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梦》 第一章 初见血光 少年在幽深的林**拼命地跑着,手中紧紧拽着蓝色的双肩背包,“我没钱、我没钱、我没钱啊……”回头借着月光看到的只是明晃晃的尖刀,突然便感到腿膝发麻,惊吓?只是平时缺少锻炼,胸前的肉团只有在这黑夜中才能让他抬起头来! 身后的脚步在加快,“给你…”双肩背包重重的甩了过去,自己也因为惯性踉跄着旋转几圈。包里有他的身份证及接下来考试的准考证,然而还顾得了什么,包袱丢掉了,于是便放慢了脚步…… “噗呲!”这是铁器与肉体摩擦的声音,他并没有在想最近得罪过的人,只是在心中咒骂坏掉的路灯,看不清对方的脸如何在投胎之前报仇呢? “一个故步自封的人,迟早要被淘汰,所以等待你的只有死亡!”像是在警告…… 少年想努力记住这个声音,但多少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它是如此的熟悉!突然脑海中有一辆满载的大货车经过,刺眼的灯光,恍如白昼,像是看到凶手的脸——喃喃呓语。 持刀男子又在肚子上狠狠地补了几刀,彻底染红了少年白色的校服,他无法再有任何的想法,因为身体在被抽干,连记忆也不再是自己的——恶心,有种来自黑暗的非死亡的恐惧! “必须这样……必须……”持刀男子咬了咬下唇,望了望躲在乌云后面的月晕,却不管插在尸体上的凶器留下多少指纹,扬长而去…… 第二章 “乌鸦乌鸦” “大家要熟记这几个公式正确运用……”数学老师似乎在讲新的一章内容,然而在他听来就是窗外的乌鸦的叫声,无聊乏味。不过他注意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前座女生扎头巾,是的,他在纠结这个紫色的长条头巾是怎样变成蝴蝶形状的。“嘿嘿,土豆土豆”,他是在叫旁边胖胖同学,都懂得,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有那样肥乎乎的可爱的胖子,然而“土豆”并没有理会他,因为这个时候台上的老师的眼神应该随着声音注意到这儿了。但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好奇心,当老师转过身时,手就很不老实地伸上前去,轻轻拉了那只“蝴蝶”,不过它似乎有些“脆弱”,于是女生的头发散了,就像大多数调皮男生所做的那样会扯前座女生的头发一样,然后就是女生尖锐的叫声,“呀!”这是女生最喜欢的语气了,嗲嗲的音调,“干什喵?老师,‘乌鸦’他扯我头发。”女生站了起来,顿时,全班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这是一个调节课堂压抑气氛的好时刻,因为老师终于不再讲他那单一的公式了,他顶了顶无框的眼镜,僵直着身体,仅放松右手手指让粉笔掉在桌子上,然后才开始他的训斥,“‘乌鸦’,你给我站起来!真不知道你整天来学校干什么吃的,父母是送你……”这个被大家叫做“乌鸦”的少年慢慢站了起来,抬抬头看看窗外,确定那只和他同名的鸟类还在那里,然后就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老师,同时那女生也是转过脖子挑挑眉头,“土豆”“油条”他们都是在望过来傻笑! “好了,上课”,估计觉得休息时间够了,老师又润润嗓子,“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要知道这是所有老师最喜欢对“乌鸦”这类“害虫之马”说的一句话。 当然,这个叫“乌鸦”的还是在站着,但他认为这是很值得的,因为自己终于知道了“蝴蝶”是怎样弄出来的。 你们可能都在想,哪个班级没个“乌鸦”这样的学生,像是叛逆少年代表人物,会引得校园一时的疯狂。然而,“乌鸦”却不是这号的人,没有任何为要出风头或是引人注目地去搞怪,他们那可以是叫“调皮”吧,而“乌鸦”所做的却只是单纯的好奇心,就像他想知道班主任脑袋后是否长了眼,在老师转过身写板书时“乌鸦”会从教室后面走到前面然后又走回去那样。虽然他每次都会被老师抓住。 “哈哈,你个傻缺,又干这样无聊的事情啊!”一只手掌从“乌鸦”头上擦过。 这样的“手”都不需要理会,“乌鸦”可能是这个班上的气氛调节剂,当然大多是在上课的时候,他们会借着下课的时间常常过来调侃几句,似乎想让那样令自己愉悦的感觉持续下去。然而这个时候“乌鸦”大多都是一言不发,就像被打的孔乙己缩在一角,或是摆弄衣角,或是在作业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当然还是黑色水性笔写的“乌鸦”两个字。他或许姓“乌”名“鸦”,或许以前有个好听的名字,但谁记得呢,谁又在乎呢?