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之绝爱》 第一章 凤求凰 楔子 灵堂里,一个女子身穿重孝站在棺前出神,婢女快步走进来道:“夫人,有位僧人想要见您,说是故人。” 女子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可是一位面容姣好,身形清瘦的和尚?” “正事呢,且他叫奴婢告诉夫人,他是彻尘。”婢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叫他进来吧。” “诺。”…… “彻尘,多年不见,如今可好。”和尚上了柱香,拜了三拜。面露欣慰,“故人都去了,留我这个无用之人在世上做个未亡人,能有多好?其实,去了,便也是解脱了。不像我,连自己生死都不是自己能够主宰得了的。” 女子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我才明白,夫君当年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看今日,我倒希望是我走在他前头。” 和尚看着棺木,眼里的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却仍面带微笑:“主公,你当年说的,我都记得,我来看你了。” 女子抬起头,看着和尚:“当年,都已经多少年了………….” 第一章 大魏末年,群雄并起,自尔朱荣死后,大魏国分裂为东西两魏,东魏掌握在权臣高欢手中,西魏则掌握在宇文泰手中,宇文泰定都长安,高欢定都洛阳,双方势同水火,大战一触即发。 闺房里,一个大约十四岁左右的女孩正对着镜子梳妆。她叫李菀鸢,小字樱儿,是柱国大将军李虎之女,有着惊世的容貌,弹得一手好琴。此时她并不知道,他父亲与大冢宰的一个决定,毁了她本该平静,富贵的一生。从此她被推到风口浪尖,再也没有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和亲!娘,菀鸢没有听错吧,怎么会?!”少女听到自己亲娘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惊道,“我,我……” “菀鸢,这个是大冢宰和你爹爹做的决定,就连皇上都没有权利过问大冢宰,娘亲……没有办法。”梁夫人说完,将头别过去,不再看菀鸢。 菀鸢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娘亲,真的要菀鸢和亲!?”菀鸢的泪水夺眶而出,哭道:“娘,爹爹为什么要让菀鸢和亲啊,菀鸢不是宗室女子,怎么会有资格……” “因为你要去的地方是洛阳!元善见是皇上的胞弟,怎么能再让宗室女子和亲呢?”梁夫人认真的看着菀鸢:“菀鸢,娘亲和你爹爹不会舍得你去嫁给一个傀儡皇帝,可是咱们西魏实在是敌不过东魏,冬天来了,所有士兵都会去凿洛水,就是怕东魏踏着冰打过来,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可是,可是……,我……”菀鸢瘫坐在椅子上,再没了主意。 “菀鸢,你记得,女孩子这辈子有两件大事,一就是把自己交给男人,二是为你心爱之人生下你们的孩子。” “可是我怕,娘,菀鸢害怕……”菀鸢躲进梁夫人的怀里大哭,“娘亲。” …… 主室里李虎一脸凝重,关切道:“菀鸢可同意?” 梁夫人并没有理他,只是坐下来,饮了口茶,之后面无表情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拿我们的孩子作棋子,我再不想有下次。” 李虎一脸难色,央求道:“我也没有别的法子,要不是菀鸾在国境边界逃了,我怎会舍得樱儿呢,与其留在西魏做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后,之后再被宇文泰除掉,倒不如叫菀鸢去东魏,或有一线转机。” 梁夫人怒视李虎,“你敢说宇文泰没有许给你好处吗,李虎你堂堂八尺男儿,竟出卖自己的女儿!我看不起你!” 李虎苦笑道:“看不起我?呵呵,你早就看不起我了,早在十八年前你就说过了。我李虎做事,不是为了能让谁看得起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李氏一族,我无愧祖宗。” 宇文觉,大冢宰宇文泰之子,是年十七岁。听闻菀鸢即将和亲的消息,匆匆跑进李府,直奔着菀鸢的屋子,见菀鸢正在院中端坐,那绝世独立的容貌,姣姣的身形,合着漫天飞舞的樱花……宇文觉看呆了,轻轻走过去,生怕搅了这如画一般的景儿,和如画儿一般的人。 “菀鸢妹妹,你,你可好?”宇文觉走近了,颤微微地问道。 “觉哥哥。”菀鸢见到宇文觉便扑到宇文觉的怀里大哭,“菀鸢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亲,爹爹,哥哥……菀鸢,菀鸢不想去洛阳!” 菀鸢把宇文觉的心都哭碎了,他只好安慰道:“菀鸢,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和父亲说,我要娶你,我不许你嫁到洛阳,嫁给元善见那个窝囊废!” “公子,你以为是在帮她,实在害她!” 宇文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重孝的少年,十分消瘦,长的眉清目秀,虽和宇文觉岁数差不多,但是比照个头却矮宇文觉半头。 宇文觉怒视少年道:“徐小白,你滚开,我早就讨厌你那自以为是,清高傲慢的样子了,你以为你懂多少,你不过与我同岁罢了,摆什么大人的架子!” 菀鸢见到徐小白,便马上走到他身边,“小白哥哥,你平日里懂得多,你能否为菀鸢出出主意?” 徐小白面无表情,冷冷道:“和亲是我唯一能为小小姐出的主意,您是李家的女儿,做事要为李氏一族着想。唯有和亲,不会再有第二条出路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宇文觉一拳打在徐小白脸上,徐小白个子本就小,这一拳竟将他打得半天没从地上坐起来, 菀鸢跑过去想扶徐小白起来,却被徐小白冰冷的话伤得双手停在半空中“小小姐自重!小小姐是即将嫁往洛阳的新人,小白身有重孝,你我相冲,最好不要有接触。” 如果不是姐姐李菀鸾出逃,和亲的事情本是不会落在只有十四岁的菀鸢头上的,她本该嫁给同是柱国将军的公子成为少夫人,再不济也是可以进宫当妃子的,今次的事情如同晴天霹雳,将这个少女推向了无尽的深渊。鬓玲珑佩叮咚,浓妆素裹将这个是四岁的少女打扮的如西子一般,可她并不高兴,这不是她应该承受的结果,从不是。 是夜,菀鸢卸下浓妆,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后院,悄悄地走到徐小白的房门前。徐小白自父亲去世后便再没有亲人了,李虎为了感念徐氏一族的忠诚,便将徐小白当作义子收养,留在府中。 “小小姐,别进来。”屋内闪动着昏暗的光,徐小白的声音在这时发出吓得李菀鸢一身冷汗。 “小白哥哥,菀鸢不想去,死也不想。”李菀鸢站在门口,攥紧拳头,恨恨的说着。 “你可知你去的任务么?不是为了宇文家,是为了李家。” “如果早知如此,我宁不为李家人。” 屋内一声叹息,徐小白站起身,走到门前:“小小姐,这是你的命,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你不是去和亲,是去为李家做内应,西凉时李氏是皇族,穷尽几代李家人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复国,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担起的,也容不得放弃。” 半晌,李菀鸢才做声:“小白哥哥,我只是想......” “小小姐,你是主子,小白从不敢有半分的非分之想,您自重。” 原来,他都知道。是呀,那如同明镜似的心,怎会体查不到她的小小心思,只是从不说罢了。 菀鸢正声到:“我只是想和你道别罢了,你也知道我是主子,怎会尽说些糊涂的话呢,你歇吧,我走了。” 菀鸢不是低声下气求人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骄傲,鼓足勇气走到嘴边的话生生的让徐小白按了回去,菀鸢没有生气,也没有流泪,她望了望头顶上的月亮,噗嗤的笑出了声:“李菀鸾呀,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但愿这不是此生唯一的遗憾吧。 第二章凤求凰(2) 凤栖阁里,李昞(字明泽,李虎的三子)依靠在楼阁的栏杆上,穿着一袭青色长衫举着酒壶将酒水一股脑的倒入嘴里,呛得自己连咳了三声。 凤栖阁的花魁龙玉娘迈着款款的步子从楼下上来,不削的抢白道:“少将军的能耐都用在喝酒上了么?” “你少管我!长姐和大哥在边境失踪,折进去两个还不算,如今还要再饶进一个小妹!我若真能指挥千军万马,当真踏平了东魏才甘心!”说完,将剩余的酒统统倒进嘴里,喝完之后便狠狠地摔碎了酒壶。吓得刚刚走上来的小丫鬟惊叫一声。 龙玉娘倒是淡定的吩咐着:“醒酒汤给我吧,把地上的东西扫了就没你的事儿了。” 转过来看着李昞道:“那可是一尊青玉的酒壶,就被你这么砸碎了,当真是富家子,不知珍惜东西。” “你少拿我寻开心,舍不得,我赔给你就是了。” 李昞说着坐在地上,望着楼阁外的景色,喃喃道:“樱儿,你是我的半条命啊。” 龙玉娘走过去坐在李昞的身边:“三郎,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我没办法给你排忧解难,你要是愿意,尽管在我这儿撒野,心里舒坦了再走。” 李昞依靠在龙玉娘的身上:“玉娘,要是有一天你都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该怎么活着了。” “哪里的话,等你娶了媳妇,生了娃娃,就会把我抛到脑后了。” “我娶.......” 玉娘用纤细的食指点在三郎的唇上。 “别说出自己会后悔的话,也别轻易给承诺,你给不了,我也要不起。” ...... 李菀鸢到东魏的时候既没有盛大的迎亲场面,更是连整个魏王宫都没有结上红色的花球也没贴大红的喜字,冷冷清清的,便被宫人囫囵的塞去了长生殿。皇帝大婚难道不是在椒房殿么?。等了好久,天已经黑了下去,菀鸢坐在喜床上饿得发昏。忽地闻见了一股奇香,像是花朵的香味,菀鸢撩开额前的珠帘,走到中厅,整个宫殿没有什么光,周围寂静得吓人。吱呀一声,殿门开了,吓得菀鸢赶紧走回后殿,进来那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十分的健硕,看样子是喝多了。只是一脸的胡子加上面部特征让菀鸢联想到了在长安做生意的鲜卑人,这人是谁?不是皇帝么? 那人踉跄的走了几步坐在桌前开始大口地喝水,嘴里还嘟囔着:“元善见娶个敌国的媳妇还得给他庆祝,真的是。” 菀鸢一听不对劲,捧着一个随手捡起的花瓶上前两步:“你是谁,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一个激灵蹦了起来,回身看着菀鸢面露惊恐,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你是新娘?”看来是见了菀鸢的喜袍下的结论。 “速速退下饶你不死,我是陛下新娶的皇后,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后宫?!” 那人鄙夷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皇后?皇帝都得听我家的差遣何况你一个敌国的小小女子,罢了罢了,这屋子便让给你,我再寻个去处便是了。” 可那人没走两步便躺倒在地,吓得菀鸢大声呼救,可就是没有人应声,菀鸢走到门前想开门呼救,可是门被锁上怎么也打不开,而且殿中的香气愈发浓烈起来,没过一会儿菀鸢便觉得头晕目眩,最后直直的倒在了殿门前。 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个十分清检的屋子里,菀鸢的头疼坏了,慢腾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便看见房子里还坐着一个男人,这下菀鸢精神了起来。 “你是谁?” 那男子站起身转过来,苍白的脸上紧蹙着眉头,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云锦长袍,腰间挂着一只金镶玉的玉佩,走到床边:“你醒了?有不舒服么?” 菀鸢摇摇头,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生得真是好看,不似家中伶人女气的色相,眉宇间更生英气,这人若是衬湖蓝的袍子会更加英俊,应是一个富家公子。 那人有些焦急:“一会儿有人会问你问题,你到时候一定要说昨晚遇见的人是我,记下了么?” 菀鸢疑惑极了连连摇头:“昨晚我遇见的那人,生的高高大大的一脸的胡子不是你。” “是我。” “不是你!” 见菀鸢坚持,男子更加着急了:“无论昨晚是谁你都一定要说是我才行,求你帮帮我,帮帮高家,原因我到时候定会和姑娘解释明白的。” “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要知道,我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菀鸢有些生气了。 男子有些为难,向着菀鸢鞠了一躬:“请姑娘一定要帮在下这个忙,我没有恶意,求你了。” 大殿之上,两个宫人搀扶着菀鸢走上来,龙椅之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皇帝,冠冕上的珠子挡住了龙颜,菀鸢看不清,向左看立着昨晚见到的那个大胡子和刚刚见过的公子,右边站着一个五十来岁一看就是肱骨重臣的男子,并没有看向菀鸢。 菀鸢按照宫廷礼仪给皇帝行过礼之后便被宫女扶了起来,殿上的元善见开口道:“李氏。