是个平民，至锁上了门，并没有看守。

燕云霆没有吵闹，不过一艘飞船，出去能有多难？他就趴在舱壁上的铁窗前，静静观看，默默等待。

这帮修士应是隶属于官府的，海上哪里波动异常，他们便会去哪里，用在岛礁上一样的方式，种下一片彼岸花，布下一道结界，待海兽落入圈套后，再合力下去击杀。

这种猎杀方法不失高效，凡海兽一死，海面便能恢复平静。而海兽的内丹与材料，统统都被这些修士收入了自己的腰包。

如此，在平息了八波海潮之后，飞船不再继续执行，而是径直向北返航。

两个时辰后，一条银色海岸线在月光下趁机，随后便开始出现村庄和集镇，挨家挨户都挂满了装有发光石的灯笼，将本是暗淡的环境照得很亮很亮。

此起彼伏的高山中是一片片暗绿色的森林，蜿蜒曲折的江河，除颜色比人间深邃一些，其它毫无差别。

又飞了半个时辰，一座雄伟亮丽的城市映入眼帘，城中心有一座高塔，塔顶嵌着一颗巨大的发光石，它宛如太阳一般，光芒覆盖了全城，唯一不足的，它只能发光，不能发热。

毫无疑问，九幽人同样渴望光明。

燕云霆见目的地已到，抓住铁杆轻轻一扯，随后只身钻出窗口，乘风坠入罗刹城。

片刻，燕云霆犹如轻鸿落入无人街角，取出黑袍往身上一披，再穿过几条巷弄，来到繁华大街，就此没入人海。

下一刻，女修士领着三人落在屋顶，望着密密麻麻的行人，暗嗤了声：“最好别让我在罗刹城遇见你，否则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们走！”

……

燕云霆先在城中走马观花了一遍。

许是城中有一颗璀璨明珠的原因，罗刹城要比千岛城光鲜太多，精神面貌，文化交通，多姿多彩又独树一帜。

随后，他又找了家铺子，买了一幅九幽大陆地图，以及罗刹界相关典籍。再后，找了一间客栈，开上一间房，慢慢研究。

而这时，那颗巨大的发光石也逐渐趋近于黯淡，很快，整座城市便从白天过渡到了黑夜。

明明是九幽的城市却活成了九州的模样，燕云霆突然觉得九幽人有些可怜了，一群出生在黑暗里的人，却用尽一切方法去寻找光明。

燕云霆关紧门窗，盘膝坐回床上，打开地图，开始探索。

关于九幽大陆——

若是将尸魂界也算入九幽大陆，那九幽甚至比仙界还要大，但不算尸魂界，以九幽其它五界估算，其界域比人间也大不了多少。

九幽有六个界域，其中尸魂界广袤无垠，连地图都不知该延伸至何处。

除尸魂界之外，剩余五界都有统治者，其中最大的无疑是幽冥界，界域两万余里；第二大的是嗜血界，有一万八千余里；第三是罗刹界，有一万两千余里；剩下的无间界与妖鬼界相差无几，都不足万里；

临海的有罗刹界与嗜血界，前者在东方，后者在西方，罗刹界之上是无间界，嗜血界之上是妖鬼界，幽冥界则坐落于最北方；

其实有了传送阵，不管界域大小，都不算什么差别。

每个界域中都有许多小传送阵，只在本界域有效，专供给普通人作为交通；但大传送阵只有一个，全都由统治者所掌控，大传送阵基本都是用来跨界所用，普通人无法触及。

哪怕是小传送阵，传送一次也需要一块鬼玉，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已不算是小数目了，能真正用得起传送阵的，多半还是修士。

关于罗刹界——

燕云霆所处于的罗刹城，无疑是此界中最大的城市，其统治者号称“玉面罗刹”，乃九幽唯一一位二阶鬼王，若拿仙界修为作比较，其实力起码与仙君不相上下。

玉面罗刹这一称号虽有些可怕，她却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唤作“东方晓月”。

要是在人间，听了“晓月”这名字，定会浮想出一个可爱清灵，不染风尘的俏妙佳人。

可就先前在昆仑山所见，这玉面罗刹就是个风骚妩媚，大胆露骨的嗜血妖姬。

所以说，人如其名这句话，大抵是不太对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宫廷大厨 在仙界是没有皇帝的，各门各派自力更生。

在人间不仅有皇帝，也有江湖，二者相辅相成，相互制约。

在九幽则是绝对皇权与王权，即便是有门派也全都归于权力者的统治——

譬如罗刹界，最高统治者为东方晓月，再者便是她麾下的左右护法，而后有天蟾堂，天香堂，天星堂，天魁堂，四个‘天’字级门派，再往下分，每个堂口都有数个分坛，分坛之下还有旗号，旗号之下还有精英，精英之下则是门徒……

先前在岛礁上遇到的那个女修士，其持的是“天蟾令”，随从修士也唤她作“袁香主”，按造等级划分下来，她算得上是罗刹界中的‘四把手’，若是对照朝廷的品级，她这香主的职位可比肩三品大员了。

“想不到这娘们儿的来头竟然这么大，日后，见了她，可得躲远点儿。”燕云霆暗自呢喃。

分析完九幽与罗刹界的概况后，接着便是计划行动——

罗刹界与幽冥界相隔近四万里路，在种种不便，且只有七个月的限制下，跨界传送是唯一的办法。

大传送阵只在罗刹宫里才有，如此看来，不仅要混入罗刹宫，还得启动传送阵。

靠武力肯定是行不通的，靠计谋，计又从何来？谋又从何起？

要是白荣在的话，还可以易容混进去。

孤军奋斗，这很难，很难。

“罢了，先睡觉。”

燕云霆拉过被褥，蒙头睡去。

……

次日清晨。

“当当当……”一阵响锣将燕云霆从美梦中吵醒。

大清早敲锣打鼓，难道你家死了人?

燕云霆心里暗骂，睁开眼时，窗外一片大亮，他揉了揉眼睛，推开窗户探出头去——

见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官帽的小吏，正举着铜锣边走边敲边喊：

“女王已发榜，招募宫廷大厨，凡厨艺精湛者，皆可于城头布告栏下报名，详细信息可见榜文……”

一听此言，燕云霆顿时喜上眉梢，宫廷大厨！难道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急忙洗漱，整理好衣装，火速朝向城头赶去。

城头布告栏下，已扎了好大一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原来九幽人也这么喜欢看热闹。

“招宫廷大厨，男女皆可，月供十块鬼玉，凡报名者，今日入夜，罗刹宫前统一考核……”

“月供十块鬼玉啊，谁能有这发财手艺啊！”

“别说发不发财了，那可是为女王大人做菜，这是何等荣誉啊！”

……

燕府上下几十口人的伙食，都是燕云霆一手操办的，关于下厨这种事，他绝对有信心。

再说了，九幽的厨子，能有几个会做菜的？

燕云霆与东方晓月有过一面之缘，为了不暴露了身份，他暗中取出一张面具戴上，随后便大步挤进人群，来到报名案桌前呵道：

“我报名！”

计册的小吏瞥了一眼燕云霆，却是问：“为何戴着面具啊？”

燕云霆解释道：“我天生丑陋，怕女王见了我的脸，会吃不下我做的菜，所以就把脸遮起来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女王可是最讨厌丑陋的东西了，”小吏说着便问道：“名字？”

“梅明志。”

“没名字？你耍我呢！”

“不不不，我姓梅，梅花的梅，明白的明，志气的志。”“嗤……还有人给自己取这种名字的？”

小吏将燕云霆记录在册，随后扔来一块刻有‘罗刹’二字的木质令牌：“于今日傍晚前，到罗刹宫前集合，记住别弄丢了，否则你进不去。”

“天塌了我都来！”燕云霆拾起令牌欣然离去。

当上宫廷大厨，便可自由出入罗刹宫，靠近传送阵的机会也就更大，所以这个职位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去拿下。

意外的是，高高在上的罗刹女王，竟然会图口舌之快？想想，一个妖娆高冷的女人，大口朵颐着美食，画面会有些奇怪。

但俗话说得好，想要走进一个人的心，最快的捷径便是掌握她的胃。用美食去掌控女王，何妨一试？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燕云霆几乎考察课罗刹城每间客栈，不论是食材，品类，做法，刀工，全都不入法眼。

九幽与人间相比，那就好比萤火之光与皓月之辉，人间随便一个菜系，随便一间客栈里的主厨，都能完胜九幽！

在调查完竞争对手的概况后，燕云霆完全没了后顾之忧，这场厨艺比拼，他就闭着眼睛都能赢。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发光石有了黯淡之色。

燕云霆如期来到罗刹宫门外，在他之前另有八名参选者，清一色的脑大脖粗，与他们站在一起，燕云霆反而像是个另类。

“回去吧兄弟，瞧你这样子，也不是做厨师的料。”

“我家客栈后厨里担潲水的跟你长得一样精壮。”

“听说这次女王会亲自试吃，你要是做的难吃了，引起女王不悦，恐怕小命都不保啊！”

面对嘲讽，燕云霆充耳不闻，静静地靠在门口，默默地等待应试。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高下自会见分晓！

第六百三十四章 银耳莲子羹 “诸位请随我进宫，比试即将开始。”一个白衣仆从出门招呼。

九人依次排队，跟在仆从后进了罗刹宫。

罗刹在禅宗的教义中被解释为“食人恶鬼”，代表着暴戾与邪恶，而眼前的这座罗刹宫，干净整洁，光鲜亮丽，遍地开满了彼岸花，充满了神秘与浪漫。

宫里的仆从，各个清秀俊美，文质彬彬，哪里像是恶鬼？

也许是因为人间与九幽是对立关系，九幽被丑化成了阴暗邪恶的地狱，其实不然，子虚乌有。

晓月殿乃罗刹宫最大的殿堂，罗刹女王便身居于此。

此刻，殿前的广场上已摆好十张桌子，其中最大的一张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食材，鸡鸭鱼肉，米面果蔬；剩余九张小桌，锅碗瓢盆灶，柴米油盐醋……烹饪的厨具与食材应有尽有。

燕云霆先前曾逛遍了罗刹城所有大客栈，就食材这方面而言，山珍海味倒是齐全，米面果蔬却少得可怜，肉食价格低廉，青菜堪比天价，被人间当做主食的米面，更如鬼玉般珍贵。

今日比试所筹备的蔬菜，个头儿虽比人间小一圈，但青葱翠绿很是新鲜。

这么新鲜的蔬菜，想在九幽种植出来，必然是花了极大精力，这罗刹女王是个吃货无疑了。

“咳咳！”