别人甚至是校长都叫他“乌鸦”,那么他可能就真的是乌鸦了! “嘿,你可以继续涂鸦,只需要听我说两句话就行”,一张漂亮的脸蛋突然凑了过来,张涵清坐到“乌鸦”的旁边,小声地说道,“我知道关乎你的一些事情,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但……”对方态度似乎很认真的样子,然而接下来的话像是蚂蚁的交流,细小、难懂,鬼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有风穿过窗户,长长的帘子在左右摇摆,“乌鸦”瞪大眼珠子盯着她,“你在说什么?”这是出场到现在说的第二句话,顿时,又是一阵尴尬的风吹过,张涵清脸上却是红扑扑的,感觉黑色的短发被发卡夹不住,风太大了! “你坐在我位子上干嘛?”从超市买零食的“土豆”回来了,“不要欺负我们‘乌鸦’哦!”他怀里抱着一堆薯片,冲他们挑了挑眉头。 她站了起来,看看“乌鸦”,又看看“土豆”,“王瑞啊!”一声憨笑“嘿嘿嘿!”拍了拍白色的校服,收敛了嘴角的上扬,没事人似的从“土豆”一侧走过。 第三章 再见姐姐 在七八月的傍晚,没有“灯红酒绿”的乡下,等到太阳下山,就成了漆黑了一片,满天的繁星就像是一块黑布上被泼的五彩颜料。微微的萤火是天上的星,草里的小虫也唱着欢快的和声,但远远的你就能听到一声斥喝,“去外面玩,去外面逮虫耍去”。 一个4、5的岁小男孩在围着奶奶的灶台乱跑,他像猴子一样又蹿上瓦房的上梁,即使没有任何玩意儿他照样玩得很欢,嘿嘿的笑着。那是还算硬朗的奶奶,挺直的腰板,只是半花的头发,但还是耐不住小孙的如此折腾,她举起右手中的锅铲,左手顺势插着腰,指着梁上的男孩,“给老娘出去,外面逮虫去!”听到奶奶骂“老娘”了,还有暴怒的眼神,会察言观色的小孩,他从梁上滑了下来,慢慢走到门口时,憋着嘴,很难受的样子,然后加快了速度跑了出去。 男孩走出了门外,站在那棵老枣树下撒一泡尿,然后像往常一样翻过院子的围墙,听到田埂间蛙类求偶乱叫,他想抓一只来用注射器打它的屁股,于是跳到水田里向前摸索着,不顾身旁早已成熟的水稻,“哈哈”,突然从稻谷间钻了出来,手里自然少不了一两只癞蛤蟆。 “姐姐?”天色渐晚,但还是前方空地上的人影朦胧可见,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牵着家里的老水牛,她看见了正在抓青蛙的男孩,淡淡的笑。“姐姐放牛终于回来了,”他又跳上田埂,撒欢的跑过去,沿着靠山外侧的小路,空中的蚊子雨点一样打在他的脸上,而他却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跑,手中的青蛙被捏得要窒息。 当你真心寻找某个人的时候,即使身处黑暗,也无所畏惧。 最害怕的是当你追得身心疲惫时,无果,而自己则早已陷入混沌的深渊…… 他跑到上山去的路口,这个时候才开始看向四周,明朗的月光无法透过茂密的灌木丛,聒噪的蟋蟀早已变成了哑巴,“姐姐”不见了,老水牛也不见了,是看不见了,是消失了。一阵缘由黑暗的恐惧袭来,没有风,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加速,要窒息了!眼前的不是全无光线的黑色,掺杂朦胧的月色,微风而过,树影婆娑,让人浮想联翩。逃离,但是不敢,他怕惊动黑夜背后的影子,当他开始跑的时候,幽深的灌木丛中一定会出现奶奶故事里的僵尸,是的,僵尸只追会动的人,他站着不动,就像他死了。可当那只可怜的蛤蟆从他的手里挣脱,掉到地上时,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震动了,鬼要出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就只有老人们口中的鬼怪传说、吃人恶魔,腿脚用力,却一个踉跄滑倒在地上,这个路口堆积着由山上被雨水冲下来的沙子,然而在小孩看来都是鬼魂的诅咒,于是他要放弃,开始了哭泣,被鬼发现了,一张血盆大口在吞食着他! 第四章 被跟踪 每天傍晚,乌鸦都习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似乎不想任何人接触他到生活的一点一滴。 单肩挎着双肩包、埋着头借着昏暗的路灯他慢慢悠悠的走着,小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些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可是他感到身后却有一双脚步紧跟着自己,又是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促使他一探究竟,于是索性坐在路旁的长椅上不走了。