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丘!发丘》 一章。不及束发,不得动铲 人是铁,烟是钢,一会儿不抽烦得慌。 舅舅鹂三更借着星光望了一眼姚五关,舔了舔嘴唇,摸出一支烟,在鼻子底下顺了一下,继续挖。 烟瘾这玩意,只要一来,就跟嗓子眼儿里长着一只手一样,无处安放,到处乱抓。 暗夜发丘,在地面上最忌明火,鹂三更只好忍着,用大力挖土来冲淡烟瘾难耐。 姚五关一直坐在地上,听到舅舅嗓子眼儿跟打铁风箱一样,于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剥下糖纸,站起来塞到舅舅嘴里,打铁风箱这才消停下来。 “把糖纸收好。”鹂三更嘱咐外甥,手中活儿没停。 姚五关剥下糖纸时就已经把糖纸团了放进口袋里。 如今,姚五关行在话前,舅舅还没说,他已经做好了。 干发丘这行,如果是发丘世家,不仅手艺精湛,还要心细如丝,绝不能在现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哪怕一块糖纸。姚五关少年初成,但早已深谙此道。 姚五关祖上是东汉发丘天官,脉脉相传到今天,他是第三十代传人。 发丘世家姚氏家族历经劫数,到姚五关这一代,散落离崩,发丘江湖上,姚家已经有名无实,虽有支系,但早已不再互通互联,各谋自己出路。姚五关没有亲兄亲弟亲姐妹,独苗一株,不过,姚五关和其他支系不同,特殊之处在于领子里挂着发丘世家标志,即发丘天官铜印一角,这一角之字恰是“天官”二字。前朝末,意外损毁时,只剩得此块残印,其他部分皆被损为齑粉。姚五关一落草,他父亲姚四海便将此残印挂于其颈,希望他能把发丘世家发扬光大。 姚五关这一世正是发丘行当大展宏图好时节,公元1910年,新生力量雄博而起,旧朝岌岌可危却要垂死挣扎,两锋对垒形成乱世,乱世之中发丘为大。 七年发丘,他跟舅舅学了很多,自己也悟了很多。近两年来,鹂三更发现姚五关做得比他这个舅舅想得还周到,但,每个细节还是忘不了嘱咐一句,前几年嘱咐习惯了,不说一句,嘴里痒痒。 带糖发丘这一做法,这得从姚五关第一次跟着舅舅出来做活儿说起。 姚五关八岁那年,父亲死了,父亲是在一次成功盗了一个大陵之后,回家途中,被流窜兵痞截杀。从八岁开始,姚五关便跟着舅舅游荡在各丘之间,七年里,挖过大大小小不下百墓。 八岁零九个月又九天,就是在父亲死了百天之后,姚五关被舅舅带到了荒郊野外,那是第一次发丘。 不管做啥事,人在第一次都有些紧张,姚五关也如此,那天,他口袋里揣了糖,本来,出门前,舅舅搜过身,要他不许带任何东西,姚五关把三块糖攥在手里,待舅舅搜完衣服口袋后,他又把糖放回口袋,就这样把糖顺顺利利带到了发丘地点,其实,姚五关藏糖倒没有繁复想法,不愿意让舅舅把糖搜走,就是想吃,毕竟是个幼童,吃是天性。 第一次发丘,赶上月黑风高,舅舅唰唰挖土,偶有野鼠出没,各种窸窣之声让姚五关莫名紧张,他摸出了糖含了一块,发现紧张立即消除大半。 舅舅发现姚五关吃糖,给了姚五关一巴掌,下手很重,出门发丘,犯规矩是大忌,舅舅当然极为生气,亏了姚五关是亲外甥,尚处年幼,而且还是第一次出来发丘,倘若换了一个普通伙计,鹂三更就不是给一巴掌这么简单了,非得一铲劈死不可。 姚五关疼得眼泪打转,不过,他很冷静地跟鹂三更提议吃糖能放松,说完含着眼泪剥开一块糖放到舅舅嘴里,鹂三更含了一块,忽然发现,果然吃糖不但能缓解紧张,还能缓解烟瘾,并且,糖分能补充能量,使注意力集中,下铲更稳更准,减少失误。 打那以后,鹂三更每次带姚五关出来,都允许他带糖,不只是用来给外甥解馋压惊,他自己也想吃,不过,只让带三块出来,不许多带,带多了贪吃容易误事。他一块,姚五关两块。 姚氏家族祖上有规矩,不许带食品发丘。可到了姚五关这第三十代,愣被姚五关和舅舅鹂三更合伙给破坏了。这要是让姚氏其他支系知道,非得拿出族规惩治姚五关不可。但是,支系都在哪儿呢?只有丘下之鬼或许知晓。 七个年头,就像一条河淌过。十五岁,一下子蹦到眼前。 是夜,姚五关给舅舅塞了糖,自己一直没吃。今晚和以往不同,今晚他要动有生以来第一铲。 从东汉时期,发丘天官初祖已经立下“不及束发,不得动铲”之规矩。 束发是指男孩子到了十五周岁。 不到十五岁,不能动洛阳铲挖墓。 八岁开始追随舅舅墓外墓里摸爬滚打,但是,姚五关从来没有挖过一铲。 七年里,夜闻土味,昼观土色,丘内举灯,丘外接应,碰贼撵贼,逢匪斩匪,但是,在发丘现场,姚五关从来没有动铲。 族谱有记,发丘天官初祖说过,没有束发,等于未成人,未成人便动铲,吐纳动精气,易中尸蛊发癫而亡,即便不中尸蛊,易伤童子气,伤了童子气,对孩子本人不好,对家里成人有碍,而年过束发,童气便被阳刚锁在体内,终生相伴,童气盛,遇鬼折鬼,遇煞灭煞。 初祖说话,必须要信。 这个十五方动铲和吃糖,虽都是规矩,但还是两码事。臧否起来,吃糖有利,即使破了,或许初祖在那边呵呵偷着乐呢。 不动铲,不是不能拿铲练铲,而是不能在真墓上动铲。 七年里,姚五关在舅舅指导下,练习了发丘武官所有技能,扎探针,下铲,竖挖,横掏,搭桥,启门,爆破,撬棺,落棺,复原,匿迹,运宝悉数亲传。 并把姚五关更名改姓送到嵩山大庙做了三年俗家弟子,习练僧功,打下硬气功、轻功、缩骨功等各种功夫之基础,七年之间,不间断习练。各种冷兵器,姚五关擅使重刀。 看姚五关天性极好,鹂三更花重金把姚五关送到新派武练学堂练习各种火器枪械,姚五关不及束发,已经能做到蒙眼击碎抛瓦。 除了发丘武官技能,鹂三更按照姚四海之初衷,花钱请来资深私塾先生教授姚五关习认各种古文字,着重培养发丘文官技艺。姚五关少年颖聪,灵性天成,过目不忘,十二岁识得隶体、大小篆体、草书,十三岁识得甲骨文、石鼓文、金文。而这些文字时常出现在墓穴之中,识文断字对发丘有极大帮助,是为发丘文官技艺。 当然,利用探龙针找穴,分金定穴这些发丘文官必备技艺,鹂三更更是手把手口传心授。 鹂三更大字识不得一汤匙,在二十五年发丘生涯中,没少吃亏,多次险些丧命。他深知有文化和没文化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姚四海死了,鹂三更依然坚持培养姚五关学字学史。 在历史知识方面,姚五关博识强记,对各阶段有哪些皇帝哪些王,他们发于哪儿殁于哪儿安葬在哪都有一个大概判断。 十岁那年,鹂三更把姚家家传发丘宝书《天官纪事》给姚五关读,姚五关通过反复研读,从中提取发丘精髓。鹂三更告诉姚五关,姚五关一人系姚氏发丘世家复兴光大之重任。 旧朝将倾,兵很荒马很乱,姚五关看在眼中,心里燃起一团火,这团火映出发丘初祖,映出父亲,映出一幅发丘蓝图。 乱世之中,发丘为大。这句话从《天官纪事》中呈现出来,姚五关每次读到,眼神变得深邃,身上力量涌动。 每次激烈练功后,姚五关心中都会蹦出四个字。 “发丘!发丘!” 是夜,他到了束发年龄,他即将动第一铲。 第一铲下去,永无止境。 二章。一运二命三打拼,不做天官枉为人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夜。 不远不近,一座土包上,邢大脚穿得和夜色一模一样,坐在制高点,隔半刻便摸出一只萤火虫放飞。 鹂三更看到大老婆很有规律地放萤火虫,他就甩开膀子放心挖,要是邢大脚放两只出来,说明远处有异常,停一会儿观察观察,要是放三只出来,暂时藏一下,要是放一群出来,危险就大了,做好跑路准备。 一个时辰过去,萤火虫有规律地单只飞出。 三天前,鹂三更已经看了黄历,算好今夜是十二建星之破日,适宜发丘。 出门前,焚香拜过发丘天官初祖。三根香俱缓缓燃尽,无一倒伏,无一中断,表明此行发丘顺利。 所用萤火虫,事先精选过,个大饱满,发出悠悠荧光,信号传递清晰,还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自然之物,是最佳暗号首选。 不过,姚五关看不到萤火虫发光,眼上蒙了黑布,他完全掉进了黑色海洋中,只能靠嗅觉和听觉判断事物。 鹂三更每挖十铲,姚五关都会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然后,裂开指缝,让土缓缓地流下,泥土把地气散在空气中,姚五关感受着这种味道,七年了,一直在闻,每一次味道都有不同。 姚五关靠土味儿断土层和墓穴等级。 鹂三更将熟土挖下三尺时,姚五关凭借土味儿已经断出此墓不俗,至少是个汉侯。 这种功夫,整整练了七年,每次跟着舅舅发丘,舅舅都会把经验一点点教给他,要他把这些实践经验和《天官纪事》理论结合起来悟透,并融会贯通,形成独门绝技。 发丘学问极大,尤其以嗅功和观功最为讲究,夜里靠嗅,昼间靠观。通过嗅土味儿看土色,做到了然于胸。这是功夫,一靠天性参悟,二靠实践揣摩。 从正子夜开始,鹂三更已经连续挖了一个时辰。 舅舅鹂三更每打上来一铲土,姚五关都能清晰地听到新土落地声,声音轻微如细风拂过水面,但在姚五关耳朵里,那声音早已形成意识深入骨髓,他不但能听得清土落何处,他还会不差毫厘地伸手抓到,通过土味则能断出挖到哪一层。 而且,姚五关在鲜土一出地面还没落铲时,总是要轻吸一下鼻子,他要做个比对,最近一年,他发现鼻子愈加神奇,土刚出洞时,他凭借微妙味道判断后,和抓一把放鼻子底下判断,竟然绝无差池。然后,他还要让土从指缝留下,再回味一次味道以加深印象。 再过一刻,姚五关十五岁阴历生日即将来临。 “一层风土六尺,二层生土十尺,三层熟土八尺到十尺,舅舅,您已经将熟土层挖下六尺,再挖半个时辰便可以考虑扩方了。”姚五关蒙着眼,坐在地上,静静地道,他一身黑衣,个子不矮不高,像地上随便一颗石子那么不惹人注意,语气却极为肯定,似乎他已经钻进地下转了一圈刚刚上来。 “为何扩方?说一说。”发丘时,舅舅向来说话简练。 “您下铲方位恰在墓道门正前方,离穹顶中心九尺左右。”无论是否在发丘,姚五关说话都极轻,轻得让站在他身边之人都以为他就是一团空气,看不见,摸不到,闻不着。 鹂三更点了点头:“将门之后,果然非凡,发丘大业发扬光大,指日可待。” 听了夸,姚五关没有表情,没有道谢,只是抬起头望着天空。 天空澄净,漫天星斗,姚五关却啥也看不到,蒙眼黑布是舅舅用五倍子染料把白绸子染了九遭做成,就是举着强光手电隔着布对着姚五关眼睛照,也很难照进一丝光亮。全黑世界,心最静,闻土断穴才更准确。 “舅舅,歇半刻再干吧。”姚五关平静说道。 天煞星刚好蜗行到大墓正上方,悬于苍穹,泛出煞芒。 鹂三更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双手托着洛阳铲,将铲轻轻放到穴洞正北,铲头朝南,正对坑洞,这个讲究是“压洞一头保三秋”。 姚五关八岁第一次跟舅舅出门发丘,就是吃糖挨揍那次,曾好奇地问过舅舅,为何对一把铲子那么恭敬,舅舅笑而不答。后来,姚五关自己懂了,发丘是手艺,洛阳铲是依靠。好手艺能否真正落到实处,全靠用铲。再后来,姚五关从《天官纪事》中读到“大步方九州,一铲定乾坤”这句话,他对洛阳铲始创之人肃然起敬,一把好铲可以遍访天下名丘,第一次听到舅舅吭哧吭哧打洞,他就萌生过一个念头,能不能对洛阳铲进行改进,缩短发丘时间。对于发丘大业来说,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安危成败,时间更是财富。 “五关,舅舅敢打保票,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史上发丘天官第一高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爹水平高吧,跟你比,我看不及你三分之一。”鹂三更干活时话稀,坐下来嘴就没了把门。 提到父亲,姚五关一愣,母亲产下他大出血而死,父亲一直恩爱母亲,没有再续弦,母亲死了八年后,父亲也追随而去,虽然舅舅疼他,调教了他一身本事,但是每每提及父母双亲,姚五关心中便是无限伤感。 能文能武,身怀绝技,姚五关依然是鲜有笑容,忧郁少年心中怀着信念揣着哀思。 “呸呸,我说得不准确,应该说你父亲很出色,你比他更优秀,你承继了父母之聪慧,你父亲这一支世代单传,均属凤凰血脉。” “凤凰血脉,百煞不侵,逢凶化吉,发丘必成。”舅舅一说凤凰血脉,姚五关立即想到这段话。 这段话印在《天官纪事》序言里,姚五关每次读到凤凰血脉心里都腾地一热,跟着舅舅钻入地宫上百次,他向来不恐惧,站在阴森之处,他却仿若到了本尊领地,心中荡漾王者之气。 “舅舅我们还是抓紧发吧。”姚五关没有接着舅舅话茬儿说,而是轻声提议道,天煞星移位到大墓北侧,姚五关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凭借心中感受,一念起一念灭。 鹂三更望了一眼天空,再看看姚五关眼上黑布,觉得这孩子确实奇异。 天煞正对,动土极危;天煞移北,财宝直追。鹂三更换了一把中号铲,甩开膀子大干。 舅甥俩,一个默默挖,一个静静闻。 一刻很快过去,姚五关突然扯下黑布站了起来,对着鹂三更轻轻道:“舅舅,五关束发时辰已到,该外甥动铲了。” 鹂三更愣了一下,笑了:“小子,你今晚就别动铲了,明天给你举行个束发仪式,等下次出来干活,你再动第一铲,人一辈子就束发一次,一定要庄重地搞个仪式。” “舅舅,乱世之中,不必讲究,人生自有定数,仪式只是形式,可有可无。”姚五关语气坚定,最近两年,鹂三更越来越说服不了姚五关,姚五关做事越来越有主见,鹂三更时常产生错觉,总觉得他像外甥,而姚五关像个长辈,儿大不由爷这句话真是有其道理,鹂三更领会到了其中意味。 姚五关跪下朝着北方磕了仨头,算是拜了先祖,发丘初祖源起北原天都城方向。 拜毕,姚五关托起双手。 鹂三更郑重地双手托铲,缓缓放到姚五关手中,沉声道:“发丘姚氏世家第三十代传人姚五关受铲,自此大步方九州,一铲定乾坤,希望姚五关能秉承初祖遗训,切记使命,将姚氏家族发丘伟业发扬光大,乱世出英豪,发丘看天官,姚五关,你领会了吗?” “一运二命三打拼,不做天官枉为人,初祖重训,五关谨记在胸。”姚五关按照《天官纪事》中束发受铲篇答道,语气出奇地平静,其中气质,完全超越了十五岁小小年龄。 姚五关言毕,鹂三更把铲放到姚五关手中,姚五关托住洛阳铲,又是三拜,这三拜给父亲,这把中号铲是姚四海亲手打造而成,使了十五载,发过王侯墓,开过皇陵,铲上已经浸了姚四海气息,也沾着血。 邢大脚隐约觉察到这边停工了,学了三声秋蛩叫,表示此时安全,催促鹂三更快干活别偷懒。 姚五关看了一眼远处,萤火虫缓缓划在漆黑中,他举步来到洞口旁。 仰望苍穹,漫天星斗,天空澄净,姚五关提了一口丹田气,顺直铲柄,沉沉地一铲戳下。 忽然,姚五关愣住了,没有把洛阳铲拉上来,而是看着鹂三更沉声道:“舅舅,墓门前已经有洞。” 三章。击鼓开门 大言希声,大洞回声。 听姚五关说下面已经有洞,鹂三更赶紧趴下,把耳朵贴于铲柄,姚五关知道舅舅要做啥,把手从铲柄上移开,鹂三更用手指弹了一下铲柄,回声骨传入耳。 鹂三更凭借回声长短,确定下面确实有洞。 姚五关一直望着舅舅,星光之下,甥舅二人都没做声,已经心照不宣,七年了,一个眼神半个动作,便能互通有无,就算凭对方气息缓急也能揣摩出彼此心思。 甥舅二人同时陷入思索之中。 如果确实有人发过此丘,那没必要再挖了,先到之人能骗过鹂三更和姚五关,说明必定是发丘老手,丘内之宝早已被清洗一空,再挖下去,也只能见到枯骨一堆。 如果是此丘特殊,墓门前留了一块空间,那这个墓来头颇大。鹂三更发丘工龄已经二十五年,发丘数百,大丘小丘怪丘都见过,但是从未见过全土封闭了墓门前还留着空当之丘,正统皇陵才这么设计。 心中虽怀忐忑,但是,鹂三更把烟卷在鼻子底下来回顺了两个来回,他便和姚五关达成共识,继续挖下去,发丘老话讲得好,不敲鬼门不回头,不撬棺板不干休。 姚五关以气顶力,三下五下就把剩下土层戳开,将竖洞方好,姚五关把绳子拴在腰间,另一端抛给舅舅。 “五关,慢点下,按操子来。”鹂三更嘱咐道。操子是发丘行话,意指操作程序。 姚五关没做声,点了点头,身体一跳,进入洞中,双手扒住洞沿儿,待鹂三更岔开腿站在洞口拉稳绳子,姚五关把双手撤开,鹂三更缓缓把姚五关顺下去。 估摸下行到五六尺处,姚五关打着火机,顺时针摇了三下绳子,这是绳语,意思是可以快速把他顺下去。 鹂三更收到信号,快速放绳子。姚五关很快到了洞底。 落地后,姚五关站稳,观察一下火焰,看到火焰没有变弱,呼吸也不困难,说明洞内氧气充分,他举着火机晃向周围。 下面确实有洞,姚五关周围空间很是宽阔,洞高三米,洞道一直延伸,走势向下,转身再晃,果然有一石门,石门高约两米。 姚五关举着火机沿着门边仔细查看,发现单扇石门严丝合缝,没有被砸被撬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从墓门便可断规模,这座墓果然如他先前所判,是一座王侯墓,但一定不是皇陵,皇陵墓门不是单扇,而是双扇对开。 再看门两侧石兽,是两只猎狗造型,看来墓主人生前喜欢狗,或者喜欢打猎,要是皇陵,不会用石狗守墓,而应该是石狮子或者麒麟。 左门框处,凸出一面石鼓,直径三十公分左右,鼓面上隐现着文字。 姚五关用袖子抹了一下,几个大篆露出,姚五关根据所学,端详了一下,认出几个字是“击鼓入堂”,仔细揣摩后,姚五关明白其中意思,要想打开墓门,必须要敲鼓。 用什么敲?敲几下? 这些都很有讲究,不能随便鼓捣,搞不好会触碰大墓自保机关,伤及性命。 举着火机四处照了照,姚五关没有发现鼓槌,也没有找到破解提示。 既然击鼓入堂,那还是要从鼓上寻找蛛丝马迹,姚五关掏出一块麻布,拧开水袋把水倒出将麻布弄湿,仔细擦拭整个石鼓,将土全部擦净,石鼓见水后,击鼓入堂四字竟然意外消失,姚五关紧紧盯着鼓面,他猜测旧字消失,必然有新字浮现。 可是等了三口烟功夫,没有新字出现,姚五关再次将水倒在麻布上一些擦拭鼓面。 擦一下,鼓面上显示一个“莽”字。 再擦一下,“牙”。 再擦,“为”。 接着擦,“槌”。 连着一下一下擦,依次显示“本”,“亲”,“允”,“祭”。 把所有字连起来,“莽牙为槌,本亲允祭”,意思非常明确,就是要找到莽牙击鼓,墓门才能被打开,只有本家至亲才可以进去祭拜。 找到莽牙是当务之急,姚五关摸了摸门楣上方,没找到,又仔细查勘了门槛下,还是没有。 想了找,找了想,找了一支烟功夫,仍然无果。 姚五关只好沿着斜洞向下寻找,走了十多步,姚五关脚下一滑。 幸好练过轻功,身体仰倒着地时,姚五关一只手撑地,轻轻一跃站了起来,感到手上黏糊糊,放在火机前一瞧,液体半透明粘在手上像鱼体粘膜,姚五关心里一惊,随后一阵阴风直逼火机火焰。 只一瞬,一张大嘴袭到姚五关面门。 如果姚五关不动,那张大嘴完全能把姚五关整个脑袋吞住。 习武七年,今朝用上。姚五关整个身体立刻后倾,同时拔刀,将刀尖朝上。 来物身体巨长,猛扑姚五关时,收不住惯性,身体前冲,刀身挺起恰好划入体内,只听见咝咝解剖之音。 来物巨大,带得力量极大,姚五关一只手无法把住刀柄,只好扔了火机,双手持刀挺住刀身。 三口烟功夫,来物停止前冲,一动不动趴伏在地上,把姚五关压在下面。 姚五关脸部贴在来物上,冰凉冰凉,从划开处渗出体液浸入姚五关嘴里,苦得姚五关险些呕吐。 幸好练过硬气功,姚五关才没被压坏五脏六腑,他挣扎着从来物身体下挤出来,精疲力竭地躺在巨物身体旁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下,从百宝袋里摸出备用火机打着。 当姚五关看到来物身体时,着实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一条巨蟒躺在眼前,身体缸粗,花纹错综。 姚五关站在蟒尸前,蟒身高到姚五关大腿根,粗略估计,这条巨蟒足有两千公斤重。 将刀身在巨蟒身上蹭了蹭,收刀入鞘,姚五关舔了舔嘴唇,苦味难耐,忽地,《天官纪事》中一段文字跃入脑海,“大蛇取胆,食后明目,可于幽间见得事物”。 使出吃奶劲儿,姚五关把蟒尸蛇胆部位翻过来,抽出匕首,割下蛇胆吞下。 蛇胆刚一落肚,体内甘凉,浑身发冷,随后胃内沸腾,像开锅一样,逼得姚五关只好灭了火机,盘坐下来于黑暗中运行真气,催动蛇胆精气散布到周身,很快,身体恢复正常,待姚五关再睁开眼时,他忽然发现,本来周围黑暗,现在竟然隐约可见事物,果然如书中所述。 下一步就是抓紧时间取牙击鼓,姚五关折身往墓门处走去。 转过洞弯,姚五关又是一愣,他发现墓门自己打开了,快步过去走到墓门前,姚五关明白了其中缘由。 原来巨蟒前冲后,被姚五关割了腹部,巨蟒无法自控,一头撞在墓门上,恰好蟒牙磕在石鼓鼓面上,直接就敲开了墓门,由于前冲力量太大,蟒牙断了一截插在了石鼓上。 查看了一眼蟒牙,蟒牙泛着精钢光芒,这需百年才能生成,一定是个辟邪防身宝物,但是,当下姚五关没动,他担心拔下蟒牙,墓门会自动闭合,再想弄开非常困难。等一会儿,洗墓完毕后,连巨蟒口中那颗还有鼓面这颗一起拔了带走。 在悬绳上左三下右三下摇了摇,用绳语告诉舅舅下面安全妥当,可以下来洗墓了。 四章。做足功课再入墓门 找到门路,启用套路。 鹂三更在洞上支好木架绑好滑轮,顺着绳子滑到洞底。 刚一落地,鹂三更吸了吸鼻子,感觉洞内腥气很重,脚下像踩在棉花堆上,冲姚五关道:“五关,你没事吧。” 姚五关在下面好久才传递信号上去,鹂三更看到姚五关表情平静地举着火机,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听到姚五关说了行话“顺溜”,鹂三更这才看脚下。 当看清是巨蟒尸体时,鹂三更虽历经九死一生,还是吃了一大惊,巨蟒如此大,他只是听说过,今日亲眼得见,难免唏嘘。 鹂三更赶紧上前把姚五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认姚五关没被伤着,这才咧嘴笑了,竖起拇指赞道:“好小子,束发之年就斩了大蛇,发丘之路得了头彩,好兆头,不愧为天官之后,身上流淌着凤凰血就是不凡。” 姚五关没做回应,而是举着火机引着鹂三更来到墓门前。 望着墓门洞开,鹂三更瞅着姚五关:“五关,有人洗过?” “没有,看这里。”姚五关把火机凑近石鼓,鹂三更是个发丘老江湖,当然听说过蟒牙击鼓入堂,没再多问,只是愈加佩服这个外甥,不但力斩巨蛇,还轻轻松松就弄开了厚重石门。 鹂三更开始脱衣服,瞬间便脱了精光。 脱光是为了防止尸虱钻进衣服叮咬血管。 火光绰约中,姚五关望了一眼舅舅光脑袋,感觉洞内比之先前明亮了许多,来之前,鹂三更用剃刀把脑壳刮了八遍,锃明瓦亮地反射着火光。 低眉瞬间,姚五关扫到舅舅裆间阳器,硕大无比,即便没有勃挺,蔫头耷拉着也有近二十公分。难怪舅舅娶了三房姨太还想再接着续弦,一是舅舅会疼人哄人,二是想来跟着器大活好不无关联。来时路上舅舅还跟姚五关提及他又看上了一个嫩妞,叫丁葳蕤,十七岁,在青城里上女学。若要再娶了这个女学生,舅舅可就五个老婆了,不过,看他目光精亮,发丘下铲时腰力奇大,四个岂能满足他?老婆虽多,竟然能和睦相处,在舅舅面前非常服帖,每夜舅舅房间里都会传出一种声音,那声音一阵荡过一阵,痛不欲生,又欲罢不能。只遗憾,现在四个舅妈个个不育,舅舅也以此为由接连续弦。是夜,四个舅妈都跟着舅舅出来发丘。舅大妈坐于高处望风,舅二妈看护在槽沟里看护车马,舅三妈和舅四妈守在路口接应。四个舅妈个个身手不凡,当然,若是凡了,舅舅也不会看上眼儿。 舅舅不但艳福好,命大也跟舅妈有关,发丘这种活儿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来干,舅舅多次被舅妈们从丘穴中救出。 鹂三更摸了摸脑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看到姚五关望着他,咧嘴一笑道:“檀香精油,这味道不错。” 檀香精油可以辟邪,书中有记载,不过,姚五关向来不用。 凡入汉丘,舅舅都脱了衣服,他说汉丘多尸虱,虽然从未遇到过尸虱,但在书中确有叙述。 书中说,若被尸虱咬得,轻则病成痴呆,终生不愈,重则中尸毒而感染尸瘟,活不过百天便会发僵尸颠,疯狂而死。 舅舅格外谨慎。 中原这一带,古墓多汉丘。 “五关,把这盒烟卷给舅舅收好。”鹂三更从衣服中摸出一盒卷烟递给姚五关,他每次洗墓完毕都要在里面点上一根烟,由此鹂三更还得了一个江湖绰号,业内人称“得手云”,发得大丘宝物得手后,吞云吐雾作为放松方式以示庆祝。 姚五关从来不脱衣服,第一次入汉丘,舅舅要他脱了衣服,他不肯,舅舅还揍了他一顿,他拔出匕首抵在心脏处,抗议舅舅,舅舅没辙,只好由着他。 不过,姚四海也是入汉丘不脱衣,自称身上流淌着凤凰之血。这一点,鹂三更非常清楚。 按照这个推理,只要姚五关是姚四海亲儿子,那么也应该是凤凰血脉。 从姚五关天性颖聪和胆识过人来看,鹂三更确定姚五关是凤凰血脉,所以,不脱就不脱,后来不再勉强逼迫。 鹂三更在肩上斜挎了百宝绳,百宝绳上绾了许多绳套,绳套上挂了撬棺铁钎,松油火把,砍刀,斧头,锋利匕首,胶皮袋子,刨铲,还有毛刷。 走到墓门前,姚五关要迈腿踏上门槛,鹂三更从后面拉着姚五关:“五关,我顺路。” 顺路是行话,引路打头之意。 姚五关没做声,也没闪开,而是蹲下身体,用火机照亮门槛,隐约可见一些篆体文字,姚五关用麻布擦掉浮土,认清字意后,对舅舅道:“先别进,露露风。” 露露风,就是让外边氧气冲一冲里面阴气,防止阴气过盛而引起中毒。 鹂三更乖乖地光着身体站在门外候着,他以前可以倚老卖老,但是,今天开始,即将成为跟帮,外甥斩大蛇启墓门足以让他震服,之前,姚五关诸多表现,也令鹂三更觉得后生可畏。 姚五关把火机举在墓门口,观察火焰歪动程度,火焰开始歪得厉害,表明气流流速较快,内外气体在大量交换,后来火焰渐渐变直,最后竖直稳稳燃烧,气体交换完毕。 鹂三更迈步要往里走,姚五关从后背鞘囊唰地抽刀横在舅舅颈前,阻住去路。 冰凉刀身令鹂三更一愣:“小子,你想干啥,翅膀硬了,要跟舅舅也玩独洗呀?” 独洗,就是合伙发丘成功后,杀了同伴独吞宝物。 姚五关没有做声,而是手臂发力,用刀身把鹂三更逼得倒退了三步。 然后,手起刀落。 五章。石门自动关闭 暗算机关,难不倒天官。 重刀落下后,磕到门槛内,只听得“唰”一声,尘土飞扬。 一把大铡刀从门顶切下,呼吸之间,落入门槛槽中。 门楣门框门槛中间均有细槽,铡刀藏于槽中,人迈出一只脚踏入门槛,踩到门槛内地面机关,在人一脚里一脚外站在门槛上方时,铡刀启动,人被瞬间切成两片。 鹂三更豆汗冒了一脑袋,咧嘴一笑:“五关,行,算舅舅没白教你。” 差点死翘,被外甥救了,却把功劳记到自己头上,这个舅舅做得也真是幽默得可以。 姚五关依然没有说话,他一伸手,鹂三更将火把从百宝绳上摘下两根,递了一根跟姚五关。 姚五关在火机上点燃火把,又用火把对着鹂三更那根。然后,熄了火机,注意力非常集中地举着火把踏过门槛,站在门内没动。 吃了蛇胆,视力变得超好,在进入地宫之前,借着些微火光,他已经把地宫内看了个大概,虽是朦朦胧胧,但是依然能够看到地宫入口有一短短通道,通道两侧是两个耳洞,耳洞内高车大马,通道尽处是一宽敞椁厅,一具巨棺安放在高台之上。 现在,站在通道内,火把照亮两侧耳洞。 高车上驾辕位置,坐着一个武士,身体板正,手握缰绳,姿势和表情表明他在驰骋疆场,勇而无畏。 战车上站立两个兵俑,手中张弓搭箭,正在射击。马俑兵俑均栩栩如生,动作极为仿真。左右耳洞一模一样,洞内车马兵,完全像一个模子刻制出来。 “舅,蹲下,慢慢挪过去。”姚五关轻声道。 鹂三更很听话,矮下身体,擦着姚五关大腿过了通道。 看到鹂三更过去后,姚五关慢慢移动身体,稍稍踮起脚尖,让眉心对准箭尖。 嘭,箭弦响处,兵俑手中羽箭射出。 姚五关矮身一躲,第一支羽箭擦着头皮飞过,正中对面车上兵俑胸部。 中箭兵俑被箭射中胸部机关,手中羽箭“嘭”地发射,又射中对面另一兵俑胸部,对面兵俑箭弦启动,射向第四名兵俑胸部,最后一支羽箭射出。 四箭射毕,姚五关过了通道,举着火把向鹂三更道:“舅舅别动,今天我们遇到大货,先别急着动开箱,仔细看看再动。” 中厅很大,三十尺见方,穹顶高度达到二十尺之高,厅中央铸着一高台,高台上放着巨大棺椁。 姚五关将火把凑近高台照了照,站在那里没动,他在回忆书中记叙。 “刘隙,信州王也,谥德文大广王,薨后,葬于中原偏西,生前奢,陪殉甚多,其他不祥。” 姚五关举高火把照看棺椁上面的文字,历经千年,早已大半斑驳脱落,无法辨认。 鹂三更看外甥磨磨蹭蹭,催促道:“五关,抓紧洗墓,离着鸡鸣还有半个时辰。” 鸡鸣灯灭不发丘。这个古训不能破。 但,姚五关依然没动,而是站在高台前,伸出食指,用指肚在台体上摸了一下,一道金色光芒射出。 “艹,这大货可不是一般大货,五关,此次发丘够我们吃十年了。”看到高台外面竟然用纯金金箔包就,这个丘可不是一般之大,墓主人身份应该在王或者皇等级,鹂三更忍不住兴奋。 “舅舅,按照老规矩办,你先去点了灯。”姚五关从百宝袋中摸出一小截石蜡。 鹂三更乖乖地把石蜡接过,在火把上对着,放到中厅东南角。 此刻,鹂三更心里除了兴奋,还有欣慰,外甥姚五关刚及束发,他能对外甥言听计从,说明外甥强于他,姚家发丘大业后继有人,这七年心血算是没有白费,也算对得住姐夫姚四海了。当年,姚四海为鹂三更挡住一刀,才使鹂三更得以逃脱,否则,鹂三更已经做了七年野鬼。 委派鹂三更去点蜡烛,姚五关举着火把绕着高台走了一遭,他现在最想弄明白这座大丘是不是刘隙之墓,至于能得多少宝物不用考虑,肯定少不了。 掏出麻布擦拭高台正面金箔,擦去浮尘后,果然有字,姚五关用火把挨个照亮字迹,小篆字体难不住姚五关,很快得出结论,此丘正如书中记叙,恰是信州王刘隙之墓。 搞清这个问题,算是解了一个心中之谜,姚五关仔细勘察中厅,他发现中厅后身两侧均有石门,推开两扇石门,露出隧洞。 姚五关判断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舅舅跟他一起进入厅后隧洞,平日里姚五关话就少,在陵寝中更不宜多说话,所以,能用手势和眼神解决,绝不张嘴。 隧洞很窄,两个瘦人勉强能侧身错过,走到后方,隧洞变宽,原来后面是一个库房,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瓷器,陶器,金银器,还有一些古兵器,一些木质器物多半变形。 “这回我们发对了,五关,赶紧往外运货,时间紧迫。”鹂三更催促道。 望着一洞宝物,姚五关心如止水,他扒拉一堆兵器,铁质兵器已经锈蚀得残缺不全,翻来翻去,忽然,姚五关感觉手上一凉,心里一沉,坏了,手被割破,姚五关把指肚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火把凑近,果然,有一把重刀躺在废铜烂铁当中,姚五关攥住刀柄拿起来,很有分量,举起看时,姚五关眼前一亮,只见刀刃沾血处裂出乱纹,就像干涸大地龟裂一样,然后,锈迹层层剥落,寒光和火把相映,幽蓝逼人。 姚五关用手指轻弹刀身,铮地一声如巨龙长吟,再看刀身文字,姚五关只认得是金文字体,具体念什么还需回去对着古典查考。 抽出身上佩刀,两刀对刃相击,佩刀断成两截,削铁如泥这种传说,姚五关没少耳闻,今天亲手所试,不免心中一喜。 听到窸窣之声,回头看时,舅舅鹂三更已经在向胶皮袋里塞那些金器银器青铜器。 估摸时辰确实不早,姚五关也从身上扯下胶皮袋子,挑选瓷器装袋。 大概两代烟功夫,姚五关和鹂三更各装满四袋,其中两个袋口对着一系,搭在肩上,两只手各提一个,顺着隧洞往外走。 一趟肯定是装不完,今夜洗不清,明晚再来,鸡叫天明不等人。 来到隧洞口石门处,甥舅俩傻眼了。 石门本已打开,却不知何时已经关闭。 推了推,不动,推开十步,加一个助跑,还是不能撞开。 赶紧顺着原路回去,到了进门处,入门处石门业已关闭。 推,拉,撞,无论怎么弄,石门丝毫不动。 鹂三更后悔还是太大意了,进门前,应该在石门旁倚一块石头才对。今天,他看外甥本事太大,完全对外甥言听计从没再多费心,结果悲剧了,看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没有他法,只能砸了。 鹂三更从绳套上摘下斧头,让姚五关退后,他用足气力,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十下,一百下。 没有卵用,石门虽被砸了坑下去,但是,石门厚度达半臂厚,要想砸穿出去,恐怕太难。 姚五关静静地站在那静静地观察思考,忽然,他发现火把火焰变弱,心中一沉,鹂三更也不再砸了,坐下来望着火把大口喘息。 石门关闭,洞内氧气本来稀薄,被火把一耗,氧气含量陡降。 鹂三更望着外甥,姚五关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像个兵俑。 “五关,灭了火把吧,也许你舅妈看我们好久不出去,会下来救我们,要是她能弄开石门就好,要是弄不开,只能听天由命了,干发丘这行,就这样,随时等着那一刻来临,不过,我命大,你福大,但愿初祖能保佑咱爷俩。” 六章。宝刀 干等着被憋死,那种滋味儿很难受。 鹂三更唠叨,姚五关很听话地熄了火把,站在黑暗中还是一动不动。 “我翘了也没啥,老婆娶了四房,山珍海味吃尽,游遍天下,什么新鲜事物都见过,大小人物都打过交道,虽然目前无后稍有遗憾,不过,你舅四妈昨天平白呕吐,我看很可能是有喜了。” 翘了,也是发丘行话,是指“死”。 在丘内不许说“死”字,犯忌讳。 看姚五关没反应,鹂三更笑了笑道:“小子,害怕啦,吓傻了,你以前又不是没险些翘过,呵呵。” “听着呐。”姚五关道。 “五关呀,舅舅最心疼你,你天赋足,这些年又学了一身本事,文武双全,将来必成大才,记住舅舅一句话,我们再搞定五个大丘,我们就彻底净手,你有文化有脑瓜儿,在北都谋个官职,堂堂正正过一生,目前虽是乱世,可这天下分久必合,早晚有一天还有盛世到来,到那时,再吃咱这碗饭恐怕极难,发丘天官,发丘中郎将,发丘大业,听起来冠冕堂皇,那是在古时有皇帝撑腰,名正言顺,现在,太难了,你做得越好,官府追查你越紧,同行恨你越深,许多人在惦记你,在暗处盯着你,随时从后面对你下手,现在江湖上最流行一句话,叫宁种二亩地,不走发丘路,就是这个理儿。” 说了一堆,鹂三更就听到姚五关冒了三字儿。 “五关,五关,你在哪儿?”鹂三更于黑暗中识不到姚五关任何信息。 每次都是这样,到了紧要时刻,姚五关总像一抔空气,似存在又捉摸不到。 “听着呐。”姚五关还是这三字儿。 啪,火机打着。 鹂三更看到姚五关抽出那把刀,对着火机在看刀身字迹,苦笑了笑劝道:“五关,省些精力,保持体力,别玩了。” 姚五关没做声,鹂三更也不想说话了,他感到胸口憋闷,这是典型缺氧。 看了一会刀身,咂摸了刀面字迹,姚五关还是没认出,把刀慢慢转动,当刀背朝着他时,姚五关发现刀背处有一列小字,这些小字还是金文,不过,他能挨个琢磨出来。 “刀利断山,刃柔断水,惹凤凰血断一切”八个字清晰磕在刀背。 姚五关走到石门口,把火机交给舅舅,把食指和中指指肚在刀刃上一划,铮,一声鸣响,刀身上青蓝之光交替闪现,姚五关凝神陈气,对着石门劈去。 一刀下去,石门上角便被劈开,后撤几步,一个飞身跃起,重脚踹到石门上角,外边烛光照入。 再起一刀,刀起刀落,又砍下一块。 连续五刀下去,破洞足以钻出一人。 姚五关飞身而起,像游鱼般飞出隧洞。 从外面拨下石门锁销,拉开石门时,鹂三更完全懵圈在那里,手里举着火机,睁着大眼呆若石像,他无法相信这是真事,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没来得及捋,鹂三更啥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今天种种神奇,而这些神奇恰恰发生在亲外甥身上。 叫了声“舅舅,醒醒”,姚五关挎起口袋到肩上,拎起另外两个,向外走去。 鹂三更死里逃生,弄起口袋紧紧跟在姚五关屁股后面。光着全身背着口袋,样子确实稍显滑稽。 走到门口,姚五关停下来,放下手中口袋,抽出刀,在门槛外敲了一下,唰,铡刀又从门槛槽内滑到门楣上方。只是,还没进入门楣槽内,已经被姚五关抡刀砍断,铡刀掉到地上,砸出一串响动,姚五关捡起来立在门旁。 到了竖洞下,拴好口袋,摇了绳索,舅三妈和舅四妈在大路路口看到邢大脚发出萤火虫信号,早已从大路路口来到洞上,熟练麻利地把八个口袋拉上去,又顺下八个胶皮口袋。 解下口袋拿好,重返洞中。 站在中厅,甥舅二人用手语交换了意见,决定撬开棺椁,来夜再弄厅后储物洞内宝物。珍宝藏在棺椁内,是墓主人生前夙愿,那些珍宝一定是墓主人最喜爱之物,按照常理,一定最为值钱,第一夜必须把这匹宝物搞出去,但是,根据初祖规矩,在撬棺前,不要声张说我们要开棺取宝了,那容易触怒墓主魂魄和墓内异虫。 发丘这个行当,就是见不得人,所以更没必要通知鬼魂说我们来破坏你了。 置椁高台高约两米,姚五关飞身上台,站稳后拉了一把鹂三更。 甥舅二人,站在棺椁两侧,对了眼神,鹂三更取下铁钎,姚五关将天官铜印项链从衣内掏出,《天官纪事》中有述:“发丘天官印,亮出镇鬼魂。” 铁钎尖部插进棺盖缝隙,鹂三更缓缓用力。 七章。不朽女神尸 大奸大恶,撬棺居首。 把封棺盖大钉撬得松动,下一操子便是抬起棺盖。 揭棺之前,鹂三更闭着眼,双手合十对着棺椁点了三下头,算是对死者敬畏。 姚五关没动,抱着肩膀看着鹂三更拜,每次跟着舅舅开棺,舅舅都要他拜,他都不拜,舅舅拿他也没辙。 姚五关以为,本来做得就是苟且之事,没必要再婊子门前立一块贞节牌坊。不过,每次开棺取物后,姚五关向来不破坏尸身,以表示敬畏死者。 待鹂三更拜毕,二位一人一边抠住棺盖,都把气力攒足,互相点了一下头,心中默念一声“起”,棺盖打开。 发丘有个讲究,就是起棺盖时必须一次性抬起挪开,否则极为不吉利。 把棺盖斜立在棺椁旁,观内金光闪耀。 鹂三更心里一阵扑腾,没看便知,里面有大货大宝。 待甥舅二人望向观内时,顿时惊呆了。 只见棺内稳稳平躺着一具女尸,面容姣好,皮肤细白,唇红诱人,表情恬淡自然,如果不是在阴森森地宫内,这就是一个睡美人正在梦游盛世繁华。这哪是女尸,简直就是女神,发丘行家把这种千年未腐年轻女尸,都成为女神尸,称其为女神,听上去好听,其实,是为了减缓心中恐惧,因为在发丘行业中,遭遇不腐年轻貌美女尸容易出现诈尸和尸变,给发丘带来极大麻烦,重者导致丢了性命。 云发乌黑,金簪配着玉凤插在发髻上,脖颈处戴着六条项链,一条黄金,一条白金,其他为各种玉石串。可见,此女生前喜欢颈上配饰。 衣服外套用金线绣着各种吉鸟图案,身旁置玉如意,如意长度足有半米,帝王绿造就。 双手置于腹前,腕镯也是帝王绿,看得出,她喜欢玉,更喜欢绿种,颈项上也有两条帝王绿项链。 手指尖染得嫣红,绿镯和红指甲衬托得手极为白皙。 望着女尸,鹂三更口水在嘴里打转,只要张嘴说话,非得涎出不可。 这是鹂三更见过漂亮女人无数,包括四房太太,也是个个美貌如花,但是跟这个女尸比起来,均逊色不少。都说古代美女更为天生丽质自然天成,果然如此呀。 此刻,姚五关心里除了慨叹此女尸太美,他主要想得是另外一个问题,根据先前所断,这座墓应该为信州王刘隙之墓,怎么是个女子呢? 姚五关绕着棺椁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考证,于是,又跳下高台去看金箔刻字。 看到外甥不抓紧取宝,又跳下去擦高台正面金箔,鹂三更有些着急,他用手势和口型示意姚五关快上来,姚五关没有理会舅舅,把先前擦拭部分阔大,他明白了其中缘由。 后面还有几个字,先前没擦出来,继“信州王刘隙”后面,还用大篆刻着“之王后董绾安寝”。 这回能够解释合理了,此女确是刘隙王后董绾,书中对董绾记载颇少,但在对刘隙生平描述时,提到刘隙有一王后董氏,刘隙极为爱溺,以至于因为董绾活埋了其他大批妃嫔。 至于是董绾离间导致刘隙如此残暴杀人,还是刘隙本身残忍变态,无据可考。从董绾尸体面容来相一相,她倒不是那种嫉恶王后,相由心生,心狠之人自然会把歹相流出一二在脸上。 就在姚五关在台下看字时,鹂三更已经动手了,取了发上配饰,摘了项链,顺下手镯,拿了如意,接下来需要把金丝吉鸟锈衣扒下来,但解开腰带,拨开领口时,鹂三更嘴里发干,喉头激烈蠕动,手不由自主地就伸到了女尸胸部,裆间巨物,勃然而挺。 幸好姚五关重回高台及时,否则,鹂三更可要犯忌讳了。 发丘世家立过规矩,在发丘过程中,见财起意可谅,见色起意必诛。 《天官纪事》中有过描述,倒带到五百年前,姚家子弟发丘新墓,对女子行不轨之为,被家族长老下令鞭笞致死。 看着姚五关,鹂三更满脸涨红。 姚五关摘下天官残印,朝棺内女神尸深施一礼,表示替舅舅不轨之为道歉,待他抬头时,忽然发现女神尸眼皮动了一下,姚五关手脚麻利地将天官残印压向女神尸胸口,女神尸这才没有动静,否则,麻烦可就大了。 拔下女神尸金丝外套,鹂三更没费多少时间,女神尸既然不腐,自然不僵,尸身像活人一样十分活泛。 女神尸外套被扒下后,内衣上下全是白色丝绸,雪白绸缎是上佳蚕丝织成,衬托着红唇云发,别一种美丽,另一种风情。 要是就鹂三更自己,他非得把这女神尸弄走回家供起来不可,如此养眼,,每天看看,一定会心情大好,保准能延年益寿。 鹂三更指着女神尸白绸内衣,意思再问姚五关“扒?还是不扒”。 姚五关望了一眼东南角石蜡,眼看就要燃尽,蜡尽焰熄,鸡鸣也起,再不出大丘,恐怕生乱,他摇了摇头。 每次探棺取冥器,都是鹂三更来做,一是姚五关为及束发,鹂三更不让他动棺内冥器,以防沾惹煞气伤了童气,二是姚五关本来就不想动。 在姚五关心中,对探秘之兴趣高于取财。 鹂三更掀开棺底衬布四角,取出四枚金蟾放入胶皮袋,确定将棺内财物洗空,又很庄重地给女神尸整了整白绸内衣,顺便碰了碰肌肤,他真是恋恋不舍呀。 然后,抬头示意姚五关可以合棺盖了。 姚五关从百宝袋中取出一枚旧朝铜钱压在女神尸胸口防止尸变,替换回天官残印,和鹂三更合力抬起棺盖,恢复原样。 就在跳下高台后,姚五关和鹂三更愣在中厅不敢动弹。 入眼景象,始料未及。 八章。斗俑 活人易打,木偶难斗。 通道处,一辆战车出了耳洞,马头朝着姚五关和鹂三更。 再看车上两个兵俑,居然动了起来。 战车移动,两个兵俑在车上原位转体。 当两个兵俑转到面对面时,两个兵俑手臂同时抬起,从对方箭壶中取了长箭,搭在弦上。 “五关,你拿好袋子,躲到高台后面,我来应对。” 鹂三更把姚五关扒拉到身后护住,他考虑地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护好姚家这跟独苗。 “舅舅,小心。” 姚五关把鹂三更推到一旁,同时抽刀在手。 只见兵俑转过一百八十度后,正对姚五关和鹂三更时,弓弦响处,长箭射出。 推开鹂三更,姚五关一侧身,两支羽箭擦着脖子喉咙和后脖子飞过。 嘭嘭两声,打在高台金箔上,折断掉落。 羽箭射毕,战车在马俑拉动下,加速前进。 瞬间,马头便直接撞向姚五关面门。 姚五关往后退了两步,当眼光和马俑眼睛对准时,马俑张嘴吐出舌头。 所谓舌头,其实是一把舌形铁镖,嗖,直接射向姚五关咽喉。 姚五关没有躲闪,抬起左手,将铁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扬手送出,正中马俑左眼。 马俑失去左眼,马头立马歪向右侧,直奔鹂三更。 这时,车上两个兵俑又转过一圈,从对方箭壶中取了长箭,再次发射。 鹂三更手中拎着胶皮口袋,肩上挎着百宝绳,光着全身,躲闪不方便,想格挡手中却无家什。 偏头闪过一支,另一只插过耳垂。 疼得鹂三更“嗷”地一声,勃然大怒,扔了胶皮口袋,抽出斧头,迎着马俑,抡起就剁。 哐吃,斧头砍进马头,再拔出来砍第二下,但是,鹂三更没机会了。 马俑和战车一直没停,直接就把鹂三更给顶到了墓壁上。 再进一步,马俑就会把鹂三更给挤死。 即使鹂三更闪开马俑,战车和兵俑栽倒过来,也会把鹂三更砸成肉饼。 千钧一发,鹂三更心中怀念了一下四个老婆,默诵一声“完了”。 马俑嘴唇抵到他额头时,忽地停住了。 姚五关从侧面砍断了战车车轴,使整个系统失去传动力,这才救了鹂三更。 拉起鹂三更,鹂三更拎起胶皮口袋,甥舅二人刚往外走。 通道处,又被堵住。 另一辆战车出洞,正对着姚五关。 而且这辆比刚才那辆速度快。 车快,车轴传动就快,兵俑转动也跟着快。 嗖嗖,羽箭双飞。 姚五关抡起宝刀,格挡掉第一对羽箭,迎着第二对飞身而起。 当当,击落羽箭,姚五关施展轻功,踏马头,点马鞍,砍掉驾辕兵俑脑袋,双脚直踹两个箭俑胸部,连续两个空翻,落到战车后面,轮刀砍断车抽,整辆车硬生生撞到置棺高台,发出轰然巨响。 忽地,地宫内全黑下来。 石蜡本来快要燃尽,战车撞击带起劲风直接把火焰扫灭。 “快走,五关。” 鹂三更最信“鸡鸣灯灭不发丘”这句话,再不快点出去,就要出大事。 凭借着千锤百炼第六感,本着墓门方向跑去。 姚五关便跑,便将指肚在宝刀上划了一下,凤凰血沾到刀刃,刀身发出青蓝交替之光。 