只听两声轻咳，一个略显老成，留着山羊胡须的黑衣人从晓月殿内昂首走出，他用那细腻尖锐的声音喊话：

“九个人，九个厨位，先自己挑选。”

听他这中气不足的嗓音，应该是个老太监。

大家都巴不得抢那第一张桌子，燕云霆不愿出众，则挑了个最末尾的位置。

老太监见众人已就位，随后便指着大桌上的食材，宣告道：“今日比试所作的菜肴不分品种，这里的食材你们可随意挑选，但有的食材非常珍贵，独有一份，谁先抢到谁就可得。”

此言一出，厨子们都做出了起跑姿态，盯着最顶尖的食材。这会儿看来，占了第一张桌子的人还真有些优势了。

随后，老太监又简言了一番规则：“比试为一个时辰，烹煮结束之后，将一一送往殿中，由女王亲自品尝，决定谁为宫廷大厨……好了，话不多说，比试开始！”

老太监话音刚落，厨子们便蜂拥而上，抢夺各自最尊贵的食材。

“这块豹兽里脊肉是我先看中的！”

“你先看中就是你的么？那你看中宫廷大厨的位置，这位置就是你的了？”

“拿来吧你！”

就像是打架。

老太监背负着手，像是看戏一般，轻蔑又视而不见。

燕云霆不紧不慢地走到老太监身边，鞠躬行了一礼：“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老太监颇有疑惑：“你意如何？”

燕云霆笑道：“做出好吃的菜只是一方面，但做出合胃口的菜也很重要，所以我特来向大人请教，女王大人的口味，近来的心性是如何？”

“哦？倒是个有心之人，”老太监高姿态买了个关子：“你怎么知道我会清楚女王大人的口味与心性？”

依照燕云霆对太监的了解，这种无根之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喜欢听到什么，他便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道：“从大人出来的第一眼起，小人便觉得大人气宇轩昂，英姿不凡，您肯定是女王大人身边的顶级大红人，小人不找您找谁呀？”

老太监抚着山羊胡，听了话很满意，“不错，不错，你这人的确要比这些脑大脖粗的莽夫机灵，”他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

“偷偷告诉你吧，这次招宫廷大厨，其实是女王为了讨好王妃所置。近段时间，王妃心烦意乱，寝食难安，女王一向对王妃疼爱有加，王妃一不高兴，女王也就不高兴了；至于她们的口味，一向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我也不知啊。”

原来如此……

不过真让人没想到，这女王竟有百合之好。

燕云霆已琢磨得八九不离十了，便再次鞠躬：“多谢大人今日指点，我若当选了宫廷大厨，一定不忘大人恩情。”

老太监摆了摆手：“抓紧时间做菜吧，好的食材都要被人选光了。”

其他几个厨子，选的都是大鱼大肉，珍贵食材。可他们不知，身为罗刹女王，早已吃腻了这些东西；

女王与王妃心性浮躁，比起油腻的山珍海味，也许一份份普普通通，清心淡雅的家常米粥会更容易赢得青睐。

一个追求极致美味的厨师只能算作普通，真正有境界的，会向大夫那般，望闻问切，先了品尝者的口味，再“对症下药”，这在《福源菜谱》里被称之为“药膳”。

所以，燕云霆放弃了各类肉食，从众食材中挑选出莲子，乌梅，银耳以及若敢冰糖，准备熬一锅清心祛火的银耳莲子羹。

先将银耳用清水浸泡。

再洗净莲子与青梅，随后抽出莲心，剁碎青梅以作备用。

半个时辰后，银耳完全泡发，淘洗干净，去除根部，再将银耳撕碎。

最后取一口砂锅，将青梅、莲子、银耳一并填入，再倒清水漫过食材，加猛火烧至沸腾，而后封盖纹火慢煲。

比试时间过半，所有人都进入了烹煮阶段，各种菜香，扑鼻而来，引人垂涎。

此次来参加宫廷比试的厨子，多数都是高档客栈里的主厨，各个都有拿手绝活儿，做出来的菜品没有差的。

大家都守在炉灶边，掌控火势，调味尝鲜。

比较有趣的是，烧炉的燃料是由一块块油膏制作而成，烧出来的火焰绿幽幽，应属于“冥火”一类。

其实用明火柴灶烧出来的饭菜会格外好吃些，可惜界域不允许，材料也有所限制。

比试进行到最后一刻钟，大家的菜肴基本成形，清蒸，红烧，闷墩，干煸，回锅，烹饪方法无一重复。

燕云霆揭开锅盖，银耳已炖得很稠，随后他丢入冰糖，搅拌了片刻，舀一勺品味，冰糖的甜与青梅的涩，相互冲击着味蕾，软糯的银耳从舌尖柔到了喉咙，就两个字儿——好喝！

色与味都已经有了，唯独香气还要差一些。燕云霆又在食材桌上找了一圈儿，可惜并未发现适配的食材。

香味儿，香味儿……

“呼……”忽然一阵清风，彼岸花香扑鼻而来。

燕云霆恍然大悟，遍地都是花香，哪儿还用得着去寻？

第六百三十五章 拔得头筹 罗刹女王不远万里，专门请花仙族种植彼岸花，可见她对此花甚是喜爱，若能再增一味香，得到青睐的可能性就更大，

燕云霆便就地取材，摘了几片彼岸花，用大火煮沸，就依次洒在坛口，用闷蒸的方式入味儿。

“比试时间到，全部熄火住手！”老太监高声道。

众人停止烹饪，全都装盘摆好，跃跃欲试。

“从第一道开始，依次呈给女王品尝，厨师在殿门口等候即可。”老太监摆了摆手，仆从端起菜肴，第一名厨师紧随其后，信心满满道：

“我这道锅包五花肉，可是金门客栈招牌中的招聘，凡是吃过这道菜的人，每一个人都赞不绝口！”

仆从将菜端入大堂，厨师则守在殿门口期待消息。

燕云霆努力地伸长脖子，想进去看看那女王的模样，可无奈台阶太高，啥也看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只听殿堂内冷冷传来一句：“太腻了。”

那个信心满满的厨师顿时失色，“女王大人，五花肉怎能不腻啊！”

“嗷吼！”

下时，一声兽吼突然响起，随即一头漆黑豹兽窜出大殿，瞬间扑倒厨师，一口咬便断了他的脖子！

豹兽将厨师拖至一旁，当着众人的面大口朵颐，一时间，血染大地。

众厨惶恐失色。

这时，一旁的老太监冷笑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们，若做出的菜肴令女王不满意，那就会成为女王爱宠的食物……不过你们放心，豹兽可不会挑食。”

“大人！大人布告栏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有厨子喊道。

“你们现在知道不就行了？”老太监轻呵道：“别耽搁时间，下一道菜！”

第二个厨师，颤颤巍巍地端起菜盘，可还没递到仆从手里，便因恐惧而不慎跌落，他吓得赶忙跪地求饶：“大人饶命——”

“嗖！”

不等话完，豹兽飞扑而来，一口咬死拖走。

燕云霆微微皱眉，他现在才意识到，罗刹宫再美也不过是外表，其本质上仍充斥着邪恶。

“下一位！”

众厨提心吊胆，生怕再出纰漏。

“肉不够嫩。”女王不满意。咬死！

“下一位！”

“看着便没食欲。”女王还是不满意。

咬死！

“继续上菜！”

“不行。”女王仍是不满意。

咬死！

“我不比啦！这根本就是要我们的命！”终于有人绷不住，撒腿往琉璃宫外跑去。

跑得掉么？没有意外，照常咬死！

……

“都是些难以下咽的东西，赵海，你都招了什么人来做菜，连本王都吃不惯，何况是本王爱妃？！”女王高声呵斥。

前八位的菜肴，全部被驳回，厨子们也全都被豹兽咬死。

老太监急忙磕头冲殿内解释：“回禀女王，这些厨子都是罗刹城中大客栈的主厨，没有人能比他们会做菜了！”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要你们何用！”女王骂道。

老太监汗如雨下，豹兽已虎视眈眈，它不挑食，老太监也可以吃。

这时，燕云霆端着一碗粥羹，走至殿门口道：“女王大人，好东西总是得最后才上，我的这碗花羹，绝对能让您满意。”

殿内沉默了片刻，才有回复：“若这最后一道菜也无法令本王满意，赵海你也得跟他一起死——呈上来吧！”

仆从端过粥羹步入大殿。

老太监面如死灰，低声呢喃：“你若是不说这句话，恐怕我还能捡回一条命，这下我们俩都完了。”

燕云霆含笑，自信满满。

过了一会儿，殿堂里终于有了回复，却只有：“进来”两个字。

老太监哑然失色，徒然瘫坐在地上，催促道：“女王大人叫你呢，还不赶快进去！”

燕云霆抚了抚面具，大步走进晓月殿。

女王高坐王位，有一帐薄纱相隔，大致可她的身形，无法看清其容貌。

“梅明志拜见女王。”燕云霆卑躬行礼。

“梅明志？呵……你这名字倒是取得很有趣，”东方晓月轻笑了声，问道：“你这道菜又叫什么名字？”

燕云霆说道：“青梅银耳羹。”

东方晓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品味了片刻，“嗯……青梅微涩，银耳软糯，汤汁浓稠甘甜，似还有淡淡的彼岸花香，可这羹里却并未见彼岸花瓣，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燕云霆回答道：“禀女王，彼岸花虽香，味却苦涩，若加入花瓣，这羹将难以下咽，小人便将花瓣的熬煮成水，掺于坛延口，用蒸馏加热，只去其蒸汽，收入羹汁中，如此不仅可以保存莲子羹的味道，还能持续增加香味。”

“不错，很细致，本王很满意，”东方晓月一口将莲子羹饮尽，高声宣道：“从今往后，你便是膳食房的主厨了，负责王妃的膳食管理，一日一餐，按时按点，不得延误。”

燕云霆大声言谢，却未离去，而是又询问：“女王能否详细告知王妃的病况？小人也好对症做膳，予以滋补调理。”