时至初夏,可有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下,徐徐晚风吹过却似秋天般萧条,乌鸦捡起一片小叶,看了看,又揉了揉。当向后一靠时,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个女生,“嘿!”张涵清看着瞪大双眼的乌鸦,噗呲地一笑,“愣头青!”接着便翘起了二郎腿。 乌鸦看着眼前的女生,一双修长的美腿不断在抖动,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很早就发现你了,疾走急停、紊乱的步伐,多么差劲的跟踪。”他一脸鄙夷的转过头,看看张涵清的脸,“跟着我干嘛?” “本姑娘走哪条路有你何干?”继续抖动着二郎腿,摇晃着脑袋,傲娇的样子。 “那我走了!”乌鸦起身,拉了拉书包的带子,正要走。 “干什么?难道本姑娘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她也跟着跳了起来,跺了跺脚,气嘟嘟的盯着乌鸦,绯红的脸颊,晚霞的颜色;俏皮的短发,微风下像是在舞蹈。 乌鸦站着不动,像是在打量她,白色的t恤、蓝色的超短裤,一双修长的美腿,再看看过往的路人,也是一身清凉的打扮。女生被他盯得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又坐了下来,“哼!不要脸!” “现在是几月份?” “搞笑吧?刚过端午,离考试还早着呢。” “才六月!这是夏季!”乌鸦又转一圈,环顾四周,无论是香樟、还是臭椿,都枯萎了,就仅仅在这公园的一角,似乎没有一点生机的迹象。 “神经病!” “我闻到血的味道!”为什么刚才没有留意到,他慌乱地弯下身子,嗅了嗅张涵清,却一种独特的香味,顿时有股血液冲上了大脑,让他不得不站直身板。 的确是有一股血腥味散发在空气里,略带点腐烂的恶臭,但公园里散步的居民越来越多,似乎没有任何人觉察到异样,依然谈笑风生。“你有闻到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吗?”乌鸦紧皱着眉头,看向远处。 张涵清见他一脸正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哈哈,我自认为是狗鼻子、灵敏的很,对街的臭豆腐店生意很好啊!”随着又是一阵嘲弄般的笑声,“哈哈,傻缺!” 乌鸦没有理她,扭头就走,天色看来很晚了,张涵清望着他模糊的身影没有说什么,两人走向不同的方向,穿梭在人群中!然而那股奇怪的血腥味一直令乌鸦毛骨悚然,那种熟悉的感觉,不可能是幻觉,他决定要去调查一下。 第五章 死亡逼近 无尽的黑暗正要吞噬着他,一个白影从路的尽头径直飘来。 “哼哼……”夏天雨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直冒,与其说是梦,倒不说是儿时的可怕遭遇,但说到底有几分真实,自己也不得而知——毕竟那时的自己那么小,多少有点幻想的成分。不过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却又开始做噩梦,也真是奇怪。他坐在床上,闭目冥想,却出现一副丑恶的嘴脸,一个满头黄发的小青年正用手摸着他的脸,“小子,别跟老子横!”而他却一点反抗的举动都没有,是的,他被一个高三的小混混欺负了,原因是没给保护费。每天早上起来想到这个,他都气不打一处来,悔不该当初没一拳打死那个家伙。 起床,洗漱,赶去学校,又是平凡的一天。 他的同桌瞿一航已经有三天没有来学校了,好像班主任也不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他们所在的高中算是浦南市最好的高中,平时对学生管理的很严,几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而大家也都很习惯似的,没人会特意在意一个整天闷头闷脑的小胖子,即使是作为同桌的丁平时也没和他有什么交流。但旁边的位子空空的,总让夏天雨感到一些不舒服。 “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还没有上课班主任却突然来了,很严肃的样子,当然瞬间底下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失踪了三天的瞿一航同学……” “原来他是真的失踪了!” “他…”平时老练的班主任哽咽了,“瞿一航同学去世了,他的尸体今早在东城区的华乐公园被发现了!”他双手撑在讲桌上,“都怪我平时没有多多关注他!”