就逃跑能力而言,不得不佩服鹂三更,他虽然比姚五关老,竟然先姚五关蹿出墓门。 在姚五关跑到门口时,墓门猛地关闭。 姚五关被关在了信州王刘隙之王后董绾墓内。 鹂三更一声哀嚎。 惨痛嚎叫声,冲出竖洞,直抵夜空,凄婉至极。 费了七年心血把姚五关培养成才,第一次动铲便遇此劫,鹂三更怎不痛心疾首。 拔下蟒牙敲鼓,此法已经失效。 鹂三更只好摇动绳索发出信号,三老婆和四老婆很快把他拉了上去。 一蹬上洞口地面,鹂三更飞奔而去。 他要去车上取炸药来。 要想尽快打开厚重石门救出姚五关,直接炸开最快捷。 九章。大战女神尸 救人最急,拼尽全力。 鹂三更在外面想方设法鼓捣石门。 大墓里面,姚五关一惊之后镇定下来。 以凤凰之血再次唤醒宝刀威力,后退数步,打算再次效仿先前破门之法砍开墓门。 就在冲向墓门时,身后光芒闪耀。 姚五关停下转身看向光芒起处。 女神尸棺椁盖缓缓升腾而起,耀眼蓝光从开启处冒出来,照向四周,诡异至极。 棺内传来剧烈呻吟声,棺椁一阵抖动,随后,棺椁变得透明起来,发出耀眼黄金光芒,将整个墓厅照得通亮。 棺内女神尸开始蠕动,似极其苦痛之状,又像软体动物褪茧前即将重生般快活。 姚五关心里清楚,今天第一次动铲便遭遇大煞。 砍开石门跑出去,恐怕女神尸不会给这个时间,只好拉开守势随机应变。 棺椁盖缓缓平移开,悬浮在空中,棺内女神尸飘然而起,落于棺盖之上。 女神尸长发散开,一身白衣,站在空中,要不是在大墓里,可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一下。 姚五关紧紧盯着,静观其变。 只一瞬,女神尸开始生长。 发丝像一条条古树根须,生长到膝盖之下,由黑转白。 脸型变长,下巴尖如钢锥。 黑色眼圈加重,衬托着一张白纸长脸。红唇不见了,变得烟熏般黑色。 白色内衣也在生长,变得宽松长大,阴风猎猎而起,鼓动白衣白发飘飞,使女神尸从女神陡变成女妖王。 此刻,姚五关异常冷静,凤凰血脉在体内涌动,力量被恐怖唤醒,姚五关做好了应战准备。 出生丧母,八岁丧父,读书修心,习武练性,对险恶和秘境极大好奇,姚五关少年无畏,他在等着一切未知意外出现,生死之于他,似乎都是一个概念。 恐怖有多强大,姚五关内心就有多强大。 这就是凤凰血家族,这就是发丘天官传人。 女神尸尸变后,盛气凌人,傲藐一切生灵,不过,她好像对姚五关没有小觑。 女神尸能丝丝感受到姚五关身上凤凰血脉之味道,尤其是那枚天官残印,她不敢触碰。 啊…… 一声长嚎,凄风阴气在墓内回荡。 仰头抖发,展开双臂,两行血从内眼角汩汩流出,沿着鼻翼两侧进入嘴中,女神尸吐出绿舌舔了泪血,绿舌发出悠悠光芒,咧嘴一笑,露出四颗锁喉獠牙。 双手露在水袖外,指甲暴增,条条如钢爪。 姚五关心里清楚,据《天官纪事》所言,这是进攻信号,其实,尸变之鬼和人类以及动物一样,在发起强烈进攻前,都会展现出凶残一面,所谓原形毕露,便是此意。 女神尸对姚五关总共发起四轮攻击。 第一击,女神尸扬手一掷,那枚旧朝铜钱被抛出,直击姚五关面门。 姚五关挥刀斩落,铜钱被劈成两半,乒呤呤跌落出一串金属回音。 第二击,女神尸一声哀嚎,脚下一跺,所踏棺盖横空飞出,撞向姚五关腹部。 棺盖来得势大力沉,又快又狠,若是撞中姚五关,骨碎筋断暂且不说,五脏六腑都会撞成一锅乱酱。 姚五关拔地飞起,棺盖擦着鞋底飞过,撞向墓门。 轰然巨响后,墓门中间别撞破一洞。 墓门足有半臂厚,竟然被棺盖撞破,足见女神尸有多阴狠,煞力之巨,也可见一斑。 既然墓门被撞出大洞,姚五关可以逃跑了,只要出了墓门,钻出竖洞,见到漫天星斗,那就不再是阴间天下,女神尸不会追出来。 但,姚五关没动。 他知道女神尸尸身未动,一定有更厉害攻击在在后面。 第三波攻击开始了。 女神尸扬起下巴长啸一声,姚五关听到身后传来咝咝之声。 待回头望时,姚五关心中一凛。 但见墓门破洞处,露出一圈蛇头,探头探脑向内张望。 女神尸狰狞一笑,哈哈哈。 听闻笑声,无数条蛇吐着黑色信子蜂涌而入,数量太大,以至于,钻进墓门后,好多蛇绞在一起,成捆地往前爬行。 墓门洞口一直被群蛇堵塞。 姚五关从百宝袋中取香灰瓶子,绕着身体散出一个圆圈,把自己圈在圆内,握紧宝刀应对。 群蛇绕过圆圈,很快爬满地面,又爬上墓壁,最后,墓顶也是乱蛇蠕动。 女神尸用长指甲划动白色发丝,发出二胡弦音,群蛇咝叫得更加疯狂,无法突破香灰挡虫圈进攻姚五关,但是,它们从墓顶自上而下进攻姚五关。 一条条长蛇像藤条般倒垂墓顶,盘卷身体,张开毒嘴,纷纷扑向姚五关。 姚五关挥刀斩落了几条,麻利地点燃火把,掏出煤油罐,含了一口喷出,火焰扑出一大团,烧着了墓顶乱蛇,墓内一股烧腐肉味道四处弥漫。 蛇量太大,这么下去,煤油早晚用完,火把也会燃尽,姚五关将罐里煤油朝女神尸泼去,同时,用火把点燃煤油,一条红龙直逼女神尸。 女神尸闪身躲过火龙,煞鬼怕阳火。 煤油阳火瞬间燃完,女神尸再次指甲划动发丝,群蛇再次开始蠕动。 七年饱学,今朝有用,姚五关从怀内拿出一陶埙,吹了起来。 捉鬼神士钟馗当年以埙音抵鬼胡,捉鬼无数,姚五关这把陶埙就是从钟馗故地获得。 埙音凌乱了鬼胡音,蛇乱互咬而亡,有数条盘绕依附在女神尸上,尚能精神抖擞,不至于乱了蛇性。 这回彻底激怒女神尸。 脸部裂出无数蛇纹,獠牙暴长三寸,白发炸起,衣袂鼓荡出猎猎阴风。 第四击来了,也是致命一击。 女神尸摇动身躯,白发礼花般绽放,发梢尖部齐刷刷指向姚五关,巨大水母吃小鱼一幕马上展现,姚五关就是那条小鱼。 发尖刺向姚五关时,发径陡长,每一根头发陡变成发棘,似利剑钢钎凌厉,齐刷刷扎向姚五关。 黑蛇顺着发棘爬过去,直接进击姚五关。 唰,姚五关将左手食指和中指指肚在刀刃上抹过,凤凰之血唤醒宝刀神力。 咔咔,咔咔咔…… 姚五关舞出一片刀花。 青蓝光芒闪处,数条发棘被斩断,随后,姚五关力蹬地面,飞身而起,借着宝刀神力未减,摇着宝刀边斩发棘和黑蛇,边杀向女神尸。 发棘被斩,乱蛇被砍,女神尸怒不可遏,悲鸣一声,面部血肉顿无,露出枯萎模样,张嘴一吐,一团夺命蓝煞光球喷出直接袭击姚五关脸部。 姚五关没有减速,刀劈夺命蓝煞光球,光球碎成煞气,团住姚五关,姚五关屏住气息,防止煞气吸入体内,以免中了煞蛊,连续两个空翻,冲破煞气团。 咔嚓,咔嚓,砍断女神尸枯爪,姚五关甩出三滴凤凰血,取出天关残印,待凤凰血沾到女神尸脸部,同时,天官残印也砸在了女神尸面门上。 中了残印封魂,女神尸一声绝望哀嚎,煞力尽失。 姚五关凌空一刀,劈开女神尸头盖骨。 女神尸被凤凰血点燃,摇摇落向地面,像一片纸飘飘零零,无所依靠。此刻,棺椁黄金光芒变淡。 借助蹬墓壁之力,姚五关远远跳开,观察女神尸。 女神尸渐渐烧成灰烬,棺椁黄金光芒消失。 墓内一片平静,再看那些乱蛇,都成了灰,化为尘埃和周围环境成为一体。 宝刀青蓝光芒敛住,一片漆黑。 “五关,在哪儿?我来救你。” 舅舅举着火机,趴在洞口朝里面喊。 姚五关飞身蹦到墓门洞口,突然地出现,吓了舅舅一跳。 钻出墓门,姚五关挥刀将墓门洞口阔大,以便明夜取物方便。 准备升洞走人,姚五关发现巨蟒尸体不见了,心中一合计,忽地明了那些乱蛇来历,定是蟒尸在女神尸煞力作用下,分解成无数小蛇涌入洞中。 石鼓上那半截蟒牙早已被舅舅戳烂,姚五关举着火机在地上找到另外一支蟒牙放入百宝袋中。 这才摇绳升洞。 启明星已经升空,公鸡打鸣。 十章。满载归去 一口吃不下,两口好消化。 第一夜,将土填回洞里,做好地面伪装。 第二夜,又来将库房洞内所有宝物弄出去,整整装了十八袋,最后,鹂三更硬把两对兵俑弄了出去。 如果洞口足够大,估计鹂三更把战车马俑都得弄走,鹂三更在发丘界绰号很多,除了“得手云”,还被称为“洗必净”,意思是每次洗墓,他洗得最彻底,能弄走全弄走,一点不给后来人留。 其他发丘人如果进得某丘,发现里面被洗得干干净净,那定是鹂三更所为。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鹂三更做得如此决绝,只能引来同行嫉恨。 因名声不好,在发丘界,很少有人主动找鹂三更合作。 鹂三更也不在乎江湖怎么看他,反正他又不需要跟别人合作,姚五关父亲姚四海活着时,他跟着姚四海干,姚四海被兵匪所杀,他自起炉灶,用四个老婆当助手。 如今,他心里得意非凡,姚五关大了,从发董绾丘来看,这个外甥虽小小年纪,而本事已经超越了他父亲姚四海。 七年前,姚四海在发丘界大名鼎鼎,被发丘人称为当代祖师爷。 如今,看外甥姚五关在发丘灵感方面比他爹胜似一筹,而且鹂三更一直在品姚五关秉性,觉得这个孩子不但本事大过他爹,并且身上有一种特质。这种特质是什么,鹂三更描述不出来,如果必须形容一下,就像评书里有些大人物一样,有大将风范。 宝物到手,接下来是如何把宝物运回大冉镇。 兵乱之年,到处都是危险。 土匪,兵痞,旧朝军队,乡里团练,各种野路子教派,发丘同行,还有新兴党团,甚至饥荒民众,都可能会盯上这批宝物。 请镖局已经不现实了,乱世里,所谓镖局,就是在门口立一个合法牌子,护镖护到半路跟匪人一勾结,把货卖了不说,还会把货主性命给拿走。 要想把宝物运回去,只能自己想万全之策。 在这方面,鹂三更极有办法。 两对兵俑确实目标太大,不可能长途带着,只好藏到寺中几个大佛肚子里,以后再想办法运走或者就地卖掉。 然后,伪装成迁坟队伍,三辆马车,各放一口棺材,把棺材底做得极薄,下面放上宝物,在乱坟岗上随便取了些骷髅骸骨,堆放在上面。 在棺材外边放些冥界用品,下面埋了宝物。 打头马车上插了白幡,白底黑字写上醒目大字,“迁祖坟,借路走,打扰处,请见谅”。 鹂三更给所有人编了身份。 他自己姓王,姚五关是他儿子,大老婆是他姐姐,二老婆是他妹妹,三老婆是堂妹, 四老婆比鹂三更小十八岁,看着太年轻,索性,鹂三更让四老婆装成他侄女。 棺内死者尸骸,分别是鹂三更爷爷,还有父亲和母亲。 披麻戴孝,三辆车尽量避开官路,不急不缓地向大冉庄走去。 一路上,遇到哨卡使银子,遇到单个劫匪直接弄死,遇到群匪作揖下跪说好话,住店住在乡下大车店,半路黑天就在车底下凑合一宿。 走了半个月,接近日暮,离着大冉庄越来越近,隔着一里地,就能远远隐约看到大冉庄村口千年老槐树,六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到了家门口,好多事情都好摆平。 这身打扮装束进镇肯定不行,拐了个弯儿,来到一片树林里,脱下孝服,搬下棺材,挖坑埋了,砍了些树枝,把车上物品盖得严严实实,待天色全黑,装得悠闲自得地赶着车进了大冉庄。 鹂三更宅院极大,前前后后大瓦房修了三十多间,家里有长工短工女仆老妈子一大群。 因为占地面积大,所以,他把宅院修在了小镇边上,进庄时也没遇到什么人。 离开家之前,鹂三更就跟家里佣人说了要去趟北都城,进一批瓷器。 平日里,鹂三更对外是瓷器商和当铺老板,在青城县都有门店。 别看鹂三更大字不识一汤匙,但是穿戴好,保养好,再装个斯文,看上去貌似还挺有学问。 在街面上和乡亲们见了,都尊称他为三爷。 坊间偶有传闻,说鹂三更干过发丘行当,但谁也没亲眼看到,只是道听途说,反而给鹂三更蒙上了三分神秘感,令一般人见到他心生敬畏。 车一进院,鹂三更跳下马车,让佣人们卸货,嘱咐佣人们一定要能多小心就多小心。 所有宝物均被包得严实,佣人们是一丝一毫也看不到。 宝物被放进保险地库,三道大铁门锁好,鹂三更和四个老婆,还有姚五关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 鹂府澡堂子修得非常气派。 鹂三更老婆多,女人又特别爱洗澡,所以,鹂三更花了三万两白银修了洋派澡堂子,买了各种浴器,洗浴用品都是进口货,四个老婆超喜欢。 姚五关用淋浴快速洗完,回到自己房间,打坐养气。 看到外甥洗得那么快,鹂三更笑着劝姚五关:“洗澡不泡,纯属白闹。”他躺在热水池子里,池边瓷砖台子上放着进口波尔多红酒,鹂三更冒死发丘,很能玩命,也很会享受生活。 1910年,进口红酒不仅仅贵得要命,而且很难搞到,属于稀缺奢侈品,但是鹂三更手里不但有,而且在地库里存了十橡木桶。 姚五关滴酒不沾,也不吸烟,鹂三更打算在姚五关成人后,要培养一下外甥烟酒本事,烟酒这东西,在交际场不可或缺,发丘取宝只是走完生财第一步,后面事情还多着呢,要和许许多多形形色色人物打交道,才能让那些千年地下宝物变现。 打坐养气半个时辰,姚五关松了丹田。 几次吐故纳新后,顿觉精神清爽,这才起身从博古架上翻腾那些古字典籍,他要查阅宝刀刀身所刻之字。 从茫茫字海中,姚五关终于找到那几个字。 译作过来,连起来一念,姚五关眼睛亮了。 “啸月斩煞刀”。 赶紧找出《名古兵器全考》再一查阅,啸月斩煞刀,乃河洛人利用火山口岩浆炼提成精钢后,经过九百九十次淬火打造而成,后经古国大胤朝武士团首领幽星辰拥有,杀人百万,魂封刀内,属于封印兵器。即麻木尔杜斯戈里亚之刀,意即撕裂卑劣者灵魂之刃。 姚五关向来平静如水,今天,心中却为这把罕世兵器起了些许波澜。 一时来了兴致,姚五关持刀来到隔壁习武房,耍弄起来。 招招起惊雷,刀刀震九霄。 脚下大地起了一阵波动。 大冉镇庄民纷纷从家里跑了出来,奔走呼号:“不好了,来兵匪了。”跑到村口,并未见到兵马奔来,于是,改口大呼:“地震啦,地震啦。” 鹂府上下,也乱作一团。 而鹂三更悠哉地泡着热澡,哚着红酒,他心里最清楚咋回事。 仆佣跑过浴房,催促鹂三更赶紧躲到室外,鹂三更训斥仆佣太过慌张,有失鹂府风范,他让仆佣通知鹂府上下,没匪也没地震,不要慌张,都老老实实地该干嘛干嘛。 明明大地震颤,茶盏颠簸,鹂三更却如此镇定,仆佣不解,鹂三更只好笑着告诉他,是姚五关习武。 仆佣跑去习武房,扒在窗口一瞧,果然声音是从习武房传出,这让他更加惊讶。 人闹出动静来,怎么会跟地震一样?这还是人吗? 泡掉浑身疲乏,酒力遍涌全身,鹂三更拉起一根细绳,铃铛在四位老婆房间廊道里清澈地响了四下,四位老婆听得真切,老大,老二和老三都没有动,只有四老婆赶紧甩掉浴巾,梳妆打扮起来。 铃铛响几下,老几去伴驾。 今晚响四下,当然是鹂三更要翻四老婆的牌儿。 半刻后,四老婆来到鹂三更房间,鹂三更一把揽过四老婆小蛮腰。 “老爷,妾有好事要告诉你。”四老婆娇娇地一扭屁股,两条胳膊缠住了鹂三更脖子。 “乖乖,先别说,让我猜猜,让我猜猜哈,哈哈哈。” 十一章。双喜临门 老婆一吐,就要大肚。 真是被鹂三更猜着了,四老婆倪花俏这个月没来例假,确实怀上啦。 这是天降大喜到鹂府。 为了进一步确定四老婆怀孕,鹂三更立刻叫来管家陈福贵,要他套上马车亲自去镇东头把老郎中章望闻接来。 为了不先入为主干扰郎中切脉,鹂三更提前嘱咐所有人都不要透露四太太疑似有喜这件事情。 喜脉非常容易切出来,章望闻把指肚放在脉口上还没两个呼吸,便起身朝鹂三更拱手道喜。 确定倪花俏怀了孩子千真万确,鹂三更立刻看赏。 一两银子落到章望闻口袋里。 章望闻得了银子,没有告辞,而是笑着继续拱手祝贺。 鹂三更立刻猜到章望闻要说啥。 控制住心中兴奋,鹂三更让章望闻先别说出来。 拿起毛笔左一撇,右一笔,鹂三更在宣纸上写了个“儿”字,要章望闻点头或者摇头。 看到章望闻点头微笑,鹂三更眼睛里迸射出一股光芒,喜形于色,命管家再赏章望闻一锭银子。 老郎中章望闻号脉断男女非常准确,在青城府一带颇有名气。 赏了银子,鹂三更施礼拜谢。 倪花俏怀了孩子这件事就足以让鹂三更高兴,而且还是个小子,这比鹂三更发到十个大丘还高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对于鹂府而言,不缺钱,不缺地,不缺铺子,不缺路子,不缺女人,现在连儿子也不缺了,鹂府上上下下一派喜悦。 当晚,鹂三更让管家通赏鹂府所有仆佣。 并把老妈子吴妈唤来,鹂三更亲自嘱咐,要她以后专门伺候四太太倪花俏,当下就赏了吴妈一锭银子,要她处处仔细,专职守护。 还对倪花俏承诺,打今天起,她要啥给啥,想啥来啥,以保证神清气爽,胎气旺盛。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倪花俏被吴妈扶着回房歇息,鹂三更难掩兴奋,在客厅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遭,哼了一番小曲,这才背着手,一步三摇晃跑到三老婆赵芳卉屋里大兴云雨。 没摇铃翻牌儿,鹂三更怕惊扰了四老婆倪花俏,恐动了胎气。 第二天,鹂三更起得稍晚些。 早点后,托着手把紫砂壶,嘴对嘴喝了一壶乌龙茶,在廊道里逗了一番凤头八哥,来到姚五关门前。 敲了门,屋里没动静。 推开看,姚五关没在。 鹂三更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声“舅舅”,吓了鹂三更一跳。 姚五关已经把轻功练到行路时了无声音。 “五关,又去槐树林啦?”鹂三更满脸喜色。 “是的。” “来来,进屋,舅舅有话给你说。”鹂三更一搭姚五关后背。 坐定后,鹂三更让姚五关从箱柜里取了一个檀木盒子出来,掏出钥匙交给姚五关:“五关,今天你可以打开这个盒子了,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你父亲说等你束发后再把钥匙交给你。” 接过钥匙打开锁,姚五关在翻开盒盖之前,停顿了一下。 这东西毕竟是父亲留下来,肯定不是一般物什,姚五关心中怀着几丝复杂心情。 盒子里并没有什么连城宝物,只有一卷羊皮纸。 鹂三更看了,眼睛一亮:“五关,打开瞧瞧,是不是藏宝图?” 徐徐展开,放在桌子上铺平,用镇纸压了,甥舅二人一起看了起来。 原来是一幅地图。 山脉河流均有绘制,可清晰识得山水走势。 图上用单线条画了一条龙。 远观,整条龙曲身舞爪,头东尾西。 近看,姚五关发现在单线条龙体上标注了很多朱砂红点,在红点周围还有碳迹黑点。 “龙脉全图。”鹂三更轻声说出。 声音虽被压低,但姚五关仍能听得出舅舅是何等兴奋。 姚五关尚也知晓有一宝图叫龙脉全图,而且,在发丘界,有许多人为得到此图丢了身家性命。 天官纪事中也有叙述,有道是“龙脉全图若在手,天下宝物尽拥有”。 万万没想到,此图原来在姚四海手中。 七年前,姚四海最后一次捞大货临走时,似乎已经有了预感,他把盒子已经偷偷交与儿子。 遭遇兵匪时,知道无法全部突围,他把钥匙给了鹂三更,要他在姚五关束发成人后,看孩子成长情况,再决定是否把钥匙交给姚五关。 若姚五关有能力传承发丘天官大业,就把钥匙给他,若不能,要鹂三更直接烧了盒子即可,千万别打开。 如今想起姚四海所言,鹂三更似乎明白了其中意思,每个发丘人均欲望极大,得了龙脉全图,会不遗余力去发,但是,能力若不够,等于白白送死。 正龙脉上,均为大丘,非王侯即皇帝,丘大险重,惟有技艺高超、大将风范之人方能发得,而且发大丘不是一己之力所能完成,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并能够通力合作才成。 “五关,你可知道这些红点和黑点代表何意?”鹂三更指着图考姚五关。 这个问题当然难不住姚五关。 “舅舅,我懂得。” 知子莫如父,鹂三更相当于父亲角色,当然知道姚五关不是在不懂装懂,所以,没再继续考问,他想知道外甥对这幅图有何想法。 嘴对嘴喝了一口乌龙茶,鹂三更看着姚五关道:“五关,得此图者得天下,图在你手中,你有何打算吗?能否跟舅舅说说。” 所谓得图得天下,鹂三更是指在发丘界有了龙脉全图,便可以发尽千年珍宝,成为天下第一富贾,并无他意。 “没有啥打算,舅舅,再过三天,白老板到青城府,梁掌柜要尽快把货送到过去,包装打理需要时间。” 早晨,姚五关去槐树林,书匠孔文轩给了他一本《四书五经》,书中夹带纸条。 “还说什么了?”鹂三更追问一句。 “教堂来了一批好枪,问咱要不要?” “要,时局动荡,咱必须有好使家伙才行,明晚把货运到青城铺子,这次,整个买卖你来安排,包括谈价也是你来,记住,一定要想得周全,一丝一毫都要考虑到,我们是在火坑边上走路,一点差错都不许出,五关,记住,发大丘难,倒腾大货更难,过了难关就一顺百顺了。” “知道了。”姚五关应道。 觉得刚才说话有点太正式,鹂三更笑笑道:“把图收好,以后有用,昨晚,练刀了?” 姚五关点了点头,等着舅舅说下句。 “你舅四妈……,呵呵。”说到一半,鹂三更美滋滋地一摆手,“算了,还是不跟你个小孩子说了,刚习武回来,洗洗去吃饭吧。” “舅四妈有喜了,恭喜舅舅。”姚五关平静道。 “啊,你知道啦,这回你不耍单儿了,你要有小弟弟啦,哈哈哈。”被外甥说破,鹂三更索性就大笑起来,指了指龙脉全图道:“咱们家可是双喜临门哟。” 舅舅出门,除了舅四妈舔了喜,姚五关再没觉得有啥值得喜悦。 他想起父亲姚四海,那张方脸那般依稀在目。 缓缓低下头,盯着龙脉全图,一个大世界在少年心中徐徐打开。 颈上天官残印一声铮鸣,啸月斩煞刀应和而振。 十二章。价不降,货不赊 遇见了,不见得是缘分,而是生意。 见到白老板,不是第一次。 在青城西关大街兆源当铺后院耳房,姚五关和白老板正在谈价钱,鹂三更坐在前堂喝茶,梁掌柜派两个伙计在外边望风。 哚一口龙井茶,白老板往下压价:“少东家,咱们第一次见面,图个日后生意长久,能不能把价钱往下降一成,你要得实在太高了,没想到您年纪虽轻,竟然深谙生意之道,真是后生可畏哈,今日,白某有幸和少东家合作,好生幸会,少东家长得一表人才,印堂明亮,谈吐不凡,一定前途无量哈,和你舅舅相比,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您更是超凡脱俗、万里挑一,将来长大成人,不是将才,也是帅才。” 拍了大马左屁股,又拍右屁股,白老板想把姚五关夸得飘飘然,然后,好往下压价。 姚五关一直在用熟麂皮搓着蟒牙,时不时拿起来端详一番,牙锈早已被磨掉,颜色瓷白。 看着姚五关自顾自搓蟒牙不做声,白老板知道今天小瞧了这个少年。 白老板一来兆源当铺,鹂三更把姚五关介绍给白老板就出去了,起初,白老板觉得鹂三更在胡闹,追出门去要鹂三更说说清楚,是不是在开玩笑,等听鹂三更一说这个外甥就是货主时,白老板只好回来坐下跟姚五关谈,因为古玩行有个规矩,谁是货主谁做主,别人谈到死也可能白谈,最后还是货主拍板。既然货主是这个孩子,那还不好糊弄呀,白老板心里煞是高兴,他是个古玩油子,以为今天能捡个大便宜。 三句话后,白老板才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儿。 这孩子根本不是个省油灯。 白老板问第一句:“敢问少东家,今年贵庚?” 姚五关回答简练:“这跟谈生意没关系。” 白老板问第二句:“那少东家收几斗白米?” 收几斗,在青城一带,是当时古玩行话,就是要多少两白银。 白米就是白银。 姚五关没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回答。 “一万斗?”白老板试探一下。 姚五关掏出蟒牙开始搓,没有任何表情。 “十万斗?”白老板喜形于色,说出十万两来,小孩子一定会被吓尿,会爽口答应,那样自己可就赚大发了。 看到姚五关判若无人地搓蟒牙,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表态,白老板方才明白这个少年比鹂三更可不好说话。 “难道你要……”白老板收起笑,装得非常意外非常惊讶。 “一百斗,没商量,你我都挺忙,没大工夫在这来回推车,这个价,还是看在您是老主顾,就算给我舅舅面子啦。”姚五关难得说这么多话。 白老板第三句话提出要降一成,看到姚五关不说话,话锋一转:“既然少东家不愿意降价,这样行不行,我提个折中办法,一百斗我任出,我先赊欠三成,每个季度还一成,三个季度还清,利息照付,按照银号走利息,最后货款和利息一下结清,这样算来,不到一年时间,你还能多得不少利息钱” “概不降价,概不赊货。”起身出了耳房门,姚五关站在阳光下欣赏蟒牙。 领会了厉害,白老板怕把事儿谈崩,赶紧追出来:“少东家,能借贵足回屋说话吗?在外边,恐隔墙有耳。” 姚五关对着阳光照蟒牙,眯起一只眼,左瞧右看,心思完全在牙上,视白老板如无物。 北都城,四大古玩商之一,就这样被姚五关给晾在一边。 拱手一揖,白老板小声道:“那就按少东家意思来,一百斗,不赊账,就算白某给少东家送个礼啦。” 说完,白老板等着姚五关回答。 姚五关继续摆弄蟒牙,觉得白老板等得着急了,伸手道:“给我。” 白老板满脸懵逼,不知道姚五关在要啥。 “手。” 姚五关扬了扬下巴磕。 白老板煞是奇怪,这孩子跟我要手干啥,怯怯地伸给姚五关。 姚五关抓住后,用蟒牙在白老板手背划出俩字。 专注划着,姚五关边嘴角带笑道:“白老板,您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去年你进门时被门槛绊倒,是我在后面拉住你,你才没破相啊。” 划得劲儿稍大,露出红红血印,白老板想挣脱,却挣脱不得,他没想到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竟然有金刚手劲儿。 忍着疼,没叫出声,待姚五关划完松开手,白老板一看,突然乐了,“成交”二字赫然手上。 揉着手背,白老板很好奇:“你这是什么玉石呀?咋这么凉呢?” “牙。” “牙?什么牙?”白老板惊悚道。 “蛇牙。” “妈呀,我不会中毒吧。”尥蹶子蹿到前堂,白老板用大瓢从缸里舀了水,叫过鹂三更使劲给他冲洗,洗完还不放心,要梁掌柜赶紧去同济大药房拿些半边莲来,研成粉末敷上。 弄明白怎么回事后,鹂三更哈哈大笑,劝白老板不要往心里去,说姚五关是因为喜欢他才这么做,这是要给白老板刻下印象,弄得白老板无话回答,毕竟,姚五关确实没有多要价,要是跟鹂三更做这笔生意,开口价可能得一百三十斗,就算磨破嘴皮子,最后也得一百一十斗成交,古玩油子白老板心里门清,这个姚五关对价格把控非常合适,没有卖得太亏,还能让买家愿意回头跟他打交道,商业精英们行商多年,才具备这种生意头脑,不像他舅舅鹂三更那么磨叽。 敲定价钱,接下来就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现成银票交到姚五关手中,让梁掌柜验了真伪,姚五关和鹂三更带着白老板到对面祥品阁瓷器店。 祥品阁也是鹂三更所开。 一大早,白老板已经在祥品阁验过地货。 为了更加稳妥减少意外发生,验货和谈价要放在两个地方。 祥品阁和兆源当铺开在对面,既保证了安全,也能在谈成后出货方便。 干买卖地货这一行,成交时间多耗一刻,就多出十分危险。 白老板已经雇好镖局,从青城府到北都城,一路全为皇家官路,太后每次去青城府赏荷花,都是走这条路,沿途均为平原,官兵来回巡逻,常年做生意来往于两地之间,白老板把军官已经喂熟了,这种输运方式尚算稳妥。 两天前,货已经偷偷运到祥品阁瓷器店,梁掌柜管理着当铺,也经营着瓷器店,早已带着心腹伙计挑灯熬夜把货包装好,很快装了车。 送走白老板,鹂三更带着姚五关和梁掌柜来到望湖春饭庄,要了四道小菜,两壶刘伶醉,三屉白运章肉包子。 三人坐在窗户边,赏着车水马龙,大快朵颐,吃得大肚子圆,打着饱嗝回瓷器店后房打了个盹儿,下午,鹂三更带着姚五关去教堂验枪。 十三章。买洋枪送镯子,抽大烟逛窑子 脚步长过江河,也总有未达之地。 姚五关去过很多地方,就是没有来过教堂地库。 地库非常大。 一个教堂为何把地库修得这么大?像军事设施一样。 教堂用来礼拜、解除困惑、收治病人、发放精神福利就够了,把地下修成这等规模,姚五关不得不多想几个为什么。 条子板木箱子里装了武器弹药,层层叠叠,码了半个地库,再看木箱子摞儿上面,还有几门小炮,炮筒上裹着炮衣,炮架轱辘露在外面,看上去很招人喜欢。 粗略估计一下,这些弹药能装备一个营。 两个洋人个子很高,金发碧眼,西装革履大皮鞋。带 其中一个是头儿,蓄着小胡子,说起话来一翘一翘挺好玩。 另一个腿脚落过毛病,走路有点跛,是助手。 洋人带着一个翻译,小胡子也会说几句中文,就是说起话来,舌头硬得像别着一根木棍。 跛洋人拿起压剪掐断铁条,用撬棍连着撬开两个木箱,扒拉开纸条子和布条子等填充物,露出长枪短枪,枪身崭新,反射着灯光。 小胡子拿起一杆长枪递给鹂三更,鹂三更转手交给姚五关。 咔嚓,拉了一把大栓,平举枪身瞄了瞄准儿。 姚五关接受过专业训练,动作规范熟练。小胡子竖了竖大拇指,嘴里咕嘟着“good,good”。 要了子弹,麻利上膛,姚五关抬手一枪,打碎一只灯泡。 开枪非常突然,地库里回音很响,震得耳朵发麻,吓了洋人一大跳。 小胡子露出不悦,连着说:“no,no,no!” 毕竟放着许多军火,万一引起爆炸,非得把地库大揭顶不可,教堂也会被炸飞。 小胡子递给鹂三更短枪,鹂三更又给了姚五关,姚五关要子弹,洋人不给,怕他再开火,姚五关只好拆装弹夹,察验准星,空扣扳机试了试,啥也没说,朝舅舅点了点头。 鹂三更决定当下成交。 今天不买,来日可能就卖给别人了,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鹂三更跟洋人讨价还价,姚五关挨个检验质量。 小胡子洋人眨巴着蓝眼睛,一听鹂三更砍价太狠,耸着肩膀摊开双手表示不同意。说多了,舌头根子更硬得说不清楚,只好朝翻译叽里呱啦一通后,让翻译告知鹂三更做生意太精明,不好合作。 你来我往,扯了一刻钟,终于谈好价钱。 买了一百条步枪,十把手枪,十万发子弹,六副军事望远镜,二十把军用铁锹,两套长筒军靴,两套马裤,两把军官指挥刀,看到还有手电筒,要了十只。 最后成交时,鹂三更又把零头抹掉,惹得小胡子一个劲儿用英文说鹂三更吝啬,总共花了三万两白银。 整个过程,姚五关一句话没说,他飞身上了木箱摞儿,摸着小炮,非常稀罕。 小胡子洋人翻着蓝眼睛不乐意,他嫌鹂三更砍价太狠,也嫌姚五关没征求意见就随便动小炮。 鹂三更偷着塞给翻译二两银子,翻译立刻跟洋人说,你要是不让他们看炮,他们就不跟你做生意了,洋人这才勉强让姚五关看。 看着姚五关很喜欢,鹂三更问了价格,说想买下来。 洋人一听要买小炮,非常高兴,小胡子翘得老高。 最后,姚五关拦住舅舅不让买,军队上装备这种炮攻城用好使,对于看家护院,卵用没有,看家护院有步枪手枪就行。 既然外甥喜欢,鹂三更那是非买不可,最后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下小炮。 鹂三更对姚五关,那可是当亲儿子加亲儿子对待。 紧挨着教堂就是女学师范。 买完枪,鹂三更带着姚五关去找丁葳蕤。 三齐短发,戴着发卡,脸型标志,一笑俩酒窝,露着小臂,皮肤白嫩,浑身满是朝气蓬勃。 丁葳蕤怀里抱着一本厚书,露着书名,姚五关看了一眼,繁体字写着《平妖传》。 看年龄,比自己大不出两三岁。 姚五关非常迷茫,不知道舅舅怎么会认识这个女学生,更不理解这个女学生跟舅舅相差二十多岁,怎么一见到舅舅就面似桃花。 不一会儿,姚五关懂了,舅舅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那副帝王绿手镯露了出来,看得丁葳蕤眼睛睁得老大,嘴巴里冒出一串惊叹号。 鹂三更让姚五关到远处等他,他有话要对丁葳蕤说。 待姚五关走远,鹂三更笑眯眯地把镯子套到丁葳蕤腕子上,托着丁葳蕤白嫩小手欣赏了一会儿,啧啧赞叹美玉配佳人。 丁葳蕤竟然非常麻利地亲了鹂三更一下。 好家伙,这可是在学堂院子里,太有伤风化,要是被老师看到,训导主任要用鞭子抽人哒,弄不好会被退学。 要说那副手镯,倒是值得丁葳蕤如此激动。 若是拿到北都城卖给皇亲贵胄,六万两银子轻易就能出手。 六万两银子戴在手上,要是丁葳蕤不激动,那才不正常呢! 舅舅在女人身上非常舍得花钱,这副镯子戴在这个丁葳蕤手腕上倒也搭配。 可是,按道理来讲,这副镯子不能归舅舅一人做主来处理,从董绾墓洗出来,姚五关已经冒了死险,还没仔细品鉴过,舅舅就自作主张送人,这多少有点让姚五关心里不爽。 他不是小气,而是忽然觉得舅舅还是拿他当孩子,姚五关希望内心感受得到别人重视。 姚五关拿出蟒牙把弄,将注意力不再放在那个丁葳蕤身上和帝王绿手镯上面。 担心姚五关等急了,鹂三更跟丁葳蕤说笑几句,捏了捏粉嫩脸蛋儿,便朝姚五关大步走来。 察觉姚五关表情稍有异样,鹂三更笑笑道:“没事儿,我跟校长和训导主任都熟。” 这什么道理呀!认识校长和主任,就可以勾搭漂亮女学生?就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有不雅举动? 姚五关不太明白。 出了校园,鹂三更带着姚五关到商行买了时兴用品。 总共四份,每个老婆各一份,其中给四老婆倪花俏花钱最多,怀孩子有功,应该得到优待。 让姚五关试了一身洋装,搭配一双黑色皮鞋,一看挺精神,鹂三更掏钱买下,姚五关不愿意要,他嫌洋装太板正,但是拗不过鹂三更,只好顺了舅舅。 又到钟表店买了两块进口怀表,鹂三更这才雇了辆人工拉车,让姚五关先回兆源当铺。 鹂三更借口说再到处转转买个鼻烟壶,姚五关心里清楚,舅舅这是要去二馆,过烟瘾和肉瘾。 先去烟馆,再去妓馆。 对于舅舅五毒俱全一身恶习,姚五关看在眼里,厌在心里,但是,他知道干发丘这行,没几个人有好德性,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天就翘在丘里。 用命换钱,然后,大把花钱享受,似乎天经地义。 姚五关在思考,自己再长大一点,是不是也成了舅舅这样? 也许,舅舅就是一个缩影,这个影子任谁也逃不掉。 十四章。我想出远门 如梭如驹,如梦如昨。 时间在低眉昂首间,刷过一载。 对于鹂府而言,发生了几个大事件,有好有孬。 一个大胖小子如期而至。 一群土匪围攻鹂府一次,新枪派上用场,火力凶猛,愣给悍匪干了回去,为了不让土匪天天惦记,鹂三更派管家找中间人联系土匪,送了一万两白银做了个了结。 乡里地主成立协作团,以保一方平安,鹂三更交钱入团。 新党人士秘密上门,游说鹂三更,要他加入新党,被鹂三更婉言拒绝。 大胖小子满月后,丁葳蕤毕业,鹂三更迎娶第五个老婆。 青城府闹学潮,旧朝镇压,打死了六个学生,抓了很多进去。 新党武装秘密起义,以失败告终,残余退至南方重新组织有生力量。 天逢大旱,政局处于混乱时期,没有官员出面赈济灾民,加上偶有小规模战事,饥民络绎不绝,饿殍盈野。 鹂府护院围墙加高加厚,四角设哨岗。 每天看青城日报,姚五关了解许多时局大事。 世道越乱,时机越成熟,他在思考着该做点什么了。 姚五关每天都在积累,为开辟龙脉大丘做着准备。 研究龙脉全图,一看就是整晚。绘制龙脉路线地图,结合《天官纪事》查阅历史资料,做详细笔记。 啸月斩煞刀,姚五关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发力断精钢,收力吹毛发,一刀镇河山,一刀隐日月。 槐树林中间,被姚五关生生踏出一米深大坑,直径长达三丈,跟陨石砸了一样。 一年里,大冉庄镇居民活得战战兢兢,时常听到晴天霹雳,感到大地震颤,以为大规模战事开战,又以为闹地震。 凡民哪里知道新一代天官已经诞生,就像燕雀安知鸿鹄,坎井不见江海。 又不知为何总有这般动静,纷纷以为天道起异常,世道要更改。没有他法,只好家家求佛,户户拜神,祈求天下不要大乱,以免雪上加霜,生灵涂炭。 稍有空闲,姚五关就去镇上私塾找孔文轩交流书法,谈古论今。 通过交往,姚五关发现孔文轩博学多才,除了知识渊博,书写一手好字,还会拉京胡。 后来,姚五关渐渐明白,落魄之人多会拉胡。从而懂了书中“落拓弄胡弦,孤单吹箫埙”这句话。 姚五关喜欢吹陶埙,弄明白这个道理后,内心愈加孤单。 去过镇里私塾,姚五关也一定会顺便去章望闻那里。 在药铺,做个旁观生,略学些中医药术。 姚五关认为,学点医术,在发丘时可以用得上。 他还为此专门去了趟青城府,买了几本医书回来,读到不懂之处跑去问一问章望闻。 日积月累,竟也能治疗个头疼脑热,处理一些外伤内损。 慢慢地,姚五关和私塾先生孔文轩,还有老郎中章望闻成了朋友。 说起孔文轩,鹂三更对他有恩。 孔文轩家住青城府,是落魄书生,曾经考取乡试第一,却被冒名顶替,于是,头顶状子冲撞青城总督马头,差点被护卫兵活活打死,幸好是鹂三更路过救下,并托人把他安排在大冉镇教书,孔文轩得此生计,甚为感激,后来成为鹂三更信赖之人,时常为鹂府和城里铺子之间秘密传书送信。 鹂府人多,看病抓药就多,无论谁生病都是找章望闻来看,而且每次给章望闻不少银子,章望闻自然会心存感激。 鹂三更跟姚五关讲过,世上有两种人可放心交往,一是臭老九,二是药匣子。 同时,鹂三更还告诉姚五关,世上有一种人最不可交,但是,他没说出是哪种人,让姚五关自己琢磨。 起初,姚五关猜了很多,认为最不可交之人,无非就是流氓地痞,阴损小人,势力眼,蛇心妇,作奸犯科之人。 后来,读天官纪事和历史,姚五关懂了,最不可交之人当属盗墓挖坟者。 既然发丘史如此不堪,为何还有那么人趋之若鹜? 姚五关苦思冥想后,把发丘人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像舅舅。 另一类像父亲。 而自己,像谁? 贪财? 不。 用地货卖钱,再用钱买官,图官?图权? 也不是。 不图钱权,那到底图啥? 斩了巨蟒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姚五关懂了一点点。 当看到女神尸尸变,姚五关心中全无畏惧,再懂一些。 把女神尸和乱蛇灭掉那一瞬,姚五关彻底懂了。 图什么?图豪气干云,图挑战,图探险,图让幽冥宝物大白于阳光下,心中激荡起万丈波涛。 每次挑灯看龙脉全图,姚五关心中总会勾勒出一个世界,他在那个世界自由来去,他属于那个世界,而别人,使尽浑身解数,亦无法抵达。 他要发遍龙脉,看看秩序是否重整;他要让那些奇珍异宝不再陪着枯骨深埋地下,要让色泽重见阳光,要化腐朽为神奇! 夜深人静,姚五关睡不着时在思考—— 父亲是这样想么? 初祖是这样想么? 姚五关第一次没顺着舅舅,是在一日晚饭后。 吃饱喝足后,鹂三更打着酒嗝剔着牙缝,坐在客厅里听唱片《西厢记》,姚五关进来,鹂三更感到意外,因为姚五关几乎不到客厅里来,来了一定有事,鹂三更把唱片关了,让姚五关坐。 姚五关站在当地,只说了一句话:“舅舅,我要出远门。” 出远门是发丘行话,就是要出去探丘发丘。 鹂三更立刻就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关了客厅门,拉着姚五关来到书房。 丁葳蕤正在书房看书。 鹂三更让丁葳蕤出去,到客厅外把门,不许任何人进屋,他要和外甥谈大事。 看着鹂三更神色紧张,丁葳蕤没像平时那样撒娇耍赖,腿脚利索地去了。 关了书房门,鹂三更盯着姚五关道:“五关,不是说好了,把手里老本吃差不多再出远门吗?” “……” 姚五关站着不说话,一直昂着头,眼睛里有火焰跳动。 “孩子,你说话呀。怎么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告诉舅舅说。家里人谁欺负你啦?在外边受气啦?只要你说出是谁,舅舅一准给你出气。” “……” 还是不说。 “哎哟,小祖宗,说话呀,急死我了!这回洗回来这批地货够咱们吃二十年啦,再过两年,等你再往高长长个头,舅舅去北都城给你谋一份官职,论文,你能坐在府衙做事,论武,你能上马当军官,那小日子吃香喝辣美得睡觉都能笑得冒鼻涕泡,嘻嘻。”说到最后,鹂三更拿出逗小孩子那套把戏想把姚五关逗乐,还弯起食指在姚五关鼻梁上刮了一下,自己嘿嘿乐起来。要说这个舅舅,真是个极品好舅舅。 “……” 一言不吭。 “哦哦,舅舅明白了,你想媳妇啦,哦哦,瞧我这脑子,咱家五关已经十六岁啦,确实该娶媳妇啦,我就是十六岁娶了你舅大妈,哈哈,这好办,小子说吧,看上镇上哪家闺女了?舅舅明天就托王婆子给你说亲去,哈哈。” 姚五关还是没张嘴,脸腾地红了。 鹂三更一看姚五关大红脸,以为被说中了,哈哈大笑:“我外甥终于长大喽,好,明天就提亲,这个月选个好日子就成亲,来年我就抱大孙子,哈哈哈,好好。” 姚五关一跺脚,扭身出了书房,噔噔噔跑出客厅,大步回到自己屋里,将房门反锁。 看到姚五关急冲冲跑出去,样子极为恼羞,丁葳蕤坐在客厅里问鹂三更这是咋啦。 “呵呵,熊孩子把身体长开了,想娶媳妇呗,呵呵。”鹂三更摸出烟卷,丁葳蕤麻利地拿起火儿给点着。 “三更,我看着可不大像,五关好像很生气。” 丁葳蕤若有所思地道。前面四个老婆都称鹂三更为老爷,整个鹂府上上下下也都称鹂三更为老爷,只有丁葳蕤叫他三更,这好像有点坏规矩,可鹂三更没意见,他跟那四个老婆解释说葳蕤是新派思想,愿意直接叫名儿就这么叫吧。 “不会吧,我过去看看他。” 鹂三更听丁葳蕤这么一说,立刻掐了烟就过去了。 推了推门,反叉着。 敲了敲,叫了声五关,里面还没动静。 鹂三更回到客厅想了想不放心,让丁葳蕤过去探望一下。 丁葳蕤一听要她去,脸上露出难色:“我去,合适吗?” 鹂三更挤挤眼:“去吧,你们年龄相仿,没代沟,要是开了门,你就替我陪个不是。” 说完,鹂三更推着丁葳蕤出了客厅,丁葳蕤迟疑着往姚五关房门走,一步三回头,鹂三更站在客厅门口扬手鼓励她。 十五章。去龙须 女人来敲门,不开不算人。 门倒是开了,只是半句话没讨来。 丁葳蕤和姚五关说话,就跟一个琴手对着一头牛一样。 以“五关外甥,还是姚五关,或者就叫五关”称呼姚五关,丁葳蕤都觉得不合适,或者说,丁葳蕤根本没准备好怎么开口。 因为,打从丁葳蕤见到姚五关那天起,姚五关从来没跟她说过话。 有时候在院子里遇个照面,丁葳蕤笑着迎上去,姚五关一低头就擦身而过,弄得丁葳蕤好不尴尬。 整个鹂府,数姚五关对丁葳蕤冷脸,前面那四房太太都没像这个外甥这样。 即使姚五关对她这个舅五妈非常无礼,可是,丁葳蕤对姚五关却怎么也讨厌不上来。 甚至,她还期待着有一个好环境一个好机会,坐下来跟这个外甥谈谈。 她想搞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过姚五关。 鹂三更提出要丁葳蕤过来,丁葳蕤也是硬着头皮,就算她想和姚五关谈,也不能趁着这个时候呀,这不明摆着找尴尬嘛。 这是丁葳蕤第一次进姚五关屋里,丁葳蕤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一种气息不可言传。 姚五关开了门,溜直地站在门边没动。 丁葳蕤知道他是啥意思,就是等着她赶紧滚蛋,他好关门。 既然没准备好怎么称呼,那就啥也不称呼。 “你这屋里收拾得挺利索呀。” 没话找话呗。 姚五关没吭气。 “呵呵,这把刀不错诶。” 丁葳蕤比划了一个动作,装作要去墙上摘刀,露着帝王绿手镯。 姚五关不理会,那意思是你爱摘不摘,割到活该。 “算了,我还是别动了,刀那么大,好吓人诶。” 自圆其说,好像圆不到位。 姚五关把手往后面一背,昂着头,像个守门兵,用姿势表明,你愿意在这磨叽多久,我都能奉陪到底。 “哎呦,你还有洋装呀,咋没见你穿过!洋装可不能叠着放,打了褶,穿上身,可就不好看啦。” 那套洋装,是舅舅坚持要买回来,姚五关一次没穿过,一直叠放在床头,大皮鞋丢在鞋柜里。 “你这里这么多书,真没想到你还挺爱读书呐!” “《三国演义》,《史记》,《四书五经》,《资治通鉴》,《药典》,《宝记》……,哇塞,这些书很高雅诶,你能读懂吗?” 看姚五关一言不吭,丁葳蕤想用激将法,激一激他。 但是,没用。 喵,喵…… 一只狸猫从床下跑出来,伸着懒腰,抖着细毛,瞪着圆眼望着丁葳蕤,还歪了歪脑袋,抬了抬一支前爪,样子挺调皮。 咯咯咯…… 丁葳蕤发出一串笑声,露出少女本真,虽然已为人妇,但,毕竟才十七岁。 甩着手绢,逗猫玩了一会儿,站起身,继续看这瞧那找话茬儿。 “你这墙上画得啥呀?”丁葳蕤往后退了两步,“看上去,是条龙,那上面标了好多记号,是啥意思,这是地图?还是玩得一种游戏?” 待丁葳蕤凑近了想看仔细时,姚五关一个箭步过去,拿起一块布,刷刷几下,把图擦乱。 单边对话以尴尬告终。 丁葳蕤颜面扫地,红着脸跑掉。 只听得房门“哐当”在身后关上。 气得丁葳蕤差点坐地上嚎啕大哭一通。 但是,丁葳蕤毕竟是读过书之人,有一定肚量,她深深知道这个姚五关一定有内核。 至于这个内核是什么? 多少年后,她才懂。 对着晚霞连着做了十个深呼吸,丁葳蕤才卸下一口闷气,调了调表情,去回复鹂三更。 听丁葳蕤说,姚五关还是没说话,鹂三更提心吊胆。 打小,鹂三更视姚五关如己出,姚五关不高兴,比鹂三更自己不高兴还难受。 每隔一刻,鹂三更都要到廊道里望一眼。 每隔半个时辰,他都蹑手蹑脚到姚五关窗下听一听,里面有动静,他再蹑手蹑脚回去。 天黑后,鹂三更看到姚五关屋里亮了灯。 丁葳蕤跑到倪花俏屋里逗胖小子玩去了,她也是要过去解解烦闷,刚才确实被姚五关气得顶了心窝子。 鹂三更时常自满,为发丘不死,为腰缠万贯,更为身边这五个女人能融洽相处。 今晚,他自满不起来了,眼皮老跳,压了一根火柴棍儿不跳了,等拿下火柴棍儿又跳。 他惴惴不安,总怕姚五关出点啥意外。 平时,这个外甥就怪,今天是怪上加怪。 