“病？王妃怎可能有病？她不过是食欲不振，有些……有些心浮气躁罢了。”东方晓月言毕，轻轻叹了口气。

燕云霆说道：“食欲不振是脾胃阳虚，心浮气躁是肝火旺盛，虽不是什么大病，但也不容小觑，若是时间久了，难免心力憔悴，形神恍惚。”

“她的确心神恍惚，干什么事都力不从心……”东方晓月轻喃着，又诧异：“你还懂得病理么？”

燕云霆笑道：“王妃既喜爱美食，以药膳进行食疗最合适不过，这是小人早年游历江湖所学的经验。”

“呵呵呵……”风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大殿，“看来今日本王是募到了一个人才……好，稍后我会差人将王妃的病情详细告知于你，你若是能治好王妃的病，本王重重有赏，若是无效，一样会成为本王爱宠的腹中餐饮。”

“多谢女王，小人在此承诺，三五日便可让王妃病情好转，如若不然，亲自提头来见。”

燕云霆嘴角微翘，屈身退出晓月殿。

刚跨出门槛儿，老太监赵海便一把拽住了他，感激涕零：“梅大厨啊，这回您可是救了我的命啊！”

这老东西，变脸可真快啊燕云霆撇开赵海的手：“若不是赵大人情报如实，小人也做不出合女王口味的药膳来。”

“您以后可别叫我大人了，我就只是个奴才，你深得女王的赏识，以后我还得仰仗您呢！”赵海一点儿也不认生，拽住燕云霆便往外走：

“梅大厨，这宫廷里的规矩可多着嘞，稍不小心就得入那豹兽的肚子，我与你详细讲讲……”

第六百三十六章 阴谋 王妃生得的并不是病，而是太过于寂寞。

李钰和卿颜便是最典型的例子，两个女人同床共枕，就算镜子磨得再光亮，也难以消除寂寞。

深宫之中，长期得不到滋润，换做是谁都会郁郁寡欢，彻夜难眠。

对付这类女人，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给她找个强壮的男人，燕云霆就是个很强壮的男人，他衣服只要一拖，大多饥渴的女人都会咽口水。

贡献自己的身体，这可不是燕云霆的风格，东方晓月肯定也不会同意。

使人快乐的办法有很多种，以燕云霆哄女人的手段，这简直是小事一桩。

若能将王妃哄开心，女王自然也会高兴，到时再索要一张前往幽都的车票，也不会太难。

赵海将燕云霆带到了膳食房，而后又准备了一套衣服与一块身份令牌。

“对了，我们的食材是从哪儿获取的。”燕云霆问道。

赵海抬手指了指城外那座高山说道：“天香山中有专门的种植园，不仅有瓜果蔬菜，畜牧农场，还有很多用于炼丹的奇珍异草；你有所勿要的，吩咐人去采摘送来即可。”

四大“天”字级的天香堂么?

“能带我去看看么？对于食材，我向来比较严格，必须亲自采摘。”九幽的种植园，燕云霆倒是很让人期待。

“这……”赵海犹豫了片刻，一锤定音：“照常理而言，咱们是去不得的，不过梅大厨是女王亲自任命的宫廷大厨，相信也没人敢阻拦了。”

随后，赵海便找来了一只飞舟，使用方法与仙舟差不多，安置两颗鬼晶便可起飞，但不同的是，必须使用身份令牌进行激活。

“日后这只飞舟便专属于膳食房了，梅大厨可用它来装载食材。”

赵海与燕云霆泛舟，一同飞向天香山，随后便开始讲述起宫廷规矩：

“梅大厨你可听仔细了，这罗刹宫中有三个地方千万不能去——

第一便是晓月殿，那是女王办公之地，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靠近；

第二便是西后宫，那是王妃的寝宫，别说是像我这样的阉人，就是只公苍蝇也不能飞去；

第三便是宫中最高的那座‘黄雀塔’，塔顶安置着传送阵，由两大护法镇守，若没有女王的命令，不管是谁，胆敢靠近，必死无疑。”

燕云霆回望矗立于东宫的那座高塔，口中喃喃：“它原来在这儿……”

“你说什么？”赵海投来疑惑的目光。

燕云霆赶忙解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以后若是遇见了护法他们，认不出来，失了礼节，恐怕要遭罪，”他又问道：“赵大人能否给我介绍一番宫里的护法以及堂主，日后我见了也好避险。”

“护法极少出关，堂主也除非有大事发生才会入宫觐见，不过与你说说倒也无害，”赵海顿了顿，才讲述道：

“两大护法，一个叫做白殇，有掌控暗雪的神功，另一个叫做鸠僮，有操控冥火的法力；在整个罗刹界，除女王之外，就属他们修为最高，有二阶鬼王的实力；

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这两位护法昔年都是女王的手下败将，后来折服于女王的威严与美貌，心甘情愿留下来守护女王的；

天蟾堂主袁吞蟾，天香堂主鲍博温，天星堂住鹤连山，天魁堂仇魁，这四人实力稍逊两大护法，但也有鬼王的实力；

其中天蟾堂就在罗刹城中，负责整座城市的防御和治安，你瞧见城中心那座高塔了么？那里便是天蟾堂总部所在；

天香堂就在咱们将要去的天香山中，先前也与你说过了，他们负责种植和培育草；

天魁堂与天星堂分布在罗刹界东西面，分别镇守着与西面与嗜血界、东面与无间界的边境。”

“边境还需要镇守么？”燕云霆随口一问。

赵海却投来疑惑的目光：“你到底是不是九幽人啊？竟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燕云霆笑着解释：“可能是我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战乱。”

“那你运气实在太好了，”赵海长叹一口气，“百年前人鬼大战，九幽惨败，以至于三十万鬼王精英被封印在昆仑山的锁妖塔内，各界群龙无首，自然天下大乱，特别是嗜血界的那群魔鬼，唉，残忍二字都不足形容；

好在皇帝陛下韬光养晦，最终将女王从锁妖塔中解救，这长达百年的混乱才彻底结束，否则啊，现在的罗刹城仍处于一片阴暗之中呢！”

这老太监常伴于东方晓月左右，说不定真知道些有价值的东西，燕云霆继续深挖：“咱九幽就没打算向仙界与人间复仇么？”

“几千年的恩怨，此仇当然得报！”赵海斩钉截铁：“不过人间已在血毒门几位大人的手中沦陷，不再具备威胁，咱九幽的下个目标便是仙界！”

若不是燕云霆忍耐度强，早就一剑将这老太监给捅死了。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出去乱讲啊，”赵海压低声音道：“我亲耳听见女王说，各大界域的鬼王都已在备战，最多不出三个月，咱们便要开始对仙界动手啦！”

燕云霆眉头一皱，赶忙又问：“不会吧？九霄可是有太阳的，咱们九幽人去得了么？”

赵海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鬼王们既已确定计划，就说明咱们已解决了暴露害怕阳光的短板。”

每个传送阵后都有一面镜子，而无相皇煞费苦心盗取的便是玄天境，难道他们是想通过玄天境传送至九幽？

玄天境明明是克制妖魔的仙界至宝，普通邪魔站在其面前便会消散，怎能用来传送？

九幽人怎可能不害怕阳光?这不是逆天而行么?

无相皇到底在筹划着什么阴谋？

第六百三十七章 袁昭君 “对了，赵大人，天蟾堂里是不是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香主？”燕云霆突然想起问道。

“你说的是袁昭君，袁香主吧？她可是诸多修士的梦中情人啊，”赵海笑了笑，却有些遗憾：“只可惜她是袁吞蟾的义女，让人望而却步啊。”

“为何可惜啊？难道袁吞蟾对自己的女婿要求很高？”燕云霆疑惑道。

赵海又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作为袁吞蟾的义女，其意义究竟如何——袁吞蟾最喜欢收义女，特别是天资聪颖的女人，传闻他有十八个义女，各个貌美如花，冰清玉洁，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给他孕育鬼胎的工具罢了。”

养女儿给自己孕育鬼胎？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袁昭君是十八个义女中，资质与修为最高的，自然也是最好的炉鼎之一，所以袁吞蟾才处处呵护，还给予香主之位，但我估计啊，她终究难逃袁吞蟾魔爪，”赵海说着，又看向燕云霆：“梅大厨怎会突然询问她的事？难道你对她有所倾心？”

燕云霆苦笑道：“我一个平民，也配不上人家啊，不过是有一面之缘，只因她太美，所以就记住了。”

赵海说道：“那你最好把这件事给烂在肚子里，袁吞蟾不仅极其护短，还是四大堂主中修为最高，深受女王器重，惹不起的。”

燕云霆将袁昭君的模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怜了，也可惜了，但那又如何呢？这都是命。

闲谈间，飞舟已抵达天香山。

香山里的阴气十分浓郁，草木也生长得极为茂盛，对于鬼修而言，无疑是绝佳修炼宝地。

香山口有侍卫把守，见飞船抵临，即刻上前阻拦。

燕云霆出示了自己的腰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侍卫也不敢多加阻拦。赵海由于位卑，没有资格进入。

“梅大厨，你采摘完食材后，记得去天香堂报备，还有，后山的琥珀崖是修士们的闭关洞穴，你千万不可去打扰……”

燕云霆独自驾着飞舟，在侍卫的指引下，向山沟里的种植园飞去。

从空中俯瞰整座山脉，前半段的山沟很亮，后半段则颇显阴暗，最高峰上矗立着几座宫殿，应就是天香堂所在了。

山沟中立着一座座大棚，以发光石提供光照，取沟中溪涧进行浇灌，更配有专门的小吏负责种植。

燕云霆停好飞舟，小吏上前相迎。他将自己所需要的食材报出，小吏便带着他辗转各大棚进行采摘。

“这些食材都是土生土长的么？”燕云霆望着眼前一片茂盛的大白菜，忍不住好奇问道。

小吏回答道：“咱们九幽哪儿有这些蔬菜呀，都是花大精力从人间引进的，您别看它们长得普通，培育起来甚至比后山谷的奇花异草还要难，唉……没办法，谁叫女王好这口呢？”

无可非议，整个罗刹城，不论环境，政治，文化，乃至于生活，都在努力向人间靠拢。

一座城市的发展方向，是由掌权者所决定，这位罗刹女王，可能真的很向往人间吧。

采摘完食材之后，小吏帮着搬上飞舟：“麻烦大人亲自去一趟天香堂，就在堂口左侧，会有专门修士进行登记与报备。”