昨夜你在长生殿可曾遇见了一个人?” “是。” “那人可在殿中?” “在。” “你且指出来。” 菀鸢挠了挠头,看向俊秀的公子,他对着菀鸢点了点头,可菀鸢自娘胎出生时就从未撒过谎,这是要她犯下欺君之罪么? “臣女记不得了。”菀鸢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后便在不敢看向那位公子。 元善见笑了笑:“你刚才还说此人在大殿之上,现下又说记不得了,你是要犯欺君之罪么?” 菀鸢叹了一口气:“臣女昨日闻过一阵浓烈的奇香之后就昏过去了,其他的就记不得了,那人似乎高高的,长相么,殿中昏暗看不大清。臣女第一次觐见陛下被您的天威镇住胡乱说了些话,大抵是不作数的。” 第一次觐见皇帝便有板有眼还知为自己开脱,小小女子才十四岁便有如此大家风范,不觉让元善见霎时对她好奇起来。 这时紫衣公子站出来跪下叩首道:“罪臣该死,昨夜酒兴未尽误闯长生殿惊扰銮驾,求陛下恕罪。” 元善见看向长者:“丞相,这是......” “陛下秉公办理就是了,微臣无话可说。” 元善见嘴角扬起微笑:“如此......秀女李氏被高家次子高晋阳所污不能留宫侍奉,赐给高家做媳妇了。丞相你看这样可好?” 没等长者开口,元善见继续说道:“玷污了朕的秀女,还得了个媳妇实在太便宜你了,高晋阳,念你酒后误事,并非存心做坏,朕便赐你鞭笞三十,不为过吧?” 高晋阳闭上眼睛默认了惩罚。 什么跟什么呀,自己怎么会成了秀女,不是和亲做皇后的么,被人玷污什么意思,自己昨天什么也没干呀,还有这个高晋阳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人愿意背这个黑锅?!一系列疑问萦绕在菀鸢的脑子里,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人送到了高家。 晚餐时分也没人来搭理菀鸢,自己好几顿没吃饭了,饿得晕晕的,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就在她在房里踱步的时候,房门开了,一个粗布衣的胖子搀着高晋阳走了进来,眼前的景象让菀鸢惊住了。高晋阳只穿了件白色衬衣,身上布满血痕,透过破碎的衣服隐约能看见里面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皮肤,高晋阳疼的脸色煞白,满头是汗。 胖子把高晋阳扶上床之后转身和菀鸢说:“夫人,您在这儿看着二爷,小六去给二爷拿药。” 菀鸢皱着眉头走到床边看着虚弱的高晋阳:“他这是往死里打你呢,你怎么样?” 高晋阳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别在这儿看我了,怪难为情的,叫我房里的莲心陪你出去走走吧。” 知道高晋阳疼得厉害,菀鸢也不再和他讲话,只是莲心是谁她也不晓得,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走到了门口,等着叫小六的人拿药回来,不知怎的,她竟是这样着急,着急到忘了自己的处境,忘了自己如今尴尬的身份,心就被那个一味往自己身上揽下罪责的人带去了,也许是命中注定吧,虽然这个相遇并不美丽,但却足够让菀鸢回味一生。 第三章凤求凰(3) 养心殿内,元善见用过晚膳后斜倚在榻上看书,身旁的梅妃将煮好的玫瑰花汁配上黄山贡菊烹茶后端了上来。 元善见将手中的书放下,闻了闻梅妃端上来的茶,享受的说道:“好香。你一向善烹调,朕如今还有什么快乐的所在,便是与你一起了。” 梅妃颔首笑笑:“陛下喜欢,就是这几朵花的福气了,连日来陛下忧心国事,臣妾今日用了黄山贡菊,清肝明目再好不过了,陛下歇歇吧,别累坏了。” 元善见放下手中的茶盏,叫周围的宫人退下,拉起梅妃安置在身边,皱着眉说道:“朕就是再有什么忧思之事也是为了你的事,朕不想娶李氏一是因为这人是西边和高家谋划好之后派来的,朕忌讳。再者除了你,朕不会相信任何人,虽然你身份低微朕无法许你皇后之尊,可这后宫除了你一位妃子其他几个朕从未放在心上位分也没你高,朕只能这样才能弥补你万一。” 梅妃摇摇头:“陛下的心思,臣妾明白,其实,您不必为了我去得罪高欢,高家权势熏天,朝堂之上更是说一不二,陛下棋出险招,可就怕高家反应过来报复陛下呀。” 元善见站起身,板脸道:“难道朕不得罪他,他便会还政于我么?大魏分裂本就是高氏和宇文氏内斗的结果,最后划江而治,连年征战。今年高欢不知收了西边什么好处竟然愿意和亲停战?!要战是他,不战还是他,朕这个皇帝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报复么?朕还能指望着高家什么?他就算再要报复,朕还有什么可怕的?” 梅妃见元善见不高兴,便拉他坐下喝茶,喃喃的说了句:“只是那姑娘,白白失了名节,实在是无辜可怜。” 元善见冷笑一声:“朕是庶妃所生,从不受父皇宠爱,本以为一辈子做个清闲王爷安稳余生,谁想竟被高欢强行带来洛阳扶我称帝!叫我背负着谋反叛逆的罪名,担着东魏皇帝的虚名,将来还要承受史书工笔的骂名,朕就不无辜,不可怜?梅儿你是掖庭宫女所生,从出生起便要为奴为婢,朕不得志那两年是你在府中陪我度过,高欢强掳我走的时候也只有你敢挡在朕的身前,可如今你却因为身份低微不能成为朕的皇后,还要时时留意步步小心,你便不无辜不可怜?高家可曾想过朕与你的无辜可怜?!” 梅妃抚着元善见的心口,安慰道:“陛下切莫动怒,咱们来日方长。” 元善见品了一口茶,思虑到:“如今乱世之秋,中原分裂,江南有陈朝,北境有柔然,契丹,朕就不信,凭高欢能一统天下!只要强敌都在,他就不敢轻举妄动,朕就有时间喘息。只是......” “只是什么,陛下?” “高欢一向最喜爱他的六儿子高演,最倚重大儿子高澄,这个高晋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敢坏朕的事,敢背这样的黑锅?” 梅妃再为元善见斟了一杯茶,说道:“想是兄弟情深,出面维护吧。” 元善见笑了笑摇摇头:“高澄是个什么货色朕还不知道么,他平日里骄纵跋扈,什么兄弟能和他情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高晋阳自己自愿的,他愿意袒护身居要职的兄长,为了高家继续把持朝政,还能在高欢面前讨些好处。再者便是高家不愿意刚刚当上尚书左仆射的长子又是高家世子的高澄折掉,找了个替死鬼。” 梅妃有些惊讶:“若是第一个,那么这个高晋阳心思深沉,善用权谋陛下不得不防啊。可若是第二个......” “若是第二个,那高欢简直连亲情人伦都能罔顾,为了高家把持朝政的利益,连亲子都可舍弃,再联想朕如今的处境,真是不寒而栗呀。” “那陛下以为,高晋阳是哪种可能?” 元善见叹息一声,又喝了口花茶:“高欢有多狠毒朕不是没见过,可高晋阳再不济也是高家嫡出的次子,高欢就真舍得吗?庶出的儿子一大堆,怎就偏得是他?况且高澄若是真折进去,按道理世子便是高晋阳接替,他没有理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傻瓜么?两种情况看似都说得通,但实则又都说不通。只怪朕当时大意了,御林军冲进去的时候殿内高晋阳和高澄都在,想是高家察觉了,派高晋阳来找人的,若是提早一步,朕就能拔掉高澄这颗钉子,真是可惜!”说完,元善见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梅妃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烹茶。想想刚才元善见的话,再看现在,其实......收拾高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入夜,李菀鸢睡不着觉,在家里都是枕着粟玉的软枕,连枕面都是蜀绣的,现下这个荞麦皮的枕头硬邦邦的,咯的头疼。而且高晋阳受了伤住着大床,自己躺在一个刚搭好的床上,睡着不舒服。既然睡不着李菀鸢便走进内室,想要好好端详一下这位还不熟识的夫君。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高晋阳的床边,俯身看着这个男子的容貌,心中啧啧赞叹道,贵公子见得不少,可能出落得这么相貌堂堂英姿飒爽的除了自家的三哥就是小白哥哥了。 一想到徐小白,菀鸢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当初还会说那么决绝的话么?其实菀鸢若是想逃回国去,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回去之后呢?虽然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可又有人会信么?徐小白本就已经很讨厌自己了,回去也是自讨没趣。‘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这是徐小白最后对她说的,也许,她该认命,应该接受一段崭新的人生。 看着看着,李菀鸢渐渐困了,睡觉之前摸一摸他高高的鼻梁吧,可菀鸢这一摸可惊得顿时没了困意。太烫了,像是伤口发炎。烧成这样怕是不大好,可自己在高家谁也不认识,带来的侍女又都不知道被人遣去了哪里,这可怎么办。 菀鸢轻声叫道:“公子......二爷?你醒一醒,醒一醒。” 高晋阳虚弱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菀鸢,沉沉的说了句:“何事?” “你发烧了,看来伤口不大好,还是找个大夫看一看吧,我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你之前和我说的一个叫莲心的是谁,她在哪里能帮你么,夜深了,我见小六恐怕不大方便,你还有什么交好的兄弟,我找莲心通报一下,为你找一个大夫。” 高晋阳摇了摇头:“夜深人静的,搅扰了大家安眠便不好了,我的事不重要,无碍的。明早起来再说吧。你刚从长安过来也劳累了,早些休息为好。” 菀鸢被他的话气的差点儿跳脚,要不是顾念他有伤在身,早就一记拳头挥过去打在他的头上了,从前她总是这样欺负三哥的。 “你怎的就不重要,你在菀鸢这里如今就是最要紧的人了,你不愿深夜惊动丞相府我知道了,可你总得告诉我你房里有什么药,我好拿给你吃。就这么一直烧着,明早起来再说?你明早哪里还起得来!” 高晋阳听了李菀鸢的话,叫她在窗前的一个梳妆台的屉子里拿了一个青瓷瓶。里面有几粒药丸,菀鸢拿水喂高晋阳服下。 菀鸢边整理桌上的水杯茶壶边抱怨道:“你这里怎么连杯热水都没有,说你是丞相府的二公子都没有人信的吧。” 高晋阳服过药之后侧身躺着,端详着这个近乎是从天而降的夫人,看得出神。他本以为自己会被下大狱的,没料想到元善见会将这个姑娘赐给自己,这到底是不是因祸得福呢? “对了,我不是太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告诉我么?小六叫你二爷,他想必是你的随从吧,那以后我怎么称呼你才好呢?”菀鸢问完就后悔了,怎么称呼,当然是夫君了,还能称呼别的?只是自己还没准备好,才糊里糊涂问了这么一句糊涂话。 不过高晋阳却没有在意,看着菀鸢说道:“在下高晋阳,字子进,今年十九岁。晋阳二字便是晋地之阳的意思,我生在那里,便这么取名了。至于称呼,你想叫什么自己定夺,我无碍的。” 菀鸢心想出生在晋阳便取这个名字是不是太草率了些,高家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儿子的样子。“小女今年虚岁十五,名李菀鸢。菀是诗经中‘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的菀,鸢是一种鹰,写来是戈鸟——鸢,不是鸳鸯的鸳,初识的人经常以为错呢。小字樱儿,因为娘亲生我那天府中樱花盛开,所以便取了这个小字。” 高晋阳强忍伤口疼痛挤出了一个微笑:“菀鸢的名字取得有些深意,菀字是小女儿之态,可鸢字却是英武之状,看来菀鸢的父母对你寄予厚望。” 自己介绍的时候忘了要顾及他的心思了,短短一天菀鸢就察觉到高家对他的冷落,自己这么说只会让他难过,便识趣道:“菀字是族谱的从字罢了,家姐菀鸾取了珍禽的名字,菀鸢才也只得这么取名,没有深意的。晋阳哥哥你快歇着吧,我就在这儿,你有事就叫我。” 晋阳哥哥?自己竟然脱口而出晋阳哥哥?菀鸢自己也下了一跳,或许,自己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夫君了?谁知道呢。还是他的伤要紧,明日要早些起来才行。 第四章 凤求凰终 过了几日,高晋阳身体稍稍好了些,已经能自己下地吃饭不需要人伺候了,午睡方醒,高晋阳睁开眼睛坐起来,却发现屋中没人,心里紧张了起来,李菀鸢的身份特殊,不是...... “莲心!小六!”高晋阳喊了一声,没人应,却听见院中似有人嬉闹的声音。站起身随手拿了件大氅披在身上,开门出去,可刚走到廊下,人便惊住了。 园中植了一棵樱花树,这个季节开得甚是旺盛,树下有一个身着鹅黄色舞衣的女子在翩翩起舞,身上的小小银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她配乐,定睛一看是照顾了他这么多天伤病的“夫人”李菀鸢,廊下站满了府中的奴仆,在那里为李菀鸢喝彩,不是随意起哄的,是真的欣赏菀鸢的舞姿,啧啧赞叹。 一段作罢,大家都在鼓掌,菀鸢笑了笑抹抹头上的汗水:“闷了好久啦,来东魏还是头一次玩儿的这么开心。” 高晋阳永远也不会忘了在随风飘洒的樱花瓣中那个倾国倾城的身影,那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人可以发光,花钿和面厣皆是可爱之处,黛眉与斜红更胜过牡丹妖娆。惊叹过后心中不免疑虑:今日是怎么了,她竟这般欢喜。 高晋阳站在众人之后,轻轻的拍掌却足以提醒这些人,他来了。 小六最先过去,见了高晋阳俯身道:“二爷怎么出来了,廊下风大,您才刚刚见好,不如回房休息吧。” “这样的美景,若是回去岂不辜负了?”高晋阳的目光直直的盯在李菀鸢的身上片刻也没有离开。 见高晋阳来了,别的院子的仆人也都转头回去了,只留下李菀鸢,高晋阳,小六,莲心四人。 