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卷》 第1章 楔子 黄泉终年不见天日,黑漆漆的云挤满天幕。此时的人间,似乎是六月天,黄泉却不知为何飞起了霜,落下了雪。 我原本是黄泉中吸食天地精华数千年的一株彼岸花,却因天资拙劣,神窍未开。当飞霜融入我嫣红花瓣那时,我神窍初开。 那时,我看到七八个小童朝我聚过来,像看稀世珍宝一般看着我,仿佛我开了神窍是件多大的喜事一般。 头上梳着髻儿的女童伸手戳了戳我的花瓣,感叹道:“老七啊,你终于睡醒了。” 这句话让叽叽喳喳的小童们都安静了下来,用悲哀而又庆幸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那个女童便是我的长姐。 我们十株彼岸原是黄泉最初的彼岸,我的兄弟姐妹们在千年内先后化了形,而我却连神窍都未开,更别说化形了。 世人皆知,彼岸,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我们彼岸花,最厌恶的便是彼岸叶。花叶同在一体,化形便成了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谁先修炼成形,肉体便归谁,另一个,只能魂飞魄散。 数千年时光中,是我的兄弟姐妹们为我渡修为,将叶封印在我体内,才有得我今日开神窍的一幕。 ---- 奈何桥旁,绝美鬼姬在烧着一锅颜色怪异的汤。她漆黑的眸子里装着太多的东西,终化作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 我掐诀化出一个瓷碗,向鬼姬谄媚道:“孟婆姐姐,赏我碗汤呗。” 孟婆啧了一声,身子一歪,便往下倒,我立即掐诀织出一张藤床将她稳稳接住,依旧笑得谄媚,讨好。 “花小七,我这汤,可是给入轮回之人饮的,你一花妖,总是贪嘴作甚?”虽是这般说道,但美艳的孟婆姐姐仍从锅中分出一小缕薄气,落在我手中瓷碗,便成了汤水。只有在盛汤时,她身上才会有一丝生气。 我忙将汤水一饮而尽,瓷碗一扔,扑到孟婆身上,撒娇道:“这黄泉之中,谁人不知道孟婆姐姐家的汤最鲜美。” 孟婆嫌弃地将如树懒一般的我丢出去,“就你小丫头会说话!速速离去,免得阎王那老小儿又来找我麻烦。” 我朝孟婆行了一礼,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嗯,孟婆姐姐今天表情很丰富,明天我要继续来逗她开心! 我因霜雪开神窍,便取名飞霜,冠花为姓。不过在这黄泉彼岸之中,我因排行为七,又有花小七一名。 长着长舌头的白无常同我说,我开神窍那一日,凡间有一名为窦娥的女子冤死,故有六月飞雪,还道我应去感谢那窦娥。 我觉得白无常老兄说得甚是有理,便去寻了长姐,求她帮我备份礼,我要亲自上门答谢窦娥姑娘。 不料长姐却戳着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叫你平日不要跟白无常鬼混,你非不听。黄泉时间无序,人间之六月,与你何干!” 我嗫嚅着不敢反驳,但心里还是觉得白无常说的是对的。 于是我与白无常老兄便在黄泉开始了地毯式搜索窦娥,结果别说窦娥了,连只鹅都没找到,我感觉甚是失望。 最后白无常因数日不出去勾魂,而被阎王老儿罚了一年的俸禄。 我感觉挺对不住他的,但我也想不通,一个鬼差,要钱财作甚。 白无常的官方解释是:当老婆本。 由此我觉得,此次一定是黑无常去阎王老儿那打了小报告!因为黑无常最不喜白无常提起娶妻一事。 自白无常老兄被罚了俸禄那日起,他便终日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无暇顾我,于是我只能形单影只地游荡在这黄泉之中。 那一日,狂风骤起,百鬼退散,我看到奈何桥的那端,立着个白衣小和尚,如塘中白莲,明净无瑕。 我感觉,我好像是丢了什么。 第2章 今日未起风,宜出行。 我左手抱着一袋榛子,右手拽着一脸不情愿的白无常老兄,边走边道:“我说白兄啊,你天天窝在小屋里,满身霉味。姑娘我好心带你出来走走,你别哭丧着脸可好?” 白无常吐出他那长长的舌头,有气无力道:“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可好,我明日还要出去勾魂,你就别带我闯祸了!” 我一听他这话,心中甚是郁闷,不禁白了他一眼道:“不就是偷了三姐几罐花蜜,涂了阎王老儿几页书吗!你至于天天挂在嘴上念叨吗!” 白无常苦着脸:“姑奶奶,您老人家偷的是千年花酿,涂的是生死簿啊!” 我正想驳他两句,却见前方精怪四散,个个神色慌乱,似在逃命。 我眼睛一亮,拦下了个黑漆漆的鬼魂:“大哥,前方发生了何事?” 鬼魂快速地道:“孟婆大人与那位又打起来了!小七姐,你且让我先走可好?我这副残魂可禁不起风浪啊!” “打起来了?”我眼睛一亮,哪还顾得上这鬼魂,扯上白无常,就往前边挤。 “花小七,你又要去干嘛?姑奶奶,你让我回家可好?”白无常在后边无力地挣扎着,并非是挣不开,而是怕伤了我。 我回过头,对他挤眼睛道:“小白白,姐姐带你看戏去,零嘴都带好了,到时候分你一半!” 就这样,白无常被我半拖半扯到了奈何桥旁。 平日里鬼气森森的奈何桥被一片金光笼罩,金光中隐约可见梵文点点。金光源头,是一白衣小和尚。他未披袈裟,胸前却垂着一串念珠,金黄色的瞳孔里盛满慈悲。 佛家术法对阴魂本就有克制作用,所以连向来爱看热闹的淘气鬼们都躲得远远的。 许是我天资驽钝,修为不高,并不觉得这佛光对我有何负面影响,于是便掐了个诀,唤出我那藤椅花桌,拉着瑟瑟发抖白无常坐下看戏。 我边啃着榛子边看向金光笼罩的方向,只见一身红衣的孟婆在佛光下丝毫不受影响,行动自如。 “噫,白老兄,为何孟婆姐姐不惧那佛光。” 白无常躲在藤椅后面,丝毫不敢正面去迎那佛光,颤抖道:“孟婆大人并非鬼怪苦修,乃是天上仙子下凡,自然不惧佛光。” 我正欲追问,白无常却两眼一翻,倒了下去。看着他那被藤椅挡得严严实实的魂体,我嘴角不禁抽搐了下,这装晕装得也太假了! 本想捉弄白无常一番,却听闻一道沙哑的声音,似是少年变声期:“阿弥陀佛,孟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孟婆冷笑道:“你这和尚,甚是不讲理,我孟昔驻黄泉千余年,可从未听说过我有甚宿命中的职责!你扰我清修,便别怪我心狠手辣!” 小和尚口中又念了句佛语,却是不再说话。我心中明了,劝说的话语他已说过许多,奈何孟婆却一句也未曾听进。我觉得我是懂孟婆姐姐的苦处的,因为平日里我闯祸时,白无常也是就这样在我耳边念叨的! 就在我晃神间,小和尚已双手一同掐诀,一道金光阵猛地出现在孟昔上方。 孟昔目光一凝,收了那轻狂的态度,祭出法器,欲破此阵。 小和尚半分不急,口中念道几句佛语,他胸前那串念珠便四散开来,一百零八颗佛珠皆落入阵中,小阵猛然增大,绽出耀眼的金光! 第3章 大阵出现之时,我心一阵狂跳,脑海中回荡着两个字“快逃!” 当我从藤椅起身之时,那道金光大阵竟猛地朝我压来! 我咬咬牙,挥出一道掌风,将白无常推出几丈处,免得他被误伤。可就是耽误了这几息的时间,我已错失了逃出升天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阵朝我压下,金光中,我看到了小和尚惊愕的眼神…… 孟昔闪身上前,与小和尚缠斗起来,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小秃驴,我念你是佛门中人,不曾对你下过重手。小花妖苦修数千年才得以化形,修为本就不高,怎扛得住你此阵!若她撑不下去,你便是犯了杀戒!” 小和尚一次又一次闪开了孟昔的猛攻,并不出手还击,他缓缓道:“阿弥陀佛,孟施主,小僧此阵并非为了杀戮。” 话音刚落,金光大阵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便炸裂开来,小和尚脸上并无半分意外,似是早知道如此。 孟昔傻了眼,她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僧原以为孟施主乃是命定之人,于是多次劝施主归顺命途,未曾想是小僧认错了人。”小和尚双手合十,真诚的行了个礼以示歉意。 孟昔心中一惊,脑海中划过了什么,却未等她抓住思绪,那感觉便消失无踪。她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你什么意思?我与小花妖宿命有何关系?你怎么会认错人!”到了最后,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吼出来,仿佛心中的某根弦断了,再也无物能拉扯起脸上那抹风轻云淡的笑容。 热,好热,就像是掉进蒸笼一般,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蒸熟了。 艰难地睁开眼,我呼出一口气,再吸气时,发现这鬼地方连空气都是烫的! 我咬咬牙:“真倒霉,我不就看个热闹吗,竟然对我下手,死和尚,等老娘出去收拾你!”我心中愤恨不已,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骂人的话都骂了那小和尚一遍,直到弄得自己口干舌燥却未能对那小和尚造成一点点伤害时,才忿忿地住了嘴。 发泄完心中的郁闷后,我才开始忍热打量周围。 地上软软的,踩上去就像是踩着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四周灰蒙蒙的,五米以外无法视物。 俗话说得好,站得高,看得远。于是我便给自己下了个轻身咒,欲到空中观察情况,却发现无法腾空。 紧接着,我又掐诀召风,欲让大风吹散浓雾,结果却连丝微风都未曾见。 于是我便猜想,小和尚那个应该是传送阵,将我传送来了这禁用法术之地。 若我猜想无误的话,此地要么是个监狱,要么便是个藏宝之地。 比起监狱,我更相信这是个藏宝之地,毕竟我与小和尚又无仇,且我终日呆在黄泉,不可能得罪生人,小和尚自然是不可能囚我的。 我想的理所当然,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阵原本攻击的对象并非是我,而是奈何孟婆孟昔。 第4章 我行走在浓雾中,眼睛几乎成了摆设,只能靠耳听音。虽然无法辨别方向,但我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向前。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叫宿命的牵引。 不知走了多久,我已双腿发麻,头晕目眩。我虽是妖体,不用进食,但此地半丝灵气也无,无法修炼。我又行走多时,未曾歇息,体力跟不上,便出现了此等不适的感觉。 “咔嚓!” 我脚下不知道踩中了什么,浓雾刹那间消退,耀眼的金光灼痛了我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 金光源头,缓缓升起一支杆状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入目便是漫天飞舞的红纱,如此眼熟,这不正是我的大床吗! “阿弥陀佛,施主,你醒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男音,吓得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抱着被子缩到床尾,看着在我床旁打坐的小和尚,颤抖着道:“你……你怎么在这里!”问完后我就愣了,我干嘛要这么怂! 小和尚并不在意我的反应,他笑笑,接过话道:“小僧误伤了施主,自然是得等到施主醒来才敢离去的。” 我一把扑到床边,扯住他衣服匆匆道:“你为何要离去,你要去哪?” 此话刚落,小和尚愣了,我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结巴着解释道:“你不要误会,你伤了我,自然是要治好我才能走的。我才不是关心你的去向,我只是担心我的伤情,你懂了嘛?” 小和尚轻笑一声,拂落我攥他衣服的手,起身朝我行了个礼,道:“施主身体并无大碍。” 我瞪圆了眼,鼓着腮帮子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看来是骗人的。你连脉都未把,怎知我无碍!” 小和尚道:“施主面色红润,行动敏捷,并无何疮伤。” “我这是内伤,你自然看不出来!”我就不信搞不定你这和尚! 小和尚似是被我噎住了,或许他是心知无论说什么我都会找借口反驳,于是便不再开口继续这个话题。 我笑眯眯地看着小和尚,眼中满是胜利的愉悦。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和尚念了句佛语道:“小僧出家多年,无名无姓,只有一法号浮生。” “浮生?这倒是个好名字。”我心中升起一阵惆怅,却是不知为何。 浮生道:“施主可在乾坤阵中得到过何物?” “乾坤阵?”我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浮生解释道:“施主可还记得奈何桥旁的大阵?” 我仔细一想,忿忿道:“你个臭和尚,莫名搞了个传送阵把我传送到一片鸟不拉屎之地,现在还想来找我平分宝藏?我告诉你,进了我花飞霜口袋的东西,你休想拿到!” 虽然我没拿到任何东西,还很倒霉地被金光伤了眼,但我就是不想让这和尚好过,没东西我也要说有东西,让他心心念念却得不到! 见我这般姿态,浮生也不生气,只道:“那东西到了施主手上,自然是施主的东西,小僧只是想看上一眼,并非是觊觎施主之物。施主可否拿出来让小僧一观?” 第5章 我朝浮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不可!” 浮生笑了笑,道:“是小僧失礼了。小僧这几日都会留在黄泉,若施主想通了,可到西岸寻小僧。既然施主有伤在身,小僧便不打扰施主静养了,小僧告辞。”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撇嘴,说得我好像一定会去找他一样! 掐诀幻化出一身彼岸红裙,我便出了门,直奔奈何桥去。不知道孟婆阿姐现在怎么样了,我伤了都没来看我,太让人伤心了! 刚到忘川,便看到奈何桥上站立着一道曼妙倩影。平日里一袭白衣的孟婆罕见的穿着一身大红宫装,只有领口和腰封处印着鎏金祥云纹。 我不禁放轻了脚步,怕扰了佳人。 “小七,是你吗?我等你许久了。”孟昔未回头,便已知了我的身份。 我快步上前,拉住孟昔的衣袖道:“孟婆姐姐,你好厉害,我还没吱声,你便知道是我了!你等我是有何事吗?” 孟昔却是未理会我的恭维,她道:“小七,你相信宿命吗?”话落,她的满头青丝似是瞬间被霜雪覆盖,除了雪白,再无任何颜色。 我这才发现她今天未绾发,三千华发在这片天地中是多么刺眼! “孟婆姐姐,你的头发……”我声音打着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昔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道:“我是信的。” 刹那间,风起云涌,忘川河中赤红的河水沸腾起来,狂风大作,漆黑的云层间亮起道道闪电,一切都是那么的反常。 我拉住孟昔的手,大力扯着她道:“孟婆姐姐,这里不对劲,快跟我走!” 孟昔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容,再无往常的妖艳。她道:“我愿与你交换。” “换什么?”我的疑问被雷声吞没,天空裂开了道缝,金光投射到孟昔身上,我被无情地震了出去。 金光中孟昔闭上了双眼,口中在吟诵着我从未听过的词句。她的身后,缓缓升起一本巨大书本的虚影,书封面只有“浮生”二字。 “浮生?小和尚!”我抹去脸上的泪珠,拔腿朝西岸跑去,这件事和小和尚一定脱不了关系!怪不得他如此笃定我会去寻他,原来他早已对孟婆阿姐下手! 我心中焦急,泪水模糊了视线,奔跑间竟撞到了一堵肉墙!我脚一崴,往旁倒去,幸好那人拉了我一把我才没摔个狗啃泥。 我头都没抬地道了声谢就往西岸赶去,只闻那人道:“阿弥陀佛,施主此去可是去寻小僧的?” 听到这声音,我猛然抬头,冲上去扯住他的衣领,恶声道:“你对孟婆阿姐干了什么!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浮生的手往衣领处轻轻一拂,我的手便再使不上劲,只能软软地往下垂。只见他缓缓道:“孟施主变成如今这般并非是因为小僧,而是因为花施主你啊。” 这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震得我几乎站不稳,我捂脸喃喃道:“怎么可能是我,不可能,我不可能害孟婆姐姐的……” 我心中已隐隐有答案,但我一点也不想承认。我抬头,攥住浮生的衣袖语无伦次:“不是我,那本巨书上烙的是‘浮生’,与你肯定有关系,你一定知道怎么救孟婆姐姐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的,对,你一定知道的……” 第6章 我把希望都寄托在浮生的身上,因为那本《浮生》的金光,与我那日在乾坤阵中所见的金光是那么的相似。虽然我不知孟昔是如何招惹上这本巨书的,但此事是因我而起我还是知道的。 浮生将目光投向奈何桥的方向,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原先狂躁不已的风云早已消失殆尽,只余那本金色书影独自散发的柔和金光。孟昔一身红裙无风自动,在巨书前,她是如此的渺小。 浮生轻声道:“这是孟施主所选的道路,又何谈救?” 我呆呆地看着浮生,那一刻,我感觉我看到的不是一个慈悲的和尚,而是一个冷漠的恶鬼! “是时候该出发了。”浮生话落,身前便出现了一道传送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把推入门内。 我脚下不稳,一把摔倒在地,可我此时再无心注意有没有伤着,匆匆回头,却见那道传送门已消失无踪,心底的无力感再次袭来。我咬了咬牙,瞪向浮生道:“你早有预谋的是不是,我引出《浮生》巨书,孟婆姐姐献祭,全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 “是,也不是。”浮生依旧笑着,“花施主,孟施主并非是献祭。” “不是献祭怎会瞬间白了头,法力尽失!”我失态地朝浮生大吼,我不明白这人为何能这般冷漠。 浮生叹了口气道:“以后你便会明白了。” 鬼知道我一点也不想明白,我只想做那个没心没肺整天缠着孟昔要汤的小花妖! 再无力理会浮生,我欲站起身来,才发现脚踝处一阵刺痛,应该是刚刚摔倒时候把脚给崴了。浮生伸手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我现在一见这人就烦,怎可能会接受他的帮助! 这时我才有空打量四周,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青春草地,偶尔有几朵调皮的花悄悄探头。后方却是一片树林,入目处,树梢的蜘蛛网还挂着露水。树林后是一座高山,山上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几个白色的亭子。 我自打出生起便呆在贫瘠的黄泉,哪见过这般景象,瞬间就愣住了。原来,这世界不止彼岸一种花;原来,除了茎叶,还有如此多的绿色的东西;原来,天除了灰色,还能是蓝色的,云也能被洗得跟孟婆姐姐的素裙一般洁净…… “这里是哪里……”我喃喃自语道。 “孟昔出生之地。”浮生解释道,“我们此时是在孟昔的回忆中。”他的声音再不像之前那般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低沉都有磁性的男音。 我发现,他不知何时长高了,之前矮了我半个头的小和尚,突然就长成高我一个头的大和尚了。 “你……怎么长大了……”我愣愣地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珠是那种不见底的漆黑,而不是淡金色。 浮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花施主说笑了,贫僧并非是‘长大’了,而是这才是贫僧原本的模样。” 他也不自称小僧了,句句是贫僧。 我冷笑道:“果然出家人不打诳语是句笑话!” 第7章 浮生耐心的解释道:“生者不可入黄泉,贫僧乃凡人之躯,若想进黄泉,自然是得付出点代价的,并非是有意欺瞒施主。” 我嘲讽道:“你的理由真是比白无常的牢骚更要多!” 浮生依旧笑着,并不反驳,他道:“花施主,如今你可愿将在乾坤阵中得到的宝物拿出来让贫僧一观了吗?” 我噎了下,蹙眉道:“我什么也没得到。” “那你那日所言……” 未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道:“我随口说的。怎么,只许你骗我,就不许我骗你了?” “唉。”浮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把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浮生说道。 我不解地问道:“你之前说此处是孟婆姐姐的出生之地,我们来此作何?” “撰写《浮生》。”浮生话落,便转身看向那座云雾缭绕的高山,抬步欲走。 “臭和尚!你等下!”我赶紧把他喊住,见他回头,我接着道:“本姑娘脚崴了,走不了,你背着我!” “这……”浮生面露为难之色,道:“男女授受不亲,望花施主莫为难贫僧。” “本姑娘是妖,你可有听过妖有男女之分?再说了,你们和尚不是常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吗,背下我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浮生叹气道:“如此说来,倒是贫僧狭隘了。” 说罢他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件披风,系好,来到我身前,背对着我蹲下。 我撇了撇嘴,慢慢趴到他背上,道:“我们走吧。” 浮生道了句好便背着我往山上走。 作为一只妖,这点小伤自然是难不倒我的,可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这般想着,我偷偷掐了个万均诀,果然听到浮生闷哼了一声,原本轻快的步伐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原以为浮生会把我直接扔下,未曾想他却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我问道:“臭和尚,我们要去哪啊?” 浮生道:“山顶。”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下。 “这座山如此高,你为何不御空啊,走着多慢啊。”我慢悠悠地道,典型的趴着说话不腰疼。 “呵呵。”浮生意味不明地笑笑,缓缓道:“那花施主可否将这咒诀给去了?” 我心虚的将头埋在他背后,弱弱地道:“什么咒诀?我可什么也没干!”虽是不承认,但我还是偷偷地将诀给去了。他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估计是想让我消气吧,我心中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到了。”在我胡思乱想间,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山路阶梯尽头。 浮生将我轻轻放下,径直向前走,直至悬崖边,我不禁喊出声:“小心!”喊完又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他是害了孟婆阿姐的人,我干嘛要担心他,摔死了最好! 浮生像是没听见一般,仍向前走,直至脚下一颗石子散落,向崖下坠下,他才停住了步伐。 我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他盘膝坐下,口中吟咏着那首孟婆阿姐在奈何吟咏过的词句…… 第8章 刹那间,云雾四散,原本陡峭的山崖竟被一片花海填满。花海中,一只白蝶在翩翩起舞。 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蝴蝶,黄泉中的蝴蝶最大也不过是同我巴掌般大小,而眼前这只,竟如苍鹰一般巨大! 它扇动着纯白的翅膀,飞过处,落下点点晶莹。花儿们似乎也被这份美震撼到了,纷纷献出自己五颜六色的花瓣,陪着白蝶起舞。 花瓣越来越多的向白蝶聚去,渐渐的聚拢成一个球体,呈保护姿态将白蝶层层裹住。 空中忽然之间飘起了雪,似是上天在赞美这美妙绝伦的奇景。 不多时,花瓣球绽出耀眼的白光,“呯”的一声炸裂开来,万千花瓣下了一场花雨。花雨中,一白衣女子亭亭玉立。 我不禁捂住了嘴,怕自己会因失声惊叫而破坏了这份美好。我看见,白裙女子的面庞虽稚嫩,但已隐约可见后日妖艳鬼姬孟婆的轮廓。 这时,我眉心一阵刺痛,眨眼间,面前已浮现出一本金书幻影和一支琉璃色的笔杆的毛笔。 我如着了魔一般,缓缓握住毛笔,在金书上写道:“神历三百六十七年,扶陵山,千叠花海孕育纯白蝶灵,天降瑞雪,为其庆生。蝶灵自名为昔。” 停笔时,天地景色变换,我已立于闹市之中,旁边站着的是带着一脸神秘莫测笑意的浮生。 之前为幻影的书本毫无预兆地坠下,我下意识伸手去接,入手却是粗糙的纸质书页,反倒是那杆冰凉的毛笔,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 我怀中抱着《浮生》,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下?” 浮生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还是寻个清静些的地方,贫僧再同施主一一道来吧。” 我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闹市,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栋精美建筑的屋顶道:“我们去那里说吧,那比较清静。”说罢,我并不理会浮生是何反应,便拐了个弯向小巷走去,不然在这般多人的地方突然翻上别人家的屋顶,不被人用目光杀死才怪! 小巷中,我随手掐了个诀便已闪身到屋顶上。我缓缓地坐下,用手摸着瓦片,轻声道:“这地方的东西真是精致,连瓦片都要比黄泉里的要光滑许多,我在黄泉中,也未曾见过此等暗红色的瓦片。” 我也不管浮生有没有听到,接着道:“臭和尚,孟婆姐姐说,像你们这种出家人,最重礼仪,想来爬屋顶这种事情你是没做过的。可我以前经常是在阎王老儿那破屋顶寻到孟婆姐姐的,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把孟婆姐姐弄丢了,你说,你为什么要出现呢?” “阿弥陀佛,花施主,即便是贫僧不出现,也会有别人出现。孟昔命中的这一遭,早晚都是得来的。”浮生敛了面上的笑意,眸子如古井般平静无波,可那一刹那,我却是感觉到了他身上那浓浓的忧愁,这忧愁在下一瞬便消失不见,仿佛我之前所觉是错觉一般。 浮生啊浮生,你究竟是带着多少秘密闯入了我的世界? 第9章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奈何桥上那一幕,白衣女子那悲伤的眉眼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孟婆姐姐的宿命对吗?” 浮生顿了顿,道:“施主这样理解,也是没有错的。芸芸众生,命由天定,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我抿了抿嘴,想反驳,却又不知该用何词。一位驻守黄泉上千年的鬼姬,就因这简简单单的宿命二字法力尽失,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忽然想起孟昔同我说的那句话,我问道:“于奈何桥上,孟婆姐姐曾说了一句‘我愿与你交换’,这是何意?”直觉告诉我,这个问题很重要。 浮生并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道:“施主可翻开你手中的这本书,一看便知。” “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我蹙眉,对于《浮生》,我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却又不敢丢掉它。 这本书仿佛与我是一体的,却似乎又是时时在威胁着我生命的存在。 浮生叹了口气,缓缓道:“施主,有些路,注定是得你一个人走的,旁人是无法帮助你的。” 听他这话,我快速收起我的软弱,心底冷笑,这人冷漠如厮,怎可能会助我,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将书本拿出,第一次细细打量它。暗金色的封面,无任何花哨的点缀,只龙飞凤舞地绘上“浮生”二字。 我翻开第一页,入目便是一幅画。 画中是一座大桥,桥下灰黑色的河水翻涌,天空中的云层也如泼墨一般的黑。桥上一抹白,细看,似是一女子的轮廓,倒在桥面。女子耦白的右臂从袖中伸出,手腕上系着一根不长的红绳,那根不长的红绳,在白衣的映衬下如鲜血般明艳。即便是隔着画纸,我也能感受到女子的绝望。 我正欲往下读,《浮生》却化作一缕金光,倏的射入我眉心。那瞬间,我感觉我的脑袋疼得快炸开了! 还未来得及喊疼,那令人窒息的痛感便已消失不见。一道明亮如仙音的女声在我脑海中响起:“《浮生》有六卷,乃取六位女子之回忆所撰写。女子交出一生经历,浮生便会给其一个可自行编写的人生。” 随着女声的娓娓道来,一道几近透明的神女像在我脑海中缓缓形成。 神女闭着双眼,面带慈悲,体态婀娜。我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仅是一尊雕像,就已美得令人窒息。 我在脑海中问道:“女子交出自己的一生经历后会怎么样?” 神女像中仙音再次传来:“死去。” 美妙的声音如同一个魔咒,震得我差点晕过去! 我大声吼道:“怎么会死去?你不是说会给她一个可以自行编写的人生吗?死去了,还怎么编写……”讲到最后,我想到那个美艳的鬼姬会永远离我而去,我已泣不成声。 “破而后立,铸写新生。只有使其亡身,才能……” 女声越来越小,神女像也越来越模糊,我着急地喊道:“你说完再走!” 话落,我猛地睁开眼,入目竟然是浮生那温和的脸! 第10章 “神女像呢?”我一把扯住浮生,着急地问道。 浮生将我轻轻推开,扶我坐稳,我才发现,我一直靠在他身上。此时我也顾不上什么不好意思,重复道:“神女像呢?” “阿弥陀佛。”浮生道:“施主所见到的应是《浮生》的原主人留下的残影,替施主解惑是它的使命。使命完成之时,便是它离去之时。” 我瞪大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是,我的疑惑并未解开!” 浮生怔了怔,试探道:“施主还有何不解,或许贫僧能为施主解惑。”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人有点不对劲,方才还不肯同我解释,此时怎么如此好心了! “你有何目的?”我警惕地看着浮生,身体缓缓向后方挪动。 浮生双手合十,面带笑意道:“施主既已得到书中传承,从此以后你便是此书真正的主人了。此前的一些你不可知的事情,此时已是有权得知了的。” 我轻轻应了句“哦”之后才开始组织语言,半晌,我轻声道:“孟婆姐姐真的会死去吗?” 浮生利落地道:“会。” 我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心中却仍是忍不住抱着侥幸的心态,我接着道:“怎么可能,一个死人该如何去重新编写自己的人生!” 浮生轻轻地笑了,他不再看我,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开口道:“施主认为一个人该如何编写自己的人生?” “当然是……”我突然语塞,一时间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浮生接着道:“贫僧曾说过,宿命天定。就连司命星官簿子上所录的命运,也不过是按上天旨意抄写而来的,这世间,无人有能力为自己写命。” 我心中突然觉得苦涩,“那孟婆姐姐用命与《浮生》交换的只是一场谎言?” “非也。”浮生眼中似有柔光泛出,我愣了神,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见他真正的笑,以往的他虽然笑着,可眸中总是溢满悲伤,我突然有点好奇这个人了。 “父神开辟天地后,身躯化作世间万物。父神陨,各位上神才陆续诞生。瑶雪上神于极寒之渊降生,她出生之时,日绽瑞光,汇成跳出三界之外的《浮生》一书。故《浮生》又有‘父神赠礼’一名,瑶雪上神也被诸神视为父神最疼爱的女儿。故写命虽是逆天之举,但《浮生》本便是逆天之物,二者两相结合,有着二负为正之果。” 我听了一大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仍是没搞懂人死了之后该如何写命。 浮生似乎知道我的解惑,于是他接着道:“孟施主虽为神体,但神也会有陨落的一天。即使她仍能活上数万年,但她的心已经死了。在她心中,她自己已是一具行尸走肉。《浮生》虽有逆天之力,但也未强大到能逆转时空,于是便只能将其神识投放到另一个平行空间,让其带有现如今的记忆,再次体验走过的人生。也有人称之为——重生。” 重生,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我接着道:“另一个平行空间,在哪呢?我能去吗?” 第11章 “众生生来皆有属于自身的定位,若穿越位面至平行空间,便是脱离定位轨道,故此做法必遭会天谴。如此结果,施主还想过去吗。” 浮生语气虽平静,但我还是听闻到了其中的嘲讽,我轻轻地道:“总有些人,是值得你去拼命的。” 浮生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我接着道:“既然这是孟婆姐姐的心愿,那么我一定会帮她完成。臭和尚,你为何与那书是同名?”这个问题憋在我心中许久了。 “阿弥陀佛,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施主何苦纠结于一个代号。” 哼,臭和尚,又给我打太极,我撇嘴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纵身跃下屋顶,却发现四周都是陌生的建筑,这时,我才后知后觉的疑问道:“这是何处?我们之前不是在山上……”吗? 话未完,转身后入目便是一袭白衣。浮生仍立于那红瓦之上,面带慈悲,笑意却不达眼底。微风拂过,掀动他的衣摆,我忽地就想起了在白无常珍藏的话本中所读到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了一句:“浮生,你比我在地府见的任何一个鬼都要好看。” 话落,浮生愣了,我也愣了。 最后还是浮生风轻云淡地开口道:“此处是对孟施主要讲有着重大意义之地,《浮生》将你带到此处,是为了让你能有内容可写。” 听他这般一说,我也忘了尴尬,问道:“可我并没有看到孟婆姐姐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才没有偷你的东西,你这人怎么这样!”一道清脆的女声撞入了我的耳中,但话中内容却不是那么的美好。 浮生双手合十道:“来了。” 我与他相视一眼,朝声源处走去。才拐出小巷,便见一群人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我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之中,遭受了不知多少白眼,但我皆视而不见。开玩笑,你们的白眼能有我三姐的鞭子厉害? 被这群人围着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和一个白裙女子,而这白裙女子,便是我那心心念念许久的孟婆姐姐孟昔。 只闻那男子道:“小姑娘,我念你年纪尚幼,只要你把东西还回来,我便不与你计较。” 孟昔杏眼圆眸,双手叉于腰上,气势汹汹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姑奶奶我不就撞了你一下吗?就诬蔑我是贼人!撞这一下,我伤着了,还未寻你赔医药费呢,你便恶人先告状了!” 她气焰嚣张,但依我对她的熟悉,仍是能从她的语气中读出那么两分心虚。我在心中暗笑,未曾想,孟婆姐姐年轻时也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呢! 男子许是不善言辞,被气得憋红了脸却无话反驳,只重复道:“将东西还我,你这贼人!” 孟昔见状,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容,得意地道:“无话可说了吧。你这口口声声说我是贼人,又无证据。在场的诸位都来评评理,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一大老爷们,欺负人家一小姑娘,害臊不!” “兄弟,赶紧滚吧,你这把戏,大家伙儿早看穿了!” …… 一时间,众人都在为孟昔说话,将那壮汉贬得一文不值。 我心中不禁叹道:弱者果然是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同情啊。 第12章 壮汉见状,急得不行。我见他猛地前跨一步,左手抓住孟昔的手腕,右手便去扯她的衣服,口中道:“小娘们儿,我个粗人论口舌之争比不过你,将你扒了,寻到我的东西,看你还如何狡辩!” 孟昔一小姑娘,哪见过这般状况,顿时就慌了。只见她空着那只手死死地护住衣襟,拼命挣扎着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围观之人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有几个人看不过去欲出头的,才踏出第一步便被身旁之人拉回去,还带警告了句“少多管闲事,小心引火烧身!” 我的心瞬间拨凉拨凉的,想不到这些人竟如此冷漠! 一把将拦在身前那些人推开,我冲了出去,身后传来的声音有咒骂的,有不屑的,还有幸灾乐祸的,我只当作未听到,一心只想着要帮孟婆姐姐。 我大声道:“女子名节比命还重,你这人因为这点小事就欲毁这姑娘名节,其心可诛!” 壮汉停下手上动作,看向我。 对上他眸子那一瞬,我心中猛然一惊,好强的煞气! 他急红了眼,恶声道:“小娘们!少多管闲事!” 我心中虽怯,面上却丝毫不显,“这闲事我还非管不可了!” “莫祈兄,真巧啊!”一道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真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啊! 壮汉吼道:“来者何人!” 想来莫祈便是那壮汉的名讳了。 就在他吼话这一瞬,我已抬手迅速掐了个缓身诀,一把将孟昔拉到身后护住。 莫祈怒极,哪还有心思理会那人,抬掌便向我劈来,力道十足。 我生生克制住自己欲闪开的动作,孟昔在我身后,我不能闪,只能咬牙硬扛了!臭和尚,竟不来帮我,本姑娘记住了! “啊!”身后传来孟昔的惊叫声,料想之中的痛感却未传来,只见一红衣男子飞身前来接住了莫祈那一掌,笑吟吟的道:“莫祈兄,火气怎的这般大,如此娇滴滴的美人,你也能下得了手,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哈哈哈!” 莫祈一愣,看清来人,退后一步,拱手道:“陆兄。” 红衣男子忙摆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我心里嘀咕,这人真虚伪,嘴上说着不敢当,却还承了那莫祈一礼! 陆姓男子侧身,看着我与孟昔,笑道:“不知莫兄为何要为难这俩姑娘?” 男子的脸蓦地撞入我的视线,如星辰般灿烂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面上含笑,略有几分轻浮;额前垂下些碎发,将那脸庞修饰得更加俊俏。 我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感叹这人的相貌英俊,而是回头去看孟昔的表情。 只见孟昔脸上已染了丝丝红霞,呆呆地盯着那男子,眼中有着羞恼,有不堪,还有着许多我读不懂的东西。这东西我似乎在何处见过,却又想不起来。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叫一见倾心。 我伸手推了推孟昔,轻轻道:“孟婆姐姐,别愣着了,赶紧跑!” 第13章 “跑”字还未落下,那男子便道:“两位姑娘,且慢,你们此时还未能走。” 莫祈大声道:“陆兄,便是那白衣小娘们盗了我一根簪子!” 孟昔闻言,不屑道:“我何时有碰过你的东西,难道你一大老爷们,还会带着女人的簪子不成?真是笑话!” 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果然,红衣男子笑吟吟地道:“此事若不是姑娘所为,姑娘怎知莫兄丢的是根女人的簪子?” “我……”孟昔支唔着说不出话,眼角泛起了泪光,好生可怜! 我叹了口气,将手从孟昔宽大的袖口探去,果然摸到了一个缝于袖内的布质夹层。昔日在黄泉时,孟婆姐姐便习惯将零嘴藏于夹层中,原来,她这个习惯是这般早就有了的。 藏的如此隐蔽,想来那莫祈就算将她扒了,也是抖不出来那根簪子的。 直至我将簪子取了出来,孟昔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想来她也是想不通为何我会知道她的秘密的。 我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簪子便被莫祈一把夺去,他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我来当个和事佬,这件事便过去了。”红衣男子脸上仍是笑着,让人讨厌不起来。 孟昔自知理亏,不敢作声,我答道:“那便就过去了吧。不知那位兄台意下如何?” 莫祈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出来了,他怒瞪我,许是在想着我的无耻行径,心中恼火。不过片刻,他便收敛了面上的表情,粗声道:“看在陆兄的面子上,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他那凶恶的眼神,分明是在道:你们俩下次最好别犯我手上,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心中突然好奇红衣男子的身份,莫祈明明怒极,却还是咽下了这口气,那便说明这红衣男子他得罪不起。 “陆兄,既然此事了了,莫某便不停留了,家中还有事需我处理。”莫祈话落,红衣男子便道了句“莫兄慢走。”对他这反应一点也不觉奇怪。 我在心里想,要是我是莫祈,我也不愿意在此处看着糟心人呆下去的! 红衣男子“唰”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扇上题着“风流倜傥”四字。他装模作样地将扇子摇了摇,作出一副潇洒的模样问道:“不知二位姑娘要去何处,可否让小生送二位一程?” 我在心中骂了句“骚包”,开口道:“不必麻烦公子了,我二人并无甚目的地。” 红衣男子“唰”的一声将扇子收起,拍掌道:“与佳人同游,是小生的荣幸,岂有麻烦一说?” 我还欲拒绝,不料孟昔却踏出一步道:“公子,小女与这位姑娘不同道。小女初来此处,人生地不熟的,不知何去何从,公子可否帮我一把?” 红衣男子笑道:“自然是没问题的,既然如此,姑娘便跟我走吧。”他又看向我道:“姑娘,失陪了。” 我心中一急,一把扯住孟昔的手腕道:“孟婆姐姐,你别跟他走。像他这样的风流子弟,定不是甚好人!” 不料孟昔却挣开我的道:“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小女单名一‘昔’字,并无姓氏,也非你口中的孟婆姐姐。” 第14章 我愣了,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眼眶却悄悄地湿润了。是啊,现在的孟昔又不认得我,我凭什么要求她对我像从前那样亲密呢? “可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孟昔淡淡的打断我:“小女感谢姑娘的仗义相救,可小女与姑娘非亲非故,还望姑娘不要干涉少女的决定。” 我心堵得厉害,再说不出什么,所以我便选择了转身落荒而逃。 忽视路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至跑不动了,才蹲下来抱着双腿,放声大哭。 泪眼模糊中,我看到了一抹白影向我靠近。我欲收住哭声,却抽噎不止,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着。 浮生走到我跟前,蹲下与我平视,递给了我一条手绢。 我伸手接过,发现自己连手都是抖的。将手绢在脸上胡抹一通,我断断续续道:“臭和尚……为什么……为什么孟婆姐姐……的态度这么……伤人……为什么……你不出来……帮我……” 浮生将手绢从我手中抽出,轻柔地给我擦拭脸上的泪水。他叹道:“花施主,你不该出去的。” 我推开他的手,瞪他,口不择言道:“那种情况下,我要怎样才能做到像你一般不动于衷!” 浮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面上无喜无悲。他将手绢收入袖中,缓缓道:“想来贫僧也告知过施主,此处为孟昔的梦境,也是孟昔的记忆。你本不存在于她此时的记忆中,强行出现只会打乱梦境的走向。”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说话也不再硬气:“可我做不到冷漠对待……” “唉。”浮生叹气,“施主不妨回想下,你听到孟昔声音时,是在何处。” 何处?我迟疑道:“似乎是小巷中……” 答完我便明白浮生想说什么了。我当时距孟昔距离那么远,再加上孟昔与莫祈发生纠纷之地路人诸多,人多便口杂。并且孟昔又是个娇柔女子,她的声音不该被在远处的我听到才对啊! 浮生看到我恍惚的表情,接着道:“施主不妨再想下,第一次见到孟昔时《浮生》是何反应。” 浮生的话让我不得不陷入了沉思,第一次见孟昔时,《浮生》是将孟昔降生记录入案的。而浮生也曾同我说过,《浮生》将我二人带到此处,是为有内容可写。结果我已见到孟昔,并目睹了孟昔在此处惹事的全过程,琉璃笔却未出现。所以,是我的鲁莽将这段记忆打乱了吗…… 我低下头,闷闷道:“臭和尚,你既然知道会出事,为何不拦着我呢?” 浮生淡淡的道:“贫僧若是将施主拦住,那施主还会认真看完孟昔的一言一行吗。” 是啊,若是他将我拦住,我肯定会拼了命都要冲出去。就算他给我解释我也不会听,只会一味地埋怨他,记恨他。 我苦涩道:“所以这段记忆是无法记录入案了吗?对孟婆姐姐交换愿望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浮生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反问道:“阿弥陀佛。花施主,你现在可知今后遇见这种情况,该如何做了吗?” 第15章 如何做?沉默旁观? 我低下头,闷闷道:“我怕我做不到……” 理智上我知道得袖手旁观,可情感却由不得我袖手旁观。 在黄泉中,我最喜欢的人便是孟婆姐姐,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非常亲切,比我的兄弟姐妹们还要亲切的感觉。 于是我便喜欢黏着她,逗她笑。她虽嘴上刻薄,却从不对我动怒,也不像白无常一般唠叨。 孟婆姐姐心中似乎藏着很多事,我见过她在阎王殿顶喝醉的样子,见过她熬孟婆汤悄悄落泪的样子,还见过她盯着天空愣愣发呆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即碎。 浮生叹气道:“你的做不到只会使事情变得麻烦。” 我沉默着,突然间,我有点羡慕起浮生来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淡定如初。一瞬间,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大魔王。 浮生向我伸出手,似是欲拉我起来。 我愣了下,他们佛门中人不是规矩诸多吗,他怎么在我没无理取闹的情况下向我伸手。 算了,管他那么多,他都不在意,我又何必矫情。于是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接着他用力一拉,我便顺势站了起来。 他的手掌凉凉的,很有力,与孟婆姐姐纤细的手是不同的。 站起后,我以为他会立即放手,不料他仍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甩了几下手,仍没能将他的手甩掉。 我无奈地抬起头,不想却与他目光撞上,所以说,他方才是一直看着我甩,却不放手? “臭和尚,你想干嘛?” 浮生垂下眼帘,轻声道:“闹够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使得我心尖都在发颤,这副对待小孩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一股寒意从我背脊处升起,吓得我不禁猛得后退一步。 “闹够了便去做正事吧。”浮生并未在意我的动作,他抬起头,声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那一瞬间,我感觉又失望又庆幸,却再无害怕的情绪了。 他不知道掐了个什么诀,我感到眉心稍稍刺痛,随后《浮生》竟在我眼前缓缓显形。 浮生清冷的嗓音在的耳边响起,他说的是:“闭上眼睛,想象着你刚见到孟昔时的场景。” 我重重地点头,应了声“嗯”便照做了。 过了不久,浮生便放开了我的手,我下意识睁眼,却见我已站在屋内。我还未来得及打量四周,便见浮生向窗边走去,于是我忙抬脚跟上。 当我凑到窗边,往下看时,却看到了一群人围着一男一女。我猛地看向浮生,却发现他的面色有些苍白,额角有汗珠滑落。 我的疑问脱口而出:“你刚刚趁我看不到的时候干了什么,怎么累成这般模样?” 浮生深深地看着我,沉默无言。 我被他看得有点尴尬,打着哈哈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能看到孟婆姐姐,难道你来过吗?” “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让我的拳头有点痒。所以他的意思是,我在下面闯祸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这里看着我出糗,一声不吭? 第16章 我问道:“这里是孟婆姐姐的梦境,那这里的事物是不是都是假的?” 浮生道:“亦真亦假。” 我气极,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 许是看出了我的恼怒,他又接着道:“事情只是存在于孟昔的记忆中,梦境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曾经又是真实发生过的,故有亦真亦假一说。” 