燕云霆点了点头，驾舟飞向天香堂，在经过后山谷，见到了大片奇花异草，散发着九幽特有的萤萤青光。

被天地灵气所孕育的植被叫做灵植，那被天地阴气所孕育的植被就应该叫做鬼植。

可惜鬼植不适用于修仙，不然燕云霆非得顺手搞它娘几株！

不一会儿，飞舟抵临天香堂，采摘果蔬是为平常，堂口外专门设得有登记处。

燕云霆将食材依依报备，完了便打算架舟回宫，而就在他即将动身时，一个俏丽且熟悉的身影从天香堂走了出来。

袁昭君？

袁昭君换了件保守的襦裙，不再马尾，青丝披肩而下，脸色颇显苍白，她走的很匆忙，手中还攥着一只药瓶。

燕云霆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似乎有所察觉，猛地偏头，二人来了个四目相对。遭了，燕云霆心里暗道，急忙稳了稳面具，背过身去，最好不见。

袁昭君目光狐疑，迟疑了片刻，沉着脸色走向燕云霆：“你，转过身来。”

燕云霆轻叹了声，在聪明人面前，一张面具的确难以掩盖身份，他欣然转过了身：“大人唤我何事？”

袁昭君打量着燕云霆的眼睛，更加确信道：“你以为带个面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盗猎贼！”

燕云霆索性摘下了面具，同时扯下腰牌，在袁昭君眼前晃了晃，笑道：“袁香主，我现在已不是盗猎贼，而是宫廷大厨了。”

“一个平民伙夫——”

“错了，是女王大人亲命的伙夫。”燕云霆微笑着纠正。

“贼就是个贼，不论你用了什么手段飞上枝头，依然改变不了你的身份，我一定会到女王面前去揭发你的!”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露大腿的样子，呵呵呵……”

“你……找死！”

袁昭君怒呵，一拳砸向燕云霆，可不知怎的，拳头没打过来，人却突然失去了重心，没踉跄两步，一头栽扎进了燕云霆怀里。

燕云霆下意识扶住她双肩，就在接触的刹那，她体内冲出一股混乱气息，就像是走火入魔了，眼前这个女人，身体里有问题。

袁昭君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抽离，急忙打开手中药瓶，仰头灌入几颗丹药，依稀可见瓶上标注的名称——气绝丹。

片刻之后，她恢复如初，背过身将药瓶藏入袖中，偏头冷冷一句：“今日算你运气好，我便放你一马，下次若是遇见，我绝不饶你！”

她言毕，往后山飞去。

“气绝丹……”燕云霆低声呢喃，虽不知这药作用如何，但从袁昭君的反应上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为何会吃这种东西?

罢了，多管闲事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燕云霆踏上飞舟，离开了天香堂。

……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八百八十八个孔明灯 燕云霆回到膳食房，除了给王妃准备美食之外，其它时间也没闲着，讨女人的芳心是一门高深的技术活，光把她喂饱显然是不够的。

次日中午，一个容貌可爱的小婢女出现在了膳食房外。

“今日的主食是薏米红薯粥，糖醋小排骨，甜点为芙蓉糕，哦对了，还有这个，”燕云霆从袖中取出两本书，放在食盒上一并递给小婢女说道：“这两本书，《红楼遗梦》，《春庭欲晚》，都是趣味恒生的好读物，可为王妃消乏解闷。”

“这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呢。”小婢女倒是对书本很是好奇。

九幽人阶级差距很大，许多平民都不识字，基本没有读书习惯，文献也少得可怜。

这两本书是昔日在徐州城，燕云霆无聊时杨青送给他解乏的，书写得着实很精彩，且书中还有杨青亲笔批注，看起来通俗易懂，别有风味。

书中的内容，写的都是大富人家的世情琐事，特别是《春庭欲晚》，听名字就知道了，寂寞闲愁三两事。

王妃独居深宫大院，其心性正与书中故事贴合。

当人与事有了强烈的共鸣感，很容易便会被代入书本中。

总之这两本书，寂寞的女人，一定爱看。

“行了，你快送去吧，记得帮注意观察王妃的心性变化，明日正午再来给我反馈。”

燕云霆送出食材后，便乘舟来到集市上，买了一大堆油纸，与可供燃烧的油膏，以及篾条若干。

接下来的时间，他便用买来的材料，制作纸鸢与孔明灯。

有时候并不是昂贵的东西才能给人带来快乐，一些小玩物同样也可以，效果甚至更好。纸鸢与孔明灯在人间随处可见，九幽却从未出现过。

一个连孩子都少见的世界，哪里会有纸鸢？

一个连希望都没有的世界，孔明灯又该飘往何方？

……

第二日中午，小婢女跑着进了膳食房，欢快高呼：“梅大厨，梅大厨……”

“怎么？”燕云霆提着找已准备好的食盒走出房门。小婢女说道：“王妃将你昨日准备的食物全都吃光了，是赞不绝口呢，还有你送给她的那两本书，她也喜爱得很呢，就抱着书，吃饭也读，睡觉也读！”

燕云霆嘴角微翘，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将食盒与折叠好的纸鸢递给小婢女：“除了今日的饭菜之外，我还为王妃制作了一个小玩物，它的名字叫做纸鸢，有风便能飞起来。”

“纸鸢？”小婢女疑惑打量着，“这纸糊的东西，真能飞起来么？”

燕云霆等一阵风来，抓起纸鸢往空中一抛，牵着引线边跑边扯边放，很快纸鸢便乘风而起。

“哇……真的飞起来了！”小婢女大声惊呼。

燕云霆收回了纸鸢，笑着递还了回去，“老样子，明日正午，给我回报情况。”

“保证完成任务！”小婢女兴奋离去。

当日下午，西后宫的天空，盘旋飞舞着一只纸鸢。

燕云霆会心一笑，继续编制孔明灯。

……

第三日正午，小婢女准时出现，不知怎的竟红着脸，她支支吾吾：

“梅大厨，你……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个纸鸢呀？昨天女王她玩耍得好欢，我也想要。”

燕云霆将今日食盒递给小婢女，笑道：“没问题，明日来取。”

小婢女却疑惑：“咦？今日梅大厨没有东西要送给王妃了嘛？”

“有，但可能得晚一点儿，”燕云霆说道：“你回去告诉王妃，待夜幕降临时，惊喜自会出现。”

“这个惊喜，我也能看吗？”小婢女问道。

燕云霆点头笑道：“全城人都能看得到。”

“喔！梅大厨要给全城人送惊喜咯，梅大厨要给全城人送惊喜咯……”小婢女跑跳着离开。

燕云霆则回房，抓紧制作孔明灯，一共八百八十八个，今晚上他要全部放出去。

……

很快，光明消失，夜幕降临。

燕云霆将孔明灯在院儿里排列好，持一根火把，依次点燃灯底部挂着的鱼油脂膏，通明的红火，烧起热气儿，油纸不断膨胀，徐徐飞上夜空。

孔明灯随风飘摇，飞向四面八方，一时间，就连明月也暂避其光芒。

“咦，你们快瞧，那是什么？”

城中百姓停下了匆忙的脚步，纷纷抬头望向夜空，空洞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那是憧憬与希望。

八百八十八个孔明灯，映亮了整座罗刹城。不论这里曾经多么阴暗，至少此时此刻，它美得多姿多彩。

人生苦短，何必闷闷不乐、匆匆忙忙？若连追求美好与幸福都已淡忘，又何必彷徨于世上。

燕云霆负手站在庭院中，仰望着自己的杰作，有喜也有悲。喜的是这美景如画，悲的是这美景太短。

自踏入暗黑世界至今，他心一直都被压抑着，他害怕会失败，更担心他人的安危。

“白兄，无戒大师，大师兄，但愿你们能见此灯，亦如此灯，平平安安。”

燕云霆寄语灯火，闭眼祈愿。

……

第四日正午，燕云霆准备好食材与风筝，刚出门便碰上了带着好消息来的小婢女：

“梅大厨，王妃想要见你，今日你随我一起入后宫。”

终于来了么？燕云霆心里暗喜，口头却道：“我一个男人，去后宫合适么？”

“哎呀，快走啦，在罗刹宫，王妃的命令就等于女王的命令！”小婢女拽着燕云霆往西宫跑去。

罗刹女王是九幽第一美人，她的爱妃又会是个什么模样？燕云霆多少有些期待。

“对了，芙儿，你们家王妃叫什么名字？”

“王妃名字叫做南宫晚棠。”

“女王叫做东方晓月，王妃叫做南宫晚棠？真是好般配又耐人寻味的名字。”

“嘘！梅大厨不可大声，在罗刹宫里是不能直呼女王和王妃名字的！”

“呃……”

取个名字又不准人叫，那取它的意义何在？

第六百三十九章 南宫晚棠 后宫之中，花开满园。

一个身穿紫色宫装的女人端坐在草坪上，怀中抱着一只小黑猫，手上握着《春庭欲晚》，一边撸.着猫儿，一边专注研读。

她跟美，美就是美，用太多词藻去修饰，反而是一种亵渎。

“娘娘，梅大厨来了。”婢女轻声告知。

南宫晚棠只轻嗯了一声，将一页字样浏览之后，才缓缓合上书本，回眸看向燕云霆。

一眼惊鸿，引得燕云霆内心一阵悸动。她实在太漂亮了，见过这么多女人，若非要挑一个能与之比肩的，恐怕也只有琉璃宫的紫霏仙子。

他害怕失态露出马脚，赶紧低头行礼参拜：“小人梅明志，参见王妃娘娘。”

“我本以为能烧出这般可口菜肴的厨子，会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南宫晚棠柔唇轻启，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又问：“这本书你是从何得来的？”

燕云霆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些提问，也早已编好了谎言，他自然道：“回禀娘娘，是我早年游历求学时偶然所得，自己看了觉得有趣，便收藏了下来。”

“那你可知道，这文献出自于哪儿？”南宫晚棠又问。

燕云霆答道：“这是人间的书籍。”

南宫晚棠颇有些意外，估计她也不知这书来自何处，她轻声一笑：“想想也只有人间能写出如此精彩的故事了，”

而后她又问：“那纸鸢与孔明灯，也是你游历时所学了？”

燕云霆答道：“小人早年曾遇到一名恩师，他告诉我，多读书，多学习，肯定没坏处。事实证明，真没坏处。”

南宫晚棠盯了燕云霆许久，轻轻一哼：“好一个巧舌如簧，处事圆润.之人，若不是我知道了些消息，还真的差点儿信了你的话，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视人，名字怕都是假的吧?”