菀鸢起初有些尴尬,但是见人都走了之后有些气愤,大概是在怪他耽误了自己娱乐了吧。 菀鸢走上台阶走到高晋阳面前:“你的病,好了?” “恩。” 菀鸢瞪了他一眼:“你的病好了,我却是要闷出病了,好容易趁你睡一会儿出来玩儿,却又被你打断了,哎...当真是......。” 见菀鸢不悦,高晋阳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才十五岁嘛,小孩子心性最是正常不过了,也没有板起脸来,只是无奈的说道:“你在院中折腾,集了这么多下人来陪你玩儿,误了各院的事不说,却还来怪我,菀鸢小小年纪却也是个不讲理的丫头。” 菀鸢嘟着嘴:“二爷教训的是,我去为您准备晚膳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想的是:你也才十九岁嘛,装什么老成,哼。 高晋阳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最近几****最是辛苦劳累了,叫莲心去吧。” 无奈菀鸢只得跟随高晋阳回去,走了几步,菀鸢有些羞愧的问道:“是不是我在院中嬉闹打扰你安眠了?” 才反应过来也是真叫人...... 不过高晋阳摇摇头:“没有,无碍的。” “那你出来干什么?” 高晋阳没有说话,思虑了一会儿,淡淡的说了一句:“菀鸢可曾听过一句诗叫: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刻不见兮,思之若狂。”说完便一直看着菀鸢。 菀鸢回头看了看他:“晋阳哥哥的诗书读的不是很精准啊,是‘一日不见兮’,哪里是你说的‘一刻不见’。” 高晋阳却拉住了她的手:“是一刻都不能不见。” 菀鸢反应过来的时候,高晋阳已经走回屋子里去了,留她一人傻傻的站在那里,细细回味。 晚饭时分,二人第一次相对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尴尬极了,菀鸢因为下午那一句话脸一直红到现在。倒是高晋阳首先开了腔:“今晚这道汤味道好极了,菀鸢你可喜欢?” 菀鸢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一旁的莲心看了出来,便拿起菀鸢的汤碗又成了一大勺:“夫人再来一碗吧。” 菀鸢听后一下子呛了一口饭狂咳了起来,高晋阳担心急了起身坐到菀鸢身旁帮她拍背,菀鸢憋得脸通红,急忙摆了摆手:“没...没事儿,咳咳...喝口水就...咳咳咳...好了。” 晚上歇息的时候,高晋阳走到李菀鸢桌前,菀鸢看书看得出神,他便站在那里,没做声,不一会儿,菀鸢看累了抬头揉眼睛的时候,目光对上了高晋阳。 “站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不去休息呢?”菀鸢伸了一个懒腰。 高晋阳在桌对面坐下:“见你看得认真,便没打扰你,今晚你进里面睡吧。” 菀鸢一下子慌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们,是不是......” “我睡外面,你睡里面,里面舒服些,这几****也累极了,我好的差不多了,不能仗着自己有伤欺负你一个姑娘家不是。” 菀鸢的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喂饭的是莲心,做饭的是莲心,就连为你洗衣服的也是莲心,我只不过和小六给你买过几次伤药,你说我劳累了,实在叫我过意不去,晋阳哥哥,其实你不必这么迁就我的,在高家,其实我是个多余的。” 高晋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心里想着自己又何尝不像个多余的,否则,母亲也不会...... “如果你呆不惯想回去的话,我可以等一段时间之后为你安排。” 李菀鸢脸色一沉:“回哪儿去?长安么?回去做什么,我用什么身份回去呢?” 高晋阳没再说什么,菀鸢站起身凝望窗外夜色中的那棵樱花树,不知不觉竟流下了眼泪:“我闺房门前的庭院里也有一颗这样的樱花树,小的时候我骑在父亲的脖颈上采摘树上的樱花,每年我生辰的时候,母亲都会亲手为我做樱花饼。那时我以为,这个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加疼爱我的人了。可父亲却因为长姐出逃,逼母亲叫我和亲,其实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不重要的,没了大女儿,还有小女儿,只要李家还有女儿,就可以被他拿来利用,亲子又如何,这一切都无所谓,我就这么被他丢掉了,难道还要我自己再找回去?” “樱花儿......樱花!”高晋阳像是明白了什么:“今天是你的生辰么?” 菀鸢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个日子了。” 高晋阳的心里也不是滋味,生辰什么的他从未过过,自己是母亲流落晋阳时所生,从记事开始他就不受父母家人的喜爱,府中也流传着他身世的好几个版本,他既不能问他的母亲自己是谁的孩子,也不能问他父亲自己是不是外面流落的私生子,因为童年不愉快的回忆,高晋阳时常是沉默寡言的,在家里像是一个透明人,不愿意打扰别人,永远都是自己没关系,无碍的,他们都是被至亲抛弃的不值一提的人,这算不算同病相怜。 ...... 西魏凤栖阁内,舞台中央是龙玉娘的独舞,伴奏是洛神,因为今天是凤栖阁花魁脚伤一月以来头一次开箱,又请了宫廷乐师李长林为其奏乐,自然是招来西魏权贵中的大多数前来捧场。当然,李家的三郎是个例外,他有事儿没事儿都会往这儿跑,当然也是为了龙玉娘来的,在李昞的心里,总觉得自己在这位花魁心中的地位不同,和其他花钱捧角儿的俗人不是一路的。这次他特地将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一起找来,一个是大冢宰宇文泰的第四子宇文邕,一个是大冢宰的侄子,禁军统领宇文护。 “明日你便要领职去巡视边境了,今日带你来好好玩玩儿,花魁与我熟识,等散了场,我带你们去见她。”李昞冲着宇文邕说道。 宇文护是习武的,向来不爱看这些个场面,文人附庸风雅爱捧个戏子伶人,可对宇文护来讲,这可真是个最无聊的去处了。三人上了楼,点了一壶茶坐的是舞台对面的正坐,正好可以看见舞台上的歌舞,又不用和楼下的那帮蜂拥的俗人挤来挤去,不过这个座位价格自然是不低的。 宇文邕开口道:“三郎家的长姐还没有找到么?边境失踪,说不定我这次巡边能帮帮忙。” 李昞一听这话便不太高兴了,宇文邕说的可是他心内的一桩难过事,品了口茶,低声道:“听父亲说是死在洛水了,下游岸边找到了长姐的鞋袜,一路追踪下去也没见个踪影,想是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吧。”说完便没再抬头。 宇文邕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这次我去,帮你看看,要是有些蛛丝马迹我便加急传回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言的宇文护劝阻道:“四弟你便不要多管闲事了,明泽家的长姐找回来也难免罪责,更何况那姑娘既然是处心积虑一定要逃,怎能是随意就叫你们找到的。” 转向李昞道:“明泽,你也别难过,这事儿李帅自有打算咱们都别馋和。” 三人便不再做声,一齐观看。 第五章温情 早上菀鸢起得晚了些,睁开眼高晋阳已经不在了,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屋子里面已空无一人。菀鸢下了床走到到桌边看见了一小盆银耳莲子粥一颗包好皮的鸡蛋,还有一小碟酱菜和一只白瓷小碗,碗上担了一双象牙筷子,碗里面放了一只白瓷小勺。 菀鸢拿起小碗盛粥的时候发现了压在碗下的字条,字迹工整笔锋有力看来是高晋阳留的。 “晨起请安,半晌便回,勿念。” 菀鸢拿起字条看了看,噗嗤的笑出声来,鬼也知道这是他家,随他干什么去,只要不饿着自己怎么着都行。勿念?菀鸢现在只念着自己腹中空空如也,赶紧果腹才是正理! 饭菜吃一半,菀鸢拿起鸡蛋指着它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三哥和娘亲怎么样了?蛋蛋呐,你说高晋阳到底是不是我的良人呢?” 这边厢菀鸢正发着“癔症”与鸡蛋自言自语,那边请安的高晋阳便匆匆赶回来了,坐在菀鸢对面看着她说道:“起了?吃饱了么?” 惊得菀鸢一口将鸡蛋扔进嘴里,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摇头。这个样子倒是把高晋阳逗笑了:“慢点儿慢点儿,我不催你,别噎着。”说完便为菀鸢倒了一杯水。菀鸢摆了摆手,指着粥又指了指自己一股脑的全部倒进嘴里。结果呛得自己直打嗝。 “急什么?慢慢吃。” “我...嗝...起晚了...嗝.......”菀鸢说不下去,拿起高晋阳为她倒的那杯水顺了顺。 高晋阳摇摇头,“无碍的。今天带你去个好去处,你不是闲得慌么,我今早请安的时候领了个差事,想着带你出去逛逛。” “真哒?!” 高晋阳看着菀鸢笑着点了点头。 出门前,高晋阳给了菀鸢一身男子的衣服,为她戴了一顶冠,顺便还粘了两撇胡子,衣服不是自己的倒还合身,只是高晋阳今天一身蓝色锦缎的长衫把菀鸢迷得七荤八素的,正是自己当时想象的样子,可腰间玉佩不见了,若是还在一定更加英俊,走在高晋阳的后头,菀鸢脸红着没敢抬头,跟在高晋阳身后走到了大门口才被人拦下。 门前站岗的人长的高大魁梧,有二十来岁,皮肤黝黑是常年晒出来的颜色,看见菀鸢表情有些凝重。 “二爷,您不是不知道,今天有大事儿,怎么还敢......” 高晋阳摇摇头:“当然知道,可我再怎么样作死,也不会比今天的事儿还大,权当凑个热闹,还请白郎宽宥则个。” 那位被称为白郎的门卫有些犯难:“只是您身后的这位小哥......” “他是小六。” 听完这话,门卫扑哧的笑出了声:“二爷您若是说这是您新收的仆人小七我都信,他这样子瘦瘦小小的是六哥?您说出去谁信呐!” 高晋阳听后板着脸:“白玉乔,见好就收啊!你六哥最近辛苦累瘦了,赶紧放行!” “得,我拗不过您,但只一点...女眷不能随意出府,您凑热闹我不拦着,出了事儿可不是我放走的!我只见了您和小六一起出府了。” 高晋阳皱着眉和白玉乔打趣道:“就你眼睛贼!”一只手拽着李菀鸢,走出高府。 高晋阳和李菀鸢走在洛阳城的大街上,菀鸢在长安时也不是能够轻易出府逛大街的,所以看见什么都新鲜,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高晋阳嘱咐道:“高家不许女眷随意出府,才给你化了妆,若是遇到外人我便称你为...‘小七’吧,白玉乔随口取的名字还能用,你叫我公子。” “为什么啊?小七的名字难听死了,像‘小气’。” “那叫小八,小九,小十,十一......” 菀鸢的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无奈摆摆手道:“随你吧,我无碍的。” 高晋阳俯视着菀鸢:“菀鸢小小的人儿居然还学我说话。” 菀鸢跳起脚来,有些不悦:“我哪里是小小的人儿啦!” 高晋阳将手放在菀鸢脑顶平移到自己胸前:“这样还不算小小的人儿?” 菀鸢败下阵来,可是目光一会儿就被吸引走了。二人走到一个面具摊前,菀鸢玩儿心大起拿起一个猫型面具把玩半天,只是上面的花纹不太好看,在长安的时候三哥曾经和小白哥哥赛画,画过两个猫型面具,比起这个好看多了,应该都在菀鸢闺房衣柜的上面,高晋阳见状关切的说道:“喜欢的话我就买给你。” 高晋阳刚想询问价格:“老板...” 还没等高晋阳说完,菀鸢便拉着他离开。 “怎么了?” “丑死了,那个面具丑死了!” “那你还看好半天?” 菀鸢嘟起嘴:“我就愿意看丑的东西!” 高晋阳笑着摇摇头,这次换他跟在菀鸢身后,由着菀鸢逛来逛去,只是行到集市街道的正当中,碰到了皇帝的堂弟昌邑郡王元之问和其他的贵族子弟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走来,见了高晋阳和李菀鸢,元之问从马上跳将下来:“这不是高家老二么?伤好了来街上闲逛?” 高晋阳行礼过后笑道:“多谢郡王殿下关怀,有您天天担心着在下的伤病,我岂敢不早早好起来呢?” “你少跟我来这套,东魏虽然你们高家只手遮天,可本王不怕。” “那在下让道给您,您先过去,咱们犯不着在街上纠缠。” 元之问的目光落在李菀鸢身上,伸手过去,一把扯下李菀鸢的假胡子,高晋阳抓住元之问的手,狠狠地问道:“你干什么?!” “这细皮嫩肉的,别说两撇胡子,你给他粘一把胡子也不像老爷们儿啊,你身边不是有个五大三粗的小六么?怎么,高家二公子如今出门要娘们儿保护了?” “你放尊重点儿!”高晋阳现在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元之问抽回手笑了笑:“要不是今天在大街上看见了你,本王还以为你死在西魏那女人的温柔乡里面了呢。三天前高家的马球队可输惨了,没了高演和你,你家马球队就是一群废物,下月切磋的时候本王也用不着府兵上阵了,从妓院里挑几个娘们儿出来和你家比一比,看你能不能进一个球。” “这次我和六弟皆有事在身,不能上阵,本月二十三,六弟便从边防回来,下月马球赛高晋阳和高演一定奉陪。” “如此最好,到时带上你的女人,本王听说她是西魏第一美人,怪不得你情不自禁呢,本王也想见见。”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菀鸢,上马离去。 菀鸢有些胆怯:“那人是?” “以后你有机会认识,他是皇上的堂弟,亲封的昌邑郡王,最爱马球,之前都是六弟与我和他周旋,从一年一次马球赛到一月一次,除了马球便不学无术了,人到不坏只是嚣张罢了。”高晋阳若有所思。 “算了不提别人,只是你之前和我说领了个差事,不知道是什么?” 高晋阳停下:“差事的事情你倒不用管,手下人已经去做了,玩儿够了便回去,其他的你都不用费心。” 二人一直逛到傍晚才回,还没进府门便被小六拦下,小六的脸色难看极了,慌慌张张的:“二爷你可回来了。” “慌什么?边走边说。” 三人一起走进府。 “主公对三爷动了家法,方才一时间寻你不着又生了气,现下情况不好,二爷还是让少夫人躲一躲。” 高晋阳停下:“躲到哪里去?她本就应该是高家人了。”转头看着菀鸢:“你怕么?” “我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好像挺严重。我不会连累你吧?” 高晋阳摇摇头:“你不必担心我,再往里走就是高家祠堂,我想了很久,想为你筹谋一个名分,你若是要,就和我走进去,如是不想......” 高晋阳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地图:“这是洛阳和长安交界的地图,我昨日命人为你买了一匹快马,拿着我家的腰牌连夜出城不成问题,一路往西走渡口有船,船夫会一直送你回家。两条路你自己选,要留要走我都尊重你。” 这下傻眼的是菀鸢,能回家?!可是高晋阳怎么办? 通传的下人嘴快了些,高欢得知高晋阳就在院中却不往祠堂进等得不耐烦,便大喊了一声:“晋阳!你进来!!” 高晋阳见李菀鸢还未抉择便已知晓她的心意,到底...是不属于这里的。对着小六吩咐道:“你送李姑娘到城门口,务必护她周全。” “是。” 小六领着菀鸢离开,高晋阳转身走进祠堂。 菀鸢停下拽住小六“你等一等,为什么晋阳哥哥今天一定要送我走?” “您只管走就是了,从此以后二爷与您都无关了。” “不行!一直是好好的,为什么今天一定要我走?”菀鸢站定,怒视着小六。 小六叹了一口气:“之前那件事主母心里一直不痛快,命二爷一定要了您的性命给她解气才行!您要是不做高家正经八百的少夫人,留在东魏就是死路一条,二爷不得已在今天开祠堂的时候领您进去,就是想好了对策叫主公主母认下你,可他不愿意强迫您留下才又出了送您走的主意。” 菀鸢愣住了,原来竟然是这样。 高欢坐在堂前一脸要杀人的表情,高晋阳走了进去,看见跪在堂中的老三,和老三的媳妇,两边分列着高家子弟,站在高欢身边的是高晋阳的九弟——十岁的高湛。 高晋阳俯身拜道:“父亲。” “老二!你如今越来越不知礼数,越来越不像话了!晨起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只你一个晚了这么多时辰,你九弟才十岁都比你强!”高欢大手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所有子弟全都将头低下。 高晋阳跪下,向高欢请罪。 “你的事,可以先不问,老三的事嘛!晋阳,你和影卫查出了什么一并拿来,叫这不肖子认罪!” 高浚回过头怒睁着腥红的眼睛:“又是你在作祟,真应该叫皇天收了你!省的搅了高家的安宁。” 高欢拍桌子到:“孽障!还要大放厥词么!” 高晋阳心里不是滋味,他自统辖高家的影卫以来朝中府中的事情没少窥探,许多高家子弟的隐晦之事都是高欢让他去查的,父命难违他不敢抗命,可这样也被族中子弟痛恨,加之他并不得母亲宠爱,即使是嫡子也是不受待见的,高浚固然有错可其中缘由他是知道的,他也是可以帮助三弟隐瞒的,可是老三一家是母亲心头的一根刺,他不想母亲失望,所以心中愧疚,不敢抬起头看向老三。 正在这时,李菀鸢冲了进来,走到高晋阳身边跪下,行礼道:“儿媳李菀鸢来迟了,求父亲赎罪!”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章温情(2) 高欢的表情尴尬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老三:“你可认么?!” 高浚红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高晋阳:“这厮将偷盗府银的罪名强安在我身上,教我如何分辨,父亲要打要罚只管做就是了,可罪名,儿子不认!” 高欢看了看堂下的形式,摇了摇头看向高晋阳道:“你来说。” 高晋阳即使有千百般的不愿也无法回绝,只得低声道:“去年秋收,三弟主持收租,几家农户粮食不够,连年征战家里没有壮丁,就都被少收了一斗粮食,之后三弟才挪用了自己所管的府银填补了这部分空白,开春时发放各府各院的例银的时候,堂叔家里少了些,来报。想是府银中的缺口导致的,而且三弟今年自己领的府银也比较少,还请父亲酌情处置,不要伤了父子和睦。” 说完,罪行便已经分明了,高欢本来只想小惩大诫,可站在一旁的高湛走了出来指着高浚说道:“分明是你有错在先,还在这里强词夺理脱赖到我哥哥身上,拿了就是拿了,管他什么缘由承认才是正理,夫子的话都读到哪里去了,说了谎还能义正言辞!” 高晋阳低声喊了句:“九弟!”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高湛板起小脸儿:“二哥不叫我说可我偏要护着我的哥哥,才不能叫你这恶人欺负了他去。” 高欢看了高湛的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可转念一想,才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在心里拉帮结派了么? 高欢示意高湛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叫你的哥哥,在此的哥哥都是你的,休要胡言。” 高晋阳听出了高欢的言外之意,赶忙磕头请罪:“九弟年幼无知全是戏言,父亲念在他童言无忌还是不要怪罪了。” 高欢没有搭理高晋阳,继续对着高浚说:“如此还不认,那便怪不得为父了。” 高浚见此心灰意冷,声泪俱下:“在孩儿心里,自己是没错的!下季度我再少领些例银,那缺口便也补上了!孩儿从未拿相府的银钱为自己徇私,实在是看佃户们可怜,那家中只有一个瞎婆子独活的,叫我如何开口朝她收粮食!那家中壮丁战死的孤儿寡母教人如何不心生可怜!我提前支了自己的例银补贴给他们若是还要领罪认罚,才真真是忘了夫子的训戒真言了!” 事情至此便已经明了,高欢有意要放过高浚,可娄夫人走进祠堂,先对着高欢福了福,接着走到高湛身边:“老爷,天色不早了,叫我把湛儿带回去吧,这里一时半会儿也分辩不出个结果,别叫湛儿歇晚了,明日还有早课呢。” 高欢看着娄氏,意味深长道:“夫人可有良策?” 娄氏拉住高湛的手,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妾身听过一句话,叫‘勿以恶小而为之’,不知合不合情理,要不要叫湛儿懂得?” 高欢嘴角撇了撇:“夫人回去歇息吧。” “喏。” 娄昭君刚转过身看见跪在高晋阳身边的李菀鸢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随即又隐藏了表情,瞥了高晋阳一眼之后领着高湛走出祠堂。 高澄此时打了个哈欠:“父亲,天色不早,明日您还要早朝,不如快些了结。” 高欢长出一口气:“罢了,家法既然请了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责打十下,府银暂时交给晋阳来管,你回去闭门思过,半月不得出!” 高浚被仆人拉出去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高晋阳,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高欢坐下喝了口茶,将注意力集中到李菀鸢身上:“至于你...” 高欢思忖了片刻:“既然子晋愿意我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做继夫人,便不大操大办了,你纳了她吧。” 听完这句话,李菀鸢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电击中,心里只剩了那三个字——继!夫!人!为什么?为什么晋阳哥哥不与他她说呢,不过仔细想来是自己大意了,高浚都娶了媳妇,高晋阳是高家的二公子,怎能还未娶亲?! 其他的话菀鸢再没听进去,一路走回房间也是晕晕的,像行尸走肉一般,高晋阳走在她身侧,也是一样的一言不发,为什么是继夫人?为什么? 回到屋子里,二人各怀心事,各做各的,并没有交集,到是莲心看了出来,悄悄地走到高晋阳身边:“二爷,您和夫人...” 被莲心这一说,高晋阳才回过神,站起来走到菀鸢身边,淡淡的说了句:“今日都累了,洗洗睡吧。” 高晋阳走到了门口,被李菀鸢叫住:“你干什么去?” 高晋阳心情不好,敷衍了句:“走走。”便推门出去了。 李菀鸢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本已经下定的决心此刻又动摇了,他娶过媳妇,却从未和自己提及,就连今日的事情都是他提前谋划好的,这样的心思深沉,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么?窗外听见有人走过,菀鸢推开窗子看见是莲心起夜,便将她叫进了屋。 “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呀,再过两个时辰,天都亮了。”莲心打着哈欠说道。 菀鸢将莲心扶坐到自己床上,焦急地说:“好莲心,东魏这边我一人不识一事不知,能说体己话的便只有你了,你可不许与我扯谎。” 莲心看着菀鸢正襟危坐的架势便也严肃了起来:“夫人您说,莲心一定知无不言。” “晋阳他...他是不是娶过媳妇?!” 莲心的表情有些为难,可又不知如何回绝。 “莲心可别骗我,这事关我的终身,我还得慎之又慎。” 莲心摇了摇头:“夫人想知道的事,莲心自会说的,可有一事我要先问与夫人,若二爷真的娶过亲,夫人便不要二爷这个夫君了么?那男子若是个顶天立地的良人,即便曾有过婚约,夫人也要一意孤行么?” 菀鸢犹豫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夫人这些日子与我家二爷朝夕相处,就不曾对他动情,他可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人!” 菀鸢听见莲心这样说,倒是有些吃醋:“你说的你家二爷的这些好处,我怎么不觉得,还是莲心更了解晋阳啊。” 莲心听完菀鸢的话,扑哧的笑出了声:“夫人这个样子真该叫二爷也来瞅瞅才行,这样你二人的心就都踏实了。” “你少拿我开涮,真真是坏极了!”菀鸢恼了莲心,竟咯吱起莲心来,莲心赶快告饶道:“夫人快饶了奴婢吧。再也不敢了。” 菀鸢停下手,心情稍稍好了些:“你说的那件事,快解释给我听。” 莲心笑了笑:“其实这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婚事是指腹为婚,那姑娘是长史李大人家的大小姐,可自小体弱多病,天不假年,娶回府第二个月便撒手人寰了。二爷除了与那姑娘行过六礼其他的便再没做过,李小姐身子那样的弱,二爷即便有心也不敢啊。嫁到了府中便整日的咯血,二爷因为在身边没日没夜的照拂,不久自己也染病了,李小姐去的那日,二爷因为被过了病正昏迷着,醒来后好一通伤心,不顾病体亲自扶灵葬到了高家祖坟,也是因为这事儿,二爷彻彻底底的得罪了主母。” 菀鸢心里一阵失落:“看起来,他们的感情很深呢。” 莲心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二爷从未见过李家小姐,只是听过传闻,主母与主公本想就李家小姐身体弱不能生养为由推脱了婚事,可二爷说如此太过绝情,才硬着头皮娶进了家门,没成想李家小姐刚过门就染上了时疫,又因身体虚弱演化成了痨病,才过给二爷的,二爷一直送她到坟地,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可真真正正的男女之情,怕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 菀鸢一惊,跳将起来,花容失色道:“那李家小姐不是死在了这张床上的吧!” 莲心摇摇头,“那姑娘自从染了时疫就被搬到下院了,二爷当时染病后睡在这里,夫人别怕。” 菀鸢心里是对高晋阳有好感的,听莲心这么说倒是心疼起这个夫君来,赶忙打听道:“那痨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病症严重时会要了人的命,晋阳是怎么被治好的?” “那到是机缘巧合了,本来葬了李家小姐之后,府里已经为二爷准备寿材了,谁知竟遇一会医的公子上门来答谢二爷曾经的救命之情,正巧遇见二爷病的厉害,便施以援手,没成想竟救活了,只是自那之后二爷身体便不怎么好,尤其是冬天,一直拿药吊着才没再病倒,现在春暖花开,二爷已经好几个月没在吃药了。” 菀鸢喃喃道:“原来如此。他竟是这样重情义的人,想是他一直广施善缘才将自己救了吧。莲心......” 见莲心面有难色,菀鸢关切的问道:“莲心你怎么了?” “夫人,奴婢是起夜的,现下有些憋不住了。” 菀鸢扑哧的笑出了声:“我的好莲心,你快去吧,我不再揪着你了。” 第七章 温情(3) 次日清晨,李菀鸢刚刚梳洗完毕,高晋阳就回来了,满身的酒气,看来是宿醉去了。 李菀鸢别的不问,只是扶高晋阳坐下,为他倒了杯白水。高晋阳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沉默了会儿,呆呆的盯着菀鸢说了句:“再来一杯。” 菀鸢又为他斟满,高晋阳连喝了三四杯才打住,之后便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菀鸢看他喝醉后傻兮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便打趣道:“晋阳哥哥的酒喝了一夜,回来还是渴么,这三四杯下肚,早餐也不用吃了呢,水都喝饱了。” 高晋阳无奈的笑了笑:“菀鸢这牙尖嘴利的毛病该改一改了。” 菀鸢也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今日大嫂派丫头前来传话,说要我去和她学相府的礼仪和事务,我便不能陪你了,我叫莲心买好了食材晚上我们开小灶,我陪你好好聊聊可好?” 高晋阳揉了揉太阳穴:“嗯。” 菀鸢有些扫兴,不过还是先去学习礼仪了,刚走到门口,菀鸢叮嘱道:“你在我床上小憩一会儿吧,昨夜定是没有睡好。” “哦,好。” 