原来如此,我接着问道:“如果我们在这里受伤了会怎么样?” 浮生凉凉的看了我一眼,缓缓道:“会痛。” 我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这和尚,真是讨厌! 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情绪,我再问道:“我是想问,如果我们在这里受伤了,那受的是真伤还是假伤?” “自然是真伤。”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我猛地扑上前去,抬手扯浮生的脸蛋,口中骂道:“你个臭和尚,明知受的是真伤,在那莫大叔一掌向我劈来时竟不出手相救,知不知道本姑娘这细胳膊细腿的,给劈一下就残了!” 说完,我立即放手,跳到三米开外。开玩笑,这和尚可不是白无常,要是他反手给我几巴掌,那姑娘我还不得升天啊! 半天没等到浮生训斥我的声音,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神情恍惚,眼中悲伤更浓。 半晌,他道:“过来。” 我踌躇着要不要过去,他又道:“要打起来了。” 我一惊,刚才太恼怒,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我忙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只见那大汉已拉住孟昔的手,伸手扯她衣襟,还道了那句:“小娘们儿,我个粗人论口舌之争比不过你,将你扒了,寻到我的东西,看你还如何狡辩!” 我已无心去想那么远的声音我为何听得如此清晰,这场景已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未出手,不知道孟婆姐姐该如何处理此事! 在我以为孟昔的衣衫会被扯落时,只见她原本捂住衣襟那只手,迅速掐了个诀,当一团明火聚在她手心时,她便迅速向莫祈拍过去一掌。 莫祈一惊,忙侧身躲开孟昔的攻势。说时迟那时快,孟昔一个旋身,使了个巧劲脱离了莫祈的掌控,得意地笑道:“大个子,本姑娘先行一步,哈哈哈!” 莫祈勃然变色,“小贼,休得猖狂!” 说话间,他从袖中抽出一道金光,猛地向孟昔扔去,金光绽开,竟是一张网! “缚仙网……”我心中惊异,这不是孟婆姐姐的法器吗…… 孟昔见状,哪肯束手就擒,当然是撒腿就跑啊! 莫祈见状,嗤笑一声,口中念起了诀,只见原本被子般大小的缚仙网猛然大张,大到能将整个小镇收入网内! 正在拼命逃窜的孟昔身前突然出来一道金网,她转身欲换个方向逃,却发现四周都是金网! 孟昔的动作就停顿了一瞬,莫祈立即便掐诀收网! 一刹那,孟昔便被缚仙网缠成金蛹状。只见莫祈再做一个下拉的手势,金蛹便“砰”的砸到地面上。 那声音,令我的心尖一阵发颤,孟婆姐姐,肯定很疼吧…… 浮生将手按在我肩膀上,道:“别冲动,除非你想再来一次,到时候贫僧不会再帮你。” 他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将我心中的火焰都给熄灭了。 第17章 金蛹在不断挣扎着,莫祈嗤笑一声,又念了句咒诀,只见原本多重缠绕孟昔的缚仙网迅速退去,只余一层网状线将孟昔捆住。 此时的孟昔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嘴角挂着血迹,方才那一摔摔得有多惨,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 莫祈凭空掏出一把利剑,快如闪电地架在孟昔脖子上,粗声道:“小娘们,将簪子还回来,我便饶你不死。” “呵。”孟昔冷笑一声,不屑道:“不就一根破簪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还你就还你,接着!” 说罢,她衣袖中便射出一道白光,携着一根簪子向着莫祈相反的方向飞离。 莫祈大慌,忙飞身追上,生怕白光将携着的簪子摔碎了。 与此同时,孟昔突然现出原形。我原以为她脆弱的蝶翼会被缚仙网折断,却不想那美丽的蝶翼却轻而易举的将缚仙网切断了! 我诧异道:“这缚仙网,威力似乎有些小,或许有诈……” 我才说完,便见莫祈已将簪子握在手中,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不好! 霎那间,碎裂的金网凝成数百支金箭,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天空。 随着莫祈那声“去”,金箭携着雷霆之势,向正在逃窜的白蝶射去。 孟昔见状,倏的将蝶身缩小,灵活地躲避着金箭的攻击。奈何金箭数量太多,再加上她之前已受了伤,不一会,原本美丽的蝶翼,此时已残破不堪。 不知逃窜了多久,孟昔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从空中落下,我看到,一支金箭,朝着她的蝶身射去! 我紧张得一把攥住浮生的衣袖,自言自语道:“孟婆姐姐不会出事的……” 就在金箭还差一毫便扎入白蝶身体时,一把折扇破空而来,将金箭击碎后又打着旋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我顺着折扇望去,果然见它落到了某个骚包手中,不知何时已化回人形的孟昔被他抱在怀里。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姑娘,只见她一袭白裙已被鲜血染得斑驳,苍白的脸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好生可怜! 我看着那一白一红交叠的影子,未觉一丝突兀,只觉异常和谐。 红衣男子大笑道:“不知陆兄为何要对一小女子痛下杀手?” 莫祈神色冷漠地将缚仙网收入袖子,冷硬地吐出几个字:“你最好少管。” “哦?”红衣男子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变得有几分危险,“若本公子非管不可呢?” 他将“本公子”这三个字喊得非常重,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莫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敢再看那红衣男子。他沉默许久后,像是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艰难的开口道:“既然陆兄开口了,那莫某自然是得给陆兄一个面子的。此女盗了亡妻留予莫某的簪子,还欲将其毁掉。虽有君子不言人过一说,但莫某还是提醒陆兄一句,此女品行不端,不宜信。” 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祈,道:“哦?那在下便多谢莫兄提醒了。” 莫祈僵硬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敢当。莫某出来许久,也该归家了。陆兄,告辞了。” 红衣男子轻笑道:“莫兄慢走!” 第18章 夜,不知何时已将整片天地笼罩。 漆黑中浮现一点金色亮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这一点亮光,像是病毒一般,倏的呈燎原之势散开,又缓缓靠拢,聚成一本书的形状。 金书在黑暗中犹为亮眼,它的书页凭空翻动,随着翻书的“唰唰”声停下,须臾,一支琉璃笔便凝形浮现在《浮生》的上空。 当我欲伸手握笔时,却见毛笔已自发动了起来。 “神历五百二十七年,昔因盗窃莫祈神将亡妻之遗物而被神将所重伤,幸得真神陆文所救,免毁神格。” 我第一次见写得这般好的字,落笔如水,流畅无比中却又不失磅礴大气! 我沉浸在这妙不可言的字中之时,余光却瞥见琉璃笔又动了下,只见它又题了行小字:陆文,字砚之,降生时便为真神之体,拜于清虚道人门下。 看来这陆砚之便是那红衣骚包了,想不到他竟是位真神,怪不得那莫祈会惧他了! 浮生不知何时已走到金书旁,黑暗中我看不懂他的神色,只见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抚摸着《浮生》上的字,动作间带着无数情感。 我见状,笑着道:“臭和尚啊,你也是觉得这字好看对吧?虽然姑娘我不精书画,但还是会辨美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这字非常熟悉,说不定我还认识字的主人呢!” 我这句话才说完,《浮生》便散作金光消失于天地间,而这时候的天,却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 我看见,浮生一直维持着那个抚摸书页的动作。直至光明又重新回到大地时,他才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我,轻轻道:“贫僧自然是信的。” 他的尾音已轻得快听不清,我很惊讶,他方才,是说他信我? 我围着浮生转了几圈,上下打量,道:“臭和尚,你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竟然没刺我几句。” 浮生轻飘飘的扫了我一眼,仿佛是在确认我是否有受虐倾向,吓得我一个激灵,赶紧闭上了嘴。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我忍不住找话题道:“呃……臭和尚,按《浮生》上所书,莫祈与那陆文皆为神,我们现在是在神界吗?” 浮生看了我一眼,撩起衣摆,盘膝坐下。我见状,忙也跟着乖乖坐下。 心中嘀咕:这和尚真怪,屋内明明有凳子却不坐,非要坐地上! 待我坐好,浮生便将我所问之事缓缓道来:“父神创世之后,诸神诞生,出生便为上神之体的神只有三位。战神瀛陵,他在魔尊苏醒时便已得道晋升神尊,凭一己之力将魔尊封印在瀛海之滨,保三界安宁;灵神扶禹得窥父神之境,本可晋升神尊,却循了父神之道,散尽修为,化作世间万灵,于是便有了如今的神界,故神界之民也称其为小父神。我们现在所处之地,便是神界。你在街道上所见之人,皆为神体。” 我瞪大了眼睛,从来没有人同我说过这些故事,这臭和尚知道的真多! 虽已知我想问的东西,可我仍对故事中的主角念念不忘,“不是有三位上神吗?你才同我说了两位,还有一位又是何来历?” 第19章 浮生轻轻吐出两个字:“瑶雪。” “瑶雪?”我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好生熟悉的名字! 电光石火间,有些东西突然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我惊叫道:“瑶雪上神不就是《浮生》的主人吗!” 浮生伸手拍拍我的脑袋道:“如今《浮生》的主人是你。”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耐不住好奇心太重,问道:“那二位都已晋升神尊,瑶雪上神现在如何了?” 浮生看着我,道:“她闭关冲击神尊去了。” “哦。”我感觉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所以有些失望。 很快,我便又打起精神来了,因为,我该去找孟婆姐姐了! 风风火火的冲出门去,下一刻,我又折了回来,躺在门外,露出半张脸,讪笑道:“那个……臭和尚,孟婆姐姐在哪啊?” 太丢人了! 浮生像是没有看到我的窘迫,他道:“这虽是孟昔的梦境,可花施主,你要知道,你才是梦境的掌控者。”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使得我平静下来。 浮生见状,继续道:“闭上眼睛,用心去聆听梦境的声音。在这个世界中,一花一草皆可作你的耳目。” 我抿嘴,点点头,快步走进房中,寻了张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倾听世界。 我原以为我会看到五光十色的世界,却不想眼前一直是一片漆黑。而且,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我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心中忽然有些烦躁,我刚想睁开眼,浮生的声音便响起来了:“莫睁眼。” 我撇嘴无奈道:“可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气,随即,不知什么凉凉的东西点了一下我的眉心。 一瞬间,我的眉心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火辣辣的疼! “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抬手欲触摸眉心。 浮生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一只手钳制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覆上我的眼睛,沉声道:“别动,继续。” 我紧紧咬住下唇,孟昔的脸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她的音容笑貌,我是如此的熟悉。 我的心突然难受得紧,我不想写《浮生》了,我想要孟婆姐姐活下去! 就在我欲睁眼时,黑暗中却亮起了点点金光!这金光我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这是《浮生》独有的光泽! 金光慢慢将世界照亮,我看到了房中青色的挂帘,白色的吊珠,西窗还挂着个小巧的风铃,随着轻风奏着悦耳的歌。 街道上人来人往,或许该说是神来神往,却无一人去问询摊上货物价钱。摊主不吆喝也不招呼,就坐在摊边,眯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不惬意。 再远的地方,小草偷偷伸长了腰身,小花羞涩地露出了笑脸,小鸟在林间放声歌唱,小鹰在崖边开始了鸟生第一次飞翔……原来,这世界是这么美好! 可是,孟婆姐姐在哪呢?我的视线中为何一直未能看见她的身影,是我找寻的方法不对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我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那似乎是个山洞,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向里探去,才见些许细微的光线。 第20章 我顺着微光处探去,却见墙上别着一把把火把,怪不得会有光线! 再向前探了几米,我的视野陡然开阔。 此处水雾缭绕,竟是一处温泉! 岸边凌乱的丢着一套染血的白衣,看款式,应该是套女装。 我的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那明明是孟婆姐姐的衣服! 顾不得什么,我忙向温泉中探去,却听闻“哗啦”一声破水而出的声音。 这时,一女子的美背突然出现在我视线内,三千青丝铺在其上,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谁!”一声娇喝响起,水花四溅,模糊了我的视线。当我再看清时,孟昔已着了一件里衣,立于岸边。 她的脸颊泛红,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水珠,喘气间,胸口不断起伏。本就不厚的里衣被水打得半湿,黏在身上,更显出她那傲人的曲线。 一红衣男子从我方才经过的地方走出,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向孟昔掷去,道:“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只是在为姑娘送换洗的衣服罢了,并无冒犯之意。” 我在心里嘀咕,这个陆砚之,果真虚伪,在人家姑娘沐浴时候出来,还说无冒犯之意,那你眼中那抹惊艳又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如果你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么他做什么事你都会能揪出错处!没错,陆砚之便是我看得十分不顺眼之人! 我看向孟婆姐姐,她已将陆砚之掷过去的东西接住,那是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白色裙子。 孟昔脸上瞬间飞起了两道红霞,她柔柔道:“多谢公子。” 陆砚之朗声笑道:“姑娘不嫌弃便好了,在下先行离去,便不打扰姑娘了。” 孟昔行了一礼道:“公子慢走。” 陆砚之走后,孟昔收起脸上的笑容,皱着眉头打量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一时好奇,便也跟着看了起来。突然间,我与她的视线猛的对上,那一瞬,我觉得她似乎看见了我! “啊!”双眼猛的刺痛,我不禁睁开了眼。与此同时,浮生也将手拿开了,印入我眼帘的,是红色的世界。然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睁开眼,但我所见的,却是一片漆黑。 我抬手,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无力。艰难地将手放到眼处,却摸到了布状物。 一只凉凉的手将的的手拉下来,放到被子里,并给我掖好被角。 我开口,却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声音无比沙哑:“臭和尚,我是不是瞎了。” 浮生沉默良久,道:“这只是暂时性的。此事是贫僧未考虑周全,你修为甚低,对《浮生》所构之梦也未能熟练掌握,再加上孟昔乃是天孕蝶灵,感官灵敏,受伤也是难免的。” 我有点难过,撇嘴道:“孟婆姐姐也太狠了,一出手就是废了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浮生的表情,只听得到他淡淡的声音:“并非是孟昔出手,而是梦境反噬。你窥他人隐私,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必会改变事情走向,此段梦境重来一次才能书写。但你方才已强行书写,遭到了梦境与《浮生》的双重反噬,故伤得如此之重。” 第21章 浮生的话让我完全摸不到头脑,我反问道:“等等,我何时强行书写了?我怎不知?” 浮生道:“施主可翻开《浮生》自行看一看。” 他话落,我脑海中便浮现出一本巨书。我用意念催动巨书翻页,竟发现上面又多了几行字! 我惊愕道:“怎么回事,我根本就没写啊!” 这一瞬间,我感觉我好想哭,“臭和尚,这本书该不会出了问题吧?难道它是赝品不成?” 浮生还未回答,巨书便“啪”的一声合上,猛地向我砸来,吓得我差点垂死病中惊坐起! 一瞬间,金光消失,我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我欲哭无泪,这年头,连本书都是大爷了! 我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浮生第一次对我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我只听闻他叹了口气道:“施主修为尚浅,尚无法自行与梦境相衔。” 我不解:“可我看到了啊!” “你是情急之下调动了《浮生》,在此情况下,你的所见所闻会被强行录入《浮生》,即便是录入之事与实际不符。你再这样下去,《浮生》迟早会被你毁掉!”浮生语气严厉,言语中责怪之意显而易见。 我心下委屈,忍不住大声道:“这事又不全是我的错,我什么都不懂!明明是你判断错误,却又来怪我这个门外汉不会办事!” 我越说越气,心中火气上涌,趴在床沿控制不住地咳嗽,竟咳出了一口血! 我感觉到浮生伸手来扶我,不过此时的我一点也不想领情。我用尽力气将他推开,冷笑道:“臭和尚,你很嫌弃我是不是?你嫌我什么也不懂,你嫌我老好心干坏事,你还嫌我学不会你教的东西!” 我使劲咽下喉中翻涌的腥甜,接着道:“那我能怎么办,我在黄泉千余年,谁人不是纵容着我胡闹!若非你的出现,我仍是黄泉那个闯祸精花飞霜!” 终于将心中的火气发泄完,我无力地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被子下。 这时,浮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你的宿命。”他已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语气又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宿命”这两个字轻而易举的把我心中的火气又勾了起来。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坐起来,抓住什么东西就猛扔,也无论能不能砸到他,口中还喊着:“你给我滚!滚!” 过了一刻钟左右,我已喊得喉咙干涩,再无任何东西可扔,我才抱着双腿,低低抽泣出声。 耳边传来的又是浮生的叹息声,还有门被带上的声音。 我心里难受得紧,我就这般让他失望吗? 我伸出手,轻轻按住缠绕住眼睛的绷带,心里自嘲。是啊,我又何必在意他的看法,我来这里,只是想完成孟婆姐姐的愿望。至于那个臭和尚,他不过是个闯入我生命的过客而已,我又何必将他放在心上,隔应自己! 这般想着,我的心中顿时就明朗了,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多亏啊! 我靠床角坐好,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冥想。 第22章 不知是因为我此时是个真瞎子还是因为我上次已控梦成功过,此次控梦几乎未受到任何阻拦。 我向四周“打量”,却“看”到,在我身旁,被子枕头已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是那个臭和尚放的吗,为何我竟一点也未感觉得到…… 忙将这个想法丢开,我回忆着召唤《浮生》的情景。 强行书写又如何?只要我能将孟婆姐姐这一世完整录下,便是能完成她的愿望了。至于这本书,毁与不毁,又与我花飞霜有何干系! 将法力凝于眉心,我冥想着《浮生》的形状,这时,一尊神女像忽然出现,我心中惊异,这不就是我之前所见的那尊神女像吗! 我发现,神女脸上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即便我是个女子,也免不得对这张俏脸有几分动心! 就在我沉溺于神女的容貌中时,她却冲我微微一笑,化作漫天荧光飞舞。 与此同时,我的眉心如被火烧一般疼,但我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数以万计的金色光点从我的四面八方聚来,最终凝成了那本神圣又庄严的《浮生》。 我轻轻道:“《浮生》啊,你若是有灵,便同我去寻孟婆姐姐吧。如今我虽是你的主人,但你真正的主人却另有其人。书完孟婆姐姐这一卷,我回我的黄泉,你回你主人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浮生》似是听懂了我的话,它绕着我转了几圈,停在我面前,书页“哗哗”的翻动,最终定格在一幅画上。 我仔细一看,这不就是第一页那幅画吗,又翻开这页作甚? 或许是见我许久未动,《浮生》在我眼前晃了晃,似是想向我传达什么信息。 我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触上画中那白衣女子。 霎那间,《浮生》又化作满天金光,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站不稳脚。不远处,似有叹气声轻轻飘过…… 短暂的黑暗过后,出现在我眼中的是一袭黑衣的孟昔,此时的她脸上涂着厚重的妆容,衣着暴露妖娆。 狂花纹饰自她胸前蜿蜒到左脸,三千青丝用一根红绳松松拢起。 她轻轻舔了下嘴唇,眸中媚意荡漾,声线引人销魂荡魄,语气却天真的像个孩子:“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陆砚之提着一把滴血的剑,面容冷漠。 发生了什么?我现在究竟在哪段记忆中?我凌乱了! 这时,我脑海中突然涌入一段文字:《浮生》之主可召唤《浮生》,芳华为笔,以忆为书,撰写此书。忆乃魂与体连接之根本,忆失,魂体无所牵引,故有身死一说。取其魂投掷至平行之界,寻对应之人,则其忆可再生。吾界魂与异界魂相融,知其一生。先知者,《浮生》庇佑之,方可改命。 我刚读完这段,新文又现:以《浮生》为钥,可开梦境之门。于梦境中冥想,佐以芳华之力,方可于控梦之时取忆录于《浮生》之中。 文末又有行小字——注:冥想控梦之术若非修为高深之人施展,极易被梦境中人所觉而致使梦境走向发生改变。梦境变之,芳华录之,此乃撰写大忌! 第23章 当我将文字都读完后,孟昔与陆砚之都失去了踪影,我又回到了我住的地方。 此时我有些犹豫了,若我再次被孟昔发现了,那该怎么办? 于我而言,毁《浮生》事小,若是孟昔付出了生命,我却无法将新生给她,那便事大了。 《浮生》似乎也知道了我的焦虑,金色光点在空中飞舞着,聚到了我的手边。 我立马会意,将手抬起来,摊开掌心。忽的,掌心处七彩光大绽,瑰丽的色彩,令人着迷。 光芒消失,一支琉璃笔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笔冠处垂着一根鲜红的细绳。 我欲将其细细观察,却在只读到笔杆处所镌刻的“芳华”二字时,它已化作七彩光球,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更准确点来说,是将我控梦的神识包裹起来。 我心中大喜,这琉璃笔便是《浮生》所提的“芳华”,那它这般保护我,估计是为了让我在控梦时能避开梦境之主的神识窥探,真是太棒了! 知了此事后,我欲立即去找孟昔,毕竟方才那一幕是很令我在意的!孟昔为何会变成一副妖姬的样子,而陆砚之竟对她拔剑相向,无数的迷团,等着我去解开。 再次唤出《浮生》,书中内容又定格在那座神秘的桥上时,我的身前,出现了一道传送门,门口泛着幽幽蓝光。 我忙纵身一跃,跳了进去,生怕它会立即消失。 “叮咚!”小小的声音传来,我站稳后立即回头,结果什么也未发现,我寻思着那应该传送门关闭声音。 还未走几步,我便看到了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陆砚之在前方走,他的身材高大,有着一双大长腿,走起路来十分快。孟昔紧紧地追在他身后,小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口中微微喘气,双颊飞起了红霞。 我不由得感叹陆砚之这走路的速度,孟昔是蝶灵之体,本便是以速闻名,如今却是施了轻身决才能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 他不是自称是怜香惜玉之辈吗,怎的此时如此失风度? 只见孟昔道:“恩人,你救了我,我自然是得报答你的!就算是做牛做马,小女也无半句怨言!” 我在心中腹诽,我救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重色轻友的家伙! 陆砚之的脚步丝毫未受影响,他慵懒的声音中带着几丝无奈:“姑娘,在下已同你说过许多遍了,我既不缺牛,也不缺马,姑娘请回吧。” 孟昔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努力的扬起唇角,笑道:“可是你救了我啊!” 陆砚之脸上的表情更是无奈了,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身。 孟昔没想到他会停下,脚步没刹得住,一下子撞入了他的胸膛,脚下一个趔趄。 陆砚之忙伸手揽住她的腰,扶她站稳后立即松了手,往后退了一臂的距离。 我清晰的看到孟昔脸上的表情由羞涩到惊喜再到失望。 她低声道:“恩人,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不接受我的报恩?可是你当初救了我啊,我欠了你一命,怎么能不报恩呢!” 第24章 陆砚之扬起唇角,手中折扇将孟昔的下巴抬起。 孟昔愣了,脸上红霞更甚,她仰着头看着他,想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陆砚之将脸凑近,近到两人的鼻子几乎要撞上了,呼吸交错。 他轻轻道:“我的确是救了你,想来你也知道,我与那莫祈是认识的。不瞒你说,莫祈乃是神将,多年来为保神界安宁而战,得小父神亲封‘勇’为称号。你所盗之物乃是他亡妻遗物,他想杀你也是人之常情,可我却见不得他将你杀了。” 看到孟昔眸中重新燃起的希望,陆砚之冷酷一笑,向后退开,道:“你虽是最低等的灵神,好歹也冠着‘神’的名号。若是莫祈真将你杀了,免不得担个弑神之罪。所以啊,多情的小蝶灵,我见不得他杀了你,给他勇神将的英名染上污秽。” 他轻柔的话语,似是恋人低喃,可说出来的内容,却是令人如此心痛。 孟昔听完他的话,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她那双明媚的大眼睛此时毫无神采,我想,这或许就是绝望吧。 在我以为她会放弃的时候,她却又一把抓住陆砚之的衣摆,几乎是以央求的语气开口:“不对,你若是不想污了他的英名,直接将我带到无人之处交给他便是了,又何必带我去疗伤,还对我这么好!你告诉我,你只是不想我纠缠你而已,而不是厌恶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最后,陆砚之还是没有回答她,直接转身走了,身后,是孟昔那声嘶力竭的哭声。 我十分不解,孟婆姐姐为何要执着于报恩。既然他不需要她报恩,那她离开便是了,继续做她的江洋大盗,逍遥快活,又何苦执着于报恩。 孟昔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天都黑了,才依依不舍的停止了哭泣。 “瞧你那出息样。”一声嗤笑从孟昔身后传来,惊得她向四处张望。 我比她更早的看到来人,那是个黑衣女子,一头华发披于身后,面容却未见老态,恍若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生的并非有多绝色,却十分耐看,一颦一笑间透露出岁月的沧桑。她抬步走近,手腕与脚踝处的银铃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引人沉醉。 孟昔终于看到来人,她开张双臂向来人跑去,紧紧将她抱住。而黑衣女子也未将她推开,任由她将自己抱着。 “师傅,昔儿好难受!” 孟昔哭声再次传来,女子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立即将她推开,甚至还做出了格挡的手势,就差一句“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你!”了。 见状,孟昔更委屈了,她可怜巴巴地道:“师傅,难道昔儿还不如你的一件衣服珍贵吗?” 我再次看向黑衣女子,却见她身旁浮出了“蝶衣”二字,与此同时,她往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惊得我心尖发颤。 孟昔见自己的控诉未被理会,顺着蝶衣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可怜兮兮地道:“师傅,你在看什么?你为何不看看我,你徒儿现在好伤心!” 第25章 蝶衣将目光重新投回孟昔身上,冷笑道:“呵,不就是个男人,有何值得你去伤心的,愚昧!” 孟昔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低落起来,眼泪盈满了眼眶。蝶衣见状,忙后退好几步,衣裳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道:“收好你的鼻涕眼泪,为师穿的这可是件新衣裳!” 孟昔此时已无心嬉闹,她低头扯着衣袖,声音略带哭腔道:“师父,我真的好喜欢他怎么办?他将我救下那一刻,我相信了世间会有奇迹,而他,便是我的那个奇迹。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待我明明是很好的,可就是因为昨天来了一名女子,同他不知说了什么,他便整天都是神色恍惚,今天就走了。 我只是想跟他一块走,并无将他留下的意思,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对我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我真的有那么讨人嫌吗?” 蝶衣静静听她说完,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怜惜。她凑近,伸手轻轻抚摸孟昔的头发,道:“昔儿,你们只是萍水相逢,过了这几天,再相遇的机会恐怕是不会有了。为师是教过你知恩图报,可当一个人不需要你报恩时,你又何必执着?忘了他,跟为师回去吧。” “忘了他”三个字使得孟昔非常难受,她拼命地摇头,哽咽道:“师父,我好喜欢他怎么办。您是知道的,我性子拗,认定的事很难改变。自他救我的那一刻起,我便认定了他是我的命定之人。” 蝶衣知无法将她劝服,叹气道:“痴儿!也罢,也罢,为师且帮你一把,但愿以后你不会为今天所做的决定而后悔。” 孟昔一听,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喜极而泣道:“昔儿不悔,多谢师父成全。” 蝶衣掐了个诀,掌心处便出现了一枚黑色镶金令牌,她将令牌交予孟昔,道:“救你知之人名唤陆文,如果已是一甲真神,以他之才,千年内飞升上神并非难事。再加上他拜于清虚老儿门下,得清虚指点,修行更是如虎添翼,看不上你这等灵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提到“灵神”二字时,蝶衣眸中闪过一丝悲哀,她隐藏得很好,并未让孟昔发现。 而孟昔得到令牌后,翻看了一下,发现令牌正面绘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背面却是一“蝶”字。 听到完她的话,孟昔低落道:“我只是想留在他身边而已。” 蝶衣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孟昔脑门上,她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这点出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半点不敢争取。你留在他身旁有何用?看他娶妻生子吗?” 一连串的问题轰得孟昔手足无措,只见蝶衣又接着道:“我年轻时曾与清虚老儿有几分交情,他欲收我为徒,可为师我逍遥惯了,受不了门派束缚,便拒了他。于是他只好将这令牌给了我,千叮万嘱同我道,若是哪天悔了便去寻他。你且拿着这令牌去清云涧,寻那清虚老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收你为徒的。如此一来,我送了他一徒弟,你又能留在陆文那小子的身边,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26章 听了蝶衣的话,孟昔并无欣喜之意,只觉手中令牌烫手,她忙跪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弱弱的道:“师父,昔儿并非忘恩负义之徒。昔儿既然已拜入了师父门下,便就只承师父一道,怎可因个人恩怨转投他门!” 蝶衣怔住了,她欣慰地将孟昔扶起来,大笑道:“你可真是个傻子!当初为师将你收入门下,是看你聪明伶俐,懂得变通,怎的跟了为师几年后你倒变驽钝了!” 孟昔不明白蝶衣为何要笑,她反驳道:“哪有,人家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好!” 闻言,蝶衣笑得更开怀了,“就你这样,还聪明?你是想笑死为师吗!” 孟昔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要挂不住了,她跺脚道:“坏师父,就知道嫌弃我!” 蝶衣终于收住了笑声,可她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扬,“心情好点没?” 孟昔心中想道:原来师父是故意逗我的。她使劲点头,为了证明现在心情很好,她甚至还转了好几圈。 “心情好了,就去清云涧寻清虚老儿吧。”见孟昔想开口拒绝,蝶衣接着道:“你先别忙拒绝,为师且问你,平日里,为师待你好不好?” 孟昔快速点头道:“师父待昔儿如亲生女儿一般好。”末了,在心中补了一句:就是小气了点,不让我碰你的裙子! 蝶衣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孟昔头上,她道:“你个死孩子,怎么说话的,为师青春靓丽,岂会有你这般大的女儿,瞎说! 说正经的,为师让你去寻清虚老儿,并非只是让你有机会追求心上人,为师也有自己的考量。神界这些年来并不太平,为师就要去前线了,但前线过于危险,你修为太低,若是一同去,为师怕护不了你周全。” 孟昔已嗅到她欲将自己抛下之意,再顾不得礼数,忙插话道:“昔儿不怕死,求师傅将昔儿带上!” 话落,又是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疼得她抱头哀嚎。 蝶衣笑道:“没大没小!若是你还认我这师傅,就乖乖去清虚老儿那里学些东西,将来可帮衬为师!” 孟昔闻言,才将令牌收入袖中,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修炼。 她问道:“师父,是魔军又来犯了吗?” 蝶衣脸上轻松的表情逐渐退去,她轻轻道:“嗯。” “可不是有军队在边境与魔军作战吗,师傅你过去作甚?”孟昔试图劝她留下,毕竟战场上风云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蝶衣道:“神界是我们的家,我们每个人都有守护它的义务。昔儿,永远不要畏惧死亡,尤其是值得死的时候。” 孟昔感觉鼻子酸酸的,说话有些哽咽:“可是师父你不也说过生命是最重要的东西吗?” 那一刻,蝶衣的目光变得很温柔,她轻轻道:“当一个人有了追随的目标时,即使是像飞蛾扑火,也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尽情舞蹈,跃向目标。” 那一刻,我好像读懂了蝶衣的无奈与悲哀,可我不明白,她的眼神为何能如此温柔。我想,孟婆姐姐也是读不懂自己的师父的。 第27章 最后蝶衣翩然离去,空中只闻清脆的铃铛的余音,而孟昔,便踏上去了清云涧的道路。 —— 白蝶越过茂密的树林,穿过青翠的山峦,飞舞间,撒下点点荧光,仿佛是一个仙子在舞蹈。 越过最后一片树林,一座繁华的古镇依山而建。 它有多繁华呢? 单从房子的材料来说,便随处可见白玉为墙金为瓦。街道上的小摊贩,守着自己的摊位,或发呆或看来往的行人,丝毫不留意有无人相看自己的商品。而来往的行人,穿着无一不是精美的绫罗绸缎。女子头上的花钗,镶着各式宝石,莲步轻移间,香风四溢。 偶尔有几个行人蹲下身来挑捡货物,摊主也不招呼,任由客人挑选。选到中意的,便留下一件东西,然后将由中之物带走。交易间,二人无一丝交流沟通。 我不禁感到新奇,在我家乡那枉死城中,集市也如神界差不多,但我们购物,已有冥币流通,且商品已有明价标码,这种以物易物的集市,我还是第一次见。 白蝶轻盈地飞到集市中,化作了一个样貌清纯的女子,一袭白裙加身,美得似个误入人间的仙子。 孟昔随手拦下一个行人,那是一个面容枯槁,头发花白的老妪。 孟昔羞涩一笑道:“婆婆,小女自千叠花海而来,欲往清云涧去。可小女行路间,不慎迷失了方向,误入此处,还望婆婆能为小女指个路。” 老妪慈祥地道:“姑娘,清云涧三年纳徒一回,且这次的纳徒在前些天已经结束,姑娘还是三年后再来吧。” 孟昔心中一凉,老妪既然这般说,清云涧自然是在附近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放在平时,玩玩闹闹也就过了,可是如今,她只想快点学一身本事,快点见到那人…… 她蹙眉强颜欢笑道:“婆婆,我有急事,怕是等不到三年了,望婆婆能为我指条道。” 老妪本还想劝几句,见她眼神坚定,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缓缓道:“姑娘,清云涧为本地大派,守山之阵十分厉害,除非是持令的弟子或是持了请帖的客人,别的人一踏入清云涧,便会被守山大阵攻击。数千年间来闯守山大阵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成功。姑娘,听老身一句劝,三年后再来吧。” 孟昔摇了摇头,从袖中将令牌取出,道:“婆婆,你可认得此物?” 自孟昔拿出令牌那刻起,老妪的眼神便由浑浊变得清澈,她接过令牌,细细将孟昔打量了一番,道:“既然你有这鹤令,便是清云涧的贵客。看到西边那座山了吗?” 孟昔向西看去,一座巍峨的山峰便映入眼帘,她不敢置信地眨巴着眼,来时只北面有山,这西面的山,又是何时出现的? 刚欲发出疑问,老妪已先开口解释:“清云涧守山大阵的功能一之便是障目,我们这个小镇子之人,便是解开障目术的钥匙。” 孟昔一惊,看向老妪,只见她身上溢出浓浓的伤心之意,不由得轻轻喊了一声:“婆婆……” 第28章 老妪摇摇头,拍了拍孟昔的手道:“姑娘,你不用安慰老身,这是我们的选择,去吧。” 我原以为清云涧定是个好地方,可听完老妪的话后,我对它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这清云涧,竟然用活人来当第一道阵眼。 试想,若是强敌来犯,寻不到清云涧,那镇中百姓的安危,可就难测了。 孟昔心情复杂,她紧紧握住令牌,看向西面的山峰。 良久,才同老妪道了别,化作蝶身向西面飞去。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老妪那皱巴巴的皮肤慢慢变得光鲜亮丽,花白的头发也变得漆黑一片。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竟变成了一位美丽端庄的女子! 路上来往的行人,街边摆摊的小贩,见到女子的真身后,纷纷聚过来跪拜:“恭迎孟泠大人!” 孟泠转过身,裙摆处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这种活泼的小物件与她严肃的面容非常不搭。 可此时无一人敢出声嘲笑,因为对他们这些普通的神民来说,孟泠就是他们心中的真正的神灵。 她静静地看着这几百号人,平静的道:“免礼。”便化作道流光消散在天际。 “恭送孟泠大人!” 孟泠走后,神民们顿时炸开了锅,孟泠可是守山神女,千年难得一见,不想他们今日竟然能见到神女大人的真容,真是令人激动! 我心中不解,既然孟泠出现的次数少之又少,那神民们又是怎么知道她是守山神女的呢? 就在我疑惑之际,一道金光迅速射向人群中,不一会儿,一个淡金色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我觉得他有几分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这时,人影开口道:“我们世代生活在清云涧下,守护清云涧便是我们的使命。孟泠大人是我们的神,只要她在镇中动用术法,我们便能感应到她。” 话落,人影化作一阵烟,消散在我眼前。这时我才想起,这不是就那个在街上卖小物件的摊贩吗! 想不到《浮生》还有这作用,如果我用这个方法来读取孟婆姐姐的记性,会怎么样呢? “不可。”正当我美滋滋的为我的想法感到愉快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的耳边响起,惊得我目瞪口呆,回过神,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伸手往眼睛摸去,果然摸到厚厚的布条,我的控梦竟然被强行中止了! 我心情非常不好,冷声道:“臭和尚,你什么意思?” 我看不到浮生的表情,只听到他平静无波的话语:“施主的想法过于危险,贫僧将施主带出来,是为了施主好。” “呵呵。”我冷嘲道:“为了我好?我看你是见不得这本破书有丝毫不好吧!你是如何知道我心中所想之事的?” 我欲读取孟婆姐姐记忆之事明明是在心中想了下而已,并未付诸行动也未曾说出口,他既阻止我,必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侵犯了。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能轻易被他人读知,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第29章 久久未听见浮生的回复,我心下愤怒更甚,“臭和尚,你别装聋作哑,这招在我这里不管用。你要是不说清楚,这个事我们没完!”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死死地捏住拳头,掐诀重新控梦,既然我眼睛用不了,那就让这梦境之物,成为我的眼睛! 重“见”光明之时,那白衣和尚竟未在屋中,那我方才岂不是对着空气发了半天脾气!想到这,我一口老血憋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这臭和尚,简直太过分了! 我将中指点于眉心,口中默念在《浮生》中偶然所看到的“召书诀”,手腕一翻,淡金色的《浮生》已浮现在我的掌心。 我问道:“这个梦境的主人是谁?” 《浮生》的书页哗哗翻动,停下翻动之时,书页正上方浮现三个字——花飞霜。 果然是我。 我又问道:“梦境是否为虚幻之境?” 《浮生》又再次翻动,停下时,浮现的是另一段文字:浮生梦境乃是《浮生》之主利用《浮生》之力,据卷主之忆,打造出来的一个幻境,故此境为虚幻之境。 “此幻境除主人之外还有何人能进入?” 文字又浮现:四种人能进入梦境。一,梦境之主;二:护梦者;三,梦境之主所带进之人(注:此类人无权自由出入梦境,进入梦境中,若无人牵引,将会逐渐失去记忆并融入梦中场景,迷失自我。);四:…… “四”之后的文字似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怎么都看不清楚。 我忍不住伸手拂上金字,欲擦去这层奇怪的东西,不料金字却如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倏的化作荧光缩回书中。 未看清“四”之后的内容,我心中不甘,问道:“第四种,是何人?” 书页并未翻动,金字也未曾出现,我的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嘟囔道:“名上说着是我是主人,实际上还不是向着原先的主人。哼,总有一天,我会将你这第四种人找出来!” 说完后,我愣了下,心中自嘲:这么好奇作甚,反正写完孟婆姐姐这一世,我与这本书便再无关系。 我将目光重新投回《浮生》上,继续问道:“浮生是否便是那护梦人?护梦人的职责是什么?” 书页翻动中,荧光再次汇聚成文字。 这时,我才明白,《浮生》是有禁制的,荧光只能告知我某些事,而有些东西,我是无法得知的。 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所不能知道的东西,浮生一定会知道的,但他愿不愿意告诉我,又是另一回事了。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很难受。 拍了拍脸颊,我是不是病了,怎么这般难受呢。 不行不行,我不能颓废,我可是要读尽孟婆姐姐一生的,怎么可以被奇奇怪怪的情绪拦住我前进的步伐! 将目光重新投回金字上,只见其上写着:护梦者乃为梦境之主的导师,在梦境之主未能熟练掌控梦境时,为其提供一定的帮助,使其能在梦境中自由穿梭,并指导梦境之主控梦。 第30章 我的心情突然有些微妙,如此说来,那个臭和尚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我的导师了? 他一出现,便打乱了我生活的轨迹。将我带来此处时,也并未教我多少东西。第一次,是让我犯错后再给我纠正;第二次,便是教我控梦。 我感觉我有些前途堪忧,若是每一次都让我犯了错再纠正,会不会在某个点我的小命就玩完了?我能不能换个靠谱点的导师啊…… 金字倏的重新排列,我忙紧紧盯着,生怕漏了一个字符。 不过我方才并未提问,那它现在出现的,又是什么呢? 金字很快便组合好了——护梦者需维护梦境的走向,阻止他人破坏梦境。若梦境之主强行改变梦境走向,则护梦者便有权将梦境之主带回梦境断点,并限制梦境之主的行动。当梦境之主成为真正的梦境主人后,护梦者便再无控梦之权。在此时的梦境中,护梦者唯一的职责便是保护梦境之主。 我沉吟片刻,孟婆姐姐盗簪的场景我见了两次,第一次应该是我强行改变了梦境的走向,所以《浮生》无法将扭曲的记忆录入案中。后来,浮生将我带回客栈,让我目睹了事情原本的走向。 被我强行介入的那一刻,应该便是所谓的“梦境断点”了。 但浮生将我带回之时,似乎并不轻松,这又是为何呢? 唉,太复杂了,不想了! 我只要记住一点就好了,只要我成为了真正的梦境之主,那浮生那臭和尚便再也无法控梦了,到时候,他就会沦为我的私人护卫了,真是太令人激动了! 此时的我,已经激动到忘记了最初召唤《浮生》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于是我怀揣着愉快的小心情,轻车熟路的重新掐诀,控梦。 孟婆姐姐,我又来了! 景物飞快地从我视线中掠过,过了约莫一刻钟,孟昔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她依旧是身著白衣,不过衣裙的款式却更为精致了,长长的裙摆拖到了地上,行走间步步生莲。阳光照射到白色的衣料上,似乎隐约可见百蝶穿花图案。 浓密黑长的秀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发间还戴了一支玉蝶钗。 风拂过,玉蝶轻轻挥动美丽的翅膀,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只真的蝴蝶。 她的脸蛋儿因行走多时而微微泛红,一双大眼睛中含着俏皮与欣喜。我不禁叹了一声,孟婆姐姐这般打扮,明显是要去寻那陆文的。真不知道那小子何德何能,竟得我的孟婆姐姐如此另眼相待。 唉,同是救了人,为何孟婆姐姐待我俩的差别那么大呢?真是令人不爽! 孟昔持着鹤令,一路通行无阻地进了西山。 不知走了多久,入目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偶尔有几只动物跑过,甚至还有几只胆大的,凑上来好奇地看着来人。 喏,后边树上那只猿,已经跟了孟昔好一段路了,那好奇的眼神,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生物一般。 但是,山中却无一人影。 孟昔心下想道:难道阿婆给我指错地方了? 第31章 正当孟昔这般想着时,却在约莫十丈外看到一个人影。 