燕云霆面具下的脸色逐渐阴沉。

南宫晚棠声音渐冷，昂首睥睨道：“我已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还有何话好说?”

燕云霆所做的事，的确太过超前。他目光闪过一丝狠色，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既事情已遭暴露，何不一不做二不休，挟持她登上传送阵？

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呵呵呵……瞧把你吓得。”

南宫晚棠突然笑出了声，“就在昨日，天蟾堂有人向女王举报，说她新招的厨师是个盗猎贼，多亏我在她面前替你求情，不然你早已喂了豹兽。”

意外与惊险真是此起彼伏！

燕云霆怎么也想到，她所怀疑的身份竟是盗猎贼，袁昭君啊袁昭君，你这是变方儿地救了我啊。

燕云霆顺水推舟：“小人的确是从牢房里逃出来的犯人，出海盗猎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娘娘恕罪……”

“好不容易找到个合我胃口的厨子，我怎会舍得让你死?”南宫晚棠轻声道：“不仅如此，我还要犒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燕云霆先迂回了一手，“娘娘替我求情，饶我死罪，小人已感激不尽，万万不敢再奢求奖赏。”

“哦？”南宫晚棠颇有不悦。

这时，小婢女扯了扯燕云霆的袖子，轻声劝道：“梅大厨，娘娘说给你赏赐，你不要也得要，绝不能拒绝。”

不要赏赐?那费尽心思讨好这俏娘们儿的意义何在?

燕云霆轻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道：“小人昔年游历天下，曾在幽都有过一段情缘，可那时年少无为，不敢高攀，因此便错过了。如今得到女王与王妃的赏识，也算功成名就，就想回幽都在去寻她……”

“哦?怪不得你会收藏这些书籍，原来你身边发生的事，竟与书本里的故事一样。”南宫晚棠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她眨了眨眼睛，又问：“那你可否想过，她万一与书本中的女主人公一样，已经成亲了该如何？”

燕云霆的这个故事就是依照《春庭欲晚》的剧情而编，果不其然，王妃上钩了，“若是她成亲了，就证明缘分已尽，小人也不再打扰。”

南宫晚棠很不满意，“你啊，真是个懦夫！你应该与书中男主人公一样，将她给抢回来才对！”

她又以命令的口吻，严肃道：“你一定要将她抢回来，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懂了么？”

面具下的燕云霆露出了微笑，“小人遵命！”

南宫晚棠说道：“过不了多久，女王便会去幽都，你随她传送过去。”

“小人位卑，能踏入传送阵么？”

“我说你能去，那就一定能去！”

“多谢娘娘，小人告退。”燕云霆弓腰行礼，转身正欲离去，南宫晚棠突然又叫住了他：

“且慢。”

“娘娘还有何吩咐？”

“既然我已恕了你的罪，你也无需再以面具示人，将你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瞧瞧你的模样。”

王妃的命令不容拒绝。

整个罗刹宫只有东方晓月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将面具摘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燕云霆缓缓转过身，手按着面具刚要摘下，这时，一名黑衣鬼修出现在了门口，听他道

“娘娘，女王请您赴晓月殿一叙。”

南宫晚棠秀眉微皱，冲燕云霆与小婢女微微摆手：“你们先下吧。”

燕云霆不再滞留，与小婢女退出后宫。

“芙儿，王妃平时也在帮忙管理政务么？”燕云霆轻声问道。

小婢女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但每次女王找娘娘时，都会派人来召唤入殿。”

“你见过王妃与女王同时出现么？”燕云霆又问。

小婢女想了想，“这么说起来，好像还真没见过呢。”

那就很有趣了，东方晓月，南宫晚棠，一个女王，一个王妃，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若真是同一个人，她为何要分饰两角？

这时，一股熟悉又邪恶的气息突然有所察觉，燕云霆猛地抬头，见一个身披黑袍，皮肤淡蓝，手持日月神杖的魁梧男人，刚好从他头顶掠过，飞向晓月殿。

这家伙，即便是化作灰烬燕云霆都认得——万朽君！他来罗刹宫做什么？

“梅大厨，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突然有事要先回去了，下次有空再陪你放风筝。”

……

燕云霆回到膳食房，跳上屋顶，假装拾瓦，实则监视晓月殿的动向——

自万朽君入宫后，就不断有修士飞入罗刹宫，从这些人掠空的气息上来看，实力都有所不俗。

这么多大人物汇聚一堂，难不成九幽要开始行动了？

若真是如此，要不了多久东方晓月势必会前往幽都。

“看来我也得抓紧时间做准备了。”

匿气丹虽能藏住人气，但气息太干净，反而会引人怀疑。想要完美伪装，必须得增加些鬼气才行。

燕云霆首先想到的便是鬼胎，只要将这至恶至邪的东西随身携带，定能解决缺少鬼气的弊端。

燕云霆跳下屋顶，驾舟往鬼市飞去。

第六百四十章 鬼胎 九幽的修士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对修炼有帮助，再邪恶不耻也无所畏。

走在鬼市中，总能看到一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他们本质上是人，但由于修炼的功法过分古怪，导致外貌、身材、肤色、心性都变得不同寻常。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刚出炉的‘离魂丹’，三十鬼晶特价甩卖啦……”

“卖鳌甲尸啦，卖鳌甲尸啦，一具堪比筑基实力，实乃看家护院，外出游历的必备之物啊！”

“阴阳鬼童子一对儿，便宜卖了，便宜卖啦……”

如此浮夸的修炼环境，九幽人岂能不邪恶？

燕云霆闷头行走，心里有说不出的恶心，再逛下去恐怕真是要吐了，便随便找了家相对较大的店铺走了进去。

“客官买点啥呀？”掌柜的笑脸相迎。

燕云霆问道：“鬼胎有么？”

“害！那您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店里卖的鬼胎，在整个鬼市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掌柜的搓了搓手，笑着问道：“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的鬼胎呀？”

燕云霆好奇道：“鬼胎还有分等级的？”

“瞧您说的，普通人孕育的那叫做凡胎，修士孕育的才叫做鬼胎，不同修为的女修士，所孕育的鬼胎自然也就不同嘛——

我们店如今预售的鬼胎有一种，在售的现.货则有三种，一是炼气与炼气所孕，二是炼气与筑基所孕，三是筑基与筑基所孕育；您看您需要哪一种？”

“预售的是如何？”燕云霆问道。

掌柜的说道：“我们店提供女修士，嘿嘿，但这得劳烦客官您亲自播种，一般孕育周期为三个月，若客官您急着用的话，我们也是可以帮您催产的。”

掌柜越是云淡风轻，燕云霆心里就越发毛，他不愿再多了解这龌龊东西，摆了摆手：“最便宜的价位如何？”

掌柜地用手比了个“十”说道：“仅要十块鬼玉即可。”

燕云霆随手掷出十块鬼玉，“速去取来。”这种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掌柜收了鬼玉，嘱咐了稍候片刻，便屁颠屁颠跑进内仓。

燕云霆闲着没事，也开始在店铺里瞎转悠起来，九幽的这些稀罕玩意儿，对灵修而言肯定是用不上，但对于武修却没那么挑剔。

仙武可已同修，鬼武大概率也行，只是阴阳相冲，肯定会更难。何况只要是个正常人，也不会为了修炼鬼力而放弃光明。

“黄掌柜，老样子，三瓶‘养阴丸’。”一声熟悉又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进来，随之，一个英气十足，高挑大方的年轻女人走入店铺。

燕云霆意外回头，瞧，不是袁昭君又是谁？

第一次相遇可能是意外，第二次相遇也可能是意外，但第三次再相遇，保不齐就是命中注定呢？

“袁香主，真是好巧啊。”燕云霆笑着打招呼。

袁昭君瞧见燕云霆，先是惊讶，再是诧异，随之又恢复了从前那份冷漠，只是轻哼了一声，做视而不见，不予理会。

先前听老太监说，袁昭君实则是为其义父怀胎的器皿，今日又来买“养阴丹”。养阴丸，听名字便是滋阴补气的女人用药了，难道她……

燕云霆盯着袁昭君的肚子，好像并没有隆起的意思。

“客官，您要的鬼胎来了……哟！袁香主何时造访的呀？还是老样子吧？”掌柜捧锦盒出仓，见到袁昭君，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取出三只药瓶递了过去。

袁昭君收走药瓶，瞥了一眼锦盒，厌恶了一眼燕云霆，扔下十颗鬼晶，甩袖大步离去。

“这……怎么？客官还与袁香主认识啊？”掌柜问道。

燕云霆微微摇头，问道：“那养阴丸是何作用？”

掌柜说道：“安胎药呗。”

难道她真的怀孕了？燕云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又问：“那气绝丹又有何作用？”

掌柜说道：“稳住内息所用，一般用于因走火入魔而导致的气脉混乱，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到了走火入魔那一步，吃啥药都不管用。”

这个女人，又安胎，又绝气，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客官，这是您要的鬼胎，您先瞧瞧成色。”

掌柜将锦盒打开，一个半巴掌大的粉色胎物，用一种类似于冰晶的东西包裹，虽还未成形，四肢轮廓已有了人的形态。

天杀的！地裁的！狗.日的！丧尽天良的！燕云霆在心里破口大骂，赶紧盖好盖子，捧着木盒走出店铺。

“客官您慢走呀！”掌柜高声送客，不禁挠着脑袋嘟嚷：“这年头尽出些怪人……”

……

晚上，燕云霆专门炒了两个菜，将胎儿供奉了一番。随后才将它收入一只锦囊，挂在腰间，用鬼胎携带的阴气，来掩盖多余的人气。

稍微有些良知的人，身上挂了这么个东西，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

燕云霆躺在床上，枕着脑袋，许是因为制造鬼胎太过残忍可怜，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叫做袁昭君的女人。

假设她真的怀孕了，甭管是谁的孩子，三个月不到便会被生生取出，这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

要不帮帮她？

可又该怎么帮？

可惜可惜，可怜可怜。

一个老好人，辗转难免！

……

次日清晨，赵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东方晓月将于入夜时分前往幽都，点名了要带他一起去。