熬到亥时,实在忍不住,他跑到姚五关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低声叫道:“五关,五关。” 屋里没回话。 再叫。 还是没回话。 就在鹂三更要破门而入时,屋里传来声音:“舅舅,我没事,你歇息去吧。” 随后,灯灭了。 听着声音平和,鹂三更这才一脚两回首地回到自己屋里。 他自嘲地想:“是自己多虑了。”苦笑笑,脱光了,跐溜钻进被窝,扑在丁葳蕤身上一阵波涛汹涌。 一切声音过后,夜很静,人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晨,鹂三更一如往常不睡懒觉,起来漱口,逗鸟喂鸟。 站在廊道里总觉得姚五关屋子那边不对劲儿,放下鸟食,过去一看,大惊失色。 房门已经上锁,屋里悄无声息。 一急之下,徒手拧断锁扣,进屋一看,果然床上空空如也。 所有物品摆放整齐。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出远门了。 是不是留下信笺告知去向? 翻腾桌子箱子床铺,找遍屋里角落,也没寻到半块纸片。 急得鹂三更一个劲儿跺脚。 他没出去找,他了解外甥秉性,更清楚外甥本事有多大。 鹰一旦飞出去,去哪里也找不到,就算看到它在那里,也撵不上。 正在没着没落儿,丁葳蕤出现在门口。 “走啦?” 鹂三更点点头,眼珠子都急红了。 “没留下封信吗?” 鹂三更摇摇头,急得已经说不话来。 丁葳蕤靠着门框环视一下屋里,走进来指着墙上:“三更,你看这个图。” 龙脉图昨天已被擦乱,但是,结合痕迹,还是能分辨出一些记号。 “他去了这里。”丁葳蕤指着一处道。 “你怎么知道?”鹂三更脸上绕满一万种表情。 眨巴着大眼睛,丁葳蕤回忆着道:“昨天,我看到过这个图,那时还没乱,我记得他在这里画着大三角号标记,别处都是小圆圈。” “我知道了。”鹂三更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三更,他去了哪里?”丁葳蕤很急切地想知道,猫腰看了看床下:“那只猫也不见了!?” “带着狸猫,他去了龙须,这个计划好大啊。” 屋内光线逼仄,鹂三更仰天长叹,顿顿地道。 “龙须?计划?” 丁葳蕤完全懵了。 十六章。救济饥民 独闯天涯,无牵无挂。 打马扬鞭,姚五关披星戴月,一路奔出百里。 天色渐白,考虑马匹受不了,姚五关停下歇息。 从百宝袋里取出罗盘,定了北陆方向,牵着马匹进入一片杨木林,拴好缰绳松开肚带,把褡裢和马鞍取下扔到地上,让马好好放松一番,马身上汗流如瀑。 拍了拍马头表示安慰,姚五关坐在马鞍上,在衣襟上蹭了蹭手掌,伸手到褡裢里摸出一块馍,又摸出一条鸡腿,大口咬了起来。 正在长身体,非常容易饿,习武之人饭量又奇大。 三下两下,一条鸡腿两个馍已经下肚。 拿过水壶灌下几口,再摸出第二条鸡腿,刚咬了一口,姚五关忽然停下来。 周围脚步窸窣,姚五关环伺周围,手握在刀柄上。 杨林不大,已被人包围。 越靠越近,只见这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多数人拄着棍子,每走出一步,摇摇欲倒。 姚五关明白了,这是一群逃荒饥民,看到饥民手中没有刀枪,姚五关把手从刀柄挪开。 但是,他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有些饥民手中攥着铁锹镐头。 和姚五关保持两丈距离,饥民们围了一圈,站定下来,瞠着大眼望着姚五关,有些互相搀扶,有些抱着树干,不时地有人无声倒地。 尤其是那些孩子,破衣烂衫里面裹着几根骨头棒子,眼珠鼓出眼眶。 姚五关心里一阵难受。 没有人张嘴跟姚五关要东西,但是姚五关心里清楚,围住他,就是要吃掉一切,吃掉食物,吃掉马匹,拿走东西,最后连姚五关也要吃掉,在大冉镇,时常听说有流民吃人,姚五关虽没有亲见,但是,他深信不疑。 没有人说话。 偶有饥肠辘辘之音,显得林子更静。 有人倒下死去,也没有人哭泣,饥民已被熬得灯干油尽,感情也似乎随之干涸。 静默背后隐藏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要是爆发,便是你死我活。 杀出去,姚五关有十二分胜算,可是,让他对饥民动手,他不忍。 想了想,姚五关站起来。 以为姚五关要逃跑,饥民果然举起铁锹镐头木棍,指向姚五关,并小步靠近,缩小包围圈。 姚五关从褡裢里抓出一把散碎银子,一扬手,散了出去。 他以为会有饥民从地上捡银子。 没想到饥民们无动于衷,挺着手中家伙,继续逼近姚五关。 姚五关又拎起食囊,摸出一条鸡腿咬了一嘴,嚼出很大动静,连着说了几声“嗯,好吃好吃,真香真香”,看到饥民喉头跳动,姚五关把鸡腿扔了出去。 这回很有效果,几乎所有饥民把目光投向鸡腿。 那支鸡腿飞在空中,划出长长弧线,掉在一个小女孩儿脚下。 小女孩儿扔掉木棍,弯下腰捡起鸡腿,目光齐刷刷集中到那条鸡腿上。 小女孩儿望了望,闻了闻,咬下一小口,递到旁边一个白发老奶奶手中。 老奶奶咬下一小口,递到身边一个高个汉子手中。 汉子嘴大,一口咬得太多,把鸡肉从嘴里取出来,咬下一半,另一半递给下一个饥民,自己吃了另一半,并把鸡腿传到下下个饥民。 看得姚五关泪眼叭嚓。 他走过去,一手拎着食囊,一手摸出吃食,把馍、鸡肉、牛肉干、饼干、煮鸡蛋、糖块、烧饼、地瓜干,全部分给饥民。 饥民们扔了手中家伙,吃了起来。 不管把吃食发到谁手中,都是咬一小口,递到下一个人手里,一圈人就这样默默吃着,没人说话。 看到那个小女孩儿咽下馍时噎着了,姚五关把水壶拧开,给她嘴里灌了一口。 小女孩儿说了声“谢谢哥哥”。 从这一声开始,有人开始小声啜泣,有人在劝别哭了,说着“好好吃东西”。 那位老奶奶带头跪下,一大圈人齐刷刷跪下,朝姚五关磕头。 姚五关把老奶奶扶起来,让其他人都起来。 拿过钱袋子,姚五关开始转圈发银子。 发到谁手里,谁说一声“谢谢”,再向姚五关鞠上一躬,攥着银子开始抹眼泪。 正在发银子,忽然,啪,一声枪响。 “这些匪民在这里。” 啪,啪。 又是两声枪响。 饥民们大惊失色,四散蹿逃。 只见林外有三五个制服兵,举着长枪朝树林里开枪。 一颗流弹从姚五关眼前飞过,挂出一股劲风。 姚五关麻利地装好马鞍,拉出杨木林,飞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沿着官道,路牌一直标着通往京北都。 跑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道关卡,路口放着几层拒马路障木架子,看上去盘查比较严苛。 几个制服兵背着枪,歪戴着大饼帽,趾高气扬。 正在拦住一个小媳妇,小媳妇骑着毛驴上,出示一个牌子,制服兵看过后,愣把小媳妇拽下来,以搜查名义在人家屁股蛋子上摸来摸去。小媳妇羞恼而去,制服兵们哈哈淫笑。 又过来一个大爷和一个大娘,挎着篮子,进城卖货,制服兵看了通行牌,从人家篮子里拿鸡蛋拿杏,嘴里却骂着“老不死”,“穷鬼”。大爷大娘既不敢怒,更不敢吱声。 如是半路,姚五关会上前帮忙理论,但是,在关卡,他不能惹这些制服兵,过北都城去往北陆,这是必经之路。 手中没有通行牌,加之这帮流氓兵这么盘查,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何况,这前方关卡不是一两个。 时局混乱,戒备必然森严。 在褡裢里,放着洛阳铲,探针,百宝袋,还有短枪,背上还背着啸月斩煞刀,这些都是禁品,不但不能过关,还得被制服兵抓起来送到府衙关进牢狱。 姚五关只好离关卡远点,以免被制服兵看到过来盘问。 牵着马匹站在路边,琢磨着如何过关。 正在思考,忽然一辆华丽马车停在跟前,姚五关立刻警惕起来。 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任何事情都要加上十二分小心。 车夫拉着缰绳,坐在辕上没下车,也没跟姚五关说话,只是扫了两眼姚五关。 这时,姚五关看到从车后面跳下一人。 那人脚一落地,车夫扬鞭,马车继续跑起来,跳下之人跑到姚五关脚前,噗通,跪下拱手作揖。 十七章。谢六指 不讲卫生,非丐即疯。 看着来人衣衫褴褛,叫花子模样,脸脏得看不出大概年龄,姚五关不明就里,问道:“来者何人?为何跪我?” “大侠,我叫谢六指,刚才您给了我吃食,感谢救命大恩。”看着姚五关还是不太明白,谢六指接着解释:“就是在杨木林里,您救济我们这些饥民。” 这下,姚五关明白了。 原来这谢六指是那群饥民其中一员。 伸手拉谢六指起来,发现谢六指左手六根手指头,根据手指头取名字,这不明摆着揭短吗?这父母亲可是不怎么负责任,不过,也挺有意思,让人见一面,就能记住这人。 姚五关笑笑,待谢六指站起来,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来找大侠您呀。” “找我作甚?”姚五关话一出口,立刻想到谢六指找他无非就是想再索些银子呗,“哦哦,我懂了,你刚才没分到银子,好好,我给你。”说着,便把手伸向褡裢。 “我不要钱,我想拜大侠为师,追随大侠左右,愿为大侠牵马坠镫,洗脚端尿,只要大侠能收下我,我干什么都成。” 谢六指又是一拱手,噗通,又跪下了。 姚五关心想,这个谢六指听评书听多了,举止言语都很逗,倒是不让人讨厌,可是,我不能收你呀,你知道我这是干什么去?我干得事情你干得了吗? 姚五关“咳咳”了两声,劝道:“六指呀,你完全搞错了,我不是大侠,我就是一个过路客,去北陆探亲,你拜我为师,呵呵,我没有技艺传你呀,我还要着急赶路,给你这锭银子,到城里谋个活计。” 只见谢六指站起来,神秘地道:“大侠,你可不是一般人,你看这样东西。” 谢六指说着便从破布袋里取出一个物件,露出多半拉。 姚五关一看,失色紧张。 只一瞬,啸月斩煞刀架到谢六指脖子上。 出手太快,谢六指根本没看清姚五关怎么抽得刀。 “罗盘怎么在你手上?”姚五关盯着谢六指,厉声喝问,眼睛余光扫着周围,整个人处于一级戒备状态。 谢六指开始筛糠,刀身一拃多宽,寒光中透着幽然杀气,只要姚五关把手一顺,刀刃就能切断脖子。 “大侠饶命,大侠别冲动,冲动不英雄,您不小心掉落这个罗盘,我给您送来了。” 哆哆嗦嗦,谢六指慢慢抽出罗盘递到姚五关手中。 刀依然横着,姚五关接过罗盘,看了一眼,放回褡裢,快速扫视周围,看周围确实没有异常,这才收刀入鞘。 噗通。 谢六指又跪了,这回不是专意要跪,而是吓得。 只见膝下流出一股水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土腥尿骚味儿。 这时,姚五关彻底放松下来,看这个谢六指如此胆小,应该没有什么阴谋险恶。 蹲下身,姚五关问谢六指:“你从哪里拾得罗盘?” 呼哧。 呼哧。 呼哧…… 倒了一番气儿,谢六指才能开口说话。 “你往马身上装马鞍放褡裢时,甩掉在地上,我捡了便追你,可是,马腿太快了,我喊你你都听不到。” “后来,我把银子给了刚才那辆马车车夫,他答应捎我一程,我这才追来。” 谢六指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摸着额头豆汗,边说边舔着嘴唇。 刚才,姚五关横出这一刀,真是吓坏他了。 “胡说,你给了车夫银子,你怎么没坐在车棚里,扒在马车后首,一定是你厚着脸蹭人家车来。”姚五关脸色一正。 “他那车棚里坐着个女子,干干净净,我这一身泥土,人家让我进去坐,我还不好意思哩。”说着这话,谢六指撅起嘴巴,显出生气样子。 想了想,谢六指说得也有道理,姚五关又问:“那你非要拜我为师是几个意思?” 一听这话,谢六指来了精神,从破布袋里摸索一番,往外掏东西,发现布袋窟窿把东西挂住了,于是,把布袋翻过来,这时,露出一个破罗盘。 罗盘七开八裂,用铁锔子锔着,就是扔到垃圾堆,拾荒人看了也不会睬。 谢六指东西瞧瞧,看着没人注意这里,神秘地小声道:“大侠,我们是同行。”再东西瞅瞅,接着道:“我干过这个,打井掏沙,卖土养家。”说着,把右手放在下面,四指弯成洛阳铲形状,拇指竖起,左手握住右手拇指,往下一戳。 谢六指这一套动作,是发丘人专业手语。 “打井掏沙,卖土养家”是业内行话。 打井就是打洞,掏沙就是洗墓,卖土就是出手地货。 养家,就是专门靠这个手艺活着,也就是说,他是专业发丘人。 这回,姚五关来了精神。 不过,姚五关马上又没了兴致。 专业发丘人,要么死了,要么活得很滋润,极少有穷酸之人。 除非他是大烟鬼,乱嫖得了梅毒,或者是个傻逼赌鬼被人算计。 不陷到黄赌毒里,不可能这副德性。 想到此,姚五关直起身,打算走人。 这种发丘人,潦倒了,活该。 谢六指黑脸衬托着白眼珠子,一直在看着姚五关,根据姚五关表情,揣摩出姚五关心中想法,爬过来抱住了姚五关大腿:“大侠,我真是同行,我爹活着时,我跟着我爹干,去年,我爹中了尸蛊,得了癫狂症死了,可是,我天生胆子小,没人跟我合伙,所以……所以……我……哇……。” 大老爷们,跟个孩子一样哭了。 这回,姚五关心软了。 “谢六指听好了,我是从正经人家出来,不是你想得那种人,我这是去北陆探亲,你要是无家可归,愿意往北边流浪,我就带一程,听说关外灾情轻一点,到了关外,你也许能混口饭吃,掏沙那种事情,胆小就别沾。” 一听能跟着姚五关一起走,谢六指乓乓乓连磕三个响头。 姚五关心想,这个谢六指真是没骨气,不但膝盖不值钱,想跪就跪,他这脑袋也贱,说磕就磕上了。 姚五关看关卡那边目光有些迟疑,谢六指揣摩到姚五关在发啥愁,凑近了说:“师父,我有个办法帮你过关。” 扒在姚五关耳边叽歪叽歪地说了一通,说完,谢六指眨着大白眼,看着姚五关。 “这行吗?” “行。” 十八章。过关 没有他法,只好试试。 谢六指出了主意,姚五关点头同意后,谢六指便主动跑到路上拦车。 官道通往繁华北都,又是上午行路时分,路上车马行人一会儿一拨,倒是不少。 不过,没有谁停下来。 路人看谢六指浑身上下哪里都不顺眼,谁会停下来搭理他呀。 怕他碰瓷。 怕他身上有传染病。 还怕他是个神经病,突发癫狂伤人。 拦了几拨,不但没人停下,甚至有些粗鄙之人朝谢六指这个讨厌鬼吐口水。 气得谢六指跳着脚骂娘。 骂娘时,他声音不敢放开,等人家走远了才骂几声过过嘴瘾。 看到姚五关站在一旁有些焦急,谢六指更加急于表现,把心一横,索性躺在路中间。 官道比较宽阔,有些平民胆小,绕着他过去,有些人行伍出身,性子比较鲁莽蛮横,赶着大车,骑着大马直接奔谢六指而来,吓得谢六指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让开道路。 看到谢六指非常狼狈,姚五关实在不忍,把谢六指叫到一边,他要亲自试试。 老远看到一支商队马车过来,姚五关站在路旁等待。 待商队靠近,姚五关拱手一揖,朗声道:“大路朝天,河水有边,借问一下朋友前方道路,不知方便吗?” 姚五关跟着舅舅,没少学了江湖行话。 一听“大路朝天,河水有边”,头车车篷里传出一声“停一下”。 商队头车停下来,后面一片勒马声音,整个车队全停下来。 一个人撩开轿帘,露出秃顶三角眼,扫了姚五关一眼,一看是个少年,表情有些不屑,放下轿帘,跟车夫说:“赶路。” 头车动了起来,后队次第跟上。 “水土不服,白米换药。”姚五关加重声音。 车队缓缓前进。 “有药不换,处处结怨,再日相见,必以血还。”姚五关高声喝出,狠意夹杂其中。 “停。” 头车停得太突然,没给后车缓冲,后面几辆车措手不及,使劲勒住马头,马嚼子勒疼马匹,传来几声嘶鸣,马匹露出暴躁情绪,突突打着响鼻,把气氛一下烘得紧张起来。 那个秃顶三角眼商人跳下车,急急跑到姚五关跟前,拱手一揖:“小兄弟,别急别急,咋滴啦?”秃顶后面紧跟着一个随从。 “大路到河边,没船过河。”姚五关不卑不亢,两根食指交叉做了个手势。 “我这船有,你那货重不重?”秃顶左手拇指伸出竖一下,又横一下。 “重,有药吗?出二十斤白米换药。”姚五关右手握拳,拳心朝下,左手往右手拳上一放,往下一压。 “验货。”秃顶一招手,随从跟着姚五关走到马旁。 姚五关拉开褡裢,露出短枪,随从脸色一紧,跑到秃顶旁耳语两句。 秃顶举着两根大拇指,指肚往一起对了一下,表示成交。 随从把褡裢摘下来藏到货包里,把马车拴到车帮上,让姚五关上车。 姚五关踩着上车板凳,刚要登车钻进车篷,谢六指跑过来拉住姚五关衣襟,可怜巴巴地道:“大侠,您可别扔下我呀!” 扭头望着秃顶,姚五关征求车主意见。 秃顶看着谢六指,露出厌恶神色,吓得谢六指后退两步,眼神慌乱地瞅着姚五关:“大侠师父,你可要说话算数,一定带着我走。” 姚五关怕谢六指再跪再磕,跟秃顶道:“再加十斤白米,带上他。” 秃顶吩咐随从:“拿水让他洗洗,换身衣服,这副德性过不了关,再说也给咱们商号掉份儿。” 随从托着水壶倒水,谢六指捧着水“噗棱噗棱”洗了两把,又叉开手指,就着湿手把蓬乱头发顺了顺,也不嫌害臊,就地脱了个精光,把烂衣服扔到路边沟里,换了一身脚夫工服,看上去有了人模样,露出一张瘦削脸,竟有几分清俊,瞅见姚五关正在看他,露出白牙笑了笑。 秃顶是老客,跑烂了这条路,早把守卡制服兵头目喂熟了,一路顺利过了五道关卡,一直进了北都城。 以前,他和舅舅来过几次北都城,天子皇都,大而繁华,当下时局混乱,依然是人来车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在北都城吃喝修整一番,姚五关还花钱让谢六指去洗了个快澡,理了头发,置办两身衣服。 把谢六指拾掇好了,姚五关说:“这回你满意了吧,可以滚远一点啦。” 没想到,谢六指得了荫庇,更离不开姚五关了,一通作揖磕头,最后拿了路边摊儿上菜刀以抹脖子相逼,说大侠你再撵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姚五关知道谢六指那点小心思,坐下来边喝茶边调侃:“你抹吧,死了我厚葬你,棺材板给你用金丝楠木,请鼓匠吹手唱大戏。” 谢六指一看威胁不了姚五关,只好死皮赖脸求姚五关。 姚五关坐下,他给姚五关捶背。 姚五关站起来,他给姚五关揉腰。 等姚五关去厕所大解,他跟着进去却不解手,姚五关问他站旁边干啥,谢六指一亮手指:“等大侠拉完屎,我给大侠擦屁股。” 谢六指变成了一块狗皮膏药,死死缠住姚五关。 弄得姚五关也觉得谢六指这个人蛮有意思。 先不说其他,就谢六指这个执着劲儿,咋也得给个及格分儿。 就这样,姚五关收下谢六指。 穿过北都城,过了所有关卡,姚五关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付了四十两白银给秃顶,秃顶带着商队往西,姚五关带着谢六指一路向北。 本来,谢六指就是个话痨,这吃饱喝足,拾掇利落,又穿了新衣后,更是两片嘴唇不停开合,一说起话来,就刹不出车。 但是,谢六指并不招人烦,他专捡姚五关顺耳话嘚啵。 一会儿问姚五关为何出远门带着一只狸猫。 就把狸猫猛夸一通。 一会儿问姚五关和秃顶商人之间那些江湖行话。 就把姚五关赞得跟秦叔宝在世赵云重生一样。 当然,问到实质性问题时,姚五关就会止住不答,谢六指也很知趣,看姚五关不答就绕开话题。 让姚五关蛮开心。 其实,姚五关心里也有盘算。 以前是跟着舅舅干,现在是单干,必须要有帮手,才有可能完成挑龙脉大计。 姚五关打算一路上考察一下谢六指,要是人品还好,就一直带着,好好培养培养他,要是奸佞小人,挑断脚筋,让他自生自灭。 谢六指牵马,姚五关骑着,按照罗盘方向往北进发。 褡裢里除了银子,还装了金条。 姚五关有钱为谢六指置办一匹好马,但是,他没有,他打算让谢六指走出几百里,考验一下谢六指耐性。 姚五关啥也没问,谢六指从他太爷爷那辈开始,跟说评书一样,把他祖上至今那点破事拎了一遍。 从中,姚五关得知谢六指现在就是光棍一人,二十一岁,赶上灾年,又闹匪患和兵灾,房子烧光了,只好跟着流民到处找吃食。 也不知真假,谢六指祖上以发丘为生,一直传到他父亲这辈,也没发达起来。 等谢六指长大后,运气更差,加上他胆小艺低,生活极其拮据。 路上,谢六指管姚五关不是叫师父,就是叫大侠,把姚五关叫得烦了,于是,姚五关给谢六指下了规矩,要他以后只需称呼名字即可,只许谢六指叫他五关。谢六指不敢直呼姚五关名讳,怎么也叫不出口,姚五关逼着他叫出了第一声,后面再这么叫,就自然多了。 十九章。土鳖级土匪 江湖是非多,一拨又一拨。 北进当中,难免遭遇碰瓷、抢劫,被姚五关一一化解。 餐风饮露,来到热河地带,在黑风岭遭遇一伙土匪。 匪首长得魁伟壮阔,脑袋硕大,皮肤黑不溜秋,跟锅底一般。 把姚五关和谢六指团团围住。 大概数了数,匪众有二三十人。 姚五关没有抽刀,向匪首拱手道:“山来水往,光脚走四方。” 听了姚五关这番江湖术语,土匪们面面相觑,包括大脑袋匪首也是一脸懵逼。 谢六指在姚五关身后小声道:“他们不懂行话,这是一群土鳖。” 看出土匪不能接出下句,姚五关换了一句:“英雄挡风,兄弟借光,现在盘缠紧,吃口救济粮。” 其中,帮些救济粮这一句,是句广义行话,意思是我们现在也是囊中羞涩,没有买路钱。没想到大脑袋匪首理解歪了,把手中斧头“嘭”地砍在树干上,抬脚踏在一块岩石上,抱起膀子粗声粗气道:“你说什么,还跟我们要粮食吃,要不是家中缺粮,谁出来干这个呀。” “就是。” “就是。” 匪众跟着瞎逼附和。 正如谢六指所言,这的的确确是一群土鳖,不折不扣。 一从说话可以判断出来,二从手中家伙什看得出,镰刀斧头扁担之类。 这充其量就算当地土民饿急眼了,不得不走条邪路谋生。 对付土鳖土匪,姚五关自有方法,不就是没钱花没饭吃吗,我就喜欢救济穷人,再说,这一路上到处是穷人,你们又不是第一拨,于是,掏出一袋银子递给谢六指:“六指,去给黑大个送过去,让他拿了银子赶紧买些粮食回村里救乡亲。” 要是遇到真土匪,谢六指会怕得要死,面对这些土鳖,谢六指心中居然荡漾气一股牛气,拎着银袋子,走到黑大个跟前,掂了掂手中银子,嘴角挤出一丝冷笑,表示对土鳖们很鄙视。 黑大个接了银袋子,掂一掂,五十两白银有一定分量。 拉开袋口,黑大个借着日光向里望了望,伸手摸出一锭,用牙咬了咬,银锭上留下两个大牙坑,“我操,还真是银子。”黑大个喜形于色。 听黑大个这么一说,土鳖匪众们蜂拥而上。 围住黑大个要看大银锭。 这个瞧瞧,那个摸摸。 “一群井底之蛙,嗤!”谢六指嗤之以鼻,小声嘲讽。 被姚五关听了,姚五关反问谢六指:“你几时跑到井上了?”接着,又教训道:“粗人自有粗人品质,看轻别人等于看轻自己,高手多在民间,看似普通,说不定身怀绝技,记着,以后要宽厚待人,不得妄自浅薄。” 受了训诫,谢六指这才放下趾高气扬,哈着腰站在姚五关身后逗那只狸猫玩。 看着一群土鳖匪众,围着一袋银子兴高采烈,姚五关拱手朗声道:“路途遥远,兄弟还要紧着日子赶路,不知英雄可否让路借过。” “咳咳。”黑大个使个动静,匪众们才不争着抢着看银锭,安定下来。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出来找点钱花,都是为了一家死活,兄弟如此大方,贾奎在这代乡亲们谢了,兄弟,请。” 黑大个贾奎大胳膊一展,匪众闪开一条通道。 姚五关走在前面,边走边拱手,面带微笑,满脸谦恭。 谢六指跟在后面牵着马,完全是另一种架势,抱着狸猫,嘴角挂着冷笑,斜眼扫着两排匪众,走起路来,迈着八字,一步三摇晃。 土鳖匪众完全看姚五关面子,否则会把谢六指砸成肉酱,看着谢六指那副德性,全怒目而嗔。 过了黑风岭,姚五关上马,屁股还没坐稳,忽听得身后传来喊声。 “慢走,请留步。” 只见黑大个贾奎急从岭那边匆匆追来。 这下,谢六指慌了:“坏了坏了,土鳖们嫌钱少,是不是要把我们洗劫干净才罢休,五关,这回悲剧了,我们赶紧跑吧,五关五关,你可别丢下我不管呀,我也上马吧。” 说着,谢六指伸手扒住马鞍就要上马。 “别慌,就他一个人。”望着来人,姚五关淡淡地说。 谢六指扒着马鞍没松手,回头望一眼:“妈呀,他拿着斧头呐,气势汹汹,看着老吓人了,他后面是不是有好多人还没过得岭来,不好说呀,我们还是跑吧,咱们骑马,一定会比他们快许多。” 说着,谢六指一蹿,身体就搭在了马肩上,一半身体压着马脖子,搞得马匹有些受惊,咴咴地鼻子喷气要发飙。 姚五关伸出一只手,把谢六指拎起来,马匹这才安定下来。 然后,姚五关单手把谢六指往后一甩,把谢六指搭在鞍后马背上,就跟拎着一件棉袄一样拎来拎去。 发现自己还在马上,谢六指嘴上没闲着:“谢谢五关大侠,谢谢师父,谢天谢地。”他死死抠住马鞍子,就等着姚五关快马扬鞭。 没想到姚五关没动。 “五关,快走呀,打马赶紧跑吧,迟一步就来不及啦!”谢六指趴在后面催促。 “好嘞,抓稳了啊。”姚五关扬起一鞭。 只听得谢六指杀猪般嚎叫一声。 原来姚五关一鞭子没抽在马屁股上,却抽在了谢六指屁股上。 “打错了,抽我身上啦。”谢六指疼得眼泪开始打转。 “是吗?那重新来。” 啪,又是一鞭,谢六指噗通就从马上掉下去了,摔了一脸土,险些破相。 他刚翻身坐起来,贾奎恰好握着斧头赶到。 一座黑铁塔矗立在上空,斧刃新开,闪着嗜血寒光,谢六指“哏”地一声,差一口气险些吓昏过去。 贾奎伸出大手要拉谢六指起来,吓得谢六指连滚带爬,躲出去老远,嘴里呼喊:“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贾奎不再理会谢六指,把大斧头往腰间皮带里一插,拱手向姚五关:“大侠,贾奎想请问一事。” “有话但讲无妨,都是兄弟。”姚五关在马上拱手还礼。 “贾奎想和大侠比试一下武艺。” “然后呢?” “如果你赢了,我也不会难为你,你接着走路即可,该去哪里发财就去哪里发财。如果你输了,我得提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我赢了,我跟着你走,牵马坠镫,陪伴左右,只要能让我贾奎发财就成,我老娘年事已高,她老人家最喜欢银子,家里银子越多,她越高兴。” 一听这话,姚五关盯着贾奎问:“跟我发财?我有何财可发?” 同时心思,这个黑大个难道看出我是发丘人? 不应该呀,我没有任何破绽露出呀! 正要措词劝贾奎想发财找错人了,另找他法,千万别再拦路抢劫就成,谢六指却横空出世,嘴巴飞快。 谢六指一听贾奎也要牵马坠镫,这不是撬我行吗,从地上一轱辘爬起来:“师父,别跟他比,我们赶紧走,和一头熊浪费时间,实在不值得。” 贾奎这号人,一旦打定主意,十头大象也拉不住他。他没有去理会谢六指,谢六指瘦逼嘎丫地,也实在不值得贾奎理会。 “接招。” 贾奎大喝一声。 一柄大斧,势大力沉,直接砍向姚五关。 二十章。断指求跟随 哮声如雷,利斧如电。 周围树叶子簌簌作响。 姚五关坐于马上,大斧子要是落下来,连人带马就会被劈成四瓣。 吓得谢六指大嘴张开“啊”了一声,摆着双手喊道:“等我喊个一二三开始再动手。” 贾奎不听谢六指这些屁话,不但不打算收住斧头,还加了几分力道。 携风掣电,大斧直接剁向姚五关身体。 当。 金属相击,发出脆响,震得耳膜一阵回鸣。 只一瞬,谢六指傻了,贾奎更傻了。 一把刀横在姚五关眼眉前,斧刃离着鼻梁还差一拃。 贾奎手臂发麻,虎口崩裂,咬了咬牙关,握紧斧把,还好,斧头没有被震飞,斧刃在刀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滑下。 看到姚五关安如泰山,谢六指跳着脚鼓掌:“精彩,五关神力呀,好好好。”他在夸姚五关。 傻着呆立几个呼吸,贾奎手中斧头滑落到地上,人噗通跪下。 “师父,请收下贾奎,贾奎愿意牵马坠镫,护在师父左右,追随一生。” 愿赌服输,贾奎这是在耍赖,输了应该让姚五关走路才对。 望着黑大个,姚五关没有做声。 收刀入鞘,姚五关“花花”地叫过狸猫,抚摸了两下猫毛,表示安抚。 刚才巨斧和宝刀相击,声音奇大,明显吓到狸猫,狸猫从包袱里蹿了出去。 “六指,我们走。” 姚五关没有理会贾奎,任其在地上跪着。 谢六指这回又牛气了,跳着脚指着贾奎骂:“你他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敢跟我师父比,今天没弄死你个狗日,算是便宜你个王八蛋了。” 不过,他没骂出声,只是对对口型而已。 贾奎跟姚五关比,差了不少,但是,要收拾谢六指,估计用一根手指头就够了,而且,要是用大拇指,算是欺负谢六指,使一根小拇,都算浪费。 谢六指只是过过心瘾罢了。 刚才那一震,把贾奎脑力减了几成,黑大个被震成傻大个了,姚五关走出一截,他才反应过来。 捡起大斧,跑到姚五关马头前,扯住缰绳跪下:“师父,你要是不收下我这徒弟,我就……我就……。” 人太憨,脑子欠,话儿也跟不利落,一时语塞。 谢六指来神了,嘿嘿一笑,站旁边斗气:“你就怎样,你就怎样,说呀,你不会自残吧。” “对,我就自残。”说到做到,贾奎把大斧放在地上,“咔吧”把自己左手小拇指撅断,同时,还朝谢六指投去感谢眼神:“谢谢师兄提醒。” 姚五关早听说热河地带多豪杰,也多一根筋。 豪杰没让姚五关遇到,今儿倒是碰到了一根筋,这个贾奎认准啥,真是八头大象也拉不回来。 “师父,你不答应带我走,那我就再掰断一根表示诚心。” “咔吧”,无名指也被撅断。 撅断小拇指时,已经引起了谢六指心里不适,再掰断无名指时,谢六指噗通就跪下了:“师父,你快收下他吧,这样下去,十根手指全没了,哇。” 谢六指声泪俱下。 就谢六指这一个表现,姚五关彻底改变了看法。 “这个六指,偶尔油嘴滑舌,骨子里还算有人品。”多日来,姚五关一直在心中给谢六指打分,谢六指每次遇到苦难之人,都表现出怜悯之色,尤其是今天对这个黑大个,素味平生,却能以泪求情,令姚五关不得不给谢六指打个高分,由此,终于暗暗决定一直带谢六指走下去。 “咔吧。” 姚五关思忖间,又一根手指断了。 “停,我收下你。”姚五关赶紧制止。 谢六指脑子快,嘴也快:“傻大个,快谢师父。”率先站起,扶贾奎起来,拉了两下愣没拉动,心中揣道:“这是什么吨位,这还是人吗?” 用手一撑地面,贾奎自己站了起来,摸着断指嘿嘿傻笑。 姚五关跳下马,走向路边树下,抽刀断了一根枝条,麻利地削成木片。 拉过贾奎大手,摸着骨折处,推推送送,正骨复位后,从百宝袋取出金疮膏涂抹,用木片夹了,再用布带绑好。 弄好三根手指,让贾奎服下活血散。 贾奎不知是傻得不知道什么是疼,还是天生就有硬汉基因,整个过程不但没喊疼,看着姚五关给他鼓捣,他还不时地嘿嘿笑。 正骨过程中,姚五关大概询问了贾奎身世,家里有哥有嫂有老母,他今年二十五岁,光棍一条。 怕这个憨傻再撅手指,姚五关没有再劝他回家好好孝敬老母,毕竟家里有哥哥养活老母,还算让人放心。 姚五关答应带贾奎走,但是,姚五关把一些话说在头里。 他跟贾奎说,跟着我,不见得能发财,弄不好还会丧命,愿意跟着就跟着,要是后悔,现在马上回你们村好好种地养牛,也是一条出路,现在还来得及。 听姚五关一说,贾奎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施礼,要发毒誓。 姚五关制止贾奎发誓,他给贾奎约法三章。 一是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人何事,都不许自残。 姚五关是个文明人,要是个粗人,非得说出“自残者是傻逼”这般花语不可。 二是,以后不许叫他师父,要叫五关,以兄弟相称,在一起了,就是兄弟。随时兄弟相称,但是,所有事情必须以姚五关意志为准。 三是告诉贾奎,将来面临许多生死,要扛得住。 贾奎拍着胸脯,举手发毒誓,说我要是不听话,那就天打五雷轰,先劈我天灵盖,再劈我脑门,一直劈到脚后跟。 约束了贾奎,姚五关再次跟谢六指强调,以后不许再称呼师父,再喊一次,打一次屁股,而且打屁股这活儿由贾奎来。 吓得谢六指也学着贾奎发毒誓,样子滑稽,惹得姚五关一阵开心。 等谢六指发完誓,贾奎问谢六指:“你怎么学我呀?我很讨厌别人学我?”瞪着铜铃大眼,拳头攥得咯嘣响。 姚五关一看这个贾奎就是个火药桶脾气,做事待人都是直来直去,为了以后贾奎少惹麻烦,姚五关又给贾奎加了一条。 第四条是。 以后遇事先动脑子,再考虑动手。 贾奎摸着大脑袋回姚五关:“五关大哥,动脑子太浪费时间,直接上手多痛快。”嘴里说着,朝谢六指走去。 吓得谢六指赶紧回退,指着贾奎嚷:“大脑袋,你别过来啊,我这里可是有短枪,小心我崩了你个浑球,刚才可是我救了你,要是没我求情,你那十根烂指头都得撅断,以后你就是一残废,你不懂知恩图报,还恩将仇报,良心喂狗了吗?你们这些山人就是不懂事,分不清里外黑白。”谢六指启动话痨模式。 可贾奎打小就不善言辞,最烦别人唠叨,两个大步蹿过,拎起了谢六指。 谢六指离地后,真像一只鸡崽儿等着挨宰。 “贾奎,放下六指。”姚五关发话。 贾奎不能不给姚五关面子,把谢六指放在地上,摸了摸大脑袋嘿嘿一笑道:“叫我大脑袋可以,但决不许叫我浑球,啥?还有枪,哪儿呢?来,朝老子脑袋来一发,要是老子眨一下眼,从今老子改姓。” 着急赶往北陆,不能任二人胡闹,姚五关斥责谢六指:“你什么时候把嘴管好,就算出息了。” 责备了谢六指,转向贾奎:“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别拿动手当儿戏,万一失手伤了,会愧疚一辈子。” 姚五关这么教育二人,相当于各打五十大板,二人拱手认错后,抓紧时间上路。 这里离着目的地,还有上千里地。 二十一章。开工 银子花完,金条兑换。 幸好姚五关出门时带了些金条,这一路上,还算没有遭罪。 乱局已经波及全国,北陆一带由当地军阀统治。 军阀们最喜欢盘剥百姓,以充实军备,用来抵御北伐军北上讨伐。 导致北陆地区民不聊生,乱民到处乱窜,结伙打劫路人,甚至攻击官府事件,时有发生。 姚五关带着谢六指和贾奎历经死险,终于于夏初来到了龙须地带——高骊王朝旧址。 来时路上,姚五关给谢六指和贾奎普及了大量发丘知识,以防用时出现失误。 发丘第一步,乔装勘探。 一年来,姚五关为了起龙脉这个大计划已经做足了功课。 在青城找人伪造了探矿员证件和政府文书。 站在高处,姚五关纵览整个山脉走势,结合盆地结构以及河床痕迹,很快就断出若干墓葬群。 到处走走转转,发现了许多盗洞。 用专业眼光看,大多盗洞都很菜鸟。 姚五关决定开一个中型丘,了解一下高骊墓穴结构。 姚五关安排谢六指放风,把军事双筒望远镜交给谢六指,他便带着贾奎开始探测。 让贾奎拿着百宝袋和工具袋,姚五关握着探针,每隔三步扎下一针,凭借手感,姚五关很快就探测到了墓中心,并断定这个中型丘是个石墓。 石墓由石块砌成,打开墓穴不难,无论从哪个部位挖下去,掀开石块,都能轻易进入墓室,但是,如果打开部位不合理,动了承重石柱和石梁,容易造成塌方。 所以,找到墓门非常关键。 对于姚天官来讲,找到墓门位置轻而易举。 探准墓门位置,姚五关看了谢六指一眼,谢六指举着望远镜放风很认真,姚五关打了一声口哨,谢六指听到哨音后,举起手臂振了一下,这个暗号表示此时安全,可以动手。 让贾奎组装好洛阳铲,姚五关对着南方拜了发起初祖,如今,姚五关脱离舅舅自己担纲,必须按照祖上规矩来,这也是在让贾奎和谢六指学着各种讲究,日后不得胡来。 姚五关握紧洛阳铲,下铲后,一边操作一边向贾奎讲解动作要领。 贾奎想试一试,姚五关应了。 接过洛阳铲还没铲几下,洞穴就歪了。 姚五关要过铲,纠正一番,并把洞阔大挖正。 忽听得脚步声,只见谢六指跑来,笑嘻嘻地道:“大哥,能让我试试呗,我看着手痒痒。” 姚五关怒了,拽出绳索当鞭子使,抽了谢六指一下:“赶紧回去,各有分工,不得擅自离开岗位,你这么随便,容易出事,亏你还是发丘家庭出身,真是辱没父辈名声。” 谢六指倒是腿快,一溜烟又跑回放风地点,继续观望。 连着挖了有半个时辰,贾奎挖偏,姚五关纠正,纠正好了又挖偏,再纠正,姚五关很有耐心,他深知教会贾奎有一定困难,但是,从长远来看,贾奎学会洛阳铲,将来能帮上大忙。 谢六指倒是会用洛阳铲,可是谢六指瘦猴子没劲儿,挖不了几下就累得像个三孙子。 贾奎不同,贾奎力气储备超大,就是手有些笨。 不过,使用洛阳铲就是熟练工,多操作,慢慢就能掌握要领。 一旦贾奎要是学会使用洛阳铲,那就会为姚五关节省好大气力。 姚五关比贾奎小好几岁,在教贾奎时,俨然一个资深教师,非常有耐心,讲解也到位。 一个人想进步,兴趣很重要,开始,贾奎有些烦躁,后来,在姚五关耐心指导下,掌握了初步要领后,逐渐来了兴趣。 人若一根筋,学啥入内心。 一个时辰过后,贾奎下铲准度有了明显改善。 看着贾奎大脑袋满头大汗,姚五关掏出毛巾擦了擦脸,递给贾奎。 看着姚五关手中白毛巾干干净净,贾奎嘿嘿傻笑,没有接过来,而是攥着衣袖抹了一把脑门大汗珠子。 每打上来一铲土,姚五关都要仔细看看土质。 连续一个时辰过去,根据土质,姚五关判断出还有三尺左右快到墓门,打算歇一刻再挖。 这时,传来一声伐木声。 姚五关赶紧看向谢六指。 谢六指在高处朝山梁上比划。 只见正有一群白色绵羊翻越山梁,陆陆续续。 山梁上站着一个羊倌儿,因距离太远,只能看到羊倌儿偶尔甩一下鞭子,顺风传来一两声吆喝声。 举起望远镜,姚五关仔细看了看羊倌儿。 羊倌儿穿着破衣烂衫,戴着一顶破草帽子,胡子拉碴,屁股上拴着一个羊皮垫,走到哪儿坐到哪儿。 北方羊倌儿普遍这样。 看着没有任何异样,姚五关抬起右臂振了一下,表示别理他,注意周边。 刚坐下要歇一会儿,邦邦,传来两声伐木。 两声伐木比一声警戒程度高,姚五关起身四望。 谢六指用棍子指向大路。 顺着指引,姚五关看到一支马队正拐过山角,走在大路上。 大路直线距离姚五关,约莫有一里地。 通过望远镜,姚五关看到马队由十匹马八个人组成。 再仔细看,姚五关发现前面三匹马上都是西洋人,颧骨高高,留着小胡子,头发半长不短自来卷,在日光下闪着金光,看神情,很自若。 第一个西洋人旁边跟着一个国人,比比划划地像个向导。 后面跟着四个国人。 端着望远镜,姚五关看到每个人腰间都带着武器。 西洋人带着短枪,国人挎着刀。 看到武器,令姚五关警觉起来,立刻让贾奎收拾好东西装进口袋,然后,把一个稻草帘子盖在盗洞上,姚五关把谢六指叫过来,让贾奎和谢六指都坐在帘子上。 果然如姚五关所料,这支队伍走近后,前面那个洋人对后面说了几句话,其中,两个国人催马奔姚五关这边跑来。 姚五关背着啸月斩煞刀迎着两骑站立,来人都用黑布裹着脑袋,一个刀疤脸,另一个独眼,瞎眼用黑眼罩捂着,在眼罩上还镶嵌了一颗宝石,看上去有些滑稽,从骑马姿势,看得出都是练武出身。 收住马头,刀疤脸看清姚五关是个少年,露出不屑表情:“小子,你在这干鸟呢?那两位是你什么人?没啥事赶紧离开这里,这方圆百里都被亨特利先生承包了,不经亨特利先生允许,不许进入。” 说毕,还把腰刀抽出半截,装装架势吓唬姚五关。 姚五关不愿意挑起冲突,有大事要做,忍为上,拱手一揖道:“敢问兄台,这里是中华土地,怎么会有外国人来此承包山地?” 刀疤脸和独眼龙以为能把姚五关唬跑,没想到这小子却把球踢回来,反过来诘问他们。 “亨特利先生开着矿产公司,他花钱把这里承包了,跟中华政府签了合同,你个小崽子懂什么呀,让你滚,赶紧滚,再他妈废话,小心老子剁了你。” 刀疤脸嘴巴跟啃了大粪一样,骂得非常难听。 贾奎一听不高兴了,张嘴闭嘴都是骂他大哥,站起来,拎起巨斧走到姚五关身后。 看到黑大个拿了家伙儿,独眼龙和刀疤脸刷刷抽刀在手。 姚五关把左手一举,示意贾奎不要鲁莽。 “两位兄台,我家兄弟是个粗人,请兄台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只是想在这里垦荒种些粮食糊口,不知两位兄台能否跟亨特利先生说个情,给我们一条生路。” 说完,姚五关一扬手。 一道银光闪过。 二十二章。小试牛刀(给收藏,解解渴) 破财消灾,否极泰来。 姚五关抛出两锭银子,被刀疤脸和独眼龙各自接住,揣进各自怀里。 刀疤脸这才收刀入鞘:“你这个兄弟还算识相,后面那个狗傻子,别自恃长得个大就牛逼,老子吉巴还经常大呢,干完娘们儿后,不也是个蔫嘛!” 说完,刀疤脸和独眼龙哈哈狂笑,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气得贾奎要徒步追赶快马拼命,被姚五关拉住。 贾奎蹬地往前冲,愣拉不过姚五关。 姚五关可是比他矮了三头不止。 贾奎几个挣扎后,不能挣脱,只好作罢。 刀疤脸和独眼龙跑回马队,跟洋人说了几句,马队继续前进。 看来,姚五关这两锭银子起了作用。 习得武艺,跟着有钱有权人当狗,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不过,这个刀疤脸和独眼龙可是够张狂,姚五关想,如果来日不被我遇到,算是他们命长,要是遇到再敢满嘴喷粪,一定要砍了出气。 待马队走远消失,谢六指接着放风,姚五关和贾奎继续挖。 正如姚五关所料,洞下方恰是墓门。 把洞扩大这个任务,姚五关交给贾奎。 贾奎力气续航能力极强,一个人真能顶三个好劳力用,到了中午时分,盗洞扩得很大,贾奎长得虽壮阔,也能下得去。 看了看谢六指那边,谢六指振臂一下,表示安全。 姚五关在洞口支好架子,拴牢滑轮穿好绳子,绑好身体。 整套动作极为娴熟,贾奎再傻也能看得出姚五关是个老手:“大哥,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大本事,我比你大好几岁,可是白活了,要不以后我还是拜你为师吧,我觉得叫你师父才更合适。” “我说过不许提拜师这件事,你怎么又提?叫我大哥,我都有些受用不起。放心吧,你不叫我师父,我也会好好教你。还记着那些绳语吗?”姚五关笑了笑,从收了谢六指和贾奎,他觉得生活和原来不一样了,比原来多操了些心,同时,也多了些快乐。虽然,姚五关很少笑,但是,他感到自己不再那么孤单,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贾奎点了点头,表示急着那些绳语。 跐溜。 姚五关没影了。 直接下到洞底。 落地后,姚五关拧开手电,找到石门门缝,抽出宝刀插了进去。 就宝刀能插入门缝这一点来看,这个墓主人层次不是很高。 起码连个王侯都不是,估计就是个古代富豪或者大将而已。 宝刀顺着门缝游走,没有任何障碍,姚五关推起外面石叉,缓缓推开石门。 这种中型墓葬,不会设置机关暗器。 打开墓门,为了稳妥起见,姚五关查勘了门上和门框有没有字迹。 只看到一些祥云和飞鹤图案,没有文字,姚五关放下心来,打着火机,站在门口试探阴风程度,待火焰竖起恢复稳定,这才迈步进了墓室。 墓室低矮,有六米高,棺椁放在正中间,棺椁两侧堆放着盆罐陶器。 西北角已经掉落一块石板,可能是遭遇地震导致塌落。 这种墓室虽然没有机关危险,但是可能有塌墓危险。 基于这一点,所以,姚五关不喜欢发中小型墓穴,很多发丘人就是因为塌墓闷死在里面。 点着蜡烛放在东南角,姚五关拧开手电,把墓室里照了个遍,最后确定值钱东西在两处。 一处是这些盆罐。 一处是棺椁内。 姚五关把盆罐挑了挑,装进胶皮袋,让贾奎拉上去。 然后,他取过撬棍撬开棺椁,棺椁内只剩下一把骷髅,衣衫也已腐烂成碎片,一碰一把灰。 把棺内首饰和陪葬物拾掇一番,装进口袋,又把棺椁盖好,姚五关迅速出了墓室关了墓门,摇了绳语,然后升洞。 来到地面,贾奎说:“大哥,我还等着你叫我下去长长见识呢,怎么这么快你就上来啦。” 本来,姚五关想带着贾奎到墓穴中看看,毕竟,贾奎这是第一次。 可当姚五关看到墓室不咋结实时,他改变了主意,万一塌墓,太不值得了。 于是,他拍了拍贾奎:“这个小丘,不值得你这么大身板亲自下去,容不下你。” 贾奎看了看壮阔身体,摸了摸大脑袋:“大哥,那啥时候我们能发一个大丘,号让我一饱眼福?” 听到贾奎说“一饱眼福”,姚五关笑了,发丘人怎么会有眼福呢,出了尸体就是尸变,再不就是虫子怪物之类,这个贾奎真是憨实。 出于不打消积极性,姚五关笑着告诉贾奎:“过几天,让你见识见识怎么发大丘。” 贾奎一听,满是欣喜,用麻袋打包胶皮袋。 让贾奎快速把盗洞回填。 姚五关一声唿哨,谢六指把马牵来,宝物装袋驼在马背上,三人匆匆离开。 山坡上,羊倌儿看姚五关三人已经离开,从山坡上跑过来,围着那个墓穴看了好一番,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摘下破草帽煽风,叉着腰,自言自语道:“天皇陛下,我一定完成使命。”。 往回走着,谢六指问这问那:“大哥,那个墓主人是什么级别?是个木乃伊吗?你们听说过古埃及金字塔吗?都是用巨石磊成,石头打磨技术非常强悍,石头缝连个刮脸刀片都插不进去,在运输石头时,要花很大人力,修一座金字塔要死很多人,据说高骊国也喜欢修建石墓,称为方坛,我看这方坛技术远不如金字塔技术高超,不过,高骊国可是喜欢厚葬,大哥,你给贾奎我俩说说呗,你都弄出什么宝贝啦?” 谢六指每天都要把话痨模式启动若干次,否则,他怕把自己憋死。 “六子,你懂东西不少呀,金什么子塔,我咋没听说过!”姚五关没搭理谢六指,贾奎搭腔。 “大脑袋,不懂就别瞎说,不是金子塔,你丫财迷呀,是金字塔,就是那个墓冢修得下宽上窄,顶部尖尖,像一个金字一样。” 