班主任一个人在台上自怨自艾。 全班已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瞬间就有抢劫被杀、自杀和意外死亡等各种版本。然而夏天雨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脑洞大开的讨论,一个人静静地在座位上发呆,人既然已死、无需多言,只愿亡者安息,但另一方面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吗? 这一天可能是他们最快活的一天,有了新的谈资,也就不那么无聊了! 夏天雨一直闷闷不乐,放学后他决定去瞿一航的家看看,走到小区门卫室前,远远的却听到锣鼓的声音,妇孺的哭泣伴着哀乐,黄色的纸钱漫天飞舞,整个空气都凝固了。他感到恶心头昏,一些熟悉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跳动着,仿佛看到躺在木棺里的父亲煞白的面容,想要转身逃跑,尽量远离那悲伤的唢呐。是的,他讨厌唢呐的声音。 有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像一颗石子被扔进湖底那么简单,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躺在居民区里的长椅上,独自望着月亮,淡淡的月色,万籁俱寂,他已经习惯这样发着呆、想着年少的心事。 “你觉得很难受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就在耳畔,但“嗒嗒嗒”的高跟鞋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丁不想理会任何人,出于礼貌,他摆了摆手,示意来者不要打扰。 一双温柔的手拂过他的额头、穿过他的发梢,对方似乎有意冒犯,但却感觉不到丝毫恶意,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变得十分轻松,似被绒软的纺织品包裹着,不断地滑动。“小小年纪心事太重可不好,”这声音像是贝多芬的《月光》低吟,细腻、柔情。 “我太没用,太柔弱了,我想要做到!”咬牙般的悲怆。 “的确,你太弱了,你需要变得强大起来!” “我能做得到吗?” “杀了自己吧,他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杀死他,”柔和的音调变得生硬,但依然感觉耳朵像怀孕一样无法抗拒。 “杀了我,我能做得到吗?”他感觉自己是在做梦,或许真的能在这场梦中蜕变。 他睁开了眼睛,像只被吊线的木偶慢悠悠地坐起了身子,眼前是一位长相妖艳的美女,身着复古的旗袍,长长的头发,妩媚的眼神和深红的嘴唇,她俯下身子,从后面摸出一把银色的匕首,借着白色的月光,寒气逼人。夏天雨凝视着她,关注着她每一个轻柔的动作,都是美。 “用这把匕首吧,它会帮你刺穿过去所有的一切,”她用匕首戳了戳他厚重的眼镜,修长的手指美妙的划过他的脸颊。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匕首,激动得噙着泪,十几公分的小刀,真的会有令人改头换面的力量吗?仔细端详着刀身精致的花纹,“我想要用这把匕首……”然而眼前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瞬间像是如梦初醒,“嗒嗒嗒,”高跟鞋的声音还在远去,不是梦!他再次抚摸着刀背,一股强大的魔力笼罩着他,强迫他将匕首刺向心脏,像是另外有一双手握着刀柄,一点点地靠近。 突然眼睛像是要失明般被刺痛,身后的路灯亮了,明晃晃的光罩着他,迎着刀刃上蘸着鲜红的血让他一阵恶心,貌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匕首,他的手指在滴血,但还是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影子在不断地拉长。 第六章 死亡回归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呢?” 乌鸦翻遍了最近几天的报纸,没有任何地方提到华乐公园恶臭的消息,走访市里专门设的卫生管理所也无疾而终。虽然可能只是卫生管理不当而导致的小事情,但却勾着乌鸦的好奇心,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乌鸦不会这样想,他紧紧地捏着一卷报纸,自信地断定那里一定有些什么! 