昨日才开了会，今日便要去幽都，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燕云霆当然是欣喜的，能早一些去幽都，便能早一点布局。这个压抑残忍的地方，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正午，燕云霆为王妃做完最后一餐。

下午，应约与小婢女一起放风筝。

傍晚，罗刹宫众修云集，至少都是结丹期。

“呼……这是我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小婢女抱着纸鸢小口喘气，累得俏脸儿红扑扑，她依依不舍地望着燕云霆：“梅大厨，你去了幽都之后，还会再回来吗？”

大可能是不会回来了，亦或者说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燕云霆含笑抚摸着小婢女的脑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淡淡一句：“梅大厨，不会在世上留下任何遗憾。”

“那这么说，以后咱们还能一起放风筝咯？”小婢女满怀憧憬。

也不知为何，在面对这双清澈的眼睛时，竟比面对强敌还要让燕云霆内心悸动。

燕云霆轻嗯了声，往黄雀塔走去。

第六百四十一章 抵达幽都 当燕云霆踏入黄雀塔时，参与传送的修士早已全部到齐，

燕云霆将堂中修士大致扫视了一遍，大约有四十余人，罗刹女王当居首位，她敞披着一件黑色狐裘，内部却只裹了两件黑色薄纱，该暴露的地方绝不掩饰，不该暴露的地方恰到好处，雪白的肌肤上，用釉色勾勒出了一道道纹绣，浓妆画在精致的五官上，再加以藐视众生的傲然姿态，狂野奔放又生人勿进。

印象中的罗刹女王，只是个青衣魅姬，不曾今日仔细瞧见真容，竟是如此大胆的尤物，燕云霆仅仅是瞥了她一眼，小心脏便忍不住砰砰直跳。

东方晓月左右各站着一白一黑两名修士，前者白衣胜雪，容貌俊朗，颇为年轻；后者黑衣如墨，油青肤色，略显老成；想必他们便是女王麾下的两大护法，白殇与鸠僮。

先前听赵海所提到过，白殇拥有操控暗雪的神功，那昔年曾天山与冀州降下的毒雪，肯定与他有关。

两大护法身后便是四大堂主，一人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狮口牛鼻，相当丑陋；一人青须青衫，相貌平平，却是这四大堂主中最像人的；一人五短身材，貌若孩童，眼神中却充斥着邪戾；最后一人体态佝偻，面生狼像，不是鬼修，而是妖修；

袁昭君站在红脸大汉身后，由此可见，红脸大汉便是袁昭君的义父，天蟾堂之主袁天蟾。

上到罗刹宫女王，下到四把手香主，全部聚集于此，唯独少了昨日所见的万朽君。

万朽君为人奸诈，若是他在场，燕云霆的心还真得悬着。

“我还以为我们在等些什么大人物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平民。”左护法白殇，盯着燕云霆，冷冷一哼。

燕云霆卑躬致歉：“小人来迟，还请诸位大人恕罪。”

“行了，本王答应过王妃，要捎你一程就绝不会食言。”东方晓月说着，挥挥衣袖，托起所有人，往塔顶飞去。

塔顶中央竖着一面丈许宽的大镜子，操控台与符文台足有五丈宽，两边悬挂着数百丈符咒，以及八面玄青色的阵旗，如此巨大的传送阵，若是挤一挤，传送百人也不在话下。“入阵吧。”东方晓月领衔踏入传送阵。

燕云霆自觉站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待所有人都踏上传送阵后，东方晓月弹指一道气息，敲在一只红色按钮上，下一刻令旗与符咒开始晃动，身后的大镜子也闪发着奇异的青光——

“呼哧！”

一束青光冲天，众人消失在传送阵上。

也不知是传送得太远，还是其它因素，在面对眼前这份纯白时，一种力竭的感觉爬上燕云霆心头，他几乎就要失去意识了。

“喂！你醒醒！”耳旁传来袁昭君的声音，接着他胳膊上背狠狠掐了一道。疼痛使他瞬间睁开了双眼。

纯白消失不见，一个黯淡的陌生环境出现在了眼前，所有人都已下了传送阵，唯独他还余悸在其中。

燕云霆揉了揉眉心，苦涩地道了声谢。

“这里是永生宫，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看，就跟在我身边，懂了么?”袁昭君招呼着燕云霆跟上了人群。

罗刹宫传送阵的位置在塔顶，而这座传送阵却在塔底。塔上有匾，名曰“天生”。塔高有八层，巍峨雄伟，每一层外围都有侍卫来回巡逻，由此可见，这座天生塔里，一定藏着某种重要的东西。

燕云霆自走出传送阵后，便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在九幽这个阴气盛大的地方，还能散发出灵气，肯定不是俗物——玄天境，很可能就藏在这座天生塔里。

走出天生塔，一艘飞船早已悬浮在半空中，两名黑衣侍卫跳下飞船，冲东方晓月恭敬一礼：

“尊敬的女王与诸位大人，陛下有令，为了方便参议，凡鬼王以上者，留在宫中居住，鬼王以下者，安排至城中的幽罗客栈。”

东方晓月傲声问了一句：“其他人来了么？”

“回禀女王，陛下的号令已发出，其他鬼王正在抓紧赶来，最迟不过半个月便会全部抵达幽都。”

“可。”

“那就请女王与诸位鬼王大人随我入东宫，其他大人坐飞船去客栈。”

女王，护法，堂主，共七名鬼王修为，随侍从飞天离去。其余近四十人，则相继跳上飞船。

“袁香主，要不再麻烦您一下？”燕云霆冲袁昭君笑了笑。

“我成你仆人了是么？”袁昭君哼了一声，抓住燕云霆的肩膀跳上飞船。

飞船缓缓升空，飞出永生宫，飞向幽都城。

幽都比罗刹城大很多，同时也黯淡很多，只有街道上安置得有发光石，整座城七成的人户都是黑着的。

袁昭君独自一人站在船尾，凝视着整个幽都，眸似秋水，泛起涟漪。

“这么黑的夜，用来放孔明灯的话，一定会很好看。”燕云霆说着便来到了袁昭君身旁。

袁昭君不再对燕云霆反感，反而有些惊讶：“前晚上的孔明灯是你放的？”

燕云霆笑道：“很漂亮对不对？”

“是很漂亮，不过有几盏飘到了天香山，差点儿将山谷里的鬼植燃起来，”袁昭君看着燕云霆：“若是让天香堂知道了这灯是你放的，你会死的很惨很惨。”

“呃……”

“呵呵呵……”袁昭君突然笑了起来。

沉默，

沉默了稍许，

“传送阵站在你身前的那个红脸大汉是你义父对么？”

经燕云霆这么一问，袁昭君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又收了回去，她埋怨望着燕云霆，眼神阴冷得可怕。

燕云霆语气平淡：“我知道你和你义父的事，我很想帮你，但实在找不到帮你的理由。”

袁昭君却仿佛听了个笑话，“你一个平民，何德何能帮我？就凭你会做几道菜么？”

“我并非那么不堪。”

“我也并非那么不堪!”

“不如——”

“别傻了，这是我的命。”

如此决绝的态度，她又怎会是个轻易认命的女人呢?

第六百四十二章 没怀孕 入住幽罗客栈之后，燕云霆便没再打算出去，如今已大致确认了玄天境的藏处，剩下的便是等待时机。

从东方晓月与侍卫的对话中得知，无相皇正召集各界鬼王议会，多半是商讨入侵九霄相关事宜。

接下来这段时间，鬼王齐聚幽都，事情会变得更加艰难。

燕云霆很清楚，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甚至连永生宫都靠近不了，他只能等，等同伴们到来，再合力去寻找突破口。

幽罗客栈是指定的栖息地，若无戒他们抵达幽都，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等待是百般无聊的，幽都长时间沉浸于黑暗，压抑得让人心烦意乱。燕云霆除了终日买醉，便再也找不到其它可以消遣的事情了。

袁昭君自入住客栈后，每三天便会出一次客房，去鬼市中够买些东西，再回来继续闭关，而每每她出来一次，脸色便会多苍白一分。

这一切，燕云霆都看在了眼里。

等到袁昭君第九天，再次出关时，她脸上已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开始泛白。

“你如此虚弱，你义父知道么？”燕云霆靠在房门口，他早已等候多时。

袁昭君瞥了一眼，似没有力气再搭理，她就要再次出门，燕云霆却伸手拦住了她：“你不能再服用气绝丹了，这样反而会加速气息乱流，让你死得更快。”

“你放开我……”她挣扎得有气无力，燕云霆干脆将她推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大门。

“你想干什么，你给我滚出去！”袁昭君步步后退。

燕云霆一把将之捧入怀里，大步往床榻走去。

“你反了你——”

不等她话说完，燕云霆一颗正气丹塞入她口中。正气丹不是灵草炼制而成，灵修，武修，鬼修，皆可服用。对气息混乱者颇有功效。

“你喂我吃了什么……”

“我说是春.药你信不信？”

若不是感觉到气息沉稳了些，她或许真会相信这是春药。

她不再闹腾了。

燕云霆将袁昭君轻轻放上床榻，盖好被褥，抓过一只手，号脉了片刻，有些惊疑：

“你没怀孕啊？”

袁昭君也是一愣，急忙抽出手来，“你才怀孕了呢！”

“可我明明看到你买了‘养阴丸’，那不是安胎的药么？”燕云霆疑惑。

袁昭君反声质问：“难道我买养阴丸，就不能是为了别人么？”

“你为了谁？”

“你管不着。”

“那气绝丹呢？你为何要买气绝丹？”

“我为何要告诉你？我跟你很熟么？还有——”

袁昭君反握住燕云霆的手，冷声质问：“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绝不单单是个盗猎贼，你隐藏了自己的修为，更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你还潜入了罗刹宫，迷惑了女王与王妃……你到底是谁！”

燕云霆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冲之微微一笑，轻吐几个字：“我不告诉你。”

“你——”

“昭君，你可在房内？”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是义父！”袁昭君急忙坐起身，“若是让义父见我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室，他必定会杀了我们！你快躲起来！”

燕云霆很自觉地便钻进了床底。

袁昭君又将床单往下扯了一截，盘膝摆正身躯后，才回复：“义父，我在房中，您进来。”

房门推开，袁吞蟾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似对气息有所察觉，而这时，袁昭君忽然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昭君，你怎么了？！”袁吞蟾倒是对女儿关心，急忙来到床边，掌起一道阴力，渡入袁昭君体内，同时也坦出质疑：