那是个穿着褐色粗布衣的老者,佝偻着背,缓缓前行。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个活人,孟昔心下甚喜,忙提起裙摆快步追上去。 可不知是山路难行还是何原因,她一直追不上老者,于是只能大喊:“前方那位老伯,小女子初来此地,不识路,可否请老伯为我指条去清云涧的道路!” 老者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直到听到“清云涧”三字才停下脚步。 说来也奇怪,自老者停下脚步那刻起,孟昔便感觉到自己似乎走得更快了,因为她竟然能靠近老者了! 待孟昔走近,老者才抬起头,他的胡子和眉毛都花白了,岁月给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刀刻般的皱纹。可他的眼睛并不见浑浊,反而充满着睿智的光芒,这位老者,不简单。 老者扶着身旁的树木,道:“姑娘,你寻清云涧,是有何事?”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而悠长,让人躁动的心情莫名就得到了洗礼。 孟昔也看出了老者的不凡,她行了个晚辈礼才道:“老伯,小女子欲往清云涧拜师学艺。” 老者摇了摇头道:“既然你得进此处,便也是应知道清云涧的纳徒仪式早已结束的。且清云涧中神者向来不喜不守时之人,你若真心想习艺,还是三年后再来吧。” 孟昔本欲拿出鹤令,可转念一想,老者身份不明,她看不透他的修为便说明了老者的修为在她之上。 老婆婆说过,持了鹤令便是清云涧的贵客,若老者并非清云涧中长者,而是闯阵之人,看到她的鹤令,起了歹心,那岂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于是孟昔欲单膝跪下,恳求道:“老伯,若非迫不得已,小女子又何必来闯这守山大阵。还望老伯能为我指条道,若有机会,小女子必报答老伯的大恩。” “你这丫头!”老者忙将她扶起,孟昔也未打算真跪,便顺势起来,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 “老朽知你有黑金令,否则守山大阵不会让你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此处。自你见到老朽以来,礼数上还过得去。未将黑金令拿出,看来你对我也是有几分戒心的。”老者摸着他那花白的胡子,语气悠长,不难听出其中欣赏之意。 孟昔心中警铃大作,思考着老者的话语的真实性,但面上却挂着懵懂的表情,天真的道:“黑金令……那是何物?” 老者听了她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真是个机警的小丫头!罢了罢了,老朽便带你去趟清云涧吧,你且跟我来。” 孟昔心中有些暗怪自己的鲁莽,在山中许久未见人影,突然出现个老者,必不寻常。她竟然不加思索就向老者问路,真是在山中走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可她对此处毫不熟悉,想寻到清云涧估计得花些时日,如此一来,还不如跟老者走一趟,说不定他真能带她去到清云涧呢! 孟昔暗暗握紧了手中法器,笑道:“麻烦老伯了。” 第32章 老者看着腿脚虽不利索,但走路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估计是施了什么神通。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老者才停下脚步。 孟昔仔细一看,此地乃两山交际之地,花草茂密却不见高大的树木。山间有条溪流,静静地流淌着。 两座山打山腰处起便云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于是潺潺流水之源便不知在何处了。 孟昔道:“老伯,我们这是到了?” 老者点头道:“到了。” 话落,他双手快速结印,与此同时,溪水被激起,在空中汇成了一条古朴而庄严的水龙。 水龙在空中转了三个圈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孟昔下意识后退几步,欲避开流水,但她想象中的水花四溅的场景并未出现。 水龙炸裂后,化作流水泻下,而那流水,竟然是流成了牌坊的形状,上书“清云涧”三字,想来这便是清云涧的入口了。 老者回过头,对孟昔吃惊的表情早已见怪不怪,他道:“丫头,走吧。” 孟昔愣愣地点头,纵身一跃便穿过了那道水门。在他们通过后,水门化作溪水重新躺回溪中,四周平静的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穿过水门时,孟昔只觉一身冰凉,那感觉非但不让人讨厌,反而令人神清气爽。 再次立于实地上时,孟昔发现自己衣衫轻盈了许多。低头一看,自己竟身着黑色鎏金滚边道袍,干净利落。 她顿时目瞪口呆,惊疑道:“老伯,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衣裳……” 一看老者,一袭青色道袍加身,原本凌乱的头发也被玉冠束起,手持拂尘,仙气飘然。 老者看她这崩溃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小友莫惊,那水龙牌坊有个坏脾气,见不得外边的衣裳出现在清云涧内!” 这样一说,孟昔瞬间便明白了,原来方才那清凉的感觉是在给她换衣裳呢!可怜她特意换上的新裙子,还没得穿热呢! 孟昔道:“老伯,我原本的衣裳呢?” 这回倒轮到老者愣了,进到清云涧后关心自己原本衣裳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难不成她以为他这清云涧会贪墨她那件小小的衣裙不成! 要是孟昔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肯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且不说她来这是得见陆砚之的,单单说那件衣服,可是她师父蝶衣寻遍天下奇丝,花了三年时间制出来的缕纱轻衣! 此衣款式精致,自带香风,更重要的是,它的韧性非常强,能挡去大多数的法术伤害,可谓是件不可多得的防身之物! 老者咳了下,有点尴尬道:“小友你且放心,待你出涧之时,水龙牌坊自会将衣裳还给你。” 孟昔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的动作看得老者嘴角一抽,心中一阵无力感袭来。 为了缓解这阵尴尬,老者道:“这回你且相信我不是诓你了吧,小丫头的戒心还真是强得厉害。” 孟昔摸了摸鼻子,咧嘴笑道:“让老伯笑话了,出门在外久了,便养成了这性子。” 老者道:“无妨,无妨。倒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第33章 在老者看来,孟昔年岁不大,疑心甚重,定是成长路途坎坷,才会长如如今这般模样。 孟昔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者又道:“宗门令牌乃是水龙门的通行证,我清云涧宗令按等级从低到高又分为桃木令、黄铜令、白银令、赤金令、黑金令和青玉令。水龙门将你的道服定义为玄衣,看来老夫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孟昔一愣,原来还有这一出,她腼腆地笑着道:“小女子身上的确是有块黑色的令牌。” 她欲将令牌拿出来时,老者道:“我清云涧的黑金令只有五枚,分别是青龙令,朱雀令,白虎令,玄武令,火鹤令。前四令的持有者已有二者入我宗门,另两位乃是对道侣,并未有传人。如此看来,你手上的应是那枚火鹤令,不知老朽猜对与否。” 孟昔将黑金令拿出,令牌正面那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栩栩如生。 老者将令牌接过,翻了个面,看着那个“蝶”字沉默许久道:“不知蝶衣小友与你小丫头是何关系?” 孟昔心中一惊,这老者身份定不简单,怕就是那最就等级青玉令的持有者。她师傅蝶衣化神已有万余年,可老者竟还称她一句小友,可见老者的年岁甚大。 她下巴微微抬起,笑道:“蝶衣乃是家师。” 那一刻,她眼中似有光,自豪的语气让老者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这孩子从承认师门上并未有半丝闪躲,大大方方说出,倒是坦荡。 老者道:“那你来清云涧是作何?” 孟昔道:“拜师学艺。” 老者道:“你既已有师门,再投清云涧下,你觉得宗门会全心信任你吗?而你的师父,还会对你亲切如初吗?” 孟昔快速接道:“师父常言,习道不问出处,能习百家之术,结百家之长,乃是真道也。至于宗门,我想前辈们自有定夺,晚辈不敢妄加揣测。” 老者叹了口气道:“你们师徒二人,皆是通透之人。”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许久。 孟昔也定定站着,并不说话。 良久,老者道:“你既到了我清云涧,便是我清云涧的贵客。老朽且给你安排个住所,你在此小住些时日,拜师之事,日后再说吧。” 孟昔心知任何一个大宗门都不太乐意收有师承之人,但若不是依了师父之言,她又岂会改投他门? 她行了个礼道:“麻烦前辈了。” 老者点了点头,带着孟昔来到一处传送亭,道:“小丫头,将法力注入进火鹤令中。” 孟昔道:“好。”便将法力注入到手中的黑金令中。 这时,黑金令自发飘到孟昔头顶,倏的放射出八根黑色光线与亭子的八根支柱相连。与此同时,二人脚下皆出现了一个黑色涡旋,黑漆漆的,有几分渗人。 老者看出了她心中不安,道:“莫怕,这只是道传送门。” 孟昔刚想点头,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过了约莫半刻钟,她才重见光明。 此时她仍在那传送亭中,可亭外却不再是先前那般模样。 第34章 亭外云雾缭绕,看过去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有一处地方却是例外。 那是一道小径,径上铺满了各色石子。云雾紧紧拥在路旁,却渗不进路中一丝一毫,似乎是被某种力量隔绝在道路之外。 “弟子见过大长老。”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孟昔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她抬眼望去,见得一白衣小童在向老者行礼。小童身着一件白色道袍,几乎与那云雾融为一体,再加上他身材矮小,孟昔刚到时未看到他也是正常的。 从小童的话语中可听出,原来这老者,竟是清云涧中的大长老! 老者点点头,拿出枚令牌道:“不必多礼,你且将这位小友带到西院,望月阁无人居住,你去同管事领了牌子,将小友安置在那吧。” 白衣小童恭敬地将令牌双手接过,看了一身黑衣的孟昔一眼,心下了然,道了声“是”便静立于一旁。 老者向孟昔道:“小友莫见怪,你初来此地,本应由老朽亲自指引。但老朽现下有要事要忙,只能委屈下小友了。” 孟昔忙道:“前辈说笑了。前辈不计较晚辈的失礼,亲自将晚辈引进清云涧已是晚辈的荣幸,晚辈怎敢要求前辈一直作陪?既然前辈有要事,那晚辈便先同前辈告个别了。” 老者捊掌笑道:“你这是巴不得老朽赶紧走呢!罢了罢了,子奕,这丫头便交给你了,别怠慢了她,我且先行一步。” 小童行礼道:“弟子谨记教诲,恭送大长老。” 孟昔也跟着行了个礼,抬起头,哪还见老者的身影! 小童道:“小友,你且跟我来。” 一句“小友”让孟昔不禁嘴角抽搐,她一个上千岁的灵神,被一三尺孩童称作小友,那场面,简直不要太过美好! 她无奈道:“你这孩子,你家长老年岁大,唤我一声小友还好说,可你才几岁?竟也唤我小友!赶紧叫姐姐!” 小童噗嗤一声笑道:“鄙人已八千岁,如今已是二乙慧神,小灵神,你觉得你可担得起我这声‘姐姐’吗?” 神界之中,诸神也分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灵神、慧神、真神、上神、神尊,每级又划分为一甲、二乙、三丙、四丁、五戊这五段。对于孟昔这三丙灵神来说,小童的修为已是甩她好几条街了。 听完小童的话,她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咳了咳,道:“抱歉。” 小童摆手道:“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修炼的功法特殊,保留小童样貌是为了抑制法力,时常有人将我认作小童,我早已习惯了!” 孟昔瞧他神色坦荡,心知他所言不虚,于是心中便没那么尴尬了,她问道:“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一句“师兄”让小童非常满意,他道:“我姓洛,名兴,字子奕,你可以直接唤我作子奕。不知师妹又如何称呼?” 孟昔低头,轻轻道:“洛师兄,我单名一‘昔’字,无姓,无字。” 洛子奕听了,道:“你不愿唤我名,我倒是挺乐意唤你名的,昔,倒是个好名字。” 第35章 孟昔腼腆一笑,当作是回应。 洛子奕道:“既然大长老唤我引你去居所,那我可不能怠慢了你,你且随我来吧。” 于是他召唤出自己的仙剑,纵身一跃,立于仙剑之上道:“昔师妹,上来吧。” 孟昔摇头道:“多谢师兄的好意,但我不喜御剑。麻烦师兄先行引路,我随后便跟上。” 这只是推脱之词,孟昔心中有数,神者自家的法器一般不会让生人沾染。洛子奕是看在大长老的面子上才对自己如此客气,但她自己却不能不知好歹乘上他的法器。 且她真身本来便是蝶灵,随后追上,也不是什么难事?何苦麻烦他人。 洛子奕轻易地猜出了她心中的顾忌,于是轻轻摇了摇头,心道这个师妹心思太多,怕是不太好相处。 于是道:“那师妹便同我来吧。”说罢,御剑先行。 孟昔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打上心思多的标签,但也感觉到洛子奕对她的态度突然冷淡,但她选择了忽视,化身蝶灵跟上前方御剑的小童,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的灵神,又怎么可能做到让人人都喜欢她呢? 飞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小童停了下来,对孟昔道:“昔师妹,我们已进入宗门领地,此处禁空,我们且先下去。” 纯白色的蝴蝶扇动着她那美丽的大翅膀,道:“好,多谢师兄指点。” 饶是像洛子奕这活了八千多年的神,第一眼,也被这只蝶灵惊艳到。怪不得化形后如此好看,原来真身已是世间难寻之美物。 孟昔落地化作人身时,正好看到洛子奕眼中的惊艳,那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不含半丝欲望。 她心中划过一丝失落,陆砚之第一次见她真身时,也是这般的眼神,可为何才过了几日,他就对她如此厌恶? 大抵人们都是喜欢美的事物的,洛子奕见了孟昔真身后,同她说话的语气也软了许多。 从交谈中孟昔知道了,洛子奕出生时虽是一甲灵神,可他父母二人皆为真神,故他虽才八千余岁,便已修炼到二乙慧神,这真是令她羡慕的修炼资质啊。 她孟昔本为千叠花海一只普通的蝴蝶,吸食天地灵气数千年才化形,化的是那最低等的五戊灵神。 她化形那天,从来都是晴空万里的千叠花海竟然降下了雪,所以她又担着一瑞雪庆生之名。 但她作为最低等的五戊灵神,出生时竟然有祥瑞之兆,难免遭人眼红。于是弱小的孟昔,便成了千叠花海中其他神者的欺侮对象。 被孤立的孟昔越发努力修炼,可修了千余年,与她同阶的花灵都晋级了,她还是原本的模样,于是她便沦为了整个千叠花海嘲笑的对象。 这个现象在遇到蝶衣的那天被打破了,她那个强大的师父,身着一身黑裙,腰间和手腕脚踝都系满了小小的铃铛,三千华发用一根琉璃簪松松挽起,就这样,如天神般降临。 替她打跑欺负她的人,又传授她功法,指导她修炼,护她周全。 第36章 可即便是如此,孟昔的修为还是提不上去,几百年间,蝶衣似乎也放弃了教她修炼法术,只传予她大量法宝作护身之用。 如此一看,她的实际年龄说不定比洛子奕还要大,可这修为,真是一言难尽…… 二人又行走了半柱香的时候,白雾才褪去。 孟昔心中正纳闷这清云涧既然称作“涧”,理应有些水才对,怎的走了半天,还是雾! 突然,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孟昔抬头,只见一道瀑布悬挂在天边,不知其源。 此时她距那瀑布还有些距离,只觉它似一条长长的白线,在葱郁青山中是那么的明显。 待到慢慢走近时,水声越来越大,那瀑布也由一条“白线”变得越来越像一匹布,如她的翅膀一般纯白无瑕,可又比她的翅膀多了几分磅礴大气。 洛子奕径直走到瀑布前,湍急的水浪对他毫无影响,甚至连衣角都未沾到半滴水珠。 许是想到孟昔修为低下,他又随手谄了个诀,化了道光屏挡在她身前,免得她被瀑布浇成只落汤鸡。 应付些水珠的本事孟昔还是有的,但洛子奕的动作,却让她感到很暖心,她轻轻道了句:“谢谢。” 洛子奕道:“师妹客气了。”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孟昔瞄了一眼,那是枚白银令。 她心下纳闷,原以为在传送阵旁边守着的应是些小弟子,怎么竟是个持有白银令的弟子,难道到了这个等级还要亲自去看守传送阵?孟昔感觉自己要在风中凌乱了。 洛子奕将令牌抛入空中,双手结印,道了句“开”,那瀑布竟如帘子一般,从中向两边掀开了! 孟昔心中惊叹,不愧是大宗门,进个门都如此复杂! 洛子奕一回头,果然见孟昔露出惊讶、赞叹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自豪,他道:“师妹不必惊讶,宗门之中好玩的东西可不止这天水帘!穿过它,我们就到了。” 等了半天,不见孟昔有动作,洛子奕唤道:“师妹?师妹,进去啊!” 孟昔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师兄,我想问下,这个门……嗯,应该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洛子奕听了,愣了下,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了,边笑边道:“师妹,你且放心,我们清云涧里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那道水龙门乃掌门一友人所建,那位前辈贪玩,赋予了水龙门意识,才会有换衣的情况发生。”说罢,还看了一眼孟昔的黑衣,意味深长。 孟昔尴尬地咳了下,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穿过水帘,三座大山映入了孟昔眼帘。 她道:“师兄,我瞧着这其中两座山,甚是眼熟啊。” 洛子奕挠头道:“哦,这个山啊,不必理会它。” 孟昔道:“为什么呢?” 洛子奕并未回答,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罢了罢了,你且随我走。这个事儿难说清楚,待你看了你便明白了。” 一番话说得孟昔心痒痒的,直催洛子奕快走,惹得他无奈扶额,之前那个心思颇深的师妹该不会给掉包了吧! 第37章 孟昔猛眨了几下眼,似是觉得不够,又重重地揉了下眼睛,眼前的景象仍是未变。 她诧异道:“师兄,这不是我在山外所见那镇子吗,我们怎的出来了?” 洛子奕摸了摸下巴道,挑眉道:“唔,怎么说呢,你且当这是个镜像世界吧!” 孟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进来的方法如此复杂,原是镜像世界!可外面分明只有两座山,这里怎么多出了一座?” 洛子奕道:“师妹你忘了,外面只有一座山。” 如此一说,孟昔便明了。 二人来到一处小院,洛子奕径直向前,只见一老者眯着眼,在院中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洛子奕见了,站定道:“崔管事,今日来了位师妹,大长老教我来寻你领牌子。” 老者闻言,慢悠悠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孟昔的黑色道袍,闪过了然的神色,说道:“手令呢?” 洛子奕将令牌递过,他接了,念道:“望月阁。” 他沉吟片刻向着孟昔道:“小丫头倒是个有福之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孟昔愣了下,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借管事吉言。” 洛子奕面上的表情有点不耐烦,语气也变得有几分不好:“行了行了,你个糟老头,又给人家乱批命,赶紧收起你的乌鸦嘴!” 崔管事听了,瞪圆了眼,一巴掌朝洛子奕打过去道:“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休污蔑我老人家!” 洛子奕灵活闪过,对他扮了个鬼脸,拉起孟昔转身就跑。 孟昔愣愣地跟着洛子奕跑了起来,耳边突然传来破空声使得她目光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暗器截下,低头一看,竟是枚月形令牌,上面刻着“望月阁”三字。 崔管事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小丫头,你别听那臭小子胡说,我老爷子批命可准了!”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洛子奕停下,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孟昔也累得够呛,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她道:“师兄,我们为何要跑?” 她这话似是一把钥匙,一下就把洛子奕的话匣打开了,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小师妹啊,听师兄一句劝,当那老头给你批命时候,赶紧跑!” 孟昔愣了下,问道:“他批得不准吗?” 洛子奕欲哭无泪道:“岂是不准,简直是太准了!且拿前些年我同师兄们打赌来说吧,他给我断了句逢赌必赢,结果我就没赢过一次,差点连裤衩都输了!还有去年,我下山历经,他说我必一路顺风,顺利完成历经,结果呢,我迷路了七回,被戏耍了一路,九死一生才回到宗门!还有数月前……” 他举例了十多个例子,孟昔明白了,原来这崔管事,还真是个乌鸦嘴! 那他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那这是不是代表她的福气到头了…… 想着,孟昔的表情复杂,她似乎有些倒霉! 洛子奕见了,对她露出个同情的表情,叹息道:“师妹啊,你且自求多福,师兄救不了你,保重!” 第38章 很快,孟昔便释怀地笑了,“福气这东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也阻挡不了的。” 洛子奕道:“师妹倒是个通透之人。” 话虽如此,但他面上的表情却仍是同情。 孟昔淡淡地笑着,她自小被欺侮,福气这种东西她从来未曾见过,有与没有,区别不大。 将月牙令牌拿出,她道:“师兄,这是刚刚管事先生掷出来的牌子。” 洛子奕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瞧我这记性,原是领你去拿牌子的,结果自己还给忘了,让师妹见笑了。” 孟昔掩唇轻笑,心道这个小师兄真是孩子心性,看来他在大长老面前的沉稳基本上是装的。 于是她道:“我怎么会笑话师兄呢,若不是师兄,我还不知道怎么进来此处呢!” 即使洛子奕不在,也会有其他弟子在,岂会有进不来一说? 洛子奕心知她这话是给他台阶下,于是对这师妹的好感又高了几分,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他对孟昔道:“师妹,这块月牙令牌便是开启那望月阁结界的钥匙,你将它别进你的令牌中,它就会激活了。” 孟昔依言拿出自己的黑金令,将月牙令牌靠近,倏的,月牙令牌化作一道流光,激射入黑金令中,与它融为一体。 她仔细观察黑金令,只见仙鹤上方浮现了一弯小小的月牙,想来这便是月牙令化成的了。 孟昔问道:“师兄,我尚有个问题欲请教你。” 洛子奕爽朗道:“师妹请讲。” 孟昔道:“我这黑金令,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在小镇上碰到的婆婆说,持有黑金令,她便是贵客,可既然这令牌是宗门之人的身份象征,又为何不说她是弟子而且贵客呢? 再加上一路上碰到的人,见到她的穿着后,都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她着黑衣是黑金令的缘故,所以她只能将那些奇怪的现象都归于黑金令上了。 洛子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惊讶道:“你不知道?” 孟昔摇头道:“我该知道吗?”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洛子奕道:“奇怪了,我看到你这黑金令正面雕刻的是我们清云涧的瑞兽仙鹤,那你这枚应该便是五令中的火鹤令了。此令本为泠长老之物,她将令牌授予你时未同你说令牌的作用吗?” 孟昔摇手道:“这令牌本是家师之物。” 洛子奕瞪圆了眼,嘴巴张成了“o”形,他惊道:“你已有师承,还来这里干嘛!况且这令牌是你师傅的,你带着来也无甚用!” 见她表情懵懂,他继续说道:“黑金令在清云涧的地位仅次于青玉令,五枚黑金令分别掌门和四位长老之物。当他们遇到心仪的传人,但那传人又不愿隐世修行时,他们便可将令牌送出,意为传人们斩断世俗牵挂后可持黑金令来拜师。” 孟昔心中道:师父明明说这令牌是清虚子给她的,到这小童这儿怎么变成“泠长老”的了,所以说,当年想收师傅为徒的,其实是那位泠长老? 第39章 孟昔道:“这般说来,持有黑金令的弟子,地位岂不是很高?” 洛子奕扬起脸,骄傲地道:“那可不是。宗门之中持黑金令的,只有两人。这第一位,乃是掌门门下的大弟子,陆文师兄。陆文师兄自出生便是真神之体,资质非常高,三千年前拜入清云涧以来,同门间斗法无一败绩,可谓是首席大弟子!这第二位便是三长老的得意弟子朝歌师姐了。朝歌师姐如今已是二乙真神,修为虽次于一甲真神的陆文师兄,但她乃是万年难遇的窥道者,天眼一开,与陆文师兄谁上谁下,还未知晓。”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虽不知你师父是何人,但得泠长老青睐,必定不是平凡之辈。若是你师父前来,定会得泠长老喜爱,可是你……” 孟昔懂他的欲言又止,她虽是拿了令牌来,但令牌本非她物。且她修为低下,无天资也无背景,能不能担得下这枚黑金令还很难说。 她轻轻道:“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既然来了,必是得学点什么才肯走的。” 既然在师父的路子不适合她,那她便重寻路子,努力修炼,不仅是为了师父,也是为了她所追逐的那个人。 孟昔想,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了,不然怎么会对陆砚之念念不忘呢? 虽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一说,但人家又看不上她,她又何苦执着? 每当她想放下,心就如被撕裂一般的疼,或许,陆砚之便是她的劫吧…… 曲曲折折的山路上爬满了青藤,见有人来,青藤慢吞吞地挪开,为行人让道,待人走过后,复在路上拢起来,为其覆上一层藤被,煞是好看。 半山腰处,洛子奕拐了个弯引孟昔离开大道,往小道走,行走间,路面越来越平坦,令人的视野也慢慢开阔。 约莫走了两里路,一片湖泊映入了孟昔的眼帘。 那是一片安静的湖泊,安静得不见有一丝涟漪。湖上飘着稀稀疏疏的翠绿荷叶,叶间又立着三两朵荷花。 微风拂过,荷花粉嫩的花瓣轻轻摆动,似是一位俏女郎见到了情郎,粉面含羞带怯。 孟昔见了,叹了声美,欲上前去近观荷花,不料却被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 她拍着屏障,见其上晕开了几道如涟漪般的彩色光圈,又渐渐消失。 “这是什么?”她瞪大了眼,眉宇间有些她自己都末曾发现的嗔怒。 洛子奕见她那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傻师妹,这是道结界啊!你光拍它是没用的,须得用牌子才能将它打开。” 闻言,孟昔将令牌取下,向其中注入法力,只见那结界突然绽出淡淡的七彩光芒,又“砰”的一声化作漫天流萤。 这时,本空空荡荡的荷塘上面突然出现了一座宫殿,上书“逐日阁”三个鎏金大字,气势恢宏! 孟昔被这座白玉砌成的宫殿惊艳到了,这比师父的璃玉居还美! 终于从震惊出回过神来,她问道:“师兄,我若未记错,我住的似乎是望月阁,你怎么把我带到逐日阁了?还有,这令牌,是每处的结界都能破的吗?” 第40章 洛子奕扶额道:“师妹,你太心急了。” 孟昔一脸懵,道:“我不急啊。” 洛子奕道:“你不急干嘛下手那么快,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这下可好了,结界直接给你撤了!” 孟昔抿嘴,道:“结界没了会怎么样?” 她不明白,好好的宫殿,干嘛设个结界,这不是影响同门间的交流吗! 洛子奕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此殿乃是泠长老所居之地,泠长老常年游历在外,于是便于殿外设下结界,免得新入门的弟子误入殿中捣乱。 将你安置在望月阁,一来,你既然持的是火鹤令,入门后十有八九是在泠长老门下,将你安置在此处也不算愈矩;二来,你修为不高,理应多加修炼。而此处灵气浓郁,又有泠长老的结界护法,是个十分好的清修之地。 你倒好,二话不说直接把结界给撤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所以望月阁在呢哪……”孟昔甚是无语,洛子奕说了半天,皆是在夸结界,直接将她那可怜的望月阁抛至九霄云外了。 “呃……”洛子奕似乎被噎了下,随后伸手朝逐日阁旁指去。 这时孟昔才发现,原来逐日阁旁还有一稍小的阁楼。小楼的样式与逐日阁十分相似,并未挂牌匾,所以之前孟昔直接将它当作逐日阁的一部分了。 她欢欢喜喜跑到望月阁前,道:“这便是我日后住的地方了吗?好漂亮!” 可不漂亮吗!白玉为墙金为瓦的屋子,雕功细致,样式新颖。屋中家具样样齐全,仙藉宝典摞满书架,文房四宝摆放整齐,无一处不透露着高雅的气息。 玉本偏寒之物,金却阳气十足,二者相中和,取其长,补已短,人步入屋中时,毫无不适之感。 空中突然绽出七彩光芒,二人有所觉,同时转过身,只见一道白色人影,从天而降。 “陆……”孟昔不禁喊出声。 洛子奕一见到白色道袍上的黑色滚边,眼睛一亮,惊喜地大呼道:“陆师兄!” 孟昔回过神,嘴角挂着一抹苦笑道:“师兄……” 来人正是陆砚之,他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洛子奕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颤抖的手和兴奋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想来他是十分崇拜陆砚之的。 陆砚之笑道:“我修炼之时,感觉到逐日阵破碎,于是便过来瞧瞧是哪位能人,得了泠长老的赏识,入了这逐日阁。” 洛子奕如献宝般将孟昔推到陆砚之面前道:“师兄,这位是昔师妹,她便是入了逐日阁之人,大长老将望月阁拨给她了!” 孟昔涨红了脸,目光闪躲,不敢看陆砚之,说话都结巴了:“师,师兄……” 陆砚之见状,觉得这师妹甚是有意思,便道:“小昔儿,我觉得你似乎有点怕我。唉,师兄我非洪水猛兽,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初次见面,今后还请师妹多多指教!” 师兄说“指教”,作为师妹,她不应承下这二字。但她此时却沉默着,连洛子奕偷偷推了她的那一下都未察觉到。 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下,初次见面?真是个笑话! 第41章 孟昔猛地向前踏一大步道,哽咽着道:“陆砚之,你看清楚,我是谁。” 陆砚之怔了下,眉间隐约可见个“川”字,似是在思考。 洛子奕惊讶道:“昔师妹,原来你认识陆师兄啊!” 孟昔沉默着,倒是陆砚之道:“原来是你,我说怪不得看你有几分面善。昔姑娘,又见面了。” 他脸上不复轻佻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正经起来,孟昔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只轻轻道:“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陆砚之道:“姑娘说笑了,不知道姑娘来我清云涧有何贵干。” 洛子奕道:“师兄,昔师妹是来拜师学艺的,她着了玄衣,便算是半个门中弟子了,你直接管她叫师妹便好了!” 他的表情很高兴,似是因能和首席大弟子说上话而激动。 孟昔心中更是黯然,是啊,洛子奕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唤声师妹都不肯,就那么厌恶她吗? 陆砚之并未怪罪洛子奕的插话,只道:“师弟,昔姑娘并未正式拜入我清云涧门下,唤她师妹不合规矩。若我记的没错,你入门的时间也不短了,怎的还如此冒失。” 洛子奕苦着脸道:“师兄说的是,此事是子奕的不对,子奕甘愿领罚。” “本座吩咐你将小友安置好,你怎么倒领起罚来了。” 三人向声源处望去,只见一青衣老者乘鹤而来,此人正是将孟昔领进清云涧的大长老——清玄子。 陆砚之二人行礼道:“见过大长老。” 孟昔行了个礼,并未出声。 仙鹤在空中盘旋了阵便落了地,清玄子从鹤背上下来,拍了拍仙鹤低下来拱他的脑袋以示安抚后,便向三人走去,问道:“发生了何事?” 洛子奕道:“回大长老,此事是子奕的不是。子奕见昔姑娘着了玄衣,便先入为主将昔姑娘唤为师妹,坏了规矩。”他的表情有些懊恼。 清玄子朗声笑道:“原来如此!” 他伸手拍了下陆砚之的肩膀,叹气道:“砚之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古板了!小丫头既是我带回来的,寻个师父还是不难的。且她手上持了火鹤令,便算半个阿泠的弟子了,唤她声师妹,也无甚不妥。” 陆砚之愣了下,道:“昔姑娘修为低下,泠长老收徒要求颇高,此事怕是未成定局。” 清玄子失笑道:“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嫌弃人家的修为,此事倒是你的不对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并未让任何人察觉。 他接着道:“阿泠对小丫头也有些耳闻,入主望月阁便是她的主意。她此时有要事缠身,短时间内还抽不开身,于是便传了信托我为小丫头先寻个人带着。砚之啊,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选,想来阿泠应该与我想法的一致,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砚之刚想开口拒绝,清玄子便道:“此事我已知会过掌门,他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拒绝的话被陆砚之生生咽下,他脸上无半丝反感,轻笑道:“承蒙大长老厚爱,那我且先带着昔姑……师妹些时日。” 第42章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凉爽得很,特适合小憩。 孟昔睡得迷迷糊糊中觉得似是有水珠溅在她脸上,冰冰的,令人不太舒服。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边嘟囔着“天宝别闹了”边翻了个身,不想竟从高空坠下! 原来是她贪凉跑到树上小憩,树枝就这么点宽度,翻个身后不摔下去才怪! “啊!”突然失重使得孟昔完全清醒,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心想:完了,肯定得摔残了! 突然,她的腰被一条有力的臂膀弯住,惊慌的她如溺水之人见到一根救命稻草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复闭着眼,呈八爪鱼状将来人紧紧抱住。 直到一道无奈的男声从她头顶传来:“昔师妹,你打算抱我抱到什么时候?” “啊?”孟昔睁开沉重眼皮,被吓到之时是清醒了下,可当她抓到可依仗之物时,睡意又再次袭来,若来人不出声,她估计能直接睡死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却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人家不放,孟昔脸上迅速飞起两片红云,忙跳开,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对不起!” 一路跑回望月阁,孟昔爬到床上,把头埋到被窝中喊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一把翻身而起,跑到铜镜前,只见镜中人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睡眼惺忪,嘴角边还挂着可疑的液体。 “啊!”一声尖叫划过寂静的树林,惊起一阵飞鸟。 “完了完了,我竟然这样被陆砚之看到!啊啊啊啊!为什么不让我摔死啊!丢死人了!”孟昔扯着自己的头发,内心是崩溃的! 她心中憋着一把火,怒冲冲推开房门出去,院中立着一只美丽的仙鹤。 仙鹤低着头,见她出来,一把向她冲去,冲到一半又猛地停下,犹豫不前,那模样生生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孟昔上前去抓住它那修长的脖子使劲摇晃,骂道:“臭天宝,烂天宝,就会惹祸!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在砚之面前出了糗,我打死你!” 虽是喊着打死它,可孟昔还是在摇了一阵后便松开了手,气鼓鼓地跑去墙角蹲着了。 天宝也知自己犯了错,站在离主人一尺远的地方,静静立着,黑豆般的小眼睛中盛满了委屈。 这只叫做天宝的仙鹤是清玄子送给孟昔的宠物。 清云涧中禁空,孟昔又独自一人居于山腰处的望月阁中,无论是下山去寻洛子奕还是去主峰寻陆砚之都十分麻烦。 可仙鹤是清云涧之圣物,也是唯一一种能无视清云涧中禁空的生物。听洛子奕讲,清玄子知她处境后,大手一挥,很大方地将宗门中仅剩的七只仙鹤拨给了她一只,引得众弟子们甚是眼红。 不过孟昔住处离其他弟子居住的地方甚远,且她也不用同其他弟子们做功课,于是在宗门中的第一个月便这般相安无事地过了。 一个月过去了,她几乎什么也没学到,陆砚之虽应了清玄子的提议,却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令她甚是难过。 第43章 孟昔蹲了一会儿,便感觉到天宝用它那尖尖的喙轻轻地啄她。 她“哼”了一声,挪了个位置道:“臭天宝,你走开,我不想理你!” 天宝委屈地缩回了脖子,长唳一声。 孟昔愣了愣,终于看了它一眼,问道:“有人来了?” 似是因为主人终于主动和它说话了,天宝高兴地扇动着翅膀,仍不忘继续长唳。 见它这般反应,孟昔便知道了来的必是洛子奕。 洛子奕每次来探望孟昔,都会带上许多豆子给天宝,惹得孟昔一阵眼红。 掐了个决整理好仪容,孟昔乘上仙鹤,施施然飞出结界,果然见那一龚白袍的小童。 “师兄!” 洛子奕闻言,向声源处望去,只见来人肤色胜雪,眼眸如一汪泉水般清澈,粉嫩的红唇微微抿起,似乎有些不高兴。黑色道袍被她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韵味,莲步轻移间,发间钗子上的蝶翼轻轻扇动,好似下一秒便要飞起一般,令他不禁看呆了眼,一时忘了回答。 孟昔走近,见面前这小童还呆呆地看着自己,疑惑道:“师兄?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洛子奕回过神来,闹了个大红脸,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看她看呆了吧! 看到她身后的仙鹤,洛子奕突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将尴尬抛到九霄云外。他从袖子抓出一把豆子,屁颠屁颠小跑过去,邀功一般对仙鹤道:“好天宝,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看了豆子,天宝很给面子地伸出它那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洛子奕的脸颊,孟昔就这么被这一人一鹤给遗忘了…… 她幽怨地望着洛子奕道:“师兄,我的礼物呢?” 洛子奕回过头看着她,脸颊上还挂着那可疑的红晕,他挠头讪笑道:“呃……师妹,我,我下次再给你带!” 孟昔不做声,只静静地盯着他,真是个鹤痴! 她的眼神令洛子奕心中一阵发毛,他忙拍胸脯保证道:“真的,我对天发誓,下次一定给师妹带礼物!” 孟昔见好就收,笑道:“这还差不多!” 见她露出了笑容,洛子奕才松了口气,自从孟昔有了鹤,他对这个师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因为只有讨好了她,他能可以时时过来看仙鹤! “对了!”洛子奕正色道:“师妹,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差点给忘了!” 孟昔闻言,并未追问是何事,只拍了一巴掌天宝道:“臭天宝,都怪你,没事勾引师兄干嘛!你看你,把他迷得正事都给忘了!” 天宝委屈地低下了头,黑豆般的小眼睛看着洛子奕,似乎是在记仇。 洛子奕听了,差点没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他算是听出来了,师妹对他的怨气很大!转而看到天宝的眼神,他心一凉,想道:完了,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好感又坍塌了…… 他苦着一张脸道:“师妹,别闹了,我是奉大长老之命来接你的。宗门中来了贵客,大长老说你该去见见。” 一听“大长老”三字,孟昔便知定是有正事了,她认真道:“不知道是哪位客人?” 第44章 洛子奕急道:“小姑奶奶啊,你莫要问了,先跟我过去吧,此事十万火急啊!” “哼,方才投喂我家天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话虽如此,但孟昔却是轻轻一跃,跳上鹤背,挑眉道:“师兄,你还愣着干嘛,带路啊!” 洛子奕并未在意孟昔稍带命令的话语,只兴奋地搓着手,眼睛亮晶晶的。 他仰头满怀期待地道:“师妹,载我一程可好?” 孟昔笑眯眯地道:“好啊!” 不知为什么,洛子奕突然感觉一股凉意攀上他背脊,“师妹,你别这样笑,师兄我突然间有点怕!” 孟昔笑得更欢了,“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来还是不来?你不是说,大长老他老人家还在等着我吗?” 闻言,洛子奕一咬牙,作出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道:“来!仙鹤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说罢,他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孟昔旁边。 孟昔不禁感叹,不愧是个慧神,身姿竟然比她这个蝶灵还要轻盈,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感叹过后,孟昔道:“师兄,你莫不是看上了我家天宝了?当着它的面,你竟说出如此孟浪之话,真是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洛子奕闹了个大红脸,恼怒道:“去去去!说什么呢!快去主峰!” 他这般表现,是有些生气了,孟昔心知开玩笑也要有个度,于是便不再戏弄他了,对仙鹤道:“天宝,走吧,去主峰。” 仙鹤长鸣一声,展翅高飞,快碰到结界时,孟昔轻轻按了下令牌上的小月牙,结界倏的化成如水波般的光屏,待二人一鹤轻松穿过又重新隐没了。 “哇!”洛子奕不禁赞叹出声,清云涧内禁空,他这是第一次俯瞰涧中,原来宗门还有这景色,真是太美了! 突然,他一拍脑袋,手腕一翻,掌心白光闪过,一个精美的盒子出现在他手上。将盒子打开,他懊恼道:“瞧我这记性,师妹,你先将这衣服换上。” 孟昔愣了下,盒中是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道袍,只有领口,衣襟和袖口处绣了青色的荷花纹,甚是精致。 她道了句“好”便掐了个诀将衣裳换上。 这件道袍样式并不复杂,胜在做工精美。它似乎会自动调整大小,刚一上身便紧紧贴在孟昔身上,将她本来就柔美的身姿衬托得更加婀娜。 孟昔原地转了个圈,看着衣服笑得眉眼弯弯,道:“这件衣裳很漂亮,我很喜欢!” 洛子奕也跟着道:“嗯,师妹甚是漂亮!” 孟昔笑着看着他道:“多谢师兄夸奖。” 若是他人这般夸她,难免带着几分轻佻之意,可洛子奕不一样。 在清云涧呆了一个多月,她基本上已经摸透了他的性格,或许是被保护得太好,他单纯得似个孩子一般。虽然他很喜欢搬出一副正经的表情,但你要是去逗一下他,他就会不知所措,恼怒生气。他还很喜欢仙鹤,为了能与仙鹤多接触一点,常常放下身段讨好她,给她送小玩具和吃食。 孟昔心想:真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单纯下去。 第45章 仙鹤长鸣,鸣声止住时,清云涧主峰上已多了两人,正是孟昔与洛子奕。 守门弟子上前对洛子奕行礼,道:“洛师兄。”又看了下孟昔,见她衣上花纹为青莲,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洛子奕挥手道:“这是新入门的师妹,我此番奉的大长老之令,引师妹前去青云殿。” 闻言,守门弟子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师兄,您请。” 洛子奕点头,带孟昔走过,颇有几分小大人之态。 二人到了青云殿前,正好碰到缓步而来的清玄子。 清玄子道:“来得刚刚好,你二人便同我一齐进去吧。” 二人异口同声道了句是,便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进殿,入目便见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往两旁看,殿墙也为玉所砌,上刻仙鹤逐云浮雕;往上看,不见其顶,只见一层仙雾渺渺,引人迷醉。 殿中上座的是一名青衣道人,面容和蔼。 待三人立定后,清玄子道:“掌门,这位便是持火鹤令之人。” 孟昔闻言,行礼道:“弟子见过掌门。”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举止从容,礼仪方面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掌门,便是清虚子道:“倒是条好苗子。” 孟昔微笑道:“谢掌门夸奖。” 清虚子点头道:“且入座吧。” 三人又行了礼,清玄子便入席于清虚子左侧之案,孟昔二人立于他身后。 孟昔看了清虚子左侧那空置的位置,心想:看来那贵客还没到,不知是何客人,还得让我见上一见。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殿中坐席已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孟昔一眼就看到了陆砚之,他一袭黑色滚边的道袍,头发整整齐齐地束起,面容冷峻。她心想:砚之还是着红衣比较好看,因为着白衣的他,不笑时如冰山一般,令人难以靠近。 孟昔傻傻地盯着陆砚之,不料他一下抬头往她的方向来看,二人目光撞上,孟昔忙移开目光,心砰砰跳个不停,对人家发花痴还被抓包了,真是太丢人了! 这一移,一袭黑色滚边道袍的女子便映入了孟昔眼帘——黑色长发一半被梳成了个双髻儿在头顶两侧,缀以淡蓝色珠花,与同色流苏,另一半发则自然垂下。额前几丝流海将她那一张瓜子脸衬得更加小巧,一双大眼睛中含娇带俏,小巧的鼻梁,心形的红唇,组合成了个十分可爱的女孩。 孟昔心想,这应该就是师兄说的朝歌师姐了吧。 她原以为朝歌是位端庄温婉的成熟女子,不料却似只温软无害的小白兔。 注意到她的目光,朝歌轻轻一笑,甜得让人心尖发颤。 孟昔刚想报以一笑,却见殿中诸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大殿门口处。 门口不知何时已立了个黑衣男子,看不清楚面容,只见他怀中抱了个三四岁大的小童。 男子抬步走近,一举一动间尽显王者之气,他的身后,隐约传来了阵清脆的铃铛声。 孟昔猛地抬头,紧紧盯住门口处,双手交握,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第46章 抱着孩童的男子走进殿中之后,众人才发现,他身后竟还跟着个黑衣女子,只是男子身材高大,恰好将女子挡住了。 女子三千华发用一根黑色丝带松松束住发尾,黑色的面纱将脸挡住,只余一双春水流盼的美目在外。她穿着一袭合身黑纱裙,赤着脚,行走间轻纱飘飞,耦臂与细腿若隐若现,皓腕与脚踝处的铃铛环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一个摄人心魄的妖精! “师父……”孟昔低喃出声,黑衣女子正是蝶衣。 “莫要作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孟昔止住了冲进师父怀抱的冲动,她紧紧地盯住蝶衣,眸中闪过的万千思绪,最终皆化为重见师父的欣喜。 孟昔正欲以秘音与蝶衣交流,耳边又再次传来的蝶衣的声音:“你莫要说话,殿中之人修为皆不低。” 一听这话,孟昔就窘了,她要是给师父传秘音,法力波动必会让修为高深之人察觉,到时候话都让他人听去了,那得多尴尬啊! 黑衣男子走进殿后,殿中诸人皆站起,清虚子作揖道:“恭迎瀛陵上神。” 随后众人一齐行礼重复道:“恭迎瀛陵上神!” 原来黑衣男子便是那出生便为上神之体的天地宠儿——瀛陵上神! 只见他道:“诸位有礼了!” 清虚子亲自将瀛陵迎至主位,瀛陵也不推辞,道了声谢便抱着怀中孩童在主位坐下,清虚子退居次位。 孟昔悄悄问洛子奕道:“师兄,这瀛陵上神面子似乎很大啊,连掌门都得给他让坐。” 洛子奕闻言,看了孟昔一眼,仿佛她是什么稀有物种一般,才开口道:“瀛陵上神乃是天人资质,如今已是一甲上神,飞升神尊指日可待。且他护卫我神界数万千年,放眼神界,何人不崇拜瀛陵上神!你是从哪出来的,连这些都不知道!” 孟昔吐了吐舌头,她还真不知道! 虽知有三位天人,可她自小被欺负,无人将外界消息告知予她。 