身体若有一些欠缺,往往都是从嘴上找补。 论身体,谢六指跟贾奎差远了,所以,总是从说话上教训贾奎。而贾奎,每每遇到不懂之事,还特别爱向谢六指讨教,谢六指就可以卖弄一番。 “六指,金字塔离咱们太远,你能不能把方坛仔细说一说?” 听到谢六指提到方坛,姚五关想了解更多东西,他认真道。 据今天勘察,他发现这一地带多方坛墓,查了地图得知,这个地方恰是丸都古城,正是龙须位置,在大龙脉上,龙须地位不高不低,关于方坛和方坛阶梯墓葬,姚五关在《天官纪事》中读到,也查阅过很多资料,了解颇多,但,每遇到别人谈及,他都会洗耳恭听,因为好多东西由民间口口相传下来,反而更有参考价值。 既然大哥喜欢听,谢六指把话痨模式升级,把肚里那点货全部倒出来。 谢六指绘声绘色,姚五关边听边甄别着真假,贾奎却全听全信,眨巴着牛眼,奉谢六指为博士。 二十三章。寻找合伙人(一) 来日方长,不用着忙。 在丸都古城发了一个中型丘,暂时先不能再回去发下一个。 发丘界有句古话,发丘露破绽,回头准完蛋。 既然有人察觉,就不要再回去,就是回去也要熬到那些危险人物放松警惕。 除了那个亨特利洋人,姚五关隐约觉出那个羊倌儿也有问题,在挖洞过程中,姚五关举起望远镜往山上望过两次,其中一次,他发现羊倌儿耍巴棍子玩,握棍子方式和耍棍子动作,均和倭人武士习练东洋刀动作一样,另一次,他看到羊倌儿坐在羊皮垫上,上身挺直,完全不像个羊倌儿,北方羊倌儿慵懒散漫,无论坐卧,都跟一滩泥一样。 看来,丸都古城墓葬群这块蛋糕可是不小,被很多人盯上了。 姚五关有自知之明。 目前,自己没有那么大实力,跟西洋人和东洋倭人都不能硬碰硬。 要想不死,要想成就挑龙脉这个远大理想,必须积攒力量。 有人手才能有力量,而人手从哪里来,眼下只能走两个路子。 一条是花钱雇人。 另一条是找人合作。 花钱雇人,不大现实。第一个问题是手中没有那么多钱,第二个问题是就算雇到人,如果不可靠,反而更找麻烦。 如此想来,只能找人合作了。 就发丘技术层面而言,姚五关一人足够。 找人合作,必须找高手,才能为发丘保驾护航。 根据高手在民间这个道理,姚五关带着贾奎和谢六指来到了天满城。 天满城是北陆大城,三教九流汇合之地。 民间高手多聚集在杂耍卖艺场所。 一路打听,姚五关一行三人找到了杂耍街。 中原和南方乱成一锅小米粥,但是,北陆地区由头号练兵大臣张作响统治,局面比中原和南方要好许多,人们还能够在茶余饭后找个乐子。 姚五关来到杂耍街,恰是下午休闲时间,杂耍街熙来攘往。 卖小吃,卖山货,两侧路边摆了好多地摊儿,也有货郎用扁担挑着货箱边走边叫卖,好不热闹。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大群人围成一圈,凑近了瞧,人圈里准有各种把式在表演。 姚五关带着谢六指和贾奎东瞧西转。 谢六指嘴馋,买了糖人买炸臭豆腐,买了肉串买麻花,最后,还买了一包榛子,一边走一边咔吧咔吧嗑起来。 姚五关不爱吃零食,但是,他支持谢六指吃,也鼓励贾奎吃,可是贾奎除了吃了二十串烤羊肉串,别的都不吃。 走走转转,谢六指用手一指:“大哥,看那个人,好厉害,应该是个高手吧。” 只见一个光脚大汉,嘴里咬着一把匕首,正在赤脚爬刀山。 姚五关看了,摇了摇头。这种杂技,都是套路。 再往前走,谢六指又一指:“大哥,这个真是厉害,你看那杆枪耍出花了。” “你说得很对,那是在耍花枪,演戏行,不是真功夫。”姚五关直接否了谢六指。 接着走,贾奎说话了:“大哥,我看这个有真功夫。” 厚道人轻易不说话,一旦说出,绝不打诳语。 姚五关个子不是太高,贾奎在人圈外围看得清楚,姚五关踮起脚看,由于人圈太厚,看不进去。 贾奎要把姚五关抱起来看里面,被姚五关拒绝了。 说着借光,侧身挤了挤,姚五关看到一个光膀子大汉,正在抡起五磅大锤,砸向一块青石板,青石板下面躺着一个女子,看面相断年龄,这二位应该是两口子,摆得是夫妻摊儿。 估摸着青石板分量,得有一百多斤,一拃厚度,稳稳压在女子肚皮上,显得女子楚楚可怜。 女子把气鼓了一下,大汉“开”地一声,大锤落下,石板裂为两半,叫好声一片,人圈乱糟糟鼓掌。 旁边一个小孩儿托着一个铝盘转圈收钱,到姚五关这里,姚五关隔着两脑袋扔进去一粒银子,小孩深鞠一躬。 看到有土豪扔银子,人圈齐刷刷看姚五关,姚五关赶紧挤出人圈。 “大哥,这个行吗?”贾奎推荐,自然会问问。 摇了摇头,姚五关道:“这个是硬气功,我们不要,我们再找找,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人圈里,注意周边,越是高手越爱溜边。” 走着走着,谢六指一吸鼻子,他闻到了地瓜味儿,循着香味看过去,果然,街角处,一个男子正在从烤炉里往外捡地瓜。 向姚五关请示一下,谢六指走过去,问了价钱开始挑地瓜。 无意中,姚五关站在不远处,看到地瓜男从碳炉里取地瓜,竟然不戴手套,也不垫个什么东西,而是把肉手直接伸进烤炉取地瓜,不慌不忙,十分从容。 谢六指挑了两大块地瓜,男子用秤称了,用纸包好交给谢六指,继续从炉内掏地瓜。 姚五关走过来,用手摸了摸,感觉非常烫手。 谢六指以为姚五关想吃地瓜,拿起一块递给姚五关,烫得谢六指嘴里不停地“嘻哈,嘻哈”。 这个人如此不怕烫,莫非…… 姚五关想到此,心中一动说道:“这位老板,你这地瓜烤得好香,你看你还有多少地瓜?” 地瓜男不怎么爱说话,没有表情地回道:“就这些。”指了指摆在炉沿上那些熟地瓜,又指了指放在地上半框生地瓜。 当地瓜男和姚五关目光相接时,姚五关看到地瓜男眼睛晶亮,眼底移动着一丝警觉,这种警觉,为武者特有,只有武者遇到武者才能体察到。 “哦,是这样,我家里人都非常喜欢吃地瓜,看您烤这地瓜如此喷香,我想把你这些地瓜都买了回去,让一大家子都尝一尝。” 姚五关话一出口,地瓜男愣了一下,谢六指和贾奎也丈二金身摸不到头脑,对大哥严重表示不懂。 瞅了一眼姚五关上下打扮,地瓜男认为姚五关没有瞎说,口袋里有钱,足以能买下所有地瓜,点了点头。 地瓜男没有因为遇到一个大买家而喜形于色,表情淡定,动作娴熟。 把熟地瓜全部取出,把生地瓜都放进烤炉,需要烤两刻钟,才能烤熟。 向炉膛内添了木炭,盖好炉盖,地瓜男坐在小凳子上,默默等着。 姚五关趁着等烤地瓜这个空闲时间,和地瓜男搭话:“老板做这个生意多少年了?” “没几年。”地瓜男不冷不热。 “哦,您这手艺可是不错。”姚五关想往手上扯。 “烤地瓜不需要手艺,谁都会烤。”地瓜男摸出烟口袋,淡淡地道,眼皮都不抬一下。 这话里听上去有些扎耳朵,谢六指不爱听了,“你不就……”。 谢六指想说“你不就一个烤地瓜老爷们嘛,有啥牛逼滴”,话没出口,被姚五关摆手拦下。 “是啊是啊,我也会烤,可是我怕烫呀。”姚五关呵呵道,话说得随意,其中意味却被地瓜男品了出来。 地瓜男抬头扫了一眼姚五关,眼神里明显多了七分警觉。 姚五关再搭讪地瓜男,地瓜男要么点头,要么摇头,不再说话。 待地瓜烤熟,过秤收钱后,地瓜男收拾东西,推起架子车走了。 从身后观察了一下地瓜男,姚五关更加确定这个地瓜男绝不是普通人。 只见地瓜男走路时,双腿稍显罗圈,这是由于常年练习蹲马步而形成,每迈出一步,根基极为牢固,架子车只有一个轱辘,竟然安安稳稳,没有丝毫摇晃,薄薄衣衫下,后肩胛肌肉隆成疙瘩。 断定地瓜男正是要找之人,姚五关疾步跟进,来到架子车旁,姚五关伸手握住架子车车帮,手上发力,摁下了架子车:“这位壮士,能否进一步讲话。” “请让开,我要买米回家。” 地瓜男说着,推动架子车要走。 姚五关心中一动,不妨试试此人功夫深浅,于是运气内劲,拉住架子车。 一股力量从车身传到胳膊上,地瓜男知道遇到了高手,于是,咬牙眦目,沉丹田提真气,发力推车。 两股力量角逐在一辆架子车上,虽然架子车是用手指粗铁条焊接而成,但禁不住两位高手这般蹂躏。架子车开始扭曲变形。 怕把车弄坏,惹得地瓜男不高兴,后面就不好谈了,姚五关减了三分力下来,架子车开始移动,姚五关这才松开手,他之所以没有一下把力减完,是考虑怕把地瓜男闪倒,摔了车尴尬了人。 地瓜男看姚五关让了一条路给自己,抱拳揖了,一个字儿也没吐,推起车继续走路。 这时,惊坏了谢六指,他跑过来蹲下,指着地面两个脚坑,惊恐道:“大哥快看,你果然好眼力,他果然是高手。” 只见青砖地面凹下去两个脚坑,每个都有五公分深。 这两个脚坑由地瓜男和姚五关发力角逐时踏出,足以见其功夫有多深。 “六指,先别看坑,赶紧跟上他,注意不要被他发现。” 尾随这种活儿,谢六指最为擅长,伸手从路旁一位摊主脑袋上扯过一顶草帽扣在头上,快步而去。 摊主被人突然摘了草帽,拎起镰刀就要追,被贾奎一把拉住,摁回马扎坐下,摊主望着贾奎大脑袋:“我要追回草帽。” 姚五关摸出一锭银子,扔到摊主怀里,摊主被惊得以为白日做梦,一掐大腿生疼,扔了镰刀,抱着银子朝姚五关鞠躬磕头,待抬头时,姚五关和贾奎已经没影了,再一低头,看到脚下放着一袋子烤地瓜,散发着阵阵香味,很是馋人。 “卧槽,天上不掉馅饼,改掉地瓜啦,今天交了狗屎运,哈哈!” 摊主得意到忘形。 二十四章。寻找合伙人(二) 盯梢下三滥,只能六指干。 戴着破草帽子,谢六指不远不近跟着地瓜男,是不是买个棉花糖或者瓜子作为掩饰。 出了杂耍街,七拐八拐,地瓜男进了一片低矮房子区域,胡同跟鸡肠子一样窄。 人迹少了,更显出谢六指贼性本事,既没让地瓜男发现他,还能保证不会跟丢。 地瓜男在一家米面小店兑了半袋小米,放在架子车上,在旁边药店取了两包中草药,推起车往前走了一会儿,推开一处院门,走了进去。 看准地瓜男进了哪个院子,谢六指飞奔回去找姚五关。 在杂耍街口,谢六指把跟踪路线大概说了说,重点强调了地瓜男住在贫民窟,姚五关初步判定这个地瓜男确实是个穷人。 身怀绝技,靠卖地瓜养家,看来也是生计无门。这种高手,姚五关正好需要。 毫不犹豫,姚五关让谢六指前头带路,赶紧去找这个地瓜男。 路上,谢六指问姚五关:“大哥,这家伙是哪门哪派?” “从他手不怕烫来看,练得功夫应该是以铁砂掌为主武功,至于会不会其他功夫,没有过招,还不知道,从内力上看,比较上乘。”姚五关有着初步判断。 贾奎听了,摸着大脑袋:“上乘是啥程度?” “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了,刚才看见那个大锤碎石板了吗?这位高手可以用手掌代替大锤,一掌能击碎那块青石板,这就叫上乘。”望着贾奎点头,姚五关说完,笑了笑。 贾奎比较憨厚,姚五关对他比对谢六指态度要好许多。 “那大哥你也能达到上乘吧?”贾奎很认真地问。 “贾大脑袋,你这不是废话吗?咱大哥是天下第一,将来带着咱们横扫九州,天下金银财宝都由咱们掌管,到时候拿金盆当洗脚盆子,用银子做尿桶,吃饭用昆仑玉器,把房子镶遍珍珠翡翠。” 谢六指一兴奋,就打开话痨模式,嘴上没了把门。 看到姚五关冷脸望着他,他才收住话头,贼眉鼠眼向四周观瞧,看没有人注意他说什么,讪笑一下,接着小声道:“再给大脑袋娶一百个大胖娘们当后宫。” “大哥,后宫是什么玩意?”贾奎因为深居山里,不谙世事,好多东西都不懂,时常早谢六指调侃奚落。 “六指,住嘴,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许胡说。”姚五关斥责谢六指,谢六指这才消停下来。 “六指,大哥好像不知道后宫是啥,你能告诉我呗?你要是告诉我说,晚上还让你骑我大马。”贾奎时常被谢六指绕进去,然后,谢六指趁机赚贾奎便宜。 诡谲一笑,对着贾奎竖了竖食指在嘴边,“晚上我在给你讲,后宫故事可有趣味了,现在,大哥让保持沉默,嘿嘿嘿。” 来到那处门前,姚五关上前轻轻叩了几下门环。 里面一个女人应声来开门:“您是?” “哦,我来找一个人。”姚五关拱手欠身,很有礼貌。 女人看着姚五关彬彬有礼,也欠了欠身,“您找哪位朋友。” “哦,大姐,有这样一个情况,刚才我买了一位大哥很多地瓜,觉得给得钱不多,怕大哥吃亏,所以赶上门来,再付一些银子,请问大姐是……?”姚五关表达很流畅,这个借口也蛮合理。 一听有人送钱上门,女人露出喜色,家里正缺钱买粮买药,孩子已经病了三天高烧不退,快把她愁死了。 “老顾,有人找你。”女人朝屋里喊着话,让开身体,姚五关踏进院子。 “你们在外边等着吧。”姚五关进了院子,回头吩咐谢六指和贾奎。 贾奎不院子进去,院门门楣低矮,贾奎进去还得低头猫腰,跟钻狗窝一样,谢六指忙着吃榛子嗑瓜子和炒栗子,也不愿意进去,两位在门外一边一个站好,一高一矬,煞是滑稽。 站在院子里,姚五关敏锐地快速扫了整个院子一眼。 院子不小,中间有一颗老杏树,已经结了青果,正房四间,厢房两间,只是房子年头过久,又没有按时修缮,瓦楞上长了许多软草,威风一过,显出几分凄意,几只灰雀落在房脊上像是要找些吃食。 “婆娘,回屋喂孩子吃药。”屋里传出一声喝,语气严厉,内力颇为雄厚。 听声音,姚五关判断出正是那个地瓜男,根据女人刚才所言,男人应该姓顾。 女人朝姚五关欠了欠身,急急跑向屋里,看来在这个家里,是男人做主,女人显得有些怕男人。 两口烟功夫,除了姚五关,院子里站出三人。 其中一个是地瓜男老顾。 另外两个,一个长得颧骨稍高,个头中等,黑色短打扮,看那腰身,能判断出练过多年武功,嘴里咬着一根牙签,目光冷淡无情,另一个则是面皮白净,着灰色长衫,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背着一只手,要是站在墙头上,经风那么一吹,颇有玉树临风之感,猛一看有几分书卷气。 三位从不同屋里出来,貌似在这里合租,或者合伙儿做什么养家糊口。 姚五关明白,这是在向他示威,如果他识相走人,就当啥事没发生过,要是来找麻烦,三位不会让他竖着出了院门,包括贾奎和谢六指,都得被弄死。 朗声一笑,姚五关拱手点了三下:“各位好汉,我叫姚五关,从中原来此,今天发现这位兄台是位武者,五关自幼也学过一些拳脚,对习武颇有兴致,喜欢和同道中人交流结友,所以,特意过来拜会,不知肯赏五关一个脸面,许我进屋坐下说话。”姚五关最后对着老顾请示。 “你们素不相识,好像没这个必要吧。”面皮白净灰长衫开口道,老顾没做声,似乎他天生就爱烤地瓜,不爱多说话。 看来,这些人脾气古怪,不喜欢陌生人踏入这个破院子,也不想结识姚五关。 当面被拒,姚五关只好呵呵一笑,转移话题:“这位兄台,孩子病了?如果需要钱,五关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能帮扶一些,另外,五关稍懂中医,可不可以让我给孩子瞧瞧?” 这句话凑效,面皮白净灰长衫和老顾碰了一下目光。 但,黑衣短打扮咬着牙签,依然不为所动。 “谢了好意,我们已经为孩子找郎中看过,煎了药喝下,不日即好,兄弟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面皮白净灰长衫把说话口气放缓和了许多。 “那好吧,五关改日再来拜会,先留下这些银子为孩子治病。”姚五关伸手从怀中掏钱,看来今天没法交流,只能先回去再想想办法,但是,这三个人,个个不凡,姚五关打定主意,把他们吃定了。 手伸进怀里,还没拿出来,只见那个黑衣短打扮从三丈开外弹向姚五关,人如一道黑色闪电,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寒光直逼姚五关。 二十五章。寻找合伙人(三) 动若脱兔,快似疾星,高手交锋,生死只在瞬间。 黑衣短打扮来得极快,姚五关抽刀抵御,恐怕会有差池,只好脚掌一弓,弹射出去,飘然飞上房脊。 扑了空,黑衣短打扮收住剑势,身体一拧,像一只燕子,也飞上了房脊。 由于刚才突袭未成,黑衣短打扮试探出姚五关身手非常了得,站到房脊上,不再贸然出手,擎着长剑,凛凛盯着姚五关。 地瓜男老顾和面皮白净灰长衫本没打算动手,可是黑衣短打扮没有和他们商量,已经拔剑相向,二位无奈,只好出手相帮。 嗖,嗖。 面皮白净灰长衫落到姚五关身后,立在屋脊上,晚霞映衬,果然玉树临风。 老顾则是站在房坡上。 这种格局形成三面包围,只有从房后坡开放,姚五关要想不束手就擒,只能从房后坡逃走。 既然动手了,就算产生了交集,不打不相识,只要别伤到彼此结下仇隙,就可以再谈谈。 当务之急,是别输给他们。 姚五关先礼后兵:“这位好汉,五关不知何时何地得罪过你,为何不报家门不打招呼就动手,这不太和规矩。” “少废话,我们粘杆处没有规矩。”黑衣短打扮言毕,挺着长剑,沿着房脊朝姚五关逼近。 听了粘杆处,姚五关心中一喜,这个黑衣短打扮可不得了,收入碗中,日后会大有用处。 当然,姚五关倍加小心,粘杆处擅使血滴子。 血滴子虽然致命,但只要破了血滴子,基本就算打败了这个黑衣短打扮。 三人围攻,只好用刀。 姚五关缓缓抽出啸月斩煞刀,恰逢夕阳掉下西山,刀身闪烁青蓝之光,辉映一片红霞,一声铮鸣让黑衣短打扮停下脚步,老顾和面皮白净灰长衫快速对视一下,同时脱口而出:“啸月斩煞刀。” 看来他们果然是民间高手,对这把刀居然如此熟悉。 “史书记载,这把刀已经在后汉消失,一千多年过去,怎么会在你手中,你到底是何人?”面皮白净灰长衫厉声喝问。 “刀从何来,还需坐下细细给你们讲,我们和气谈谈如何?”姚五关手腕一动,又是一阵铮鸣。 “既然不说,那我们也就不想听了,今天是你自己送命上门,不要怪我们北幽三邪不讲江湖了。” 面皮白净灰长衫报出北幽三邪,姚五关立马想起书中所记。 北幽三邪。 铁掌顾翻海。 血滴子那瓜和。 扇书生连经文。 这三个人各有武功绝学,就是性格怪癖,早年间跟官府作对,遭到旧朝官府重金纠集江湖各大门派追杀,导致他们隐没身份,到处躲避,没了踪迹。 近几年,外国势力入侵,各种思潮涌动,旧朝社会呈现多元化,新党四处起义,搅乱了旧朝根基,官府擦自己屁股都力不从心,所以,没有心思搭理北幽三邪,他们才得以存在下来。 北幽三邪出现在偌大天满城,只能说明或者他们出于大隐隐于市,或者要浮出水面,趁着乱局重回江湖。 就北幽三邪秉性而言,书中说他们并不残害平常人,只是好打好斗,想称霸江湖,如果谁对他们好,他们也重情义讲义气。 今天,姚五关突兀来访,三邪必然警觉。 万一姚五关是官府捕快,万一是某个门派嫡传掌门,对他们都威胁极大。 可是,姚五关又不能站在房顶上跟他们讲,我不是官府,也不是武林门派,我自成一派,属于发丘天官系列,唯一本事就是挖坟刨墓。 姚五关一再强调屋里坐下说话,可北幽三邪又不听,看来必须过过招,才有可能坐下来。 为了不让对方死命相搏,姚五关还是多了个心眼儿:“各位前辈,五关来得唐突,多有冒犯,五关首先声明,我既非官方人,也非江湖人,只是在杂耍街看到顾仁兄功夫深厚,于是想与他合作干一番事业,没想到,在这一下遇到三位前辈,幸会幸会。” “少跟他废话,他就是官府一条捕快狗。”那瓜和挺贱逼近。 “是不是捕快狗,捉了再说。”连经文唰地展开毒扇。 姚五关听闻毒扇开展,摸出蟒牙衔于口中避毒,脚尖一点,振刀直取那瓜和。 看到大哥在房顶和三人对峙,兵器相向,谢六指和贾奎急了,他们不会轻功,不能蹿上房顶,在下面急得大叫,一股香味扑来,两位头一晕,腿关节酸软无力,慢慢倒地。 银扇摄魂散,闻上去味道很香,毒性却超强。 一刀斩出去五招,将那瓜和逼退到房脊一端。 那瓜和再往后退一步,就会掉落下去,瓦砾已经年久风化,簌簌掉落。 稳稳落下后,姚五关身侧来了一股急劲掌风。 铁掌顾翻海出手了。 不容小觑。 姚五关在房脊上,原地空翻,避过第一拨掌风,哪知接二连三,连续十掌,姚五关只好连续十个空翻。 宝刀空扫,横空割断铁砂掌掌风凌厉势头,姚五关才得以停下来。 刚一站稳,头顶飘来一物,姚五关心中喊声“不妙,血滴子”,想要避开,非常困难。 顾翻海掌风逼住姚五关,封住前坡出路。 那瓜和与连经文一左一右,唯一出路就是后坡。 扬起宝刀,刀背磕在血滴子上,借着弹力姚五关翻到后坡,就地势而言,已经占有下风。 哪知血滴子历经上百年研究锤炼,极为厉害,待姚五关稳住脚跟站在后坡,血滴子像一只猎鹰,马上追到。 剑。 掌。 扇。 呈正三角包围方式。 头顶上,血滴子瞬间就要套住脑袋,无数魂魄于革囊中发出幽鸣。 姚五关只好使出千斤坠,脚下一沉,压破房顶,人直坠而下,从房顶调入房内。 哪知这一破坏,房子主梁受损,加之刚才打斗时,内力相交震得承重柱子已经倾斜,加之本来就是危房,哗啦啦开始坍塌。 这下吓坏了北幽三邪,尤其是顾翻海。 因为老婆孩子都在屋里,孩子还在病中躺在床上。 哇地一声暴吼,顾翻海蹿下房顶,眼看着房子在慢慢倾塌。 ———————————————————————————————————— 老七跑到正文部分呼吁“要收藏,要点击,要推荐”,老七是不是有点急眼了哈~ 现在是子夜已过零点,看在老七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兄弟们四不四表示一下,给个啥呀! 求安慰,求支持~ 说好的一起冲榜哒! 二十六章。破庙里谈妥 在骨肉遇险时,哪个父母不是以死相救? 顾翻海正要冒死往里面闯,去救妻儿,连经文从后面死死拉住他,这样进去,等于白白多搭上一条人命。 天色黯淡,屋里冒出灰尘,啥也看不到。 就在顾翻海挣脱连经文跑到屋门口时,从屋里跑出一人,和顾翻海撞了满怀。 扶稳了,顾翻海一看,是妻子,急嚓嚓地问道:“孩子呢?” 妻子还没答出口,只见姚五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破窗而出,落地到屋檐下,房上滑落一堆瓦砾。 听得头顶有风声,姚五关躬腰护住孩子。 噼里啪啦,一堆灰瓦砸在姚五关头顶。 惊得顾翻海妻子一声惊叫。 跑到当院中,所有人都围过来,姚五关这才把孩子交到顾翻海妻子手中:“孩子还在发烧,赶紧多花些银子找个好郎中看看吧。” 一道血从姚五关脖子流下来。 他虽然硬气功很好,但是被瓦砾棱角戳到,皮肤还是破了口子。 北幽三邪都是老江湖,对血腥味极为敏感。 虽然看不清,也知道姚五关受伤了。 毕竟刚才有了一番恶斗,北幽三邪不好意思张口问询姚五关伤势。 顾翻海妻子紧紧抱着孩子,声泪俱下埋怨顾翻海:“你说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姚壮士给你送钱来接济你,你却要打人家,要不是姚壮士,我们娘俩就被砸死在这破房子里了,跟着你,常年东躲西藏,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呜呜。” 这可是她做妻子多年,第一次敢这么嘴硬地数说顾翻海,但句句在理,顾翻海扬了扬手,朝妻子比划了一下,最后,啪拍在自己脸上,蹲下身摸出旱烟卷了一根,吧嗒吧嗒抽闷烟儿。 “哎唷,姚壮士受伤了。”姚五关用手摸了一下脖子,放在眼前看了看血迹,顾翻海妻子隐约看到,想到刚才瓦砾砸了姚五关脑袋,焦急地喊了一声。 “你个死鬼,快给姚壮士包扎一下,人家为了救咱孩子才受伤。”顾翻海妻子踢了顾翻海一脚。 话说到这步,连经文不能再假装啥都不知道,赶紧询问。 那瓜和站到黑暗处一声不吭,但是不在瞎闹腾。 “我没事,就是破了表皮,上了创药就好,租住房子,损毁要陪,我这有些银两,你们拿去暂用。” 姚五关说着,对院子外喊道:“贾奎,六指,你们进来。” 外边没有回音,姚五关出门一看,黑压压围了好多看客,贾奎和谢六指歪在墙根不省人事。 连经文跟着姚五关出来,上前在贾奎和谢六指鼻子底下抹了什么东西,二人缓缓醒来,坐在地上非常纳闷怎么平白无故地躺地上睡了一觉。 拿了银子,交与连经文,姚五关拉起贾奎和谢六指,准备挤出人圈走人。 这时,一个男人从人圈里挤进来,大呼小叫:“赔我房子,赔我房子。” 连经文看了一眼姚五关,把那袋银子塞到房东手中,转身回到院里。 瞬间,姚五关看到三个人影蹿过围墙,消失在氤氲夜色中。 动作迅疾,又有夜色蒙蔽,别人看不真切,而姚五关食过蟒胆,眼睛有一定夜视能力,他看到顾翻海背着妻子,连经文抱着孩子,那瓜和空手跟在后面。 想了想,他们不会出天满城,因为孩子病得不轻,需要赶紧找好郎中看病养病。 姚五关不再跟踪他们,带着贾奎和谢六指悄声离开。 回到客栈,姚五关要了几道小菜和一大盆牛肉。 大盆牛肉主要用来喂贾奎。 贾奎一个人饭量顶十个谢六指,个子大能吃。 吃喝当中,贾奎问姚五关:“大哥,你说他们能跟我们合作吗?”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主动来找我合作。”姚五关望着墙壁,若有所想,悠悠地道。 “大哥这么肯定?既然都动了手,而且下了狠手,那岂不结下仇怨?再遇见也是一个打呀?”谢六指按照正常逻辑思维判断。 “按说是这样,不过他们是老江湖,虽然脾气古怪些,但义气二字还是要放在前头,只要他们搞清楚了我不是官府捕快也不是江湖仇家,今天我救了顾翻海妻儿,出于感谢,他们极有可能会来找我,你们只看了表面。” 简单解释,不想多费口舌,姚五关催促贾奎和谢六指好好吃饭喝酒。 谢六指开始逗贾奎,要和贾奎猜拳,贾奎应了。 连猜十拳,都是贾奎输酒。 看着俩人逗笑,姚五关也稍稍开心。 自从带了谢六指这块活宝,姚五关每天都能有好心情,收了贾奎后,这个谢六指总是拿贾奎开涮,又平添了不少欢乐。 看闹得差不多了,姚五关止住谢六指,他怕谢六指把贾奎灌醉,万一有事,岂不成了累赘。 干发丘这行,时刻把脑袋拴在裤腰上,姚五关向来不饮酒,睡觉时,也要保持三分警惕。 吃饱喝足睡下。 后半夜,姚五关醒来,他听得房顶有走动,他悄悄下床,握刀在手。 半透明窗户纸上,淡淡月光映出一个人形,倒挂金钟在捅窗户纸。 姚五关把蟒牙含在嘴中,以防止来人向屋内吹迷魂药。 窗户纸出现一个小洞后,“姚壮士在吗?能否出来谈谈?” 根据音质,听得出这是连经文。 “连好汉,稍等,我穿衣马上出去。”姚五关说着话,已经把外衣穿好。 那瓜和隐在阴影中为连经文放风,待姚五关出来,三人施展轻功绝技,几个纵跳来到城内一处破庙。 破庙内,顾翻海一家正在里面。屋里一股熬中药味儿。 孩子用过药后,已经睡熟。 顾翻海对妻子说:“你去外边把风,我们和姚壮士谈事。” 四人尽量离得孩子床铺远一些谈话,以免弄醒孩子。 先扯了一番感谢话,然后说到正题上来。 姚五关也不兜圈子,把发丘设想跟北幽三邪直接谈了。 姚五关事先已经想过,要是今晚不谈,可能以后再想见到他们就很难了,北幽三邪以来无影去无踪著名,也正是如此,才躲过官府和江湖十多年追捕。 所以,姚五关开宗明义讲了一番,并且明确说明,发丘所获,四六分成,他分四,北幽三邪得六。 而且,他还说了理想抱负,不在发财上面,而在要把千古龙脉大丘个个发掘,让那些宝物重见光明,为世人所瞻仰欣赏使用,体现这些宝物价值。 姚五关鲜有地谈话慷慨激昂,很有感染力,北幽三邪挺得煞是认真。 待姚五关讲完,连经文问姚五关不怕死吗? 姚五关笑答:“发丘天官,把生死看得很轻,人活着,不在于记住自己活了多少日子,而在于活着时记住了多少日子,创下多少壮举。” 年纪不大,宏愿高远,让北幽三邪甚为佩服。 把合作之事谈妥,姚五关于怀内摸出一根金条,要北幽三邪明日务必离开天满城,去盖马县租套好房子,多买些营养食品,让孩子好好养病。 盖马县离着高骊墓葬群稍近,无论探勘,还是动手发丘,都很方便。 到此,帮手找到,姚五关打算择日将动手发大丘。 他和北幽三邪约好,七天后,他就去盖马县找他们。 这七天,姚五关赶紧找下家把手中地货出手。 钱袋子见底,银子和金子马上花完。 干大事,不能断顿呀。 饿着肚皮,屁也别想。 二十七章。卖宝(一) 贩人去乡野,卖宝找大城。 天满城是北陆第一大城,有坐地虎张作响倨守,治安比旧朝皇都北都城还好,以至于有好多富贾不远千里跑到这里,天满城内钱庄票号、当铺镖局、古玩店珠宝店星罗棋布,达官贵人、土豪大户、甚至军界要员组成了上流社会,在钱权圈内,有一股攀比风,大人物们一见面,首先显摆自己又得了什么宝物。 在上流社会,大人物们个个都是鉴宝专家。 只要是行货,在天满城非常好出手。 姚五关在客栈靠边角包下一个大房间。 先是把那些地货打理一番。 银器和金器,还有陶器表面粘连着土斑和锈斑,买了毛竹和椴木,在外面削制竹铲和木铲带回客栈,把这些器皿清理一番,然后放到大桶中用净水浸泡,经毛刷进一步刷洗后取出阴干。 个别陶器已经开裂,暂用浆糊临时粘连,到了下家手中,他们自会做无痕处理。 玉石器大多保存完好,只要清洗干净,便能还原本色。 打理完毕,从古玩店买来大小精美木匣,里面铺了海绵和黄绸段子,将宝物一一放到匣中,完全没有了冥器痕迹,一件件精美宝物摆了几摞。 漆木匣子崭新泛光。 姚五关望着这批宝物,心中涌起一股潮水。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打理宝物,以前都是和舅舅还有舅妈们一起做。 思乡情绪可以有,但是不能太过沉溺其中。 《天官纪事》云,发丘天官当专心行事,以防心动而死结。 贾奎瓮声瓮气地道:“大哥,这啥玩意随便一捯饬,感觉就不一样啦。” “人靠衣裳马靠鞍,地宝入盒全新鲜,这包装老重要了。”谢六指插诨打科道。 姚五关笑笑,任由二人评说。 他打算卖了钱,要先给谢六指和贾奎各分一成,其他八成留作日后消费。 连人带马,每日花费不小,还有北幽三邪那里还有五口人,在下次发丘卖宝得钱之前,所有开销都要从这批地货里出。 在天满城,地货出手跟青城不一样。 那里有老客户,舅舅有当铺和瓷器店作为掩护,可以成批卖给下家,但,在这里,两眼摸黑,和谁打交道都要把握好分寸。 第二日,姚五关和谢六指粘了胡子,画了眉毛,还买了墨镜,长衣,礼貌,乔装一番,带了几盒地货,出了客栈租了一辆人力车,去找下家。 因贾奎身体特型,目标太大,姚五关让他留守店中,看护剩下地货。 姚五关三人所住客栈在东城,他偏偏让人力车把他和谢六指拉到西城,并且找了一家客栈,还专门看了看客栈有没有后门,看到有后门,这才掏钱包了二楼一间便宜房间。 然后,又转道去了南城,找了一家大客栈,包下最大最豪华房间,并嘱咐谢六指一定要记住这家客栈名字和所在街道。 谢六指大为不解,问了一遍,看姚五关笑而不答,知道早晚会有答案,再多问无益,于是闭了嘴。 转而,才去往古玩珠宝一条街,在进入街口前,姚五关把人力车打发走,然后,招手叫过另一辆人力车,姚五关问了包车半天多少钱,把钱给了车夫,要车夫在这个街口原地等候,并告诉车夫,等坐上车后,会再付一份脚费,车夫半天不用干活就拿到了钱,还有额外脚费,当然愿意等。 姚五关带着谢六指走进古玩珠宝一条街,捡了一家气派老店进入。 根据以往经验,在出手地货这件事上,越是大店老店,越安全。 原因有二。 一是大店有钱,高价宝贝收得起。 二是大店老店,店面开了多年,图得是和气生财,不会轻易得罪人,也就不会随便算计卖宝人。 边角小店则有很大危险,有些发丘人拿了地宝,为了出手隐蔽,去了小店,哪知小店店主勾结官衙头头,把发丘人出卖,发丘人被关进大牢,店主和官衙头头将宝物分赃。 也有小店店主钱不够,暂时赊欠宝物,待发丘人按着约定日子去店里取余款,早已是人去店空。 店大欺人这一说法自古流传,但是,倒腾地货跟买卖其他东西不同,必须找大店。 姚五关和谢六指戴着溜圆墨镜,富起十足地进了古玩店。 店掌柜一看来人不俗,赶紧跑过来,摘下瓜皮帽,一提袍襟,弯腰施礼:“贵宾光临,欢迎欢迎,我是这里掌柜,姓张。”把姚五关和谢六指扫了一眼,眼睛里偷着绝顶精明。 瞄到谢六指手中包袱,张掌柜毫不迟疑一展胳膊:“贵宾后面请,后面有好茶。” 拐了三个弯儿,来到最里间书房。 边走,张掌柜边问了姚五关贵姓,姚五关当然不能自报真实家门,谎称姓乔,进门时,姚五关想起了舅大妈乔大脚,记得九岁那年,第一次跟着舅舅鹂三更去找下家,就是舅大妈牵着姚五关小手,跟在舅舅后面去了一家古玩店,舅大妈脚大,手也粗糙,姚五关记忆犹新,那手上老茧硌得姚五关生疼。 如今,自己单打独斗,难免有往事钻进心头,哪怕只一瞬。 书房宽敞明亮,装饰装修非常大气,博古架上摆着瓷器古玩,屋里墨香淡淡。 一个男子从书房套间出来,一手俩狮子头文玩核桃,一手转着巴林鸡血石扳指,五十来岁,下巴一撮胡须修得像个剑尖。 经张掌柜介绍,男人姓黄,是店老板。 分宾主坐下,有下人送了茶过来,张掌柜到门口接了,没让下人进。 可见这家老板做事非常谨慎。 姚五关不绕弯子,让谢六指把几个匣子直接打开,让黄老板和张掌柜鉴定。 托在手中转着圈地仔细看,又拿起放大镜看了看细部,黄老板便开始问价钱。 都是行家,没有费多少口舌,姚五关便以低价给了黄老板。 姚五关想把所有地货都卖给一家,这样会省掉很多周折。 出手地货,交易人越少越好。 黄老板祖上经营古玩,自己自小就在这个行当中摸爬滚打,他也知道姚五关不是门外汉,让他捡了便宜,是姚五关故意所为,揣摩到姚五关还有话说,于是,哚了一口毛尖,试探性地问道:“乔老板器宇轩昂,气质非凡,一看就是在大家主中长大,日后,如果有好货,可要给黄某留着,我这里需求量颇大。” 听了黄老板还想要,姚五关心想今天算是找对庙了。 “今天第一次往来,便看得出黄老板是个爽快人,能够结识,也是乔某有幸。”瞎跩吧两句,姚五关盯着黄老板眼睛,话锋一正:“黄老板如果有兴致,可以再看一批货。” “在哪?”黄老板立刻来了精神。 “一会儿,我会派人来告知黄老板看货地点。” 二十八章。卖宝(二) 乱世出英雄,商人出人精。 张掌柜早已经把银票开好,而且还备了一份小礼物给姚五关。 姚五关拿了银票,让谢六指带了礼物,俩人便出了古玩店。 出门时,姚五关让谢六指记住店面名字。 谢六指看了看牌匾,牌匾上三个烫金大字,谢六指只认识一个“斋”字。 姚五关告诉谢六指另外两个念“藏”和“寳”。 谢六指嘴里连着念叨了十多遍“藏宝斋”,牢牢记下,并向姚五关提出请求,想让姚五关以后多教他认识一些字,以备不时之需,姚五关一听谢六指要学习认字,当然高兴。 走在古玩珠宝一条街上,指着各家店面牌匾名字,教谢六指认了一些字,并耐心解释字中含义和词中含义。 走到街口,那个车夫拉着车迎上来,姚五关和谢六指跳上人力车,直接奔向西城客栈。 到了那家客栈,付了车费,姚五关守在门口望风,要谢六指赶紧换了另一套衣服从客栈后门走,另雇一辆车回东城客栈把所有地货统统运到南城客栈去,他要和黄老板在南城那家客栈交易。 这下,谢六指明白了为何姚五关要费一番周折跑了西城跑南城。 谢六指问要不要带贾奎一起去,贾奎搬东西好使。 姚五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们绕这么大圈子图得是什么?”谢六指一下子就懂了,步伐敏捷地出了后门。 待谢六指一走,姚五关立刻进入客房。 这间客房便宜,虽然房间小,但是在二楼高处,向外望去,视野非常开阔。 姚五关闪在窗后,向外边街道上仔细看了一番。 不出他所料,客栈前门外有两个男子东张西望。 姚五关从古玩店出来,这两个男子就一直跟着。 至于他们是谁,姚五关不知道。 但他们要干啥?姚五关心中十分清楚。 无非就是害命图财呗。 这种人,姚五关在北都城和青城都遇到过,舅舅说,他们是黑帮组织,专门守在古玩行或者钱庄外,等有人拿了钱或者宝物出来,他们就会跟踪,然后夺财害命。 舅舅避开这些人,很有办法,有时候花大钱找巡捕护驾,有时候狡兔三窟玩老鼠戏猫。 姚五关倒不怕这些人,十个八个真不够姚五关宝刀解痒,但是,伤了人命就得逃命,衙门会找你,黑帮同伙会到处找你,那对发丘来讲,可是找了大麻烦。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男子,凑在一起简短说了几句,先前那两个进入客栈,另两个守在客栈外边。 眼珠一转,姚五关拿起桌上茶碗,抛了出去。 啪。 茶碗砸在客栈前门外,响声突出。 进了门里那两个男子听到响声,立刻蹿了出去,从袖子里抽出短刀。 姚五关会心一笑,快速脱下长袍,摘了礼帽,放在包袱里,取了木凳,打开后窗,嗖地一纵身,跳了出去,直接落在后门外,叫过一辆人力车,直接奔南城那家客栈。 在南城客栈等了少半个时辰,谢六指到了,所有匣子都用灰布包袱裹得严严实实,多给车夫一点车费,让车夫帮着搬了东西。 姚五关问谢六指路上可由可疑人跟踪,谢六指非常肯定地回答说没有。 让谢六指再出去绕着客栈四处转转,以确保万无一失。 谢六指扣了一顶草帽出去转悠了一番,确定没有盯梢,姚五关要谢六指快速去藏宝斋叫黄老板过来看货。 黄老板也是谨慎至极,只带了张掌柜一个人,坐了自家马车过来。 谢六指房间外放风,黄老板和张掌柜看了半个时辰,才把所有地货看完。 通过刚才那次交易,对彼此都有了解,黄老板出价比姚五关预测价稍稍偏低一点点,姚五关没有再说啥,直接成交。 姚五关也在想,通过这次买卖,如果这个黄老板可靠,那以后还找他做下家,所以,没必要在这一次买卖上非得挣究那百八十两银子。 这批地货,总共卖了五千两银子。 其中,有一个玉坠,上等岫岩碧玉打磨而成,上面刻着一个“佑”字,姚五关事先留了下来,他打算把这个玉坠送与顾翻海,至于顾翻海送给他妻子或者送给他女儿,姚五关就不管了。 送礼物,涨感情。 姚五关懂得这个道理。 拿了银票,待黄老板和张掌柜走后,姚五关带着谢六指立刻去银号兑了三千两银子,另外两千两没有支取,留着日后来到天满城备用,回到东城客栈,撕了胡子,洗了眉毛,换了衣服,收拾好所有物品,三人骑马直奔盖马县。 盖马县距离天满城三百多里。 脚程快,也得两天。 贾奎胯下马匹跑不起来,贾奎身高体大,压得马匹直肾虚,跑不出二十里就得歇一大会儿。 这让谢六指又有料来调侃贾奎。 中间歇脚时,说贾奎时水筲没梁——饭桶,说贾奎上辈子是饿死鬼,转世到贾奎这一世为了找补上辈子亏欠,成了吃货,。 说得贾奎急了眼,一把薅住谢六指,单手就把谢六指给举起来了,嘿嘿乐着:“说谁是饭桶,说谁是吃货,你本事大,你把我举起来呀。” 谢六指被贾奎怼在空中,张牙舞爪像个大刀螂,谢六指没辙,只好把矛盾往姚五关身上转移:“贾大脑袋,我是没你有劲,但是你敢跟大哥掰手腕吗?你要是掰得过大哥,我吃马粪。” 一听谢六指要吃马粪,贾奎来了兴致,放下谢六指凑到姚五关身边,摸着大脑袋,嘿嘿傻笑:“大哥,要不您就成全一次六指,他想吃马粪。” 说着,把大手伸了出来。 贾奎憨厚,平时很少向姚五关提啥请求,倒是话痨谢六指整天瞎作瞎闹,贾奎提出来了,不能驳贾奎面子,于是,姚五关笑笑,伸出了手。 姚五关力气有多大,谢六指非常清楚,他认为贾奎掰不过姚五关。 姚五关和贾奎站在马鞍两侧,把胳膊肘支在马鞍两坡上,贾奎个子太高,只好叉开长腿塌下腰。 谢六指当裁判,待两只手攥好,他扶稳了后,喊声一二开始,姚五关和贾奎开掰。 要凭肌肉力量,姚五关肯定会输。 所以,一上来贾奎就把姚五关压了下去。 看着姚五关这边倾斜倾斜再倾斜,谢六指脸上涂了一层失望颜色,大声给姚五关喊了几声“大哥加油”后,慢慢变成了哭腔。 在手快要触底那一瞬,姚五关沉下丹田,将真气运至手臂,整条手臂立刻暴粗,力量跟着大涨,牙关一咬,一鼓作气得以逆转,当贾奎手背碰到马鞍时,贾奎像做梦般,明明自己眼看要赢了,咋又输了呢? 甩着大手,贾奎瓮声瓮气地道:“六指吃不成马粪,可惜了。” 逗得姚五关笑了起来,谢六指手舞足蹈。 贾奎对姚五关有如此神力来了兴趣,追着撵着请教:“大哥,你能透露一些练劲儿技巧呗?求求大哥,告诉我一二。” 姚五关拍着贾奎肩膀:“大奎,你已经够劲儿大了,无须再练,我用了巧劲赢了你。” 贾奎听了,摸着大脑袋使劲琢磨“巧劲”为何物。 自从贾奎来到这个世界,他有好多事情都搞不太透彻。 他输给大哥,他认为理所应当。 在贾奎眼里,大哥永远是大哥。 但是,没让谢六指吃上马粪,贾奎有些失落。 后来,姚五关开导贾奎:“就算你赢了,六指也不会吃马粪,他忽悠你呐!” 贾奎终于搞明白一件事情:世上有一种人叫言而无信。 而这种人,已经和他朝夕相伴了一个多月。 二十九章。前期准备 一个小县城靠什么牛逼?主要看位置。 盖马县位于古高骊国和古中央集权王朝交接地带,相当于一个通商口岸。 后来,古高骊国消亡,但盖马县却没衰败过。 县城位置处于官道和民道相交处,地理决定价值,交通要道,总是一片兴旺景象。 虽然是个小县城,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县城内酒肆茶肆,烟馆武馆,青楼赌场,以及各种手工作坊,应有具有。 尤其是青楼一条街最为著名。 有道是,到了天满赏古玩,来了盖马尝肉香。 青楼一条街之所以如此出名,主要是盖马县客流量很大,而且流动客商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大多都是有钱人,在大街上,随时能看到不同肤色不同服饰,有倭岛浪人,有高个老毛子,有西洋人,高骊棒子更是比比皆是。 盖马县城是走私集散地,在整个北陆,这里黑市最大。 来到盖马,可以洗钱,可以贩卖人口,可以买卖违禁品,可以嫖.妓****还可以随便杀人。 概括来说,盖马既是个地狱,也是一片乐土,胆小者勿入,无能者远离。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巨匠曾说过,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最安全。 这句话很神经病,可姚五关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姚五关选择了盖马县,这里有多种方便。 一是没有官府故意找茬儿,运违禁东西,只要能让官府得到好处,不会有人查问。 二是这里离着高骊历代王陵比较近,而且道路通畅。 姚五关在青楼一条街附近租下一处院子。 各色人物,来盖马必来青楼一条街,姚五关选在就近住下,便于派谢六指去侦查情况,对关键人物必须要倍加关注。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院墙很高,墙头上栽满铁蒺藜,一般人很难爬上墙头窥视。 而且,房子下面有一个地下室,藏匿东西非常隐蔽,姚五关吩咐谢六指和贾奎把地下室好好清理一番,并把地下室门口加固,上了三道大铁锁,以后,这个地下室可以用来临时盛放宝物。 好好休息了一天,姚五关独自一人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盖马县城隍庙前。 那瓜和已经等在那里,待姚五关到了后,两人也没搭话,那瓜和前面带路,姚五关不远不近跟着,转过几条街道,来到古城墙边上,进了一片偏僻平民房区,在一户前停下来,那瓜和非常谨慎地向周围看了看,这是他逃亡多年留下了后遗症,无论在哪里,都会保持十二分警惕。 进屋后,顾翻海让妻子带着孩子到院子里一边玩耍一边放风。 姚五关和北幽三邪开始谋划如何发高骊历代王陵。 在寻龙探穴方面,姚五关跟北幽三邪一再强调,自己是发丘世家,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挖开那些王陵,进入王陵,运走冥器宝物,都不成问题。 开墓和消煞这些事情非常专业,北幽三邪一窍不通,可是姚五关已经说了挖出宝物,四六分成,六归北幽三邪,姚五关仅仅拿四,没有多大功劳为何拿得却比姚五关多,连经文向姚五关求解。 姚五关这才给北幽三邪布置任务。 他讲了人祸比冥灾可怕,冥灾可以按照套路解决,而人祸不能预测,然后,他把各种势力向北幽三邪作了介绍,北幽三邪明白了,原来他们自有价值,听了姚五关一细说,他们有些激动,身怀绝技却十多年无用武之地,被官府和江湖各派追杀得跟尼玛缩头乌龟一样,今日,终于能够有人赏识,可以一展拳脚,干一番事业了,况且,要是挑遍全国龙脉,这可是一块大蛋糕。 连经文在北幽三邪中是老大,很爽快地带头答应完全听姚五关指挥。 姚五关把大概计划说了说。 首先,要做好发丘前期准备。 姚五关如此这般说了。 于是,分头去准备所需物品。 三千两银子,给了贾奎和谢六指各一成,剩下两千多两,便拿去买东西。 姚五关把那个“佑”字玉坠给了顾翻海,顾翻海觉得戴在妻子脖子上很好看,于是,没有给女儿,而是给了妻子。 顾翻海妻子三十出头,原来跟着顾翻海亡命天涯,每天担惊受怕,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提穿好看衣服了,姚五关除了给了玉坠,还专门给了顾翻海一笔银子,要他为妻子和女儿置办些女人喜爱之物。 洗漱干净,顾翻海妻子把新衣服一穿,顾翻海心里一阵酸楚,过去十年,他让妻子受了很多苦,他暗暗决心,以后要和姚五关好好干,让妻女过上好日子。 连续忙碌两天,按照计划把一切准备停当,姚五关要大家歇下来,等待好时机。 他带着谢六指装成庄稼汉到高骊王陵一带转过两次,又发现了羊倌儿,还有亨特利。 亨特利以开发牧场为名活动在王陵地带,用各种仪器勘测,姚五关看得出来,亨特利在找各个王陵墓道入口,但是,他找不准确,所以,总是急得对刀疤脸和独眼龙等手下大喊大叫,大骂他们是饭桶是混蛋。 关于那个羊倌儿,姚五关派谢六指跟踪过,发现这个羊倌儿每天在利用放羊作为掩护,也在偷偷地找墓道口,而且羊倌儿还有同伙。 在山坳里有羊圈,三间矮房子里面住了四五个倭人,估计他们已经把养主人一家杀了,倭人还骑着马跑到县里喝酒买东西。 