“真是奇怪，为何你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乱了？你是不是瞒着我在修炼其它功法？”

袁昭君急忙道：“孩儿万万不敢忤逆义父！”

“以你的资质，再加上我倾心辅助，按理说早该结婴了才对，为何这都第十个年头了，还是无法突破？”袁吞蟾狠狠抓起袁昭君的手腕，侵入感应了片刻，仍是失望摇头。

袁昭君咬着嘴唇，“是孩儿辜负了义父的期望，孩儿该死……”

“哈哈哈……”袁吞蟾却突然大笑起来，“昭君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父此次来找你，便是找到了让你稳健突破结丹期的方法！”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盒丹药，打开之后，一颗白莹莹的，似宝珠一般的药丸安静躺在其内，“此乃陛下御赐的‘九转炼阴丹’，你只要服下它并将其炼化，最多不过一个月，鬼丹便会蜕变成鬼婴！”

“炼阴丹！”袁昭君摇头恐惧：“可是义父，炼阴虽可以增大结婴几率，但伤得可是根骨啊，您这颗九转炼阴丹无异于是对我进行罐顶，即便能结成鬼婴，那也是残次品，何况罐顶之后，我就永远无法再提升修为了！”

“昭君啊！”袁吞蟾拍了拍袁昭君的肩膀，又变得语重心长：“放眼整个九幽，有几个女人能修炼至鬼婴期？你是我袁吞蟾的女儿，哪怕你是一介平民，也是人中龙凤，你又何必执着于追求大道呢？

义父被困在瓶颈已有两百多年，只差一步之遥便能突破成为二阶鬼王，到那时便是罗刹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你作为我的女儿，岂不也能沾光？”

袁昭君反握着袁吞蟾的手，哀声恳求：“不义父，你再相信我一次，半年，最多半年我便能自行结婴。”

“哼！”袁吞蟾抽出手来，“最多再不过一个月，为父便要前往九霄征战，哪儿有时间再等你半年！”

“义父！义父！”袁昭君翻身下床，跪在袁吞蟾跟前，泣声哀求：“我……我不想做您的——”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袁昭君颓败在地，嘴角已渗出丝丝鲜血。

“收起你的心思，专心炼化炼阴丹，往后每过三日，我便会来检查你的进度，你必须在半个月内结婴，再在半个月内孕育出鬼胎！”

袁吞蟾留下一句不容拒绝的告诫，负手走出房间。

第六百四十三章 罗盘闪烁 袁昭君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轻轻关上房门，抹了抹嘴角血迹，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冲床底下招呼道：“他已经走远，你可以出来了。”

燕云霆这才从床榻下爬了出来，见了袁昭君脸上的掌印，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不太适合，只是轻轻一声问候：“你没事吧？”

袁昭君捂着脸，背对着燕云霆，她已很努力地让语气变平静，“这种事早就习惯了，你现在看到了么，这就是我的命，谁也改变不了。”

燕云霆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养阴丸是买给谁的？”

“袁吞蟾府上全都是女人，轮流着怀胎，为他提供修炼，是买给她们的。”袁昭君隐隐有恨。

“那气绝丹呢？”燕云霆又问。

袁昭君也沉默了稍许，才轻声叹道：“那是给我自己用的。其实早在十年前，我便可以结婴了。但我很清楚只要结成鬼婴，袁吞蟾一定会来占有我；

所以我便吞食气绝丹，用它来压制结婴的期限。可这种药服用得越久，副作用就越大，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乱，我只能不断地加大药量，原本一个月只用吃一枚，到现在三天便要吃一瓶；

我本以为再坚持半年，袁吞蟾便会前往仙界，不会再来打扰我，可谁知他竟点名将我带到了幽都，还给我准备了强行灌顶的九转炼阴丹；”

她惨淡一笑，“我一直在和命运挣扎，一直都不曾放弃，可怎奈天不助我，我已无力回天。”

“为什么不逃？”燕云霆问道。

“逃？”袁昭君摇了摇头，“又往哪儿逃呢？袁吞蟾在我身上下了诅咒，除非他死了，否则不论我逃到哪儿，他都能找到我。”

燕云霆再次陷入了沉默，若这里是人间，他会毫不犹豫将袁吞蟾这个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的老畜生杀了，但很可惜这里是幽都，他不能因为一点同情心便破坏了整个计划，

他取出一瓶正气丹放在桌子，“若气息混乱了，就吃一粒，会好受许多。”叮嘱完，他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袁昭君盯着丹药也陷入了沉默。

燕云霆走到门口，忽而又回头问道：“袁姑娘，假设你真的结婴了，你会从了你义父么？”

“不，我宁死也不。”袁昭君想也没想便回答。

燕云霆挤出了个满意的微笑，推门走出客房，而就在这时，一股极为邪恶的气息突然被他若感知，下一刻，原本嘈杂喧嚣的客栈顿时变得安静起来，所有人都瞪着眼睛，望着客栈大门。

“沙沙沙……”一支约三十余人的队伍缓慢走进客栈，他们统一披着血色长袍，眼神轻蔑，姿态清高，脸上似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食客们见了来者，纷纷不由自主起身避让，掌柜赶紧领着几个小伙计，恭敬上前迎接：“恭迎炼魂殿诸位大人大驾光临。”

燕云霆倚栏打量着这群红袍人，低声呢喃：“炼魂殿，是何方神圣？”

“炼魂殿是嗜血界最大的组织，与我们罗刹界四大堂旗鼓相当。”一个女声从燕云霆身后响起。

袁昭君气色恢复了不少，她走出客房与燕云霆并肩而立，随后又讲述道：“嗜血界之主是血魔，血魔麾下有四大血法师，他们一起组建了这臭名昭著的炼魂殿。”

燕云霆低声道：“见他们第一眼，我还以为是血毒门的人呢……”

“那你的眼光也不算太差了，血毒门和炼魂殿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前者炼尸，后者炼魂，都是一群残忍嗜血，冷漠无情的家伙，”袁昭君说着，讽笑了声：“不过话又说回来，九幽哪个门派不是如此，只要有利可图，都会不择手段。”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清脆又空灵的的铃儿声突然响起。

这时，客栈又走进一群黑袍人，人手各持一支法杖，盖头遮脸，将身体捂得严严实实，三五十人整整齐齐，几乎连走路的步调都大致相同。

“是轮回教的人。”袁昭君低声道。

“轮回教属于哪个界域？”燕云霆问道。

袁昭君说道：“轮回教是无间界写轮王所缔造的组织。轮回教信徒以奉承‘天命轮回’为教义，个个神秘莫测，难以琢磨。”

这倒是有趣了，修士之所以修炼，就是为了逆天改命，而这轮回教却教人顺应天命轮回，岂不是与人间的禅宗有些相似？

轮回教步入客栈后，又一队“人”跟着走进了客栈，它们高矮胖瘦，奇形怪状，尽管外貌已无限趋近于人，但依旧掩盖不了身上那股浓烈的妖气。

“我猜，这些人应该是来自妖鬼界吧？”燕云霆用下巴指了指。

袁昭君点了点头，“妖鬼界中坐落着九幽最大也是最茂密的‘悲泣森林’，其界主操蛇王便是这片森林法力最强大的妖修……我们罗刹界四堂主之一的天魁堂主，同样也是来自于妖鬼界。”

罗刹界，嗜血界，无间界，妖鬼界，均已抵达幽都，会不会还有其它宾客?

“呼……”突然一阵阴风吹进了客栈。随后，无数道黑影乘风而来，黑影在客栈内绕了几几圈，最终聚作一群黑衣人。

“没想到连万鬼城的人也来了！”袁昭君忍不住惊呼。

“万鬼城？就是先前你说要把我送去的地方么？”燕云霆问道。

袁昭君点头说道：“万鬼城是九幽大陆上最特殊的一座城市，也是唯一一座矗立在尸魂界中的城市；

万鬼城的本质其实一座“牢狱”，九幽所有犯了大罪的罪犯都会被如法收押入此城，就比方说像你这样的盗猎贼；

万鬼城与一般的监狱不同，没有铁牢，也没有绝对的监管，罪犯仍然享有人生自由，但这种自由仅仅只局限于万鬼城与尸魂界；

通俗而言，只要进了万鬼城，就永远别想再回家了，一辈子都得待在城里，替九幽镇守尸魂界，直到陨落老死为止，”

每个地方都有所谓的“无法地带”，在九州，雍凉之地便是罪犯们的天堂。而在九幽，毫无疑问便是万鬼城。

袁昭君又说道：“罪犯可以在万鬼城里接悬赏任务赚取佣金，倘若要是遇到了心仪的女人，娶妻生子也不是不可，但在万鬼城出生的人，也只能一辈子留在万鬼城……总之，万鬼城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家，就连皇帝陛下也没有资格管辖。”

“总得有个掌权者。”

“万鬼城主，阴烛王。”

“阴烛王……”燕云霆轻声念叨。能够管理一个全是罪犯，且建立在尸魂界上的城市，这阴烛王肯定不是个寻常角色，但比起罗刹女王，写轮王，操蛇王，血魔王，这几个界主而言，阴烛王倒是头一次听见。

“与几大鬼王相比，阴烛王的实力如何?”燕云霆问道。

袁昭君说道：“放眼整个九幽，其他鬼王都得向无相皇俯首称臣，唯独阴烛王能与皇帝平起平坐，其修为也是深不可测，据说比血魔都不差了；

阴烛王很少在九幽大陆露面，其因是他必须肩负起镇守尸魂界的重任；

仙界有洪荒，九幽有尸魂，此二地都是恐怖的根源，里面不知隐藏了多少强大的妖魔鬼怪，若被这些妖魔侵入大陆，整个三界都将惨遭屠戮！”

她又摇了摇头，“所以我很奇怪，昔年人鬼仙三界大战时阴烛王都没有参与，以他的境界应该不会来插手三界纷争才对，为何偏偏这次却应邀了来参议了?”