好不容易碰到个师父,却在教不好她修炼之后疯狂送她各种法宝,把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灌输给她,比如偷东西是无罪的,偷得到就是你的本事……就是没告诉过她神界历史与奇人! “不知上神此番前来清云涧是有何指示?”清虚子的话成功将沉思的孟昔的思绪拉回,看着立于瀛陵身后的蝶衣,她有千番话憋在肚中,无法倾诉。 只见瀛陵道:“清虚道长,不瞒你说,瀛陵有一事相求。” 清虚子捊着长长的白胡子笑道:“上神客气了,只要上神一句吩咐,就算让清虚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何谈‘求’?”话虽如此,但他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清虚子并非瀛陵部下,瀛陵虽威望甚高,但若以命令口吻令清虚子办事,难免会令人反感。可若说一“求”,便在无形中将清虚子的地位抬高了,令他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既然事肯定是要办的,让人心存芥蒂的办事当然比不过心甘情愿的效果,孟昔不禁感叹,这个瀛陵上神,能屈能伸,也是个人物。 第47章 瀛陵道:“魔族犯我边界也数万年,近年来,魔族动作更是猖獗,怕是那个魔头,要苏醒了。”他的语速有点慢,众人只感觉空气沉闷,仅有什么情绪压在他们心头,不得缓解。 清虚子一听,笑容也淡了,似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东西,瞳孔微缩。只见他站起身来,凝重道:“此事清虚已有耳闻,清风与清泠已赴边境,我清云涧弟子,随时听候上神差谴!” 瀛陵抚掌大笑道:“好!不愧是我神界好儿郎。”他话锋一转道:“瀛陵此次前来目的并非是为了魔族之事,而是要将这个小豆丁托付于道长。” 似乎是对“小豆丁”这个词不满,瀛陵怀中的小娃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甚是可爱。 孟昔心中赞叹:这个娃娃好可爱,她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小娃娃,要是她也能养个来玩该多好啊! 突然间,她发现那个孩子正在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十分复杂,有兴奋、激动、恼怒、仇恨…… 孟昔突然被吓到了,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可爱了,她以后一定要离这个小屁孩远远的! 清虚子爽朗道:“我清云涧好客,自然是欢迎小公子在这长住的,只是不知这位小公子是何来历?” 瀛陵道:“故人之子。” 人家摆明了不想说,清虚子也很识趣地没再问。 只见瀛陵接着道:“这小豆丁脾气大得很,且法术法术高强。瀛陵这几日便再奔赴战场,带着他恐不能护他周全。且万年前,瑶雪突然沉睡,至今未有苏醒之迹,故这个小豆丁还是交到道长手里瀛陵才放心。”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且这个地方是小豆丁选的,他既然喜欢这里,想来便不会太闹腾。若小豆丁有甚顽皮之处,还望道长多多包容。” 清虚子笑道:“上神放心,我清云涧定不会亏待小公子!” 孟昔在心中默默吐槽道:不会闹腾才怪,这娃娃肯定是个麻烦的小鬼。 瀛陵逗弄着怀中的娃娃道:“小豆丁,哥哥要出门了,你要乖乖跟着道长,不许闯祸,知道吗?” 轻柔的声音,让殿中之人都竖起了耳朵。这小孩的来头必定不小,连半步神尊都对他如此之好。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娃娃出身不好,有个半步神尊在他身后为他撑腰,他也能称霸一方了。 殿中多数人都在心里想道:此子只可结交,不可得罪! 瀛陵说着,抱着怀中娃娃走向清虚子的席位,在欲将娃娃交给清虚子时,一直沉默的娃娃突然开口话说了:“我不要他抱。”声音软糯糯的,惹人怜爱。 蝶衣蹙眉道:“冥昀,休得无礼!” 清虚子笑道:“右使不必生气,小孩子嘛,不喜欢我这个老头子也是正常的。”他面目和蔼,并无半丝不悦。 蝶衣确认了清虚子并未生气后,才松了眉头,却仍不忘狠狠瞪了一眼这名唤“冥昀”的娃娃。 冥昀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样,但众人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眼中的委屈,可怜的小娃娃。 第48章 瀛陵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互动,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孟昔也心知这人定是风华绝代。 她想道:方才掌门称师父作“右使”,那师父与瀛陵上神便是上下级的关系了,原来她师父的背景竟然如此强大! 就在她暗暗窃喜时,却突然感觉自己裙摆一沉,低头一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拽着她的裙摆,见她低头,便一把抱住她的小腿,仰头看着她,发出“咯咯”的笑声。 “师妹,看来他很喜欢你啊。”洛子奕天真的话语给孟昔受伤的心灵狠狠地补上了一刀。 他喜欢她?一想到这小娃娃之前看自己的眼神,她怎么感觉他更想弄死她呢! 孟昔欲哭无泪地看着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娃娃,踢出去也不是,抱起来也不是,她好忧伤怎么办! “姐姐,要抱抱!”小豆丁奶声奶气的话语令人心都要化了,可孟昔却觉得他的笑容有几分扭曲,甚是吓人! 她耐心哄道:“乖,姐姐没带过小孩……”她没发现,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时,一道清亮的女音传来:“要不,小冥昀就跟着我吧。” 孟昔突然一僵,这声音,她似乎听过,而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可爱的女孩——朝歌。 见众人向自己看来,朝歌轻轻一笑,落落大方道:“朝歌在家中之时,常帮阿姊带宝宝,对小孩子的习惯也有一些了解。且我见师妹似乎不是那么喜欢小冥昀,故斗胆提出照顾小冥昀这个想法。”她看向瀛陵,坚定道:“还望上神成全。” 她心中想得甚好,冥昀身后有瀛陵这尊大神,与冥昀打好关系,便等同于搭上了瀛陵这条线,日后若有什么事,路子也得广些。且她本人是十分喜欢小孩的,不然在家之时也不会浪费修炼的时间去帮阿姊带宝宝,若得一个这般可爱的孩子陪伴在身旁,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瀛陵还未开口,冥昀便已出了声,他冷冷道:“本尊要跟何人,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真神来置喙!” 殿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朝歌红了眼圈,她从未感觉如此丢脸过! 蝶衣抚额,呵斥道:“冥昀,你是皮痒了?” 虽是指责的语气,可依孟昔对自家师父的了解,她分明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果然这才是她师父,一直严肃着的师傅,简直就像是被人掉了包一样! 一声呵斥,成功让冥昀闭了嘴,可他仍死死抱着孟昔的小腿,不肯放开,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朝歌笑道:“右使莫要怪罪小冥昀,是朝歌不够好,不得小冥昀的欢喜……”说到这,她再说不出话,脸上那勉强的笑容让人心疼。 孟昔听到一声小小的声音:“虚伪的女人,明明要哭了,还要作出一副笑的模样!”正是出自冥昀之口,估计是怕被蝶衣再呵斥,不敢大声说。 可此时也无什么人注意朝歌的委屈,小冥昀的一句“本尊”便让诸人心思各异了。 第49章 孟昔心想:这个娃娃,确实是难相处啊。她不想带娃娃,好不容易出来了个朝歌,还被这熊孩子给怼了,估计朝歌也不会再提要带娃娃的事了,毕竟没人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更何况朝歌又是个有天赋的女子,就算她表现得再平易近人,终归有几分傲气在身。 于是孟昔只能将求救的眼光投向陆砚之,偏偏这时候,小娃娃冥昀又出声了:“姐姐,你为什么不抱我,小冥昀手好酸。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着说着,眼泪已如豆子般滚落,可怜兮兮的。 这时,孟昔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负罪感,她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偷偷看了蝶衣一眼,只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孟昔叹了口气,弯腰将小孩抱起,轻轻哄着:“宝宝乖,不哭,姐姐没有不喜欢你。只是姐姐没有抱过孩子,怕将你给摔了,不哭哦……” 冥昀扬起脸,他那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扁着嘴巴,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他问道:“真的吗?”那小模样,仿佛只要孟昔回答不合他心意,他便立即哭起来一般。 孟昔无奈道:“是是是……” “可是你看起来好不情愿的样子……” “你看错了,没有的事,姐姐最喜欢冥昀了。” …… 于是好好的一场宴会,变成了二人的专场。 瀛陵唇边嚼着一抹笑,看着小娃娃,别有一番深意。 蝶衣也不作声,静静立于一旁,眼睑低垂,纤长的睫毛将瞳孔盖住,仿是一尊美人像,无喜无悲。 便连清虚子与清玄子,也是默默品着茶,一言不发。 大殿中安静的只剩下那二人的声音。 好不容易将冥昀哄消停了,孟昔一抬头,发现殿中之人,都在看着她,有像瀛陵那样直接的,也有像朝歌那样装作不看她,余光却一直跟随着她的。 突然成为场中焦点,孟昔一时间有些无措,好在瀛陵发话道:“蝶衣,你与小姑娘一同出去走走吧。” 蝶衣行礼道:“是。” 她看了孟昔一眼,先行向殿门走去。 孟昔如获大释,将怀中的娃娃塞洛子奕手中便快步跟上自家师父的步伐,步伐虽快,但却轻盈无比。在这种场合,她可不能因失礼而给师父丢脸! 她一心追随师父,没看到一脸懵的洛子奕和臭着脸的小冥昀。 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丝毫没有留恋,冥昀冷冷道:“放本尊下来。” 原本软糯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却只有阴冷。洛子奕从小便被便在手心里长大,哪有人这般对他说话,当即便被这阴冷的语气吓到,呆呆地将人放下。 小冥昀走到瀛陵的身边,似有些低落。 瀛陵伸出手,本想摸他的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而拍了拍他的肩道:“难得见你有如此喜欢的人,你也莫要心急,慢慢来,她总会接受你的,毕竟她只是个小灵神,不像……”他没再说下去。 小冥昀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重重地坐在他旁边,自顾自生着闷气。 一直未出过声的陆砚之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杯中浮着两片青翠的茶叶,茶水倒映出他的脸,眸中闪过一抹暗芒,转瞬即逝。 第50章 园中淡紫色的桔梗开得正盛,阳光微曛,浓密的小草也染上了一层阴影。 葱绿间有一条长长的碎石小径,不知通向何方。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只见一黑一白两道曼妙的身影在小径上缓缓踱步,正是蝶衣师徒二人。 蝶衣的黑色面纱不知何时已揭开,她今日上了妆,原本清秀的面孔变得十分妖艳,配上一袭黑纱,真若个妖精一般。 孟昔从未见过师父这般打扮,心想,跟在上神身边的师父,原来是这般模样的。 蝶衣出声道:“昔儿,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孟昔闻言,原本的万千问题却哽在喉间,问不出口。沉默良久,她才问了句:“师父,你何时会去边境?” 蝶衣轻笑一声,道:“傻徒儿,此事并非为师我能做主的啊。” 孟昔原想说她也想去,可又想到自己修为低下,到时候说不定只会给师父添乱。且师父教她来清云涧,必是有所考量,于是便将这个想法烂在肚子里。 自己带了那么久的徒弟,蝶衣怎会不知她心中很想,于是道:“昔儿,我知道你想与我同行,但边境太过危险,为师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你又无自保之力……”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是为师无用,未能教会你什么。想来孟泠那家伙很快便会回来了,看在为师的面子上,她会护着你的。” 对于洛子奕口中的“泠长老”,孟昔有诸多的疑惑,她心知师父口中的孟泠必是那“泠长老”,于是问道:“师父,您不是说这枚火鹤令是当年掌门赠予你的吗,怎的这清云涧中诸人皆道这令牌是泠长老之物?” 蝶衣眼中盈满了悲伤,孟昔心知自己让师父想起了伤心事,心中愧疚。 蝶衣很快就释然了,她轻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倒是你与陆文那小子怎样了?” 提到陆砚之,孟昔便低落了起来,她道:“无甚进展。师兄待我温和有礼,但我在他面前老出糗……” 见她的注意成功被转移,蝶衣在心中松了口气,但却又有点忧伤,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孟昔抬头,看着师父温和的目光,突然问道:“师父,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师兄听了一位女子的一番话,便走了的事吗。” 蝶衣眼珠转了下,想到上回见到自家徒弟的情景,答道:“嗯,记得,怎么了?” 孟昔闷闷道:“我今日见到那女子了,我记得她的声音。” 见蝶衣没作声,孟昔接着道:“那位女子,师父也见过,就是青云殿中的朝歌。” 说完,她情绪非常低落。 蝶衣却是“咯咯”的笑出了声。 孟昔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道:“师父,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嘲笑我!” 见她这般模样,蝶衣哄道:“好好好,为师哄你,我家昔儿最漂亮了!” “师父!”孟昔闻言更加恼怒了,这个不正经的师父,她能不能扔掉?但她又舍不得将这个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扔掉怎么办…… 第51章 见蝶衣丝毫无正经之意,孟昔无奈地叹了口气,被她这么一闹,她自己的心情好多了,不得不说,自家师父安慰人的方法真是另类啊! “不郁闷了吧?” 孟昔抬头,一下撞入了自家师父那含笑的眼瞳,她不禁轻轻点了下头。 蝶衣道:“昔儿,你不必自卑,神位并不代表什么。为师我一个一甲灵神,还不是照样称霸一方?” 孟昔欲言又止,在心里道:那是因为你有瀛陵上神撑腰啊! “你一定认为我是有尊者作靠山才能横吧?”蝶衣看向孟昔,轻易道出她心中所想。 见到孟昔惊讶的表情,蝶衣知自己是猜对了。 她并未生气,只接着道:“并非为师狂妄,就算没有神尊,为师也是称霸一方之人。清云涧五位掌权人皆为上神之境,但若为师使出全力,就算是他们五人联手,也休想在我手中占到便宜!” 孟昔怔住了,这时候的师父,脸上满满是自信的光芒,她轻声道:“可是师父,你明明是灵神的修为啊……”虽仍有质疑,但她已信了一大半蝶衣的话,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师父,并非狂妄自大之人。 蝶衣笑了,明媚的笑容也掩不住眼中的悲伤之意,她道:“此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条路太苦,让我一人走便是了。 许是不想孟昔多问,蝶衣快速接着道:“冥昀那小子来头不小,你待他好点,尽量将他收为已用。” 孟昔愣了下,师父每次将法宝传授予她时,必会以这种严肃的表情为她讲解,以至于她下意识以为冥昀也是件法宝了! 她回过神来,道:“可是师父,我觉得那个小娃娃好可怕,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蝶衣语气严肃道:“没有可是!”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她软下语气道:“昔儿,为师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为师。冥昀那小子或许对你是有所图,但只要你小心点,还怕降不住那小子吗?” “可是我还是怕……”孟昔声音弱弱,一想到冥昀那诡异的笑容她就浑身不自在。 蝶衣继续劝道:“如今魔兵频繁侵我神族边境,种种迹象已表明了魔君就要苏醒了,大战必会爆发,到时候,整个神界之人都无法逃避这场战争。若你能将冥昀收为己用,那便相当于抓住了一张保命王牌!昔儿,你懂为师的苦心吗?” 孟昔突然觉得心有点乱,问道:“可若真到那时候,师父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蝶衣笑着道:“为师也有自己的责任啊,哪能时时护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昔竟然从师父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悲伤,她觉得,自己的师父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许多事情埋在心底,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就好像之前将自己推到清云涧,寻求庇佑;现在又要她好好利用冥昀这张保命王牌。 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师父为什么这么上心,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根本没能捕捉到这道思绪,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第52章 想不出什么,孟昔干脆不想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她决定还是按照师父所言先去亲近冥昀那小子吧,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打听清楚那小娃娃的底细。 于是她问道:“师父,冥昀,是何来历?” 蝶衣一听,便知道自家徒弟是想通了,心中又是欣喜又是自豪,她收了个乖徒弟! 她道:“冥昀与尊者关系非常好,但为师也不知他具体身份,只晓得他是冥界之人。在冥界中,能冠冥为姓的,必不是无名小卒,你莫要将他当娃娃看。” 孟昔点头,道:“昔儿明白。” 外貌是无法证明一个人的年龄的,就好比洛子奕明明一副小童的模样,可他实际上却是个数千岁的老神子! 蝶衣又道:“还有陆文那小子,为师这些日子帮你打听了。那小子凭着一幅好皮囊,常常流连花丛,到处拈花惹草,偏偏其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性子,可谓是个情场老手,也难怪你会迷上他。” 看着自家师父嫌恶的表情,孟昔急忙道:“不是的,昔儿并非被他迷惑,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她突然顿住了,他怎么样呢?除了初见时他救了她一次,她还知道他的什么事情呢? 虽相处月余,可她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一直在躲着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叫陆文,字砚之。是啊,连他师承都是自家师父告诉自己的,她还能用什么理由来反驳师父对他的评价? 最终,她只能低声道:“就算这是真的,昔儿也相信,他的所作所为,并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或许只是为了隐藏自己……”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声,到了最后那几个字,小声得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蝶衣叹气道:“这理由,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吧?” 看到她那红通通的眼眶,蝶衣心下更不是滋味,她的眸中划过一丝狠戾,轻轻哄着孟昔道:“昔儿不哭,只要你喜欢,为师帮你便是,不过是抢一段姻缘,这有何难!” 孟昔抬头,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看不清师父的脸。 若是能预知未来,她一定不会那么不懂事,当然,这是后话。 “师父……” 蝶衣手腕一翻,便拈出了一条绣帕,轻柔地为孟昔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轻笑道:“别哭了,成花猫了。你这幅模样要是给旁人看了去,人家定以为是为师欺负你了!” 孟昔瞪了她一眼,刚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水波流连,她嗔怒道:“本来就是师父将我惹哭了,平日里我才不哭呢!” 蝶衣失笑,这丫头,真是越发孩子气了,她道:“好好好,是为师不是。”说着她如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根玉簪,簪上镶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银蝶,蝶下还垂着几道银链,上缀几个小小的铃铛,煞是好看。 孟昔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好漂亮的簪子! 蝶衣笑着,将簪子别入孟昔发中,道:“这是为师给小昔儿赔罪的小礼物,用法不用我说了吧?” 孟昔重重地点头,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蝶衣叹息,真是个好哄的小孩子! 第53章 一阵轻风拂过,蝶衣腕上铃铛“叮当”作响,她的笑容淡了几分,道:“回去吧。”说罢,伸手将面纱重新围上,又变成了那个严肃的右使。 孟昔快速答道:“好。” 突然间,师徒二人都愣了。 每次孟昔被人欺负时,师父都会帮她出头,渐渐的,她就变得有些刁蛮了,会惹事了。 每当她闯祸被教训时,师父都会从天而降,将教训她的人收搭一通,道:“回去吧。” 只有一次例外。 二人皆知,回不去了。 孟昔突然埋怨起了魔族,若非魔族肆虐,她又何必背井离乡来这清云涧拜师学艺! 我心中叹息,孟婆姐姐此时的情绪多像我埋怨浮生的时候啊。 眼前场景渐渐模糊,我又回到了一片黑暗中。 伸手揭开缠绕在眼前的纱布,久违的光芒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将摆放在床头的《浮生》翻开,只见其上又多了许多文字,录的是我所见所闻。 我一直以为战神瀛陵是第一位神尊,但看控梦之景,原来命神扶禹才是第一位神尊。 频频在他人口中听到“大战”一词,我不禁对这场大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许这场大战,便是孟婆姐姐命运的转折点吧。 诸多问题萦绕在我脑海中,弄得我心痒痒的,特别想知道事情后续,但奈何一身法力已耗尽,短时间内看来是再无法自由控梦了,真是教人忧愁! 起床换了身衣裳,我推门走了出去。 空间突然一阵波折,我竟摔入了空间裂纹!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我不禁尖叫出声,慌乱间,只觉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弯住,我忙抱住手臂的主人,恍然间,只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站定后,那人退后了一大步,口中念叨道:“罪过,罪过。” 果然是浮生。 我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气,道:“这里除你我再无第三个人,你装给谁看呢!” 话说出口后,我只想打自己一巴掌,明明是想道谢的,怎么一出口又是挑事的话语! 所幸浮生并未与我计较,只道:“贫僧打坐之时,感到施主房门处有空间波动,赶到时,正好见施主掉入空间裂缝。当时情况紧急,贫僧未曾多想,冒犯了施主,是贫僧的不是。” 我轻咳了一声,他这算解释吗? 一想到人家好歹救了我,我却这样对人家,我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我咬了下唇,轻轻道:“臭和尚,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看到浮生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他这是嘲笑我? 就在我又要炸毛之时,他道:“此事本便贫僧的错,施主又何必道歉?” 听了他的话,很神奇的,我竟然觉得不生气了……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我咳了一声,打量着四周,只觉此处似乎是个花园,于是问浮生道:“这是哪?” 浮生闭眼,我知他是在控梦,可惜此时的我无法控梦,心中莫名觉得有点失落。 不一会,浮生便睁开了眼,好看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三个字:“陆家庄。” 第54章 我沉吟道:“莫非此处是陆文的家乡?” 我此时是在孟婆姐姐的梦中,而孟婆姐姐对陆砚之的执念又很深,“陆家庄”中的陆,除了陆砚之,又还能是何人呢? 不用浮生回答,我心中已有数,我吐槽道:“臭和尚,你说那陆文除了救了孟婆姐姐一次之外,还有什么好的呢?典型的一个花花公子,真不知道孟婆姐姐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死心踏地!” 突然间,浮生那光溜溜的脑门映入了我的眼帘,我不禁扶额继续道:“我真是瞎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同你个和尚说什么!”突然好想念白无常老兄啊! 浮生笑了笑,道:“施主不妨想一下陆文救下孟昔时候的场景。” 我愣了愣,撇嘴道:“哼,不就是出场方式帅了些吗,一只花孔雀,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我准备一下,救下孟婆姐姐时肯定比他更好看!” “呵呵呵。”浮生笑了起来,我被他那干净的笑容迷了眼,只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意味深长道:“蝶衣送了许多法宝给孟昔,就算陆文不出手,孟昔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是在孟昔性命之忧时,唯一一个出手相助之人,这情景,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风不知从何处掠起,吹落了树叶,吹败了花儿,也吹乱了我的发。明媚的阳光转眼间便被浓密的乌云驱走,厚厚的云层间亮起了道道紫色电光。 浮生左手结了个印,一个光球便将我二人罩于其中;他右手掐了个诀,我只觉眉心一热,《浮生》便浮于我的身前。 随着书页翻动,金光小字如蝶一般飞出,附于我二人身上。 浮生将光球撤去,此时狂风不但未停歇,空中还有降雨之势。 但很神奇的,这风无论再大,也吹不动我的一片衣角,此时的我,似乎是个透明人!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段金字,我轻轻念道:“匿形诀。” “施主下次入梦时可使用这‘匿形诀’,若将此功法运用得熟练,便能与梦境之基融为一体,任梦中之人法力再高深,也无法发现你的踪迹。”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的浮生身上攀着点点金光,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半透明的,似欲与这片天地合二为一。 不用想我都知道我此时必然也是和他一个样子的,至于我为什么可以看到他,我不清楚,也不想深究。 我心知,他教我这个功法是为了让我在梦境中能够更加容易撰写《浮生》。 是啊,第一次控梦便被孟婆姐姐发现了,强行录入了偏离原本走向的事情,对《浮生》的影响挺大的吧。 从始至终,他教我东西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保护《浮生》,虽然心中觉得不是滋味,但我又有何理由去拒绝他所教授的东西? 他要保护《浮生》,我要为孟婆姐姐换取新生,二者本来便不冲突,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受,这是为什么呢…… 第55章 这天如婴儿的脸一般,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就是风起云涌了。 我不曾在神界生活过,只觉得有些新奇。 “神界的天这般喜怒无常的吗?” 只见浮生道:“非也,神界每处地方皆有其特定景观与相应的天气,这风云是真神降生引发的天地异象。” 我依稀记得陆砚之降生之时便是天真之体,想来这天地异象便是他引起的了! 乌云越来越厚,阳光渐渐被挡住,天色也慢慢暗沉下来。 狂风依旧未歇,乌云间的闪电却越来越亮。 倏的,紫电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空中集结起来,猛地朝一座房子击下。随着一声巨响传来,我只见一阵黑烟在紫电击落之地升起。 浮生突然道:“过去看看。” 我点头,二人正准备动身时,只闻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传出,同时,一道金色光环猛地绽出,将黑雾驱散。 而之前被紫电击中的房舍,竟然丝毫未有损伤! 浮生道:“看来这位真神自出生起便就有守护他人的慈悲之心了。” 我心中赞同,但对陆砚之这个人印象并不好,于是便未对此事作出评价,只道:“我们过去看看。” 被雷电击中的屋舍,此处最豪华的建筑,虽然比不上青云殿的豪华,但也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 我欲从正门进去,却见浮生直接往墙上撞去,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直接穿过去了! 想到我二人此时并非实体,且梦境也并非真实之境,于是我便有样学样穿了过去。 穿过高墙后入目是一所小院,说是小院,但其屋舍占地面积十分之大,门前有许多人守着,有的捧着汤,有的拿着盆,房门不断开开合合,一盆一盆血水被端出来。 终于,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对守在门外的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说道:“恭喜老爷,是个少爷。” 在黄泉之时,我常听白无常说,人间非常重视子嗣香火的传承,生得一个儿子便代表着女人在男子后院中有了稳定地位。 我原以为这个男人会很高兴,不料他却面色紧张,抓着妇人的手臂道:“我夫人如何了?” 妇人一愣,面上尽是惊讶之色,半响,她才缓缓道:“回老爷,夫人没事,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男人松了一口气,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多谢小父神保佑!” 我环视了一遍院中之人,见他们神色不见有一丝惊讶,想来这种场面他们已经见惯了,可见这个男人肯定非常宠爱自己的妻子的。 眼前画面突然一转,我们来到了一个树林,林中最大的一颗树上挂了个秋千,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红衣小男孩坐在秋千上,自顾自的玩着,从他的轮廓可看出,他便是陆砚之。 偌大的树林中只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秋千,男孩自己玩着秋千,但因为力气太小,无法把秋千荡高,他似乎有些不高兴,紧皱着眉头。 第56章 当我以为他会跳下秋千回家之时,只见他伸手在怀中掏了掏,拿出了巴掌般大的两张纸片,又朝手心吹了一口气,小小的纸片人便骤然变大,落在地上,站在他的秋千两旁,帮他推着秋千。 秋千越荡越高,刚开始时,他还顶着严肃的面容,过了不久,他的神情慢慢变得轻松,唇角也勾了起来,显得很是愉悦。 “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小少爷……”呼声从远方传来,陆砚之一听,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只见他抬手掐了个诀,纸片人便将秋千拉住,强行使其不再荡动。 陆砚之伸出手掌道:“回来吧。”两个制片人便迅速缩小身形,轻车熟路地跳上他的手掌,想来这种事情也是做了不少。 他将纸片人收入怀中,又将秋千悄悄埋在地底,才慢慢踱步出去。 我跟上了小男孩的步伐,见在树林出口处有好几名穿着粉衣的丫鬟在那里唤着“小少爷”。 其中一个模样伶俐的丫鬟先发现了陆砚之,她大步走向前向他行了个礼才道:“小少爷,老爷夫人寻您许久了。” 陆砚之冷漠地道:“知道了,带路吧,此次又有何事?” 丫鬟面露为难之色道:“小少爷,奴婢只是个传话的,怎敢揣度主人的心思,小少爷还是放过我吧!” 陆砚之点头,再没说话。 我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提到父母他竟如此冷淡。产房门口那一幕可见他父亲应该很爱他母亲,爱屋及乌,他父亲自然也会爱他。难道是他母亲并不喜欢他?我觉得这个可能很小,应该没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吧,何况这个孩子还是降生便是真神之体的天才? 陆砚之随着着丫鬟来到了大厅,主位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俊朗,女的端庄,可谓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上前行礼道:“孩儿见过母亲大人,父亲大人。” 我觉得非常奇怪,怎么先唤母亲再唤父亲的呢?不合常理啊! 主位上的男人无甚表示,女人的脸色十分不好,她怒喝一声道:“逆子,还不快给我跪下!” 陆砚之依言跪下,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猜到了这种情况。 女人又道:“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陆砚之道:“孩儿不知,还请母亲大人明示。” 女人又气又怒,指着他道:“逆子,你!你是想气死为娘!” 陆砚之垂下眼睑,道:“孩儿不敢。”他的语气无喜无悲,可我明明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嘲笑与讽刺,或许这家人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和谐。 女人见他这般模样,怒火攻心,掐诀幻化出一条鞭子来便是往他身上抽。 “啪啪”的声响令门外的丫鬟小厮都忍不住闭上双眼。 不过才三鞭下去,陆砚之的衣服已被抽烂,白色的里衣上尽鲜红的血液。 饶是伤成这般模样,他仍是一声不吭,面不改色。 男人的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抓住了女人持鞭的手,哄着:“夫人,砚之还小,贪玩是常事,你便不要罚他那么狠了。” 他向陆砚之使眼色道:“砚之,还不快来向你母亲认错!” 第57章 陆砚之闻言,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神色复杂。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冷漠道:“孩儿无错。” 女人听了,气得甩开了男人的手,又是几鞭往陆砚之身上抽去,边打边骂道:“逆子!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不思进取的东西!” 鞭子不断落到陆砚之身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更别提喊疼了。 许是他这幅模样刺激到了女人,女人下手更重了。 我突然注意到,女人那条黑色的长鞭上竟然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怪不得先前的三鞭便将陆砚之伤成这般模样! 我回头看了浮生一眼,道:“臭和尚,这个女人真的是陆砚之的生母吗,怎的如此恶毒!” 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我看这个女人,比那禽兽还要不如! 浮生念了句“罪过”,道:“这位夫人教育孩子的手段是过于残暴了。” 我听了,感觉浮生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是哪奇怪,只能将目光又转回那一家人身上。 就两句话的时间,陆砚之已是倒在血泊之中,双眼紧紧闭着,原先好看的衣服此时已破烂不堪。 男人叹了口气道:“来人,送公子回院。” 两个小厮抬着担架进来,将陆砚之放到担架上抬了出去,手法熟练,恐怕是做了不少次这种事情。 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男人眸子中尽量痛惜,他对女人道:“夫人,砚之还小,可以慢慢教,你又何必对他如此严厉!” 女人将手中鞭子一扔,杏眼圆睁,怒道:“连你也来教训我是不是!陆逸,我告诉你,收起你那可笑的妇人之仁。若不是你平日里太过放纵他,他又如何会长成现在这般模样!砚之天赋极高,自然是得从小便严厉教导。你无用便罢了,难道你想要你儿子也如你一般没出息吗!” 陆逸低下了头,眼中尽是悲伤。 陆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伤到了丈夫,可她性格向来强势,拉不下面子道歉,于是便抿着嘴唇,不说话。 陆逸道:“罢了,是我无用,让你丢脸了。”话落,拂袖而去,背影很是落寞。 陆夫人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什么也没抓到。 她的手慢慢滑落,眼眶泛起了一片水雾,空气间只余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两个小厮将陆砚之抬回他居住的院落,原本在院中焦急转圈的大丫鬟见状,忙迎上去。见陆砚之一身是血,她对旁边的一个粉衣小丫鬟道:“初儿,快去请徐伯过来,就说公子受了重伤!” 名唤初儿的小丫鬟听了,点点头,忍住眼泪向院外跑出去了。 将陆砚之抬到床上安置好后,大丫鬟道:“快去准备好东西。” 其余的丫鬟小厮听了,应了声“是”便出去各忙各的,想来这种情况见了太多,他们已有自己固定的分工,不需要人再吩咐。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初儿便引着一位须发雪白的老人进了院落,大呼道:“大家让让,徐伯过来了!” 第58章 大丫鬟从房中走出,迎上去对徐伯道:“徐伯,您快进来,小少爷伤得很重!” 徐伯叹了口气道:“老朽知了,还请念儿姑娘先去备好热水,为小少爷处理伤口。” 大丫鬟念儿道:“已经在准备了。” 徐伯来到房中,看着陆砚之身上的伤,叹气道:“唉,夫人下手还是这样重,要不是小少爷底子好,怕是撑不到现在了。” 闻言,房中之人俱是红了眼眶。 徐伯开始为陆砚之处理伤口,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我不禁想到陆砚之出生之时的场景,真是教人唏嘘。 忙了半天,众人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徐伯出了卧房,写下了一方药单,对念儿道:“此药每日早晚喂小少爷服下,教小少爷莫要下床练功了,夫人那边,老朽自然会去说。” 念儿哽咽道:“念儿记下了,多谢徐伯。” 徐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念儿对旁边的丫鬟道:“兮儿,送送徐伯。” 她回到房中,道:“大家都累了,下去歇息吧,莫打扰到小少爷养伤。” 众人闻言,轻悄悄地退了下去。 念儿见一小丫鬟还跪在陆砚之的床边,走近一看,见是初儿,她道:“初儿,你也去休息吧。” 初儿怯怯地摇摇头,眼眶红红的,她抓住念儿的裙摆央求道:“念儿姐姐,初儿不累,初儿想照顾少爷,求念儿姐姐成全……” 念儿深深地看着她。 初儿迎着她的眼睛看去,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终于,念儿叹了口气道:“你有心了。我要去煎药了,你便留在这里照顾少爷吧。” 初儿喜极而泣道:“谢谢念儿姐姐。” 走出陆砚之的卧房,即便是站在小院中,我也依旧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夫人怎么又打小少爷了?” 一道压得极低的女声传到了我的耳中,我知道,这是《浮生》又在自行捕捉因果了。 我问浮生道:“臭和尚,你听到了什么了吗?” 浮生点头,淡淡的道:“过去吧。” 我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干嘛要跟他说话,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循声走去,只见假山旁两个粉衣丫鬟缩在那里讲着悄悄话。 只见其中一个样貌稍艳丽些的丫鬟道:“还不是因为前些天李家举行的比武大赛上小少爷没能夺魁!” 另一个问道:“原来前些天公子出去是要参加比赛的啊,可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艳丽些的丫鬟道:“这个你就不要打听那么清楚了,横竖也无甚用。” 另一个丫鬟道:“好吧,那你倒是同我说说小公子怎么没夺魁。以小公子四丁真神的修为再加上祖传的功法,横扫我们这一带已不是问题了啊!” 艳丽些的丫鬟道:“小公子修为是高,可耐不住李家之人厚颜无耻啊!小公子才七岁,修为再高法力也有限。李家之人先派弟子上去同小公子打,待小公子精疲力尽之时他家的小公子才上台,最终我们小公子惜败。” 另一个丫鬟愤愤道:“李家之人怎么这样!” “输了便输了吧,可李家夫人还拿这件事跑去夫人面前炫耀。夫人一个那么骄傲之人,怎咽得下这口气,当场就给李家夫人一个耳光,回来便四处寻小少爷了……” 第59章 “原来如此,我说怪不得小少爷又被抬着回来了!” “嘘!你可别同别人说,要是让念儿姐知道我们说的话,定会将我们撵出去的!” “嗯嗯!” —— 陆砚之的卧房中,念儿已去煎药,只余初儿一人守在床前。 陆砚之费力地睁开眼,只看到一团模糊的粉色,突然听到耳旁有人惊呼:“小少爷,您醒了!”熟悉的声音,还隐隐带着哭腔。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紧,压根说不出话。 初儿见状,忙奔到桌边倒水来喂他喝下,哭泣道:“小少爷,对不起,若不是因为初儿,您也不会被李家公子盯上,对不起……” 原来初儿家穷,她爹娘为了能挣些银钱,竟将初儿卖给了那李公子做第八房小妾。 初儿向来伶俐,听到父母商量后,赶紧从家中逃了出来。恰巧那时李公子家的奴仆也上门来领人,于是一众人发现了初儿不见后便追了出去。 初儿一个弱女子,哪逃得过这一群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的追赶,很快便被追上了,于是她只能绝望地喊着救命。 陆砚之正巧经过,听闻这呼救声,不知是正义感爆棚还是怎样,竟出手将众家丁打伤,救下了初儿。 他叫初儿回家,初儿便将家中之事一五一十告知。陆砚之觉得她可怜,便给了初儿父母五十两银子便将她带回家中,当了个洒扫丫鬟。 就这样,他就被李家公子盯上了,便有了比武这一出。 陆砚之喝了水,认出了初儿,淡淡地道:“与你无关,莫要自责。” 初儿心下更是愧疚,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念儿已经将药端进来了。 初儿忙迎上去道:“念儿姐姐,让我来吧。” 念儿听了,将盛药的的托盘递给了初儿,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还道:“好好服侍少爷。”她的神色并无不悦,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了一口气。 于是初儿便细心地将药喂给了陆砚之。 之后陆砚之每次受伤都是初儿照顾,于是初儿便理所当然的被提作了他的贴身丫鬟,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他从小到大未体会到一丝母爱,对他来说,“母亲”这个词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且他贵为少爷,又是个真神,房中的丫鬟小厮见到他除了畏惧便是讨好。 没有人不会渴望着被爱,陆砚之也不例外,当他遇到对他温柔以待的初儿时,对她动心也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对初儿好,处处护着初儿,久而久之,下人们也大概懂得了他的心思,不再去招惹初儿。 他以为这种状况能持续到他长大,而温柔可人的初儿也会成为他的新娘。 但变故总是来的令人防不胜防,他还记得那个阴冷的夜晚,后院突然传来初儿的惊叫声。 待他找到她时,见到的却是她衣不蔽体地与一个清秀的男子躺在一同张床上。 他等着她的解释,却只看到了她的目光由慌乱转到沉静,再变得一片死气沉沉。 心痛是什么感觉?他已经感觉不到了,痛到极致,就会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第60章 陆砚之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他当场便祭出了宝剑欲杀了与她通奸之人,欲杀人的念头,强烈到令人发指。 可她,却选择了挡在那男人的身前,跪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初儿多谢少爷厚爱,但初儿与他是真心相爱的,求少爷成全。”话落,她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陆砚之只觉头疼欲裂,她的话对他来言可谓是诛心之言,震得他差点站不稳脚。 半晌,他道:“罢了,罢了,你既无心,我又何必强留。” 这句话仿佛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手中的剑再握不稳,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这句话,熄灭了初儿眼中最后一抹光。 她又叩了个头,“谢少爷成全。”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握住掉落在地的宝剑,朝颈上一抹而过,眼角还含着一抹泪。 别了,我的少爷…… 自那天起,陆砚之就变了。 他开始努力修炼,将家族势力都握到了自己手中,他再也不用受制于那个被他称作母亲的女人。 他开始流连花丛,对他来说,女人不过是一件玩物。 在他父亲来劝他时,他才发现,那个懦弱的男人面容虽是年轻,可眼中早已有了沧桑之态,真是可笑啊。 他以为他会一直颓废下去,直到他接到了清云涧的白虎令,拜于清虚子门下,他的生命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宗门中他有着悉心教导他的师父,也找到了与他把酒言欢的兄弟,还遇到了对他尊敬却不畏惧的师兄弟们,唯有那些女人,还是一成不变的恶心。既然她们喜欢往他身上黏,那他自然不会拒绝,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对吧? 他不知道,他母亲几番对初儿下黑手,若不是初儿跟了他几年,学了些术法,再加上她向来聪明伶俐,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也不知道,他母亲以初儿那年仅十二的弟弟作要挟与她打了个赌,赌他们二人间的信任,赌注是她的命…… 看完陆砚之的经历,我不禁唏嘘道:“臭和尚,你说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 浮生道:“望子成龙是每对父母的愿望。” 是啊,这样说的也没错。 我接着道:“那……你的意思是陆夫人对陆文的所做的事是因为对他有着很高的期盼,是为了他好?” 浮生点了点头,道:“嗯。陆夫人并非不爱陆文,只不过她的爱并非溺爱,而是大爱。” 我不禁汗颜,无语地道:“这样的大爱,若是给我,我宁愿不要!” 浮生突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若陆夫人不做那些事,便不会有如今风光无限的陆文。” 我心中一寒,浮生这个和尚,太过理智,也太过冷漠了些,他总是将问题看得那么透。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在这位出家人身上,我觉得我从未见过慈悲出现。他总是能很轻易地判断出对他最有利的情况,从不在意他人会遭受什么,就好像是最初的乾坤阵,后来的我撰写孟婆姐姐与陆文的初遇…… 第61章 九重天上一位年轻俊俏的仙人正与一位貌美的仙娥交谈着,他眉眼带笑,显得十分开心。 突然,他目光一凛,只觉有人窥探他,不禁大喝道:“谁!” 仙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喝声惊到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仙人放松了表情,笑道:“小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失陪了,星君。” 仙娥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没有挽留,只看着他远去。 —— 我看着变得迷蒙的画面,问浮生道:“我们现在应该去哪?” 浮生只看了我一眼,道:“花施主法力还未恢复,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冥想控梦了。” 我点头重复道:“对啊,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哪?” 见他没说话,我又接着道:“你既然是护梦者,那便也算我的半个导师了。既然现在我所学的技能在此时已用不上了,那么,你是时候该教我新的东西了。” 浮生听了,点头道:“匿形诀施主学会了吗?”说罢,他便拂袖撤去了我身上的小金字,我顿时便觉得身体沉重了许多。 我本欲说不会,可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匿形诀”的咒语,我情不自禁地将其念了出来。 只见《浮生》浮现在我眼前,书页不停翻动,一个一个金光小字从书页中飞出,朝我身上涌来。不一会,轻盈之感便再次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心中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念了咒诀,还未施法啊……” 一只大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抬头,望入了浮生那带笑的眼眸。 他语气轻柔道:“有《浮生》在,你只要会诵读口诀便够了。” 那一刹,他似乎是在许诺,我甚至分不清他话中的“浮生”是指我手中的那本书还是指他自己…… 我忙向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脸热得厉害,连说话都觉得有些结巴:“既然,既然如此,那……唔……对了,接下来呢?” 浮生也不在意我的动作,从容地将手收回,背于身后,道:“接下来,‘跳跃’吧。” “跳跃?”我瞪大了眼,在地上蹦哒了几下,疑惑道:“这样?好像没什么作用啊!难道是我跳的方法不对?” “呵呵呵。”浮生愉悦地笑了起来。 我的大脑有一瞬的当机,这人怎么笑起来都那么好听! 不对,现在不是欣赏他笑的时候,他刚刚的笑声,是在嘲笑我? 就在我炸毛前,浮生又及时的开口说话了:“所谓跳跃,是指在梦境中的时空遂道跳跃,去到自己想要去的那个时间点。” 我虽有些恼怒,但也老老实实地将他的话给听完了,但是我还是没太听懂他说什么! 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解,浮生接着道:“给你解释你果然是听不懂的,贫僧还是给施主举些例子吧。贫僧将施主带回陆文与孟昔初遇的地方时用的是‘跳跃’;施主懵懂间所见到的孟昔与陆文敌对之景也是‘跳跃’,只不过两个‘跳跃’情景不相同而已。” 这个我是听懂了,不过这个臭和尚,真是令人讨厌,解释便解释吧,干嘛还要贬我一阵,着实可气! 第62章 我心中不爽,但面上却半丝不露,毕竟我现在有求于人,自然是得放低姿态的。 于是我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压在心底,笑着问道:“我已经明白它的概念,你现在可以教我‘跳跃’了吗?” 一股悲凉从心底升起,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花小七,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或许,这就是长大吧,不知道阿姐看到这样的我,会不会感到欣慰…… 浮生不知一瞬间我的心思已转了好几转,只当我是求学心切,于是他便开始教起了我‘跳跃’的方法。 “将《浮生》置于掌心,向其注入法力,吟唱孟昔的词句。” 我照着浮生的话做了下去,到了“吟唱”那一步时,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孟婆姐姐曾经吟唱的词句,直至今天,我才知道她吟唱的是什么: 女掷红线兮, 郎来接之。 天地为媒兮, 良缘喜结。 宿命为引兮, 天意作剪。 姻缘寂灭兮, 红线断之。 仅仅三十六个字,唱尽一生苦悲。 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虽然我未曾经历过,但在这一刻,我似乎能感觉到孟婆姐姐的痛彻心扉。 手心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温暖,我睁开眼来,入目的却是根根金线交织而成的天地经纬! 金线以《浮生》为中心,呈放射状散开,再嵌入天地,甚是壮观。 浮生接着道:“停止法力注入。” 我依言将法力撤回,金线却没有像我想象中一般消失,而是汇集起来,编织成了一个网状的隧道。 我走进隧道,随着我的走动,一幕幕关于孟婆姐姐的场景浮现在我脑海中,稍纵即逝。 浮生的声音又再次在我耳边响起:“这是梦境世界的天地经纬织成的‘时空隧道’,在此处,你便可以‘跳跃’到梦境时空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不过已被录入的场景贫僧不建议施主再去。” 我并未理会他,只是缓缓走着,脑海中划过的东西越来越多,我轻轻问道:“我可不可以在此处直接撰写……”话还没说完,我便已歇了这个念头,因为我发现,我根本就记不住我看到的事。 原以为记住了的东西,回头想了下,却只剩下一片模糊。 就像是一幅水墨画,在看到的那一刻,它是清晰的,下一瞬,它便像是被浸了水,模糊一片。 我叹息道:“真可惜,这明明是撰写《浮生》最快的方法啊。” 浮生道:“隧道里面的记忆太过于多,你的脑子太小,装不下也是常事,不必过于纠结。” 又在挖苦我! 我回过头瞪他,却见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笑并不达眼底。他眸中也只是冷淡,并无嘲笑。 所以,我可不可以将他的话理解为安慰我?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末了,我才发现自己又做了蠢事,只能硬着头皮直直看着他。 我问都问了,你再怎么着也得有个答复对吧?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点了头! 我凌乱了,所以他真的是在安慰我,而且安慰得话语还这般“别致”?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喝多了——醉了。 第63章 我与浮生在经纬中穿梭着,直至《浮生》倏的化作一片光幕挡在前方之时,我才停下了步伐。 “到了。”浮生说罢,突然伸手推了我一下。 毫无防备的我只觉身体忽然腾空,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袭来,顿时只觉得眼中之景都与我一同旋转了。 待那感觉褪去后,我发现,我又回到了清云涧。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浮生道:“你推我作甚?” 浮生并未回答我的问题,抬步便走。 什么态度! 我劝自己:罢了罢了,这点小事,没必要同他计较! 可我心里还是不爽,真不明白这人怎么长成这种性格的,温柔的时候待人如清风拂面,冷漠时简直就如后母的手掌,扇得人生疼! 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并未跟着他,而是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孟婆姐姐与蝶衣交谈的那条小径,我却没见到二人。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所通过天地经纬跳跃过来的空间断点,与我离开之时的断点,并不是同一个点! 我直接向《浮生》注入法力,心中念着孟婆姐姐的名字。 只见一只白色的蝴蝶从书中飞出,绕着我转了几圈便向着某个方向飞去,见我没反应,又飞回来再次围我绕着圈。 我伸出手掌,白蝶便自发落在我的掌心。 我问道:“你是带我去找孟婆姐姐的吗?” 白蝶扇动翅膀飞了起来,似是在表示肯定。 我给自己施了个轻身咒,却发现自己还是飞不起来。这清云涧的禁空可真是厉害,连我一个境外之人都禁得住,突然好想借孟婆姐姐的天宝来用用啊! 我对白蝶道:“小东西,你飞慢点,我这两条腿可追不上你!” 白蝶听了,在空中绕了几个圈之后,身形猛地增大,不一会,它已经长得比天宝要大上几分了。 看着落在地上的白蝶,我迟疑道:“你……是要载我吗?” 白蝶轻轻扇动着翅膀,以表示肯定。 于是我便怀着激动与忐忑的心情跃上了白蝶的背,它的背并不像我想的那般软软的,而且坚硬而有力的,能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确定我已站稳,白蝶便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很平稳。 突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白蝶那巨大的翅膀,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许多金色花纹。细看之下,我发现,那些花纹竟然是些小小的文字! 于是,白蝶也如我一般,周身遍布着金字,身体变得呈半透明,与这片天地气息交融。 再次俯瞰清云涧之景,我仍然被它的美惊艳到。我心想:如果有机会,我定要带兄弟姐妹们出来看看这万紫千红的世界! 最后,白蝶托着我来到了青云殿。 大殿之上,竟然罕见的坐了五个人,分别是掌门清虚子,大长老清玄子,二长老清古子,三长老清风子,四长老清泠子。 清泠子便是之前在小镇中所见的那位扮作老妪的女修了。 三长老与四长老同为女子,但论样貌,还是四长老略胜一筹。 第64章 清泠子那头乌黑的发束于头顶,只加一玉冠装饰,明眸皓齿,秀挺的琼鼻,微微扬起的红唇,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一袭合身的青色道袍将她的身材突显得更加玲珑有致。 她手持一柄拂尘,神态自若,举手投足间尽是韵味。 殿中还立有十余名弟子,除了陆砚之与朝歌二人是黑纹,其余之人皆是着红纹道袍。 寻了一个视线好的地方站着,我心中疑惑,这番架势,是要干嘛呢? 很快,我便知道了。 殿中一弟子高声道:“长老纳徒仪式开始,黑令弟子入殿。”他的尾音拉得长长的,甚是有气势。 殿门口处走进来一名黑衣女修,样貌艳丽,行走间步步生莲,刹是好看,正是孟昔。 不一会,她便走到了殿中间。 她虽看着镇定,但手心中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殿上之人目光全汇聚在她一人身上,但她半丝不见闪躲,迎着清泠子的目光,站定。 孟昔行礼道:“昔见过掌门与各位长老。” 座上之人皆点头以表回礼。 之前唱礼那弟子又道:“新弟子祭令!” 孟昔依言将令牌双手捧起,举高过头顶,屈膝跪下,她那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了半截洁白的藕臂。 那弟子还想继续唱令,清泠子已站起来,走到孟昔身前。 他愣了神,看向二长老,拿不定主意。 二长老摇摇头,示意他退下。 清泠子道:“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孟昔仰头,却看不清她的表情,道:“提升修为,保卫家园。” 孟昔本以为清泠子会直接接令,过了这道程序,不料她却冷了声音,“敷衍?本座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孟昔闻言,微微一愣,便高声道:“我原有师承,可师父说她无法护我周全,于是便教我来到此处。我为何要拜您为师?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欲拜您为师的原因有三: 一为提升修为,他人欺我时我能有还手之力,处于乱世中能有自保之力; 二为跟在师父身后,成为她的后盾,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成为一个累赘; 三为强大之人,才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要强大!” 她的声音消失后,青云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孟昔会被清泠子丢出大殿之时,清泠子却接过了她掌中所捧的令牌,道:“好,这才是我孟泠的弟子该有的气魄!我听闻你无姓,自今日起,你便跟我姓吧!” 没有人能明白她心中的激动,她甚至连“本座”二字都忘了,只称作“我”。 主位之上的清虚子咳了一声,道:“阿泠。”提醒她收敛点。 清泠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问孟昔道:“你可愿?” 孟昔叩头道:“多谢师父赐姓。” “哈哈哈哈!”清泠子大笑,端庄什么的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大气地道:“自今日起,孟昔便是我清泠子座下首徒!” 话落,青云殿中升起一幅巨大的卷轴,卷轴上写满了文字。清泠子的名字之下,浮现了“孟昔”二字,在这两个字的不远之处,是“陆文”…… 第65章 与此同时,孟昔身上的黑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白色。 清泠子见状,将手中的黑金令掷于孟昔头顶上方。 令牌停稳后,它便骤然增大了数十倍。仙鹤图纹如活了一般,展翅飞翔。 就在此时,黑令金突然自燃起来,原本展翅飞翔的仙鹤此时却单腿立于仙云上,双翅朝前合拢,垂下脑袋,呈自我保护状。令牌上的“蝶”字似因承受不了这烈火的洗礼,渐渐扭曲,最终化为一个“昔”字。 清泠子结印,将烈火引到孟昔身上,殿中弟子见状,一个个皆屏住了呼吸,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奇迹出现。 孟昔觉得这烈火并不炙热,但当烈火攀上她的衣服时,她体内的法力就如清水一般,被“高温”蒸发。 意识到这是一种考验,孟昔咬紧了牙,将体内的法力发散出去。 渐渐的,她那一身由黑衣褪色而成的白衣的领口和袖口处已浮现了淡淡的褐色桃叶纹。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孟昔的法力也快散尽了,可桃叶纹也只是颜色加深而已,并无甚变化。 这时,孟昔很清楚地感觉到殿中弟子们失望和嘲笑,虽然他们因掌门与长老们在场并未放声嘲笑她,可那幸灾乐祸和嘲讽的眼光,她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心下积了一口气,孟昔咬牙将体内最后的法力散出,终于,那褐色的桃叶化作了黄色的火焰纹。 火焰渐渐消失,黑金令也缩小回原来的模样落下,被孟昔一把接住。 孟昔见到黑金令后,愣住了。 此时的黑金令再不是黑色,而是变成了铜黄色。铜黄色的火焰、铜黄色的仙鹤、铜黄色的“昔”…… 黑金令,或许称其作黄铜令更为合适,若不是令牌边缘有着几根黑色的条纹,量谁也不会认得出这枚令牌,原先竟然是枚黑金令! 将黄铜令握于手中,孟昔再次叩头,诚恳道:“弟子拜见师父。” 她知道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实力不够强劲,就算此时会清泠子生了拒收她为徒之心,她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奇怪,毕竟不是每个人皆如她师父蝶衣一样能不求回报地对她好的。 出乎意料的,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将她扶起,抬头,入目的是清泠子那端庄的面孔。 扶她站定后,清泠子一手持拂尘,一手背于身后,腰杆挺的十分直,目光锐利。她道:“今天你所行的跪拜之礼是清云涧的规矩,但你既然入了我清泠子门下,日后便不用再将清云涧宗规放在眼中,你只要守我一人的规矩便行了。而我规矩的第一条就是,不必对任何人下跪。” 话落,她直直看着孟昔,浑身上下尽是杀伐之气。 孟昔被她这份气魄感染到了,只觉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扬起脸,直视清泠子的目光,笑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清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即便她为你的首徒,你也不该教她如此狂妄!”开口的正是那三长老清风子。 清云涧中,三长老与四长老不睦已久是众所周知的,四长老在纳徒时说出这等狂妄之话被三长老挑刺针对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第66章 清泠子转过身,看着清风子,面无表情地道:“本座如何教弟子,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清风子听了,心中怒火中烧,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小辈们还在,闹得像什么样子!”大长老清玄子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清风子道了句“不可理喻”后便拂袖坐下,脸色十分不好。 清泠子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不再理会清风子,算给了清玄子这个面子。 随即她便对清虚子作揖道:“掌门,既然昔儿已上了宗门名谱,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免得给某些人添堵。” 清虚子还未回话,清风子已拍案而起怒道:“清泠,你别太过分!” 清泠子冷笑一声,道:“掌门?”竟是完全没将清风子放在眼中。 清虚子叹息一声,道:“阿泠啊,你这性子还是收敛点好。” 清泠子道:“掌门,阿泠自在惯了,实是不喜这繁多的规矩。我自己带的徒弟,无论如何我都是得护着她,为她争取最大的权益的,还望掌门莫要插手。” 清虚子知道她的性子,便不再劝,道:“你心中有数便好,回去吧。” 清泠子道:“谢掌门。” 她转身朝殿门口走去,甩了孟昔一个眼神,孟昔便心领神会地跟上去了。 就要踏出殿门口那一刻,清虚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阿泠,若你这弟子超出了你的掌控,你又该如何?” 清泠子顿了一下,道:“她若超脱成神,我必以她为骄傲;她若堕落成魔,我会亲手了结了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但她那有力的话还回荡在殿中,久久不散。 回到了逐日阁,清泠子随手加固了一番结界,回过身对孟昔道:“有何想知的,现在便问吧。” 孟昔闻言,迟疑了下,并未说话。 清泠子轻笑一声,此时的她褪下了在青云殿中的凌利,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端庄之态,眉眼温柔。 孟昔见了,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就问道:“师父,您真不介意我曾有师承吗?” 清泠子又是一笑,伸手摸上孟昔的头,仰头望着天空,话语中尽是怀念:“为师与蝶衣姑娘是旧识。” 孟昔心中惊讶,原来她的蝶衣师父不仅和清虚子是交好,还与四长老是旧识? 清泠子又继续道:“当年若不是蝶衣姑娘,我早已命殒,怎会有如今的风光。你不必担心我介意你曾有师承,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很感激你。” 孟昔心想:蝶衣师父是孟泠师父的救命恩人,孟泠师父为了感激蝶衣师父收我为徒。 但她仍未想明白清泠子为何要感谢她,于是便问道:“师父,我并未做什么啊,您感激我什么?” 清泠子看着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见她的眼底中虽隐藏着许多细碎的阴影,可她的眸子依旧清澈的如山间的一泓清泉,干净得让人轻易地便升起一股想守护她的冲动。 清泠子扬唇笑了,她的笑容如明月清风般让人舒心,她说:“你是我的救赎。” 第67章 孟昔自拜入清泠子门下那天起便是一个真正的清云涧内门弟子了,除了有时清泠子会指点她修炼之法外,她平常的修炼功课与其他刚入门的小弟子并无甚差异。 并非是清泠子不想将她关起来手把手教导,而是她修为太低,且修炼资质又不好,所以只能暂时将她安顿在普通弟子当中。 这天刚下早课,孟昔如往常一般领着天宝朝后山走去。 后山灵气浓郁,十分适合修炼。 自从清泠子为孟昔打造了一套功法后,孟昔便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明显的蹿高了。 用清泠子的话来说便是,孟昔的资质并不差,但她体内筋络走向与常人有异。再加上孟昔本体为脆弱的摇风白蝶,魂息比自然孕育出来的神灵要弱上很多,所以一般的修炼功法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得到这套功法后,孟昔勤苦修炼,如今已触摸了三丙灵神灵神的瓶颈,升阶指日可待。 “师妹,师妹,昔师妹!等等我!”一道稚嫩的童音从耳后传来,孟昔回头,见到了个熟悉的小童,正是多日未见的洛子奕。 他依旧是着了一件白色道袍,不过往日里盘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时有些松散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还有着浓浓的乌青,活像好多天没睡了一般。 看着他这滑稽的样子,孟昔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洛子奕幽怨地看着这个高挑美丽的女子,小嘴巴扁成了一条曲线。 见她丝毫没有停笑之意,洛子奕无奈地道:“师妹,能不能别笑了。” 孟昔赶紧收住笑容,但那清澈的双眸依旧盛满了笑意。 见小童还在幽怨地看着自己,孟昔忍笑道:“师兄,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了,莫不是偷偷抹了师姐的胭脂,挨揍了?” 洛子奕一听,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刚入门时年少不知事,被师兄们怂恿去偷抹师姐的胭脂水粉,结果被师姐当场逮住,挨揍成了只红脸熊猫,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小妮子,入门才多久,便学会调侃师兄了,该打!”说罢,便作出要打孟昔的样子。 看着努力摆出凶神恶煞面孔的滑稽的小童,孟昔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但她知道这小童好面子,于是便装作害怕被打的样子求饶道:“好师兄,我错了,能不能别打我。” 洛子奕一看她这模样,心中舒坦多了,便收回了手抱怨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妮子,师兄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 孟昔好笑道:“好好好,是我害的。不知道我是怎么害的师兄,还请师兄明示。” 一听这话洛子奕便知道她没相信,于是便气鼓鼓地道:“还不是那个小娃娃冥昀,他明明是要你带,你师父却去寻了大长老道你要修炼,没空带娃,于是冥昀那小家伙便被送到了我们这。你不知道,这娃娃脾气大得很,谁都不让碰,大长老想起我在大殿上抱过他一次,于是便把我召入殿中,专门照顾那小娃娃。才一个多月,我已成了这幅模样,你瞧瞧,你瞧瞧!”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脸,委屈得紧。 第68章 孟昔笑眯眯的看着小童道:“好好好,是我的不对。” 想到蝶衣嘱咐她要把握好冥昀这张保命王牌的话,她又道:“待我有了空,再与你一齐去看冥昀好不好?” 洛子奕听了,眼睛一亮,兴奋地道:“好啊好啊!你要是去了,那小子定不会那么闹腾了!” 孟昔看着这个兴奋的小童,不免失笑,心想: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洛子奕笑了半天,突然挠头道:“师妹啊,我听说你已入门,不知你是……”他正想问孟昔持的是什么令之时,孟昔腰间那铜黄色的令牌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气,指着孟昔腰间的令牌道:“黄铜令?这是怎么回事!我肯定是看错了,我要冷静一下……” 孟昔伸出手,指着自己衣袖上黄色的火焰纹道:“师兄,你没看错啊,是黄铜令,你这么惊讶作甚?” 洛子奕见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孟昔,十分无语地道:“师妹,我说实话你莫要生气,这黑金令到了你手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孟昔听了,并不觉得生气,她知洛子奕不是个喜欢恶语伤人之人,他说这话定然是有原因的,于是她问道:“师兄,这暴殄天物是何说法,我有那么不堪吗……” 洛子奕也知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了,于是便解释道:“师妹啊,你莫怪师兄说话太不委婉,只是黄铜令的等级,实在是太低了!历代持黑金令之人,入门后令牌基本上或多或少都会降级,但他们最低也只是降到白银令。持黑金令之人必有其长处,他们或是天资异禀,或是有所神通,或是神格强大,或是有坚定的心性,等等。黑金令会根据持有者的综合资质决定生成的令牌。历代来,陆文师兄被称作最出色的弟子的原因之一便是,他的黑金令,自入门那一刻起便是黑金令,并未降级。” 孟昔听了,似懂非懂,她笑眯眯地道:“这么说来,我是创下了降级最大的新纪录了,想来我的大名会被清云涧今后的弟子们挂在嘴上了。” 这“挂上嘴上”自然是指嘲笑,她还奇怪为什么这几日做早课之时,周围的弟子们会露出一幅嘲笑的神情,今日,她终于知道答案了。 不过从小到大她已经被嘲笑惯了,这不痛不痒的嘲讽眼神她还真不放在心上,横竖那些人也不敢对她动手,谁让她有个那么强大的靠山呢! 见她这无所谓的表情,洛子奕心下甚是着急,他跺脚道:“师妹,你这什么态度,被他们挂在嘴上能是什么好事吗!我跟你说,要是他们敢欺负你,你记得要告诉师兄,师兄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听着这个小大人暖心的话语,孟昔只觉得自己舒服极了,她道:“好!” 这一刻,她非常感谢蝶衣,若不是蝶衣,她不会来到清云涧,也不会认识洛子奕。从某种意义上说,洛子奕可以算她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真是个暖心的词啊。 第69章 看着孟昔笑得一脸幸福的模样,洛子奕心中升起了一抹愧疚感,他刚刚说的话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能对这么可爱的师妹说出那般重的话呢! 于是他继续端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师妹啊,虽然你的令牌只是黄铜令,但再怎么说它也好过桃木令吧!既然它不是最低等级的令牌,那便表明了师妹你的天赋还是可以的!且黑金令化成的令牌是可以升级的,你不必像其他弟子那般得参加比武。如此一来你大可先修炼几年,说不定过两年你就升为黑纹弟子了呢!” 孟昔心想,要是洛子奕知道她拼尽全力才勉强拿到黄铜令,那他会不会被自己吓死?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光荣之事,她自己知道便好了,就不要说出来吓人了。 于是孟昔道:“师兄,你放心吧,天生我才必有用,我一定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的!师父为我打造了一套修炼功法,千余年修为没有变化的我就快要升阶了!待我升了阶,便帮你带几天小冥昀!” 听最后一句话,洛子奕便心花怒放,忙推着孟昔往前走道:“师妹你现在是准备去修炼的吧?快点去,快点去,师兄便不打扰你了,快点升阶哦!” 孟昔无奈地向前走着,道:“好好好,我这便去!” 冥昀很可怕吗?怎么一提到带他走,洛子奕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不一会,二人便到了后山脚下。 洛子奕朝孟昔挥手道:“师妹,我且回去了,你莫要偷懒!” 孟昔笑着点了头便继续前行。 经过一处小亭时,她腰间的火鹤令闪过一抹红光,只听得“叮”的一声,浓郁的灵气便扑面而来。 原来,这座小亭是个传送阵,它会根据弟子们令牌等级的不同将前来修炼的弟子传送到相应的地方去。 当然,令牌等级越高,所属的修炼之地的灵气便越浓郁。 孟昔手上的虽是黄铜令,但它却是实打实的黑金火鹤令所化,作为长老的直系弟子,说不定在某一天便接了长老的位置。所以她能享用的修炼资源,自然是最高级的。 孟昔记得,她刚来此处之时,一名白银弟子便嘲讽她修为低下,去最高等级的修炼场所修炼,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对此说法,孟昔不置可否。 她并未做出格的事,只是享受着自己本该享受的特权,这有何错? 即便是浪费资源,掌门都没发话,轮得到他一个白银弟子来管她? 这种自己得不到,便各种酸他人的人,着实是恶心。 若她是那个弟子,必会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在自己的修炼场所静心修炼,提升自己的能力,然后去争取更好的资源。她会竭尽全力抓住每一个可以便自己变强大的机会,而不是在人家背后嚼舌根,浪费了自己与他人的时间,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失了初心,着实是可悲。 孟昔喜欢来此地的原因有二,其一是此地灵气浓郁,有利于修炼;其二便是,在这里,运气好的话,她可以见到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报恩未果,却赔上了一颗心,真是可悲。 第70章 一把利剑“咻”的横孟昔脖颈间,一缕发,飘落到了地上。 孟昔抬眸,看着持剑之人,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可她眼中浓浓的煞气却破坏了原本那份美好。 女子身着一件白色道袍,与洛子奕身上那件十分相似,她的腰间坠着一枚白银令。 孟昔伸出手将剑微微推开,歪着脑袋问道:“清云涧内禁止弟子私下械斗,不知师姐这是何意?” 她心中很无奈,经过半月勤苦修炼,她已成功晋级成了二乙灵神。 她念着与洛子奕的约定,这不一晋级便来大长老所管辖的山峰寻洛子奕,未曾想还未踏入山门,便被这女子拦在山脚下。 女子手一使劲,孟昔那柔嫩的指腹便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血珠在剑锋上跳跃着。 女子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原本以为孟昔会闪躲的,未曾想她竟然没动作。 她道:“你便是四长老新收的弟子,孟昔?” 孟昔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你拦我干嘛。 可现在人家的剑还横在她的脖子上,虽然知道那女子不会杀她,但也说不定人家一个手抖,给她开个口子,放几碗血呢! 毕竟有些人可不怕那些所谓的规矩,比如这位,如果她怕规矩的话,便不会拿了把开了锋的宝剑横在孟昔脖子上了,要知道她背后可是有个强横的四长老当靠山的! 孟昔再次轻轻将剑推开道:“是我。师姐,你可否先将这剑放下,咱们好好聊一聊。” 女子怒喝一声:“别动!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孟昔听了,乖乖放下手,眸中满是无奈。 见她这般识相,女子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她道:“你不认识我吧?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对你有如此深的怨气吧?” 孟昔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不知道,她也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去找洛子奕。 而且,这女子将她拦在这里准备要大吐苦水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女子道:“我名唤白芷,是大长老座下一白银弟子。我自认为自己要天赋有天赋,要能力有能力,偏偏我只是个普通的白银弟子,不得长老重视,被师兄弟嫌弃。而你呢,要资质没资质,要意志没意志,好好的一枚黑金令,到了你手上竟然被糟蹋成了黄铜令。你扪心自问,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 孟昔完全愣住了,所以这人把她拦在这里就是因为太过嫉妒她了? “说话!”白芷怒瞪着她,“你今日要是说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完,你休想上山去!” 孟昔弱弱地道:“那个,师姐,你让我回去吧,我改日再来。” 白芷听了,反倒是平静下来了。她将剑收回剑鞘,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过来。别想耍花样,我是守山弟子,过不了我这关,你休想上去,既然你乖仙鹤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懂了吗?小师妹。”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孟昔清晰地听到了她磨牙的声音。 第71章 除了清泠子的逐日阁建在山腰处,不纳弟子外,设了强力结界,其余四峰皆广纳弟子,且有弟子守山。 持青玉令之人是山峰掌舵者,而持黑金令之人呢,可以说是下一任青玉令之主,也就是掌舵者最重视的亲传弟子了。 持赤金令之人又比持黑金令之人的地位要低上一层,不过他们仍是峰中中央人物;持白银令之人呢,便是资质还过得去,但修为还未能入掌舵者之眼的人;持黄铜令之人勉强担得个“内门弟子”之名,他们所要处理的琐事十分之多,例如守山、维持秩序什么的;而桃木弟子,便是宗门中所谓的“杂役”了。 低层的弟子想要获得更高级的令牌时,除了被掌舵者赏识直接赠令外,便只能乖乖去管事那里进行修为测试,获取挑战牌子来挑战高自己一级的弟子,不能越阶。赢了,便取代那位弟子的令牌,输了,便得一月后才能重新领取挑战牌子了。 为何要有挑战取代制度呢?因为此制度可以令门中修为拔尖弟子得到突显,有明显的荣誉光环,而且其又可以督促弟子们努力修炼,鼓励弟子们争取更高的层位。 当然,像孟昔这种一开始便持了黑金令之人的位子是不可替代的,能将她手中令牌取走之人只有她的师父清泠子,这也是孟昔遭人嫉妒的原因之一。 白芷明明是位白银弟子,却被派来守山,着实是奇怪。 孟昔心想:反正迟早是得上山的,说一番话又不会浪费我多少时间,说就说吧。 她道:“师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你看不起我又能如何?我该吃吃,该睡睡,你以为你的负面情绪能影响到我?你方才也说了,你要天赋有天赋,要意志有意志,那么你为何如今还是白银呢?我想,你应该已经去挑战过赤金的师兄与师姐了吧?可是现在的你,还是个白银,所以,你战败了。为什么呢?因为你修为太低!” 白芷闻言,柳眉倒竖,眸中的怒火似乎下一瞬便要溢出来一般。她的剑已拉出了一小截,握着剑柄那只手很用力,指关节已泛白,可见孟昔这番话戳到了她的痛点。 孟昔见了,心知再贬下去这姑娘说不定就又将剑抽出来了,她的手指现在还疼呢,可不想再吃她一剑。 于是孟昔话锋一转道:“师姐,你说我没资质,这个我承认,毕竟像我这般修炼万年仍是个灵神之人的人在神界已经很少了,但至于你说我没意志那句话我并不同意。你并非我,怎知我无意志?” 若不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在被同伴排挤的那数千年中,她早已选择了化归尘土。这是她的伤心事,她并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博取同情,于是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道:“我的人生也曾灰暗过,你们所见的是我现在的风光,可又有何人知道我曾付出了多少努力?” 听到这句话,白芷眸光一闪,神情又恢复了平静。她静静地看着孟昔,欲言又止,却仍未让行。 第72章 孟昔道:“师姐,你想说你也很努力是吗?” 白芷怔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孟昔心想,这位师姐拦下自己除了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向自己讨教“成功”的秘诀吧,不过这讨教的方式真是一言难尽啊…… 孟昔继续道:“师姐,努力固然是重要的,但机遇也很重要,我遇到了三个人,用尽了我今生的幸运。师姐,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寻到属于自己的辉煌。不要看着别人登高太快而心有不甘,你要学会审视自己,根据自身情况来调整自己的修炼方向。就拿我来说吧,修炼了上万年仍是个三丙灵神,可师父为我制定了修炼功法后,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进阶了。” 好好的讲理由突然变成了劝说与安慰,孟昔也有点无奈。 对于这个女子,孟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不出厌恶之心,或许她与以前的自己很像吧。 白芷默默让开了身,原本长满了树的大山突然出现了一条白玉铺成的长阶,甚是神奇。 孟昔心知她这是能上山了,于是对白芷行了个礼后便向山上走去,身后之人那声“谢谢”几乎飘散于空气中。孟昔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 上了山,许多屋舍出现在孟昔的视线中,她突然窘了,还没打听清楚洛子奕住哪就冒冒失失地跑上山了。 她叹道:“唉,还是我的望月阁好找……” 一位黄铜弟子端着托盘走近,见到了孟昔,加快了步伐。 孟昔向他道:“这位师兄,请问……” 不料那弟子听到她的声音却走得更快了,像是躲避什么瘟疫一般。 接下来碰到的四五名弟子皆如先前那名黄铜弟子一般态度,搞得孟昔甚是郁闷。 她不禁吐槽道:“搞什么啊,我不就是想问个路吗,什么态度!” “你是要去寻洛子奕吗,我带你去吧。” 一道耳熟的声音从孟昔身后传来,她转身,见到的竟然是在山脚下碰到的白芷。 顾不得问守山的白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孟昔忙上去道谢。 白芷一言不发,直接走了,孟昔识趣地跟了上去。 来到了一座恢宏的大殿前,白芷道:“便是这里了。”于是便转身走了。 孟昔忙道了谢,心中只觉摸不透这个师姐。 面前这座大殿与主峰的青云殿差不多,不过它名青霜殿,想来它便是这座山峰之上的主殿了,原来洛子奕竟然住在主殿之中的吗? 这时,一名白银弟子端着吃食来到了殿前,孟昔走到一旁,生怕将这名弟子吓跑了。 出乎意料的,这名弟子不但没跑,还同孟昔打招呼道:“这位师妹,你站在这里作甚?” 孟昔愣了一下,笑道:“师兄,我是来寻洛子奕师兄的。” 听了这话,那名弟子眼睛一亮,开心地道:“你便是子奕常提到的孟昔师妹吧?快快快,跟我来,那小子等你许久了!” “啊?”孟昔有些不敢置信,怎么感觉是个人都能叫得上自己的名字的,真是奇了个怪了! 第73章 青霞殿偏殿。 黑衣小童冥昀在写字,书桌太高,他身量又小,所以只能踩在凳子上,小小又肉肉的手握住一支狼毫,在纸上画着。 他的表情严肃,不见任何嬉笑之意。白白净净的脸也不似初学写字的孩童般抹满墨水,看样子他应该是经常练字。 洛子奕苦着脸坐在一旁为小冥昀磨墨,平日里白净的道袍此时已这里黑一块,那里黑一片,可谓是惨不忍睹。 突然门口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子奕,你家孟师妹来看你了,还不快出来!” 一道女声也随之传来:“师兄,我不是他家的!” “没事没事,莫要在意这些细节,咱们清云涧的弟子都是一家人,哈哈哈……” 洛子奕眼睛一亮,站起身来便想冲出去。 鬼使神差的,他看了一眼冥昀,小娃凶恶的眼神可把他吓得不轻,他只能委屈巴巴地坐下,一动不动,弱弱地回了句:“子澜,你把师妹带进来吧……” 冥昀瞪了他一眼,跳下凳子,慢条斯理地整理了发冠与衣襟,缓缓踱步而出。 未走几步,徐子澜便将孟昔引了进来,见到了冥昀,他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 孟昔觉得奇怪,问道:“师兄,怎么了?” 徐子澜快速道:“没什么没什么!”似是在掩饰着什么一般。 “姐姐,抱抱。”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孟昔便将徐子澜放在一边,寻着声源低头看下去,只见一黑衣小童伸出手要抱抱。 他那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双颊处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单纯极了。 孟昔的心一下子便软了,对他的防备与不喜通通不见了。她弯腰将娃娃抱在怀中,忍不住吧唧了一口他的脸蛋,便见小娃娃的脸蛋迅速爆红,真可爱啊! 孟昔的注意力全被小娃娃吸引了,完全没看到到洛子奕与徐子澜那仿佛吃下了一头牛一般的惊讶表情。 冥昀在暗中偷偷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惊讶的表情瞬间不见,变脸速度真心快! “咦。”孟昔看到了洛子奕的衣服,问道:“师兄,你的衣服怎么了?” 洛子奕嘴巴一扁,刚想哭诉,徐子澜见状忙掐了他一下,他一惊,强笑道:“贪玩……” 孟昔见了二人的互动,心知此事必有隐情,估计是自己怀中这个娃娃的手笔,于是便不再问。 走到了书桌旁,孟昔突然看到桌子上的宣纸,纸上“纯白无暇”四字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四字的笔画劲遒流丽,笔走龙蛇,真是一手好字。 孟昔惊叹道:“师兄,这是你写的字吗?写得真好!” “姐姐,冥昀写的。”小娃娃的语气有几分不满,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 “真的?那小冥昀好棒哦!” 孟昔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两位师兄是十分怕这个小人的,他一个眼神便让那俩人噤若寒蝉。看来得把这小娃娃打发走,不然这二人是不敢说话的了! 冥昀还沉浸在被夸奖的喜悦当中,完全不知道孟昔已看透他的小动作并正在想着如何将他打发走,要是他知道了,那师兄弟二人可就惨了! 第74章 孟昔如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本书,对着小童道:“小冥昀啊,你字那么好,能不能帮姐姐抄本书?” 冥昀一听,眸中快速闪过一抹沉思,随后他天真地问道:“姐姐,为何要抄书啊?” 孟昔笑道:“这书是师父向掌门借的,师父见我甚是喜欢这书,便借了我三日,我想将其抄下来慢慢看,可又苦于字不好,不忍污了好书。今见小冥昀书法非常好,于是便生出了请你抄书之心,莫非小冥昀不愿帮姐姐?” 冥昀忙道:“我自然是乐意的!” 于是孟昔便笑眯眯地将书递给了他并好心地将他在放凳子上。 她道:“小冥昀慢慢抄,我们便不打扰你了。姐姐到外面去等你,加油喔!”说罢,未等他回答她便扯了洛子奕夺门而出。 看着她那急冲冲的背影,冥昀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刚握上手的狼毫“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被遗留下来的徐子澜欲哭无泪,他也想出去啊! —— 白衣弟子们来来往往,却无人再对孟昔避之如蛇蝎。 孟昔扯了下洛子奕的袖子,问道:“奇怪了,师兄,为什么这里的弟子看到我不远远避开了?方才我去寻你时,认不得路,想找个人问路,结果没一个人理我,见到我甚至还躲得更远了!若不是白芷师姐好心,我还寻不到你呢!” 此时洛子奕已换了身衣裳,整理好了仪容,只不过眼底的乌青与苍白的嘴唇令他的面容显得十分憔悴。 他挠头道:“师妹,你当时是不是在青霜殿附近了?” 孟昔细细回想了下,点了点头。 洛子奕苦着脸道:“那就对了!自从冥昀那小家伙搬进来后,就无人敢靠近主殿了!生人在主殿附近,大家也不敢上前打招呼,生怕他们问的是去主殿的路,谁也不想带路!” 孟昔笑道:“冥昀那小家伙挺可爱的啊,为什么你们都怕他?” 一提到这个,洛子奕警惕地看了几下周围,确定安全后压低声音道:“师妹,你可别被那小子那纯良的脸给骗了!你这些时日忙于修炼,定是没听他做过的事,那叫一个过分!不对,过分已经形容不了他做的事了!” 孟昔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趣,追问道:“哦?他做了何事,师兄给我说说呗!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你若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洛子奕叹了口气道:“唉,那小子是瀛陵上神亲自送来的,想巴结他的人可多了!他来这里的第一天,各峰弟子纷纷送礼。冥昀让我们将送礼弟子名单交给他,他说要回礼。那时候大家都高兴坏了,天真的以为与他攀上了关系。大家收到礼后,兴冲冲地将礼物拆开,结果有的人屋子被炸飞了顶,有的人虫蛇蚁兽爬了满身,还有人被喷了满身如厕之物……” 孟昔已经脑补出了一片画面,这个冥昀,还真是……恶趣味! 见孟昔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洛子奕扶额继续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这才是开始啊!” “啊?他还干了什么?”孟昔忍不住皱眉,这个娃娃,似乎有点难搞,她当初提出帮洛子奕带几天娃的承诺能不能收回…… 第75章 洛子奕凑近孟昔,压低声音道:“师妹,你没发现大长老不在主殿住了吗?” 孟昔摇头,她还真没发现。 洛子奕叹了口气道:“前些天大长老睡得沉了些,蓄了万余年的胡子,被冥昀那小子给剃了!连眉毛都没放过!来者为客,大长老拿这个小魔王没办法,于是只能去主峰住上些时日了!师兄弟们多少都被冥昀恶搞过,现在,就只有我与子澜敢进主殿了。师妹,你知道你来了我有多开心吗,快把那小魔王接走吧!” 看着他那冒着小星星期待的眼神,孟昔只觉得额角突突的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见孟昔未答话,洛子奕心中暗怪自己说得太多,将师妹吓住了,于是只能干笑道:“师妹,你也不必有太大的负担,其实有时间小冥昀还是挺乖的,你看他写字的时候多安静啊!而且他书法好,可以常常帮你抄书的……”越说到后面他就越词穷,最后只能尴尬地笑着。 孟昔心想:这表情,骗谁呢!他以为她是瞎子吗?那黑乎乎的衣服她可没忘记。 不过她并非不守诺之人,答应了的事当然得做到啊! 她叹息道:“师兄,你不必忽悠我,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接冥昀的。” 洛子奕听了,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师妹,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以后有啥需要师兄帮忙的,尽管跟师兄说,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师兄都再所不辞!” 孟昔忙道:“师兄言重了,举手之劳,不必挂念。只是……” “只是什么?” “我想向师兄打听一下白芷师姐。” 白芷这个人很奇怪,孟昔莫名想知道这个师姐的事情。 洛子奕惊讶道:“你问她作甚?她是个疯子,你切莫惹她。” 孟昔无语地道:“师兄,你莫要这样说,要不是白芷师姐,我还找不到你呢!” “什么?”洛子奕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退开两步,不敢置信地道:“她会好心给你带路?” 孟昔点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洛子奕好不容易抬起了自己差点掉在地上的下巴,结结巴巴地道:“你……你面子……真,真,真大!那个煞神……竟然给你带路!” 孟昔低头腼腆地笑了,她伸出自己受伤的手指,道:“煞神,这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好像还挺符合白芷师妹的。我今日才到山脚下,便被师姐一剑横在脖子上。嗯……幸好我胆子大。” 洛子奕见她粉嫩的手指上有一道狰狞的血痕,血液已凝固,伤口边缘黑红的血将伤口衬的更是狰狞。 “师妹,你下次见到她一定要跑,知道不!那女人疯起来谁都敢砍的,真不知道大长老为什么要护着她!”洛子奕提醒着孟昔,语气中还带着不满与疑惑,看来他对白芷的怨气很大啊! 孟昔小小声地道:“师兄,你似乎对白芷师妹颇有微词啊。” 第76章 “颇有微词?师妹啊,你是不知道,我当年差点就折在她的剑下了!”洛子奕的语气中含着七分气愤,两分惊惧,还有一分羞愧。 孟昔的好奇心更是浓了,她追问道:“师兄,你究竟干了啥?” 洛子奕深吸一口气,苦着脸道:“我刚入门时,什么都不懂,被师兄们撺掇着去与师姐开玩笑,我每每都能将师姐们吓得失声尖叫。有一次,我偷偷躲在假山后,见有位师姐快步走来。于是我便屏住呼吸,待她走近后,突然跳出来吓她。我原以为她会像别的师姐一样尖叫着跑开,可谁知她却无比镇定地抽出剑。”他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指着头顶,大呼道:“剑刃从这抹过了,我的头发掉了一地,你知道吗,一点点,再近一点点我的头皮就要被她削下来了,我能不怕吗!” 有一点他没说,他当时腿一软便摔倒在地,档下一阵湿热,竟然是被吓得失禁了!这么丢脸的事情让他怎么说啊! 孟昔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道:“师兄,说到底还是你先惹了师姐啊!” “没良心的小丫头,这时候你竟然不安慰我!”这么丢脸的事情究竟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来啊,这丫头竟然还嘲笑她,太过分了! 