军事望远镜派上了用场,在各种跟踪和侦查中,免去了好多麻烦,避免了很多危险。 经过跟当地人打听,还有一股力量,将来会成为麻烦。 那就高骊棒子。 在王陵山山脚下,有一个小山村,村里住着高骊族,族人都是高骊血统,他们自好太王时期,便在这里建起了守陵村,无论世道几经变化,但是村人始终有一个信念,就是要与祖宗王陵共存亡。 亨特利在探测墓道口时,由于过于明显,曾被高骊棒子警告过。 守陵村村民,非常有信仰,谁要是真敢动王陵,估计他们会拼了全村人性命,来捍卫祖先威严。 所以,后来,亨特利探测王陵,也只能偷偷摸摸进行。 他也怕惹恼高骊棒子,把他杀死剁吧剁吧做泡菜。 至于盖马县城里到底有多少暗流在算计着高骊王陵系列,姚五关说不清,应该有很多很多。 在王陵地带,到处可见盗洞。 不过,很难见到专业盗洞。 那些盗洞一经被高骊棒子发现,他们就会把洞填好,让地面复原。 三十章。发丘军团六人组 万事俱备,就差一缕东风。 物力准备停当后,姚五关要选一个绝佳机会。 花钱买了一大群羊,姚五关安排连经文、那瓜和、还有谢六指组成探风小队,乔装成羊倌儿,每天赶着羊群在高骊王陵一带放羊。 这个办法,姚五关并不是跟那些倭人学得,他和舅舅在伪装方面储备了很多方法。 探风放羊,挖墓开矿。 这些方法比较常用。 探风小队主要负责探听消息。 那个西洋人亨特利已经花钱买通官府,以开辟牧场为由,每天带着十多个人,到处勘测,他们设备比较现代,使用光学测绘装置,来测算距离,结合寻龙尺,计算陵墓大小,判断陵墓位置。 这些洋人找墓很准,但是找墓道口不专业。 只能试探性地这掘掘那挖挖,挖到一定深度发现不对,再换个位置和方向挖。 亨特利有炸药,但是他不敢大揭顶,毕竟这里不是他们家门口,他必须要有所顾忌。 到处挖洞,官府不管,不代表没人管。 守陵村那些高骊棒子并不好惹。 他们和亨特利多次发生冲突。 这给亨特利探墓带了了很大困扰。 亨特利手里有枪,雇佣了一些国人高手,高骊棒子都是一些村民,人数不少,但是家伙不硬,几次冲突中,高骊棒子都被逼退。 终于有一天,高骊棒子纠集了足够人手,围攻亨特利。 一番火器和弓箭较量后,双方各有伤亡。 亨特利怕把事件扩大,只好暂时退到盖马县城休整。 高骊棒子毕竟是一群农民,不是每天都能有组织地看护王陵,他们靠农牧生活,组织起来和亨特利干一次仗,都需要村里长辈出面召集大伙儿,干完仗都要给回自个家干农活。 仅凭半腔热血,这种组织没有长性,谁家都有妻儿老小,总是为了保护几座风耽误活儿,一家人都得饿死。 再说,这些坟跟自己到底有多大关联,村民们说不上来。只是那些老人还在用那些残存信念鼓励大家罢了。 高骊国存在时,守陵村是拿着国家俸禄守在这里守护,后来国灭,也是仅凭一代一代传播信念勉强守护。 可是信念这种东西,随着时代变迁和各种思潮入侵,慢慢就改了。 这次冲突,倭人从中起了作用,他们挑拨了高骊棒子。 最后这次剧烈冲突后,高骊棒子马上就解散了,一段时间内再召集起来,恐怕很难,大家都有战后综合征,自己不愿去受伤送死,家里人更不愿意让他们去。 其中道理,极其简单。 ——不拿钱,谁踏马愿意瞎掺和呀。 高骊棒子不紧盯,亨特利休整,这可是大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姚五关立刻出手,他们组成探丘军团六人组,乔装成探矿队,深入到王陵附近。 为了更加隐蔽,姚五关让大家动手搭起工棚。 古高骊国存在长达七百零五年,建造了多座王陵。 结合《天官纪事》,姚五关测出大概有十四座大型王陵。 姚五关打算把这些王陵全部发出。 这个工程有多大,姚五关心中清楚,所以,他做了充分准备。 基本思路是,以探矿和放牧为掩护,盖房子住进去,然后,在房子内挖掘,无论白天黑夜,都可以动工。 挖出地宝后,还可以以运送矿物为名,用大车把宝运走。 王陵有大小,发丘有顺序。 姚五关打算从八号陵开始发起,八号陵规模最小。 发墓葬群时,发丘有先小后大这种讲究,主要原因是考虑手下人心理因素。 早早开了大陵,手下人对小陵就会降低兴致,就和小孩子吃东西一样,小时候吃山珍海味,一旦条件突然差了,再让他吃糠咽菜,他哪里还吃得下去? 亨特利暂时歇菜,高骊棒子们都种地去了,目前只剩下倭人还有几股盗墓流贼。 姚五关把发起军团六人组做了分工。 谢六指脑袋好使,耳聪目明,反应机敏,姚五关派谢六指把风,但,谢六指不会功夫,姚五关安排那瓜和和谢六指一起。 不用说,贾奎永远都是干力气活儿,挖洞运土,无人能比。 连经文和顾翻海组成一组,负责外围安全,只要谢六指那里报告有危险人物出现,那么,北幽三邪出手。 如果确定是盗墓流贼,原则上直接弄死。 贼心不死,就怕贼惦记这些古训,告诫后人对贼绝不能手软,尤其是盗墓贼,个个都心狠手辣亡命徒。 待挖开陵丘后,连经文和顾翻海还有搬运宝物任务。 分工明确后,姚五关便开始动铲。 连经文和顾翻海对发丘这一行当只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都攒了很大兴致,姚五关下铲挖洞时,两人蹲在旁边看得非常专注,顾翻海不爱说话,只是看,而连经文不停地问这问那,姚五关毫不保留地给他们将发丘技术和技巧,听得两人还有贾奎非常上瘾,姚五关谈不上饱读诗书,但是从小就学习文化,平日里一直喜欢读书,所以,讲解起来,深入浅出,让连经文非常佩服,连经文读过很多书,懂得东西也很多,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姚五关如此年轻,却文武双全,心中暗暗称奇。 挖下数铲,连经文要试试洛阳铲,姚五关当然乐意,把铲给了连经文,手把手教如何握铲如何用力,没想到连经文学得很快。 姚五关心中非常高兴,贾奎有力气也学会用铲,但是毕竟天赋悟性有很大限制,所以,总是出现挖着挖着就跑偏了,还需姚五关费力纠正,这个连经文挖得慢,但是非常规范。 以后,在挖洞方面,姚五关有了实力帮手。 期间,姚五关让顾翻海也体验了洛阳铲,顾翻海力气也很大,但是下铲不稳,不如连经文悟得到位。 每打上一铲土,姚五关都要抓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仔细闻。 根据土色和土味,来判断深浅和挖到什么部位,姚五关也想从这些小型陵寝长长经验,为后面挖大陵打下一些基础,每过一会,他都要掏出笔做一番记录,等有了大闲时间,他还要把这些记入天官纪事。 这个小型王陵在龙脉地图上标注着名称,叫夫余王陵。 如果不出错,应该是高骊国开山鼻祖之墓。 史记有记,但是,书这种东西,可以信,又不能全信。 三十一章。苍蝇来了 官府若不管,白天宜动手。 伪装成探矿队,搭了窝棚挖洞。 在窝棚顶上,插了一杆旗子,旗子上写着“正在探矿,请勿打扰”字样。 用这些举措糊弄一下土老百姓还行,对于那些倭人和盗墓流贼,起不到任何掩饰作用。 这里对夫余王陵一开工,周围便出现了很多不安全因素。 首先,倭人赶着羊群来了。 姚五关派连经文和顾翻海跑过去制止倭人靠近,倭人很难缠,非常能装逼,硬说自己就是本地农民,以种地放羊为生,你们该探矿探矿,我该放羊放羊,咱们放羊不犯探矿,井水不犯河水。 倭人为了搞定这些大陵,确实下了功夫,说一口流利汉语,而且把放羊技术练得非常娴熟,他举起放羊鞭子,啪地一抽,跑到远处那些羊立即回头,接着合群吃草。 连经文只好以探矿要用炸药为名,要倭人离得远些,否则容易发生危险。 倭人百般纠缠,说你们都不怕,我一个庄稼汉命贱更不怕,非要到窝棚里瞧热闹。 连经文又说,探矿属于国家机密,不许外人观看。 没想到倭人振振有词:“啥国家机密呀,我自小在这块土地长大,每一块石头每一颗树木,我都非常熟悉,一切东西,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我就一土老百姓,你就让我看看吧,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探矿队搭个帮手呢。” 说着,倭人羊倌儿绕开连经文和顾翻海,大步朝窝棚那边走去。 既然敬酒不吃,只能给他一碗罚酒了,连经文脸色一沉,展开乾坤银扇正要放毒,被顾翻海摁了下去。 嘭。 顾翻海抓到一只大羊,攥住两条后腿,原地转圈三百六,双手一扬,这只大羊被抛了出去,直接丢到了倭人跟前,大羊立刻被摔得毙命。 正在快步疾行,一阵咩咩惨叫后,忽地跟前掉下一只大羊,摔得羊眼翻白,口吐白沫,差点被绊到,倭人身体一纵,轻松越过死羊,把手伸到衣服里。 他穿着宽大袍子,明眼人能看得出,袍子里藏着兵器。 “哎哟,对不住,太对不住了,刚才这只羊用犄角顶我兄弟,惹得我兄弟发怒,真是不好意思,这样吧,我来给您赔个不是,损失由我来出。” 连经文跑过来笑着打拱,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倭人。 恨恨地望了顾翻海一眼,倭人知道这是给他一个警告,要是再不听话还死皮赖脸往工棚这边来找事,死得就不只是一只羊了,于是,悻悻地回头赶着羊群往别处去了,但,他始终没有离得太远,一直在工棚周边转悠。 倭人走了,连经文拍了拍顾翻海肩膀,说你招还真灵,顾翻海没有表情没有言语。 北幽三邪这哥仨,顾翻海和那瓜和都不爱说话,尤其是顾翻海,一年到头,能说上一百句话,就算打开话匣子了,至于他跟他媳妇爱说不爱说,那谁也不清楚,反正在外人跟前,他和他媳妇也不咋说,晚上钻在一个被窝里说得多不多,只有顾翻海和他媳妇俩人清楚。 人不爱说话,心里主意头儿就特正。 刚才摔羊这事,顾翻海没有和谁商量,但是这个办法很凑效。 既震慑了倭人,还不至于起大冲突。 姚五关告诫过发球军团六人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杀人,咱是冲死人施展能耐,发得是死人财,不是把活人变成死人,人命关天,死了人会带了很多麻烦。 拖了死羊,回到工棚,简单说了事情过程。 把洛阳铲交给贾奎,姚五关一直从工棚门帘后看着呢,他表扬了一番顾翻海做得好,提醒连经文和顾翻海既要注意警戒,还要看着那瓜和与谢六指那边是否有信号传来。 白天敲梆子,晚上放萤火。 传递信号有好多方法,鹂三更和姚五关比较爱使用这两种。 敲檀木梆子,声音低沉不刺耳,还能传播得较远,有时候听来有点像伐木,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因为发大丘,有好多人惦记这里,为了显示更大危险在靠近,姚五关让谢六指砍了一棵大松木枝栽倒制高点上,最紧急时可以一脚踹倒,利用消息树,这个方法很古老,但是很实用。 撵走倭人,姚五关没再让连经文和顾翻海练习挖洞,万一被贼人算计了,挖开洞也是给贼人打工,他让他俩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并让连经文时不时地跑一趟制高点去询问一下情况。 虽然亨特利暂时歇菜,高骊棒子们种地养家去了,但是,姚五关隐隐觉得今天这周围隐匿着很大危险。 连经文跑了两趟制高点,把情况一说,姚五关表情显得凝重起来。 果不出所料,有三个农民在锄地,活没干多少,坐在地头没少交头接耳,样子很鬼祟。 还有三个人在另一处山坡上刨药,这里确实有药材,像黄芩、柴胡之类。 刨药本应地头专心地刨,可这两个采药人总是停下来张望,一会儿跑到高处向工棚这边望一眼在到半坡上去。 统计下来,还有三人砍柴,三人放牛,三个捡干牛粪,三个打草,三人捡蘑菇。 作为天官传人,姚五关最清楚不过,这些三人组,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关联,都是发丘最佳组合。 发丘三人组中,分工明确。 一人放风,两人打洞,打好洞后,一人在下面装地宝,另一人在上面拉。 发丘这种活儿,如果不是盗大丘,人手要是多了,弊大于利。 人多嘴杂心也杂。 容易走漏风声是一方面,更容易出现内讧。 之前,姚五关跟着舅舅鹂三更发丘,挖开墓穴后,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现代死人,那时姚五关还小,舅舅跟姚五关讲,这是发丘贼人起了私心,等宝物全部拉出墓外,就把下面这位直接埋了。 所以,后来,发丘人组合多是自家人或者自家靠实亲戚,像舅舅就是带着几位舅妈一起干。 如果找不到合适亲戚,只能是和外人搭伙,搭伙时要彼此了解。 但是,再怎么了解,见利忘义者大有人在。 日久天长,三人组合最为合理。 最近在这一带探查,没发现有这么多三人组合。 可见,今天姚五关出手,腥味太大,引来了多群苍蝇。 姚五关要连经文再跑一趟制高点,要连经文嘱咐那瓜和与谢六指,一定要握紧手里家伙儿,打足十分精神,防止遭暗算,如果偷袭,首先攻击放风人。 紧张气氛,立刻弥漫起来。 三十二章。试探 乱世,发丘者众。 把这些盗墓流贼加在一起,竟然达到二十一人。 现在,不能判断出他们是不是一伙人,或者其中几拨是同伙。 必须要试探一下。 试探起来也很简单。 就近抱过一些柴草,装进麻包,放在马车上,看上去鼓鼓囊囊,像是发丘后装了很多宝物。 先装了三车,将盗洞做好伪装后,把麻包盖好苫布后,六个人便带好家伙,赶着马车出发。 这里原本非常安静,这一下活跃起来了,只见那些人,以地形岩石和树林为掩护,纷纷向马车靠拢。 走不多远,在一块开阔地上,姚五关让马车停下来,假装马车轱辘坏了,卸下一个轱辘,拿出工具修理。 这是办法,非常容易引诱贼人出手。 姚五关和顾翻海假装修车,让谢六指和贾奎两人去旁边树林里,蹲在地上,假装解大手,让那瓜和与连经文骑马离开,假装是去找车零件。 三辆车旁,只剩下两个人,这个抢劫机会,流贼哪能错过? 一下围上来六个人。 嗯。 很显然,这六个一伙。 姚五关喊了声顾翻海,两人背对背对付六个流贼。 流贼们手里没有火器,只是拿着利刃。 姚五关和顾翻海没有主动出击。 流贼发一声喊,一起扑上来。 兵器相交,姚五关手中宝刀挥出,连着砍断两把刀,顾翻海闪过迎面来刀,一掌拍出,击在对方前胸,当场毙命,另一个凶狠劈来,顾翻海一侧身避过刀锋,嘭,伸手抓到对方手腕,铁掌发力,攥碎了对方手腕,疼得流贼鬼哭狼嚎,顾翻海另一只手直接就扼住流贼咽喉,流贼眼一翻白,气断身亡。 一个回合下来,六个流贼死了两个,还有两个手中兵器被砍断,这已经没得打了。 吓得四人赶紧逃命。 贾奎猛虎出山般,从树林子蹿出,摇着大斧要追赶,被姚五关喝住。 等贾奎回到姚五关身边,姚五关嘱咐贾奎穷贼莫追。 本来,连经文和那瓜和骑马出去,是要兜个圈子回来围击流贼,看到六个流贼跑了。 他们看到其他流贼躲在地形后面观望,看样子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要趁乱捡便宜。 连经文和那瓜和飞马而过。 三个流贼躲在一块岩石后,连坑都没坑一声,已经身首异处。 那瓜和不愧是粘杆处出身,身手快如闪电。 快马疾驰,另三个流贼趴在一处土丘后,看到姚五关和顾翻海非常厉害,起身打算跑路。 连经文银扇一展,嗖嗖嗖,三根毒针射出,针针射中三人后脖颈,毒素快速渗透进中枢神经,三个流贼又跑出几步,倒地后口吐白沫。 有三个已经跑向山坡,山坡比较陡,马匹无法跑上去。 弃了马匹,连经文和那瓜和施展凌波微步轻功,距离够使时,血滴子凌空飞出。 一个脑袋瞬间被血滴子割下,无头尸体噗地倒地,从草坡上骨碌碌滚下去,一腔鲜血染了半坡青草。 血腥味儿招来一群老鸦和秃鹰在空中盘旋。 那瓜和抽出腰带剑,几个总跳便有追得一人,嗤,长剑穿透后心,前胸露出一截带血剑尖。 拔出长剑,血注喷上天空,画出一道彩虹。 连经文接连脚蹬树干,飞身跃前,立在一课小树树梢上,背手摇扇,长衫飘逸,显出高手寂寞风范。 这一伙第三个流贼抬头看见连经文立于高处,拦住去路,抽出砍刀扑上前去,直接扫荡连经文脚腕。 连经文轻身一弹,砍刀把树头砍断。 然后,流贼杯具了。 连经文借着树枝弹力飞起后,再落下时落在了流贼肩膀上。 流贼大惊失色,摇动砍刀在头上一通乱砍,连经文在踏肩跃起,砍刀扫过他再落下,跳绳一般戏耍流贼。 玩得差不多了,连经文抽个空隙,一扇戳下。 流贼天灵盖立刻被乾坤银扇戳出一个洞,手中砍刀当啷掉在地上。 银扇拔起,脑浆汩汩溢出,连经文飘然落到地上,轻轻用扇一点流贼,尸首扑通倒地。 姚五关等人追赶过来,目睹了连经文出手毒辣,也见识了血滴子如何取项上人头,姚五关心想,这北幽三邪真是名副其实,果然是心狠手辣,这些年四处逃亡不敢面世,今日动手杀人,真是开了戒了。 无头死尸滚落山坡,恰好滚到谢六指脚下,恶心得谢六指一阵心里不适,扶着一棵小树干呕了几下。 这么血腥,贾奎也是第一次看到,摇着大斧非常兴奋,他也要杀几个过过手瘾。 看到贾奎很是羡慕北幽三邪,姚五关小声对贾奎道:“我们是发丘行当,杀人不是主业,莫要羡慕杀人狂魔,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取人性命。” 刚才姚五关迎战那两个贼人,只是断了兵刃,没有杀他们,贾奎和谢六指看得真切,现在,听了姚五关所言,更是佩服姚五关大仁大义。 二十一个流贼,短短不到少半个时辰,杀了八个,吓跑四个,还有九个趁隙跑了。 北幽三邪杀得起兴,提出要追杀流贼,被姚五关制止。 姚五关劝告北幽三邪,如能吓跑贼人绝不要取其性命,出来发丘,都是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多数是没有其他生计才走这条路。 北幽三邪听姚五关这么一说,也觉得今天把杀戒开得有些大,答应姚五关以后注意就是了。 杀得杀,跑得跑,目前最大威胁当属那些倭人。 倭人不老老实实在倭岛打鱼,跑到中华土地上为非作歹。 姚五关通过读书,以及和孔文轩闲聊,了解到倭人及其凶残,杀华人取心生吃,一千多年来,就一直骚扰沿海百姓,到处劫掠,最近这些年,倭岛浪人盯上了中华地下瑰宝,他们费尽心机盗取,如果发现有人得手,他们伺机杀人越货。 在青城,在北都,都有倭岛浪人身影。 在天满城和盖马,更是比比皆是。 倭人对中华渗透得极其厉害,在华非常行为做派又极为嚣张,这一点最令人国人愤懑。 如此臭名昭著,姚五关对倭人深恶痛绝。 在天满城那些日子,姚五关不止一次遇见倭人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下调戏华人女子,姚五关也被倭人拦住羞辱过,不想暴露身份,不想给发丘大业带来额外麻烦,姚五关都绕开浪人走了。 今天,姚五关若发夫余王陵得手,倭人必然出手,那个假羊倌儿在这里转悠可不是十天八天了。 看来这群倭岛浪人就是坐等吃现成。 向北幽三邪强调了不要滥杀,姚五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遇到东洋倭人,斩尽杀绝,绝不要留情。 看到姚五关胸怀民族情结这一点,北幽三邪嘴上没说啥,心中暗暗更加尊敬姚五关。 三十三章。见底了 时间就是效益。 解决了流贼,接着干正事。 安上马车轱辘,回到工棚,把车马安排好,按着各自分工继续干活。 事先已经在天满城花大价钱打造了重铲,规格尺寸都是姚五关设计。 洛阳铲分各种规格。 姚四海传给姚五关这套,是中小型铲头。 姚五关通过上次试发,看到这高骊墓葬群土层中夹杂着小石子。 如果是纯土层,用中小型洛阳铲掏洞很快。 但是遇到石子和砖头,必须要用重铲,才能戳下去。 这回,贾奎有了用武之地,脱了汗衫,光着膀子,哐吃哐吃,一顿猛铲。 重铲因为重量大,所以落下时比较稳,下铲不容易走偏。 对用铲人在力气方面要求较高,贾奎正好适合。 挖洞和走路一样,不怕慢,只要不停下来,进程就快。 姚五关不断查看土质。 贾奎挖着挖着,姚五关突然让停下来。 连续十铲下去,每铲土竟然都是生土。 这就奇怪了,除了地表风吹水冲那一层二尺生土,下面一直是熟土,姚五关根据探针勘测判断出再下挖六尺可见墓门。 怎么就突然出现生土了? 难道探针探得偏了? 姚五关拿过探针扎下去,每扎下去半尺,带上土上来仔细看看。 在洞内一直扎了六尺下去,终于弄明白是咋回事了。 原来这六尺当中,上三尺是生土,下三尺又是熟土。 心中不禁感喟这高骊人也真是狡猾,在一千年前已经开始使用障眼法迷惑盗墓者,可是,再聪明也蒙骗不了发丘天官。立者智,破者甚。 确定之前勘测无误,姚五关要贾奎再挖五尺歇一歇,他打算着时间,预计在正午时分挖到墓门,可以利用太阳光照射洞底。 贾奎大力挖下五尺,顾翻海把洞扩大一圈,够得上两人同时上下。 此时已经露出墓门上角。 折腾了小半天,消耗体力很大,姚五关让大伙都坐下来歇息一番。 派连经文带了吃食给那瓜和与谢六指送过去一些,休息用餐期间,更要保持高度警戒。 姚五关四人坐在工棚里开始吃喝。 贾奎咬下一大口鸡腿肉,瘪呶瘪呶地问姚五关:“大哥,小时候我爷爷讲鬼故事,说在墓穴中有鬼,鬼会把灯吹灭,然后掐住活人脖子,张开大嘴咬住喉咙,咕咚咕咚吸血,直到把血吸干为止,我爷爷这是不是瞎说八道呢?” 这个傻大个,居然说自己爷爷瞎说八道。 姚五关一听乐了,“干发丘这一行,就算你有半辈子发丘经验,见过各种灵异怪事,进入大墓之前你也做了一万种假设,但是,总有一种或几种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万一遇见了,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像鬼吹灯这种事不是常发生,但是有过,吸血鬼在咱们东方没听谁讲过,据说西方有这种诡异事件,咱们国家古墓,倒是经常发生诈尸或者尸体变异,另外,还有……好了,先吃饭吧,吃饭时候,不宜说灵异鬼怪,就着这些煞物煞事吃东西,容易造成消化不良。” 说到半截突然打住,更是吊胃口。 “没事没事,我不怕,大哥快讲,还有啥东西更吓人?我打小就爱听。” 贾奎是个大老粗,他当然啥也不在乎,催着姚五关接着讲。 “姚天官时常遭遇过灵异鬼怪吗?”连经文问道,自从姚五关给北幽三邪讲过他是第三十代发丘天官传人后,北幽三邪就称呼他为姚天官。 姚五关要和北幽三邪以兄弟相称,但是内哥仨坚持称他为姚天官。 既然非要这样称呼,姚五关也不再推辞。 “连兄,遇到过几次,如果你们要是感兴趣,以后,我可以慢慢讲给你们听,今天,我们还是不谈这些为好,出来发丘有各种讲究,其中一条就是,不要在墓前讲关于鬼怪灵异,这会给发丘人造成心理影响,导致进入墓穴后心里总是想着所闻景象,出现假想恐怖,注意力不集中可是发丘大忌,从到了这块地盘开始,每时每刻都有危险,在进入墓穴后,每走半步,每一刻都有各种危险可能发生。” 说到这里,姚五关一摇晃筷子,自我解嘲道:“瞧瞧我,说好了不说,还唠叨了这么多。” “姚天官年龄不大,阅历却如此丰富,令我连某人倾心佩服,我承诺,无论发生多大危险,我都会鼎力舍命相助。” 连经文说得正式。 顾翻海望了一眼老大,觉得连经文没必要把话非撂出来,有没有交情,讲不讲义气,到时候看行动才成。 姚五关拱手说声“谢了”,催促赶紧吃饭。 骄阳逐渐升向头顶,马上就要到正午了。 吃干粮就鸡腿和牛肉干,再喝些热水,就算把肚皮打发好了。 贾奎对进墓颇为急切,拿起重铲一通猛挖。上次发丘,姚五关连洞都没让他下去。 中间,姚五关让顾翻海挖了一会儿,他怕把贾奎累坏了,这个傻大个干活太实在,丁点懒也不偷。 把工棚顶部弄了一个窟窿,阳光通过窟窿照进竖洞。 夜里发丘,北煞星在正顶上,是发丘忌讳,而白天,能就得上日光最好不过,阳气足,煞气灭。 “慢点,慢点,铲子别磕到石门上,容易触动机关让我们前功尽弃。” 姚五关嘱咐贾奎。 贾奎粗手粗脚,有心无力。 当。 重铲果然碰倒了石头墓门。 为了稳妥起见,姚五关要过洛阳铲,亲自动手,三下两下,挖到门下两三尺,然后让支起架子,挂了滑轮,让贾奎慢慢把他顺下去。 带了一把军用短板铁锹,姚五关目测了多大空间够用,便动锹扩大。 把土运出洞外,连经文把一个长纸筒顺到洞底。 用纸筒通话,可以防止声音发散,交流方便,这个土电话由姚五关设计,创意来自于人们平时把手做成喇叭状喊话。 借着阳光,姚五关看到了墓门很大。 这块墓门是用一块巨石打磨而成,在古代,只能靠手工加工,工匠们应该费了不小功夫。 从墓门这么大型号来看,便知这是个大丘,非王陵没有这么大规模。 推了推墓门,竟然松动了。 上次发得那个中型丘,墓门就没有上锁。 姚五关揣摩着这高骊一带古墓均不封门。 不像中原地带那些汉墓把墓门封得死死滴,有些汉墓还灌了成吨铁水来封锁墓门。 但是,不封墓门,将意味着在墓内设有大量机关和算计,比那些汉墓有更多凶险。 首先说,推开墓门瞬间,就会迎来生死考验。 根据《天官纪事》记载,发这种高骊王陵,在进入墓门时,人手越少越好,有意外时,一个人易闪避。 书中还说,这些王陵在发丘人开启墓门时,往往会下一场石雨。 姚五关没有经历过,只好试一试。 他把石门慢慢地向里推。 开一点,再开一点。 有风声从里面传来。 把门开了一道缝隙后,姚五关迅速拉回。 他在试探是否有一场石雨降临。 万一打过来,用石门挡住流石最好不过。 三十四章。全面查勘 有些事情,你试过了,但不见得真实发生,所以,你要多试几次,直到真相大白。 连着试了几次,都没有石雨飞来。 姚五关不能掉以轻心,他对着纸筒朝上面喊话:“贾奎,把绳子绷紧,如果我往下扽绳子,你要快点把我往上拉。” 贾奎在上面听到后,说了声“好嘞”,立刻把绳子绷紧。 姚五关双手攥住绳子,身体悬空,后背一靠洞壁,借着反弹力双脚猛踹墓门,墓门被蹬开同时,绳子一紧,贾奎大力往上拽。 一阵呼啸声传来,果然是乱石纷飞。 姚五关被拉上五尺左右,喊贾奎停下来。 借着日光再看洞底,整个墓门被乱石填满,如果姚五关还在洞底,现在已经被乱石砸成肉酱埋在下面。 接下来有活干了。 清理洞底石块费了不少时间。 顺下一个编筐,姚五关在下面捡了一会儿,顾翻海下去替换姚五关。 把洞底石块清理差不多了,姚五关下去,打着火机,放在墓门内试了试阴风,发现火焰歪得厉害,等了好一会儿,火焰也没变正,姚五关拿出一截蜡烛点燃,抽出宝刀,用刀尖托着,送到墓内继续观察。 烛焰一直是歪着,但是没有变弱,说明里面只是有风,并不缺氧。 姚五关感到有些诧异。 难道这个墓室和外边相通? 或者已经被盗? 如果被盗,那一定不是从这个墓门进入墓室。 假如墓门被开启过,石雨早被触发。 但是,根据地面勘测,没有发现盗洞痕迹呀。 不管怎样,进去看看便会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举着蜡烛,姚五关跨一步进入墓门,把蜡烛放在墙角。 烛焰摇曳,阴风冷嗖嗖,空气潮湿,弥漫着霉味,还有一股鱼腥味。 吃过千年蟒胆,眼睛有了一定夜视功能,姚五关能模糊看得清墓内陈设。 面积不小,得有二十尺见方,正中间砌起一个石台,石台四周都有台阶,台上放着棺椁,棺椁非常大。 姚五关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个双层棺,外棺是石头材料,内棺是其他材料。 打开手电照了照,觉得不如火把照得透亮,姚五关关了手电,用火机点着火把,他没急着踏上石台。 绕着石台转了一圈,走到石台左侧时,姚五关发觉脚下有风,吹得脚脖子阴凉。 将火把靠近一照,姚五关看到石台下有一道缝隙,大概有一拃宽,两米长。 仔细听了听,居然有水声。 冷风从这个缝隙中吹出来,火把被吹歪,火焰抽打空气,发出一阵扑啦啦响声。 这个情况,姚五关闻所未闻,《天官纪事》中也没有记载。 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条地下河。 姚五关从百宝绳上取下钢钎敲了敲,纹丝不动。 猫腰举着火把查看石台底部,绕了一圈,姚五关发现了端倪,原来这座石台可以移动。 在石台前后各有两个石轱辘,只要力气足够大能推动石台,移开一台便可以看到下面水流。 年代过于久远,石轱辘和地面已经彼此渗透相互粘连,需要把石轱辘和地面分离,才能推动石台,姚五关用钢钎向石轱辘下插了插,没有缝隙,根本插不进去。 站起身,继续勘察整个墓室。 用火把照着墓顶,墓顶没有渗水痕迹,又查看墓壁,也是非常完好,墓室内除了棺椁外,再就是墓室四个墙角放着四口石瓮。 石瓮用石板盖得很严实,姚五关敲了敲石瓮外壁,根据声音断出确实是空心瓮。 以前跟着舅舅在云贵那边发过一个王爷大丘,里面也有石瓮,不过那些石瓮都是石头疙瘩,只是起象征意义而已。 既然是空心石瓮,那瓮中必然装着东西。 再仔细查勘,姚五关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偌大墓室只有一个石棺椁和四个大瓮,再无它物,显得墓室里面陈设略微单调。 这个墓到底是不是夫余王陵?搞清楚这一点,姚五关最有兴趣。 姚五关开始寻找文字痕迹。 墓门上只是刻了云纹,石棺四周也都是云纹,墓室墙壁和墓顶绘制着精美壁画。 从画工和人物服饰判断,这确实是一座高骊古陵。 绘画非常有立体感,刻画结合,颜色虽然已被地下浊气腐蚀,显得很斑驳,但依然看得出工艺精湛。 姚五关听舅舅讲过,东洋倭人和西洋鬼子来到中华盗掘,不但把古玩珠宝弄走,连壁画也不放过,这些外来盗掠者对精美壁画非常喜爱,雇人凿下来,偷运出中华,回到老窝卖大价钱,有很多外国人喜欢收藏中华壁画。 同样是盗,可这盗和盗不一样。 从自己家里偷俩鸡蛋出去换一根冰棍吃,被人知道了,最多说嘴馋,如果从别人家里偷两个鸡蛋出来同样去换冰棍,那性质就变了。 姚五关讨厌这些洋盗墓者,如果在发丘时遭遇了,姚五关一定不会手下留情,能宰俩绝对不弄死一个。 姚五关恨洋人,不只是因为盗掘宝物,八国联军烧杀掠淫,签订各种不平等条约,都令姚五关非常愤慨。 转来转去,最后,姚五关终于从石棺盖上依稀辨出文字模样。 用麻布拭去一层浮土,棺盖上篆刻着汉文。 按说夫余王是高骊棒子,应该篆刻朝鲜文才对,怎会是汉文? 姚五关想起在史书中记载过,朝鲜文在十四世纪才出现,之前都是借用汉文。 汉文当然难不住姚五关,棺盖上篆刻着“简位居王千古”。 简位居王是夫余国第六代大王,前有五王,后有五王。 夫余古国王陵集中,那么其他十位王陵也应该在附近。 先不去考虑太多,现在,姚五关需要帮手做三件事。 一,启封石棺。 二,掀开石瓮。 三,推动石台。 姚五关来到墓外,对着土电话让连经文在上面放风,贾奎和顾翻海下来帮忙。 连经文在上面主动要求下去,他对墓穴充满好奇。 被姚五关拒绝了。 发丘有分工,胡来准丢命。 简单解释了要贾奎和顾翻海下来,是因为他们力气大,姚五关不想惹连经文不高兴。 北幽三邪中,数连经文心机重,姚五关和他们是合作关系,保持亲密关系,同时也要照顾情绪。 贾奎先下去,急嚓嚓地就要进墓室,姚五关喝住,不要他轻易进入,顾翻海随后下来。 姚五关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玩贾奎手心和顾翻海手心各倒了一滴,让他们先抹额头再抹鼻尖,依次再抹两个耳廓,最后在脖子上擦一圈,脚脖子上也要抹一抹。 两位都很懵逼,问姚五关这时干啥。 姚五关说了“辟邪”两字儿,就进了墓室,顾翻海和贾奎对视一下,表示继续懵逼。 搁原来,姚五关不信这些,每次看到舅舅进墓室前,又是脱光衣服又是把全身抹檀香精油,他就觉得舅舅真像个娘们儿。 如今,自己当了顶梁柱,原来笑话过这些讲究,现在全信了。 就好像,父母平日里嘱咐孩子出远门要带足衣物用品,孩子不听话,直到孩子长大以后也有了孩子,他才发现他变得和父母一样爱唠叨爱多事。 责任担当,谁也逃不了,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此刻,姚五关想到这些时,他发现自己忽然就长大了许多。 三十五章。泡菜+人参+美酒+五谷 少见必然多怪。 贾奎非常好奇,进了墓室,举着火把东看西瞧:“嘿嘿嘿,这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这间房子比我们家都大,这棺材是什么做哒?画,墙上有画。” 贾奎初次入墓穴,难掩心中兴奋。 这么反常,很是难得。 看到贾奎嘻嘻哈哈不严肃,姚五关简短警告:“进入地宫,不可多言,煞气易从口入,让你肠胃生病。” 贾奎这才闭了嘴,用手摸那些壁画。 画上一个丰腴女子长衣半敞,呈宽衣解带状,露出饱满胸部,锁骨深深能养金鱼,眉眼媚态十足,仰着头期待着雨露滋润,栩栩如生。 “过来。”姚五关招手叫过贾奎,贾奎恋恋不舍望着那个媚态女子。 顾翻海非常懂规矩,一直跟在姚五关身边,让怎样就怎样。 站在一个石瓮前,姚五关让顾翻海和贾奎抬起瓮盖。 举着火把凑近一瞧,姚五关发现在石瓮里居然有浑水,然后散发出一股腌菜味道。 “大哥,是泡菜吧?”贾奎平日里话不是很多,现在可能因为第一次进入地宫兴奋,总想说点啥。 把钢钎伸进浑水中试探一下,水面下确实有东西。 垫着瓮沿儿,姚五关挑了一下,果然被贾奎说对了,真是泡菜。 而且保鲜得不错,红萝卜胡萝卜颜色鲜艳,大白菜晶亮透明,要是在饭桌上,会勾起食欲。 “大哥,这能吃吗?” 贾奎嘴馋,一看见吃食喉头就滚动。 “上千年了,有毒素。”姚五关警告贾奎,不许胡来。 看来这个简位居王生前好这一口,带了这么一大缸放在陵寝里。 那另外三个瓮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呢? 要抓紧时间洗墓,连经文他们三人在外边一定等得很着急。 如果有盗墓流贼或者那些倭人团伙袭来,他们三人不见得能对付得了。 又抬起一个瓮盖,里面没有散发出气味,显然这一缸不是泡菜。 用火把一照,瓮里装满东西,表面上盖着一块红绸布,用手一碰,红布立刻成了碎片。 织物见气,必会风化。 扒拉开红布碎片,露出一个小编篓,蝈蝈笼大小,码得很整齐。 拿起蝈蝈笼,姚五关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掏出匕首挑开,倒在地上,是一些黑块,拿起一块仔细瞧了,是一些木炭,木炭上空洞丰富。 “大哥,这是火药吗?” 贾奎蹲在姚五关旁边,很好奇地拿了一块。 姚五关瞅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少说几句会死吗。 要是谢六指,他也许会训斥几句,但是贾奎,就不一样了。 “贾奎,在地宫里少言语,向顾兄学习。”对贾奎,姚五关很有耐心。 顾翻海确实一句话没说,不是他很懂事多嘴,而是天生他就是个闷油瓶,在地宫里里不说,到了天宫里见了玉帝老儿他依然不说。 “好好,大哥,我不说了不说了,你让我说我再说。”贾奎乖乖地道。 “这是木炭,用来避潮,说明下面有珍贵东西。”姚五关看到顾翻海瞅着他,虽然没张嘴,但是眼神在问同一个问题,姚五关只好解释一下。 把表面蝈蝈笼都取出,下面有一层木板。 在姚五关掀开木板时,明显感受到顾翻海和贾奎屏住呼吸,他们期待着奇迹。 木板下果然有好东西,头挨头,须挨须,齐整码着老山参。 看来墓主人喜欢养生保健。 这些人参个头非常大,已经晾干了,每棵也有一尺半长,这种个头极为罕见,而且每棵长短极为相近。 单棵拿到市面上去,也得值五十两白银,要是把这些一起买个大户,那每棵还得翻倍。 一会儿再装这些老山参,接着开启下另两个石瓮。 一个里面码着坛装酒液。 一个里面装满稻黍稷麦豆等五谷杂粮。 姚五关抓起一把五谷,看到谷粒饱满,他决定把这些种子带出去,来年开春种下去,看看这千年种子还能不能生根发芽长出粮食。 打开一个坛子木盖,酒香四溢。 顾翻海嗜酒,即使他性格非常矜持,也忍不住喉头上下动个不停。 姚五关借着火把光亮看到顾翻海盯着那缸好酒咽口水,从百宝袋中取出钢匙舀起一勺,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别说顾翻海,连姚五关也被酒香诱惑得不行不行哒,平日里,姚五关可是滴酒不沾,每次看到舅舅喝得醉醺醺,他都会躲得老远。 小饮为雅,中饮成欢,醉饮是鬼。 舅舅在姚五关心中,除了发丘本事外,就是个酒鬼加色鬼。 用食指指肚沾起一滴,用大拇指捻了一下,把两个手指慢慢拉开,酒就像蜂蜜般粘稠,拉起一条酒线,晶莹剔透,玉液琼浆也不过如此。 顾翻海咬了咬牙,把头扭到一边,做了几个深呼吸。 “顾兄,这酒虽好,也需我们试验一番,如果没发生毒变,才能饮用。” 顾翻海也不说话,摆了摆手,表示他能忍住诱惑,不用宽慰他。 以前,姚五关和舅舅在许多墓内都遇到过酒液,有些能喝,有些不能喝,色和味道与今天这酒比起来,真是天壤有别。 从这几瓮吃喝可以看得出,这位简位居王是位吃货。 开了四个石瓮,下一步就是打开石棺了。 贾奎早已迫不及待,大步迈上石台,扣住棺盖边沿就要发力。 姚五关赶紧制止。 站在台上石棺旁,姚五关要贾奎和顾翻海双手合十,默默拜三下,表示尊重墓主人。 以前,舅舅这么做,姚五关很不屑,他认为这些都属于装蛋,本来发丘就是不义行为,还偏偏做出姿态。 而今,他竟然不由自主地要求两位这么做,而且他还带头。 姚五关心中笑了笑:“难道人长大了都这样么?原来不信啥,长大了便信了?原来不在乎谁,长大了就在乎了?” 石棺盖厚实宽大,足有一千斤重。 顾翻海和姚五关在一侧,贾奎在一侧,一起发力,竟然没抬起来。 估摸着分量,以他三人神力,抬起来棺盖,应该不成问题,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姚五关打着火机,仔细查看了棺盖和石棺结合部分,他明白了咋回事。 石棺落盖时,在棺箱边沿抹了熟糯米,糯米起得作用相当于水泥。 棺盖和棺箱粘在一起非常结实。 用铁锤把钢钎砸进棺盖和棺箱之间,用力撬了撬,然后,把四周整个搞了一遍,使棺盖不再粘在棺箱上,三人齐发力把棺盖抬起挪开。 姚五关期待内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三十六章。船棺 棺置两重,必有珍宝。 打开外棺之前,姚五关一直揣测内棺样子。 当看到内棺时,还是令姚五关吃了一惊。 万万没想到,内棺竟然是一艘船。 船身红漆被火把照出光泽,用手摸一摸,漆面平滑。 船棺上盖着盖子,盖子和船体严丝合缝。 棺盖正中绘制着三足绿孔雀团形图案,被周围鲜红漆面衬托,显得极为醒目,三足孔雀正在开屏,仪态大方,棺盖边角绘制着各种鸟类,飞舞在祥云之中,整体创意是以孔雀作为群鸟之王,孔雀居中,母仪万禽。 “我艹,这船老贵吧?人死了还能有这待遇?这个人是谁呀?大哥。”今天,这贾奎真像中了邪,跟谢六指一样,成了大话痨。 顾翻海拍了拍贾奎肩膀,把食指竖在嘴边,提醒贾奎别说话。 贾奎赶紧看了看姚五关脸色。 姚五关正在专注地查看船棺,分不出精力和时间搭理贾奎。 初次见到这种船形棺,不能随便撬开,尽量做到不破坏棺体。 用手摸着棺盖边儿,姚五关绕着走了一圈,他要找到封棺钉子。 按照常理,钉子帽砸进木头后,即使刷了油漆,也会或多或少有一个小坑。 油漆在晾干后,有一定收缩。 摸了一遍,没有发现钉子痕迹。 略一思忖,姚五关做出两种判断,一种是棺盖和棺体是卯榫结合,另一种可能是钉子钉在棺帮。 先检查棺帮,可是船棺放在石棺内,船棺和石棺之间缝隙小,无法把脑袋伸进去查看,姚五关把手伸进去,细细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钉帽坑。 从侧面钉死了棺盖,从上面撬很难打开,只有把船棺抬出石棺,拔下大钉,就可以轻易掀开棺盖。 想抬出船棺,又遇到了难题。 棺帮是坡面,无法用手扣住,有力气也使不上。 姚五关从百宝袋中取出鹿皮绳,在船底兜了几遭,最后在上面打了结,把钢钎穿在结上,贾奎抬住一边,姚五关和顾翻海抬住一边,绷紧腰身后,姚五关点头示意一起发力。 三人闷嗨一声,船棺被抬了起来。 就在此时,诡异事情发生了。 三人发现脚下石台开始缓缓移动。 心中一惊,走神时手上松力,船棺又落回石棺,石台停止移动。 石台下水声明显起来,原来石台下有一个洞,因为只打开一小部分,不知道洞口到底多大尺寸。 姚五关凭借夜视眼看得到洞很深,他示意贾奎和顾翻海不要轻易走动,用手扶好石棺棺沿儿,防止失足滑落到洞中。 根据刚才抬起船棺石台就移动,放下船棺石台就停止,姚五关判断出这个船棺底部应该有机关控制着石台,索性把洞口完全打开便是。 用手比划一下,示意贾奎和顾翻海接着抬棺。 石台移动露出黑洞,下面还有水声,这些诡异情景唬住了贾奎,黑色大脸上没了兴奋和嘻哈表情,紧紧望着姚五关,言听计从。 合力再次把船棺抬起,三人站在石台上,石台缓缓移动,下面洞口开得越来越大,待洞口完全露出后,咔哒一声,机关自动弹开,石台停止,三人才放下了船棺。 现在,姚五关要做出一个先后决定。 是先抬出船棺启开看看? 还是先到洞内探个究竟再处理船棺? 贾奎和顾翻海四只眼睛盯着姚五关,火把咝咝燃烧,洞内水声潺潺,谁也没做声,都在心照不宣地思考着同一问题,显得墓内极为萧肃。 以前和舅舅发丘百余次,到了拿主意时,舅舅都会极为果断,如今自己领衔,姚五关必须要简单思考一下,此刻,不能随意做出无脑决定,发丘洗墓,好比战场,稍有不慎,可不是自己死翘那么简单,这些兄弟跟着一起陪葬不说,那发丘大业谁来光复?龙须上就栽了,岂不辱没天官千古威名? 再说,外边也是危机四伏,说不定那些倭人已经纠集了同伙正在对这里形成包围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姚五关很快做出决定。 他做了两个手势,顾翻海和贾奎领会其意,三人用足力气将船棺从石棺里抬了出来。 下了石台,放到地上,发现船棺底部自带船托,放下后平平整整。 姚五关举着火把,看了看石棺底部果然有一个机关按钮,现在已经弹起,姚五关用钢钎压下机关,石台往洞口移动,盖严洞口后,咔哒,机关再次弹起。 再用钢钎把按钮压下,石台又移开。 掌握了怎么使用机关按钮,姚五关走下石台。 即便是侧面钉封棺盖,但弄开大钉,对于发丘天官传人来讲,不是难事。 用钉起子起下大钉,数了数,每侧船帮各九根,取九九归一之意。 贾奎现在老实多了,不再瞎******姚五关双手合十,朝着船棺拜了三下,顾翻海和贾奎学着姚五关乖乖拜了。 由于是侧封,除了盖边儿,棺盖扣进棺箱,姚五关从百宝袋里拿出撬板松动了棺盖,这才打开。 移开之前,姚五关告诉贾奎和顾翻海,乍一打开棺盖不要把脑袋凑前去看,里面浊气深重,容易使人中毒。 棺毒有多种,有尸毒、汞毒、一氧化碳、甲烷等。 这个船棺密封极好,不用试,也一定会有毒。 打开棺盖后,姚五关屏了呼吸,退后几步,贾奎和顾翻海学着做了。 看到船棺上方冒起一股淡淡青色烟气,似有似无,袅袅升腾扩散。 棺内冒青烟,摸到鬼门关。 姚五关感到眼睛有些发涩,拉着贾奎和顾翻海快步退出墓门。 《天官纪事》有记,千年巨蟒胆可以明目,亦能够试毒,还可以拒毒。 姚五关不怕毒气,但是顾翻海和贾奎不行呀。 因打开了石台下面洞口,墓内空气流动加快,散毒很快,姚五关让贾奎和顾翻海等在墓外,他进去试了试,眼睛没有不适感,这才招呼二人入内。 举着火把靠近船棺,只见船棺内七彩斑斓,三人对视一眼,甚感惊奇,屏息慢慢靠近,当看到棺内情景时,连姚五关都呆了。 三十七章。宝石 棺椁若华丽,宝物必繁多。 这一条,颠扑不破。 船棺内壁镶嵌了大量宝石,其中以红宝石蓝宝石和绿松石居多,其间点缀了几颗金刚石,有一颗个头有鸽子蛋大小。 宝石上,正有一层薄膜脱落。 刚打开棺盖时,未见得有七彩斑斓,就是因为有这一层薄膜覆盖,挡住了宝石反射火把火光。 宝石全部露出后,墓室里流光溢彩,火把火焰一动,墓顶和墓壁各种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壮观。 贾奎被惊到了,他向壁画上看了一眼,心中在琢磨着这一棺宝石能娶多少个壁画那种绝色娘子。 贾奎本来憨厚正经,只是这些日谢六指跟他住一间房间,总是给他讲嫖**事,加之他们所租房院离着盖马青楼一条街极近,往来女子坦胸露沟,有两次,大街上遇到那些女子,还硬拉过贾奎两次,虽然贾奎拒绝了,可是搞得贾奎半夜梦里又硬又射,前天晚上,谢六指背着姚五关偷摸跑去青楼一条街销魂了一回,回来大赞酒好肉香,贾奎问什么肉,谢六指说当然是人肉,贾奎这才明白人肉为何物,贾奎越是要谢六指讲一讲,谢六指竟然淫笑一声,蒙头睡了,当晚,贾奎失眠,他琢磨了一宿那人肉到底有多香。 刚才在壁画出看到宽衣女子,贾奎自会想入非非。 看到贾奎犯傻发愣,姚五关咳了一声。 顾翻海向来处变不惊,此刻,也是瞪圆了双眼,看了宝石看姚五关,看了姚五关又盯住宝石。 通过眼神,姚五关咂摸了一下,觉得顾翻海没有独吞之意,只是惊诧而已,姚五关望着棺内锦缎道:“天官到此,收宝济世。” 从束发之日起,姚五关已经正式接棒发丘天官,所以,他不能我行我素,必须按规矩来。 翻动死者尸骨前,都要报出名号。 盗墓分好多门派,发丘一派最为了得,天官发丘,亮出身份,一来是为了镇煞,二来是给旁边活人看,给他们潜移默化灌输规矩理念。 