夏天雨很早就去了学校,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老年人了,每天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了,早上起得比妈妈还要早。“哎!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啊!”初夏的早晨有风,吹过空旷的操场,映入人眼帘的是一排排高大的教学楼,正面第一教学楼的大钟似乎也还在沉睡,不声不响地停止了行走。“嗒嗒嗒,”不知是哪个楼层里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靠近,早晨惺忪的神经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昨晚的不是梦吗?啊啊啊!”他站到国旗的下面,“保佑我,保佑我啊!” “嘿,夏天雨,你低着头在那干嘛?” “额?”他抬起头,看到一身灰色远动装的女子插着腰站在正楼的楼道口,他立马搽了搽眼镜,“教导主任好!” “早上起来对着国旗思过吗?哈哈,傻小子!”教导主任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虽然人长得漂亮,但听说已经三十几岁了仍是单身,这样得不到爱的老女人会不会特别凶呢? “哈!?没……” “快过来,把这堆复习材料搬到3楼办公室去!”教导主任侧过身斜视着他,不留情地发号施令,但也只能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老师好,早上晨练啊!”她的远动装很明显,身上的汗味夹杂着淡淡的女性香水,散发着迷人的味道,“嗯,顺便把高三学生的一部分复习资料运了过来。”“就这些吧,我来,搬东西的事就应该男孩子来嘛!”夏天雨笑了笑,低下腰身,匀一匀气,“起!” “跟我来吧!”她快步走上前去,而这堆东西也太重了点吧,夏天雨像鸭子一样一跛一跛地跟在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那妖人般的屁股左右摇摆,摇得他涨红了脸,“该死该死,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天雨啊,最近家里怎么样了?妈妈身体还好吗?”老师像是要打破尴尬的平静,关心地问道。 “挺好的,妈妈她恢复得很好,谢谢老师关心!”夏天雨不敢大声喘粗气,刻意平复一下。 “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老师们说啊,大男孩了,平时要照顾好妈妈!” “嗯嗯,谢谢老师,我会的!”自从父亲去世后,妈妈一时受不了打击,积郁成疾,一蹶不振,总在幻想着已去的丈夫还在身边,一直靠服用镇定药物维持。每次回到家,他都会看到妈妈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自言自语,有时还会做出勉强的笑容,他们说妈妈疯癫了。不过,他也感觉到父亲的存在,只是没有妈妈般的勇气,他不敢确定频频在脑海中闪现的影子就是爸爸! “哦,是天雨啊,把资料就放那吧。”不知不觉就来到了3楼的办公室,高三(五)班的班主任张希容老师脸上堆满了笑容,自然不是冲着夏天雨的。虽然头发被染得乌黑,但脸上的皱纹出卖了这个近五十岁的老头。 “张老师早啊!”夏天雨把东西放在了指定的角落里。 “欧阳主任也来得挺早啊!”张老师再次使出他的闪金般的笑容,殷勤地问道“欧阳老师吃过早饭了吗?” “哦,吃过了,”主任淡淡地说了一声,转身就进了里间的办公桌。 张老师尴尬地笑了笑,“天雨啊,别急着走,把这摞批改好的作业带回教室,发给同学们!”张希容同时还兼带高一(二)班的数学老师,也就是夏天雨所在的班级。 “哦!好的。” 夏天雨接过作业,道了声“老师再见,”又冲着隔间的主任招招手,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3楼的楼梯拐角处,夏天雨好奇地翻了翻数学作业本,想从里面找到自己的,一本两本的往下翻,他的手指在快速拨动着,突然就像被zj蝎子草蜇了一下,手指被刺痛了,随之整个神经都感觉麻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从眼前闪过,“瞿一航!”他匆忙地拿出这本不该存在的练习册,或许只是简单的遗物不小心被留了下来。但夏天雨还是胡乱地翻开瞿一航的作业……“噗!”几十本作业本掉在了地上,“不可能,”昨天下午才布置的作业,怎么会?他仿佛听到“咿咿呀呀”唢呐的声音,他蹲下身子,痛苦地捂住耳朵,然而那声音早就住进他的心里,可怕的音符在绞杀着他的灵魂。 