孟昔收了笑,继续道:“那师姐为什么会被当作疯子的?” “什么被当作,她本来就是疯子啊!”洛子奕低吟道:“我记得师兄说过,这位师姐是大长老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她手里除了一把染了血的剑就再无什么东西了。她脾气十分不好,总是拔剑伤人,但大长老护着他,我们即便是不满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是个修炼狂魔,但不知道是何原因,她的修为一直上不去。一月前,她领了牌子去挑战赤金的金桑师兄,结果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洛子奕越讲越激动,仿佛将白芷打败的人是他一般,他对白芷的恨得是多深啊! 就在这时,孟昔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些事跟她是个疯子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洛子奕一下子顿住了,他右手握成拳,放到唇边,咳了一声道:“跑题了……不过,她真是个疯子!听说大长老将她捡回来时候,除了大长老,谁靠近她她都会疯狂地挠人、咬人;她一开口说话就是疯疯癫癫的话语;门中要是有出色的弟子,她就会跑过去找人家打一架,即便是打得体无完肤,她也不肯停手,你不知道啊,她每次出去打架都是被抬着回来的!在我们这闹还好说,可她前些天竟然跑到别的峰去闹,这回连大长老都无法保住她。于是她便被下了禁足令不得出山并罚守山三年。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疯子?” 孟昔仔细想了想,自己见到白芷时,她的话语除了奇怪些,并无疯癫迹象啊…… 于是她笑道:“师兄,或许师姐只是太痴迷于修炼了而已,找人切磋也是修炼的一种方式啊!” 洛子奕摊手道:“我怎么说你都不信对吧?傻丫头,听师兄一句劝,离白芷远一些。” 第77章 阳光柔柔地射进窗户,落到桌上摆的一盆兰花上,一位身着白袍,佝偻的老人家手持一个陈旧的木壶,在给兰花浇水。许是他太老了,连持壶的手都是颤抖的。 一枚令牌被轻轻放到桌上,老人停下浇水,缓缓抬头,入目先是一袭绣着黄色火焰纹的白色道袍,看身形是位女子;再往上看,见她抱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娃娃,来人正是孟昔与冥昀。 老人将水壶放到桌上,将令牌推回去,道:“行了,进去吧。” 孟昔微微一笑,将令牌重新挂回腰间,道了声谢便往里走去。 推开一扇陈旧的门,一道浅蓝色的光屏浮现在孟昔眼前。 她抱着小冥昀抬步便往里走,在接触到光屏的前一瞬,她腰间的火鹤令绽出道浅浅的红芒,蓝色光屏便如遇了烈火的水珠一般,消失无踪。 孟昔心想:有黑金令真是好,在这藏书阁中,除了顶层,没一个房间是不对她开放的。她不得不感叹,有特权的感觉真好! 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娃娃,见他脸上毫无惊讶,孟昔道:“小冥昀啊,姐姐要来这找几本书,你先自己玩好不好?” 听到她的声音,冥昀掩去眸中的深沉,抬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姐姐要找什么书,冥昀可以帮你找!” 孟昔觉得心暖暖的,将小娃娃放在椅子上——桌子椅子是为欲在此阅读书籍的弟子准备的。 突然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冥昀抿了下嘴唇,心中涌起几分失落。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看,即便是站在椅子上,你也才到我的肩膀。” 女子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冥昀不禁看呆了,这一刻,他是多么恨自己的身高啊! 方才还在比划着的那只手突然掐上了他的脸颊,孟昔低下头平视他,笑道:“小冥昀,你这么矮,连书本都够不到,怎么帮我找书啊!听话,乖乖在这坐着,姐姐去寻本书来给你解闷。” 看着女子走向书架的身影,冥昀只觉得自己那颗心被无情地捅了一剑,“矮”是个多么令人伤心的字眼啊! 冥昀暗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找个时间教教这个女人什么叫做委婉! 拿着一本游记走出来时,孟昔见那个小娃娃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见到她后,便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真不敢想象,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会成为洛子奕他们口中那个小魔王! 将游记放在冥昀面前,孟昔笑道:“你还是个孩子,那些通篇之乎者也的书籍,想来你是不喜欢看的;至于内功心法,你应已有师承,看那些东西也没用。思来想去,还是游记比较适合你,既新奇,又有看头!” 冥昀暗的撇了下嘴,他才不喜欢这些没啥用的东西呢!不过看在这书是她拿过来的分上,他就勉强读下吧! 这般安慰着自己,他抬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将手按上书本,道:“谢谢姐姐,我很喜欢这本书!” 孟昔也笑了,她伸手摸着冥昀的脑袋道:“喜欢就好,姐姐进去了,你要乖乖的哦!” “好!” 第78章 孟昔在书架间穿梭着,这找找,那看看。 清云涧不愧是个大宗门,收藏书籍的数量多得令人咂嘴。单单是这最底层的一楼,藏书已有八十八万册,整座藏书阁共有十二层,其中书籍何其之多,可想而知。 她这次来是要寻师父提到的三本书。 原本找书这种事不用她亲自来的,可是负责藏书阁的那位弟子前些日子出去历经了,现下藏书阁中只有一位年迈的长者。 他是上一任的藏书阁管事,只是暂时接替这一任的管事打理图书馆,并不负责送书,于是孟昔只能亲自过来了。 她要寻的第一本书是《三百仙草录》,此书记录了三百种常见的仙草的作用;第二本书是《药王经》,此书记录的是寻常的草药与其作用;第二本是《毒典》,此书记录的是三千余种毒药配方。 清泠子不仅法力强横,医术更是一绝,作为她的亲传弟子,修炼与药理两样都不能落下。 这三本书只是入门级的书籍,并不难学,主要是得将其背下来。 因为五年一开的秘境三月后将开启,到时候清云涧会派出弟子进入秘境历经,以达到锻炼弟子们的效果。 此时学这三本书,是为了历经作准备。 孟昔修为并不高,在清云涧内在清泠子罩着,无人敢对她动手,可进了秘境中就不一样了。 若将三本书学通,简单的毒药可当作第一重护身符,医术可保她能自己处理伤势。 至于仙草,孟昔还真不明白为何要学。毕竟这只是普通的仙草,到处可见。不过既然是师父吩咐下来的,她照做就对了。 突然,屋中深处的书架附近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与低低的喘息声。 孟昔一听,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 从梯子上下来,孟昔怀中抱着已经找到了的《三百仙草录》与《药王经》向书屋深处走去。 那暧昧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孟昔的眉头却慢慢松开了,唇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只是眸子中,已泛起了点点水光。 最后一排书架后,一男一女在拥吻着,女子已衣衫半解,露出细腻的香肩,雪白的藕臂攀在男子的脖子上。 男人的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按在自己身上,她背对着孟昔,以至于孟昔看不到他的表情。 女子动情间,突然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眼神对上时,她突然一阵慌乱。 于是她忙将男子推开,捂着脸跑了出去。 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眼睛中还泛着丝丝媚意,孟昔呆呆地站着,被女子撞了也不知疼。 男子也感觉到了什么,慢慢转过身来,正是陆砚之,他的眉眼,她记得是如此清晰,原来心痛到极致,就真的不懂得痛了。 与女子相比,他的衣着整齐,发丝一点也末见凌乱,雪白的道袍上隐隐有些皱褶,估计是摩擦间留下的。 两人相顾无言。 空气暧昧的气味还未散去,陆砚之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道袍,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勾唇笑道:“师妹好兴致。”他的语气像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随意。 第79章 孟昔勾起唇角,连笑容都是苦涩的,她道:“师兄才是好兴致。不过藏书阁乃庄重之地,师兄在此干这等下流之事,不觉得有辱师门吗!” “哦?”陆砚之看向孟昔,在这一刻,他才开始正视她,抬步向她走去。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势,孟昔只觉得一阵压力自头顶压下,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背却一下抵在了硬物上。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书架。 孟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只手便按在了她身后的书架上,他的袖子擦过了她的脸,柔柔的,是块好料子。 缓缓将头转回来,不料陆砚之却突然低下头,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孟昔吓得一下子就屏住了了呼吸,怀中的书也“啪”的都落到了地上。 “师妹,你莫非是吃醋了?你对我,似乎有几分念想。”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情人的低喃一般,引人迷醉。 说话间,他气息扑面而来,孟昔不禁涨红了一张俏脸。 她心慌意乱地转过头,不敢看眼前的男子,道:“师兄,请自重。”柔柔的声音,无甚威慑力,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是渴望靠近他的。 他的手轻轻拂上她的脸颊,薄薄的茧磨得她的脸有些不舒服。 陆砚之动作虽轻柔,但眸中却盛满了不屑,女人,真是可笑。 “姐姐。”一道软软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孟昔耳边炸开。 她猛的将眼前那人推开,奔向小娃娃,蹲下身来,与小娃娃平视,笑道:“小冥昀,咱们回去吧。” 冥昀本想问她在作甚,可看到了她那勉强的笑容和红红的眼眶,他下意识便点了头。 他伸出自己肉肉的手臂,环住孟昔的脖子,轻轻地在她耳边道:“姐姐,咱们回家。” 一句话,让孟昔憋了许久的泪突然落下,她没再说话,怕哭腔被那人听到,抱起小娃娃,抬步便走。 她没看到,在转角那一刻,冥昀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砚之。 陆砚之微微一愣,他似乎没得罪这位小煞星啊。 他叹道:“好事半途让人给破坏了,真是令人不愉快啊。” 突然瞥到地上散落的书本,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太阳已西斜,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老人还在浇着水,这盆兰花是多多强的生命力才活到今天啊! “老伯,我走了!” 陆砚之大步走了出去,还不忘和老人打招呼。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摇了摇头道:“老喽,真是老喽,竟然看到小陆拿了几本书,眼睛不好使喽。” —— 孟昔抱着冥昀缓缓踱步,冥昀知她心情低落,很识趣地没闹,只是在转着他的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走了多久,孟昔才回到了逐日阁。 自师父回来那天起,结界便撤了,有师父在,即便是没设结界也无人敢来找晦气。 刚进门,孟昔便看到自己的师父端庄地坐着,专心致志地剥着莲子。 她在心中感叹:师父连剥个莲子都那么认真! 第80章 清泠子微微抬起头,看了自家徒弟一眼,又继续剥着莲子,她开口缓缓道:“为师教你去寻的书呢?” 孟昔一愣,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师父的语气虽无责怪之意,但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向师父解释。 小冥昀抿嘴,突然道:“四长老,是冥昀贪玩,姐姐找我时候不小心把书落下了。” “师妹!”一人大呼着跑进了逐日阁,正是那冒冒失失的洛子奕。 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了,“师……” 正想喊孟昔,却发现屋中三人都看向了他,空气有那么一瞬的凝固。 他尴尬地挠挠头,行礼道:“四长老也在,弟子见过四长老,方才是弟子失礼了,望四长老莫怪。”许是先前跑得太急了,以至于他现在还在喘着气,没缓过来。 清泠子终于放下手中的的莲蓬,优雅地站起身来,颔首道:“无妨,你来本座这逐日阁作甚?” 洛子奕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道:“弟子在路上遇到了陆文师兄,师兄托我给师妹送三本书过来。” 孟昔听了,已知是怎么回事,她上前从洛子奕手中将书接过,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笑意慢慢消失无踪,眼中满是黯淡。 清泠子默默地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不免叹息。 她突然道:“你叫子奕是吧?现在本座要与昔儿说些体己话,可你也看见了,我这逐日阁虽大,却无什么人。本座记得之前冥昀是你照顾的,你且带他出去玩玩可好?” 一番话说得洛子奕没法拒绝,人家师徒俩要说体己话,他们这俩外人在这里凑什么热闹,稍微识趣一点的人都知道要怎么做了,可他真的不想和冥昀这个小魔王一起玩啊! 心中虽然不愿,但洛子奕还是同意了,只是他苦着的脸透露出了自己的情绪。 孟昔觉得是好气又好笑,亏得自家师父不是个小气之人,若他这副表情是给三长老清风子见到的话,不给他穿小鞋才怪! 她也知洛子奕多怕冥昀,于是蹲下身对冥昀道:“小冥昀啊,你等下和子奕哥哥玩的时候,要听话,不许调皮知道不,不然姐姐就不喜欢你了!” 冥昀听了,只觉得心碎了一地,她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威胁他!很显然这时候他下意识忽略了,孟昔和洛子奕的关系要比和他的好这个事实。 他气得把头扭到一边,不吱声。 孟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那气鼓鼓的脸,继续道:“听到没?” 冥昀将她的手拍下,没好气的道:“知道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孟昔笑着站起了身。 洛子奕使劲对她眨着眼睛,这个小师妹,简直就是他的救星啊! 冥昀这小子虽然是坏了点,可他是个守诺之人,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不会恶搞自己了,一想到这点,洛子奕就觉得很开心,然后他就抱着冥昀走了。 清泠子闭上眼,掌心托起一团赤焰,周围之景皆被她的神识所笼罩。 半柱香后,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昔儿,你与那陆文,是何关系。” 第81章 孟昔垂下眼帘道:“他是徒儿的恩人,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痴儿!”清泠子叹道:“报恩要把自己搭进去吗!听为师一句劝,离那人远一些,他并非你的良人。” 孟昔静静地立着,并未回话,风将她脸颊旁的发轻轻吹动,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为师知你听不进去,你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主见。但为师希望你明白,报恩的方式多得是,将自己搭进去值不值得,你自己拈量。如果可以,为师希望你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清泠子语重心长,她与这个弟子相处不久,感情不深,说得太多难免会令孟昔反感。但孟昔又是故人之徒,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弟子的,所以能点还是点一下。 孟昔抬起头,轻轻扬起了唇,眸中满是黯淡。 “师父,我也想远离他,可他救下我的那一刻,就如一个天神一般。自那时候起,他便深深地烙进了我的心里。师父,或许只有我伤怕了,才能远离他了……” 清泠子摇头道:“真是个傻孩子。好了,不说他了,你先将这三本书掌握好,福地洞天开放在即,书中的内容会对你有用。” 孟昔点头,将心里的苦压下去,努力打起精神道:“师父,三本书的内容我大致看过了,《三百仙草录》中的仙草是制毒与制药的原料,可书中提到的仙草都是很常见的仙草,与福地洞天有何关系呢?” 在找书的时候,她找到的第一本书便是《三百仙草录》,于是便翻开看了下。这本书主要介绍仙草的生长习性与特征,还附上配图,可谓是十分贴心。 孟昔为蝶灵,蝶与花草本便有渊源,图中的仙草她基本上都见过,只是以前喊不上名字罢,所以她很轻松的就将这本书背下了一大半。 福地洞天,一听这名字便知此地定有着许多奇珍异宝,她家师父不教她认宝贝,只教她认普通仙草,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 清泠子笑得高深莫测,“你莫要小看了这些东西,福地洞天中的宝物虽多,可你修为并不高,如何与他人夺宝?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有福缘,得到了异宝,可匹夫无罪,怀璧自罪,到时候你又用什么来守住那样异宝呢?” 孟昔低下头沉思,清泠子的话虽然伤人了些,可她的话不无道理。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下去了,清泠子继续道:“正是因为人人的目光都放在异宝上,路边的花花草草便被忽略了。普通的仙草年份长了,也会熬成精,如何抉择,就看你自己的了。” 孟昔恍然大悟,忙着:“徒儿明白了!” 原来她家师父竟然是打着这番主意,不愧是高人! 清泠子见孟昔眼中满是敬佩,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但她面上丝毫未显情绪,高人的架子得端好! “你莫要开心的太早,福地洞天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将孟昔的满腔热情通通浇灭。 她幽怨地盯着清泠子道:“师父,你怎么不早说,害得徒儿白开心了一场。” 第82章 见孟昔面上再无悲伤,堆满了嗔怪,清泠子掩唇低低笑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为师只是说并非人人都能进去,有说你不能进去吗?” 孟昔的嘴角微微抽搐,她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道:“师父,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啊,我心脏不好。” 清泠子旋身在椅子上坐定,自然而然地将右腿搭到左腿上,纤手重新握起莲蓬。她未着外褂,合身的道袍将她妖娆的身段紧紧包裹起来,几缕青丝落在胸前,别有一番韵味。 “一次说完没意思,你记住,作为我第五峰的未来的主人,清云涧没有地方是你没资格去的,记住没?” 清泠子的狂妄与冷傲在清云涧无人不知,她这番话就算传出去让旁人听到,人家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因为类似的话听多了,人们便有抗体了。 可她们师徒二人的对话要是传出去,不把旁人的下巴吓掉才怪,这孟昔这样对清泠子说话,竟然没被她直接扔出去? 要知道前些年一名赤金弟子与清泠子讲话不过是语气生硬了些,便被她一脚踹下了山,修养了半个多月才下得来床。 对此孟昔只想说,这是她们师徒二人的日常相处方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记住了,唔……师父啊,所以去福地洞天的条件是什么?” 没办法,她家师父太霸气了,老是将话题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只能赶紧点出重点。 清泠子勾唇一笑,依旧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可交叠的腿暴露了她本不端庄的本性。 “我宗镇宗之宝名唤天地棋盘,此法宝乃是个空间法宝,同时,它也是通往福地洞天的门。福地洞天开启前第七天,天地棋盘便会承天接地,吸纳天地精华,届时再辅以我与清虚,清玄,清古,清风五人所结的凝灵大阵,天地棋盘便会打开,供门中弟子进入。” “师父,你们不进去吗?” 孟昔有些疑惑,洛子奕同她说过,弟子们在洞天福地中得到的宝物都不用上交给宗门,只要出秘境前宝物不被他人夺取,那宝物便是自己的所有之物了。 在孟昔眼中,没有人是不爱宝物的,长老们耗费法力开启天地棋盘,却什么东西都不得,着实奇怪。莫非这清云涧中的长者特别高尚无私? “我们要守阵,进去作甚?” 清泠子好看的眉微微挑起,说得随意。 孟昔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小步挪到清泠子坐着的地方,蹲下身给她捶腿。 “师父啊,你想,你法力这么高强,若是入了天地棋盘,必定是能拿到福地洞天的钥匙的。若您入了福地洞天,还有我们这些人什么事呢?” 要是清泠子进去了,肯定能搜刮到一堆好东西。到了那个时候,她作为清泠子唯一的徒弟,好处定然是多多的。 她修为如此低,进去也就挖挖草,太不合算了,还是让师父进去得好。 孟昔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冷不防被清泠子一巴掌拍上了脑门。 第83章 “将你那些个小心思收收。” 清泠子继续慢悠悠的捣鼓着手中的莲蓬,好像刚刚拍了孟昔一巴掌的人不是她一样。 “师父,您为什么不去啊……” 孟昔撇嘴,她认为自己的想法很好啊,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同意。 清泠子终于舍得将手中那已不成形的莲蓬放下。 “我要是去了,凝灵阵怎么办?” “宗门之中并不乏优秀的师兄师姐,让他们顶下您的位置便好了!” 见清泠子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孟昔加把劲道:“师父啊,您想想,每隔五十年福地洞天便要开启一次,弟子们在秘境中捞得盆满钵满,而您老人家呢?又是开阵又是耗法力的,什么也得不到,岂不是很亏?一个五十年不算什么,可百个、千个呢,您想想,得亏多少东西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清泠子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既知弟子们出秘境后宝物不用上缴,怎么的却不知一个弟子一生中只能进三次秘境呢?” “啊?”孟昔的脸微微泛红,她还真没有听说过! “为师在此万余年,次数早满了。福地洞天每隔五十年便会孕育出一种秘宝,择有缘人为主。每人只能进入三次秘境的规矩是天地棋盘定下的,其目的便是保证相对公平。” 孟昔心中有点失望,她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昔儿。” 孟昔下意识抬头,却蓦地与清泠子视线相对,只见清泠子道:“你要知道,我第五峰只有你一名弟子。往年我第五峰并无弟子,所以无人去探索秘境。昔儿,你是我们第五峰的希望!” 孟昔嘴角又抽搐了起来,“我们第五峰”?您老人家干脆就说自己得了,反正第五峰就咱们两个人! “师父,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拿到钥匙的!” 在这一刻,孟昔仿佛明白了清泠子为什么要让自己背《三百仙草录》,敢情是她的三次机会已用完,门下又无其他弟子,所以就来抓壮丁了! 要是让清泠子知道孟昔所想,她肯定得吐血三升,没想到在徒弟眼中她竟然是这样的师父,真是太失败了! 不过清泠子并不知孟昔心中所想,她将手搭在孟昔肩上,一字一句地道:“昔儿,你要相信你自己,莫要胆怯,不踏出那一步,你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走下去?摔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因畏惧摔倒而丧失了继续奔跑的勇气。” 清泠子的一番话让孟昔感到醍壶灌顶,眼前那无形的雾霾似是被一双大手撕裂开来。 “谢谢师父指点,我明白了。” 孟昔脸上的笑容褪去,可她的眸中却亮起了一道名唤“坚毅”的光芒。 她一直试图游说清泠子去探索秘境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抢不到进入秘境的钥匙,怕在秘境中寻宝无力护,更怕陆砚之看到自己无用的样子。 种种畏惧和自卑形成了一道心魔,它犹如附骨之疽,缠绕在她心间。 可现在,她无畏了,是啊,摔倒有什么可怕的,爬起来就是了!就算爬不起来,师父也会将她扶起来的! 第84章 夜空中已不见星星,东方的天空似乎已隐隐约约泛出鱼肚皮般的白色,清风拂来,带着丝丝凉意,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主峰之上,青云殿后,一座广阔的祭坛静静矗立着。 祭坛八方分别立了八根石柱,石柱顶端卧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与饕餮、混沌、梼杌、穷奇四凶兽的石雕,灵气与煞气的撞击不断冲击着人们的心灵。 祭坛中央是座高台,七七四十九道台阶将高台与地面相连。 高台四周雕满了仙鹤流云,台上还立着个数十丈高的仙鹤石雕。 石柱上生了锈的锁链,高台上浅浅的裂纹,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座祭坛的年代久远。 此时的祭坛之下整整齐齐地立着数千个人,他表情严肃,身姿挺拔,庄重得像是在参加什么重大典礼一般。 五个人影徒步赶上祭坛,为首之人道:“又到五十年之期,清云涧第八代掌门清虚,奉清云涧祖师之命,恭迎天地棋盘。” 话落,一道阳光落在石鹤的头顶,此时的太阳已缓缓露出了半张脸。 八根石柱上挂着的铁链突然剧烈抖动起来,金属撞击的声波震得人耳膜发疼。 五人相视一眼,无声点头,清虚子飞身上高台,其余四人则分别立于祭坛四角。 五人立定后,立即抬手快速结印,一道道光影从他们手中闪过,变幻无穷,令人眼花缭乱。与此同时,他们的脚下分别亮起了一个神兽图纹,相邻二人间图纹能量相汇,迅速结成了个正方形。 清虚子见状,做了个牵引的手势,四股能量便被他引到了高台之上,汇于仙鹤之身。 只见仙鹤石雕表面的裂纹猛地大,碎石“嗖嗖”落下,带起了一片呛人的尘烟。 尘烟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洁白的翅膀,很快的,一抹鲜红也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随着一声高昂的唳声,一只美丽而巨大的仙鹤腾空而起。 它有着洁白无瑕的翅膀,长长的脖颈上的黑纹一直蜿蜒到头顶,但头顶上的一抹鲜红又将黑羽的黑暗压下,给人一种希望的光彩之感。 仙鹤在空中盘旋着,振翅间,八道光球汇在它的翅膀下,随着它猛地拍击,八道光球分别击向石柱上的石雕。 霎那间,石雕竟然睁开了眼! 它们并未像仙鹤那般破石而出,只是石质的身子有了行动的能力。 四神兽腾空扑向仙鹤,仙鹤不闪不躲,张开自己美丽的双翼,似要将这四只神兽纳入自己的怀中一般。 清虚子见状,飞快地改变结印方式,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了地上。 印成,原本汇于仙鹤身上的四股能量霎时间便改变了方向,分别套在了四凶兽的身上。 一时间,动作笨拙的凶兽得到了巨大能量的加持,眼中精光更甚。 它们张开大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能量在它们嘴角迅速汇聚成能量球。 神兽与仙鹤碰撞那一刻,能量球同时击出,祭坛上空传出令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清虚子五人只觉一股强大的能力冲击波从他们的身体贯穿过,五脏六腑似搅成了一团,令人恶心欲呕。 第85章 爆炸中心处,传来了一道仙鹤的长鸣声。 霎时间,陈旧的祭台被不知名的力量修复,石质的祭坛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玉质。 不知从何处飘来了沁人心脾的花香,此时太阳已完全露脸,东边的祥云朝着祭台上空快速聚拢,数十只仙鹤在祥云中穿梭着、鸣叫着,美得似是幅动态画卷。 祭坛中央突然绽出一道紫色的巨大光柱,捅进云中,祥云随之四散。 随着祥云的散开,一个巨大的方形虚影出现在人们眼中,多数弟子忍不住感叹出声。 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指修长而半透明巨手,执了一枚白子,定在方形虚影上方。 “天地为盘,众生化棋。落子莫悔,相对作弈。”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中响起,在场诸人皆精神一振,似乎受到了某种洗礼。 孟昔抬头看了一眼那宏伟而美丽的方形虚影后,便将目光投向自家师父。 清泠子全身被笼罩在神兽图纹的光柱中,令人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开!” 清虚子中气十足我声音将孟昔的视线又拉回到了祭坛中央。 只见那巨手缓缓将白子放入棋盘中,明明是随意一放,可就是让人觉得莫名的庄重。 落入棋盘的白子突然腾空飞起,这时候,众人才发现那半透明巨手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只见白子化作一把钥匙的形状,浮在棋盘上空,棋盘中央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门,巨门缓缓打开。 清虚子五人一拂衣摆,拂尘一扬,盘膝坐下,阖上双目,动作出奇的一致。 “天地棋盘开了!” 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句,众弟子便像炸开了锅一样吵了起来。 有几个大胆的已抬步欲上高台,可还未走上两步便被身后的同伴扯下来。 “你急什么,掌门还未发话!” “掌门都入定了,你等谁发话,莫要等了,钥匙数目有限!” “这位师兄说得对,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踏剑而起,有眼尖者惊叫道:“天啊!是陆师兄!” “什么?是主峰的陆文陆师兄吗?他怎么也来了!” “唉,看来这次的秘宝我们是无望的了……” 陆砚之进过两次秘境,两次皆得了秘宝的青睐,满载而归。 有些人啊,不仅仅是天资好,就连运气也好到真是令人嫉妒啊! 可是嫉妒又有何用?论身份,人家是掌门接班人;论修为,人家已打遍弟子无敌手。所以作为一名普通弟子,他们只能祈祷不要与陆砚之撞到一起,不然以他那吸金的体质,谁能从他手里抢到秘宝! 陆砚之像是没看到弟子们眼中的哀怨一般,朗声道,“诸位师弟师妹们,天地棋盘已开启,大家只要往令牌中注入法力便能进入到棋盘中了,并不需要踏上高台。” 看着诸人投来好笑的目光,方才欲踏上高台的弟子们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羞愤的同时他们又忍不住气恼,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怎么进天地棋盘,欺负新人也不能这样欺负的啊! 第86章 “为什么他知道进去的方法的?” 孟昔小声地问在她身旁的徐子澜。 小冥昀作为外客是不能进天地棋盘的,而清云涧中,除了孟昔,唯一敢与他相处的人便是洛子奕了。 由于孟昔要进天地棋盘,所以洛子奕便被清玄子勒令去照顾冥昀了。 洛子奕虽然很委屈,很想同师妹一齐去寻宝,可师命难违,所以他只能眼泪汪汪地跑去寻了徐子澜,叫他帮忙照顾下师妹。 于是托洛子奕的福,孟昔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去摸索。 徐子澜道:“天地棋盘中有一棋灵,棋灵贪玩,每次开启时皆会将门开在不同的地方,而进门的方式,只有第三次进福地洞天之人才会得知。” 他摸着头腼腆地笑着,“我也是听子奕说的,这是我第二次进棋盘。” 孟昔点头表示理解。 没想到陆砚之入门那么久了三次机会还没用完,她此时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我见方才有数十位师兄走了,他们不进去吗?” 徐子澜抿了抿唇,道:“他们估计是想等下一次吧。” “来都来了,为什么还要等下一次。”孟昔表示不解。 “因为陆师兄在啊。”他压低声音在孟昔耳边道,“你看,朝歌师姐也在,有这两尊大神在,谁有把握能在他们手中抢到秘宝!” 孟昔下意识抬头,只见朝歌不知何时已踏剑立于陆砚之身边。二人身穿一样的道服,郎才女貌的,好似一对璧人,她只觉得心中涩涩的。 “师妹,师妹?” 一只手在她眼前招了招,将她视线中的那幅画面挡住,她才回过神,愣愣道:“啊?” 徐子澜道:“你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大家都快走光了,我们也走吧。” 闻言,孟昔看向周围,原本立着数千人的祭坛现在已剩下百余个人。 见徐子澜往令牌中注入法力,孟昔也有样学样,将腰间令牌取下,置于掌心,注入法力。 令牌绽出一道黑光,将孟昔裹入其内,冲入棋盘上的大门中。 “清云涧第五峰孟昔。” 这是天地棋盘开启时候的那个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孟昔发现自己已立于云端之上,她的四周有着许多弟子,人人脚下都踩着一朵祥云。 “昔儿师妹!” 孟昔闻声看去,只见徐子澜驾着一朵淡粉色的祥云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只不过人家是脚踩祥云,而他却是整个人趴在祥云上,双手还紧紧地攥住祥云。 孟昔嘴角抽搐着,无奈地问道:“师兄,你这是干嘛?” 徐子澜的红着一张脸,从祥云上爬起来坐着,双手仍然紧紧地攥着祥云,丝毫不敢放开。 “咳咳,我有些恐高,让师妹见笑啊。” 有些……孟昔在心中默默吐槽:你是非常恐高吧,有谁像你这样驾云的! “咦?师妹,你怎么没有云?” 徐子澜打量了孟昔一圈,发现她脚下竟然没踩小云,不由得愣了下,大感惊讶。 “我应该有云吗?” 孟昔不解,难道是一进来这个地方就能领到朵祥云的?那为什么她没有自己的小祥云,只能踩着大朵云毯! 第87章 “对啊!” 徐子澜小心翼翼地从祥云上跳下来,还不忘伸右手扯着祥云的小尾巴,像是怕它跑了一般。 “这些祥云是在天地棋盘中衍生出来的宝物,每位第一次入盘的弟子都能领到一朵的,难道师妹你以前来过了,所以才没领到?” 徐子澜想来想去,才找到了个勉强合理的理由。 孟昔摇头道:“我才入清云涧,第一次见这天地棋盘,怎么可能进来过,师兄你莫要说笑了。” 突然,不知是什么东西“嗖”的从她耳旁掠过,扬起了她的一缕发丝。 “师兄,这里的云,能不能自已捕捉的?” 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脸,徐子澜突然就结巴起来了,“啊?师妹……这……我只见过,那个,那个祥云择主,从未见过……呃……自己去捕……” 他还未讲完,就见孟昔笑着扬了扬手中那纯白如棉花的云朵。 见徐子澜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模样,孟昔笑道:“师兄,你以后可以说你见过捕捉祥云的人了!” 她拍了拍手中的云朵,语气轻快道:“小东西,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云朵动了动,似是在挣扎,孟昔下意识松开手,云朵便“嗖”的一声冲出去。 徐子澜惊道:“它要跑……” “了”字还未落下,他便看到那抹白停在孟昔脸旁,轻轻蹭着,而孟昔也疑惑地看着他。 他忙摆手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不过师妹,你真要选这朵云吗?它的等级似乎有点低……” “等级?” 孟昔有点疑惑,这地方连朵祥云都有等级的? “对,等级。” 徐子澜拍了拍自己的祥云道:“祥云大致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其中紫色等级最高,赤色等级最低。我这朵是黄云,但它颜色很淡,所以只能算是资质较差的黄云。” 孟昔点头,她算是听明白了。 “等级不同的祥云间又有何差异呢?” 徐子澜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道:“四长老……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孟昔摇摇头,她家师父比较忙,这些小事向来是不屑于叮嘱的。 要问她家师父忙什么,当然是剥莲子啊! 徐子澜认命一般道:“等级越高的祥云作用就越多,赤云基本上只能载人飞行,而橙云又多了一个隐匿功能。像我这朵黄云,危急时候能化盾,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说到“逃命”二字,他的脸又红了,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等级最高的紫云只有三人有,分别是陆文师兄,朝歌师姐和子奕那小子了。” 说到洛子奕,他脸上出现了羡慕的神色。 孟昔微微惊讶:“洛师兄这么厉害?” 不过想想也是,他若无甚出色之处,想来大长老也不会那么器重他的。 包括他这次未进天地棋盘,说不定也是大长老收到了陆砚之与朝歌二人进阵的消息,才将他拦下来的。 徐子澜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师妹,你这个云……真的不考虑换一下吗?” 孟昔识趣地没再问下去,摊手无奈地道:“怎么换……” “你再捉一朵就好了,比如……”他环顾四周,祥云遍地,但它们皆各有其主,未见一朵空云,他一下子就顿住了。 第88章 孟昔道:“就它吧。” 若不是这小东西扬了她的发,她连这朵白云都没有,至于等级,不好意思,她还真不在意。 徐子澜点头叹息道:“也只能用它了。” “师兄,你别哭丧着脸啊,我这朵小白云可是独一无二的,说不定它是个很厉害的存在呢!” 似是听懂了孟昔的夸赞,小白云开心地绕着二人转了个圈之后落到了孟昔的脚下,猛然增大,不一会,它就由手掌般大小长得同徐子澜的祥云一般大了。 孟昔踏上祥云,回过头看着徐子澜。 徐子澜颤颤巍巍地爬上祥云,小声嘀咕道:“唉,我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个厉害人物是踏着白云的。” “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点恐高,忍不住说些话来安慰自己。” 孟昔轻轻问道:“师兄,你没事吧,还能走吗?” 看着她那关切的眼神,徐子澜心中涌起了一股热流,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强笑道:“没事,我趴着就好了……” 说罢,他便整个人贴在黄云上,只余那颗圆溜溜的脑袋还顽强地昂着。 他身下的黄云也隐约泛出些淡淡的粉红色,似是在为这个主人感到不好意思。 孟昔强忍住笑意,道:“既然这样,那咱们进去吧。” “好!小黄,带路。师妹,跟紧我!” 说罢,他就飞快地把脸埋进云中,瑟瑟发抖,黄云腾空而起,扶摇直上。 孟昔笑吟吟地道:“小白,跟上小黄。” 徐子澜的黄云叫小黄,那她的白云就叫小白好了,简单形象又贴切,她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小白轻轻抖了抖身子,似是对自己这个新名字很不满,可它依旧执行着这个便宜“主人”的命令,乖乖跟上小黄云,起步虽晚,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若是徐子澜见了,定会重新审视这朵白云,因为各云的速度,也是因等级而异的。 孟昔稳住身子,这只小白还是蛮有脾气的嘛! 试练结束后,这朵小白说不定是能带出天地棋盘的,到时候它和天宝,应该会相处得很愉快的吧! 这般想着,孟昔轻轻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云层中,引得少年郎们不禁驻足去寻找那拨动他们心弦之声的源头。 —— 云层之上,是座冰砌成的宫殿,规模之宏大,细节之精细,可谓是巧夺天工。 孟昔跃下白云,白云便化作一颗纯白色的绒球,别在她蝴蝶簪旁,为她添了几分娇俏之意。 “师兄,到了。” 徐子澜听了,一把跃下黄云,动作之迅速,可谓是行云流水。 孟昔正想称赞他几句,只见他竟然蹲下身——吐了!没错,就是吐了! 这个师兄,怎么孱弱得跟个姑娘似的…… 孟昔走过去把手绢递给他,关切地道:“师兄,你还好吧?” 徐子澜接过手绢后,忙道:“我没事,多谢师妹关心。”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毫无可信度。 “脏了,待回去我清洗干净再还师妹吧。” “没事,师兄莫要在意,这帕子,就当送给师兄了。” 反正这帕子是她去崔管事那领的,大家的帕子都一样,无甚标识,故也无避嫌一说,还不还也无所谓。 第89章 “哟,这不是第二峰的徐子澜吗?” 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孟昔抬头看过去,只见三名白银弟子驾云而来,一人在前,二人随后,前边那一位明显是主导者。 见到这人后,徐子澜原本因呕吐而苍白的脸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孟昔不动声色地将徐子澜挡在身后,冷了语气道:“不知三位师兄有何指教。” 三人从云上跃下,根本就没把孟昔放在眼中。 为首那个抱臂冷嘲道:“啧啧啧,徐子澜,洛子奕这次没来,你又另找了个小娘们当靠山,动作可真迅速的啊。不过你这眼光可真是差啊,你真以为一个黄铜小娘们能护得住你?不过这小娘们生的倒是绝色,嘿嘿嘿……” 他越说越过分,脸上甚至还浮出了淫邪的笑容。 孟昔只觉胃中一阵翻腾,恶心得想吐。 “蓝锦恒,你别太过分!你羞辱我就算了,但你若敢动师妹一根手指,我定饶不了你!” 徐子澜不知何时已走到孟昔的身旁,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话语铿锵有力,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狠劲。 孟昔觉得心头暖暖的,没想到这个腼腆的师兄还有这么一面。 “哈哈哈哈,就凭你?笑话!” 蓝锦恒笑得猖狂,脸上满是不屑,“我倒想看看你个连云都不敢驾的人,用什么饶不了我,你以为这小娘们护得住你?” 蓝锦恒旁边的一名白银弟子突然凑近他耳语了几句,孟昔很清楚的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惊讶和了然,最终都化作了嘲讽。 “哈哈哈哈,原来是黑金孟昔师妹,是我蓝某人眼拙了!” 他笑得揶揄,“徐子澜,你倒是找了座好靠山,这次我且放过你!孟昔师妹,期待我们下次相见。” 孟昔紧皱眉头,沉默不言,心中觉得越发恶心,她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人! 蓝锦恒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便带着那两名白银弟子驾云朝冰殿飞去,不一会,三人便没入了冰殿之中。 “师妹,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徐子澜垂下眼帘,不敢看孟昔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脸上毫无血色,显得可怜极了。 孟昔笑着推了他一把道:“说什么呢!洛师兄是托你来保护我的,若不是我,你又何必进来受那人侮辱!” 徐子澜愣住了,他以为孟昔会怪他的…… “好了,别哭丧着脸了,咱们快进去吧!等咱们强大了,再去找那个姓蓝的报仇!” 孟昔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但她掩饰得很好,并未让徐子澜看到。 她现在还很弱小,无法反抗那些恶势力,但现在弱小,但不代表她永远弱小。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待到她强大之日,必将欺辱她之踏在脚下,一洗血恨! 弱小只能任人欺凌,强大才是唯一的出路,不然怎么会有恃强凌弱一词呢! 我叹息道:“臭和尚,这世界真是可怕。你看啊,这些人仅仅是几句话,就将孟婆姐姐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浮生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悲,“可怕的并非是世界,而是人心。” 第90章 冰殿远看时只觉是精美绝伦,高大宏伟,近看时才发现它竟然如纸糊的一般薄,只是无数冰片叠起来,阴影重重,造就了远看时的宏伟。 近观时,就如摘落了姑娘脸上的面纱,本以为是美艳少女,结果却是个七十老妪。 孟昔只觉得满心失望,“只可远观不可近看,古人诚不欺我啊……”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夸张,徐子澜不禁笑出了声道:“师妹,你莫要失望了,这里只是道传送阵,真正的冰宫在棋盘中。” “啊?我们现在不是在棋盘中了吗?” 孟昔一脸懵,敢情她在这浪费了半天时间连棋盘都没进? “是在棋盘中,也是不在棋盘中。” “讲重点!” “这是介于现实空间与棋盘空间的混沌空间,它是由棋盘衍生连接现实空间的,可又只是个通道,还未进棋盘之门。故说是在棋盘中,也是不在棋盘中。” 徐子澜一口气说完,双眼盛满了光芒。 孟昔点头道:“懂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进去呢?方才我见那姓蓝的直接就进去了,可这门现在并未开启啊,难道我们直接撞进去?” 这冰殿看上去虽似纸一般薄,可谁知道它里边有没有装上什么机关。既然徐子澜已经进去过了,肯定有所经验,放着本经验书不问的人是傻子。 要是徐子澜知道孟昔把他当作经验书了,不知道是何想法…… 孟昔的双眼瞪的大大的,腮帮子不自觉的鼓起,似在很认真地思考撞破这个方法行不行,惹得徐子澜不禁笑出声来。 “师兄,你笑什么?” 孟昔一脸懵,她承认自己这个方法好像是有点笨,可他也用不着嘲笑她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座冰殿是有钥匙的……而且你就有钥匙。” 孟昔恍然大悟,指着脚下的小白道:“你说的是它?” 徐子澜点头。 “可怎么用啊……”给把钥匙都不会用,见过这么可怜的吗? “师妹,你对它注入法力就行了……” 他才说到一半,孟昔已经把法力注下了。 在孟昔眼中,不会用的东西注入法力就行了…… 就在法力没入小白的下一瞬,天空中突然飘下了雪花,六角形的雪花美得引人沉醉。 不过这时候二人却无心去注意这份美,因为他们眼前这座冰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大风平地刮起,挟着朵朵雪花,孟昔的话完全被吹散。 突然间,风停了,雪停了,这片天地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方才那狂风大雪似乎是他二人的错觉,可眼前那巨大的宫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宫殿上出现的数不清的门,孟昔瞪大了双眼,“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徐子澜伸手挠了挠头,眉心紧皱,“我也不知道,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孟昔叹息道,“小白,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小白似是听懂了她的话,晃了起来,如小孩子嬉笑一般,定不住身。 突然,冰殿所有的门似被某种力量一齐打开,绽出了刺眼的白芒。 第91章 极亮的光芒使二人短暂的失明了,再能视物之时,冰殿早已消失无踪,将其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的门,此门与天地棋盘打开时出现的大门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徐子澜惊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都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了。 此时孟昔已经丝毫不觉得惊讶了,她今日惊讶的次数已经太多了,快麻木了。 “我们进去吧,路已经出来了,答案就由我们自己来探索吧。” 看着少女脸上坚毅的神情,徐子澜不知不觉中被感染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二人越过大门后,入目的不是仙雾缭绕,也不是鸟语花香,而是业火遍地,血流千里的修罗炼狱之景。 狂风挟着深厚的血腥之气,引得人胃中一阵翻腾,阵阵恶心之感随之而来。扑面而来的沉重煞气袭向还未回过神来的二人,待他们反应过来之时,身体已因失去平衡而下落,二人不禁大呼出声。 不一会,孟昔已回过神来,她忙掐诀稳住身子,可先前已耽搁了太久的时间,被业火灼烧之伤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不料,预想之中的痛感并未袭来,二人摔落到一软绵之物上。 