关于“收宝济世”这一说法,始于发丘初祖。 当年诸侯割据,都想独霸天下,为了充斥军饷扩军备战,发丘搞钱上手最快。 董卓始创发丘中郎将,到处发帝王大陵。 而《天官纪事》中,并未用过多笔墨记述发丘中郎将,如此看来,发丘中郎将只是发丘家族中某个败类分支。 而发丘初祖创立发丘家族,本意在于挖宝济贫。 由此推断,真发丘天官并非发丘中郎将,发丘天官应该是一脉相承,姚家这一系最为正宗。 姚五关之所以怀里满腔热忱,热衷于发丘大业,他想救助一些穷人,虽然他明明知道救助穷困并不是挖几座坟墓就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是救活几个,总比睁眼看着生灵涂炭心中要好受些。 国乱民哀,要想民富,必须国统一、国富强,姚五关读了很多书,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他区区少年,又能做得了什么,也只能发挥发丘特长,尽绵薄之力。 从百宝袋中取出长柄勾钳,夹住锦缎一角,缓缓掀开。 一具尸首露出,毛发乱蓬蓬地非常清晰,头部已成骷髅,整体皮肤还在,黑魆魆紧紧绷在骨骼上。 这具尸体既没有彻底腐烂掉,也不像制成了干尸,看上去样子非常可怖。 顾翻海杀人无数,对这个不是太害怕,贾奎胆子虽大,但是毕竟跟死人打交道还是少之又少,大黑脸凝重起来,显得比死尸皮肤还黑。 舅舅喜欢徒手在尸骨上摸来摸去找宝贝,姚五关不爱那样做。 他从百宝袋里取出一副手套,戴好后,从尸骨头下开始搜索。 根据经验,随身入棺陪葬宝物,主要在枕下,口中,颈项,手指,腕子,脚踝,再就是服饰上和身侧。 姚五关为了不破坏整个尸骨,尽量不碰,能摘下就摘下,不能摘就放弃。 舅舅在这方面,有时候嘴里说着要尊重逝者,但是下手后,毫不留情,把一架尸骨翻个底朝上,哪怕一根金针也要带走,翻完后,一堆骨头棒子乱堆在棺椁里。 姚五关曾经劝过,舅舅理由很硬,他说,人死如灯灭,就应该化成灰才对,非留下一堆骨头造几个野鬼吓唬活人,看到姚五关不高兴,他会嬉笑着哄姚五关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可是下次照旧。 枕下无物,身侧无物,脚下无物,只有颈上戴了金项链和手指戴着金戒指,金戒指上镶嵌着一块玉石。 让贾奎睁开胶皮袋子,姚五关把戒指和项链放进袋中。 下一步就是剜下所有宝石。 刚刚剜下那颗鸽子蛋金刚石,忽听得墓门外传来摇铃声,声音急促。 这是有人偷袭来了,连经文传来信号。 挖宝其次,保命为先。 姚五关带着贾奎和顾翻海,一一升井。 到了洞上,刚一站稳,连经文用银扇指着不远处:“看,还是那个羊倌儿,一直在赶着羊群靠近,我不能离开洞口,警告他不得靠近,他却加快赶羊速度,被我们这里围来,估计他是在吸引我们,周围有同伙包抄我们,我们有可能已经腹背受敌,他先前已经被我们赶跑过,现在又来,一定是带了很多人手。” 姚五关看了看那瓜和和谢六指,两人还在制高点,未经姚五关召唤,他俩不能擅离职守,姚五关让连经文打出旗语,要那谢二人看这里动态,准备外围包抄接应。 姚五关举起望远镜快速朝周围树林和岩石后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人影,他感到奇怪,就一个倭人赶着一群羊过来硬拼,岂不是白送死吗? 羊群行进很快,离着工棚还有一射之地,姚五关让连经文再次警告羊倌儿。 连经文高声喊喝后,羊群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行进速度更快了。 “小心。”姚五关说完,一把将连经文扑到,一声箭羽破空声飞过。 要是看到箭从何来,以连经文精绝身手,一避而过,应该是轻轻松松,就是伸手抓到箭杆,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箭来得非常隐蔽突然,险些将连经文射中。 趴在地上,连经文用眼神想姚五关表示谢意。 贾奎和顾翻海也赶紧匍倒在地。 三十八章。斗倭 再看羊群,只只白色绵羊站了起来,手中握着弓箭,不停射向工棚这边。 只听得嘭嘭嘭,乱箭插在工棚木头上,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至少有二十个倭人伪装成绵羊,隐藏在羊群中。 这完全压制住了姚五关他们,令他们没法起身没法抬头。 慢慢往后爬,退回工棚,姚五关蹲在工棚柱子后面,把头露出半边往外望了一眼,一支利箭擦着睫毛飞过,射在木头上,箭杆颤悠着。 “都隐蔽好了,别让乱箭伤到,他们进来一个弄死一个,我们不贸然出击。” 短枪已经给了谢六指,因为谢六指那点三脚猫功夫,只够对付一个书生,而且这个书生还得手无寸铁站着不动让谢六指白打。 姚五关把短枪给谢六指用,也是让他在关键时候能够保一条命。 要是枪在自己手里,那些倭人,估计已经被姚五关撂倒三四个了。 长击不得,只能守株待兔。 一阵箭雨过后,安静下来。 姚五关抽出啸月斩煞刀,贾奎大斧子在手,连经文展开银扇。 顾翻海将真气运行至双掌,一股真气运行,双掌变得通红,火炭一般。 两个倭人从门外前滚翻进入工棚内,早已褪去伪装羊皮,从头到脚一身黑,黑布包头黑布蒙面,双手紧握东洋窄刀。 在习武堂,姚五关见过这些倭岛武士,他们受大和武士道精神洗脑,练武非常刻苦,个个刀法精湛,身手了得。 这些倭岛武士生性残忍,无论对敌人,还是对自己,听舅舅说,这些倭岛武士若没有完成任务,大多会破腹自尽,听上去非常没有人性。 贾奎拎着大斧子要凑前,姚五关拦下贾奎,他先试试这些倭岛武士刀法到底有多厉害。 姚五关上前两步,站在两个倭岛武士跟前,拉开架势。 两个倭岛武士看姚五关身体不是特别高大强壮,竟然敢一人敌二,互相对视一下眼神,彼此告诫对方眼前这个少年不好对付,出手以后,要拼尽全力。 两个黑衣武士喊了一声助威口号,双双出刀,一个直劈姚五关上三路,另一个横扫姚五关下三路。 姚五关一个后空翻,闪过一劈一扫。 第二轮进攻来了,姚五关上格下挡,乒乒,金属相交,杀气顿起。 打了两个错身回合,姚五关试探出对方刀法并无变化,只是两人组合双双进攻时,让被攻击者很难有回旋余地。 姚五关立刻由守转攻。 手指一弹刀身,铮鸣之声让倭岛武士稍稍分神。 姚五关凌空跃起,虚挥一刀,一个武士上来抬刀去挡,哪知姚五关手腕一拧,转劈为斩,刀尖扫到了武士喉咙,一股鲜血噗地喷香棚顶,帆布上溅开一团血花,血滴落下,洒在贾奎脸上,竟然没变成麻子脸,贾奎那张大脸实在太黑了。 另一个武士挥刀朝空中直刺,姚五关沿着武士刀刀背翻滚着身体,倭人武士赶紧翻刀,想用刀刃切姚五关腰身。 只是他慢了,姚五关一脚直踹,重重蹬在武士面门上。 一声惨叫,一颗眼珠迸出,武士被直挺挺踹出工棚。 姚五关毫不犹豫跟着追了出去。 门外两侧扑上来四个倭岛武士,和刚才两个打扮一样,一边两个,从两侧四刀齐劈。 当当当当。 姚五关秒迎四刀,快如闪电。 贾奎,连经文,顾翻海随后杀出。 四人背对背,被二十多个倭岛黑衣武士团团围住,那个羊倌也已经褪去放羊汗衫,露出短打扮,只是他没有蒙面,因为他早已暴露了,已经没有必要隐藏身份。 发一声喊,倭岛武士双手握着东洋刀,一起扑上来。 贾奎臂长斧利,一个武士举刀还没挥出,贾奎大斧子已经把他劈为两半。 “你们这帮倭岛狼,尝尝小爷大斧子是甜还是辣,哈哈哈。”看到一个武士,贾奎非常得意,把大斧子舞起来,斧头带起来呼呼风声,听上去像拉风箱打铁。 连经文手臂一振,银扇里射出毒针,当场两个黑衣武士中针倒地,随后,一个飞跃,银扇直取第三个武士面门,闪展腾挪,连经文身手极为敏捷,快时一道影,慢时一片像,搞得倭岛武士乱劈一通,招招不中,急得哇哇暴叫。 顾翻海化掌为兵器,倭岛武士刀来,他避过一劈,行走八卦连环步,绕至武士身后,一掌下去,武士内脏全被震碎。 当年躲追杀在长白大山里遭遇老虎,老虎扑向他时,他一掌拍在老虎面门上,老虎当下毙命,把老虎抬到住处剥开虎皮,老虎天灵盖骨头上被深深烙下一个掌印。 姚五关今日毫不留情,打开杀戒。 他几乎是一刀一个,连着砍翻三个倭岛武士,四个武士围着他不敢在近前。 近身无法劈到姚五关,倭岛武士只好使用暗器。 看到倭岛武士把手伸进口袋,姚五关已经有所察觉。 第一枚十字苦无飞来,姚五关后仰躲过,刚立起身体,三枚从三面飞来。 舞起宝刀磕掉两个苦无,第三个被姚五关用刀背磕了回去,飞向一个武士,那个武士闪身躲过,苦无扎在大树上。 倭岛武士也不敢大量投射苦无暗器,他们人多,万一失手会伤到同伴。 姚五关得了空隙,两个纵越,飞身来到一个武士面前,宝刀重重砍下,武士躲避不及,一条胳膊被砍落。 姚五关上前要补上一刀,忽听得大树后有人喊:“大哥,小心。” 姚五关感到刀风逼近脖颈,如果回头再看,等于把脖子撞到刀刃上。 姚五关只好往前翻滚,端倨在地上,看到那个假羊倌儿武士,正在为偷袭没能得手而面带惋惜。 快速回头看了一眼,谢六指躲在树后,瑟瑟发抖。 打从三个倭人武士围攻那瓜和与谢六指开始,谢六指就没有任何抵抗,直接跑路,那瓜和被两个武士围住,一个武士追谢六指,谢六指一着急,掏出短枪,指着那个武士威胁,说尼玛敢过来老子崩了你,武士看着谢六指手颤腿抖不停筛糠,才明白这是个胆小鬼,见刀就尿,见血就晕,黑衣武士嘲笑谢六指不敢开枪杀人,对着枪口慢慢走近谢六指,没想到谢六指情急之下,真叩了扳机,那个武士一下子就傻逼了,胸膛直接给开了一洞,摇摇晃晃翻着白眼指着谢六指说:“骗子,支那人都是骗子。”话毕人倒,一蹬腿嗝屁了。 这是谢六指第一杀人,他忐忑,害怕,还有一点点兴奋。 一溜烟跑向工棚这边,谢六指心中清楚,在死难关头,离姚五关越近,自己越安全。 刚跑到大树后,赶上假羊倌儿武士偷袭姚五关,惊恐之下,喊了一嗓子。 谢六指暴露后,一个黑衣武士直接奔他而去。 谢六指妈呀一声,绕着大树乱转,搞得那个黑衣武士不好挥刀。 三十九章。使大招 一朝结识,终身负责。 姚五关持刀突前,逼退假羊倌儿武士,脚下一振,飞身而起去救谢六指。 “六指,把枪扔给我。” 飞在空中,姚五关大喊。 谢六指把枪抛向姚五关,姚五关接枪、展臂、开枪,连贯动作一气呵成。 枪声响起,那个黑衣武士眉心多了一个红点,举起刀来要劈谢六指,现在像被点了穴位,呆立在那里,东洋刀落地,谢六指看到武士眉心红点渐渐变大,一道鲜血缓缓留下,谢六指再看姚五关,姚五关落地时就势一滚,随后站了起来。 “大哥,你这枪法,真心不错,啥时候能好好教教我呗?这也忒准了吧。”谢六指露出豆子牙,竟然笑了起来。 “六指,我教过你怎么用,你为何不开枪?拿着。”说着,姚五关把枪扔还给谢六指。 一排十多个黑衣武士朝姚五关逼来,顾翻海、连经文、贾奎那边被许多黑衣武士围困,一片混战,武士人数太多,三人招架吃力。 这是咋回事? 刚才砍杀了一些黑衣武士,怎么突然又多了许多? 纳闷间,身旁草地忽然鼓起,一柄长剑直刺姚五关裆部。 倭岛忍者擅于土行,姚五关早有耳闻。 姚五关横刀一刀,长剑被宝刀砍断,剩下半截剑没来得及缩回地面,姚五关踏前半步,一刀插到草皮中,拔刀起处,一股血柱如喷泉般从草皮下奔出,把白色阳光分解成七色彩虹。【零↑九△小↓說△網】 一具尸体从草皮下挺出来,心脏处开了一个大口子。 接下来,惊恐一幕上演,只见周围至少有十处草皮拱动,以姚五关为目标袭来。 身体一纵,跃上树枝,姚五关居高临下。 草皮***跃起十多个忍着,清一色黑衣蒙面,手中一亮,十字苦无朝姚五关飞来, 姚五关头下脚上,从树枝上坠下,下落同时,舞出一片刀花。 只听叮叮当当,打铁一般,十字苦无被格挡开。 落地后,十多个忍者武士蜂涌而上,十多柄长剑同时刺向姚五关。 慢一点,就会变成蜂窝煤,姚五关低沉“嗨”地一声,拔地而起,宝刀平扫了一圈,十多个脑袋骨碌碌滚了一地。 嗖,噗嗤,啪。 剑尖被宝刀砍断后乱飞,扎到树上,掉到草丛里,有一枚不偏不倚扎在假羊倌儿左眼上,嗷地一声惨叫,捂着眼睛矮身下去。 姚五关杀气猛涨,看得谢六指趴下地上,裤子湿了个一塌糊涂。 一波斩首,又一轮进攻开始,草皮拱动,放眼看去,放射状拱起草皮痕迹清晰可见,而且一拨追着一拨。 这样打下去,就算自己安全,贾奎他们也会吃亏。 姚五关沉下丹田,将腹部收到胸腔,所有真气集中到两臂,连续破空劈出十刀。 “啸月十摧”,他苦练一年,最终大成。 当时,大冉镇居民听到雷音震耳,就是姚五关在槐林里练习啸月十摧而发,槐林大坑,也是啸月十摧所致。 姚五关把十摧对准地下目标,气走身,身通臂,臂行刀,真力从刀身震出,地面草皮被掀起,仿若十二级台风,草皮下那些黑衣忍者均被震翻,近者休克,手中长剑碎断,远者内脏火烧火燎,满地打滚。 “てったい,てったい。”假羊倌儿黑衣武士居然是头目,他嘴里喊着“撤退,撤退”。 扶起伤者,抬起死者,黑衣武士结阵而退,非常有秩序,显得训练有素。 四五十个黑衣武士快速消失在树林中。 贾奎举着斧子要追,被姚五关远远喝住。 幸好及时制止,否则贾奎喉咙上早多了一枚十字苦无。 上午杀盗墓流贼,姚五关已经告诉过贾奎,穷寇莫追,这个傻大个愣是记不住,真是记吃不记打。 那瓜和早已回来,把那两个武士杀死,回到这里又杀了一个。 顾翻海挂花了,后背被东洋刀擦了一下,一个口子往外渗血,连经文给他上金疮药并裹了绷带,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贾奎杀得兴起,不留意,大斧子挥过了头,砸在自己脑袋上,脑袋上已经长出一个青包,姚五关问头晕不,贾奎摇晃着大脑袋说没事。 再找谢六指,发现人没了。 姚五关心中一惊。 跑到树林边,才发现谢六指趴在地上正吐呢。 姚五关问咋了,谢六指很装蒜地说:“大哥,我恐怕快不行了。” 姚五关非常急切地问你到底咋了。 谢六指故意翻着白眼:“大哥,刚才你那一刀惊天地泣鬼神,恐怕我这心肝肺都被震烂了,大哥,你说我是真活不长了吧?大哥,你扶我一把起来,看我还能走呗?要不,让贾大脑袋背我一截吧,死在大脑袋后背上,也蛮幸福。” 听谢六指满嘴跑火车,姚五关才知道他在装逼,要是快死了,还能这么瞎逼白乎呀! 转身,姚五关就走了,“你旁边那条大蛇可够粗呀。” 谢六指一个蹶子尥起来,跑得老远。 姚五关笑了笑。 “大哥,你这大哥,怎能拿小弟开涮呀?”谢六指明白姚五关在故意吓他,嘴里絮絮叨叨像个老娘们儿。 收了谢六指手中短枪,姚五关要所有人都回工棚。 他要召集大伙开个会,商议下一步怎么走。 谢六指到了工棚,看到盗洞,算是不老实了,“我跟你们讲啊,打我爷爷上一辈起,我们谢家就是中原发丘大家,要说起这发丘来,这里学问可大了去了,寻龙尺,摸金符,黑驴蹄子,洛阳铲,镇尸铜子,这些发丘家什得样样精通,你们知道遇到尸变咋办吗?我告诉你们说啊……” 刚才这番乱战,别人累得够呛,就谢六指跑到树林子当缩头乌龟,没人愿意听他瞎*******六指,下面墓里有些蹊跷,要不劳烦你下去走一遭,探个究竟后上来跟我们讲讲是咋个情况?”看到谢六指话痨模式开启,姚五关知道大家都不爱听,在北幽三邪跟前,他又不想训斥谢六指,毕竟谢六指跟北幽三邪比起来,和自己还是更亲近些。 “大哥,这事交给我就对了,咱家是世家,非常专业非常内行。”抹了一把鼻涕,转而拉起贾奎,“走走,贾奎陪我一起下去,俗话说得好,俩人可吹牛,一人不下墓,一个人到墓里不吉利,咱俩结伴下去,遇到意外我能独当一面。” “玩蛋去吧,我刚才打架都快累死了。”脑袋上大包跟小馒头那么大,贾奎揉着脑袋,哪里肯听谢六指瞎撺掇,那天晚上,谢六指去了青楼一条街回来后,没给贾奎讲那肉香故事,贾奎这两天对他耿耿于怀。 姚五关最了解谢六指,吹牛逼有一套,“六指,你先下去,我们随后就到。” 谢六指眨巴着小眼睛,“大哥,算了吧,我还跟你们一起下去吧,万一我下去后,这上面再打起来,我也不放心呀。” 几个人一听,鼻子个个歪了,被这厮气得。 四十章。聊 经历一场恶战而不死,一定会有几嘴感慨。 “真没想到发丘江湖也是如此险恶,看来吃哪一碗饭都不容易呀,姚天官祖上是发丘世家,千百年来,能传下来这种本事,也算是天佑呀。” 连经文不无感慨地道,一身长衫本来干净利落,经过这一番死命相搏,现在成了墩布条子,丝丝缕缕,若是站到树梢,经风一扫,更会显得高手无比寂寞。 “连兄所言极是,我有天官封印在此,初祖在苍天上护佑着我。如今我们打跑流贼,击退倭人,可要抓紧时间洗墓,争取在子夜之前,把地宝全部运回到盖马城。”姚五关掏出白毛巾擦了一把汗水,刚才运行真气逼起“啸月十摧”,体力消耗不小,又没来得及打坐恢复元气,所以大汗淋漓。 “大哥,你出了这么多汗,没事吧?喝口水解解渴。”谢六指嘴没把门是真,胆小如鼠也是真,不过,就眼力见儿而言,他可比贾奎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把水壶递给姚五关,姚五关接了水壶,谢六指坐在姚五关身边,望着棚顶帆布血花,心中一阵不适。 “姚天官说怎么办,我们就跟着怎么办,出力打杀我们还行,对于发丘我们是门外汉。”嘴上没有夸奖“啸月十摧”何等厉害,但连经文已经想好,待有空闲一定要向姚五关讨教讨教这十摧如何习练。 再次询问了顾翻海后背刀伤有没有大碍,凑近贾奎看了看小馒头,姚五关做出部署:“就目前形式而言,不会有大股势力惦记我们,上面只留下那兄带着六指放风,墓下有个深洞,我们四个下去要探一探,然后再洗墓,你们看如何?” 北幽三邪起身,齐刷刷一抱拳:“姚天官,我们服从调遣,你说咋办就咋办。” 刚才姚五关使出“啸月十摧”后,北幽三邪内力本来深厚,却也被真力震得胸口发紧,顿觉姚五关这一身本事可是真材实料。 北幽三邪忆起那晚房顶一战,险些伤了彼此,心中不免懊悔不跌。 要是姚五关使出今日顶级真力,他们三个早被整死了,顾翻海妻女还在屋内,更是不能幸免。 加之平日里姚五关谦恭礼貌,慷慨大方。 几大优点合在一起,北幽三邪之前还有一些戒备私心,现在全没了。 得人心者得天下,姚五关杂耍街买烤地瓜寻高手,算是寻对人了。 那瓜和同意留在上面放风,但是谢六指不干,他非要跟着姚五关一起下去,理由很简单,“大哥你太偏向,为何贾大脑袋能下去,不叫我下去,我可是发丘世家出身,关于墓里那些事情,我比谁都门清。”说到此,谢六指发觉话说得有些过头,立马拉着姚五关胳膊像个伪娘一样撒娇:“大哥,我虽是世家出身,但是没大哥根红苗硬,我跟在大哥身边,可以做大哥助手,他贾大脑袋能干啥呀?” 正在揉小馒头,一听谢六指在损他,贾奎站了起来:“六指,你就是一个马屁精,大哥不吃你那一套,你说你是发丘世家,那你说说你发过几个丘,发了多大财?就算是吹牛逼不上税,你也不能这么吹自己,恶心别人吧,再说我欠过你钱还是欠过你人情,我告诉你说啊,你上次跑出去……” 一听贾奎要暴露偷着去青楼一条街那件事,谢六指尥蹶子就过去了,伸手捂住贾奎大嘴巴,小声道:“贾大哥,贾大爷,今晚我给你讲彩色故事,免费让你听。” 自从被谢六指吊起胃口,到了晚上,贾奎一求谢六指给他讲那些故事,谢六指就向贾奎要银子,贾奎就傻了吧唧乖乖给他,贾奎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娱乐方式,只能靠谢六指说荤段子来打发漫漫长夜。 听闻贾奎嘴里一口气秃噜出这么长一段话,姚五关又是很纳闷。 这个贾奎自从下了简位居王墓,变成了第二个谢六指,嘴只要一张开,就算开启了话痨模式,而且话里不停放毒,瞧把谢六指急得,可见贾奎掐住了谢六指名门,直接给谢六指上毒。 难道初次下墓,在简位居王墓里沾上了不干净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 但是,从眼神和刚才那番打斗看,贾奎没事呀? “彩色故事?跑出去?跑哪去了?”姚五关被贾奎一席话给说得有些云里雾里,他初步判断出谢六指背着他没干好事,贾奎知道谢六指这个命门。 谢六指蹦回来,要耍个谎话糊弄过去,没想到贾奎一脚大步过来,把谢六指拎到一边,“六指,你刚才说话可不算放屁?”贾奎牛眼认真,盯着谢六指,谢六指只要稍有含糊,贾奎钳手一紧,谢六指那根鸡脖子就得咔吧被攥断了。 “当然不算,你咋骂人呢!”谢六指话一出口,才注意到贾奎要吃人,赶紧改口,“贾大爷,今晚等我故事,绝对是身体力行,体味深刻,而且不收费,我要是骗你我是你八辈孙子。”发觉贾奎手上没松劲儿,接着补充,“贾大爷,我不但不收费,我还给你钱。” “嘿嘿,这还差不多,六指,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呢,逗你玩玩,不会伤到你,看把你吓得,我等你故事等你钱哦。”贾奎说完,伸出大舌头在谢六指脸蛋子上舔了一口,很有茹毛饮血那种味道,恶心得谢六指想绝食。 放下谢六指,贾奎回头对着姚五关嘿嘿傻乐,“大哥,刚才我说着玩呢,六指上次跑出去喝酒,没叫我,我记他一辈子。” 姚五关给贾奎和谢六指约法三章,不许沾黄赌毒。 这三样,最容易暴露身份。 谢六指偷着出去逛青楼一条街这件事情,要是被姚五关知道,姚五关按照天官律,非得打断谢六指两条狗腿不可。 至于喝酒,只是嘱咐不许酗酒,不许整日贪杯,这个要求就有了弹性,即使犯了,可罚可不罚,所以,贾奎这么编了个瞎话。 这个瞎话也雷到了谢六指,“艹,大事不妙啦,贾大脑袋开悟了!以后老子再拿谁涮着玩呀?” 正应了那句老话儿,谁也不会精明到全身长毛,谁也不会傻一辈子。 憨傻之人一旦开悟,再想糊弄,做梦去吧。 就这样,谢六指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下墓,只好乖乖地留在地面上陪着那瓜和把风。 谢六指不喜欢那瓜和,因为那瓜和是个闷葫芦,你跟他说一百句话,他能回答半句,还得看心情。 陪着那瓜和站在制高点把了半天风,那瓜和就说过一句话:“小心那群羊。” 那是倭人假羊倌儿赶着羊群经过山坡下,那瓜和提醒谢六指,谢六指踹到消息树,那瓜和说得唯一一句话。 谢六指最怕寂寞,任务是把风,又不能哼小放牛,这半天,他快憋死了。 所以,他不愿意陪着那瓜和这个半哑巴继续留在地面。 现在得了,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 姚五关看到谢六指很是丧气,怕他心里不痛快一会儿不好好把风,拍了拍谢六指肩膀,“下去要搬重东西,力气小容易累坏腰,我是心疼你。”说完,姚五关第一个顺着绳子下了洞。 刚才,谢六指躲在树后被倭人黑衣武士追得跟三孙子一样,要不是姚五关那凌空一枪,他早当干柴劈了。 朝其他人摊了摊手,意思是我谢六指出自发丘世家,英雄无用武之地。 摸了摸鼻涕,谢六指悻悻地走出工棚,下午阳光烈烈,很牲口地晃着人眼,手搭凉棚望向远处,四野安静,只有乌鸦被秃鹫哄得起起落落,在争相啄着那些武士尸首。 贾奎奇怪于谢六指为何大热天下,为何总是流鼻涕。 难道他伤风感冒了不成? 四十一章。玩 自有分工,各行其事。 姚五关等四人下洞,那瓜和也出了工棚。 任务是把风,钻在棚里把个鸟毛呀? 把腰带剑收入腰中,那瓜和摸出玉麒麟把件放在手心慢慢搓。 玉凉透过手心,走脉过髓,让他一阵清爽。 从宫里带出来唯一一件东西,便是这个玉麒麟,摸着玉麒麟,那瓜和就会想起粘杆处和许多腥风血雨。 作为粘杆处一流高手,自然是为皇上卖命。 用血滴子取下人头无数,若是堆在一起,可以垒一座房子。 刚才这场恶斗,他杀得并不是很过瘾。 那些倭岛黑衣武士刀法确实精湛,人数又多,这让那瓜和几乎没有机会使用血滴子。 只摘了两颗人头,那瓜和觉得有些对不起血滴子。 至少有一年多了,血滴子没有尝到血味儿,一件奇异兵器,必须靠人血和魂魄来滋养,如果时间久了,再吃人头,血滴子有些不习惯,那瓜和再投出血滴子扣住人头时,显得稍稍吃力,总感觉不如过去那么娴熟自在,当年在粘杆处,每次被皇帝老儿派出搞刺杀,那瓜和总能得心应手。 无论武功,还是兵器,还有这身体,久了不用,都显得生涩迟钝。 那瓜和用血滴子杀人,谢六指亲眼目睹,谢六指总觉得这个那瓜和与那些残忍黑衣武士没啥大区别,就包括那瓜和总是也穿着一身黑衣,黑布包头,跟那些武士相比,就差一块蒙脸黑布。 谢六指不愿意留在上面把风,不仅是他想下墓去看有什么宝贝可以顺手牵羊,更是他不愿意跟那瓜和在一起,那瓜和身上总有一股魂魄味道,让谢六指在太阳下也是不寒而栗。 现在,那瓜和就站在他身边,身上沾了很多血迹,因为黑衣缘故,看不出鲜艳红色,但被阳光晃着,散发出来股股腥气,被微风一推,让谢六指一阵恶心。 转身进了工棚,谢六指扶着柱子大口喘了几口气。 “你要是不愿意在上面待,就下去吧。” 真没想到,这个那瓜和说话了。 在谢六指看来,那瓜和与顾翻海就是一对哑巴。 “我大哥不让我下去,我必须听话,再说,我若是下去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上面,我放心吗?谁敢保证那些流贼不去找了同伙回来寻仇?还有倭岛武士,他们有多狡猾,你没看出来吗?竟然能在土下钻来钻去,简直就是怪物吗?我本来在跟大哥谈谈,他肯定带我下去,我主要是不放心你,才最终决定留下来,你现在说这话是嫌我多余?还是自恃武功高强能独当一面?再者,我刚才向我大哥要求下去时,你怎么不帮我说话,现在他们走了,你却让我下去,我去哪里找他们,我一个人下去,碰到一群女鬼,我情何以堪呀?” 谢六指没有挑拣,把一腔子话混乱倒了出来,不计后果。 说完,谢六指有些后悔,有些重话说给那瓜和,激怒了他岂不是找死吗? 呼。 嚓嚓嚓。 听到声音,谢六指闻声抬头,透过工棚帆布顶子,借着阳光映衬,只见一道影子掠过棚顶。 那瓜和再玩血滴子,那些旋刀开开合合,宛如魂魄撕咬声,传入谢六指耳朵,让他恐怖地蹲下去,不敢瞎***那团血花周围好像有无数妖孽在跳舞。 刚眨了眨眼睛,幻觉消失,呼,血滴子飞进工棚内,在里面兜了一圈,擦着谢六指头皮飞过,裤子再次湿了。 “你再尼玛吓唬老子,老子可要开枪了。” 心一横,谢六指真把短枪掏出来,推弹上膛。 他也就是吓唬吓唬那瓜和。 哪知那瓜和不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 呼呼,呼呼。 血滴子在谢六指头上来回盘旋,头罩内甩出血滴,把谢六指弄成了麻子脸,张嘴大喊时,人血落到嘴里,腥气里夹杂着咸味。 毕竟,在发丘军团六人组里,姚五关为大,而谢六指第一个追随姚五关,他总是以这个作为资格,跟其他人倚老卖老,现在,这个那瓜和如此耍弄羞辱,谢六指就是怕他,也得仗着姚五关耍一回横呀。 啪。 谢六指对着棚顶开了一枪。 这下非常凑效,那瓜和收了血滴子,进了工棚,“我以为你自杀了,原来是走火啦。” 那瓜和收了血滴子。 用时大,收起后,血滴子变成一个扁片可以贴身藏起来,这个兵器做工真是奇怪。 噗。 枪管冒出来一缕青烟,谢六指吹了一口,摇晃着短枪轻蔑地道:“你们粘杆处除了会刺杀,还有其他本事吗,比如皇帝夜里翻牌,你们会不会跑过去听房,再比如你们搞不搞宫女,听说宫里很乱,三千宫女和几百妃嫔中,也就有那么几个被皇上搞,其他都浪费了,是不是那些宫女都便宜了那些太监,这些事到底真假,你能给我讲一讲吗?” 这个要求,从早晨一到这里,谢六指就跟那瓜和提出过,那瓜和没有搭理他。 没有听到那瓜和回答,谢六指抬头看了一眼那瓜和,“你别老是咬个牙签好不好,看着我都烦,难道你们粘杆处都好这一口?” 刚才开枪,谢六指以为他震慑住了那瓜和,说起话来,语气也重了。 只一瞬,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那瓜和弹出袖里飞绳,于八尺开外将短枪缠住抢走。 手里拿着枪,枪是仗势,枪没了,谢六指并不怕,他还有嘴,“窝草,大侠好身手,要不是我放枪激怒你,你不会给我表演这个独门绝技吧?这回可是让我打开了眼界,牛逼,我谢六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把月亮当灯笼打着,这天底下还能找到如此不要脸之人吗? 那瓜和无动于衷,嘴里依然咬着牙签,把短枪插进口袋,不停甩出袖里飞绳。 棚顶血花招来一群绿头苍蝇,袖里飞绳来来回回,从袖内飞出一次,便击落一个苍蝇。 短短两口烟功夫,那群绿头苍蝇被收拾差不多了,又有一些从棚外飞进来。 乱飞飞绳飞出那端连着一个袖珍苦无,苦无尖射中苍蝇,就是点对点击中,这门绝技独一无二。 谢六指眼睛来回地跟着那根飞绳看,他很怕那瓜和失手,苦无钉到他一只眼珠子上。 “你们这么把风,可是要死人滴呀?” 洞口一人悬在绳子上严词说道。 四十二章。河 声至人到。 连经文腿一伸,蹬上洞来。 北幽三邪中,连经文最有韬略,又是老大。他说话很管用。那瓜和立刻收了袖里飞绳,留下满地死苍蝇,出了工棚继续把风。 谢六指瞅准机会,抓住绳子,猴子般跳入洞中,跐溜溜就下去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血滴子那瓜和待在一起,不被他弄死,也会被他折磨死,此时此刻,跟谁在一起,也没有跟大哥姚五关在一起安全,就是违背命令被大哥打断腿,大哥也会让贾奎背着自己不离不弃。 听到洞外有枪声,姚五关要连经文上来看看情况,连经文这一上来不打紧,谢六指像个泥鳅一样,逮住空隙跑了下去。 嘱咐那瓜和一定要把哨放好,连经文一跃而下。 谢六指站墓门外往里面张望,看到墙角有一柄残烛摇曳,隐约见得一艘船停在一个台子旁边,台子上有一口大棺材,没见到人,心中一惊,“艹,人呐?” “大哥,大哥。” 谢六指轻声叫着,在墓门外不敢进去。 忽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得谢六指双腿一软,他咬了咬牙没回头。 他爹曾经跟他讲过,有两种情况下,有人拍肩膀千万别回头。 一种是半夜到野外寻龙探墓,如果有东西从后面拍肩,那一定是狼狈,只要回头,必被狼狈一口咬断喉管。 另一种是在墓内,多半是丧尸。 “六指,你赶紧上去,各负其责。” 听出是连经文,谢六指这才把腰挺了起来,妈蛋,这不是自己在吓唬自己吗,身在墓外,既不是夜里野外,也不是墓内。 适应了墓内昏暗光线,谢六指看清了石台旁有个洞口,哦地明白了,原来大哥他们是下到那个洞里了,肩膀一歪摆脱了连经文,谢六指蹿进墓内,直奔那个洞口而去,连经文在后面轻声呼喊:“回来,回来,你有任务,姚天官安排你放哨把风。” 蹿到洞口,看到还有台阶,谢六指借着微弱光线伸腿下去。 刚一伸腿,谢六指没被吓死,只见一个大脑袋突地从洞内冒出。 “六指,你还真下来了,刚才,上面什么动静?”贾奎揉着小馒头,看清是谢六指问道。 “没事没事,擦枪走火,没有人来,让我过去。”冷不丁被大脑袋一吓,谢六指瘫坐在洞口边上,看清是贾奎,谢六指长舒一口气,“大奎呀,我脚崴了,你被我走两步。”说完,毫不客气地攀到贾奎肩上。 逗归逗,闹归闹,贾奎以为谢六指真受伤了,于是,很实在地把谢六指背在身后,下了几级台阶,本火光处走去。 派走连经文,姚五关带着顾翻海和贾奎一直没动,想了想不放心,姚五关又派贾奎到墓外洞下喊连经文,尽快知道上面什么情况,有枪响,很可能有意外发生,贾奎刚要出洞,便撞见谢六指,连经文随后追到。 劝不了谢六指,连经文只好把他交给姚五关处置。 听谢六指说是擦枪走火,姚五关问枪在哪儿呢,他要收回,谢六指说留给那瓜和了,又问谢六指为何擅自跑下来,谢六指振振有词:“大哥派连大侠上去,连大侠不是替我么?反正我在上面也是个摆设,不如下来发挥一下特长。” 姚五关让贾奎放谢六指下来,贾奎很认真地跟姚五关解释:“大哥,六指崴了脚脖子,我先背他一会儿,等我背累了在扶着他蹦跶。” “既然脚都崴了,就不要在这里添乱,这种墓穴,我闻所未闻,里面不知有多少危险因素,万一需要奔跑逃命,我看你咋办,六指,你还是出去吧,挑一匹快马回盖马县城找个知名正骨推拿郎中,给你捏捏,拿些中药回租处歇息。”说完,手一摆,“大奎,赶紧送他出洞,我们可不能再耽搁,待天色晚了,好多事情可就不方便了。” “大奎,放我下来,我试试能走呗。”谢六指像拍马脖子一样拍了拍贾奎,可巧拍在贾奎脑袋大包上,疼得贾奎心烦,手一松,谢六指便从贾奎后背落下。 跺了几脚地面,“嘿,好像又没事了,等我走两步瞧瞧啊。” 假装试探性地走了几步,“艹,没事了,真是奇怪,居然不疼了,大哥,可能是因为见到你,我一高兴就筋脉贯通了,大哥,咱们接着走吧,时间紧任务重,真是不能再耽搁啦。”说完,从贾奎腰里抽出一支火把,“这里这么黑,只点两支火把怎能行呢?”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也很麻利,把火把对着,呲着白牙笑了起来,“当年,我和我爹就着这样举着火把行走在中原各个陵寝里,每次都是我走在我爹前面,我爹全凭我仗胆儿,只可惜,他那次不听话,我不让他去鼓捣皇陵,他非要犟着牛脾气自己去,就再也没能出来。” 贾奎本来要责问谢六指是不是故意装作崴脚骗他,听到谢六指说着死爹往事,大嘴翕动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既然能自己走路,姚五关只是提醒谢六指少说话,多留意脚下,万一绊倒栽进地下暗河里,很可能被水中不明物种吃掉。 地下暗河水流非常缓慢,水色青黑,像被哪个王八蛋倒了一盆墨汁,看不到水底,水中充满了许多不确定因素。 谢六指非常惜命,听了姚五关这么讲,他向旁边缩了缩。 洞穴非常大,姚五关早已目测过,洞高达三四丈,宽度也有四五丈,要是中间没有地下河,全是石面道路,能容得下四辆豪华马车并辔而行,两侧还可以赶着两队骆驼。 洞壁比较光滑,没有太多突兀岩石,仿佛被谁带着上万苦力凿过。 举着火把再看洞顶,犬牙突兀,河道中间偶尔会冒出一些嶙峋怪石,整个人走在洞内,感觉像是进了巨鲨嘴。 “大哥,听说许多地下暗河有鱼,肉质非常鲜美,如果走时能捞到几条回去做汤,可是不虚此行。”谢六指没话找话。 一干人行走中,没人做声,地下温度又低,谢六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免打了个冷战,感觉有些有些萧瑟恐怖,于是总想找个话题弄出些声音来壮胆御寒。 也是奇怪,说到鱼,鱼就来。 四十三章。鱼 水声起处,十多条白色长鱼飘到水面,身上鳞片泛着荧光,和墨黑河水反差极大,体长约有半臂,样子不是很肥。 “哈哈,你看我说什么来,果然有鱼吧,大哥,逮几条回去,晚上炖汤让你尝尝鲜,在市面上绝对买不到这种鱼,看那样子很是呆萌,应该很好逮,我来试试。” 谢六指已经把一条袖子绾了起来,举着火把矮下身形,慢慢靠近河边。 “万一要是食人鱼呢?”连经文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带血布条,扔到河里,白色长鱼反应非常强烈。 显然,白色长鱼嗅到了血腥味,一口烟功夫,那块布条被撕食干净。 吓得谢六指一个屁股蹾坐在地上,石头尖硌得尾巴骨子生疼。 “风海经里面记述过这种鱼,不但嗜血如魔,而且沾了恒温动物之血还会变异,你们仔细看。” 姚五关说完,蹲下身体,把火把靠近那些鱼,照得水面非常清楚。 那些鱼撕食了带血布条后,都很老实,傻呆呆漂在水面,身体僵直,像死了一般。 “我咋看他们已经死了,是不是一会儿就会翻白呀?这鱼够狠,死了活该。”谢六指跪在姚五关旁边,他很怕那些鱼蹿上岸来要他一口,盼着那些凶鱼赶紧都死掉鱼肚朝上。 没有人理茬儿,连贾奎这个粗壮大汉都在极其认真望着水中,像个初入私塾被先生敛过野性一样。 “你们仔细瞧鱼嘴和鱼鳍。”姚五关指着水中提示,把手中火把离水面再近些。 鱼嘴上部慢慢隆起,由一个圆包变得越来越有型,最终呈现一个猪鼻子形状,鼻子前端也有两个鼻子眼儿,滑稽又可爱。 嘴巴变异时,鱼鳍也没闲着。 一抖一抖,极力伸展,小小鱼鳍由拇指大小开始生长,谢六指嘴里数着数。 一,二,三,四…… 当数到十一时,鱼鳍基本停止了生长,这些长鱼陆陆续续开始动了起来。 一条,两条,三条…… 起初动作不是很大,只是比原来游得欢实,后来,开始用鱼鳍拍水,猪鼻子嘴巴还能把水喷出水泡,咕咕咕响个不停。 看到这四人都很有兴致,减缓了身在墓内那种紧张感,姚五关简要做了讲解。 “这种暗河鱼不是食人鱼,刚才反应强烈,是对恒温动物之血非常热衷,食到血中因子,可以生长翅膀飞翔,猪嘴具备陆地呼吸功能,可以爬上陆地不会气短而死,要是究起名字来,倒是很形象,变异前,叫长白鱼,变异后,叫豕嘴鱼,也叫豕飞鱼。”怕这四人不懂什么是豕,姚五关补充了一句,“在古代,豕就是猪,猪就是豕,有个词儿,你们一定听说过,叫狼奔豕突,就是这个豕。” 连经文绰号扇书生,出道之前家里有些钱财,为了让他靠科举图个官职,花了很多钱给他买了很多书,用汗牛充栋毫不夸张,连经文读书破过万卷,写得一手好文章,可是,家里因和当地一位要员来往密切,要员因结党谋变,导致他家受到株连,引来灭门之灾,幸好连经文那日出去和伙伴捉迷藏,才躲了此劫,自此弃文从武,和铁掌顾翻海还有血滴子那瓜和结为北幽三邪行走江湖。 读书不少,但是连经文还是没听说过这些故事,对姚五关更加尊敬。 在今天以前,他嘴上和姚五关要好,实则心里层层设防,今天发生过许多事,让连经文逐渐释怀,对姚五关解除戒备心理,打算日后必以诚相待。 不把一件事情说透就扔下,姚五关不是这种人。 看到这四人听得蛮专注,眼神里表达出各种期待,姚五关笑笑接着讲,“豕嘴鱼喜欢火光,也喜欢热血动物味道,所以,我们举着火把出现,即使弄出动静,它们也不逃跑,而是极力要靠近我们。” “对恒温动物血液极为喜欢,尤其是钟爱人血,人血中含有大量变异催化因子,刚才吃了沾血布条,它们已经变成这番模样,要是有足够人血,它们会把鱼鳍变得更大,可以像长了翅膀一样飞翔。” “说到味道,这种鱼确实是味道鲜嫩,不过那是变异前,一旦变异长出猪嘴和翅膀,肉中就会长出纤维,肉质不再像鱼肉,而是像牛肉或者马肉,人食后容易中毒导致失明和失聪。” 正在讲解,水下不断有鱼浮出水面,火光吸引了它们,或者这十多条变异豕嘴鱼欢腾雀跃地一折腾,把其他鱼都招了上来。 越来越多,渐渐这条水面被长白鱼铺满,每条鱼细麟发出微弱磷光不显眼,可是集腋成裘,整条河成了一条银色光带。 姚五关一行人站在岸边叹为观止,像是站在银河边等着牛哥和织妹约会。 让人一时忘了这里是坟墓下面。 那几条变异鱼被群鱼簇拥,一时骄傲起来开始炫耀猪嘴和翅膀,在鱼河上方不断跳跃,在空中滑行。 “水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连经文道出一句诗,虽然给改了一字,但也是非常应景。 “这里不易久留,墓内出美景,必有蹊跷事,我们快走,往前探一探。” 两侧河岸还算宽阔,姚五关一行走得这边容得下三人并排行走,只需提防脚下别被坑洼岩石绊倒和小心崖壁硬石别磕到脑袋就成。 打着火把,赏着万鱼朝圣盛景,继续朝前走去。 估摸着从简位居王墓棺下洞口走了有一里地,出现了一处耳洞,耳洞内有台阶,走进耳洞,姚五关一看,台阶通往耳洞洞顶,台阶尽处有凹进去一块,方方正正地人为切凿过,边沿有缝隙。 姚五关心中不免一阵兴奋,这个结构和简位居王棺台下方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个方口上面又是一个大墓。 用力往上托了托,纹丝不动,上面台子靠启动机关才好移动,如果没找到机关,最好别瞎动乱动,顺者昌逆者亡,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发丘,胡乱鼓捣容易触发防御机关,石雨、乱箭、铡刀等各种暗器都很索命。 站在耳洞中,一条线穿着一串珠子闪现在姚五关脑海里。 要是没错,珠子数量恰好应该是十一颗。 四十四章。洞府王陵 一个国家活得久,王就多。 夫余国属于少数民族国家,从建国到国灭,前前后后虽历时七百余年,有十一位王通过世袭得王位,按着先后承袭顺序,带素王占头位,然后依次是曷思王——都头王——夫台王——尉仇台王——简位居王——麻余王——依虑王——依罗王——玄王——余蔚王。 如果再找下去,还能找到第三墓,第四墓,就可以推断在这条巨洞上一定分布着至少十一墓,每王一墓。 关于夫余王陵,《天官纪事》中记载模糊,看来这块龙脉姚氏发丘天官没有动过,仅仅是探个大概而已,至于是遇到特殊历史时期,还是前辈们生病或者家里出现错乱无法分身,姚五关就无法知道了。 简位居王墓已经被打开,头顶这墓毗邻简位居王墓,如果按着顺序,那就是尉仇台王或者麻余王。 姚五关很快便搞清楚这座墓主人。 耳洞石壁上刻着字,麻余王三个汉字书法精湛,刻工也非常专业,雄浑中透着苍劲,可见当年夫余国多人才。 北陆平原黑土地土层深厚,土质极富营养,适合作物生长,又有黑江流经,灌溉方便,当年夫余国一带号称北陆粮仓,因此夫余国富庶无比。在古代,评价穷富标准主要看家中有没有余粮,只要粮食丰产,就算富裕。 吃饱肚皮,才有文化,才有娱乐,才有各种思想诞生。 麻余王三字周围绘制着各色壁画,有九头异鸟,有八足神鹿,有笑面乌龟,还有灵芝人面,大海波涛为底,祥云缭绕,站在壁画前看久了,人眼容易迷离产生幻觉,走向墙壁碰头。 姚五关体内流淌着凤凰血,分辨力和自持力自然极强,而其他人俱被迷惑,贾奎第一个碰到墙壁,脑袋顶本来有一个大包,这下在额头上又碰出一个来,而且不知疼痛,还要继续碰。 幻觉会让人没有痛苦并执念到碰死为止。 连经文似乎懂一些这里玄妙,在产生幻觉前,已经用力闭了双眼,并掐住人中。 而顾翻海和谢六指则缓缓移动脚步,走向壁画,似乎对贾奎碰壁视而不见,还极为想往。 姚五关抽出啸月斩煞刀,左手擎刀,右手食指滑过刀刃,一刀破空,凤凰血气飘在空中,贾奎和谢六指还有顾翻海这才醒了。 顾翻海和谢六指一阵迷茫,如大梦初醒,而贾奎则是摸着额头新起小馒头嘴里骂了句“艹”。 为了验证判断,姚五关带着四人出了耳洞,疾步行走起来。 刚才这个麻余王墓距离简位居王墓大概一里地,如果十一个王陵大致零星分布,那前后还要跑十多里才能探个遍,必须抓紧时间。 无论是墓穴还是这溶洞,都不能久留,人体阳气有限,总数大概一万重,每入一墓要损失一重到二十重重不等,而这溶洞里若是串珠成线,便是十一墓,吞噬人体阳气更会加剧,姚五关不用怕,他是凤凰血脉,可是,其他人呢? 这是一个团队呀! 姚五关作为引领者,必须要为这个团队考虑,为兄弟们考虑,多逗留两个个时辰,每个人可能就会减寿一年半载。 好在河两岸用石板铺就,还算好行走,根据步数,约莫走出一里左右,又见一个耳洞,这个耳洞里面也有壁画,比麻余王墓耳洞壁画还要丰富精美许多。 辨得洞壁上镌刻着“依虑王”,果然如先前揣测。 为了避免产生幻觉,姚五关再次割破食指指肚,待凤凰血雾弥漫耳洞,他才呼叫那四人进入洞内。 贾奎是个粗人,哪里懂得什么艺术,看到画上只是一群鸟而已,没有丰腴女性没有各种怪物造型,加上刚才被碰了头,他看了一眼就出了耳洞,站在外面逗鱼。 要说这几个人里,除了姚五关,就属连经文有文化了,而姚五关主要是探看文字和洞顶有无开墓机关,所以,连经文看壁画看得非常仔细。 但见壁画中心是一只九头凤凰,周围则是各色花瓣飞舞,看花瓣形状,应该是以牡丹为主,牡丹和凤凰,均有富贵之意,每一花瓣上竟然都落着一只小鸟,种类繁多,因为画技实在高超,画工极为逼真,很容易分辨出品种。 连经文长于大户,自然对花草鱼虫见识多广,他指着那些鸟一一辨认,下意识中,不由得用手指点着各种鸟,一一说出。 鹦鹉。 丹顶鹤。 喜鹊。 绿孔雀。 蜂鸟。 麻雀。 百灵。 忽然,听得头顶“嘎吱”一声响,“簌簌”有土落下,洞内四人反应都很快,赶紧铁刀耳洞墙壁,眯起眼睛,防止尘土落到眼中被迷了。 咯嘣嘣一阵响声,听上去像是门轴锈了多年没有膏油。 耳洞顶部打开,也是长方形洞口,和简位居王墓那个洞口别无二致,尘土落得产不多了,抬头看去,黑凄凄一片,谢六指沿着洞壁慢慢蹭到姚五关身边,拉着姚五关衣襟紧紧盯着那个洞口,眼神里充满怕意,谢六指担心那个黑洞里猛地蹿出一条或者一只什么东西来,也担心黑洞产生吸力,把他们这伙肉体凡胎吸上去。 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在姚五关身边,都能获得最大安全系数,谢六指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就他看来,姚五关无所不能,如果找个大山修炼几年,可能会得到成仙。 “大哥,我怎么觉得这个洞非常不可思议,要不要避一避?”害怕了,当然第一想法就是赶紧闪。 姚五关看一眼谢六指怂蛋样儿,没有理茬儿,而是问连经文:“连兄,你刚才数说那些鸟雀时,最后一个说得是那种鸟?” 由于洞开突然,闹出响动,惊倒连经文,被姚五关这么一问,他居然一时想不起来。 扇子收拢在右手,连经文用扇子在左手心里拍打,他惯常这么做,想事情或者跟别人叙一大段长话时,他都是这个动作,在连经文看来,他觉得这样很像古代江南四大才子,儒雅又不是风流。 血滴子爱咬牙签,连经文爱颠拍扇子,顾翻海玩得是掌,所以,他在着急时爱来回搓铁掌。 古怪人自有标签,哪怕一个动作。 对着壁画,连经文拍扇六七下,忽然“哦”了一声,一指百灵鸟:“是它。” 