高晋阳起身便走向外室,被菀鸢一把拦住:“晋阳哥哥你走错方向了。” 高晋阳尴尬的看了看四周,挠了挠头“嗯”了一声又转身走回去。 出了房门,菀鸢拉着莲心问道:“晋阳每次喝醉都是这个样子?” 莲心点点头:“公子平常不怎么喝酒,尤其是得病之后,酒是万万碰不得的。之前和家中六爷对饮过几次,喝完就是这个样子,呆呆傻傻的,反应极慢,可有一点好处——不闹人。有多少醉汉酒后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寻衅滋事,可二爷除了睡觉,不爱说话,痴痴的就没别的了,他也不总喝酒,所以还好,夫人不要介怀。” 菀鸢倒不是这个意思,家中的三哥可是个贪杯的酒鬼,每每喝完酒都会诗兴大发做两首狗屁不通的诗句出来,一时兴起还会缠着伶人舞姬载歌载舞。恼的父亲打过他好几次也不见收敛,要是晋阳的酒品也不好的话,她可要好好板一板才行,不过不闹人,比什么都强。 李菀鸢的大嫂也就是高澄的正妻元仲华,是元善见的妹妹冯翊长公主,雍容华贵,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见李菀鸢给自己行礼,摆了摆手:“弟妹这样,就是见外了。我奉母命教你规矩教你事务,你不必拜我的。” “菀鸢知道嫂嫂是陛下的妹妹,亲封的冯翊长公主,菀鸢一介平民,该拜才是。” 元仲华将菀鸢领进屋内,与她一同坐下:“既嫁与了夫君,我便是高家人了,本来皇兄是要为我建府邸的,可东魏才建立时,积贫积弱,不好铺张,我便一直住在相府,既在相府我便是高家的媳妇,公主云云,弟妹不要再说了。” 菀鸢点了点头,笑着回复道:“菀鸢知道了。” 元仲华拿出两卷竹简放在案子上:“我见弟妹面善,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教授规矩什么的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这里两卷书简是高家定的家规,弟妹回去后好好背一背,要是主母想起来考你的话,可不要忘了才是,不然嫂嫂我也是要受罚的。” 四岁的高孝琬蹦蹦哒哒的跑进了屋子,依偎在元仲华的身边,奶声奶气的叫着娘亲,菀鸢看着这个孩子长得实在是可爱,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时又跑进了一个小娃娃,扯着高孝琬就要走。元仲华阻止道:“长恭,你拉孝琬干什么去?” 高长恭仰着小脸儿愤愤不平道:“孝琬昨天答应了孩儿比剑,结果今日耍赖偏偏不要比,我要叫他去呢。” 高孝琬用小脸儿蹭着元仲华:“娘亲娘亲,我才不要去,孝瓘比我厉害,每每都是我输,我不要和他比了。” 元仲华看着高长恭:“弟弟不比就算了吧,府里的小厮闲着也是闲着,你去找他们去吧,等弟弟明日不懒惰了,再找你玩儿。” 高长恭欠身行礼:“长恭告辞。” 元仲华将高孝琬扶起来:“高孝瓘已经改名为高长恭,下次在你爹爹面前可不要说错了,懂么?” 高孝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元仲华身边的嬷嬷有些不高兴:“孝琬公子是大爷的嫡长子,高长恭算个什么东西,夫人对他脾气太好了。” “嬷嬷不要太尖酸刻薄,那孩子也是可怜,我是嫡母,该多多疼惜他一点儿的。把孝琬抱下去吧,再有,要孝琬念书的事情晚上大爷来了你提醒我,要与他说。” “喏。” 菀鸢看着高孝琬被抱走,心生疑惑:“嫂嫂的意思,菀鸢没明白,刚刚那孩子也是大哥的骨肉么?” 元仲华面有难色,思忖了一会儿勉强开口道:“这本不应该提起的,可弟妹你如今进了高家,也便不算是外人了,我且说与你听,你可不要胡诌出去。” “那是自然,菀鸢虽然年龄小,可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那便好。长恭的母亲是府中的一个奴婢,长得十分有姿色大爷便纳了她为妾,不久便生了长恭,那时长恭还叫孝瓘,从‘孝’字,大爷这一房的从字为‘孝’。可后来她的生母与人通奸,被大爷下令自裁,长恭也渐渐不受宠爱起来,大爷越看长恭越觉得不是自己的孩子,去年便改了名字,不许他从‘孝’字,以示亲疏有别,那孩子现在住在下院,就是二弟从前夫人死的那间屋子里,只给了一个小厮照顾他,实在是可怜。” 听完元仲华的话,菀鸢心里五味杂陈的,大家族的是非多,但愿她能与晋阳好好相守,不受这些事情的干扰。 “嫂嫂可还有要吩咐菀鸢的么?” 元仲华不解道:“你这样急,是要干什么去?” 菀鸢拜了拜:“嫂嫂莫怪,昨夜晋阳宿醉,睡到现在还未醒,莲心也被我带了出来,我怕他身边没人照顾不方便,只能向嫂嫂告个假,明日菀鸢再来将今日的内容补齐,不知嫂嫂允不允?” 元仲华摇摇头:“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我就不在这里揪着你不放了,晋阳身体不好你以后劝他少喝酒,三弟的事情也还要你劝解他放宽心。大爷与晋阳同是主母所出,菀鸢与我的关系自然是与别的弟妹不同的,以后有事情来找我,能帮忙的我尽量帮。” “菀鸢谢过嫂嫂。” 高晋阳这一觉一直睡到错过了晚饭才醒,醒的时候头晕晕的,看见菀鸢坐在外室看书简,心便安了下来。 “晋阳哥哥你醒了?!饿不饿,我叫莲心把饭热一热。” 高晋阳穿着中衣坐到菀鸢身边拿起菀鸢手中的书简询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菀鸢叹了口气:“是你家的家规,大嫂将家规给我要我背下来,说主母会考,我这看了好久了,只觉得索然无味。” 高晋阳撇下书简:“那今天便不背了,高家家规是祖上定的,本就晦涩难懂,我当时也不愿意背,还因为这个挨了顿板子,结果板子挨完,我就背下来了。” 菀鸢冷笑了一声:“晋阳哥哥言下之意不是叫妾身去挨了板子再背吧!” 高晋阳摇摇头:“那我怎舍得,明日我告诉你一个关窍,叫你事半功倍。” “说好了今晚一同吃晚饭的,你却睡到现在。”菀鸢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那小生在此向菀鸢请罪了,如何?” 菀鸢转过来:“晋阳哥哥,你身体不好怎的不自己戒待,昨夜你宿醉未归,我可是挂念一夜呢。” “莲心又多嘴了是么,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高晋阳刚起身,菀鸢便抓住他的袖子:“你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瞒我,菀鸢在东魏什么都没有,最最相信的莫过于你和莲心,要是夫君总是吞吞吐吐,菀鸢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想慢慢教你知道,要是一次对你说太多,我怕你......会对我有成见。” 正巧莲心端着饭菜进来:“奴婢刚刚将晚饭热好,二爷夫人快过来吃吧。” 高晋阳看着菀鸢问道:“你也没吃晚饭?” 菀鸢起身走到桌边坐下:“说好的事情,我不想食言,你要是今天不醒,我便等你到明天,与你吃早饭。” 高晋阳哭笑不得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一时间食欲大增,米饭添了两碗才吃饱。一旁伺候的莲心见高晋阳吃得开心便说道:“二爷吃得香,看来是喜欢夫人做的菜呢。” 菀鸢撇了撇嘴:“他哪里是喜欢我的菜,分明是一天没吃饭饿的。” 听莲心这样说,高晋阳有些惊喜:“菀鸢竟然会做菜?” “那怎的,晋阳哥哥以为我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在闺中做女红的小家碧玉?菀鸢可是随家父到西魏的皇家猎场里面陪皇上狩过猎的女中豪杰,晋阳未免太小瞧我。” 用过晚膳之后菀鸢将窗子推开,惊呼:“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晋阳哥哥你快来看。” 高晋阳走了过来看着满心欢喜的菀鸢,笑了笑:“你我刚吃了饭不宜现在躺下,既然今夜月色如醉,不如你陪我到院中走走?” “好哇。” 二人走到相府后花园的湖边,坐在石阶上休息,菀鸢顺手捡了颗石子丢了出去,打出了两朵水花。 “菀鸢你呀,还像个孩子。” “晋阳哥哥便不是孩子了么,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呀。” “四岁时我就进入影卫训练了,九岁就要带领一队杀手去出任务,整天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之前一定要娶李家小姐过门其实是为了能求父亲叫我过安生日子。做那样的事情,我早就厌烦了。” 菀鸢拉起高晋阳的手柔情的说道:“晋阳哥哥现在还想过安生日子吗?菀鸢愿意陪着你走下去,做你的妻。” 高晋阳楞了一下,握紧菀鸢的小手:“只是不能明媒正娶,叫你穿上鲜红的嫁衣,是我委屈你了。” “不打紧,晋阳哥哥对我有情有义就好。” 高晋阳注视着菀鸢,看着她的明眸皓齿,深情地吻了上去。 第八章 真相 次日清晨,李菀鸢翻身醒过来,朦朦胧胧的瞧见枕边的晋阳侧着身眼神直直的盯着自己,见自己醒了,那幽深的眸子里面充满着宠溺。 高晋阳伸手将挡在李菀鸢脸上的发丝别到她耳后,轻声说着:“再睡一会儿吧。” 李菀鸢道了声早,边抻了个懒腰,边想再睡个回笼觉,可是...昨天答应大嫂要去学府中事务的!菀鸢刚想到此事变翻身跃起,惊叫一声:“晋阳哥哥,几时了呀?!” 高晋阳见菀鸢似是有要紧的事情,便也坐了起来关切的问道:“何事叫你如此慌张,现在还没到早膳的时候。” 李菀鸢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见高晋阳一头雾水,疑惑不解的眼神,菀鸢笑了笑说道:“昨日为了照顾你特地和大嫂告了假,还承诺今日一定早早到去学规矩,学事务,要是真的起晚了,我在嫂嫂面前可不成了信口扯谎的人了。” 高晋阳拍了拍菀鸢的头,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娶了这么个伶俐可爱的丫头:“这件事不急,又不是什么大事,三弟四弟的媳妇可是都没背下来过家规的,母亲考也是做做样子,我家向来是对儿子严厉,对女儿和嫁进门的媳妇则是宽容相待。高家以孝传家,以诚立身,家规条款不违犯就好,可真没叫媳妇们一字不差的背过。” 菀鸢摇了摇头:“是这个理,可倒也不全是。答应的事情,总该信守承诺才好,嫂嫂要是没事情便罢了,可我总不能自身懈怠。好了好了,还是起吧。” 高晋阳的眼里满是可惜。昨夜二人互相坦露心扉,以诚相待,从名义上的夫妻做了真真正正的夫妻,念着菀鸢是初次,晋阳也点到为止,一次便罢了。可这身边的美人只能静静看着,倒是让高晋阳这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左右为难。心想多躺一会儿也是好的,谁料这丫头竟如此不解风情...... 菀鸢捂着被子,脸颊绯红,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道:“晋阳哥哥,你先转过去好不好。” “额...”高晋阳恍然大悟,二人还未着片缕,刚刚做了夫妻还是有些害羞的,便将身子背过去将床头的中衣递给菀鸢,便不在做声。 李菀鸢见高晋阳脸红到了耳根子,抿着嘴只觉好笑,可目光一转,见高晋阳背后十几道疤痕,心里便难过了。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去。晋阳惊了一下,侧过脸关切的问:“怎么了?换好了么?” “背后的伤,是上次皇帝罚你时留下的么?” 高晋阳的笑中略带苦涩,摇了摇头:“不全是,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百十余处,都是什么时候受的早已经记不清了,你说的那伤若是鞭子打的便是了,要不是我也记不得了。” 李菀鸢放下手中的中衣,从背后环抱住高晋阳:“因为你是影卫所以会受这么多伤么,可为什么你的父亲舍得你吃这么多苦,而族中其他兄弟却过着无忧无虑富庶的生活。他们不公平!我不想要你再受伤再流血。” 菀鸢的身子紧紧地贴着高晋阳的身子,他的背感受着李菀鸢的体温,这可......怎么好...... 高晋阳支支吾吾的说着:“菀卿......” 菀鸢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高晋阳再度压在身下:“菀鸢...”高晋阳一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捧着菀鸢的精致的小脸,温柔的说着:“...你可知道,我何时爱上了你?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 东魏这边先按下不提,由是西魏李将军府里面的三郎在外寻花问柳的名声远近闻名,如今被他老爹逮个正着,正不知要如何是好呢。 半刻钟前凤栖阁的门口,柱国将军李虎的车骑行驶过的时候正巧看见自家三郎往里面走,气得他亲自跳将下车拎着这个逆子就往家赶,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的将他绑到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叫他悔过。 这时李昞的二哥李真匆匆赶来,跪在父亲面前为弟弟求情。祠堂这边动静闹大了,搅得将军府上下都来看热闹,梁夫人从来是最疼爱三郎的,为了这事儿,不顾自己还在病着披着大氅就来求情,可这次李虎任是谁的情面也没给。 “夫人!这次谁说话也不行,三郎如今越发不像话,再不管教这孩子,怕他会闯出什么样的弥天之祸!” 梁氏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了一句:“那将军说,要如何罚他?” 李延伯,李真,李昞,李菀鸾和李菀鸢同是梁夫人所出,李真平时尊敬兄长,长姐,疼爱幼弟和小妹,如今大哥长姐小妹都已不再府中,他不想看幼弟再出事,这样的话,母亲会疯的。 “父亲!三郎不是贪慕女色流连花草的人,这其中怕是有误会,您叫他分辩几句,也许误会就消失了。”