孟昔睁眼一看,发现二人落在一匹巨大的白练上,白练的另一端,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的白衣在风中翻飞着,隐约可见黑纹,如神女一般圣洁,正是朝歌。 白练将二人带到朝歌身旁——那是一片丘陵,虽被烧得焦黑,但不见业火踪迹。 熊熊业火被一股看不见的能量阻绝在方圆三丈之外,丝毫不能对丘陵中人造成影响。 “多谢朝歌师姐出手相救。” 徐子澜见孟昔道谢,忙跟着作揖,但呆滞的表情透露了他的惊魂未定,可见被吓得不轻。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朝歌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一变,道:“不过你们二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孟昔露出犹疑的神色,试探道:“师姐为何会这样问,难道此处有何玄机?” 朝歌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有玄机,此处是紫云座驾的专属试炼之地。你二人的座驾并非是紫云,怎么会进此地?” 她眼中闪过一抹沉思,紧绷着脸,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 孟昔心知朝歌对他们二人不信任,忙解释道:“朝歌师姐,我乃第五峰孟昔,这位是第二峰的徐子澜师兄,我与师兄来到此处纯属意外。” 她将缩回发鬓上的小白取下,吹了一口气,绒球便化作一朵巴掌大的白色云朵。 “实不相瞒,我对这朵白云注入法力后,便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师姐可能为我惑?” “孟昔?”朝歌低吟,“我记得了,四长老的首徒。” 见她脸上的防备褪去,孟昔在心中松了口气。 这炼狱之地甚是奇怪,暗处不知埋伏着多少危机。她与徐子澜二人实力不济,若是能得朝歌庇护,此行会顺利许多。她现在只希望这个师姐能看在同门的情谊上,略微拂照一下他们。 第92章 朝歌笑得和善,“果然黑金令不会选平庸之人,这白云虽无什么强大的功用,但它当年可是那位大人物的座驾呢。” 轻轻柔柔的语句,向往的眼神,不难看出朝歌对那位“大人物”的喜欢。 孟昔怔了下,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散的片段,她欲去探索之时,那些便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了踪迹。 “师妹?师妹?”徐子澜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一回神,眼前便是徐子澜那关切的眼神,“师妹,你怎么了?” 见二人都盯着自己,孟昔笑着道:“没事,我只是在想方才朝歌师姐提到的那位‘大人物’是谁。能让朝歌师姐敬佩之人,本来其定是风华绝代的吧。” 朝歌轻轻挑眉,眼中满是愉悦,“瑶雪大人自然是风华绝代的!” 瑶雪上神吗?孟昔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原来是几近完美的瑶雪上神,怪不得朝歌会如此自豪。 “师姐先前说这是紫云座驾的试炼之地,那陆砚……陆文师兄是不是也在这里?” 孟昔犹豫了下,还是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了。 “砚之啊,他也在这里,不过他与我分开了,你找他有事吗?” 朝歌说“砚之”二字说得无比顺口,语气口透露着一股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熟捻,孟昔只觉一阵辛酸涌上心头。 “没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孟昔轻轻一笑,将心中情绪压下。 朝歌“哦”了一声,并未多想。 “师姐,你为何不与师兄一起走呢?二人一齐试炼,也好有个照应啊!且这试炼之地如此凶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凶兽出没……” 徐子澜面露疑色,甚是不解。 “师弟,你可知什么是试炼?” 朝歌的目光变得深遂起来,原先的稚气与柔和瞬间消失,整个人身上透露出一种张扬的气息,令人不禁将眼神投到她身上,再移不开半分。 有些人就像是太阳,只要微微一发亮,就能轻易地攥住所有人的目光。 徐子澜被她的气势震惊到,他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孟昔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排阴影,似是在思考。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潜力是无限的试炼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挖掘人们埋藏着的潜力。” 她的眼中盛满了向往,似是对未来的希冀。 孟昔只觉心中的热血都被点燃了,她似乎看到了自己那触手可及的未来。 朝歌突然将目光投到徐子澜脸上,“师弟,你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人才能得以成长吗?” 她并未等徐子澜回话,或许她就未想等徐子澜回答。 “不瞒你们说,我虽是窥道者,但我未不熟悉窥道者的能力,比起砚之,我是个弱者。此次试炼,我若跟在砚之身后,必得他庇护,毫发无损地拿到福地洞天的钥匙也不是不可能。可我若真的那样做了,我就失去了锻炼自己的机会;而砚之也会因为得保护我,不得深入试炼腹地,无法达到锻炼自己的目的,那时候,我害的是我们两个人。” 第93章 徐子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原来如此,子澜多谢师姐指点。” 朝歌笑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谈不上指点。只是你二人修为略低,这炼狱之地对你们来说实是凶险,你们便暂且跟着我吧。” “略低”,多么委婉的说辞,他们二人的修为算是低得可怜了,一个是二乙灵神,一个是四丁慧神,两个人加起来都承受不住朝歌一掌。 “多谢师姐的好意,但我们并不想拖累师姐。” 孟昔柔柔一笑,拒绝了朝歌的好意。 朝歌一怔了下,这师妹的反应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微微有些不悦。 “谈不上拖累,我们是同门,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莫非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们?” “我现在的心情就如师姐不愿跟在陆文师兄身后的心情是一样的。” 朝歌望进那双坚定的双眼,半晌,她笑了,心中不悦尽数褪去。 她掐诀化出了两张符箓,道:“这两张符中被我汇入了紫云座驾的威压,戴着它,业火就不敢再近身,遇到危险之时,将符箓点燃,我会尽快赶到你们身边。” 孟昔二人将符箓接过,忙对她道谢。 “不过我有空时才会去助你们,要是我到了拿钥匙的关键时刻,我可不会去救你们的哦!” 她的笑很干净,很平静地将心中想法说出口,毫无半丝欲隐瞒之意。 “师姐能助我们避开业火已是帮了我二人大忙,我们自然不会在关键时刻打扰师姐。” 孟昔心中淌过一股热流,心中升起了感激之意。 她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朝歌今日助我,来日有能帮得上的地方,我一定要帮她。 “既然如此,我便走了,你们可要小心。撑不下去了,你们的座驾会将你们带回去的,后会有期。” 最后一字落下时,朝歌已踏着宝剑朝苍穹而去,血色炼狱中,那道白影就如一抹希望之光,轻轻拨动人的心弦。 “真羡慕朝歌师姐。”徐子澜轻喃出声。 孟昔将目光投回他身上,道:“为何?” “朝歌师姐心善,法力高强,机缘也好,可谓是天之骄女。”他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要是我能有她一半的天赋便好了。” “别自艾自怨了,我们该去找钥匙了!” 朝歌给的符箓使得二人五尺之内都无业火燃烧之迹,范围虽无朝歌在时的大,可也看出了紫云座驾的强横,仅仅是一息威压便能使业火退避五尺,真正的紫云座驾,那得是有多厉害! “师兄,你曾进过天地棋盘,那么你知不知道这炼狱之地的情况?” 孟昔有点无奈,刚刚忘了向朝歌打探,而她又对这炼狱之地没有一丝了解,于是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徐子澜的身上了。 徐子澜皱起了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后,果断地摇头。 “我的座驾只是一朵普通的黄云,所以我上次的试炼之地并非是这里。” “这样啊……那有没有人提到过有关的事情?对了,你不是说洛师兄的座驾是紫云吗?那他定然是来过此处的,他一句都没跟你提过?” 孟昔不死心地继续问,试图唤醒徐子澜“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第94章 这话说出来,孟昔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本是情急之下问出口的话,细细品味,似有挑拨离间之意。 只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幸好徐子澜也未多想,他脸上浮出一抹羞愧之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师兄,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孟昔抿了下唇,心中有些不安。 “没有没有!”徐子澜忙摇手否认。 他迟疑道:“我说出来师妹可别笑话我。” 孟昔点头。 徐子澜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设某种心理暗示。 “对不起,师妹,我先前说谎了。第一次来的试练之地是不是此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与子奕是被紫云座驾强行带入冰殿之中的。入门那一刻,我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之时,我已被天地棋盘扔出。”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孟昔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确认在她眼中没看到嘲笑之色,他才放下了一颗心。 孟昔沉默良久,才道:“师兄,对不起。” “啊?”徐子澜没明白孟昔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我刚刚什么也没问,你刚刚也什么也没说。”孟昔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 看着她真挚的笑容,徐子澜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并重重的点头。 见徐子澜情绪不再低落,孟昔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自小被嘲笑,自然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 徐子澜的种种表现已证明了他经常被嘲笑,这样的人被伤害过,所以会十分敏感。 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对她好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我一定会好好反省,现在,让我们开始我们真正的冒险吧!” 看着她眼中的光辉,徐子澜在心中想: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充满活力,那该多好啊! —— “呸呸呸,这是什么鬼,苦死了!” 一白衣女修把手中一只红艳艳的果子扔了出去,果子在地上翻涌了几圈,才被一只手捡起来。 看着被某人咬了一口扔到地上的果子,徐子澜无奈地道:“师妹,别任性,好不容易才寻到的朱果,别浪费了。” 孟昔正想说“觉得浪费你吃了就好了”,可看到朱果上那明显的牙印,她却说不出这句话了,于是她只能无奈地接过朱果,用幽怨的小眼神瞪着它。 他们在这炼狱之地已经呆了三天了,若是在七天的时间内拿不到钥匙,那么他们就算是被淘汰出局了。 可这炼狱之地实在是变态,昼夜温差大,空气腥咸难闻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灵气! 刚来之时,二人并未发现这点,直到感觉自己的法力越来越少时才发现不对劲。 于是二人开始省着法力,能不用时尽量不用,徒步前行。 或许原先他们是处于炼狱之地的边缘之地,所以什么都没有遇到。当他们慢慢向炼狱之地的中心靠近之时,业火中竟然跳出了不知名的妖兽! 这种妖兽浑身焦黑,唯有一双眼睛是赤红色的。 被打伤之时,他们干燥的皮肤会深深裂开,流水腥臭的血水。 那一刻,孟昔似乎知道了这里的空气为什么那么腥咸了…… 第95章 在边缘之地时二人还可以不用法力,可遇到妖兽后,不用法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人与妖兽厮杀了整整一天,孟昔体内的法力早已耗完殆尽,若不是凭着蝶衣留给她的法宝,她早就被妖兽给撕了! “师妹,小心!” 徐子澜的大呼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孟昔麻木的转过身,温热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而妖兽的血,是没有温度的。 “师兄!” 徐子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往地上倒下,缓缓瞌上了眼。 孟昔红了眼,将发上蝶衣赠的簪子拔出,刹那间,簪子迎风而长,化作一柄通体冰蓝的利刃,剑身泛着冰冷的光,映出孟昔冷漠的眸子。 她提剑杀入妖兽群,利刃所到之处,血花四溅,哀嚎不断。 孟昔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此时的她仿佛就是一个机器,不知疲惫,只知杀戮。 “师妹……” 徐子澜费力地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如同修罗一般的少女,她原本洁白的道袍上满是紫黑的血迹,发髻凌乱不堪,俏丽的脸颊上新添了几道细细的伤痕。 她自由地穿梭在兽群中,长剑舞动间,血花飞溅,似是在跳着一段血腥而又华丽的舞蹈。 听到声音后,她缓缓转过身,原本明媚的眸子此时盛满了冰霜,冷得吓人。 就在此时,一只妖兽自她身后跃起,尖长的利爪似是死神的镰刀,泛着冰冷的黑芒。 徐子澜大惊,正要提醒她时,一道冷芒闪过,妖兽在空中被拦腰斩断,浓稠的血浆洒了一地。 好快!他完全没看到她是如何动手的! 看到男子苍白的脸时,孟昔脑海中紧绷的某根弦好像突然断了。 她眸子中的冰冷渐渐褪去,手中长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嘴角才勾起一点点,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徐子澜顾不得背上的疼痛,忙爬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师妹,师妹,快醒醒!” 见孟昔倒下,妖兽们知它们现下最大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一瞬间,业火中便走出了一只又一只、行动迟缓的妖兽。 徐子澜一抬头,发现他们二人已被丑陋的妖兽包围,心中一紧,额头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他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剑,立马将剑捡起,指着妖兽群颤颤巍巍地道:“你,你们别,别过来!不然,不然,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妖兽们并不买他的账,依旧缓缓前进,许是对他手中之剑有所顾忌,前行的速度倒是慢了许多。 看着丑陋的妖兽,徐子澜拿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背后的伤口疼得他快要晕过去。 他现在法力已耗尽,又有重伤在身,孟昔也晕了过去,他该怎么办! 对了!朝歌!他可以找朝歌! 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徐子澜忙往怀中摸去,欲掏出朝歌送的那张符箓。 可人紧张时,办什么事都不顺,他掏了半天才将符箓拿到手中。 此时的妖兽已经确定了这把剑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靠近的速度愈发的快了,徐子澜甚至看到了他们张开血盆大口,流下了恶心的涎液。 符箓静静地躺在掌心,焚?还是不焚? 第96章 就在此时,狂风平地而起,卷起了一阵尘土,徐子澜下意识眯起眼,下一刻,他只觉身子忽然一轻。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托到了空中,狂风自耳边掠过,掀动了他那脏兮兮的衣摆,他的身下是软绵绵的白云。 徐子澜紧了紧抱着孟昔那只手,口中喃喃道:“逃掉了,逃掉了……” 小白载着二人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边去,徐子澜惊魂未定地回过头,看向地下,那抹黑压压的兽群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 孟昔睁开眼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放大了的脸。 “师妹,你终于醒了!” 徐子澜非常惊喜,手忙脚乱地将孟昔扶起来,让她靠在树干上。 孟昔打量着四周,这似乎是一片树林,随处可见黑乎乎的树干。这些树的枝桠长得千奇百怪,在血红色天幕的衬托之下,更显阴森诡谲。 不知何处传来了乌鸦的叫声,回音阵阵,听得人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师兄,这是哪?” 孟昔一开口,就觉嗓子疼得厉害,她好想喝水。 徐子澜将一枚红色的果子递给她,道:“那日我们被兽群包围,幸好你的座驾带我们逃到了这片奇怪的树林。” 孟昔“哦”了一声,缓缓将果子接过。 她只觉浑身酸痛,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抱怨着劳累,脑子昏昏沉沉的,非常难受。 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徐子澜从她手中将果子拿过来,递到她的唇边,道:“这个果子是从你的座驾上找到的,你快吃了吧。” 孟昔微微笑着道:“师兄,我还不至于连个果子都拿不动。” 徐子澜固执地将果子放到她唇边,一动不动的,大有一副她不吃就不跟她说话的架势。 孟昔无奈,只能咬了一口,甘甜的果汁瞬间溢满了口腔。 他轻轻地道:“师妹,你杀妖兽时候太过拼了,法力耗尽,一定不好受吧。” 他的语气低落了下来,“都怪我没用,明明修为比你高的,结果还得你来保护我。” “师兄,你不要这样说……” 感觉到自丹田处升起的暖意,孟昔惊讶地瞪大了眼,她一把抓住徐子澜的袖子道:“师兄,你这个果子在哪里找到的?” “师妹,你问这个作什么,莫非是还未吃饱?”徐子澜努力将心中低落掩去,装作开心的样子。猛然看到孟昔微微红润的脸,他怔了一下,她刚刚脸色还很苍白的! 他将目光投到手中那被咬了一口的红色果子,“莫非……” 孟昔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师兄,这果子是个好东西,我才咬了一口,法力便恢复了三成。” 三成或许不多,但在这个灵力贫瘠的地方,三成法力是多么弥足珍贵!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果子中蕴含着一种神奇的能量,那是一种与她灵魂十分契合的能量,它在恢复她法力的同时,亦帮她拓展了经脉,她感觉得到自己已经触摸到一甲灵神的门槛了! 徐子澜惊喜地道:“师妹,这果子是在你的座驾上找到的,你把它召出来问问看看!” 第97章 孟昔轻笑着摇头道:“师兄,这座驾只是一片云彩,又不是什么精怪,该如何问它?” 徐子澜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蔫了。 他的小黄伴他那么久了,他何尝不知道它只是一件法器,他真是急傻了! “不过师兄也莫要气馁,我试试与它沟通下。” 凡是高级法器皆会有灵性,小白既然能将二人带来紫云座驾的专属试验之地,那它的等级定然不像徐子澜之前想的那样是件低阶座驾了。 孟昔闭上双眼,将精神力缓缓向小白探去。 小白刚开始还挣扎着要逃走,可当它被精神力完完全全裹住时,它莫名的就停止了躁动。 明明是闭着眼,可孟昔竟然看到了个白色的光点,光点起来起大,渐渐的形成了一幅画面。 一白衣女子浮于炼狱空中,手执一柄纯白光剑,狂风掀起她的裙摆,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这抹白,在这黑与红交错的世界中,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她背对孟昔,以至于孟昔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孟昔心想,她一定是无惧的。 白衣女子手腕轻轻一翻,光剑便化作荧光消散,她轻盈地落到地上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如同人的心跳一般,十分诡谲。 女子迅速将手探出,?中飞出一匹白练,缠上了一棵巨树的枝桠。 “这可是个好东西呢,小白,还不快去取回来。” 再后来的事孟昔已经看不到了,她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女子的话,那清冷的嗓音,是如此的引人迷醉。 “师妹,师妹?” 孟昔已经发呆了好久了,她那空洞的眼神令徐子澜心中莫名的升起了几分不安。 孟昔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徐子澜担忧的表情,只觉恍若隔世。 “师兄,怎么了?” 她轻笑着问,似乎不明白徐子澜脸上的担忧从何而来。 “师妹,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怎的一直不说话?” 孟昔将自己看到的画面告知了徐子澜,提到那白衣女子时,只觉心中升起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么说来,只要找到声音响起的地方,就能找到这种果子了?可是我们在这林子里面呆了那么久,除了乌鸦的叫声之外,什么也没听到啊……” 徐子澜低头沉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乌鸦的叫声!” “乌鸦的叫声!”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后相视一笑。 孟昔道:“我自醒来之时,除乌鸦鸣叫之外就再也没听到过其它的声音了。” 洛子奕道:“对,我也是。而且这乌鸦是隔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啼叫一次,是有些太奇怪了些。” 孟昔怔了下,没想到这师兄还蛮细心的嘛,连乌鸦的间隔时间都注意到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地方乌鸦的叫声与你说的那种奇怪的声音有一个很大的相同点,那就是——很难辨别其传出的方向!” 徐子澜的表情很认真,他在将他知道的东西一一道来,他不想当一个累赘,他相信,他也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第98章 “即便是摸索到了其中玄机,如何判断声源方向还是个问题呢,师兄,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二人一齐想,或许能更快的找到合适的方法。 徐子澜摇头,他到此处之时天色已阴暗,当时孟昔昏迷,白云座驾又化成小球别到了孟昔头上。于是他只能召出小黄,化作屏障,守在孟昔身边。 时不时传来的乌鸦鸣叫声已吓得他胆战心惊,当时的他一心只希望着孟昔早点醒来,哪还有心思去追寻鸣声方向。 “呀——呀——” 不知自何处又传来了乌鸦的啼叫声,孟昔仔细听,只觉这声音一会儿在东,一会在西,令人听不真切。 孟昔微微抿唇,阖上眼,双手拈了兰花状,一上一下,掌心相对。她双掌之间聚起了一团淡蓝色的光波,氤氤氲氲,令人看不真切。 她猛地睁眼,道了声“去”,光波作似水波一般向四周散去,掠过这片奇怪的树林,霎时间,整片森林皆被她收进眼底。 “师妹,可看到了什么?” 徐子澜见她收了功,忙上前问道。 孟昔摇头道:“方圆数十里皆是这些奇怪的树,并未见到活物。” 正是未见到活物她才更确定了乌鸦鸣叫声便是那奇怪果子成熟时发出的声音,至于声音为何不同,她想,或许是每片树林生长的果子都不一样吧。 “我们往里面走走看看吧。”孟昔提议。 “好。” 太阳已渐渐西斜,树林里奇形怪状的树在这一刻显得更加可怖。时不时有一阵风吹来,带起了如风拂叶子般“沙沙”的响声。本来很正常的声音,放到这片没有树叶的林子中,就有几分诡谲了。 “师,师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徐子澜紧紧地攥住孟昔的袖摆,整个人抖的像是个筛子。 孟昔额角滑过了一丝冷汗,她扯了扯笑得已经僵硬了的嘴角道:“莫慌,这只是你的幻听。” 她第一次见到这般胆小的人,一路上仅仅是安慰他都够她喝一壶了,哪还有精力去听什么东西。 “真的,师妹,你仔细听,好像有人在吃什么东西。”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孟昔皱眉,停下脚步仔细听,果然听见了咀嚼东西的声音。 这个试炼之地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就只有陆砚之和朝歌了。 孟昔不知道这片树林是不是内围之地,但她相信,陆砚之二人吃东西绝对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师……” 孟昔忙示意徐子澜安静,自己顺着声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徐子澜噤了声,朝四周看了一阵,只觉一阵寒意来袭,激得他忙蹑手蹑脚地跟上了孟昔的脚步。 一棵枯得漆黑的巨树后缓缓探出两颗脑袋,正是孟昔和徐子澜。 就在此时,距他们一丈远的一棵枯树突然抖动起来,枯黑的树皮随着它的抖动“簌簌”地脱落,新枝随之抽出,如变戏法般长满了绿叶。 孟昔敢说,这棵树是她进入这片林子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一棵树! 第99章 这时,一阵腥风拂过,将大树的叶子吹的“沙沙”作响。 霎那间,绿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落下,大树的枝干也迅速变黑,变干,刚刚那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就像是昙花一现。 自落叶和树干中浮现出点点淡红的的荧光,朝树枝上聚去。 孟昔清楚的看到了枯树猛烈地抖动着,似乎是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荧光越聚越多,最后竟形成了一个红色的果子,挂在大树枝头。 “呀——呀——”的乌鸦叫声传来,依旧是环绕状,可孟昔已经发现了,有果子的那棵树,传来的乌鸦叫声最弱! 孟昔想,这乌鸦的“叫声”应该是这片树林独有的交流方式,每次有新果子诞生,大树们都会鸣叫为其庆声,而“生育”果子那棵太“累”了,所以声波最弱。 “师妹,果子!”徐子澜眼中浮现出跃跃欲试之色,看到红果子的激动已将他心中的恐惧冲动。 孟昔一把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噤声,又掐了个匿身诀,轻轻道了一句:“静观其变。” 看着她沉着的表情,徐子澜躁动的心莫名就平静下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只觉得那果子似有魔力一般,轻易地勾起了他内心的贪婪,令他失了分寸。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孟昔向他传音道:“师兄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那果子的确是不太正常。” 孟昔的声音突然在徐子澜耳边响起,但她并未开口说话。 愣了一下之后他便知道了她是传音入耳,于是他也传音道:“我倒把传音这个术法给了忘了,师妹莫要担心,我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师妹怎么知道那果子有问题的?” 孟昔轻轻一笑,并不拆穿他。 徐子澜总觉得孟昔的笑容别有深意,令他觉得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本便是自然孕育出的蝶灵,对这种奇怪灵力的感知度比寻常的神仙要高上许多。”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 “师兄,快看!” 徐子澜一听,下意识抬头看向那颗赤红的果子。 乌鸦鸣声已渐渐消失,一颗鲜红色的果子在挂在树梢,随着风儿,轻轻摆动着。 “噗”的,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枝树枝,猛地将红果子穿透,暗红色的汁液顺着树枝落到地上,被大地瞬间吸收,无影无踪。 树枝携着结果,缓缓向孟昔的方向而来。 “师兄,小心!” 电光火石间,孟昔猛地将徐子澜推开,自己也闪身跃出一丈之外。 徐子澜被推得一把坐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便见到领他肝胆俱裂的一幅画面。 只见二人原来藏身的巨树不知何时已“睁”开了腥红的眼,露出丑陋的血盆大口,十分可怖。 徐子澜只觉一股血冲上头顶,双眼一翻,便失去了知觉。 孟昔紧皱着好看的眉,整齐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她的直觉果然没错。 这里的树基本上都是一般粗,唯有她二人藏身这棵,粗壮得吓人,十人合抱都不一定能圈得住它的树干,“巨”得可怕。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她觉得这棵树必有古怪,特别是当红果被刺穿时,她的这种感觉达到了极致。 第100章 孟昔默默站到晕倒了的徐子澜跟前,将他挡在身后。 她快速环顾四周,确定其它的树没有“变异”后,她心下松了口气,不然要是整片树林的树妖都攻击她,她可吃不消! 将发簪拔下,发簪迎风长成一柄利剑,手心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令她的紧张感褪去了大半。 巨树并未向孟昔发起攻击,它将红果子放到它那可怖的嘴里,细细咀嚼着,似在品尝某种美味。 “小姑娘,你从何处来?” 一道苍老和蔼的声音传出,回音阵阵,令人听不真切。 孟昔抿了下唇,眼中浮现出了些许疑惑,这棵树,在说话? “你没猜错,的确是老朽在说话。老朽已经数百年不见生人了,这几日一来便来了四位,看来我的地方是不得安宁了。” 大树终于将果子咽完,腥红的大嘴闭上,倒是少了几分凶恶之感。 孟昔拱手道:“晚辈不请自来,打扰前辈了。只是宗门试练,晚辈不得不说,还望前辈莫要见怪。” 她暗暗将剑握紧,偷偷将神识外放,注意着周围,防范着巨树的偷袭。 这时,一片白云自孟昔发间飘出,将躺在地上的徐子澜托起。 “小白,你做什么?”孟昔心中一紧,忙伸手将白云按住,生怕它是巨树派来的卧底。 小白不敢再动,孟昔觉得它看起来有几分委屈,随即她便将这想法甩出脑海,一件法器而已,怎么会有“委屈”这种情绪呢,她真是傻了! “小友不必惊慌,老朽的模样看起来虽然凶恶了些,但老朽待小友是没有恶意的。” 孟昔在心中吐槽:有没有恶意是你自己的事,你以为我看得出来? “小友来此处是寻朱果的吧?” 巨树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沧桑。 孟昔犹豫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她在巨树后边藏了那么久,那么她与徐子澜的对话定也是被这棵老树尽数听去了,所以此刻也无甚隐瞒的必要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只要发现了朱果,就会费尽心思得到它。” 老树的语气中含着无限悲哀,无端地勾起了孟昔的恻隐之心。 她很精准地捕捉到“世界”二字,“前辈,这个世界是何意?” “呵呵。”老树轻笑起来,“小友,你难道不奇怪这里为何没有灵力吗?” 见她露出思索的表情,老树继续道:“你听过天外来客吗?” “天外来客?”孟昔将这几个字细细咀嚼,努力在脑海中探索着相关的记忆。 “相传父神创世未成时,异世来了一位大人物,与父神相谈甚欢。因此人修为与父神不相上下,且其修炼方式与本界有异,与其有天外来客一称号!” 这还是蝶衣无聊时候给她讲的小故事,她一直将这件事当作一个传闻。 在孟昔心中,父神是最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存在着什么天外来客能与父神比肩! “我们是来自天外来客居住的世界的生灵!” 老树的声音中布满了虔诚与向往,庄重得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第101章 “当然。”老树的声音突然低沉了起来,“天外来客只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的叫法,在我们那个世界,他是至高无上的主宰之王。” 听到这,孟昔心中稍微平衡了一些,异界主宰之王与父神并肩,这个说法她可以接受。 “前辈,你们为何会来我们的世界?” 若老树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这个空间也可以称作是异空间了,可是天外来客为何要把这个异空间留在此处? “我们乃是王给王后的聘礼!”老树的声音中又带着伤感,“天地棋盘是一个试炼之地,而我们,是王培养出来的精怪。我原以为,王后强大后,我就可以归去,唉……” 这一声叹息含着多少无奈与悲伤,或许只有老树能知道了。 孟昔试探着问:“那……前辈你不想回去吗?” “哈哈!怎么可能不想!” 一瞬间,老树的负面情绪如退潮般消去,“王的命令,吾等绝对遵从!” 孟昔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信仰吧…… “哈哈,小友不必伤感,这是吾辈的荣耀!” 老树眼中的腥红褪去,深绿盈满了它的“眼眶”,显得更加诡异。 “砰”,孟昔看到老树的枝桠上竟然一下去冒出了一片翠绿的叶子,泛着微微荧光,在黑暗中是如此显眼。 绿叶飘落,荡在孟昔身前。 看着那抹翠绿,她似受了某种蛊惑一般,将手伸出,小心翼翼地将绿叶托住。 “带着它,你就能找到朱果了。” 老树的声音变得空荡而悠远,孟昔猛地抬头,却发现原本立在她面前的巨树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前辈!前辈!” 孟昔大呼着,“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树林中回音阵阵,却再无半点属于老树的声音,孟昔抿了抿唇,握紧掌心的绿叶,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 孟昔皱着眉头将剩下的朱果吃进肚子里,只觉一股热流穿过奇经八脉,浑身充满了力量。 “师妹,准备好了,我们就要去寻找下一片树林了!” 徐子澜挠头笑了起来,孟昔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 孟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不安慰她就算了,还嘲笑她,简直太过分了! 自遇到天外老树那片树林算起,他们二人已经穿过了七片树林了。 每片树林中长着的朱果外形都一样,可味道却不尽相同,就比如孟昔方才啃的那颗朱果,简直苦得令人发指! “轰隆!” 一声巨响自东边传来,惊得二人转身看去。 只见东边红云被黑暗迅速吞没,条条如巨人手臂般粗壮的红雷在黑暗中闪烁,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击必杀的雷霆之技。 “那边是发生了什么?” 徐子澜屏气凝神,似乎是在观赏这盛大之景。 孟昔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难得的沉重:“这种景观不似天然而成,恐怕是人为而造。这般声势浩大的雷霆,怕是陆砚之的手笔……不行,我得去助他!” 话未落,她人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徐子澜伸手想拉住她,却只能看着她的衣摆从他掌心滑过。 他笑道摇了摇头,低喃道:“即便是去了,你又能帮他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认命了一般追上了她的脚步。 第102章 雷电肆虐下,陆砚之手持长剑,脚踏紫云,墨发随风而动。 他猛地睁开双眼,唇角溢出了一丝血线。 抬手干净利落地将血迹拭去,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唉,这次玩的似乎有点大了。” 左手轻轻拂上腰间的黑金令,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罢了罢了,陆砚之,你什么时候学会退缩了?” 眼中犹豫顷刻之间便散去,恢复了清明,他勾起了唇角,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空中雷霆似是被他的态度所恼怒,猛地朝他劈下。 陆砚之灵活地躲过雷霆,在云间自由地穿梭着,过了约莫半刻钟,雷霆渐渐散去。 他在心里道:来了。 这念头刚落,刚散去的雷霆就如潮水一般涌来,聚成一个雷球,携着毁天灭地之势朝陆砚之压下。 陆砚之不闪不躲,执剑引雷,他竟然想引这狂雷淬体! 孟昔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一个巨大的雷球,雪球下是一个浴血的身影。 那一刹那,她只觉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陆砚之!你疯了?你不要命了吗!” 她颤抖的呼声被雷声所吞没,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说时迟那时快,孟昔跃下白云,直直向那抹血影扑过去。 虽然我做不了什么,但为你分些雷霆还是可以的,我欠你的,在这一刻,就用命来还吧…… 徐子澜赶到之时,只见那抹身影扑下雷霆,所以,他还是又来晚了一步…… 孟昔身上突然飘出一道白光,化作一朵白云,是小白! 小白的身体在空中迅速增大,看似柔弱的身体,竟然将雷球一点点给吞没了! 徐子澜见状,忙奔向二人。 陆砚之已经伤得浑身是血,原本柔顺的长发此时说是鸡窝也不为过,他的身上时不时闪过几缕电光,发出“滋滋”的声音,想来是被电得不轻。 孟昔趴在他身上,双臂紧紧将他环住。许是被小白分去大量雷霆,所以她伤得并不重,只是有几分狼狈而已。 徐子澜上前去欲将两人分开,却被二人身上的雷霆之力电得浑身发麻,使不上劲来。 苦试多次无果后,他无奈地坐到了二人的旁边,摸着“吃饱喝足”的小白,叹息连连。 —— “天呐!天降瑞雪,蝶灵化形,这只小白蝶一定是我们千叠花海的福星啊!” 孟昔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女孩静静立于大雪中,各族灵神将她围起来,祝贺声连连。 在这些贪婪、嫉妒、赞叹、羡慕的眼神中,小女孩天真而又懵懂的眼神是多么干净而美好。 她想起来了,这是当年的自己。 大约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便是污浊的,所以所有干净的东西都是不合群的。 刚开始时,无论怀着什么样心思的人,都对她很多。 过了很久,她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特别之处,于是这些人便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渐渐的,小女孩不爱笑了,她的眼中染上了自卑,仇恨,再不复往日的纯粹。 看到这,孟昔的眼已染上了一抹鲜红,她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诡谲的弧度。 第103章 在孟昔的身前,站着一排高矮胖瘦不一的灵神,这群人都有一个特点,即便是都欺侮过她。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再无人欺侮你了!” 脑海中响起一个非男非女、非老非少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是有某种魔力,能勾起人们心中最深处的丑恶。 孟昔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褪去,她拔簪化剑,口中喃喃道:“对,他们欺侮过我,他们都该死……” 就在她提剑指向第一个灵神的时候,空中无端降下花雨。 自远方传来的铃铛声引得孟昔微微侧头看去。 花雨中,一黑衣女子赤着芊足,踏花而来。 “师父……” 孟昔轻唤出声,声音软糯糯的,满含依赖之情。 蝶衣拂落她手中的剑,将她拥入怀中,叹息道:“昔儿,你还是看不开啊。” 听了这句话,孟昔如被烫着一般,猛地将蝶衣推开。 蝶衣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个趔趄,神色复杂的看向孟昔。 孟昔心中一紧,忙向前踏一大步,欲拉住蝶衣。 可看到蝶衣无碍后,她心中升起了无数的恶念,将升起的善意死死地压了下去。 “看开?师父说得倒轻松!” 她指着一个长相清纯的灵神道:“付玉,因嫉妒我的相貌,将我扔入丹炉之中,那滋味,我一辈子也不敢忘!” 她将手指移到第二个灵神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个病态的笑容,继续道:“衡贝,最喜欢欺侮我,侮辱漫骂,拳打脚踢,想必得舒服吧?” “梓涣,最喜欢夺我寻到的宝物,不劳而获的感觉如何?” …… 她一口气列出了十几个人做下的恶事,许是因为太激动,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在颤抖着。 她笑得颠狂,“我难道,不该杀他们吗?” 她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语气凶恶,眼睛却瞪得通红,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对两个世界都充满着仇恨与防备。 “你知道的,他们罪不至死。” 蝶衣轻轻开口,在对上孟昔双眼那一刻,她晃动腕上的铃铛,与此同时,她原本漆黑的瞳孔此时也变得一片通红,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你是个好孩子,你天生便向往着光明。这些人太过污浊,他们想将你拉入那个肮脏的泥潭,令你染上污秽。昔儿,你看,你最厌恶的人,轻易地让你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你,甘心吗?” 在蝶衣的循循善诱之下,孟昔眼中的仇恨渐渐消失,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刹那间,欺侮过她的灵神们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无踪,而这个“千叠花海”也碎去,剩下的,只有一片混沌。 “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余下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 “多谢师父相助。” 孟昔单膝跪地,向着声音散去的地方行了一礼,才抹去眼泪,静静思考。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她去帮陆砚之引雷,可雷电太强,她承受不住,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是刚刚那一幕了。 若不是蝶衣的出现,她可能就迷失在仇恨与杀戮之中,无法自拔了。 第104章 幼年时发生的事情一直是孟昔心中的一道坎,她没忘记,这里是试炼之地。 前些日子,她依靠着朱果提供的法力,一直猎杀着各种妖兽。 她发现,越往深处走,妖兽的实力便越强大,而她本人也因多场实战而变得越来越强大。 如果那算是炼体,那么她现在应该是练心了。 脑中突然传来一阵眩晕感,孟昔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之时,入目的是软烟缭绕的床幔,其中穿插着细细的珠链,微风拂过,带起阵阵清脆的珠子碰撞声,如仙乐般美妙。 孟昔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如被车子辗过一般,只觉得这副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鲜红的锦被从身上滑落,她只着胸前一凉,忙抬眼望去,才惊觉自己未着寸缕,且她那嫩白的皮肤上竟留下了许多斑驳的红印! 孟昔只觉脑中有什么炸裂开来,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问题挤进她的脑海,她不禁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尖叫出声。 突然,一双温暖而又干燥的大手将她的手握住,拉下来。 她感觉那人从她身后将她环住,陌生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她的身体不由得一僵,鼻子一酸,眼泪就像豆子一般落下。 “娘子这是怎么了?” 温柔的话语从孟昔耳绊响起,她猛地转身,入目的是那令她朝思暮想的俊脸。 “砚之……” 她喃喃出声,眼中的惊喜令人难以忽视。 “我在。” 陆砚之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脸边,由她轻轻抚摸,眼神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是真的吗……”感受到从指尖传来的温暖,孟昔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惊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陆砚之笑得有些无奈,他猛地将女子带入怀中,惹得她惊呼一声后贴在她耳边,轻轻道:“娘子,莫要调皮。” 话刚落,便将她那羞得粉嫩的耳垂含住,细细品味。 “啊!”孟昔忙将他推开,手忙脚乱地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脸红得来似要滴出血来一般。 “男,男女授受不亲!陆砚之,你,你别乱来!” 陆砚之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出声来,他俯身凑近,将女子逼到床角,一字一句地道:“娘子,我们已成亲一月有余,何来授受不亲一说?为夫不过是出门几日,娘子就不认得为夫了?” 他脸上浮现出伤心的表情道:“莫非娘子是生气了?为夫向你保证,我这次出门是办正事去的,绝对没有勾搭莺莺燕燕!” “你还想勾搭什么莺莺燕燕!”孟昔下意识地将这句话喊出,话语中夹杂着的严厉让她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偷偷抬眼望去,他……会不会生气,她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太妥…… “好娘子,莫生气,莫生气,为夫有你一个就够了,哪还要什么莺莺燕燕!” 某人没脸没皮地凑上来,像条大型犬一般蹭着她,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第105章 坐在梳妆台前,孟昔看着镜中那个为自己绾发的男子,心中的幸福快到溢出来了,如果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娘子!”陆砚之的声音将孟昔跑偏了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她愣愣地道:“啊?” 陆砚之无奈地笑道:“娘子啊,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为夫在这同你说半天话,你都不回应一句。” 他那无奈而又宠溺的话语让孟昔沉沦,她笑道:“你方才说什么了?” “你看这发髻挽得如何?”他的眉毛高高挑起,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孟昔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沉吟道:“好看是好看,不过这与我以前的发髻样式着别也太大了吧!” 陆砚之半蹲下身,与孟昔平视,认真地道:“娘子,你如今已为人妇,发髻自然与未成婚时候不一样了。你要记得,你的妇人发髻,只能为我一个人而挽!” 孟昔下意识点头,对啊,她现在是陆砚之的娘子了,她终于得到了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她微微笑了起来,她没看到,自己周身的灵光,慢慢变得暗淡起来。 —— 将面纱戴上,孟昔不解地看向陆砚之,问道:“相公,你要带我去哪啊?