第七章 好赌的鬼 2012年6月15日上午9点26分,一名独居男子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出租屋内,门窗紧闭,室内充满着硫醇类刺鼻的气味。现场第一目击者为死者12岁的女儿蔡蔡,男子生前因为赌博而欠下很多钱,为了还债倾家荡产,离婚后懂事的孩子每个周末都会来看望爸爸,然而这次留给孩子却是冰冷的尸体、死亡的阴影。法医鉴定男子生前有大量饮酒,警方解释道可能是因醉酒而神志不清没注意到泄露的煤气,也有可能是因为对生活的绝望而走上歧途! 父亲的尸体早已被带走,等到妈妈来蔡蔡已哭得有气无力,在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间内,3名年轻警察像是强盗一样翻箱倒柜的寻找着所谓的线索,从他们有说有笑的闲谈中,拥在妈妈怀里的蔡蔡知道他们都认为爸爸是自杀的。她抬起了头,红红的眼眶,望着失魂落魄的妈妈,“妈妈,爸爸绝不会自杀的!”“我知道,妈妈知道,爸爸像蔡蔡一样坚强,不会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一直爱着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她紧紧抱着女儿,终于从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当一个朋友死去 他回到你的体内再一次死亡。 他搜索着,直到找到你, 让你杀死他。 让我们注意——走路, 吃饭,谈天—— 他的死亡。 他过去的一切已微不足道。 每个人都很清楚他的哀伤。 如今他死了,并且很少被提及。 他的名字遁去,无人留恋。 然而,他依旧在死后回来 因为只有在这儿我们才会想起他。 他哀求地试图引起我们注意。 我们不曾看到,也不愿意看到。 最后,他走开了,不再回来, 不会再回来,因为现在再没有人需要他了。” ——聂鲁达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男子苍白的脸上,蓬头垢面,他坐在床沿,手里拿着烟吞云吐雾。 乌鸦瞪大了双眼,又掐了自己一下,发现眼前的并不是幻觉,“你是什么人,不要随便在我的房间吸烟好不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男子。 “我是一个死人,生前好烟酒,没办法,做鬼也改不了!” “你是鬼?”乌鸦伸出一只向前摸了摸,果然就只有空气,“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这种东西,希望我不是在做梦啊!” 空大的房子里,一人一鬼正进行着不可能的对话。 “我被人杀了,但警察是不可能找到凶手的,所以我想请您帮帮我,”男子一副哀求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生前是唯唯诺诺的人。 “我只是一介书生,连警察都办不到的事,我如何帮你?”乌鸦摊开双手表示很无奈。 “我看到杀我的凶手了,他长着一张和我一摸一样的脸,”说着,这鬼摸了摸自己的胡渣。 “我有点昏头了,你说凶手长得和你一样,哈哈,你是自杀吧,你这个傻瓜!”乌鸦似乎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梦,但依旧僵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没有,我不是自杀,的确是另外一个‘我’杀了‘我’,而且我并没有孪生兄弟!” “我糊涂了!” “真君,帮帮我吧,我不想做个枉死鬼啊!”男子突然扑倒在床前,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抱怨我是一个懦弱自寻短见的父亲啊!”他又低着头,很沉重的样子。 “好吧!快起来吧,我答应你!”乌鸦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只是一个梦,但着实让人不忍。 “多谢真君!” 乌鸦一时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本想细问下去,不想这鬼立刻不声不响地走了,但梦还没有醒来,他坐在床头,回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第八章 被打 “你在那干什么?没事吧你?”从楼梯道口走上来一位貌似老师的人。 “哦,没事!没事!”夏天雨慌乱地收拾下地上的作业本,也没和对方打招呼就急匆匆地下了楼,他恨不得马上从上面滚下去,让真相更早明了。