“说起百年前的大战，锁妖塔三十万妖魔被困，可有你一份儿?”燕云霆突然好奇。

“一百多年前，我都还没生出来呢……记得义父与我说过，当时天蟾堂与天香堂负责垫后，多数修士及时逃进了背阴山，而剩下的天魁与天星就没那么好运了，除了两位堂主与几位香主之外，鬼婴修为以下者几乎都死在了一个叫做魏瀛洲的人间武修手里；”袁昭君说道：

“二阶以上的鬼王，除皇帝陛下与血衣侯没被封印之外，万鬼城的阴烛王，海府的冥月侯都因没参战而逃过了一劫；

万鬼城与海府，一个镇守尸魂界，一个镇守幽冥海，都是维系九幽大陆平衡的两大国柱；

对了，若是万鬼城的人都来了，海府的人应该也不远了才对……”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修士走进了客栈，他们腰间皆挂着一块青玉玄武令，身份至少都是提辖官。

海府的人，果真来了。

“嗡嗡嗡……”燕云霆乾坤戒指中突然有了动静，他侵入神识一探，竟是光明罗盘在闪烁。

“袁香主，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告退了。”他生怕灵光闪烁会引起旁人注意，便打了声招呼，急忙往客房里走去。

回到客房，关紧门窗，取出罗盘——嵌在罗盘上的四颗宝珠，有两颗正隐隐泛着灵光，红色与蓝色分别代表着白荣和无戒。

他的罗盘既感应到了对方，那么对方应该也已察觉到了他。

此时去哪儿都是风险，不如就留在房中，静候佳音！

第六百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 “哒哒哒！”期待已久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了。

燕云霆手持罗盘，凑近门后，轻轻一句：“天王盖地虎？”

片刻，门外回复：“宝塔镇河妖。”

暗号对上了。

“从雅庭轩来的么？”燕云霆又问。

门外回复道：“老板娘姓吴，名子柒，长得可水灵儿了。”

是他们了。

燕云霆打开房门，门口两个黑衣提辖，手中各攥着一枚光明罗盘，与他手中的相互应和。

“快进来。”燕云霆招呼着，将提辖拉近客房，随后紧紧关上大门。

两个提辖各自将面具轻轻一揭，白荣与无戒露出了真容。

双方将各的遭遇都简单阐述了一番——

自从在海底失散后，白荣和无戒被冲到了一座小岛上，恰好被经过的捕猎船救下。二人便伪装成遭遇了海难的渔民，随着船队回到了千岛城；

白荣和无戒回到千岛城时，又恰逢是雅庭轩客栈开张大吉的第三日，他们顺利与吴子柒会晤，在客栈内暂时安顿。

“我们在客栈里等了将近半个月，还是没有卢庚尧的消息，再加上海府即将前往幽都，所以不得不先走一步。我们弄死了两个海府提辖，制作了两张人.皮.面.具，成功混入了传送队伍，随后便到了这儿。”白荣讲述道。

燕云霆不由皱眉，沧元剑也在即将遗失时被自己收入了乾坤戒指，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没有武器，孤军奋战，大师兄实在太难了。

无戒拍了拍燕云霆的肩膀：“在海府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爆发激烈的对抗，这说明卢掌门并没有被发现。”

白荣这时也道：“自尸鲲死后，海府便加强了海域的巡逻，搜捕了很多非法盗猎贼。听说这些盗猎贼都会被送往一个叫做‘不死城’的地方，想要离开茫茫幽冥海，一是通过传送，二便是以罪犯的身份被带离，大师兄说不定便是用的后面一个方法。”

以卢庚尧的才智与武力，自保尚不成问题，倒不用太过担忧。

“先前在走出传送阵时，我感觉到了一阵灵力外放，由此我断定，玄天境大概就藏在天生塔中，”燕云霆说道：“我仔细观察过，天生塔上没有结界封锁，却有侍卫不间断巡逻，白兄的易容术恰好可以发挥作用。”

白荣提出异议：“想进入永生宫，必须得是鬼王以上的身份才行，我们此刻的身份只是海府提辖，连宫门都不进不去；

再者，我的易容术比不了画皮鬼，必须要有人皮才能制作面具，无法一比一临摹。”

燕云霆抿唇思考了片刻，忽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影，他自信一笑：“你放心吧，鬼王的脸皮不难搞，我已经有目标了。”

“无相皇恰好没有五官，易容成他应该最容易。”

“取走玄天境之后，势必会引发注意，到那时我们可以通过塔底的传送阵逃脱。”

“逃去哪儿？”

“我们可以直接逃到千岛城，那里距离九幽封界最近，可以一鼓作气冲出封界，等到了背阴山，纵使那群鬼修再厉害，也不敢再追上来。”

“如今各路鬼王都在幽都，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在走之前将这天生塔的传送阵给炸了，看他们还怎么追！”“就这么干！”

……

这边的客房里，正在筹谋着计划。

另外一边的客房里，有人陷入了抉择。

袁昭君盘膝坐在床榻上，左手是炼阴丹，右手是气绝丹，吃了左手的丹药，她便能顺利结婴，但同样也臣服了命运，吃了右手丹药，她还能再与命运挣扎些日子。

但真的会有奇迹出现么？她不禁黯然伤神，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出的人，竟是那个盗猎贼……

“唉……”她轻叹一口气，摇头甩去了心中的思绪，抬起左手的炼阴丹便要送入口中。

“啪！”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还不等她有所反应，燕云霆已出现在她眼前。

燕云霆左右手轻轻一吸，将炼阴丹与气绝丹都攥在了手里。

“你干什么！快把丹药——”

“啪！”

燕云霆将两颗丹药捏成了粉末，随手一撒，消散无形。

袁昭君努力地想要去抓，却根本无法触及，她怒瞪着燕云霆：

“我要杀了你——”

“给你这个。”

燕云霆将一枚闪着金光的兽丹递到了袁昭君眼前。

袁昭君当即便瞪直了眼，目光完全被这枚珍贵的内丹所吸引：“顶级……顶级五阶……五阶兽丹！”

这是燕云霆当时从尸鲲脑子里挖出来的，鬼兽的内丹虽说炼化炼化也能用，但阴气与妖气实在太浓，他看不上，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赠给眼前这命运多舛的女人。

“想要它么？”燕云霆笑着眨了眨眼睛。

袁昭君努力藏住眼中的渴望，“哼……如此珍贵的东西，你绝不会轻易送给我，有什么目的和要求，你倒不如直说。”

“我要杀了袁吞蟾，希望你能帮个忙。”

我要杀了你爹，希望你这个做女儿的帮个忙……

袁昭君娇躯一怔，挥挥衣袖，将房门紧闭，才问道：“你是认真的？”

燕云霆微笑：“我从来不对漂亮的姑娘撒谎。”

袁昭君极为认真：“我义父可有逼近二阶鬼王的修为，你杀的了他么？”

“这就取决于你肯不肯全心全意地帮忙了，”燕云霆一掌将袁昭君吸入怀中，紧紧地搂住她的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当然，如今你已知道了我的目的，你要么同意，要么……哭着同意。”

“你用的不是九幽的功法，你是……你是——”

“嘘！”燕云霆用手指抵住了袁昭君的唇，与此同时，将兽丹塞入了她腰间：“这笔买卖，就这么达成了。”

袁昭君咬唇沉默了片刻，终是轻声妥协：“你想让我怎么做？”

燕云霆笑道：“很简单，我们来一招‘引蛇出动’。”

……

……

是夜，月上中天。

袁昭君驾驶飞舟，载着燕云霆，白荣，无戒，一路向西疾驰。

“已经离开幽都五百里了，还不够么？”袁昭君紧抱着胳膊，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最起码离开一千里，这样弄死他的时候才不会被人察觉，”燕云霆轻轻搭上袁昭君的肩，柔声安慰道：“你只要想到，过了今夜就彻底恢复了自由，也就不会再害怕了。”

“自由……”袁昭君低声呢喃，换作以往想都不敢想。不知不觉，她眼角竟有凝出了泪花儿。

突然，一股诅咒之力被她所察觉：

“他来了！他要来了！”

她惶恐不安，止不住发颤。

燕云霆冲身后的无戒和白荣试了个眼色：“就在这儿的布局吧。”随后取出镇魂钟，降魔杵扔了过去。

白荣持镇魂钟，无戒持降魔杵，相继跳下飞舟，地下是一片寂静的山岗，二人各挑了一处山头，将仙器布置好。

燕云霆带着袁昭君在山谷中降落，“袁姑娘，你就留在山谷藏好，待会儿那老东西来了之后，你务必要用办法将他引入山谷。”

“那你呢？你不留下么？”袁昭君紧握着燕云霆的手腕，不愿舍离。

燕云霆指了指背后的山头笑道：“放心，我就藏在那山头，只要他进了圈套，那就插翅难逃！”

“可是——”

“我去了。”

燕云霆撇开袁昭君，没几步轻功便从山崖跳上了山头，他双手各持照妖镜与诛妖剑，左前方是白荣，右前方是无戒，三人呈犄角之势，监视着整片山谷。

三人各自屏息凝神，凝望着北方天空。

袁昭君找了块大石头，藏身于其后，紧张地等待着。

半刻钟后。

一道极强的波动掠过夜空，自北方疾驰而来，同时还伴随着猖狂大笑：

“我的好女儿，你若赶紧现身，我还可以当做是你贪耍，忘记了规定!如若不然，待我颠覆整片山林，将你揪出来时，哼……少不了刮下你一层皮！”

袁吞蟾停驻于山林上空，威胁声在山谷中阵阵回响。

静默了片刻。

“哦?不出来是么？那就休怪义父无情了！”袁吞蟾掌间泛起一道赤光，做攻击的姿态——

“袁吞蟾！”袁昭君从大石后跳出，指着空中大呵：“今日我哪怕是身崩道陨，我也绝不会再向你服软！”

“哈哈哈……我看你是翅膀长硬了，竟敢训斥起父亲来了？”袁吞蟾不屑大笑，“当年若不是我将你从贼盗手中救出，你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让你怀个鬼胎又怎会难为你了？！”

“呸……真恶心！收起你的惺惺假意吧，你若真对我有父女之情，我必将倾尽所有感恩，可你从来没将我们当做过人！这些年我为天蟾堂尽职尽责，早就已经还了你的恩情，你我已两不相欠了！”

“袁昭君，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没机会了，我的身子早就已经给了别人，即使怀胎也不可孕育出极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啊啊啊……我早已察觉你房间里所不对劲，没想到竟然背着我偷男人！小贱.货，你必死！”

袁吞蟾彻底被激怒，飞身扑向谷中的袁昭君！

（这两天重感冒，很难受，就少更新一点，欠的字数下个月会爆更补上，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