弄得这么神秘!”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孟昔已经适应自己陆夫人的身份,这样,也挺好。 “都说要给你个惊喜了,说出来还算什么惊喜,娘子就莫要再问了!” 他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将她带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眼中仿佛有光。 孟昔害羞地低下头,小声道:“别闹,大家都看着呢!” “谁敢看!”他环视一周,“你们看到什么了?” 冷冽的气息将周围的丫鬟小厮们吓得立刻“扑通”跪下,整齐的道:“回老爷,奴婢(奴才)什么也没看到!” 得到满意的回复,陆砚之轻轻对女子道:“听到没,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丫鬟小厮们泪奔,老爷的温柔果然只为夫人一人存在…… 这个孩子气的举动让孟昔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感动,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孟昔将他推开,迎着他委屈的神色道:“好啦,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你不是要给我个惊喜吗,惊喜在哪呢?” “既然娘子发话了,那为夫便不与他们计较了!娘子,随我来。” “好。” 二人来到陆府门口,门前停了一辆精致的马车,陆砚之扶着孟昔踏上轿凳,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孟昔猛地转头向左看去,只见一辆马车飞奔而过,马车过后,只余一片空寂。 “娘子,怎么了?” 孟昔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只觉那马车跑得太快了,很容易撞到别人,不太好。”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思索。 “娘子放心,他们自有分寸。” 陆砚之,扫了一眼,两名黑衣人便向马车消失的地方追去。 孟昔点头,钻入车中,陆砚之也紧随其后上了马车,将她拥入怀中。 二人相对无言。 孟昔心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啊…… 第106章 孟昔静静倚在陆砚之怀中,目光呆滞,嘴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快松开,你这样会将自己弄伤的!” 陆砚之将她紧握的手掰开,她的掌心有着四个清晰可见的指甲印,可见是掐狠了。 “你不开心归不开心,掐自己作甚。若是掐伤了,为夫会心疼的!” 虽是责备的话语,却满含着宠溺,孟昔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不一会儿,便盈满了眼眶。 陆砚之还在碎碎念,见怀中的人一声不吭,才发现不对。 轻轻将她的脸捧起,却见她满脸泪水,这让他不禁慌了神,忙着:“娘子莫哭,有什么我做的不对你打我便是了,见到你的泪水,我心疼得紧,莫哭,莫哭……” 看着他如同一个孩子般手足无措,孟昔不禁笑出声来,她紧紧拥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的道:“你没有做得不对,我只是太幸福了,就像做梦一样……”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陆砚之打断了,“娘子说得这是什么话,这怎么可能是做梦!你若不信,便打我一下,在梦里打人是不疼的!” 孟昔轻轻道:“可是……不是应该你打我吗……” 陆砚之叹了口气,摸着她的秀发道:“傻丫头,我怎么会舍得打你呢!” 孟昔闻言,唇角轻轻勾起,将心中的不安尽数抛掉。 —— 马车终于停下,陆砚之先下了车,又转身将孟昔扶下,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护着某件珍宝一样。 孟昔心中一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一笑倾城莫过如此了。 陆砚之取出一条事先准备好的红色丝带,绕到孟昔身后为她系上。 孟昔配合地闭上眼睛,笑道:“究竟是什么惊喜,弄得那么神秘。” “天机不可泄露!” 陆砚之执起女子的手,扶她稳步向前走去。 今晚的月亮很圆,银白色的光辉洒满了大地,将那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到了。” 话落,孟昔眼前的丝带被解下,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闪一闪的萤光。 原先只有十来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萤光越来越多,多到足矣将这一片小天地照亮。 一阵清淡的芳香扑鼻而来,孟昔低头看去,只见一朵朵纯白的昙花将四周铺满,中间只余一小片空地供人站立。若不是有萤火虫的光辉,她还真看不到这些漂亮的花儿。 一双手突然扶上她的腰,微微使力将她带到怀中。 陆砚之低头在她耳边道:“娘子,为夫这惊喜你可喜欢?” 暖暖的气流拂过孟昔颈间,她只觉腿双腿发软,若不是身后那人将她扶得稳稳的,她早就倒下了! “喜……喜欢!” 她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仰头看他,认真地道:“砚之,谢谢你!” 说完迅速掂脚在他脸颊啄了一下,迅速跳出三尺开外,笑得羞涩而又灿烂。 “娘子,你真是太调皮了!” 陆砚之伸手抚上被她亲过的脸颊,笑得无奈却又将“调皮”二字咬得很重,惹得孟昔羞红了脸。 第107章 “相公,这么美的风景,你是如何找到的?” 孟昔立于花海中,忽然回眸一笑,不知道撩动了谁的心弦,迷了谁的眼。 陆砚之笑道:“只要有心,便能找得到。” 其实这片花海是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养出来的,这些萤火虫,也是他亲自去捕捉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开心,便好了。 “孟昔……” 不知从何处传来呼唤声,这声音隐含着焦急与不安,这令孟昔有些摸不着头脑。 “相公,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唤我。” 她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明亮的眸子迷上了一层薄雾。 陆砚之摸着她的头笑道:“娘子定是听错了,我并未听见什么声音。” “哦。” 孟昔低下头,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令人喘不过气来。 “娘子,出来玩不要愁眉苦脸的,你要开心,知道吗?” 陆砚之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娘子,你好久没为我跳过舞了,不如趁此时机,和着这良宵美景,为我舞一曲可好?” 孟昔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对劲,也知道陆砚之提这个建议是为了让她分散注意力,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飞身于花海中,踏起了熟记在心的舞步。 舞蹈,是蝶族的天赋。 孟昔舞动间,长裙裙摆微微散开,举手投足间尽显女子身姿婀娜多姿的风韵。 陆砚之不知从何寻了一支玉笛,横在唇边吹奏了起来,曲调悠扬,引人迷醉。 孟昔一听,立即调整了自己的舞步,由转动换作碎步,腰往后下,纤长左腿扬起,双臂自由舒展,衣袂翻飞,如蝶灵一般灵动、娇俏。 —— 自那日起,陆砚之仿佛是迷上了将自己的小娇妻带出去玩,除了“花楼”,这座城几乎被二人游了个遍。 孟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她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抚上发间那白色的绒球发饰,孟昔咬了咬牙,左手掐诀,一抹蓝色的能量缓缓凝聚…… “娘子!” 孟昔一惊,下意识往门口看去,掌中能量随之散去。 陆砚之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他踱步进来,双手背在身后,神秘地道:“娘子,你猜我今天为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孟昔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得如此及时? 她抿唇,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砚之的表情有点懵懂,“刚到啊,一来就喊你了,莫非娘子被为夫给吓到了?那为夫在这先给娘子赔个不是。” 说罢,他还真伸手作了个揖。 这一作揖,原本藏在身后的东西便被直接放到了孟昔的眼前。 看着这烫金的贴子,孟昔问道:“这是谁家给下的贴子?” 陆砚之苦笑道:“本来还想考考你的,结果提前暴露了!娘子,你是不是故意吓为夫的?好丫头,我还真给你给唬住了!” 孟昔笑着扮了个鬼脸,并不解释。 她现在就过得很好,为何还要去寻找那遗忘的记忆? 第108章 “今夜便是邑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届时会有花神献舞。临仙楼是观赏花神之舞视角最好之地,恰巧这临仙楼是莫家的产业,于是莫兄便遣人将这帖子送来,邀你我二人一同登楼。” “原来如此。”孟昔点头,“莫兄有心了。” “娘子,这天气也不早了,让为夫为你梳妆吧。” 说着,陆砚之就推着孟昔往梳妆台去。 孟昔很无奈,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捣鼓她的头发呢! 不经意瞥到孟昔的神色,陆砚之迟疑道:“娘子不想去?” 孟昔微微一笑,道:“这些日子,天天游玩,倒是有些乏了。” “孟昔师妹……” 悠远的呼唤声让孟昔一下子挺直了腰,“唰”地抓住陆砚之的袖子,脸色有些发白。 陆砚之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眸子一下子深了起来,看着有些吓人。 不过是一息间,他已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温柔地道:“既然娘子不想去,那我便去推了它。” “别!”孟昔扯住他的袖子,猛地回头,声音中的急切让人难以忽视。 陆砚之略带疑惑的目光让孟昔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她支吾着道:“既然,既然是莫兄下的贴子,那便应下吧。” “可……娘子不是不想去吗?” 他的目光让孟昔有些心虚,她微微抿唇,道:“我无碍,相公应下便是了。” 陆砚之点头,抬手招来一个小厮吩咐了句话便开始为孟昔换发了。 他突然开口道:“娘子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孟昔看向镜中,只见镜中人双目无神,面容憔悴,明明是二八年华的样貌,却满含着如八十老妪的沧桑。 孟昔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昔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厉害。 “娘子在家休息吧,莫要出去了。” 宠溺的语气让孟昔想立即点头答应,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痛使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相公放心,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脸色有些难看罢了。不碍事,能出门。” 陆砚之挑眉道:“你方才不是说玩乏了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孟昔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哎呀,人家只是不想和你离得太远。相公若是出去了,留我一人在家中,我只会觉得更乏。” 顺势将女子捞入怀中,啄了一口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陆砚之道:“无妨,为夫不出去,在家中陪娘子便是。” 孟昔苍白的脸突然红成了一个苹果,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的道:“我不管,我就要出去!” 为了出趟门,撒娇耍赖她都用上了,真是陆砚之还不同意,她就只能自己偷偷溜出去了! 陆砚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哄着她道:“好好好,带你出去!” “这还差不多!”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孟昔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今日的陆砚之有点反常。 平日的陆砚之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今日却一直在找理由将她留在家中,他究竟瞒了她什么? 第109章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埋下,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除非你能在它发芽前将它除去。 “咱们事先说好了啊,出去可以,不过你要跟在我身边,不能离开我半步,知道吗?” 陆砚之难得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和孟昔说话,她心中更觉奇怪。 心中虽然不平静,可她面上却半丝不显,她作出苦恼的表情道:“如厕也要同相公一起吗?有点难为情啊……” 陆砚之被她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女子的脑袋,道:“小鬼灵精,就你事多!” 孟昔揉了揉被他戳到的地方,苦着脸道:“相公莫恼,我答应你便是了!” 嗯,其实一点也不疼! 陆砚之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孟昔从马车上下来,眼前的这座富丽堂皇的酒楼便是莫家的临仙楼了。 莫祈早早便在门口候着了,见孟昔夫妇下了车,便迎了上来,作揖道:“陆兄,昔妹子,你们可算来了,我正怕你们不肯赏脸来我这地儿呢!” 二人回了礼,陆砚之朗声笑道:“莫兄说笑了!” 一阵风吹过,孟昔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陆砚之见了,对莫祈道:“莫兄,不如我们先进去吧。此处风大,内子身体娇弱,怕感了风寒。” 莫祈拍手道:“瞧我这记性!快快快,里边请!” 莫祈引着二人上了三楼雅间,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一位温婉妇人坐于桌边,见三人进来,便起身迎了上去。 莫祈忙上去扶住女子,道:“昔妹子是第一次见到内子,就让我来介绍一下吧!” 他对孟昔道:“这位是内子莫刘氏。” 转而向莫刘氏道:“夫人,那是陆兄的夫人陆孟氏。” 孟昔主动道:“莫兄长我家砚之些年头,应当兄长之名。若莫夫人不介意的话,我以后就唤你作嫂嫂吧!” 莫刘氏上前拉着孟昔的手道:“好妹妹!” 二人相视一笑。 孟昔突然觉得脑海中的思绪有些乱,莫刘氏……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至于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眩晕感袭来,孟昔揉了揉额角,脚步有些踉跄。 莫刘氏见状,忙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孟昔勉强地勾起唇角,道:“昨夜没休息好,今日状态有些不佳。嫂嫂放心吧,不碍事。” 手腕突然被拉住,陆砚之把她拉到怀中,责备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我送你回去!” “我没事,难得聚一下,莫要扫了大家的兴!” 孟昔从他怀中挣出,发现莫祈夫妇二人看自己的眼光意味深长,不禁羞红了脸蛋。 她狠狠地瞪向陆砚之:在外人面前,能不能矜持一点! 自己的媳妇,陆砚之怎么会不了解,他强势的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用行动告诉她:不能! 孟昔恼极,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踩了之后又后悔了,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相公,疼不疼?” 陆砚之挑眉,“你说疼不疼?” 第110章 “陆兄,你们感情真好!”莫祈无奈道,“像我夫人,在外人面前抱一下都不肯!” 莫刘氏被他讲的俏脸一红,骂道:“没脸没皮!” 陆砚之道:“莫兄,不是我非要抱她,而且她太不乖了,不逮着,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那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孟昔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偷偷伸手去掐他腰间的软肉,掐了会儿,又松开了手,她这是得多心疼他啊! 窗外突然飘来仙乐之音,孟昔向外望去,只见数十个白衣小童踏花而来,每个小童手上都执一柄乐器,奏响这引人入胜的仙乐。 八方缓缓飘来八段水蓝色绸带,轻盈如烟,末端拢在台正中央,如花般迎风飘摇。 八名娇俏女仙乘凤而来,将绸带一端握于掌心,旋身落于台中,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因她们柔曼的身姿而多了几分俏丽。 女仙们相视一笑,将绸带系于腰间,飞快地转起圈来。 “绸带花”因她们的动作瞬间解体,解体的那一刻,自“绸带花”中央,绽出了一抹红,如烈焰般鲜明的红! 那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长发未挽,随意散落在背后、胸前,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一双狭长的眼睛中含着脉脉。 火红色的抹胸将胸裹住,却又露出半个浑圆和纤细的腰身,金黄色的链条垂在柔嫩的肌肤上,形成了一种绝对的诱惑。 她的下身倒是着了一条长裙,可长裙左侧却开了个长长的叉,直至大腿根,露出她笔直而双修长的腿。 这个女子简直是个妖精,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尽是风情。 即便孟昔是个女子,也忍不住对她对心。 如此尤物,真是世间少见。 她心下一紧,忙抬头看向陆砚之,却猛地撞上了他的视线。 孟昔窘得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她结巴着道:“你……你不看歌舞……看……看我作甚!” 陆砚之不禁失笑,这个口是心非的丫头,明明是怕他被那舞姬勾了魂,却还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 他伸出手刮了下她那高挺的鼻梁,凑到她耳旁道:“娘子一个人便装满了我的眼,我哪还有空余的视线去看别的女人?” 他呼出来的气吹得她的耳朵痒痒的,她心中虽然得高兴,嘴上却不显,“你的意思是我太胖了,挡住了你的视线是吗!” “咝!疼!” 冷不防被某人咬了一口,孟昔不禁呼叫出声。 “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陆砚之慢悠悠地在她耳边说着。 “咳咳,陆兄,昔妹子,献舞快要结束了……”莫祈的额角抽搐着,虽然他夫人就在身边,但他仍觉得这两个家伙是在花样秀恩爱! “莫兄你自己看吧,我的眼中除了我娘子,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女子了,而我娘子,她自己便美得如妖精一般,自然是不用再却看别的女子了!” 陆砚之洋洋得意,只要一提到他娘子,他总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第111章 孟昔此次出门的本意是寻个好视角观看花神献舞,结果被陆砚之闹得舞都没得看上几分,她心中有点郁闷。 一曲奏罢,那被冠以“花神”之名的女子也停下了舞步,施施然退下。 台下诸人痴痴地望着女子的背景,像是被妖精勾走了魂,半晌未能回过神。直至那数十个童子捧篮而出,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收回。 小童们将篮中之物分发给观舞诸人,一边发一边说着什么,不过距离太远,孟昔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相公,小童们箱子装的是什么?” 孟昔明亮的眼睛中盛满了好奇。 陆砚之笑道:“无非是些烟火之类的小物件罢了,娘子是想要玩吗?” 见孟昔点头,他张口欲唤人。 孟昔按住他的手,摇头道:“我想自己下去领。” 陆砚之将她的手握住,道:“今夜人多,街道拥挤,娘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莫祈也开口劝道:“是啊,昔妹子,外边什么人都有。特别是逢着这热闹的日子,鼠辈们混迹于人群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孟昔柔柔一笑,眼中却满是坚定,“我相信我相公能护得住我的!” 陆砚之望着她的眼眸,她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脸孔,一股激动之情从心中升起,他下意识答道:“既然娘子想出去,那咱们便出去吧。” “这……” 莫祈还想再劝一下,却被陆砚之打断了:“无妨,我们去去就回。莫兄,失陪了。” “陆兄这哪里话,你们可要注意安全。”莫祈笑得爽朗,话语中尽是关切,让人心中暖暖的。 孟昔默默收起手中的铃铛,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出了酒楼,陆砚之叮嘱道:“娘子,你一会儿要记得呆在我身边,莫要乱跑,知道吗?” 孟昔撇嘴道:“相公,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却没答应他的要求。 陆砚之没发现异样,摸着她的头,温柔地道:“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我只想宠着你,让你快乐。所以不要离开我,知道了吗?” 孟昔只觉一股酸涩在心中蔓延,她扑进他的怀中,闷闷地道:“你那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舍不得的……” 原先“花神”献舞的台边挤满了人,小童们站在台边,将篮中的烟火棒子分发给诸人。 陆砚之护着孟昔挤到了小童身前。 孟昔学着之前的人伸出手,小童熟练地拿出烟火棒子,放在她手心,道了句:“有福之人,愿您一切顺心。” 孟昔忍不住掐了一把小童的脸,好可爱的小家伙! 小童愣了下,抬头看去,眸子中满是惊艳,“哇,姐姐,你好漂亮,比花神姐姐还要好看!” 说罢,他一股脑儿地抓了一把烟火棒子塞到孟昔手中,红着脸跑开了。 孟昔看着自己手中的烟火棒子,唇角轻轻勾搭,眸中尽是温柔。 手中的东西突然被抢去,孟昔抬眼,便见了陆砚之那生气的脸,他冷冷地道:“娘子,为夫不开心了!” 第112章 孟昔“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小孩子的醋你也吃,你是醋坛子吗!” 陆砚之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道:“我不允许娘子将除我以外的人放在心上,我是为娘子而生的,除了娘子,我什么都没有了!娘子,答应我,永远不要抛弃我,好吗?” 他似在向她要一个承诺。 孟昔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欲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突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的脸被黑巾遮住,只余一双麻木的眼睛。 黑衣人二话不说,动作利落地抽出利刃,逢人便砍。人们相互推搡着逃跑,一时间,原本充满着欢声笑语的街道只余哀嚎。 陆砚之沉下了脸,拉住孟昔的手,语气难得的严肃:“娘子,握紧我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知道了吗?” 孟昔见状,心知此时情况不妙,不再言语,握紧了他的手。 陆砚之单手掐诀,召出一柄水蓝色的光剑,护着孟昔,一路杀出包围圈。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街道上已血流成河,随处可见狰狞可怖的尸体。 孟昔哪见过这般场面,被吓得完全呆住了,脚步也挪动不了半分。 陆砚之察觉到她的异状,欲回过头去看之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弯腰躲过那致命的攻击,反手将光剑刺入黑衣人的心脏,冰冷的眸子中不含丝毫感情。 就是因这他这一反击,他与孟昔的手被撞开,仅仅是一息,他回过神来,已不见佳人身影。 他急红了眼,大呼着:“昔儿!” 他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推开一个又一个挡在他身前的人,却再没见到那抹倩影。 一丝鲜红缠上了他的瞳孔,很快的,他的眸子被血红侵占,他定了定神,提剑缓缓向某个方向走去。走几步,停几步,似是在感应着什么。 —— 微风将枯叶吹落在地,小径上种满了香樟树,地上自然也就落满了香樟叶。 两个小丫鬟手持扫帚,似是在打扫树叶。 陆砚之走在这熟悉的小径上,面无表情。 两个小丫鬟见了,忙行礼道:“少爷。” 语气中不知道是敬多还是畏多。 一路走过,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见丝毫变化。 陆砚之心中升起一抹嘲讽之意,构造得真是细致。 进了大厅,厅中坐着的是陆逸和陆夫人,陆逸严厉而稳重,陆夫人温柔而内敛。 见他进来,陆夫人起身迎上去,“儿啊,你终于肯回家了,让娘看看,瘦了没有?” 陆砚之侧身躲过她的手,淡淡的道:“孩儿一切安好,娘亲不必挂念。” 陆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笑得有些勉强,“砚之,你对娘何时这般生疏了……” “啪!”陆逸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因他的动作连连晃动,杯子与盖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下一下的敲在了陆砚之心上。 陆逸看起来是气急了,语气很是不好:“逆子!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陆砚之笑了,“不错,是我理想中的模样。父亲严厉有担当,母亲温婉而知礼,你们扮演得很好。”他甚至还鼓起了掌来。 第113章 陆氏夫妇脸上浮出惊恐的神情,下一瞬,他们便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陆砚之的耳边甚至还回响着他们消散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去,不带一丝一毫留恋,他现在只想快点出去。 站在垂花廊中,他低头想了一瞬,便抬步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他的拳紧紧握起,眸中闪着不知是兴奋还是仇恨的情绪。 院门前,他伸出手,眉头紧紧皱起,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此门推开。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少……少爷……” 陆砚之愣了一下,神态自若的将手背于身后,微微低下头,见到的是一个穿着绿襦裙的小丫鬟,个子娇小,看向他的眼神怯生生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见他不说话,小丫鬟又道:“少爷……您来此处作甚……”声音中的颤抖清晰可闻。 “怎么,我回自己的院子还要向你交代了?”陆砚之很好的将眸中的诧异掩去,冷下了语气。 小丫鬟听了,忙跪下,身子抖得如个筛子一般,口中重复着:“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陆砚之再不看她,抬脚走进院中,却未见一人。 他对跪在门口那小丫鬟道:“起来。” 小丫鬟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颤抖着站了起来。 他方才用神识查探了一番,院中除了这小丫鬟再不见活人。 “此院中其他人都去哪了?” 小丫鬟瑟缩着道:“回少爷,其他人都被调到别院去了,此处只余奴婢一人当值。” 陆砚之皱了皱眉,“何人敢将我院子的人调走?” 小丫鬟明显是愣住了,“可少爷您大婚后就搬到别院去了啊,这院子已经空了好些年了……” 陆砚之闻言,便大步朝别院走去,他倒是想知道,他的夫人是何人。 踏入别院,丫鬟们纷纷行礼。 陆砚之冷淡的开口问道:“少夫人呢?” 念儿迎出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回少爷,少夫人在房中。”她心中纳闷,少爷语气如此冷漠,莫不是少夫人做了什么? 进了房中,一道着了中衣的曼妙身影正坐在梳妆台前,手执木梳,理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 似是在铜镜中见到了什么,女子侧过身,正好将他缓步而来的身影映入眸中。 女子见了陆砚之,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惊喜地唤道:“夫君!” 陆砚之的心骤然一窒,疼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眼底翻涌着百种情绪,深沉不见底。 “夫君~”软糯的话语将陆砚之从痛苦中拉出来,一具娇小的身子贴上了他的胸膛,疼痛刹那间消失无踪。 “夫君这次出去了好久,初儿想夫君想得紧。”女子将脸埋入他的颈间,用着她那特有的声线诉说着相思之苦。 陆砚之苦笑一声,弯腰将她抱起:“一直掂着脚不累吗?” 初儿“咯咯”笑出声,“初儿知道夫君舍不得初儿累着!可初儿也舍不得夫君累着,夫君将我放下吧,这些日子我又长肉了,重了不少。” 第114章 陆砚之轻笑着:“不重。”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初儿羞红了脸蛋。 她抬头看了陆砚之一眼,似是下了某种决心,闭上眼睛,含住他的唇瓣,动作笨拙地吮吸着。 一旁的丫鬟见了这幅光景,识趣地退下,还很贴心的带上了门。 陆砚之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受得了她的挑逗,当即便反客为主,娴熟吻着她,似是在品尝着某种美味,一室春光。 —— 看着在怀中睡得深沉的女子,陆砚之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心疼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抚上她的额角,“初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即便知道她只是一个幻影,可他依旧下不了手,多么可笑…… 下了床穿戴整齐,他坐在床沿,凝视着熟睡的女子。 她的面容皎好,小脸不施脂粉便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陆砚之的心软化成了一滩水,他俯身亲吻她的眉心,动作小心翼翼,丝毫不见平日里的轻挑。 就在这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房屋摇晃了起来。一声巨响震撼着大地,电闪雷鸣中,陆砚之眼前的场景如镜面一般,破裂成渣。 “不!”他拼命伸手想抓住熟睡中的女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同这片时空一齐消散,心顿时空了一大片。 毫无目的地游荡在混沌中,陆砚之自嘲一笑:“陆砚之啊陆砚之,你究竟要蠢到什么时候?” 紫云座驾从天而来,陆砚之浑浊的眼瞬间恢复了清明,没有人能知道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他潇洒地跃上紫云座驾,踏云离去,对此地无一丝留恋,之前的温存与撕心裂肺,仿佛从未出现过。 苍老和蔼的声音从天际响起:“青云弟子陆文,成功通过试练,授子。” 话落,一枚黑色的棋子浮现在陆砚之眼前,他伸手拉住,欲捏碎时,却瞥见了一抹白影。 将棋子收好,他驾云朝白影方向飞去。 近了,见是一女子,被雷电包裹着。 陆砚之眸光一闪,若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女子身上的雷电与击破他心魔之境的雷电乃是同源,莫非是这女子助他破了梦境? 强行将心中嗜血之感压下,他抿唇,几次深呼吸之后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只是眼中的腥红看着仍有几分瘆人。 掐诀、结印,换了十余个功法之后,终于将女子身边的雷化去,他走近,入目的是一张绝色容颜。 “孟昔?”陆砚之的眉头紧紧皱起,脑海中闪过他封闭神识最后一瞬看到的白衣女子。 他自己引的雷,有几分威力他还是清楚的,这丫头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撞了上来,还真是不怕死! 他蹲下,唤道:“师妹,师妹,孟昔,孟昔师妹,你醒醒啊。” 突然,他想起自己引的雷是渡劫之雷,心魔乃是修炼中的大劫,莫非这丫头为了救他的莽撞之举将她自己也带入了心魔幻境中? 他低声咒骂道:“该死!” 掐诀将紫云座驾化成屏障,他取了她的一根发丝系在腕间,便入了她的梦中。 第115章 眼前迷雾散尽之时,陆砚之才发现自己身外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林中之树长得十分巨大且枝繁叶茂,站在树下,未见有一丝阳光泄下,异常阴沉。 陆砚之结了个印,向身前的树拍去。 在外力的撞击下,树并未倒下,但它所在的整个平面却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整个平面都处于一种扭曲的形态。 “果然是幻境!” 他冷笑一声,祭出宝剑,此剑剑长二尺,剑身由九天玄铁所炼制,泛着冷冽的白芒,剑柄盘着一条赤红色的龙雕图案,煞气四溢。 此剑名为临渊,乃是他入门之时清虚子赐予他的宝剑,他对此剑呵护至极。 可在两千年前,他在魔战场试炼中,轻信了旁人,中了魔族的圈套,陷入重围之中,无一人来支援。 苦战七天七夜,他终于杀出重围,可身后的魔军对他仍紧追不舍! 情急之下,他躲入了一个山洞中。 洞中有一婴儿,似是刚从这片天地中衍生出来,在襁褓中睡得香甜。 她身旁有一柄染血利刃,散发着强烈的煞气,正是这股煞气,将他身上的灵气掩去,让他逃过了魔军的追捕,捡回了一条命。 不幸的是,临渊在魔战中因杀魔过多已染上了血意,此时怎还禁得住煞气的侵蚀? 于是陆砚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宝剑上象征着青云殿的青龙被煞气浸染成了一条红龙,剑身碎裂,这把剑,终究还是毁了…… 魔军走后,他将两把剑收好,抱起婴儿,向洞外走去。 一声鹤唳响起,他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走冲出洞外,一首青色身影蓦地映入他的眼帘。 “大……大长老……”一个七尺男儿,此时却声音哽咽,眼眶泛红。 他想行礼,可怀中还抱着一婴儿,他顿时像个孩子一般手足无措。 清玄子也是一惊,眼前的男子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无数伤血,鲜血淋漓,长发乱成了鸡窝,上面还沾着许多尘土,谁敢相信这是那个令无数女子魂牵梦萦的陆砚之! 他掐了个诀,帮陆砚之除去这一身污垢,又取出了个小药瓶,对他道:“砚之,你伤得太重了,先将此药服下。” 陆砚之单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将药瓶接过,皱眉道:“大长老,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此处魔军甚多,过于危险。” 清玄子笑道:“你放心,此时已经安全了。” 见陆砚之的眉头仍紧皱着,他继续道:“七天前清古闭关渡劫,你又失去联系,朝歌诸人苦寻你三日无果,向宗门求助。” 他叹息道:“附近的魔族已尽数剿灭,砚之,苦了你这孩子。” 陆砚之沉默半晌才道:“不苦。” 清玄子还欲问什么,张了张口,又将问题咽下,既然他并未主动提起,自己又何必问来提起他的伤心事。 陆砚之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该如何做,想来他心中已有计划,他这个老头子,就莫要掺和了。 第116章 “砚之,这孩子怎么回事?”清玄子将目光投向陆砚之怀中的孩子,这小东西,在一个血人怀中,睡得倒是香甜得很。 陆砚之抿唇,闭了闭眼后,笑着道:“她是弟子的救命恩人。” “哦?”清玄子听了,甚是诧异,这么个婴儿,竟是陆砚之的救命恩人? 他伸手将婴儿从陆砚之怀中接过,道:“这孩子本座暂时由本座帮你照看,你先疗伤。” 就在此时,婴儿睁开了眼睛,那双玛瑙般赤红的眼睛,令二人心中一顫,赤红的眼睛,是魔族的专属。 不一儿,赤红褪去,她的眸子变成了水蓝色,浅浅的颜色,煞是好看。 清玄子眼中浮起杀意之时,婴儿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还伸手去扯他那长长的胡子。 这个小生命,天真而又活泼。 “求大长老饶她一命!”陆砚之将大长老眼中的杀意收尽眼底,他心下一横,便为她求起了情。 清玄子神色复杂的看着陆砚之,那种眼神,让陆砚之如坐针毡般难受。 “罢了罢了,她也没做错什么,即便是魔族,她也是条生命。本座已老了,不想再平添无意义的杀戮,你将她带走吧。看好她,不要让她成为祸害。” 听他这般说道,陆砚之松了一口气,“多谢大长老开恩,砚之一定谨记大长老教诲!” 说罢,他便将婴儿重新抱回怀中。 方才还笑得开心的婴儿一到了他的怀中,笑容立马不见,她扁着小嘴,皱着眉头,“哇”的大声哭泣,那小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陆砚之作为一个大男人,自小被伺候着长大,哪见过这般情况,当即便慌起来,手足无措。 婴儿小小的身体内仿佛蕴含着无限的能量,这么小的一个小东西,哭声却如此大,令人头皮发麻。 她肉肉的小脸已经涨红并且皱成一团,泪水不要钱一般的往下流,好不可怜! 清玄子见她那模样,心下不忍,便将她又抱至怀中,想哄哄她。 婴儿一到他的怀中,便停止了哭泣,许是因为方才哭得太厉害了,她仍在控制不住的抽噎着,可怜极了! 于是清玄子便将她收养了,而陆砚之也将那把染血的利刃交予了清玄子。 直觉告诉他,那把煞气四溢的利刃,定是这小东西的所有物! 他回到宗门时,正逢福地洞天开启,一心寻宝的陆砚之一头扎进试练大队中,探索秘境。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数十日的苦苦探索,他终于在秘境的一片冰山心中取得了九天玄冰,将毁坏了的临渊修缮。 九天玄冰虽能修复临渊的剑身裂痕,却除不去剑中煞气,陆砚之心下虽失望,但却无可奈何。 他将临渊改名为陨渊,至于为什么改,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陨渊一出,煞气四溢,荡着“涟漪的平面”似是被投入了千万颗石子一般,抖动得十分厉害。 陆砚之面无表情的挽了个剑花,刺向身前,顿时,整片森林如云烟般化去,只余昙花遍地。 第117章 陆砚之腕间的红绳“嗖”的飞出,朝北方而去。 他见状,踏剑追上,因为红绳上系着孟昔的发丝,它会带他找到孟昔的遗迹。 景物在身旁迅速滑过,与此同时,时间也在不停流逝着,红绳停于一个小巷之时,天色已晚。 陆砚之将红绳重新系于腕间,放出认识查探四周,却未找到半点熟悉的气息。 红绳的判断不会有错,而他却找不到孟昔的踪迹,只能说明此处被人设下了禁制,能隐去她的气息。 他微微皱眉,看来接下来要面对的那个东西,实力不弱,甚至还有些棘手。 但他来都来了,怎能无功而返? 一片熟悉的白影从眼前掠过,陆砚之下意识伸手去抓,就在此事,一辆马车呼啸而过,将他的视线挡住。 眼前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迅速转换,转换的前一瞬,他清晰地看到了女子惊为天人的脸孔,孟昔! 然而他还未喊出声,已被强制传送到原先那片昙花海。 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他,使得他动弹不得。 两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前,一个黑衣人化作锁链,猛地从他琵琶骨穿过,“噗”的一声,鲜血染红了脚边的昙花。 钻心的疼传来,陆砚之闷哼一声,口中尽是腥甜的味道。 另一黑衣人见状,将他丢到一旁,施法洗去昙花上的血际,便化作一把油纸伞浮在陆砚之的头顶。 天色渐渐暗了,无处忽然传来人声。 陆砚之抬头,正好见一男子扶着一女子缓缓而来。 男子双眼含笑,表情温柔,扶女子的动作十分轻柔,时不时提醒她脚下有什么,叫她当心,不难看出,这女子是男子心尖上的人。 陆砚之一惊,因为他所见到的男子,跟他竟然是同一张脸! 那人丝毫不避讳陆砚之的目光,甚至还向他扬起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到了。” 男子话落,便解下了女子眼前的系带和面上的纱巾,女子睁开眼时,昙花丛中无数萤火虫飞起,场景美女画。 陆砚之瞪大了眼,竟然是孟昔!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孟昔的心魔,是他本人?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已是如此的重…… 女孩子们大多都喜爱这种梦幻的场景,孟昔也不例外,听到这片花海是“陆砚之”精心为她准备的之后,她眼中细碎的光芒,让人难以忽略,或许这就是幸福吧…… 陆砚之眼睁睁的看着心魔与她调情,此刻他已明白,黑伞的作用便是障目。 到幻境中,除了他,便只有孟昔一个是真实的神,障谁的目,可想而知。 他咬牙唤出陨渊,煞气四溢,枷锁冲开了少许,他忙大呼:“孟昔!” 他受伤颇重,再加上黑伞结界,原本不大的声音就更小了。 可令他惊喜的是,女子神色突然一凛,她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了! 她转身对男子道:“相公,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唤我……” 陆砚之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第118章 果然,那“陆砚之”轻而易举的便将孟昔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看着二人亲密的动作,陆砚之只觉异常反感。 这东西,竟然顶着自己的脸,对别的女子如此上心!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这里一切东西都是假的,他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他重新将目光投回那二人身上,正巧见女子惊鸿一舞,他看痴了,女子的最后的那抹笑容,令他的心,微微一颤……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陆砚之暗自咬牙,他本不该如此狼狈,可他太过大意,遭了暗算。再加上此处是孟昔的心魔幻境,他属于外来者,被幻境所排斥,力量无法正常发挥。 化作锁链和黑伞的黑衣人并未对他下杀手,只是将他禁锢于此,不知意欲何为。 但他此时并不想多想,因为自“陆砚之”走后,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重压已去了一半,他现在得抓紧时间挣脱这个束缚,在这幻境中呆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此时他完全可以捏碎棋子离开此地,可孟昔是因他才提前误入心魔幻境,且此心魔幻境与他的心魔幻境难度相当,若无外力,恐怕是甚难挣脱。 没错,孟昔原本要经历的心魔只是千叠花海那一片幻影,可她挡了大半陆砚之的心魔劫雷。 陆砚之作为一名一甲真神,几近飞升上神,他的雷劫,岂是一小小灵神能承受得住的?若不是有小白相助,她魂飞当场也是极有可能的! 经过数个时辰的调息,陆砚之的法力已恢复了三成,他对腕间红绳注入法力,不停地唤着孟昔的名字,提醒她清醒,不要彻底陷入幻境中,否则便是大罗神仙来此,也求不得她!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陆砚之扯过袖子,将腕间红绳盖住,然后取出陨渊,“嗖”的插入脚边泥地,倾刻间,黑伞被鲜红浸染,只余一圈圈细细黑纹,格外妖异。 做好这一切的陆砚之轻笑一声,抹去唇边血迹,盘腿坐下调息。 —— 雷云尽数散去,原本血红色的天空仿佛是被清洗过一般,蓝得干净。 空气中不再有半丝腥味,清新得令人迷醉。 若不是地上的孟昔与陆砚之二人依旧如此狼狈,徐子澜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耳边突然传来破空声,那声音不大,若是以前的徐子澜,并不一定能注意得到,可如今的他经过了好几天的“魔鬼训练”,修为虽未得到多大的提升,意识却增强了不少。 不得不说,实战经验真是个好东西! 他熟练的将腰间佩剑拨出,目光凌利。 “师弟莫慌,是我。” 他这一切的动作皆被朝歌收尽眼底,她忙出声表明身份,看来,这几天,师弟也成长了不少。 徐子澜向声源处望去,只见一女修踏着白练而至,想来原先的声音,便是这白练发出的了。 看着那熟悉的道袍,徐子澜脑海中紧绷的的那根弦突然松下,他惊喜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第119章 此时的朝歌,就如前几日他们见到的朝歌一般,衣衫整齐,甚至连发丝都不曾见有一些凌乱。 反观徐子澜,原本洁白的道袍上沾着暗黑色的污秽——那是妖兽的血,浑身散发着一种腥臭味,狼狈不已。 朝歌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掐诀帮他洗去身上污秽。 她的眼中虽不见半点嫌弃之情,可徐子澜心中还有有点难堪,自己如此狼狈,定是污了师姐的眼了! 一时间,那些被他拼命忽视的自卑,瞬间涌了上来。 朝歌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从紫云座驾中拿出一瓶丹药,剃给他道:“师弟,此地凶险,想来你在此地已是吃了不少苦的。这瓶药是我师尊所炼制,服下可治疗你身上的伤势。” 她浅浅笑着,语气轻柔,恍惚间,徐子澜仿佛见到了一尊神祗,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师弟?” 朝歌不明白他为何发愣,又唤了他一声。 徐子澜被惊到,回过神来,将药接过,勉强笑道:“多谢师姐。” 朝歌终于发现这个师弟的情绪有点不对,可她突然瞥到地上躺着两个人,女子紧紧护在男子身上,而男子那残破的袖口,还绣着她十分熟悉的黑纹! 她再顾不上徐子澜,匆匆跑到二人躺着的位置,蹲下身,“砚之……”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已带了哭腔。 “这是怎么回事!”她朝着徐子澜大吼,什么端庄优雅,全抛至九霄云外了。 徐子澜一愣,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态的朝歌,缓了缓,他便自己知道之事尽数告知她。 朝歌听后,抿唇道:“我取得‘钥匙’之后,欲去福地洞天,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应到,我给你们的符箓,有一张已被焚毁。于是我便匆匆赶来,在路上之时,我隐约感到前方雷威浩瀚,但我赶到之时,雷云已散尽。” 她的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徐子澜道:“许是师妹的鲁莽之举……”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师妹太过心急,替师兄将天雷挡下,或许正是如此,符纸才被毁坏的。打乱了师姐的计划,我在这儿替师妹向师姐道歉。” 朝歌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道:“我并未有怪谁的意思,大家皆拜于清云涧门下,虽师承不同,但皆是一家人,以后这种话,便莫要再说了。” 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耐,徐子澜低下头,再不说话。 朝歌知自己的语气重得有些过头了,心中暗恼自己不会控制情绪。 “师弟,今日已是第六日,你可曾遇到过什么幻境?”确认过陆砚之二人只是昏迷过去,并未受重伤,她匆匆将话题转移,希望转移这个师弟的注意力。 徐子澜此时心中虽不快,但他懦弱贯了,只有在洛子奕面前才活泼点,故他不敢无视师姐的话,道:“未曾。” 朝歌向他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动作被徐子澜尽数收进眼底,他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