李真拼命给李昞使眼色,可这家伙就是昂着头不肯认错,气的李真一把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你倒是说话呀!这样气人,你要母亲的病何时才好?” 听了这话,李昞倒是肯开口了:“要说的,回家路上我尽皆说给父亲听了,没什么好分辨的,可我自认为没错,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干别人的事,要是父亲不肯息怒的话,大可拿我解气,不要迁怒于母亲。” 李虎走上前怒不可遏:“你要是心疼你母亲,就不会这般不懂事了!现在知道你母亲病着,你怎就没在床前侍奉过汤药呢?!今天就是要叫你改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来人!” 家丁:“在!”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服软认错,为父便不打你。” “我就是喜欢龙玉娘,我要娶她,我没错!” “家法伺候!” 一旁的李真护着李昞不让家丁们打他,梁夫人急得不知该如何求情,可这时,李昞的脸色渐渐有些不对。李昞小时身体不好,有肺阻气喘的毛病,长大了之后,渐渐好了许多,也没再犯过病,只是一犯病可是要剥掉半条命的,所以家人一般都宠着他,也将他宠上了天去。 李真见李昞直挺挺的倒在了自己怀里,大惊失色,拼命的叫着“三郎”,只是不见任何回应,一旁的李虎也急了,吩咐下人赶紧去找大夫。这祠堂里真是闹哄哄如蜂儿采蜜一般,所有人都乱了手脚,最后还是李真将三郎背回了房间。 可李三郎人刚一到屋便从他二哥的背上翻身跃下,笑嘻嘻地耍着混:“二哥,你说这招还真是百试百灵啊,每次我一假装犯病,老头子就不敢打我了。” 李真举起手来就要打,可却被李昞巧妙地躲过,李真叹了口气道:“母亲病着!你就是这么孝顺她的,见她披了件大氅就来与你解围,你怎的就没有半分愧疚呢?” 李昞听了这话似有些愧悔,脸上的表情也尴尬了许多,也不再嬉皮笑脸:“母亲真的病得厉害么?” 李真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时徐小白从屋外走进来冲着李真耳语几句,李真的表情变了颜色,眉头紧锁,低声道:“出去说。” 徐小白和李真来到院子中:“二公子,此事千真万确,小小姐并没有成为元善见的皇后,而是下嫁给了东魏大冢宰家的二儿子高晋阳!” “究竟是为什么呢?元善见不想娶的话为什么还要迎小妹入境?现在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叫我们如何收场?”李真气的将袖子狠狠地甩了出去,背过手在院子中踱步。 徐小白走上前,气定神闲,看不出一丝的急切,缓缓地说:“公子可是更看重小小姐的性命,还是更看重东西魏的联姻?” 李真摇了摇头:“东西魏再联姻也早晚都要分个高下,且不说元善见是个傀儡皇帝,就算他是个主政的皇帝将来东西两魏也是要兵戎相见的,隔着一条江睡着两只老虎,怎么可能不打起来。” 徐小白点点头,微笑着说:“症结就在这儿了。既然两国联姻也阻止不了兵戎相见,那小小姐的性命应该是最要紧的了。” “你这话在理。” 徐小白见此事有些回转的余地,便将心事和盘托出:“先不说东西两魏何时撕破脸面,单就东魏自己的家里也不是太平的。高欢一家虎狼之辈早有篡逆之心,没等两家开打,他自己家的皇帝的性命什么时候被取走还未可知,将小小姐嫁过去不异于送羔羊入虎口。可如今小小姐入了高府,嫁与的是高欢的二公子,将来再不济也会是王妃,如果高家自己争起来,最好的结果,小小姐将来会是东魏的女主人。如此小小姐的性命可保,而且我们李家在东魏有一个强劲的外援,还愁不能复国么?” 李真自小便看惯了家宅内斗和朝堂竞争,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听徐小白这样一说,便豁然开朗,不过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想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些事情,竟像是提前谋划好的,小白,你能给我解释解释么?” 徐小白听李真这样问竟然笑了:“公子问了,我才能将心底的石头放下,否则,总觉得公子会一直疑心于我。” “说来听听。” “要不是大小姐出逃,这事情轮不上二小姐的,我也没做过这些的打算,因为大小姐是夫人的孩子,不是主公的孩子,这一点,公子可知?” 李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事虽然是父亲命令不许明面提起的,可也不算私隐,我自然是知道。可却不知,小白这么说是何意?” “梁夫人是带着大公子和大小姐改嫁给主公的,所以主公虽然让这两个孩子姓了李姓,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俩呆长久,更何况,李延伯挡在前面,真公子如何继承李家,成为下一代主公?” 李真坐到回廊的长椅上,叹了口气:“这事父亲曾与我说过,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会用这种方法送他俩离开,而且,两人还都失踪了。” “李菀鸾是李家的一步棋,可小小姐却是主公唯一的嫡生女儿,自然不能任由她自生自灭,所以主公虽然不能挽回和亲的局面,却也为小小姐想好了万全之策,所以,嫁给高晋阳是小小姐最好的归宿。” 李真冷冷的笑道:“所以一切,都是谋划好的是么?我只是不知,李家的势力竟然在东魏也能呼风唤雨!” 徐小白摇了摇头:“李菀鸾和李延伯失踪自然不是意外,主公当时也没有好的计策可用,是小白前些年机缘巧合救过高家二公子一命。说来也是天意,高晋阳和他的影卫曾救过我和我母亲的性命,我当日回去找他也是为了答谢救命之恩,谁想竟遇上他得了要命的急症,我是懂些医术的,竟将人救活了。这一来一往竟然结交下来,这次救小小姐出困境就是靠了他的帮助,可不知为什么,小小姐竟然愿意嫁给他,也许是姻缘注定吧。” “原来如此。可小妹想嫁给他是为了什么呢?高晋阳这人品行如何?” “我所认识的高晋阳是个不错的人,美资仪且人品贵重,会是小小姐的良缘的。” 如此一来,李真也就安心了,只是谈话间似是看出了徐小白的落寞伤感。只是木已成舟,无法回头,李真也只能为他二人稍作惋惜:“小白一心为了家妹着想,她会懂的,既然如此,小白也要放下私情向前看了。” 徐小白尴尬的笑了笑:“公子的话严重了,小白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些什么,别的......我从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 “你这么想,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眼下,三郎心悦龙玉娘是万万不可,小白还要狠下心再斩一次情缘才行。” 徐小白躬身行礼道:“此时不劳公子费心,从现在开始,公子只需要学会如何好好做一个主公即可,其余的,小白会为您做打算的。” “如此,就靠小白费心了。” “这是谋士的分内,公子不必挂心。” ...... 未完待续 第九章 疯了疯了疯了.......晋阳前两日才说过家规家训不违反就好,不用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可这才几天,主母就要考,天啦!“丑媳妇”才见婆婆就要犯错了,怎么办怎么办...... 李菀鸢被领进主母的房间不敢抬头,屈膝躬身颔首福了福道了声:“主母金安。” “恩。”这声音不似寻常老妇,倒有些清脆,李菀鸢微微抬头见堂上坐着的主母娄氏略施粉黛,可却也是绝色,眼眶有些凹陷,鼻梁高挺,眉毛浓重,打眼一瞧竟像是鲜卑胡人如若不是年纪稍张,这样的容颜便可算倾国倾城了,只可惜那日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今儿这一细看,竟连西魏的龙玉娘都要黯然失色。 大嫂东向而坐,示意李菀鸢起身。温柔的说了一句:“菀鸢你呀,这几日背过家训了么?嫂嫂和你说过,主母会考,要你仔细认真点儿背了对吧。” 李菀鸢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是几个意思?“家规家训不要全背,不违反就好”的话言犹在耳,今日这就......高晋阳,你这厮说话也没有个谱啊。 “背吧。”娄昭君端起茶碗吹了吹说道。 死就死吧! “额...为人子者,必孝其亲...为妻者必...必爱其夫,勿....勿以善小而不为!” 背到这里,娄昭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喝下的一口茶差点儿呛到嗓子,摇了摇头。可那边厢的大嫂却如临大敌一般,面色恐惧,疾言厉色的盯着李菀鸢看。 “勿以善小而不为是刘备临终前对刘禅说的话,几时成了高家的家训了?为妻者必敬其夫,为兄者必爱其弟,才第二句就已经驴唇不对马嘴。她大嫂,就是这样调教弟妹的?我这几年不亲力亲为,竟让你们这样的慵懒散漫?这家怕是还得我来当才行。”云淡风轻的几句话竟然如此有力度。元仲华有些挂不住脸面冲着李菀鸢埋怨道:“那天我不是说过了要你勤加练习的?怎的这样不争气。” “嫂嫂...我...” 元仲华是想把李菀鸢当成体己的心腹的,奈何第一次就将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 娄昭君站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李菀鸢,啧啧赞叹:“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江湖上一张记录风华少女美貌的‘青鸾美人榜’?你这样的姿色,进入前十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这张榜单只记录江湖儿女,从不记闺阁少妇。可惜了。” 元仲华站起身,福了福:“母亲,弟妹不争气有我的错处,我自当领她回去悉心教导,还请母亲不要计较,菀鸢毕竟年幼。” 娄昭君坐下来笑了笑:“没关系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媳妇生成这样的花容月色,教我如何下得去狠手罚她,此次便罢了,也是给你们个教训,仲华你不仅仅是高家的媳妇,也是高家世子的妻。将来的当家主母,该怎么做,你要明白。都去吧。” 二人走出门去,元仲华看了一眼菀鸢,叹了口气。只留了一句:“菀鸢你呀,还不如孝琬让我省心。”便走了。 送走元仲华,走回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李菀鸢越想越气!明明自己是能背下来的,偏偏高晋阳不让!如今还吃罪了大嫂,高家的生活从一开始就不顺心,天哪!怎么往下继续啊! “高晋阳!让你骗我!”说完李菀鸢就朝着廊下的柱子狠狠踹了一脚。 “哦——!好疼!”李菀鸢抱着右脚在地上跳起来。身后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高晋阳走过来难掩其笑容,却还在憋着的样子叫李菀鸢想要挥拳揍扁他。 “廊下的柱子怎么惹到你了?还要菀鸢伸出‘三寸金莲’去踢它?” 李菀鸢生气道:“我从未裹脚,怎么算是‘三寸金莲’?!说的话越发的不能信了!” 高晋阳摇了摇头:“人家的金莲都是长三寸,我家菀鸢的是宽三寸。这样的解释可还和你的意?” 李菀鸢攥紧拳头出手就挥向高晋阳的脸。可高晋阳向后一仰便躲过去了。李菀鸢不甘心再挥一拳,可这次,她的小拳头被高晋阳紧紧地攥住,不得动弹。 高晋阳皱着眉:“你从哪里带的这股子邪气要回来发疯!” “不要你管!” 李菀鸢挣脱高晋阳的束缚,二人在庭院之中过起招来。 “原以为菀鸢是闺阁小姐,却不想是女中豪杰!到底是西魏柱国大将军的女儿,居然还会武功。这样的身手,怕是能和初入影卫的孩童过招了。” “这样的油嘴滑舌,不知道骗了多少痴心少女!到底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成天的诳人!” 见李菀鸢认真起来,高晋阳也意识到了事态可能有些严重,赶紧收手,却不想被脚边的石头绊倒,摔了个实实在在。于是赶紧喊了声:“菀鸢停手。” 李菀鸢见他倒了也有些担心,可一想到上午被训斥的事情,就没伸手帮他。 高晋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是何时招惹了你,你倒是跟我说明白,好叫我跟你分辩几句,即便是犯人过堂,也许人申诉不是。” 菀鸢瞪了他一眼,双手在胸前交叉,仰着脖颈看着高她一头的高晋阳:“前些天大嫂要我背家训,说不用背下来只要不违反就好的人,是不是晋阳哥哥?!” “恩。”高晋阳认真地点头,一脸的无辜。 “可刚才,主母和大嫂把我叫去,叫我背,我硬是背了个风马牛不相及,叫大嫂好一通训斥!为什么你与我说谎,叫我难堪!” 高晋阳摇了摇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主母可曾罚你?” “没有。”菀鸢摇了摇头。 “那便没有事了。多大的事情,还要你这么兴师动众的。”高晋阳的语气里似有埋怨。 “重要的不是主母没有惩罚我,而是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我可以发誓你是高家第一个去主母房里背家训的儿媳妇。” 这边两人正拌着嘴,而莲心却拿了一束刚采的花,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夫人,花园那边的花开得正好看呢,要不要奴婢陪您去采摘回来插好之后送给各房的女眷?奴婢想着送大夫人一束最好的,也解了您心里吃罪于她的愧疚之情。您看这样好不好?”说着莲心已经挽上了菀鸢的手臂,带着她离开了。 高晋阳叹了口气,甩了甩衣袖,径直走向娄昭君的房间。 娄昭君正在房里看书,见高晋阳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便放下手中的书卷,埋怨道:“你媳妇刚走,你就来找我的不痛快么?