“不会的,不会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神经质的人,或许这都是自我的臆想罢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冒失?” 背着很重的书包,怀里抱着一堆本子,气喘吁吁地扶着教室门框,班级的人已来了大半,都齐刷刷地看着他。而夏天雨的眼睛很快盯在最里边第四排的位置,缓了一口气,“呼!”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蒋静?蒋静?”他开始大声喊着数学课代表的名字。 “哎!” “老师说把本子发给同学们!” “哦哦!好的。”个子矮矮的小女生快速接过夏天雨手中的本子,显得十分干练。 于是他便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自己的位置,而傍边仍然是空空的,外面的天变得阴沉,夏天雨趴在桌子上,他知道那个人真的回不来了,自己不该这样想——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该有多好。 果然,第一节课他没有过来,挨到第二节课人还是没有过来。 乌鸦很快找到那个酒鬼的出租屋,位于西边郊区的工厂附近,这里虽然聚集着很多家化工厂,人应该很多,完全不像是闹鬼的迹象。天气有点闷热,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太阳光透过云层也显得醉醺醺的,乌鸦戴着一顶太阳帽站在楼下,很平静,这是一栋三层的普通小楼,两侧刷有彩色的广告油漆,二话不说,直接上了二楼——案发现场。他本来并不相信昨晚的梦,但当早上得知前几天确实有个青年男子在家中自杀时,一声不响地就翘掉了今天的课来到这里。跑到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的楼道时,一股令人反胃的气味冲鼻而来,整个人都僵住似的面无血色,他扶住楼梯围栏杆,自己心里只有公园里腐烂尸体的味、枯萎的植物,一阵头晕目眩。乌鸦还是大着胆量慢慢走了上去,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教室里很安静,似乎所有都因为上课太无聊而困倦,一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走了过来,“嗨!瞿一航!”他摘除了眼镜,肥嘟嘟的脸庞不知怎地消瘦了不少,身板也显得更加结实,不是他,又是他的容貌,挂着诡异的笑容。 熟悉的广播操的音乐在耳畔响起,夏天雨猛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有人摸了摸他刺猬似的短发,“课间操啊!” “哦!”用力揉了一下眼睛,拿起眼镜急匆匆地跟着人群下楼列队。 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往往会给我们制造不小的麻烦,站在较高处看眼前密密麻麻的无数颗头颅攒动,像是一窝蚂蚁倾巢而出,黑压压的一片。夏天雨却有种走进迷宫的错觉,一脚就踩空了第一个台阶,脚尖有异物抵触,突然他被一双手毫不留情地推到了。“尼玛的,走路不长眼啊!”夏天雨一个踉跄向后撤,幸好扶住了围栏,身后的人也随着向旁边躲着,他们觉得两头雄性动物应该就此大打出手了!推到天雨的人不高的个子,紧身黑色t恤勒显出线条匀称的身材,不长的头发却像剑一样上扬再加上一对浓黑的八字眉,“发条要打人了,”似乎有人在嘀咕,他们为了避免麻烦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继续走着,有的也会停下脚步站在旁边看着热闹。“发条”,高一所谓的老大,打架就像蓄过力的发条一样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啊?”夏天雨高高瘦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说对不起就行啦?”他伸手去捏天雨的脸。 夏天雨撇过脸,斜瞪着对方,他不想在拥挤的楼梯道和这条疯狗动手。 “啊?敢瞪老子!啊?踩了我还对我凶!”发条冲下面的人笑了笑,随即一个健步上去,紧紧握住天雨的右边胳膊,用右手肘卡住他的脖子,像豹子一样向前冲,天雨反作用力抵住疯狗。但力量上差太多了,他一点点地向后退,伴随着女生们尖锐的叫声,身后的人慌张地向两侧逃窜。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制造不小骚乱的,神经大条的少年们,可能会出现踩踏事件的。 “砰!”