毕竟鸟很小,为了指得更加准确,连经文用扇子敲了敲那只百灵鸟。 咯崩,嘎吱吱。 门轴生锈多年没膏油那种声音又响了起来。 四十五章。洞府王陵二 期待啥,啥早晚实现。【零↑九△小↓說△網】 洞口越来越小,直到完全闭合。 谢六指长舒一口气,“这下安全多了,黑洞洞很吓人呀。” 姚五关看了谢六指一眼,表示你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买了呀,看准了,用手指按了一下那只百灵鸟壁画,又是一阵门轴声,让人牙酸。 洞口又打开了。 “大哥,原来这是机关呀,这么好玩,我来试试。”谢六指伸出手,露出六根手指头。 啪,姚五关给谢六指敲了回去,“别乱动。” 可能被敲疼了,谢六指把手放在嘴边吹了吹,嘴里嘟囔,“大哥,试一次,有那么严重吗?疼死我了。” 在墓里很忌讳说“死”话,姚五关不但怀疑谢六指懂发丘,连他爹都一起怀疑了,发丘家庭怎么会出这样一块料呢? “我先上去看看,再叫你们。”姚五关和连经文顾翻海对了下眼神,“连兄,看着这个机关,谁也不要乱动。”,盯了谢六指一眼,谢六指连忙摆手,“大哥,我刚才跟你逗着玩呢,我才不动呢。” 连经文和顾翻海朝姚五关点点头,表示同意,关切道“小心点。” 只要姚五关有什么举动,这些人都替他担着心,在这墓下大洞内,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诡异事物,只有姚五关这个发丘天官能对付得了,连经文和顾翻海心里明镜一样,他们武功不赖,但真要是披头散发嘴里通红那种怪物跳出来,他们不堪一击,人类跟鬼怪比起来,算个屁呀,最多给鬼怪打打牙祭而已。 点燃蜡烛,伸到洞中试了试,火焰没有变弱。 因为墓下有大溶洞,空气总能从耳洞空隙上去,墓内空气供得上呼吸。 专业发丘人,进墓室前,重点考虑两个环节。 一是气。 二是暗器。 书本上对这种墓穴没有记载,姚五关全凭运气和应变能力。 简位居王墓有石雨暗器,这座依虑王墓也应该有暗器设备。 从上面墓门进入,容易触发暗器机关,可是从下面进去,这也算一个入口,到底会不会触发暗器机关,姚五关也无法知道。 摸着石头过河,小心便是。 姚五关举着火把,站在墓内仔细观望。 这个依虑王墓可不像简位居王墓那么规范整洁,墓内有好多人骨架子。 棺椁置于石台上,棺椁不再是石棺,而是用巨木雕成一个女人身体模样,卧在石台上半裸着,胸部遮了一点,露着一点,表情暧昧,似乎已被撩拨兴起马上要被临幸,衣袂雕工上乘,巨木女形棺椁表面红漆稍有剥落,毕竟和大溶洞通着空气和水汽。 两具骨架趴伏在棺椁上,肩骨比较薄,腿骨也细,初步判断是女子。 再看其他骨架,在墓门处倒伏几个,石台旁有两个相拥,骷髅头紧紧挨在一起,臂骨搂着对方。 还有几架躺在当地,双臂被反剪,捆了双脚,腕上和脚踝处还有绳子,只是已经风化。 所有尸骨都是女骨,从她们死时姿态看,属于活殉——直接把活人封在墓中为墓主人殉葬。 而陪葬女子一定美貌年轻,墓主人非常喜爱。 想想是何等残忍。 既然墓主人喜欢漂亮女子,那这位依虑王一定好色了。 那位简位居王是个吃货,这位依虑王好色,那下一位呢? 难怪夫余国到了中段便开始衰败,跟贪色贪吃有极大关系。 正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 开国鼻祖用命打下江山,兴旺不了几代,便被后裔们给慢慢败光了。 在中华史上,每个朝代都有败家名皇败家名王,可要是没有这些超级败家子,历史又怎么前进呢?想来还要感谢他们了! 发丘出发点,对于姚五关来讲,就是要透过这些龙脉王陵,来看透一部隐秘历史。 在大溶洞内,一路走来,姚五关一直在可以记住很多内容,他想:今晚,可是有东西写了。 《天官纪事》在若干年后,将会是一本考古专著,能够披露无数古代真实,想想无数后来人读到这本书时,该是何种感受呢?会不会也能激起他们那种发丘探险情怀呢?可是,到了他们那个时代,龙脉大丘已经被我姚天官发个遍了,他们只需端着《天官纪事》去各丘内对着,然后写写心得写写小说,意淫一下想象力而已。 既然这些女子都是活殉,那好吧,可以放心大胆在这里行走了,如果有机关早已被她们胡乱折腾给触发了。 姚五关心里这么想,行动上还是很谨慎,他将蜡烛放到东南角,这是规矩,要让后面上来人看到。 走动时,尽量高抬腿不碰到那些骸骨,有道是:取宝不毁尸,洗墓莫踩骨。 据野路子传,屈死骨骸因死时不甘,怨气过重,往往敛在骨髓内不释放,万一被活人脚踩碎骨头,怨气便从髓内释放,飘散于空气中,若被活人吸到,轻则折损寿命,重则染上大疾,甚至暴病而亡。 人活着时若好色,必然也爱财,死后拉了美女活殉,必然也会把值钱宝贝带入墓中。 转着瞧了瞧,在西北角放着一个箱子。 箱子盖已经被打开支起,丝绸卷类物品散落在地上和箱盖上,估计是被活殉女子折腾时给弄开了,也是为了发泄。 棺盖盖得很好,说明棺盖封钉很牢固,要不然这些活殉女子一怒之下,一定会把棺椁掀开,把依虑王尸首撕了解气不可。 看着趴在棺椁上那二位尸骨,可能就是在捶打棺椁时慢慢死去。 靠近木箱时,姚五关更是小心,一要注意宝箱有诈,安了暗器,二要注意不能踩到散落宝物。 从百宝袋取出挠钩,站在木箱旁,勾住木箱盖轻轻闭合,又缓缓打开,确定没有危险,姚五关才去动厢内珠宝。 刚拿起一件金凤钗,用麻布擦了擦表面灰尘,一个声音传来,“大哥,好玩么?” 谢六指在洞口露了一下瘦头,又快速缩了下去。 姚五关打算在仔细考察一下,确定没有危险再叫他们几个上来,绕着女体造型棺椁走了一遭,没发现什么异常,姚五关蹬上了石台。 刚才石台上站定,咯嘣嘣,石台动了起来,对这个情况,姚五关已经了然,就是石台关了封闭了洞口,下面连经文也知道按下百灵鸟机关打开洞口,所以,姚五关没在意,站在石台上,望着洞口慢慢缩小。 “大哥,大哥,快出来。” “姚天官,不好了,洞口关闭,快下来,快点。” 对下面这些紧张,姚五关一笑了之。 四十六章。洞府王陵三 天官也是人,难免误判。 这次姚五关想错了,过了一刻,墓门也没打开。 还好,在石台下有一条缝隙,只听得连经文急切喊着:“姚天官,按了百灵鸟机关,没用呀,还是打不开,这该如何是好?” 隐约传来谢六指一阵哭腔:“大哥,大哥,你可要挺住呀,你别害怕,连大侠会有办法,实在不行,就让贾奎用斧子砸开一个豁口。” “大哥,大哥,你稍安勿躁,我来了。”贾奎大粗嗓门吼道,随后便听得“哐哐”两声。 做事真是没有脑子,这样使用蛮力,石台敲不开不说,弄不好这么大震动还会引发其他机关启动,反而害人。 “停,停,一切听我指挥,你们任何人不许乱动。” 制止了贾奎瞎来,姚五关举着火把在墓内转悠,脑子里飞速思考:石台打开是不是有时间限制?到了一定时间自动关闭? 不对。 连经文无意中触发百灵机关,石门打开后,落了好久尘土,一直未关。 转换一下思维:难道是我不小心触发了闭门机关? 有这种可能。 于是,姚五关回忆了一下之前行走路线,他要重走一回,试一试。 每走几步,他都停下来想一想,确定走得路线是否对。 边走边往地板上仔细看一看脚印,仔细查看地上有没有突起或者寓意图案。 一直走到石台前,姚五关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回去取炸药来把这该死石门炸开?”谢六指在下面抽抽搭搭,已经泣不成声,姚五关虽然很反感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但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感动,哭就哭吧,只要别乱动就行。 敛起精神,姚五关要专注地查看。 他蹲下来,用火把照亮石台上,先前那个脚印已经蹭掉了台上部分尘土,火光照耀下,一颗紫色珠子露出一部分,反射出光芒。 “就是你啦,小东西。”姚五关伸手在紫色珠子上按了一下,咯嘣嘣,石台移动,姚五关小心后退一步,站在石台边看着石台移动,洞口越来越大,洞下鱼鳞荧光非常明亮,一道光柱从洞口照射上来。 姚五关诧异一下,走下去一看,耳洞外,豕嘴鱼已经蹦上岸来,有几条莽撞地振动翅膀朝耳洞里飞来。 一瞅贾奎,贾奎摸了摸大脑袋,“我没做啥,大哥,别这么看着我。” 姚五关伸手攥住贾奎粗腕子,举起来看了看手指肚,看到贾奎中指指肚已经被咬破,马上明白了咋回事,“你把血滴进河里了?” 怯怯地点点头,贾奎攥着那根中指,瓮声瓮气道:“我也是出于好奇,不过也没啥,不就是几条鱼长了翅膀会飞吗?随便伸手出去就能弄死几条。【零↑九△小↓說△網】” “大哥,贾奎做得对,我正想捞几条回去给您当下酒菜呢,这回好了,不用我绾裤腿下河了,鱼儿自己送上门来。” 谢六指伸手就要捉飞入洞中那些鱼。 “别动。”姚五关制止了谢六指,伸手抓到一条,捏开鱼嘴让大家看,只见鱼嘴内露出尖利犬牙,“长白鱼变异后,还有一个名字,叫狼牙鱼,如果要到手指,能把骨头咬穿。” 抹了一把冷汗,谢六指往后退去,站在姚五关身后,拉着姚五关衣襟,不再溜须拍马,他本来就说错了,姚五关向来不饮酒,抓鱼回去给姚五关当下酒菜,只能让姚五关呵呵了。 “我再重申一遍,没有我发令,任何人都不能随便乱动,弄不好会……” 说到这里打住,姚五关懂得墓内忌讳,不能提“死人”这个词儿。 姚五关已经在上面墓内走了一遭,现在可以带着人上去了,考虑墓室内到处都有骨骸,落脚地方实在太小,再者也用不了这么人手,启动木棺抬起棺盖,有贾奎这头大牛足矣。 叫了大奎和连经文,让顾翻海和谢六指在下面候着,毕竟下面有百灵机关控制洞口开合,不能不留人。 带着贾奎上去,谢六指又不干了,他缠着姚五关非要上去,理由是怕下面这些飞鱼。 姚五关没有理会他,反正谢六指在上面和在下面似乎没啥区别,这个人在墓内做事时,基本可以忽略,他胆子太小了。 谢六指跟着上了墓内,站稳脚跟,看到火把下到处都是骷髅和骨骸,吓得又跑了下去。 姚五关朝连经文尴尬地笑笑,摇了摇头,叹了叹气,连经文点头表示能够理解,发丘军团六人组里要是没个活宝还没乐子呢,都跟顾翻海一样,一个磙子轧不出一个屁来,显得气氛更加压抑。 女体雕棺和船棺密封方式一样,也是侧封。 三拜,起钉,撬动棺盖,抬起,这些动作都是熟练工。 刚打开棺盖时,还是后退两步,不能让棺内尸气冲了口鼻。 葬衣已经风化,皮肉早已被微生物分解,从骨架看,是具男尸,骷髅嘴里闪着金星,应该是在活着时镶过金牙。 贾奎胆子比之先前大了很多,看着骷髅嘴里冒着金星,他不太懂这是镶牙,以为那是什么神奇宝物,伸手就要去摘。 伸手拦住贾奎大手,“尊重,懂吗?” 悻悻地把手缩回去,贾奎正好把目光碰到木棺女体雕刻脸部。 然后,贾奎就顺着脸部看到颈部,在从颈部往下看,便看到半裸酥胸,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个露点上,裆下一硬。 只看着棺内,除了一堆骨头棒子和几片烂布片子,没啥宝物,姚五关戴好手套快速搜索。 这一摸不打紧,姚五关脸上露出惊异神色,他发现在尸骨身下垫了很厚一层东西,手触之处,冰凉冰凉。 玉?! 再仔细摸了摸,又看了看,是一整块玉板。 用力掀了掀,没动,姚五关不敢发大力,怕把玉板弄裂,破坏整体性。 他本来想就着这块玉板把尸骸抬起移到棺外,然后看一看玉板下面有没有好东西,如果有就全部取出来,再把尸骸捡回棺内,给他尽量摆好复原。 可是这块玉板像是长在了棺底。 怎么办? 硬来肯定不行,姚五关不喜欢野蛮洗墓,他必须要弄明白了到底是咋回事,他心里才痛快。 再用手沿着玉板边沿摸了摸,玉板没有嵌在棺木上,那到底是咋回事呢? 一定是哪里有个机关在控制玉板! 仔细查看棺内,没发现,姚五关扶着棺沿儿绕着棺体逐渐查看,挨到贾奎时,听到“啪”一声轻响,声音来自棺内。 再动玉板,居然能抬起来了。 姚五关不知道到底怎么碰巧了触动了机关。 可,贾奎貌似知道。 四十七章。洞府王陵四 三男成伙,必有一色。 连经文举着火把,姚五关专心致志鼓捣玉板想把它弄出棺椁时,贾奎正在伸出罪恶大手抚摸女体棺胸部那个露点。 这不能怪贾奎放荡,只能说是被谢六指毒害太深,每晚都给贾奎讲露骨艳事,谢六指表达能力有超强,专捡动词和形容词给贾奎上,贾奎已经发育成熟有七八年了,一直憋着一股精气不知道是送到哪里,被谢六指性启蒙后,贾奎下体时常满血膨胀,越是如此,谢六指越是干柴上浇油点火,可怜了贾奎,每晚被艳梦搞遗,他期待着女人身体,但是,他又很怕,不敢偷着去青楼一条街泄火,姚五关给他和谢六指分过银子,钱倒是有,就是缺一副淫胆儿。 不能去真刀实枪干一场肉体涅槃,大贾奎只好偷偷看些女子画报,靠想象解解闷儿,谢六指经常从外边报童那里花一个铜子儿买来大屁股大胸女人画报,以十倍价钱倒手给贾奎,谢六指也买过像《金瓶梅》、《隔帘花影》这类禁书,只是贾奎识不得半字,谢六指便充当读郎角色,但这读郎可不是白给贾奎当,贾奎要付费才能听得到,谢六指做得非常缺德,每次读到紧关节要处,他就不读了,待贾奎给了银子,他才接着读,不出半月,贾奎囊中那点银子,九cd进了谢六指口袋。 把手伸向骷髅金牙,被姚五关敲回来后,贾奎便望着那个木棺上女雕发呆,直到手变得咸了,伸向那个露点。 姚五关和连经文把注意力都放在棺内物什上,没有注意贾奎正在行苟且之事,姚五关碰到贾奎,导致贾奎手一杵,摁在了那个胸部露点上,玉板居然活动了。 抬出玉板后,下面宝藏惊人,此时只有用叹为观止来形容才算过瘾。 玉板下面压着二十多件玉雕美人。 形态万方,个个妩媚娇嗔,栩栩如生。 其中大部分都是酥胸半露,身上衣物似挂似落,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数了数个数,二十四个。 姚五关戴着手套,拿起一个仔细端详,终于在美人足下发现字刻,“惊蛰”。 初步判断,这二十四美人恰好应该和二十四节气个数相合。 放下“惊蛰”,又拿起一个验证,果然,在足下刻着“谷雨”。 又拿了一个,“处暑”。 摸过露点后,贾奎那只大手更加咸不可耐,未经大哥允许,竟然情不自禁地把咸猪手伸向棺内,挑了一个玉美人拿起解馋。 贾奎倒是很会挑,他拿起这个玉美人,衣服已经褪到胯部,由于雕工实在精湛,暴露之处,和真人无异,这可是让贾奎两只大眼一双大手得到了慰藉。 臭哈喇子涎下三尺,滴到那玉美人胸部,然后顺着沟渠流向下体。 哈喇子虽臭,但也是水呀,美人若沾了水,更是风情万种,把个贾奎搞得如痴如癫,眼珠子似乎都因为阳火过盛而变得满是血丝。 这着实吓到了姚五关,他以为贾奎中了煞气。 “大奎,你没事吧,要不让连大侠扶你下去坐一会,歇歇身体,一定是刚才斗倭贼发力过猛,大奎做事比六指实在,哦,记得六指说过他出来时兜里带了饼干和糖果,看你是不是疲劳过度导致血糖偏低?” 姚五关极为关切地望着贾奎大黑脸,要不是这么关心这个大憨兄弟,姚五关绝对不会在一开棺处说这么多话,他和舅舅一起洗墓,向来一言不发。 直到姚五关把最后一个字儿吐完,贾奎才如梦方醒,抹了抹嘴边大哈喇子,“大哥,我没事,也许吧像你说得那样,挖洞和斗倭贼搞得血糖有些偏低,我自己下去就行,找六指要一块糖含了,一下就好,啊,啊,大哥,抓紧干活吧。” 说得是下去,但是没有说把手里东西放下,贾奎看着憨傻,其实脑容量可是不小,几个月跟着姚五关闯荡北陆,好多经历已经让他懂得圆滑起来,他在下台时,手中拿着那个玉美人。 “姚天官,贾大兄弟手里拿着玉器,可别不小心摔了,是不是放进胶皮袋里保险些呢?” 连经文眼尖,他看着贾奎随便拿个宝贝就走,觉得这很没规矩。 这话说得挺绕,贾奎听出其中意味,当然,你连经文说了没用,得我大哥点头,他说我交回我就交回。 “连兄,大奎是个实诚人,他想拿着玩一会就拿着玩一会,刚才玩命地挖洞也是使了绝劲,要是六指这么做,我肯定就不答应了。” 既然你姚天官说了,我连经文还能再坚持吗,“哈哈,我也是瞎操心,贾大兄弟确实是个实诚人,实诚人到了哪里都被认可,都吃相,我家翻海也是这种实在性格,就是没有贾大兄弟爱说。”连经文笑起来,多少有些勉强,但是能把笑露给姚五关和贾奎,算是给了面子。 “大哥,那我下去了,一会儿我会主动把这个宝贝放回袋子里,别为我分心。”贾奎这句话就体现了他果然脑容量大,也说明他今天完成了人生蜕变,由原来一个碌碡轧不出半个屁,变得嘴上话里有话了,他在说给连经文听:丫别管我,我只听我大哥指挥,别人靠边站。 其他玉美人,也没有必要一一再看了,看了也是二十四节气命名,姚五关很是小心地把每个玉美人用棉花袋装好,连经文撑开胶皮袋,把二十三个玉美人放进胶皮袋,连经文一松手,袋子自身弹性就把里面宝贝裹得很紧。 接下来,姚五关麻利地把墓主人骨架放回棺内,用麻布快速将玉板擦拭一番,原来这玉板不是光板,而是雕刻着一幅仕女出浴图,幸好姚五关读书颇多,懂得些男女身体以及云雨之事,加之姚五关本身洁身自好,若是那六指和贾奎,裤裆之物非一下挺起不可。 仕女出浴图画得极为传神,又特别露骨,一条布丝也没挂在身上,腰细如蜂,胸和臀丰满逼睛。 浴缸旁边放着一个小桌和一枚小凳,桌和凳上面放着仕女所脱衣物,桌后墙上挂着一幅自画像,穿缎披纱手持团扇悠然吟着诗,身旁置一古琴。 找了找字,姚五关看到在刻画旁边注着一行小字——若入此芳菲,三年不问闺。 其中意味,简单解一下,说明这个依虑王对画上女子非常宠爱,如果得到这个女子,三年内不打算再到闺中去找黄花大姑娘了。 所有迹象表明一个不争结论,那就是这个依虑王是个超级色鬼。 从艺术角度看了看刻画,姚五关让连经文帮他把玉板翻个过儿,玉板背面刻着几个汉字标注了年代。 洗净宝箱,姚五关和连经文各提了一个胶皮袋,抬着玉板准备离开。 贾奎从洞下冒了上来,手里紧紧握着玉美人,脸上似乎表情凝重,但因为脸天黑,也无法看真切,语气里显出惊慌,“大哥,不好了,成精啦。”话还没落到地上,谢六指嗖地蹿了上来,结巴着指着洞下面,“大哥,你快看看吧。” 随后,顾翻海倒退着上来,手里不停地忙活。 “叽叽”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像是一群小鸡欢腾这找食吃。 这是咋了? 四十八章。洞府王陵五 有个稳当人,就能独当一面。 啪啪啪。 顾翻海连着击出三掌,三条豕嘴鱼被击飞,其中一条直接奔姚五关而来,姚五关出手破空抓住。 握着死鱼,姚五关身形晃动来到洞口,只见下面耳洞已经被豕嘴鱼填满,白花花亮晶晶,交叠挤压,有些已经死掉,有些正在扑棱这翅膀张开獠牙嘴朝洞上飞来,看样子是处于癫狂状态,逢人必咬。 幸好顾翻海沉着应对,要是只有谢六指和贾奎,恐怕这些恶鱼早已扑飞到墓室里把墓室塞得满满当当了。 “顾兄,你暂且退后。”姚五关走到石台旁,找到那个紫色珠子按钮,按将下去,咯嘣嘣,石台逐渐关闭,这个空当内,有大批豕嘴鱼涌进墓室,但也没有任何威胁。 那些豕嘴鱼进入墓室后,被谢六指一人连踩带砸,噼啪一阵,全部消灭,只留得一片鱼尸,白花花地躺在地上,不一会,鱼体身上荧光消失,原来荧光是和鱼共生共灭。 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不应该出现这么多豕嘴鱼,先前那二十多条只是啃食了带血布条,也不会长出这么大翅膀。 一定是又出了意外。 姚五关把目光对准贾奎,在他和谢六指还有连经文研究百灵鸟机关开启洞门那个时候,贾奎出去干啥了? “大哥,您别这么看着我,我身上没毛病吧。”贾奎以为他摸女体棺露点那件糗事被大哥发现,还有他拿着手中这个玉美人不交给大哥,大哥生气了。 想了想,贾奎恋恋不舍地把玉美人交换到姚五关手中,姚五关接过,递给连经文,连经文用棉团包了放进胶皮袋。 交完玉美人,贾奎以为没事了,可是,他发现大哥还在冷着脸盯着他,他嗫嚅着,道:“大哥,我可没动别物,啥也没碰,就这一件,可是给你了。” 谢六指一听,忽地来了精神,“呵呵,你个贾大脑袋,真是脑袋有多大,胆子就有多大,你竟敢私藏宝物,快点叫出来,大哥饶你不死,否则要你好看……” 跳跃着,谢六指蹦过来要搜贾奎身体,“藏哪里了?是你丫自己叫出来,还是我动手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点拿出来给大哥。” “住嘴,六指,发丘忌讳又忘了么?” 姚五关喝住谢六指,谢六指一拍脑门,他刚才说了“死”字。 装逼一笑,谢六指哈腰点头,“大哥教诲,六指没齿不忘,怎能忘了忌讳,都是被这贾大脑袋给我急得,大哥,怪就怪贾大脑袋不守规矩,手上不老实。” 搁俩月以前,谢六指这么上蹿下跳,贾奎肯定不干,早已被将谢六指抓将起来,像摔鼻涕一样把他甩到墙壁上,可是,现在,贾奎不能那么做了,谢六指用那些荤艳故事对贾奎进行了精神控制,偶尔还嘴给谢六指还成,再不能有出格动作。 “我到底做错啥了?大哥,能给明示吗?”贾奎身上确实没私藏宝物,哪怕一枚戒指或者一根银簪,挺了挺底气,贾奎直问。 盯着贾奎大黑脸,“把手伸过来。”姚五关命令道。 贾奎乐了,呲着大白牙,有些瘆人,心底无私天地宽,他手上啥也没有呀。 反正反,正反正,贾奎在姚五关眼睛前面耍弄着双手,让姚五关看了手背看手心,看了手心看手背,还掰着指甲缝,也让姚五关看了。 姚五关“嘭”地捉住贾奎左手,贾奎动弹不得,“大哥,轻点轻点,我这手腕子快断了。” 姚五关站在台上,贾奎站在台下,把贾奎大胳膊拎起来,像是在吊装一个大号麻袋。 伸出另一只手,挤了挤贾奎左手食指,一股血渗了出来,堆成一个血珠。 “你这手指是怎么破得?” 咄咄逼着贾奎,姚五关目光如炬。 “刚才抬棺盖挤破了吧,我也不知道。”支支吾吾,就是在撒谎,贾奎现在才隐约明白姚五关要拷问啥。 “还不说实话,我看还是把你这只手臂费了吧。” 真气游走到姚五关手指上,姚五关稍一使力,疼得贾奎嗷嗷怪叫。 这可是在一座大墓里,到处满铺了骷髅人骨,火把嗞嗞燃烧,棺盖开着,墓下乱鱼吱吱闹着响动,再加上贾奎这一声鬼号,谢六指反应极为强烈,他小心挑着没有枯骨地界,满满向姚五关靠拢,爬上石台,不经意望了一眼棺内,裤筒内汩汩流出水来,于是蹲了下来紧紧抱着姚五关大腿作为倚仗。 顾不得理谢六指,他想抱着大腿,暂时由着他抱,先解决了贾奎身上这个问题,没了规矩,以后没得玩耍。 黑脸上出了一层汗,噗撒噗撒,汗珠子滚落到地上,贾奎嘴还硬,“大哥,我做错啥,你就直接说了,贾奎天性愚钝,你又不是不知道,哎哟,啊哟。” “该,活该,你个死大脑袋,不说实话,让大哥捏死你。”谢六指抱了大腿,胆子大了起来,嘴上又没了把门,话痨模式开启。 刚刚告诫过谢六指不要犯忌讳,这还不到放俩屁功夫,又说了两个“死”字。 这一大一小两个跟帮,真是让人不省心。 姚五关腿一抬,把谢六指甩开了,谢六指在台边上拃巴着两条细胳膊,哎哎了两声,最后还是没站稳,从台上掉了下去,台子没有多高,摔不坏人,但,可巧谢六指爬到地上后,和一具骷髅嘴对了嘴,吓得这厮“哇”地一声“妈呀”,爬起来跑到顾翻海身边,搂着顾翻海胳膊,裤筒中又是一股水流下。 在谢六指看来,北幽三邪中顾翻海还算可以值得信赖,话少之人必实在。 顾翻海面无表情,一直站着,谢六指站他身边拉他胳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泥塑了一般,谢六指伸出一只瘦手在顾翻海眼前晃了晃,顾翻海一侧头,“干啥呢?”又是下了谢六指一跳。 连经文在旁边掂着扇子,看乐子玩,那些恶鱼堵死洞口,他一点也不惊惶,他相信姚天官能力无限。 在姚五关又一轮发力后,疼得贾奎不能忍了,这才道出实情,原来在姚五关等三人鼓捣百灵鸟机关时,这个傻大个跑到耳洞外朝河水中撒了一泡尿,看着那些飞鱼好玩,想让更多鱼飞起来,他在斧刃上划破食指,往河里挤了几珠子血。 就是这些鲜血起了化学反应,引起更多长白鱼变异成豕嘴鱼。 当然,变个百八十条,也无所谓。 关键是,贾奎尿了一泡到河水中。 尿中含毒素,这些毒素引起鱼群狂躁,然后,就自相残杀起来,互相撕咬,没变异之鱼,因为吞食了变异鱼之血肉,而那肉中含有变异因子,于是引起新变异,如此链式反应,尿液所到之处,均有鱼儿变异,变得多了,总有些鱼不守规矩,飞上岸来,所以,才出现了鱼儿上岸,挤入洞中这种骇人景象,尿毒让它们狂躁不安,咬到个什么东西才得以发泄。 四十九章。洞府王陵六 石台下面塞满了鱼,相当于把依虑王墓用一堆腥肉给封死了,这该咋办。 五个人沉默下来。 除了姚五关,那四个齐刷刷地用八只眼看着东南墙角那柄残烛,虽然是第一次下墓,但,还是懂得封闭空间内时间长了缺氧这个基本知识。 姚五关考虑重点不在氧气问题上,而是尽快出去探那九个王陵。 他决定今天必须要把这十一大王陵探到位,可是时间呢?时间太紧了。 那四人不做声,蹲下来,坐下来,蔫头耷拉脑,都在等着姚五关想招儿。 “不用着急,这些变异鱼越是狂躁,活得寿命就会越短,加上挤压,过一会儿自然会半死,到时我们动手清理即可。”安慰大家一番,姚五关坐在石台边,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表情淡定自若,那四人看到姚天官不慌不乱,自然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写画一会儿,姚五关又跳下石台,站在远处,看一眼女体棺画下几笔,看一眼又画几笔,纸垫在一个硬板子上面,非常专注。 画着画着,摆摆手,让谢六指滚远点。 谢六指正坐在台子边上托着下巴想今天这些乱事,被姚五关轰跑后,便绕到姚五关身后。 到了姚五关身后,谢六指嘴里“啧啧”不已。 那三人煞是诧异。 一一凑过来看个究竟,当看到姚五关在干什么时,互相竖起大拇指。 原来,姚五关正在画那个女体棺,画技精湛,一支铅笔在画纸上刷刷点点,已经把女体棺大概轮廓勾勒齐备,接下来就填入血肉。 满布死人尸骨,骷髅狰狞,氧气逐渐稀薄,一个人在专注作画,另四人饶有兴致在旁边欣赏,这画风也是蒙太奇得够戗。 大概半刻钟,一幅铅笔素描跃然纸上,姚天官对比着实物和画作,摇了摇头,用不太满意那种口吻,说:“形似,而神不到位。” “大哥,你这是公鸡叨胡子。”谢六指呵呵乐着。 “怎讲?”大奎懂得零杂儿东西实在太少。 “谦虚呗。”连经文替谢六指答了。 “大哥,你就是太谦虚了,这样吧,你要是觉得这幅画不理想,你交给我处理好了,我不嫌那个什么神什么位。” 大奎大眼珠子盯着画上女体某个敏感部位,喉头耸动。 要说对大奎心理摸得最清楚之人,非谢六指莫属,“大哥,给我吧,我拿回去在盖马县城找个裱匠裱装起来,我会好好收藏哒,给了大奎,哈,嘿,哼哼,他会把它当……” 侧头望着谢六指,姚五关非常腻歪话说半截又咽回去之人,“六指,把话说完,别吞吞吐吐,大奎会怎样?” “他会把这张好画当擦屁股纸扔到茅厕里。”谢六指说着,把身体挪了挪,保证在大奎一臂范围之外。 “呸,六指,别给小爷添乱,我大奎不是那种人,我也会装裱,会珍藏的。”大奎攥着大拳头,咯吧咯吧,关节响个不停,似乎非得捏碎谢六指那瘦干脖子才解气。 “你珍藏?拉他奶奶倒吧,你会把画铺到褥子底下,当尿褯子使,别人我不了解,就你,我还知道,哼。”之所以,谢六指非要跟大奎争这张画,其实就是想晚上给大奎讲故事,待给大奎讲到干柴烈火那个当口,他便趁机把画卖给大奎,赚大奎几两银子。 姚五关虽然不知道谢六指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是,在大奎和谢六指之间产生争执时,姚五关一定会向着贾奎。 “这幅画我还有用,大奎先开得口,回头我有时间给大奎再复制一张。”姚五关说着把画卷了起来,收了画板。 大墓之中,处处都藏着鬼险魔凶,这位姚天官竟能如此淡定,着实让连经文连连吃惊不已。 “姚天官,瓜合一个人在外边把风,我们要不要抓紧点时间,我担心外面不太平,怕他一人无法应对。” 北幽三邪,向来生死与共,连经文作为老大,当然要替兄弟安慰着想。 “开门,清鱼。” 姚五关过去在那个紫色珠子上踩了一脚,石台开启,蹦上来几条豕嘴鱼,半死不活地翻跟斗。 看着鱼已经失去飞翔和咬人能力,谢六指来了精神,蹿过去,“我叫你凶,我叫你凶,看谢大爷踩死你们这些王八蛋不可。” 连着跺死几条后,谢六指跑到姚五关跟前,“大哥,复制画时,能不能抖抖您那贵手,也顺便给我来一张。”说时,眼睛斜睨着贾奎。 “现在没时间说这些,赶紧清理死鱼。”姚五关催促。 “好嘞,瞧好吧。” 动尸体,动棺材,弄骷髅,谢六指能被吓得屁股尿流,拾掇死鱼,他煞是勇敢。 “快,往墓里捡。”姚五关指挥。 顾翻海下去,两掌翻飞,捡鱼速度极快,谢六指跟人家没得比。 顾翻海捡了十条,谢六指也就捡了两条,还一个劲地叫苦,“哎哟,累死我了,没想到这活这么累,赶上倒斗挖土了。” 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谢六指在盗墓方面白痴得百分之百。 说起来用洛阳铲倒斗很快,其实非常累人。 铲本身重量加上带上一抔土,连续操作起来,既要有技术,还要有长劲。 看着谢六指太慢,这样下去,墓内氧气会不够喘气滴,岂不把大家憋死,姚五关让谢六指上来,闪到一旁。 待姚五关动起手来,顾翻海受到鼓舞,加速干活,很快就捡出一个大坑。 “顾兄,我们推一推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些半死鱼推出去。”站在鱼坑里,姚五关和顾翻海说。 顾翻海看了一眼鱼堆,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马步蹲当,沉下丹田,运行真气至周身,对了一下眼神,齐整整说了声“走”, 发起力来,四掌奔鱼堆推去。 不知是鱼体黏膜太滑,还是二人真力太重。 唰。 两个人竟然从鱼堆中间钻出两个洞,齐齐飞了出去。 脚刚才离开鱼堆,鱼堆坍塌,把刚才身体钻得洞又给闭合了。 这下逗了,鱼堆把内外两拨人隔开了。 隐约闻得里面传出“大哥,救我”,听着急切惶恐,应该是谢六指在瞎逼喊叫。 五十章。洞府王陵七 姚五关和顾翻海在外,连经文、谢六指还有贾奎在内,两面一起捡鱼,很快便掏出洞来。 相比里面,姚五关和顾翻海要困难些。 因为外边还有一些变异鱼,零零散散地从河里飞上来,攻击姚五关和顾翻海。 掏着死鱼堆,还得应付着攻击,显得很是忙乎。 好在那些长白鱼变异后,如果非常狂躁,寿命不长,陆续在死去。 先前河里欢腾局面没了,越来越多死鱼铺在河面,翻着大白肚皮,洞内光亮越来越淡。 待里面三人背着胶皮袋出来,外面那些变异鱼已经死掉得差不多了。 十一个墓,现在只发现三个,打开两个,继续前行探查。 河里活鱼沉入水面下,河面飘得死鱼失去荧光,只能靠火把照明。 贾奎背着两个胶皮袋子,一伙人走出一里地左右,又是一个耳洞。 在耳洞里,学着先前打开依虑王陵那种方法找机关,但是这个耳洞没有没有百灵鸟,只是一只东北虎壁画,再就是借着虎身纹路写着几个篆体字——衣罗王陵,把虎身上摸了个一遍,也没发现机关,姚五关遇到了难题,可是,由于时间有限,不能在这一处耽搁过久,只能是继续前行。 火把光亮中,每个人脸上露出疲倦之色。 必须要考虑是继续,还是打道回府。 发丘洗墓,一般而言,都是一锤子买卖。 尤其是这里,已经被各路人马盯上了,今天不洗净,明天早晨来,可能就换了一拨人,势力比你大得多,你惹不起。 所以,姚氏一族在洗墓时,有一个传统,就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当下洗多少算多少,再回头,可不是洗墓那么简单了,弄不好吃饭家伙就不保了。 像姚五关今天这种做法,比较大胆,明明知道有流贼和倭人在附近活动,还敢动铲,按照天官纪事上来讲,这是在犯忌讳。 有道是,宁舍十座丘,不结一桩怨。 大家发得是死人财,不是靠打劫杀人。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弄死人,只要死了人,必然结仇,以后,再在发丘江湖上,走到哪里都有人那种刀子追着你,那你说你这发丘买卖还咋做。 简单征求一下大家意见,只有谢六指说回去,不想在往下走了,他吐出一番话来,不是没道理,“我们不能只计算往前这段距离,一会儿回来呢,可是双倍距离,而且走得越远,回程越大,我看我是回不去了。” 姚五关说既然这样,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等着我们,一会我们回来必然经过这里,二是,你自己先回去。 谢六指自己一个人,吓爆他尿脬,最后,还是跟着大家一起走了。 再往前一里多地,从耳洞里墙壁上刻字,显示是玄王,再往前,是余蔚王,都没有找到机关。 如果判断没错,前面应该没有了,姚五关说,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会。 说完,施展轻功,脚下生风,快速前进。 不一会,姚五关回来,跟大家简单说了说探测情况,确实前面没了洞穴,说明前面没有王陵。 和最初判断无二,那就说明,简位居王陵另一面还有五陵。 现在问题是要不要在折返回去,经过简位居王去探那五个陵。 要是不累,姚五关做主带着大家去找那五个陵,现在都这么累,姚五关比较讲民主,要大家商量着拿出意见。 连经文说,我们再找五陵,要是打不开也是白跑,不如把这几座研究研究,实在找不到机关,就炸开它。 谢六指很财迷,但是跟财迷比起来,他更惜命。 他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说,这可是洞内,不是外边,万一震塌方了,把出路封死,我们可怎么办。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吼。 大地震颤。 姚五关把那四人往后一拢,手拧在刀把上。 刚才这一声吼,不是虎,不是豹子,而是来自于河水中。 姚五关要大家不要出声,静观其变。 接下来,又是一声巨吼,河水开始沸腾般翻起水花,那些长白鱼尸体荡来荡去。 “水怪,我们要小心。”姚五关嘱咐大家。 只见一条黑色脊背露出水面,像山梁带着一排锯齿。 水流顺着脊背斜坡刷刷留下,大有蛟龙出海那种气势,只是在这地洞中,显得极为阴森可怖,正常人类见了,吓也得吓个半死。 就在大家把心提到嗓子眼儿时,一只水缸那么大的脑袋露出水面,两只茶缸子口那么大的眼睛泛着红光,这家伙眼睛能够夜视,嘴巴还没有张开,像鳄鱼,但是比鳄鱼的口吻要短一点粗一点,亮着红灯笼眼睛,在水面处望着岸上的这一堆人瞄了瞄,似乎渴望尝尝这些恒温动物的血是不是真的比冷血鱼的有味道。 “跑。”姚五关一声令下,他已经从怪兽把眼睁圆的刹那,看出怪兽透露出即将发动进攻的信号。五个人朝着简位居王那边飞奔。 吼,吼,吼。 怪兽从水中一跃蹿出,在这五人后面死命追击。 跑着回头看时,发现怪兽满身青黑,四腿粗壮,脊背两侧有好多角型凸起,沿岸奔跑时,身体蹭到崖壁,把那些突兀岩石直接刮掉,它似乎受了皮外擦伤,这惹得它脾气更加暴躁,狠命追向姚五关等人。 “快进耳洞。”姚五关清楚,这么跑下去,是跑不过怪兽的,本身疲乏,怪兽跑动又极快,只要被追上,不用被咬到,只要怪兽一拱,就能把人拱个半死,再踏上一脚,非得给踩死不可,就是被撞到河里,生还的希望也极为渺茫。 人真要是落水,那怪兽更善于在水中施虐,非把人吃了不可。 听了姚五关提醒,那四人一头扎进耳洞。 姚五关站在洞外吸引怪兽。 “大哥,快进来,快进来。”谢六指的哭腔,还有贾奎在喊。 “姚天官,进来躲一躲。”连经文急切地嚷,顾翻海平时不爱说话,都在喊:“姚天官,快进来,要不我出去帮你。” 怪兽虽凶残异常,但是,也是鬼精鬼精的,当它发现一个比自己矮了两倍的小个子迎着它站住时,它警惕地停了下来,瞪着两只灯笼眼观察着姚五关,并司机进攻。 姚五关缓缓地在抽刀,怪兽似乎看出些端倪,突然一伏身体,一个逾越朝姚五关扑来。 五十一章。洞府王陵八 这种怪兽,在《风海经.异物志》中有记,叫做鳄麒,它兼具鳄鱼和麒麟的特征,故此得名。 书中记载,鳄麒冷血残忍,皮坚力大,常人对付起来,非常困难。 而且,鳄麒一旦接触了人血,会更加嗜血,而且还会增长。 姚五关不敢掉以轻心。 啸月斩煞刀刀尖点地,姚五关倒滑出一丈多远,鳄麒第一个恶猛的疯扑没有得手,扬起脖子,吼,吼,吼,变得极为狂躁。 白色脖子下,长满了肉瘤,看上去非常恶心。 狂吼时,因为嘴巴长得太大,从嘴里流出的酱色口水,甩到岩壁上,散发出一股腥臭,里面有多少病毒和细菌毒素,可想而知。 鳄麒边吼边脚掌同时拍地,死命挠地,生硬的石头地面,居然被它挠出几道凹槽,这要是抓到人的身上,一爪就得掉下一斤肉。 看着这个鳄麒迟迟不进攻,只是又叫又挠,姚五关感觉其中必有蹊跷,隐隐觉得身后味道不对。 闪身跳到一旁,贴紧崖壁,看清另一头鳄麒不知何时悄然溜到他的身后要进行偷袭,姚五关突然这么一蹦,这头鳄麒也是感到惊愕,它奇怪怎么无声无息地,姚五关竟然发觉了呢? 看长相形式,新来这只鳄麒个头更大,脊背锯齿更高更尖,在头部周边还长了一圈肉瘤凸起,原来这鳄麒有公母之分,新来这只是公的,刚才那只是母鳄麒。 母鳄麒攻击不成,狂吼是在呼唤公鳄麒,并佯装进攻,吸引姚五关的注意力。 由此可见,这对鳄麒比较狡猾。 两只鳄麒看被姚五关识破,双双嘶吼一声,趴伏身体,蓄足力量,同时从两边夹攻姚五关。 姚五关要是还贴在崖壁不动,两头鳄麒的大脑袋非把他给挤成肉饼不可,脚蹬崖壁,身体似箭般弹射而出,跃过水面,落到了对岸。 公母鳄麒扑了空,脑袋险些撞在一起,更是恼羞成怒,把脑袋使劲一摇晃,一跃而起,奔向对岸。 公鳄麒跃过来,泰山压顶般拍向姚五关。 母鳄麒却普通掉到水中。 姚五关站在对岸看得最清楚不过。 母鳄麒在跳起瞬间,尾巴被顾翻海和贾奎死命拉住。 所以,母鳄麒像一块从天而降的磨盘石头,拍起一股水浪花。 连经文啪啪啪射出一排毒针,鳄麒身上的鳞甲比精钢还硬,弹落了几枚毒针,虽然,有两枚扎进鳄麒嘴里,鳄麒似乎对毒性没有反应,可能它本身就是个毒物,遇到毒素便以毒攻毒。 要是射到眼睛最好不过,连经文还要在发毒针,但是,鳄麒哪里会给他机会。 粗硬尾巴猛地一抽,就从顾翻海和贾奎手中挣脱,展开脚蹼打水而行,直接奔连经文而去。 一直躲在耳洞边筛糠的谢六指,这是救了连经文一命。 他照准母鳄麒大嘴抛出火把,也不知道是母鳄麒没注意到还藏着一个人在耳洞,还是扑咬连经文心急,竟然没有合拢大嘴闪躲一下,火把不偏不倚丢进母鳄麒嘴里。 毒针毒素对它起不了伤害,但是火这东西就厉害了。 烫的鳄麒滋溜钻到水下,连经文运气轻功,飘入耳洞,顾翻海和贾奎站在岸边望着对面姚五关正在和公鳄麒死命相搏,也没有任何办法。 谢六指把火把扔进母鳄麒嘴里,得到连经文的拱手道谢,正在美美地吹牛逼,“连大侠,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玩弹球,全村的小伙伴都是败将,还有玩弹弓,那叫一个准……” “小心。” 连经文眼睛里露出一丝惊恐,伸手把谢六指猛地一拉,谢六指被带进耳洞内,险些就被从水中弹射出来的母鳄麒咬到。 母鳄麒好像和谢六指还有连经文记了仇,把脑袋往耳洞内钻,幸好耳洞内有个小小的拐弯,否则二人不被咬到,也被母鳄麒顶死。 贾奎在山里猎过虎豹,似乎不怎么怕这种兽类的东西。 “操你妈,畜生,老子劈了你。” 大斧子,挂着风声砍下。 当。 贾奎虎口发麻,这鳄麒可不是山里普通野兽。 最厉害的犀牛皮,也挡不住锋利的斧刃,鳄麒表皮是一层皮甲,这种怪兽成活得有几百年在这阴森溶洞中,皮甲的皮质层既有硬度又有韧度,贾奎的斧子分量够重,臂力也惊人,才砍出浅浅的一道印记,贾奎一时兴起,连着砍了两下。 恰逢母鳄麒把脑袋钻进洞中后,后脊背的锯齿脊骨卡在了洞口,没能拿出脑袋去咬贾奎,贾奎才得以多砍了几下。 姚五关那边不停地来回闪躲,一会儿飞身蹦到这般岸上,一会儿飞身蹦到那边岸上,像逗一个超级大宠物一样逗着公鳄麒。 倒不是姚五关有闲心陪公鳄麒玩耍,而是,他不是特别清楚鳄麒这种怪兽到底有多厉害。 姚五关从风海经里读到过,说鳄麒会喷火。 要是正面交手,公鳄麒突然张嘴给你来个巨火燎毛,那可就惨了,如果烧正了,非得给烧糊了不可,烧不死也得把毛发全烧光,弄不好这张脸就得给毁了。 所以,姚五关要先遛着公鳄麒,看看情势。 贾奎那边暴叫,姚五关听到,看到母鳄麒被卡住,贾奎正在疯狂地砍,赶紧提醒贾奎,“砍腿,快点砍腿。” 贾奎砍疯了,哪里听得到,顾翻海上来夺过贾奎手里的斧头,抡圆胳膊,像砍百年雪松一样,照准母鳄麒的斜砍下去,恰好看在母鳄麒的小腿骨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钻耳。 贾奎一看,砍腿是个好主意。 一把抢回大斧,“嘿嘿,畜生,我叫你后半生坐着轮椅度过吧。” 咔嚓。 后腿砍断。 母鳄麒连声哀嚎,身体倾倒向一边,顾翻海一个助跑,扒住锯齿形脊骨,翻过母鳄麒身体,“把斧子扔给我。” 贾奎把大斧抛了过去,顾翻海接住大斧,抡圆了,每条腿一下。 咔嚓。 咔嚓。 值此,母鳄麒四条腿全部报销。 母鳄麒的哀嚎引起了公鳄麒的疯狂,公鳄麒撇开姚五关不管,它飞奔回来救母鳄麒。 公鳄麒比之母鳄麒可是厉害的多,它在不停扑杀姚五关时,每一爪子下去,都能击碎一块岩石。 两只眼睛瞪成两个过年挂门前的那种红灯笼,以猎豹的速度奔向贾奎。 五十二章。洞府王陵九 贾奎杯具了,二百多斤的身躯被公鳄麒撞到,一下子从母鳄麒身体这边撞得飞了起来。 飞过母鳄麒身体,落到那边,砸到顾翻海怀里,虽然把顾翻海砸倒了,但是,起到了缓冲作用,要不然硬生生摔倒地上可就危险了,后脑要先着地,不死也得脑震荡,还有肋骨胳膊肘等薄弱骨节,都会受损。 公鳄麒没有越过母鳄麒,继续进攻贾奎和顾翻海,而是大声雷吼。 听得出它在呼唤母鳄麒。 因为母鳄麒的脑袋被卡在耳洞中,公鳄麒看不到母鳄麒的脑袋,只是看到母鳄麒四腿跪地,痛苦地呻吟,它急得不知咋办。 后来,它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用嘴拱母鳄麒,想把母鳄麒拱出来。 这给追上来的姚五关一个绝佳机会。 快速助跑,姚五关一个腾空飞上公鳄麒后背,纵越过锯齿脊骨,来到鳄麒头顶,啸月斩煞刀已经沾了凤凰血,无坚不摧,一刀下去,非常轻易地刺进公鳄麒头盖骨,借着拔刀势力,姚五关使出千斤坠,压得公鳄麒硕大脑袋缓缓低下。 这致命一刀,基本已经把公鳄麒废了,姚五关的千斤坠才发挥作用。 可是,很快,姚五关就意识到还是低估了这个怪兽。 吼。 公鳄麒蓄足最后的力气,把头猛地抬起来,狂甩滥摇。 姚五关一下子被抛到了空中,撞到洞顶利石上,多年成就的硬气功救了姚五关,撞到洞顶后,只是被石头尖硌得有点疼,没有受内外伤,姚五关在下落时,蜷缩身形,再伸展开,身体已经调整过来。 更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公鳄麒把姚五关抛起后,它没有低头,而是借着势力两脚蹬地,立了起来,大嘴猛地张开。 姚五关心中大呼“不好”,但是,已经躲闪不及,一团火球吐出,直接裹住了姚五关。 火球升腾的同时,公鳄麒也算用绝生气,像塌方的城墙一样,轰隆一声巨响,落下来砸在母鳄麒后背上。 姚五关反应还是够快,看到火球加身,赶紧撩起外衣大襟裹住脑袋,凭着方位感,朝着洞壁崖石猛蹬一脚,整个人带着一个火球,像一个超级火箭般,射向河里。 咚。 姚五关落入水中,没影了。 公鳄麒砸在母鳄麒后背,母鳄麒锯齿脊骨被砸断一排,母鳄麒身体一歪,卡住的锯齿脱开了洞口,用残腿在地上捣腾了几下,母鳄麒从公鳄麒身体下爬了出来。 嗅着公鳄麒的尸体,两只灯笼眼失去红色,被泪花掩盖,哀嚎声让人后背冷飕飕的。 贾奎坐在崖壁旁,指着母鳄麒对顾翻海喊,“砍死它,快砍死它。” 顾翻海正在往河里张望呼唤:“姚天官,姚天官。”他明明看到姚五关落水后,已经付出水面,怎么忽然又没影了,水中环境极其复杂,他非常担心姚五关的安危,这个母鳄麒已经四肢残废,掀不起大风大浪。 看到水中没有动静,顾翻海以为姚五关上不来了,听到贾奎提醒,拎着大斧过来,要杀了母鳄麒解气。 贾奎看到顾翻海去砍母鳄麒,这才腾出嘴来嚎啕大哭。 他不是哭自己的伤,他以为姚五关掉水里淹死了,“大哥呀,我的大哥呀,你在哪儿呢。”贾奎被公鳄麒撞得不轻,已经无法站起来走路,他爬着到水边,一边哭,一边喊,一边目光逡巡水中。 顾翻海第一斧砍下,砍在了母鳄麒的后背,震得手臂麻疼。 母鳄麒虽然不能跑动,但是匍匐着可以动脑袋,它回头朝着顾翻海就是一口。 顾翻海往后纵越,闪开大口,他忽地想到了怪兽的腿是弱点,肚皮也是弱点,于是,假装不在理会母鳄麒,母鳄麒守护在公鳄麒身旁,不肯离去,待母鳄麒放松警惕,顾翻海悄悄靠近母鳄麒,抡起大斧正要砍向母鳄麒肚皮。 只听有人喊“住手”,姚五关已经站在岸上,身上湿漉漉,脚下一滩水。 顾翻海收住斧势,跳出老远,跑过来看姚五关安然无恙,咧开嘴憨厚地笑了。 听到声音,贾奎也看到姚五关,“大哥,我还你以为你被淹死了呢。”说完,发觉这话说得太缺心眼了,赶紧改口,“大哥,我知道你会游泳的,淹不死。”明白人挺起这两句话,好像区别也不大。 贾奎是个大老粗,姚五关当然不会跟他计较,走过来俯下身,摸了摸贾奎脉搏,博动有力均匀,看来内脏无大碍。 “放它走。”姚五关命令。 谢六指和连经文在耳洞里躲躲闪闪,他们不敢出来,母鳄麒的嘴巴就在洞口,只要出来等于送肉。 “姚天官杀了它,我们好出去。” “大哥,赶紧杀了这个畜生,我们差点被它弄死,快点弄死它,要不然我们出不去。” 连经文和谢六指俩人在耳洞里喊,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到母鳄麒,再一脑袋把洞口封死了。 “走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走吧。”姚五关对母鳄麒说。 “大哥,你真是爱开玩笑,这样的畜生,听得懂人话呀。”大奎受伤了,嘴上的话可是不少。 母鳄麒似乎真的听懂了姚五关的话,回头望了一眼姚五关,闭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你的意思。 匍匐着动了动身体,“大哥,它真听懂了,它要走了,要钻水里去了。”贾奎指着母鳄麒大声咧咧,看来伤得真轻呀。 贾奎的话还没落地,只见母鳄麒身体绷成弓形,肚子部分悬空,然后,一个呼吸,身体猛地挺起来,撞向崖壁上的一处尖石,把天灵盖撞出一个大洞,嘴里喷出一团火球。 火球映照着河水,像一轮带花边的满月,飞到洞顶,撞得粉碎成火屑,星星点点洒落,一场流星雨般,无比凄美。 “这就是传说中的兽死之焰吧。”连经文走出耳洞,背着双手,长衫临风,一副高手寂寞要吟诗的样子。 “是的,像凤凰涅槃一样,我们人类有时候都做不到,走吧。” 扶起贾奎,一行人绕过两具巨大的兽尸,往前走去。 原来贾奎负责背的装宝贝的胶皮袋,责无旁贷地落到了顾翻海的肩上。 姚五关要谢六指背一袋,谢六指说脚后跟疼,都磨得起燎泡了,鬼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自从说出口后,看上去确实一瘸一拐的。 五十三章。洞府王陵十 走至依虑王陵,把那块仕女出浴图玉板抬了,五人朝简位居王陵走去。 顾翻海身上已经背负两个袋子,不可能在让他受累,谢六指装逼说脚疼,贾奎受伤需要搀扶,抬玉板的任务自然落到姚五关和连经文身上。 但是,谢六指不能啥也不干,姚五关要谢六指必须扶着贾奎,把贾奎照顾好,否则,再也不带出来。 谢六指只好搀着贾奎。 贾奎在被姚五关搀着时,尽量减轻大哥的负担,咬着后槽牙,一瘸一拐地硬挺着走,现在,这个任务落到谢六指头上了,贾奎一条大胳膊搭过谢六指后背,搂住谢六指,谢六指鼻子对鼻子盯着贾奎,“贾大脑袋,你可别非礼我,我可是有身份的人。” 贾奎笑笑,“不会的,不会的,你瘦了吧唧身上没肉。”随之放低声音,“你不是说那种丰满的娘们才有味道吗,我怎么会对你这个瘦鸡子感兴趣呢?呵呵,回头,给我讲故事,别总是见到紧关节要处就停下来,好吗?” 看着贾奎的笑里面饱含了坏意,谢六指想挣脱这个黑大个。 但是,他跑不了了,已经落入贾奎手心。 贾奎搭过谢六指后背的那只大手攥住谢六指肩膀,另一只大手扣牢谢六指这条胳膊,把谢六指箍得结结实实,谢六指想跑,没了计策。 “走吧,兄弟,大哥把搀扶我的任务交给你,你可要认真对待了,你表现的如何,全靠我一张嘴了。表现不好,大哥可要清理门户了。”贾奎摇了摇谢六指,幽默加威胁地道。 翻了翻白眼,谢六指半驮着贾奎向前走去,前面的姚五关回头督促,“六指,扶好了大奎,走快一点,万一还有鳄麒袭来,我们可是走不脱的。” 吓得谢六指连忙四顾,贾奎回头瞅瞅,吓谢六指,道:“水里那个游动的家伙是啥?个子好大。” 谢六指紧张兮兮地望向河里,“哪?在哪?” 看到贾奎一脸坏笑,这才意识到贾奎慧根开了,连吓人都学会了,顿感自己似乎没啥进步,始终是除了吹牛逼就是吹狗逼,这大奎要是厉害起立,自己可真是没了地位。 让贾奎变傻回去,或者让自己更聪明,是谢六指今后最近一段时间,主要的攻关课题。 姚五关和连经文抬的那块玉板并不轻快,玉,说通俗些,就是大石头,只是比其他石头长得颜值稍稍高了一些而已,分量不轻,大概得有百十斤重,走几步没啥事儿,走出一里多地,那对胳膊和腰的考验可想而知。 而且,玉板比较大,还不能平着抬,否则,玉板会被扇断,只能侧着抬,无形中,又增加了负担。 还没到简位居王陵,便停下歇息了一会儿。 姚五关擦着汗,跟其他几人吩咐,“到了出口,你们先行上去,向外边运东西,我在到里面探一探。” “大哥,还是别去了,这个洞很大,还有这很神秘的深河,鬼知道藏着什么怪兽凶煞,我们改天再来吧。”张嘴提鬼,谢六指永远不长记性。 跟这无脑之人,已经没法计较,姚五关做出决定,很难更改。 到了简位居王陵,把船棺内的宝石都一一挖下,装了大瓮里的顶级人参,装了五谷,把那些坛子好酒也都搬了,剩下一缸泡菜扔在墓里没动,这玩意弄回去也没人敢吃,要是有化学家研究化学成分还可以,整个北陆哪有化学家,就是全国去找,也很难说找得到。 嘱咐一番连经文看着大家往外运东西慢一点,姚五关急急地下了溶洞,继续寻找那另外五关王陵。 姚五关自己走路,当然就快了很多,将轻功使起,短短两刻钟,他便勘察完毕,的确如他所猜,简位居王陵的另一边,还有五个王陵,都是建于耳洞之上,并且在每个耳洞岩壁上都刻了王陵名字。 加起来,总共十一个。 坐在顶头的曷思王陵耳洞里,姚五关展开了深深的思索。 从这十一位王的开山祖宗起,就已经策划好了将来的子孙如何安葬,然后,就选了这个溶洞。 可是,溶洞这玩意,必有进口和出口,如果按照上游进,下游出来看,那么现在的地势是在逐渐抬高,也就是如果继续走下去,那就是可以到达进口的。 先前,姚五关去的那边,因考虑那四人等久了着急,所以,没有走到洞的尽头,现在,那四人运了宝物出丘,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姚五关打算继续走一程,探一探还有多深。 拿出罗盘定了位置,洞的走势应该是东北和西南的方向,这和龙脉全图上标注的龙须恰好一致,姚五关疾步而去。 越往前走,河道变窄了些,两岸修得路可是宽阔了许多,也比里面要平整。 疾行五六里有余,姚五关来到尽头。 一口人工大井出现在姚五关头顶。 大井修得极为巧妙,沿着井壁已经掏空形成廊道,上面漫着的水竟能遮盖下面的廊道,也不知道古人到底有多少智慧,能设计出如此障人耳目的建设。 走了半圈廊道,来到一溜台阶前,台阶很陡,通向地面,两面都是大石块砌成,仅容一人通过,要是顺着这条窄窄的阶梯上去,外面要人把守,上去一个逮住一个,多少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姚五关站在阶梯口,琢磨了一番,“当年各王的棺椁下葬,到底是从哪里下去的?” 看着井的直径,估摸是将棺椁用吊装技术从井上顺下来,然后再弄到廊道里。 可见,这第一王在安葬自己和子孙后代方面,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机的。 姚五关揣摩着这个窄窄的阶梯应该是通向地面的秘密入口,所以,蹑手蹑脚滴拾级而上。 走到尽头,看到一块石板压在洞口上,姚五关用常力推了推,石板没动。 姚五关正想运行真气发力推石板,忽听得隐约传来声音。 “爹,你就是太固执,守着能买下半个北陆的财宝,天天吃咸菜疙瘩啃棒子面窝窝头。”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胡说,老祖宗让我们守灵,我们祖祖辈辈就是要以守陵为荣,就算苦死饿死,也不能打老祖宗的脸,赶哪天我们死了去见老祖宗,我们也好交代。”老人应该是这个年轻人的爹,这是父子就一件事情起了争执。 “爹,你要是这么想,可别怪儿子不孝顺了。” “畜生,你想干什么?” 五十四章。洞府王陵十一 姚五关把耳朵靠近石板和洞口之间缝隙,只听得一阵骂声:“畜生,孽子,你要是敢动这些王陵,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嘿嘿,爹,既然你不答应,那只能怪儿子不客气了,暂时你先受些委屈,待儿子把这些宝贝变现后,把你接近天满城享上大富大贵,到那时,你就知道什么叫人过的日子了。再说,咱们自己不早点动手把宝运走,迟早让那些倭岛浪人和西洋鬼子给倒腾走,还不如咱们自己消化了呢。”年轻人跟他爹说完,转而又说,“把我爹看好了,别让他乱动,也别让他乱喊。” “可是……,金哥,这……”第三个人的声音,被称作金哥的人应该是手下小弟。 “畜生,大逆不道,必遭雷轰,你个畜生,我作了什么孽,造下你这个逆子,畜生,你不许胡来,我们金家可是守了一千多年,所有的声誉会毁在你的手里。”老人声嘶力竭,听着要吐血的劲头。 “金哥……这……咋办……老爷子要是这么喊,我们可是要暴露的,村人被扰到,都会过来的呀,这可咋办。”那个小弟身份的人显得极为焦急。 “塞上。”姓金的年轻人说。 “这给老爷子使,合适吗?” “他要是不嚷,不合适,既然不听劝,总是这么嚷,不合适也得合适呀。” “好吧,我听金哥的。” “来人呐,来人啦,金吾尉要开王陵盗墓啦,快来人宰了他呀。”老人在喊人来杀了他的儿子。 “哎哟,老爷子,一再说不让您老喊,您老还这么喊,我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听金哥的,给您塞上了,先委屈您老,等来日再向您请罪了。” “你他妈敢,三德子,我是看着你爹穿开裆裤长大的,你个鳖孙算老几,敢给我嘴里塞臭袜子,我他妈打死你。” “哎哟,老爷子,你踹死我了,给你塞这个,可不是我的意思。”叫三德子的人惨叫一声,好像被老人踢了裆部或者哪儿的要害。 “三德子,你真他妈笨蛋,给我。”金吾尉的声音,“爹,委屈你一下,来日让你住最大最好的房子,抽上好的烟土,给你雇二十个女仆伺候你。” “呸,畜生。” 随后,一阵呜呜暗叫的声音。 看来,那双臭袜子被亲儿子塞到亲爹嘴里。 “三德子,快点,掀开石板。”金吾尉催促。 姚五关赶紧退下,闪在拐弯处望着洞口。 盖着洞口的石板被掀开,四条人影走了下来,有一个人是被抬着弄下来的,身上被绑了绳索,嘴里塞着东西呜呜啦啦滴发出沉闷的声音,不断在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其中一个人把石板拉上,又盖上了洞口,足见这个人力气很大,应该练过多年内功。 “哑巴,点着火把。”金吾尉命令。 一个人没吭气,掏出火柴点着火把,带头下了阶梯,姚五关错身躲到隐蔽处。 下了阶梯,把那个绑住的人困在一个石墩子上,那三人举着火把,背着一些工具急急本洞内而去。 到此为止,姚五关基本搞清楚其中各个角色和行事目的。 这个被绑成粽子的是那个叫金吾尉的爹。 那三个人,有一个叫三德子,还有一个哑巴,都听金吾尉的调遣。 金家是守陵村的人,世世代代奉命守着王陵,知道进入王陵的这个唯一入口,并且严守秘密达千百年,到了金吾尉这一代,金吾尉想打破规矩,要盗走这些宝贝,他爹忠诚老实,不答应,金吾尉要强制执行。 这个金吾尉说得好听,是怕倭岛浪人和西洋鬼子把宝偷盗运到国外,他要让他爹过上好日子,其实,是他自己想发横财。 单从仁义来讲,他属于欺世灭祖。 姚五关要想走出隐蔽处,拴老人的石墩是必经之处,姚五关走出来,站在老人面前,看着老人嘴里塞着他儿子的臭袜子,因营养不良的身体枯瘦异常,被麻绳绑住,一定硌得生疼。 姚五关悲悯涌上心头,他想给老人松绑的,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老人一旦脱身,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眼下,他要做的是赶紧跟着金吾尉他们,万一金吾尉走到简位居王陵和连经文他们遭遇可就麻烦了。 当老人看到洞内已经有了陌生人,眼睛里露出惊恐神色,他努力向洞内看去,从眼神能看得出,他极度渴望能提醒他的儿子这里已经失守。 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五关走远。 姚五关为了安慰一下老人,在离开老人之前,说了一句:“老人家,请放心,如果你的儿子不主动攻击我,我不会伤害他的。另外,这里的宝物早晚要面世的,只是个时间问题,请不要心焦,保重身体吧。” 启动轻功,脚下生风,姚五关跟着金吾尉三人,来到第一座王陵,闪在拐角后面,听到耳洞内传来三德子的声音:“大哥,我们这么做妥吗?” “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不这么做,我们又找不到开墓机关。”金吾尉狠狠的声音。 “这不会引起塌方吧?”三德子担忧道。 “不会的,这里是天然溶洞,当年高骊国的那些王们早考察过了,要是容易塌方,他们才不会把金贵的尸骨放在这里呢?”金吾尉不屑道。 姚五关踮脚蹭到耳洞口,慢慢露出一只眼望向耳洞,发现金吾尉正在往耳洞顶刷东西,那个哑巴端着一个小桶,金吾尉用刷子在里面蘸。 那个三德子递过一包包东西,金吾尉把那些东西粘到耳洞顶子,动作非常娴熟麻利,应该是受过训练。 姚五关非常清楚,他这是在安炸药。 金吾尉把炸药粘好,在炸药包上接好引线,把导火索开始往外倒,姚五关赶紧躲闪。 尽管姚五关动作极轻,还是被金吾尉察觉。 由此可见,这个金吾尉内力深厚,能够察觉细微动静。 “谁?” “金哥,哪有动静呀?我咋没听到。” “三德子,出去看看。” 三德子拎着砍刀,出了耳洞转了一圈看看,没发现什么,回来告诉金吾尉,“金哥,可能是老鼠之类的东西,或者河里的鱼闹出的动静。” “没异常就好,来,拽着这根线往外拉。” 不一会,轰隆。 一声巨响后,传来惊叹,“金哥,炸药果然厉害,这比铁凿子可快多了。” 五十五章。洞府王陵十二 姚五关闪在远处看到一阵浓烟从耳洞冒出,待浓烟淡了下来,那三人举着火把凑进耳洞。 隐约听得那金吾尉道:“三德子,哑巴,把火把插到墙上,赶紧清理石块。” 显然这是耳洞顶已经被炸药揭开,把墓室底给炸出了窟窿。 只听得一阵铁锨铁镐的声音传来,三个人一起动手清理耳洞里的碎石。 现在的姚五关脑子里快速在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 要是从简位居王墓出去,必须经过金吾尉所在之地,必然被发觉,出现死拼打斗。 要是从这个井上出口出去,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如果判断没错的话,上面应该是守陵村或者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到地面上在去找六指他们,恐怕走的路就要远了些,毕竟不熟。 最要紧的是,连经文他们听到这里有巨大的响动,会不会跑回来看究竟,如果回来必然也会和金吾尉遭遇,肯定会打起来,输赢难料。 就这里这些宝物而言,姚五关倒是希望本国人能多盗走一些,因为西洋鬼子和东瀛倭人已经盯上这里,早晚会进入洞府把宝物偷走,与其给这些外国强盗留着,还不如本国人先下手呢。 虽然姚五关对金吾尉使用大掀底这种做法非常鄙夷,开洞很快,损失的宝物也大,包括对墓陵的破坏,对墓主人也不尊重,但是,情急之下,谁都可能使用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姚五关推算一下时间,像金吾尉这么蛮干,连装炸药,再加上引爆消烟,还有清理石块,搞定一个陵需要一到两个时辰,这么多陵墓,他可是一时半会弄不完的。 尤其是使用大掀底,地下爆炸的震波会传得很远,这等于在告诉周围的各色人等,这里有人在盗墓,有人在使用大掀底的办法在起王陵,无论守陵村的高骊棒子,还是那些被姚五关打跑的倭贼忍者,以及盗墓江湖的流贼,还有那些西洋人,甚至,官府的,军队的,都会跑到这里来,到时候,别说运走宝物,脱身也难,弄不好这个洞府王陵就成了许多人的葬身之地。 想到此,姚五关动了逃跑的念头,但是,他转而想到,若不出面制止金吾尉这么蛮干,这些宝物落到谁手里可说不好了。 可是怎么制止他蛮干呢?没有足够长的时间研究,姚五关也没有办法打开那些耳洞机关。 想来想去,姚五关决定跟金吾尉他爹谈谈。 姚五关摸回大井廊道,看到老金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瞪得还是很圆,说明老金已经挣扎得一点力气没有,拿绳子绑的真是太结实了。 怒目瞪着姚五关,老金气冲斗牛。 “大叔,我姓乔,叫乔五,误打误撞跑到这里来了,我想和您老商量点事。”姚五关蹲下来,平视这老金,笑得很温和。 做说客,姚五关是第一次,他不属于那种利嘴尖舌的人,所以,不绕弯子。 老金听到了,眼神里除了仇视还额外加了几分警惕。 凡是进入洞府的人,都是老金的仇人。 金家时代守陵,为的就是保全洞府王陵不被盗掘,可是,这个陌生人怎么会出现在洞内,肯定是来盗墓的。 从老金眼神里看出老金的心思,姚五关做了简短的解释:“大叔,干我这一行的人非常多,就是我不进来,别人也会来的,比如您的儿子,比如军队,比如洋人,惦记这里的人都已经聚齐了,今天我们遭遇了一批倭人,他们假扮成牧羊人来盗宝,被我们打败了,那明天呢,后天呢,总之,这块王陵已经不保,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这里的守陵人,而且很忠诚,可是,您的忠诚没有刀枪厉害,没有贪欲很强的人心厉害,我跟您说这么多,就是只有一个想法。” 老金盯着姚五关,揣摩着他要说啥。 “您的儿子正在使用炸药大掀底,那有多大的破坏力,你是知道的,要是有个两全的办法就好了。” 老金期待着姚五关说下去。 “可怜了那些王,尸骨和棺椁被你儿子炸得稀巴烂,可是,你儿子之所以这么蛮干,他到底想要啥,你应该非常清楚的。” 反正老金嘴里塞着袜子,又不能说话,姚五关继续说:“他也不想这么破坏,他只要财宝,可是他不知道机关呀,打不开呀。” “所以,我的建议是。”姚五关停一下。 “我建议你要是能打开,就给打开,免得尸骨被炸烂。”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乘火打劫的,我做这一行是守规矩的。” 姚五关把话说到此,老金更不能信他了。 眼神里满是憎恶,把头扭到一边。 老金这样,似乎没啥可说了。 不过,姚五关最想说的在后面,他要打老金的亲情牌。 “您的儿子这么胡来,您老仔细想过没有,就算他把那些陵寝炸开,他啥也拿不走的,从地下爆破,地面上就像地震一样,那得惊动多少人,到时候这里就是一片你死我活的厮杀,就你儿子带的那两个人,还不够那些贼人手中的快刀解渴呢,你儿子本事能有多大,才能抵挡得住倭人忍者和西洋鬼子?到时候,全是一个死,人若死了,啥也谈不上了。” 说到这里,姚五关站起身,叹了口气,假装走向从那个阶梯出口。 走了几步,感到老金呜呜地闹出点动静来,姚五关会意地笑笑,站住了回头看老金,老金正在点头,他表示愿意和姚五关交流。 姚五关又回来扯下老金嘴里袜子。 老金大口倒了几口气,沉声问:“你到底是干什么?” “大叔,我们不探讨这个,能进入封闭了一千多年的王陵的人,我不说您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咱们现在捡着重点说,因为时间很紧,再废话,这外面可就铺满人了,说不定,附近的人都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要我怎样?”老金不情愿地说出这句。 “机关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老肯定知道各个王陵耳洞的打开机关。” “我不知道,知道机关的人死了一千多年,谁也不知道,我们金家只是守陵村的庄户人家,那知道王陵里的事情。” “大叔也是谦虚了,您是这个通道的唯一知情人,我早已从里面的印记中看出来,这里有人经常光顾,尤其最近来的频繁,如果没有第二人,那非您莫属了,您在这里研究了几十年,应该摸得透透的,而且,我已经打开了两个陵寝,我发现里面有您的脚印。”姚五关说着,笑着望了望老金鞋子。 “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儿子进来得也很轻车熟路呀,我怎么会是唯一知情人?” “你儿子知道的不会太久,要是他早知道早下手了,他为了找到这个唯一进洞的通道,应该是没少和您这个当爹的斗智斗勇吧。” 老金对姚五关小小年龄,心思如此缜密感到稍稍惊诧。 “大叔,我们现在合作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你儿子不出事,二是为了这些宝物不落到狗洋人手里,简而言之,就是既保命又护宝,利国利民。” 老金再次疑惑地望着姚五关:“我知道你不姓乔,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跟我说实话,合作才有的考虑。” 五十六章。洞府王陵十三 “大叔,我只是个无名小辈,说出名字也没任何意义,名人江湖上没有我这一号,再说,我是谁跟我们的合作没有任何关联。”姚五关给老金解着绳子。 “看着你年龄不大,可是你的本事可是不小,一般的人是没有能耐进入这个洞府王陵的。”老金始终在盯着姚五关看。 姚五关还比较嫩的面容,让老金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能进入十一王陵洞府。 “你还有几个同伙,告诉我。” 老金摸着勒出血印的手腕,接着盘问姚五关。 他还是认为姚五关没有这么大本事,一定是有同伙。 “大叔,咱们没有太多时间唠嗑,再耽搁下去,可要出事的。” 姚五关话一落地,轰隆,又是一声爆炸。 “这个畜生,伤风败俗,欺师灭祖的畜生,也不怕遭天谴。”老金双膝着地跪着,慢慢起来,可能他腰腿本来就有毛病,也许是被绳索捆麻了。 姚五关扶了老金一把,老金站稳,扒拉开姚五关扶着他的手,这是个倔老头子,他不让姚五关扶他。 缓了缓身体,老金扶着墙壁向里面走去,姚五关跟在身后。 老金步履蹒跚走了一刻多钟,这才来到头陵。 “畜生,不许胡来,你炸碎的可是咱们祖先的尸骨,呜呜。” 老金和姚五关站到一丈开外,老金颤抖着手,哆嗦着嘴唇声嘶力竭地骂道。 第一轮爆破只把石台炸开一个小洞,又使了一次炸药,才把洞口炸大,但是石块太多,钻进钻出只能爬着,金吾尉和三德子还有那个哑巴,正在加紧清理石块,忽然听到他爹在喊,金吾尉拿着铁镐从耳洞里跳出来,当看到老金身后又多了一个人时,金吾尉小声喊道:“三德子,哑巴,来生人了,今天,我们得干一仗,抄家伙吧。” 三个人没人手里一把钢刀,慢慢朝老金和姚五关这边缓缓走来。 他们没见过姚五关,没有任何关系,只有砍死了才安生,在盗宝这条路上,不许任何外人知道和参与。 “畜生,你要干什么,难道你活够了?用炸药弄这么大动静,不怕惊动了村人和各路贼人。”老金气得浑身哆嗦。 这时,姚五关发言了:“金壮士,我和你父亲有个共同的想法,请容我说出来,我们合计合计。”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挟持我爹,想要挟我吗?”金吾尉钢刀一指,眼睛瞪着溜圆,望着姚五关。 “我是谁不重要,你首先应该明白一点,没有本事的人根本进不到这设计精巧的十一王陵里面来。我想先说一说目前的情势,你搞出的动静一定惊动了很多人,我和您的父亲从宝物不流失到洋人手里这一出发点考虑,打算把所有王陵开启后,将宝物分了,不管是自己收藏,还是典卖出去,反正不能落到洋人手中,这其中的道理,金壮士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明说了吧。” 姚五关拿出蟒牙搓着玩,表情轻松地说。 “呸,你到底是谁我们都不清楚,谁敢说你不是洋人的走狗呢?”金吾尉骂道,“三德子,哑巴,上,我们剁了他,这里的宝物没有他的份,都是咱们自己的。” “畜生,你个混蛋,这里有十一座王陵,你真打算全部用炸药炸开呀,混蛋啊混蛋,到时候你的命都没了,要这些宝物有何用,你这石头疙瘩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老金继续骂道。 从先前偷听到的对话,姚五关知道这个金吾尉虽然对他爹又捆又塞袜子,但是,从心里还是孝顺的,老金固守王陵,金吾尉也是没有办法才使用炸药的。 “爹,那你说咋办?谁也不知道打开陵寝的机关在哪里?”金吾尉苦着脸道。 “你的父亲就知道所有王陵的机关,只是你太过贪图钱财,让你父亲小瞧你,所以,才不告诉你的机关在哪?”姚五关插了一句。 金吾尉满脸惊诧,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老金可是我亲爹呀,跟你陌生人鸟毛关系也没有呀。 “畜生,啥也别说了,所有的罪孽由我一人承担吧。你先答应这位乔老弟,拿了宝物你们平分,只要不落入洋鬼子手里就行。”老金涕泪俱下地道。 从上辈人手里接过这么大的摊子,今朝毁在自己手里,老金的心里像揉进一把铁蒺藜。 “那不行,这里哪有外人的事儿。”金吾尉掂了掂手里的刀。 “畜生,就凭你一己之力,别说斗不过洋人,还有官府,还有流贼和军队,你连怎么守陵村你也出不去的。你能活着出这个洞,也要靠这位……这位……英雄。”老金为了让金吾尉信服,竟然一时把姚五关称为英雄,搞得姚五关也觉得这个称谓有些唐突。 就在这时,姚五关发现远处有人影晃动,凝神一望,是连经文和顾翻海。 很快两位就来到不远处。 金吾尉警惕地回头看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鬼祟。” “两位兄长不要动手,我和金壮士正在交谈。”姚五关怕连经文偷着放毒针,赶紧提醒,万一金吾尉别伤到或者被弄死,老金肯定不会合作,那就找不到这些王陵的机关了。 “我可告诉你们,别耍花样,你们可以打听打听,我金吾尉在这一带的名气,说吧,你到底想怎样?”金吾尉手里的刀并没松手,他防范的非常紧。 “我遵从令尊的意见,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但是,时间容不容许,不好说,你刚才的两次爆破,把我的两位兄长招来,意味着也会把各种势力招来,目前的情势应该说非常危急。”姚五关强调时间的重要性,要是再磨蹭下去,他宁可不要宝物了,赶紧带着弟兄们脱身更重要。 “成,我勉强同意。”金吾尉把刀收了,靠在崖壁上说到。 “畜生,还勉强同意,三七分都成,你以为你的本事打得过乔老弟乔英雄吗,他已经击退了倭贼忍者,那得多大的本事呀。”老金踉跄着往前走。 姚五关紧跟其后,他知道老金要去启动机关,打开这些王陵,开墓放宝。 五十七章。洞府王陵十四 “爹,你要干啥?你真的知道开墓机关在哪吗?”金吾尉追在老金屁股后面问。 老金没有搭理自己的儿子,他还在气头上,气得不是现在开墓的事儿,他气得是儿子把臭袜子塞到他的嘴里。 老来受辱,竟然受亲儿子的辱,这老金心里算是系了一个疙瘩。 看爹不搭理他,金吾尉狠狠地瞅了姚五关一眼,恶毒的表情里埋着一句话:“你丫给我爹使了什么迷魂大法,让他听了你丫,却不理他的亲生儿子?” 姚五关犯不着跟金吾尉争执,笑笑表示安慰。 第一个王陵曷思王陵已经被金吾尉炸得稀巴烂,谁知道清理耳洞中的石块会不会塌方,已然破坏,老金除了愤怒,连看都不看一样那些火药炸下来的石块,继续前进,来到第二王夫台王的陵寝耳洞内, 老金站在耳洞内,回头盯着姚五关的眼睛盯了有半分钟,姚五关知道这是老金在相面,看看他姚五关是不是在一座宝库打开之前,眼里会流露出贪婪神色。 姚五关当然不会,本来他就视财如粪,他的理想只是要挑遍龙脉,翻动所有宝物大白于天下。 姚五关眼睛里平静如斯,令老金不由得点了点头:“小乔,我老金一生忠诚,只为守候这片王陵,向来不听别人忽悠,自甘清贫,从未动过财念,如今乱世,那些外国贼人和各路国贼都在觊觎这里,我信你一回,但是,你不可食言。” “大叔放心,我乔五说到做到。”老金的话差点让姚五关说出真姓名,但是,他没有,真要说出的话,恐怕给舅舅鹂三更一家带来灭顶之灾,舅舅以前带人发丘,向来是神不知鬼不觉,能多隐蔽就多隐蔽,如果遭遇了外人,一定会躲避,宁可舍了墓内财宝,坚决不会暴露身份,因为图财的目的是为了让命活得更加滋润,命若丢了,有多少财宝都是粪土。 可是,姚五关的理想不同,所以,姚五关不会学舅舅那样躲避,但要做到尽量的保密身份。 连经文和顾翻海听了,知道姚五关很是细心缜密,于是,心里也在想,也要学着姚天官不能轻易暴露了身份,看来这发王陵跟挖个普通的坟堆真的是天壤之别,像不动皇陵不出人命这种盗墓训诫,连经文和顾翻海还是多少听说过的。 “爹,你在说什么,你和他有什么样的约定?这里没我的事情,你们分财宝吗?”金吾尉站在一边,看看他爹,又看看姚五关,急急地问道。 老金刚要张口骂“畜生”,被姚五关伸手拦下,“大叔息怒,我想跟金壮士谈谈,看得出来金壮士也是个性情中人,之所以走这条道路也是出于生活所迫,乱世下,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呀。” 这几句话是对着老金说的,其实,也是让金吾尉听的。 金吾尉一听姚五关善解人意,现在又都收了冰刃,所以,听到后,眼睛里一直对姚五关仇视和警惕的眼神似乎黯了一点下去。 唉,老金一声长叹,把头扭到一边,摆了摆手,任由姚五关跟金吾尉谈。 姚五关朝金吾尉一抱拳,笑了笑,道:“金壮士,虽然我和金大叔有个约定,其实,大叔还是为你着想的,我们商量的是,大叔开启机关打开陵寝,所获宝物我们各取一半……” 刚说到这里,金吾尉脖子一梗,忽然翻脸不干了,“等等,你说什么,你这不是在坑我爹年岁大吗,这是我们世世代代守下来的王陵,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凭什么得一半,想捡漏去地摊儿上找去,别跑这里来蒙人,我跟你说,这里没你啥事,哪儿凉快去哪蹲着去。” 姚五关本来要说“咱们各取一半宝物,但是必须有个约定,不许把宝物卖给外国人,要卖也要卖给国内非常有实力的珠宝商或者高官达贵,这样,宝物流失到外国人手里的可能性会小一些”,可是,这个金吾尉没等姚五关说完,他连先前说的平分也推翻了。 没办法,姚五关只好再给他解释为何平分,耐着性子,姚五关笑笑,“金壮士,乔某斗胆问一句,金壮士取了这些宝物后,能换半座天满城,金壮士是发财享乐还是获取高官走上仕途?或者有别的打算?” “这你管不着,有了钱干啥都行,老子爱干啥干啥,你这纯属狗逮耗子多管闲事,你赶紧出去,这里没你的事儿。”金吾尉仗着自己在这一带有点武夫名气,不把比他个子矮的姚五关放在眼里。 旁边的老金气得一指金吾尉,“畜生,你的出发点和这位乔壮士没得比,你就知道图财,胸无大志。” 姚五关朝老金作了一揖,“金大叔,请息怒,人各有志,金壮士之所以如此想,自有他的道理。”转而接着提问金吾尉:“金壮士,冒昧问一句,这些宝物可是地货,要是换取钱财,需要出售变现,这可需要销卖渠道的,不知金壮士可有打算。如果卖不出去,也就是一堆废品窝在自己手里,而且,为了保藏,还得日夜提心吊胆。”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你管得着吗,老子早已联系好外国……”说到这里,金吾尉知道说秃噜了,赶紧收住话头。 姚五关听了,脸上一凛。 没带姚五关开口,老金扑上来就是一嘴巴,“畜生,孽障,我和乔壮士最怕的就是这些宝物流落到那些该死的洋人手里,你还上赶着,你个卖国贼,非得遭后人唾骂不可。” 金吾尉自知理亏,也不好反驳,挨了一巴掌打,竟然连脸摸都没摸,这抗击打能力也真是厚的可以。 “我就是说说……我不会……真就……”金吾尉用眼角扫着他爹,躲开第二下打,支支吾吾地说。 这时候,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哑巴举起手中刀,刀尖直指金吾尉,手臂在微微颤抖,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哑巴若急,天下无敌。 聋哑之人无法表达,万一生出仇恨,下手非常狠。 金吾尉似乎知道其中缘由,赶紧堆笑,“哑巴,放下刀,我说着玩呢,我才不跟那些狗日的洋鬼子来往呢,别冲动,我平日里没少给你吃的,你别恩将仇报啊。”同时招呼三德子,“三德子,劝劝哑巴,他爱瞎心思,我刚才纯属说着玩。” 姚五关听出来了,其中有蹊跷,猜一猜的话,可能是这个哑巴跟洋人有深仇大恨。 但是,这个哑巴能听得到金吾尉说话,说明他是只哑不聋的那种情况。 三德子嘴上劝着,手上压着,才把哑巴的胳膊放下去。 五十八章。洞府王陵十五 如果连忠诚的哑巴都反目了,那这个金吾尉可是危险了。 金吾尉虽然贪婪,但是没到死钻牛角尖的份儿上,他赶紧劝他爹:“爹,别生气,我刚才闹着玩呢,好,行,就按五五分成。” 老金盯着儿子又叮问一句到底有没有和洋人瞎掺和,金吾尉摇头说没有,然后,又指着脑袋顶上发誓,说头上三尺又神灵,我要说谎天打五雷轰。 老金这才朝姚五关拱手,说:“乔壮士,我的儿子我可以打可以骂,他若该把宝物卖给洋人,被后世唾骂,我可以用死来纠正他,但是,对你,我只能是信您一时之言,至于怎么做,我是控制不了的,希望您不要食言。” 姚五关拱手笑道:“大叔,敬请放心,我不用发誓,我之所以让您信我,全是靠我的一身正气,大叔阅人无数,看我的样子,便知我是个什么的人。” 金吾尉在旁边想搭腔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有了刚才那一出,咽了咽吐沫忍住了。 旁边的连经文拱手向老金施礼,道:“金先生,请相信我们,我们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习武之人首先讲的就是诚信,既然有约在先,我们绝不食言。” 顾翻海天生不善言辞,一直没做声,只是把非常诚恳的眼神递给老金。 老金再没说啥,带着一群人,挨个开启了剩下的王陵。 珍宝太多,只好用简位居王陵中的大瓮来量。 第一瓮给金吾尉,第二瓮给姚五关,第三瓮给金吾尉, 到了第四瓮,再给姚五关时,姚五关说话了,“我改变主意了。” 众人听得一愣,金吾尉警觉地把手伸向了刀柄。 连经文和顾翻海身体都绷紧,眼神凌厉起来。 瞬间,本来就阴森可怖的洞府内,一下就紧张的要窒息。 姚五关哈哈一乐,“我认为,咱们这群人里,最大的功臣非金大叔莫属,应该把全部宝物分一半给金大叔,然后,再二一添作五。” 金吾尉知道他爹的脾气,心里盼着他爹赶紧答应,但嘴上没敢说出来,只是盯着他爹的嘴期待着他爹一改以往的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坏习惯。 老金长叹一声,“唉,我已经老了,习惯了土里刨食吃糠咽菜,习惯了穿粗布衣服窝在老房子里,要了财宝也是累赘,分一半给我干嘛,我活不了多少年就入土了,难道我也学这些大王们把这些宝物带入坟冢?到时候,遇到你们这些……,唉,不埋怨你们了,你们不来,那些洋鬼子也得来挖。唉,人生自来就是赤条条地入世,死了也要干干净净利落地走,没必要盯着这些身外之物,吃什么都是图个饱,穿什么都是图个暖,够吃够喝与世无争那才是真正的人,活着自在踏实。唉,既然乔壮士提出来要分我一份,我咋也得表示表示呀,要不然对不住乔壮士这片真心。” 金吾尉一听,喜形于色,他爹拿到的东西早晚都是归他。 大家把目光齐聚到金吾尉身上。 只见老头,在一堆堆宝物里翻腾,找来找去,找了两枚戒指,从上衣大襟上撕下一块布,把两枚戒指包好,抬头跟金吾尉说:“等我哪天死了,记得把这两枚戒指给我陪葬,一枚是我的,另一枚我给你娘带过去,你娘死得早,跟我只受罪没享过一丁点福气,唉。” 姚五关诚恳地让老金拿一半宝物,老金更加信任姚五关不是个贪财小人,把布包塞进口袋,用树皮老手握着姚五关的手,说:“乔壮士,希望有一天,如果孽子有不周之处,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老朽先行谢谢了。” 抹了一把老泪,说完后,老金躬身给姚五关就拜,惊得姚五关赶紧搀扶起老金,道:“金叔这礼万万行不得,你这是在折杀晚生呀,金哥有需要我定会出手相帮的,可是,我觉得金哥比我的能耐大得多,说不定将来我还需要金哥罩着我呢,您老放心,这回金哥有了底子,一定会让您老好好享福,安度晚年的。”姚五关异样地察觉到,自己竟然很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劝勉话语,想来是千里走单骑练出来的。 “唉,乔壮士,我的一生完败呀,吾尉娘嫁给我,我不能让她享福,得了重病没钱给她医治,导致她早早离开人世,这是一败,教子无方,这是二败,没有能按照祖宗传下来的的承诺守住王陵,这是三败,唉,我……”老金在一圈火把照耀下,声泪俱下。 金吾尉不耐烦了,“爹,你跟外人说这些有啥用,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得往前看,你瞧瞧这一堆堆宝贝,以后,我们的日子可是好过了,您要是早听我的,早点打开这些王陵,那咱不早过上好日子啦。” 老金一瞪眼,姚五关赶紧劝阻,“金叔,这里不宜逗留,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吧。” 姚五关估摸着那瓜和还有谢六指贾奎那边早等急了,再说外边有啥异动,他们在洞府里一概不知,多一秒就多一万分危险。 继续分宝,各自装入袋中。 可是,问题来了,姚五关这边和金吾尉那边,都没有足够的人手一次性把宝物带走,宝物太多太重了。 姚五关建议金吾尉跟他走盗洞,盗洞外有那瓜和一直放风守着,又是在荒凉之地,比较安全。 金吾尉不听,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坚持走竖井的狭窄入口。 老金沉吟一会儿,没做声,他认为儿子走竖井更安全,毕竟出了那个入口,外边全是他们最熟悉的地界。 姚五关又仔细分析了分析,说刚才的连续爆炸是不是惊动了守陵村的村民,毕竟村民们中有很多忠诚守陵的人,如果发觉到有人盗宝,他们是不是分拨出来巡视,万一撞见,可是麻烦大了。 听了姚五关的分析,老金不再说话。 金吾尉执意还是要走自己的道路,他担心姚五关外边有很多同伙把他给灭了,掠走他的那一半宝物。 既然桥归桥,路归路,那就分批往外运宝物。 两拨人各自运了两趟,所有装宝的口袋全部扛走。 姚五关这边还好,那瓜和继续放风,连经文和顾翻海各套了一辆大马车,把口袋放上车,蒙了干草做掩护,趁着微弱月牙微光,急急走民道本盖马县城而去,一路上,每个人把精神蹦到十二分紧,还好,一路没遇到啥障碍。 这边顺利,金吾尉那边可就惨了。 五十九章。洗洗睡吧 金吾尉正在自家庄稼地里挖坑埋宝的时候,被守陵村的村长带着一群手持铁锹搞头大刀片的村民给包围了。 宝物装在口袋里没有露在外边,四人惊慌的表情完整地把他们自己给出卖了,村长手里用手中烟袋杆一指金吾尉父子,“老金,你们这是埋什么呢?不会是王陵被偷偷打开了吧。” 说着话,村长把头一甩,身边窜出五六个庄稼汉子,过去把金氏父子还有三德子哑巴用硬器顶住,村长吩咐副手去打开口袋。 副手拔出杀猪刀,跑过去划开一个口袋,火把照耀下,斑斓的各色光芒从口袋里射出来,副手用力一扯,完全撕开口袋,宝物摊了一地,登时把一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守陵村穷民给惊呆了。 村长曾经跟老金提出过打开王陵弄些宝物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二人瓜分,老金冷言拒绝,还数落村长作为守陵村一村之长竟有如此污心,没想到今天被村长带着村民抓了个正着,老金本想向村长和村民们解释一下他打算把宝物卖掉后会把钱拿回来让村民过上衣能蔽体食能果腹的日子,想了想没说,现在被抓现行,越抹越黑。 犯了大忌,四人都得死,老金为了救儿子,挺身站了出来,“村长,这些宝物打开两个王陵的,下面还有九个未打开呢,我现在带着大伙儿下去,把其他全部打开,让村民们发个大财,不知村长意下如何。”没等村长回答,老金朝着一圈人拱手一揖,“父老乡亲,我们守陵村世代守着这片陵墓,忠诚无二,可是,时代变迁,国弱列强欺,地下这些宝物最终落到谁手还不好说,不如我们早点动手,把宝取出卖了钱,买来粮食让我们的妻儿爹娘活命,大家说,好不好。” 有两个后生,性子比较急,说着对对附和老金,却被村长骂得缩头下去。 老金一看,糊弄不了村长。于是,又生一计,“我看全村的壮劳力年轻人都出来了,这可太危险了,如果那些洋鬼子偷袭村子报复我们,可是血洗老幼妇残,大家把这些宝物拿了,赶紧会村子吧,王陵里的那些宝贝,明天再过来取吧。” 老金的这招管用,只听村长骂道:“老金,你满嘴雌黄,王陵已经打开,让大家都回村子,你是在玩调虎离山吧,你是不是还有同伙,乡亲们押上老金,我们下王陵看看去。” “把金吾尉他们三个绑了,先拴到树上,一会儿我们回来,再一起押回村子,按照祖宗家法处置。”村长说完,命令手下的几个壮汉把四人都绑了,押着老金下了洞府。 金吾尉和哑巴还有三德子被绑在树上,有两个庄稼汉看守。 趁着看守凑一块对火点烟,金吾尉踢了踢三德子,三德子练过缩骨功,扭动几下身体,绳索变松,慢慢地把身体往下钻,绳索秃噜快到脖子时,两个看守看出端倪,露着铁锹扑了过来,快到跟前时,三德子刚好从绳套里钻出,就地一滚铁锹劈空。 金吾尉大喊:“三德子,这边来。”三德子跑到绑着金吾尉的大树下,绕着大树跟看守躲猫猫,待两个看守都把注意力放在逮三德子身上时,靠近金吾尉的瞬间,金吾尉飞起一脚踢在一个看守小腹,嗷地一声惨叫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另一个听到惨叫,一扭头的瞬间,被金吾尉一脚踢中下巴,当场昏厥。 三德子给金吾尉和哑巴解开绳索。三人合力把两个看守绑个结实,把他们的鞋脱下来扔到老远的柴窝子里,拔下漏脚趾头和脚后跟的破袜子塞严了他们的嘴巴。 那几袋子宝物已经被村长带走,现在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又不能跑去洞府救老金,到了那里等于被村长捉,守陵村不能再去,金吾尉心里的失落没法形容,目前,能做的只是逃命。 幸好之前在怀里偷着塞了几个小首饰,他带着三德子和哑巴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临走时,哑巴比划着洞府王陵入口那边,意思是老金怎么办。 金吾尉说了句再想办法吧,拉着哑巴催着三德子就跑了。 姚五关那边回到青楼一条街的租住院子,把马车赶紧院子后,谢六指扶着贾奎进了屋里,顾翻海和连经文刚要卸车,姚五关心里一动,做了手势,没让动小声道,“别卸车,稍稍等等,看看动静再说。” 跟顾翻海和连经文说完,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朝二人使了眼色,示意他们都过来听听,二人凑过来学着姚五关听了听,表情严肃起来。 外边脚步杂沓,习武人听得出那是习武人特有的脚步声,不是普通平民的走路声。 初步猜测这些人要是不打起来,应该是一伙人,从轻盈连贯的脚步判断,不是普通盗墓流贼,八成是那些倭人忍者,看来这些倭贼团伙贼心不死,真的是非常难缠,看这架势,还要吃现成的。 既然反扑回来,一定会组织了更强的力量,姚五关思忖着到底能不能硬拼。 目前来看,比在王陵处更加凶险,因为大奎已经被鳄麒撞伤,少了一个能打能拼的猛将,却多了一份负担累赘,另外,他们挖洞奔走整整折腾了一整天,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个个是强弩之末,倭贼们非常狡猾,也许一直在跟随着他们,就等夜深时刻,最是忍者杀手善于发挥的时候,等姚五关他们累得不行的时候,再下手,紧要时刻,姚五关的决断决定的不只是宝物能否被保得住的,而是这几位的生死很难说。 姚五关想了想,把那瓜和召唤过来,小声告诉他,“等我说完一番话后,你答应一声,就飞身上房。” “咳咳,三哥呀,你去房上看看有没有情况,要是没有异常,我们就把这些地货送到亨特利先生那里去了。”姚五关把嗓门放得很大,保证外边的贼人听得到,言毕,朝那瓜和做了个手势。 那瓜和领会意思,高声回道:“好嘞。”停顿几秒钟,待脚步窸窣之后,他才飞身到房子前坡上。 外边静的连个夜猫都没有。 “卸一半的货下来。”姚五关小声对顾翻海和连经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