这样的急,看来李菀鸢背后嚼了舌头啊。” 高晋阳舒了舒气,躬身行礼:“母亲,菀鸢没和儿子说什么,只是......为什么您已经不过问府中诸事,却偏偏要为难李菀鸢一个小女子,她初来乍到......” 活没说完,便被娄昭君噎了回去:“为难?作为高家的媳妇要她背家训是为难?不愿背不做高家人就是了,用得着你来兴师问罪么?” 高晋阳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儿子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招母亲喜爱,可母亲再不喜欢,为难我一人就是了,前因后果儿子已经和您说得清清楚楚,娶她是我的一意孤行,不干菀鸢的事。求您不要再为难她。” 娄昭君气的将手边书卷拿起来丢了出去,正砸在高晋阳的身上。她站起来,横眉立目地说道:“是谁说你从小就不招人喜爱,又是谁说我在故意为难她?作为婆婆的我不能过问儿子娶的媳妇么?为难?她一句整的家训都背不出我可曾说了要罚她的话?!高晋阳!为子者必孝其亲的训示你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叫你今天这样和我说话!” 高晋阳低着头,喃喃的说了句:“对不起,孩儿错了。” “李菀鸢才入府就要搅得高家不得安宁的话,我不会留着这个祸害的,之前的话,还算数!” 高晋阳跪下哀求道:“今天的事是儿子莽撞了,不干菀鸢的事情,只是我见她回来后闷闷不乐,才找人问清了缘由一时冲动......” “不必说了,解释的话我不听!出去。” 沉默...半晌之后高晋阳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边厢,莲心在花园里为李菀鸢采花,而李菀鸢坐在小湖旁边,冲着湖里面扔石子。那天夜里就是在这儿,她决定要长长久久的做高晋阳的妻子的,怎么才一天,就...... 未完待续...... 第十章 傍晚时分,李菀鸢还未回来,高晋阳便从房里拿出了一件披风,一个人散步到湖边。虽已是暮春时节了,可今日的风还是过于凉了些,李菀鸢在湖边坐了许久,怕是要冷了。 拿着披风的高晋阳走到李菀鸢的身边,示意莲心退下,将鹅黄色绣着玉兰花的锦缎披风轻轻放在李菀鸢的肩头,从菀鸢坐着的石头上蹭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还在生气?”高晋阳试探的问了句。 “不是生气,是不舒心。”李菀鸢凝视着湖面,淡淡的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我是喝着长安水长大的,到底在洛阳是生不了根,也发不了芽......晋阳哥哥,我叫你失望了吧。” 高晋阳用手环住李菀鸢,将她的头靠上自己的肩,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不是你在洛阳无法生长,其中的错处在我。”高晋阳顿了顿:“......你入府才没几天,就已经看出我在高家的不得志,如今你受的种种为难,不过是‘沾了我的光’罢了,你是没有错的。” “父母之爱子,却不能够等同,不能够兼爱,到底是为什么?” “你说的,是我心内的一桩难过事。我也曾经这样问过我自己,为什么同是嫡母所出,我与大哥,九弟就有如此多的分别?连庶出的六弟也能够因为从小寄养在母亲膝下得到母亲的关注和喜爱,而为什么我却要处处忍受责难!这件事,怕是终我一生都不得而知,我不敢,也不能问她。” 高晋阳的眼神一时间黯淡下去,这是李菀鸢所不能理解的,她从小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和几个哥哥姐姐也都相亲相爱,家里的母亲和父亲相敬如宾。她这是头一遭知道,一母所出的孩子也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对待,到底是为了什么? “晋阳哥哥,我不问了。既然我已经入府,做了高家的少夫人,那就踏踏实实的陪着你,至于别的,我与你一起承担。” 高晋阳见菀鸢如此,实在不好再相隐瞒,但是他终是开不了口:“菀鸢,你既是我的妻,我也不想瞒你,有一件事只怕我说完之后你会难过,会生气......”高晋阳微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李菀鸢见高晋阳为难,便打趣道:“晋阳哥哥你如此为难,莫不是救了你命的恩公又将你那原配夫人救活了?” 高晋阳听完会心一笑:“子不语怪力乱神,菀鸢你这个小脑袋里面竟都装了些什么说起话来天马行空。” 菀鸢挑了桃眉,大眼睛转了一圈,笑道:“娘亲最爱拿我院中的樱花做糕点给我吃,怕是我的脑子里已经长满花瓣,随风一吹,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高晋阳刮了刮菀鸢的鼻子,心里默默念叨着:高晋阳啊,不枉你这些年的抑郁不得,原来上天是想给你这么个娇蛮可爱的姑娘做妻子,以前的种种,如今便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见高晋阳想得出神,李菀鸢突然将湖水撩起来,撒的高晋阳一身,转身便要逃跑,可高晋阳哪里肯,一把抓住菀鸢将她扛在肩上,转的菀鸢直叫‘饶命’,高晋阳笑道:“你这妮子你会儿不看着便要想出鬼点子来闹人,半刻没个安宁。” “晋阳哥哥快放我下来,我不敢啦!” 二人在湖边嬉戏打闹的画面尽收娄昭君的眼底,而这位当家主母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半分的阴晴。元仲华试探道:“母亲,让下人叫他们一下吧,如此胡闹,实在不成体统。” “小夫妻新婚燕尔,闹就闹吧,你何必如此苛刻。” “母亲说的是,儿媳记下了。” 娄昭君转身看着元仲华,盯得她背脊发毛:“你说,李菀鸢是个什么人?” “儿媳与她交情不深,实在不好讲评。” 娄昭君停了一会,转而问道:“那你说,你二弟是个什么人?” “二弟一向谨慎小心,恭敬礼让。” 娄昭君再次看向湖边:“这丫头竟能让刻板的阳儿开怀大笑,一定有其特别的地方。我现在倒是对这丫头有些好奇了呢。” 元仲华笑道:“二弟只是在人前不苟言笑罢了,背后...嗨,到底是他们夫妻自己,不用拘谨刻板的。” 娄昭君用眼角撇了撇元仲华:“看来你是不太喜欢这个谨慎小心,恭敬礼让的二弟呀。” 元仲华听得后背阵阵冷汗,赶紧补救:“母亲的喜爱就是媳妇的喜爱,儿媳为母亲马首是瞻。” 娄昭君瞪了一眼元仲华,转身离开,边走边絮叨着:“我老人家想看个湖景都不能,府中的人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转出花园,娄昭君身边的亲信张氏姑姑小声说道:“主母,您今日可是有不痛快?” 娄昭君严肃的说:“大家族的当家主母能有多痛快,尽是些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把戏。” “你是说大房的?” “到底是个庶出的,小家子气。随他哥哥。”娄昭君心里是看不上大儿媳妇的,奈何她是高澄的心头好,便也忍了下来,可元仲华终究是没有做当家主母的心胸的。 张氏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主母,有些话说不得。” 娄昭君一脸的不屑:“以高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什么是说的不得的?没有高欢扶她哥哥上位,她现在还在西魏冷宫里守着她失心疯的奶妈呢!元仲华入府第一天我便看出来她是个蔫坏的主,长恭的事情还在眼前,叫我如何不介怀?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净干些害人的勾当,你没瞧见刚才她话里带刺么?我再不喜欢阳儿他也是我生的儿子,我打得骂得,她却说不得,这些年我懒得理她,竟叫她变得如此不识好歹!” “那...李氏是什么样的人,主母现在看得清么?” 娄昭君顿了顿:“这丫头的长相实在是绝色,整个洛阳城也很难再找出比她出挑的了,就是这脑袋里缺点儿东西,成天只知道嘻嘻哈哈,半点儿警戒都没有,还以为元仲华对他们好呢。” 张氏满脸的尴尬:“府里的用度开销现在都是元氏管的,二爷房里寒酸成那个样子,李菀鸢未必不知实情。” “阳儿的心不在这上面,用度如何他自己懒得管理,也不愿意和兄弟计较,如果身边的女人也这个样子的话,我身死之后,谁来操心这些孩儿们,都叫元仲华欺负着,我如何死得瞑目。” “主母,你别说这样的话,您......” “你我之间客套的就不必说了,这丫头的心智,我得给她找补回来才行。” 说完这话,娄昭君的身后传来阵阵嬉笑打闹的声音,张氏问道:“主母,我们......” “等他们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和二媳妇说。” 高晋阳和李菀鸢在湖边闹了许久,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二人开开心心的从园子里走出来却迎头撞见了等在这里的娄昭君,高晋阳一脸惊愕,顿时没了笑意,屈身拜道:“母亲。” 菀鸢也跟着高晋阳福了福。 娄昭君笑了笑:“还是长安的女子明媚,阳儿,你有福气。” 高晋阳一时语塞,面对微笑着的娄昭君,他竟答不出话来。倒是菀鸢机灵,接话道:“母亲谬赞了,菀鸢能辗转嫁给晋阳哥哥,是命定的。也是菀鸢的福气。” 这话倒是将娄昭君逗笑了:“丫头人美嘴甜,竟叫我刮目相看呢。此刻的你可不是上午支支吾吾什么都背不会的人儿了。” “菀鸢已经知道错了,母亲再给菀鸢一次机会吧。” 娄昭君收敛了笑容,有些严肃:“明日早饭过后,到我房里来。既然你嫂嫂没这个能耐,就让我亲自调教吧。”说完转而看向高晋阳:“阳儿,这丫头要是不听话受了罚,你可不许心疼。”撂下话,便领着张氏和身边的侍女离开。 高晋阳的脸色难看极了,回房的一路上也没说话,李菀鸢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见他沉默,自己也没有说什么。 回到房里莲心结果李菀鸢身上的披风,为她二人倒了茶水见两人都闷着,以为话谈的不痛快,也不敢吱声,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尴尬极了,倒是小六进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二爷,六爷来消息了,说是后天早上到家里,传信儿的小厮已经去了主公房里,明天怕是要准备了。”六公子从边防回来,府里提前准备迎接,可他这个二公子在影卫里出生入死,即便是受了重伤也没瞧见家人的关心问候,虽是亲兄弟,可在他心里是吃醋的。 高晋阳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还有莲心,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二人对视了一眼,赶快抽身。 第十一章 高家老六是在第三天的中午回来的,家里人还特意在内院摆了一桌为他接风洗尘。李菀鸢是女眷不许出府迎接,便与元仲华等女眷等在府门处。 老三的媳妇陆氏等得有些不耐烦,埋怨道:“到底是嫡母养在膝下的庶子,就是与众不同啊,我家三爷就没这待遇。” 见没人应声便走到元仲华身边嚼起了舌头:“老二前年从影卫回来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没见府里有什么动静。咱家真是奇怪,对嫡出的不好,倒是对庶出的上心。” 这话虽是和元仲华说的,但却是说给一旁李菀鸢听的,李菀鸢知道之前的事情高晋阳得罪了老三一家子,便也没说什么,谁料想,那泼妇竟说得更起劲儿了。 “大嫂,咱家现在你可是当半个家,你可得学着点儿主母,别总叫坏人当道,小人得志。尤其是那些个不爱说话不爱言语,不吱声不吱气儿的,最坏了。” 李菀鸢哪里是好欺负的,让她一两句也就罢了,可这厥词一放还收不住了?!这可哪行。 李菀鸢白了她一眼,冲着她说:“大嫂要真学主母当家风范,吃苦受罪的可是你家三爷,你以为庶子和庶子也都一样......” “别背后议论主母,说话之前先走走心。”元仲华埋怨了菀鸢一句,叫她打住,这下可叫三媳妇痛快了,这妇人哈哈笑道:“大嫂果然有主母的风范。” “你也一样。”元仲华甩了陆氏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 谁想这时娄昭君带着姑姑侍女走了过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低声和张氏说了一句:“李菀鸢这个脾气留在高家,迟早得被这几个恶婆娘欺负死。” 剩下的几个侧室谈的正欢,身后幽幽的一句:“三媳妇是管不住嘴了是么?一聚起来就不停的说,是不是生怕话说少了让人占去便宜!”惊得大家都转过身去,娄昭君阴沉个脸,注视着这几个儿媳妇,一时间鸦雀无声。 元仲华走上前去搀扶着娄昭君:“母亲在屋里等就好了,到底六弟是晚辈,何须您亲自跑一趟。” 娄昭君拍了拍元仲华的手,慢悠悠地说:“我若是不来看看,咱家媳妇都把脸面丢到门外去了,大门口斗来斗去的,你们是想让街上讨饭的叫花子看戏呢么?!” 大家都将头低了下去,没人再敢言语。娄昭君看了看李菀鸢,又看了看陆氏,厉声说道:“三媳妇,你这辈子也改不了这个毛病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家老三也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懒得再管你了,只一点——再叫我看见你挑事儿,就叫管家拔了你的舌头!滚回去!” 三媳妇灰溜溜的往内院走,可娄昭君并没有算了的意思。 “二儿媳妇,你夫君是我生的儿子,我得管你。你敢接话,就得接罚。” 李菀鸢心头一震,惊讶的看着娄昭君。 这时张氏说道:“三房的一向爱生事端,主母曾亲自下令不许家中的正室媳妇接她的话,惹是生非,否则,是要挨罚的。” 得知真相,李菀鸢赶紧告饶:“母亲,菀鸢不知其中的事情,还请母亲原谅。” “家规背不好已经饶过你一次了,如今还要再犯,这次再算了,以后府里谁还守规矩?到祠堂跪在列祖列宗的面前好好想一想,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李菀鸢被张氏和其他一个侍女待下去,临走还听见了娄昭君吩咐道:“蒲团给她撤了,那么厚的垫子垫着,是罚跪去了,还是享福去了?” 从中午一直跪倒了晚上,李菀鸢一口饭也没吃,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膝盖也跪得生疼,心里面是万般的委屈,奈何无处诉苦。 这时身后的大门打开,李菀鸢回头望去,是娄昭君的贴身姑姑走了进来,她的身后站着高晋阳,而高晋阳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走进。 张氏一个人走到李菀鸢的身边,不紧不慢的说道:“少夫人,主母让我问问您,你可想明白了?” 李菀鸢不做声,只是低头。 “看来是没想明白。” 李菀鸢听完这话,目光直视张氏,故意不接她的茬:“菀鸢是没想明白,为何母亲要谁接她的话就罚谁,那不是在府中孤立陆氏么?要是没人和陆氏说话的话,那她岂不是要憋死?” 张氏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主母要你在这里反思自己,你却为陆杨的处境担忧,奴婢是该说您善良呢,还是说您心智缺失呢?” 菀鸢咬了咬嘴唇:“我本是不愿意和府中的家人惹起事端,却不知道为何他们处处针对晋阳哥哥和我!今日陆氏若不是说的太过火,我是不愿意理她的......” 听李菀鸢这么说话,张氏似乎对这姑娘的心智感到了绝望,叹了口气便打断她到:“今日陆氏说的话再难听,少夫人接的若是有些考虑,主母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可你却当众说出了那样的话,将主母置于何地?” 李菀鸢嘟着嘴,白了张姑姑一眼:“可我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可也是不能入主母之耳的叛逆之言。您是主母的媳妇,怎能和别家的媳妇拌嘴的时候说出诋毁主母的话呢!”张姑姑将一本小册子递到李菀鸢面前:“这是主母叫奴婢给您的内院的账册,是前年的,她让您仔细学一学,看一看。” 李菀鸢接下来,神情似有不解:“姑姑,主母这是?” 张姑姑笑了笑:“这其中的深意还是您自己仔细参详吧。”之后冲着门口喊了一声:“二爷,您可以进来了。” 听了这话,高晋阳飞也似的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祠堂上的祖宗排位了,屈下身想要将李菀鸢从地上拉起来。但是李菀鸢瞅了瞅张姑姑,小声问道:“主母许我起了么?” “主母让奴婢带给少夫人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就是主母最后还说了一句,大晚上的别让祖宗不得安宁,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其余的,您二位自己决定吧。”说完。张氏便先于这小两口离开祠堂。 高晋阳皱着眉,将李菀鸢扶起来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膝盖很疼么?” 李菀鸢有些不好意思,羞愧道:“对不起啊晋阳哥哥,我又让你操心了。” 高晋阳叹口气,拍了拍菀鸢的头:“对不起又能怎样,你还不是跪了大半天,连饭都没吃上一口。我在屋子里是又急又气,母亲让我和姑姑来领你的这一路上,我把数落你的话都想好了,可一见你跪着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浑都忘了。我刚才在门外只是想着,你是否饿了,祠堂阴冷有没有着凉,跪在地上的膝盖疼不疼?菀鸢你呀,怎才离开我眼前一下,就犯了错,还挨了罚?” 李菀鸢揉了揉腿,瞪了高晋阳一眼:“你说把数落我的话都忘了的,还不是说了一大堆。” “还要顶嘴?早就跟你说要你改一改牙尖嘴利的毛病了!挨了罚怎么也还是这样?” 李菀鸢本就憋着一股气,见高晋阳说她便再也憋不住了:“那嘴就长在我身上,除了吃饭喝水也就说话这一个用处了,你要是嫌我说话说得多你不爱听,那你就拿莲心的笸箩里的针线给我缝了便是了,反正我现在是在你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随你怎么虐待,我也跑不了!” 高晋阳听完这话真是给自己抱屈,长叹一声:“我几时要虐待你了?” 李菀鸢的大眼睛直直的瞪着高晋阳,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若是再眨几下,泪珠儿便会从她眸子里跳出来了。这下可算是让高晋阳投了降。 这公子自小什么场面没见过,虽不受宠,可也是高家正经八百的公子,平日里是有些傲气的,可无论如何只在李菀鸢面前就没了脾气,到底是一物降一物,高晋阳被这个伶俐的小丫头给吃得死死的,叫他如何是好。 高家二公子拉起李家小小姐:“天这么晚了,咱们俩在吵下去真是叫祖宗不得安宁了,还是先回去。主母罚你你不痛快,你回家罚我就是了。如果还是不高兴,那你就拿莲心笸箩里的针线将我的嘴缝上,随你怎么虐待,还满意么?小小姐?” 第十二章 高晋阳扶着一瘸一拐的李菀鸢走进房间里,莲心迎了上来,关切道:“夫人,可受了什么伤吗?” 高晋阳一边吩咐莲心去拿吃的,一边扶着菀鸢在床边坐下:“饭一直在灶上热着,就等你回来吃,吃完就睡吧,今天一天你也是累坏了。”见李菀鸢没做声,高晋阳又试探着问道:“膝盖还疼吗?让我看看。” 他轻轻地挽起李菀鸢的裤管,看见膝盖青一块紫一块,心里不是滋味。念叨了一句:“怎么会这样。”之后就自顾自的轻轻地朝着受伤的地方吹气,就想让菀鸢的心情好起来。可是李菀鸢推开他,脱下鞋子躺到床里面去,背对着高晋阳丢了一句:“我困了。饭不用热了。你出去。” 高晋阳看见菀鸢这样,自己也不好受,坐到床边叹了口气:“菀鸢,你今日所受的种种,皆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高家嫡子该有的地位,才叫你一直受委屈。” “......我没怪你,我只是...我只是不喜欢高家,不喜欢高家这样的等级分明,本是兄弟姐妹,还要分个新疏远近。在我李家,我与兄长们从来都是亲近有加,不用庶子去看嫡子的脸色,更不用嫡子之间还要弄个分明,一家人其乐融融,不亦快哉。”说完这些,停了半晌却哭了起来:“我若是说,我想回去,你会如何做?” 高晋阳听了这些,心里急了起来,好容易叫他心里有个念想,有个牵挂,有一个他真心喜欢愿意一生去守护的姑娘,可这老天爷怎么这么愿意戏耍凡人,才刚给了点儿甜头,马上就要收回去吗? 可还没等到高晋阳回答他,这姑娘却又开始说起“绝情”的话来:“左右你我不过才认识了这么几天,你也不可能有多喜欢我,我在你家里过得并不顺心顺意,不如你放我回去,这样......这样的话......” “菀鸢,你转过来!”高晋阳将李菀鸢扶起来坐好,红着眼眶质问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呀!就因为才认识没多久,你就认定我不会有多喜欢你么?开祠堂那天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要留下......” “那天我只知道自己有些舍不得你,却不知道留下来会是这么个局面,高晋阳,我几时受过这样的境遇,事事小心,处处低头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为难!” “你若是事事小心,就不会在大门口和陆杨争执起来,你若是处处低头,便不会和张姑姑说出那样的话!菀鸢你在自己家里伶牙俐齿惯了,你的父兄都因为你是幺女对你疼爱有加,从不会计较,可这是东魏的丞相府,要收敛锋芒!连我这个嫡子整日里活得都提心吊胆,更何况是你一个刚过门的媳妇!”高晋阳这回是动了大气,他想疼爱菀鸢,可菀鸢毕竟人小,不懂得人情世故,在家里骄横跋扈惯了,在他眼里是娇蛮可爱,可是在高家其他人眼里,却处处都是要害!这个傻丫头怎么不懂的这样的道理。 高晋阳提高了嗓门,李菀鸢哪里还管那些,便是扯着嗓子也要吼回去:“对!我就是没教养,脖子硬的厉害,从来不会低头,你高家的儿媳妇我做不了,你明日就将我送回去!不,现在!我马上就要回长安,一刻也耽搁不得!” 恰巧来送饭的莲心撞见这一幕,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高晋阳是有涵养的,见莲心进来,便寻了个借口先让李菀鸢消消气再说。 “你想要回去,也得先吃饱饭,像你这般滴水未进的,还没回到长安,半路上就先饿死了。”转过头吩咐莲心道:“去准备十天的干粮,明日给我。” 莲心被这样的命令惊呆在原处,看了看少夫人,又看了看少爷:“二爷,十天的干粮,那得多少馒头啊,而且,这月的银子,已经不大够用了。” “从洛阳回长安,何须十天。”李菀鸢从床榻上翻身跃下:“一匹快马连夜赶路,两天足矣!”说完便开始收拾行李翻箱倒柜。高晋阳此番遇见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丫头也是没了主意,只得走上前去拼命阻止。 他从菀鸢的手里夺过包袱长叹了一口气:“快马是渡不了河的,如今又不是寒冬腊月冰封河面,你要游过洛水么?”小丫头狠狠的白了她夫君一眼,气鼓鼓的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饭菜觉得甚是难以下咽便吩咐莲心道:“给我来两壶酒,要陈年窖藏,越烈越好。” 莲心此番也没了主意只能打量她家主人的脸色,只瞧着高晋阳面色铁青,眉头紧锁是气急了的情状,只能小声询问道:“二爷,您......” “她要什么都给她,左右也是最后一夜了,不能叫我丞相府怠慢了李家的小小姐。”这冷冷的语气吓得莲心发了一身的白毛汗,这几天以为少夫人的原因,她家二爷“几万年”没个笑模样的神仙主人才要下凡体验人间真情,如今怎么又一下子回到画像上去了? 莲心只能遵了吩咐去酒窖拿酒。剩下这两个闹了脾气的小夫妻独处于房间里面,谁都不肯主动和对方说上一句。莲心的酒取的倒是快,没一会儿便拿了三小坛陈酿回来了,见到这样的情状只能将酒放下溜之大吉,别的再不敢多说半分。 “才这么点儿啊。”菀鸢开酒的动作倒是娴熟,没倒杯里举着酒坛子便喝了起来,高晋阳见状赶忙抢过酒坛:“这酒烈得紧,照你这喝法,明日别说回长安,屋子都出不去。” 李菀鸢把酒杯摆到高晋阳跟前,示意他坐下:“喝一杯吧,当了你这么多日的娘子,连交杯酒都没喝过,的确是亏得慌,邀你喝一杯,不过分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推却不得。更何况,他没有给过任何仪式就要了她,在高晋阳心里是有愧的。 “既然是最后一夜了,有些话还是说明了好,你觉得呢?”李菀鸢饮尽一杯,逼着自己借着酒劲儿,要和她的晋阳哥哥断的干干净净。 高晋阳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应着声:“你说。” “我来你府上也有一段日子了,你是怎么看我的?对我,真的有半分的情谊么?还是,只是因为你过厌了出生入死的日子,想找个人陪你安稳?”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强忍着泪水暗骂着自己:李菀鸢呀李菀鸢,这些日子高晋阳如何待你的,你怎能说出如此剜心的话来。可你又能如何,在高家的日子,桩桩件件都不能顺心遂意,这样的性子就是个闯祸的,高晋阳隐忍了这么久,才换来的安稳平静早晚会毁在自己手上,与其最后过得悲悲戚戚,倒不如早早了断。 高晋阳这边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这些日子自己如何做的,她看不到么,怎么会......这样问。“我以为,你是知道的......”高晋阳红着的眼眶再也藏不住泪水,索性便让它夺眶而出吧。 “我有过妻子的事情瞒着你确实是我的错,但我从没对你存过这样的心思。我若真的为了安稳一世,随便找个人来陪我,李氏去世后我就可以续弦,不会等到现在遇到了你。” “那你就是贪恋我的美色了?” 高晋阳气急了站起来瞪着这个“负心”的女子:“你有气随你发,可你不能这么作践我的情意!李菀鸢,我早说过,我爱你,我以为你一早就知道,我以为你也如此......” “那我真的是要对不住高公子了,你以为的......却不是我以为的。”她不敢再看那个立在身边失魂落魄的男人,这个男人受尽了苦难,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值得一生守护的人,却被人当头一棒,打得他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跌坐在了摆满饭菜的桌前。 “若不是长姐逃了婚,我不会来到高家,更不会遇见你。你我有缘,却也是孽缘。我当初选择留下,不是因为舍不得你,而是我心心念念的小白哥哥在我出嫁前拒绝了我的心意,我不知如何回去,如何面对。可我留在这里日子一久便想起了长安时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你这压得我透不过起来的丞相府便是一刻也待不得了。我......”李菀鸢的话被身后滴答的声音打断,不忍再说下去。 高晋阳坐在那里低着头,眼泪滴到鞋面上,衣襟上,地毯上...却再也滴不进菀鸢的心里。他是个少年老成的,生离死别无数回了,却也受不了她言语间扎心的折磨。他既恨她伶牙俐齿句句诛心,却也爱她聪明伶俐能让他开心。 “我践踏了你的真心,你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左右才几月,你也没有情根深种,早早了断,对你我都好。” 高晋阳强忍着眼泪,叫自己声音平和下来:“有些人,有些事不用绵长的岁月,只要一眼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