天雨的头被重重的撞在楼道的玻璃上,感到一阵头晕,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发条恶心的嘴脸贴了过来,“小子,找死!”他再次伸出手摸了摸天雨稚嫩的脸。“天雨,夏天雨,快揍他啊!”前方几个要好的同学似乎在呐喊助威,不过没一人过来帮忙。他瞪着眼,这份耻辱他牢牢地记在心里。 突然,有一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一声不响地迅速用手肘勒住发条的脖子,将他的头整个扭向一侧,恶狠狠地说“这是我兄弟,动他找死啊!”发条被拉开,天雨舒一口气,望向那位救星,却又再次陷入泥潭。 第九章 罗刹女 “我目送沿海的日落、紧抱一个醉生梦死的枕头、游不出回忆却学不会放手、怎么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逃过时间的枷锁,无论是人,还是妖孽终将会被无情地吞噬,不是遁入可怕的轮回,就是坠落地狱的深渊。人食用药物延长寿命,而妖则以天地精气为食苟延残喘,延续执念! 酒鬼的家门并没有设置黄色的警戒线,估计警察早已放弃了对这里的调查,乌鸦捂住鼻子,环顾四周应该没有人,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不长的细铁丝,蹑手蹑脚的开始向门孔里倒去。他皱紧眉头,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啥经验,不知道能不能撬开这破铜烂铁。 “这间屋子刚死了个租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赶紧离开吧!” 乌鸦转过头去,一位大肚子的妇人站在身后,手插着腰,背靠着灰白的墙壁,蓬松的头发,蜡黄的脸上点缀着鲜艳的口红,似乎没有一丁点敌对。“啊!是吗?”他的双手还在不停忙活着。 冰冷的,僵硬的脸,空洞的眼神,就像带着面具一样没有表情。 “你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乌鸦拔出铁丝,站直了身板,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请你滚!要不然我报警!”妇人依然保持那个姿势,不过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又像是换了一个人,面部竟然也显露些红晕。 不过,在眼神交汇之时,那张面具下,乌鸦突然见到一抹狡黠的笑容。 “没办法,今天竟然被一个小毛头识破了!”她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挺直腰身,一身浅红色的旗袍,头发盘起插着一根发簪,瞬间就是一位妖艳的美人,“哎,这幅皮囊穿得挺久了!” “装成孕妇了,干嘛穿着双高跟鞋?” “我喜欢!小鬼,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无论你是什么东西,出来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乌鸦低下头,将铁丝紧紧地缠绕在左手食指上,慢悠悠地说道! “有些人看不惯别人,就绞尽脑汁整治他;有些人则不喜欢自己,于是想尽办法改变自己,然而却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没办法我只好帮帮他们了!” “杀了他们就解脱了,那到挺简单的。”乌鸦笑了笑! “我不杀你,你赶紧滚吧!别耽误老娘生意!”她阴沉着脸,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嘟嘟嘟……”乌鸦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喂!?”好像旁若无人一样接起了电话。 “玛德!没请假,你去哪了?”是大小姐张涵清的声音,她似乎气得暴跳如雷。 于是他又挂了电话! “让我走,可没那么容易!” “啊!是个疾恶如仇的小伙子,那就不好意思了!”小小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消失了,然后又像投影一样出现在少年的面前,拿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在乌鸦的眼珠子前晃悠,“怕不怕?哈哈!”发出奸邪的笑。 乌鸦直直地盯着她,却吐了吐舌头,“我倒想看看做一只鬼是什么感觉!” “不杀你,只要你一双眼睛!” “别别……”乌鸦似乎慌了,“姐姐那么漂亮,怎么忍心呢?” “我不喜欢你这双眼睛!”她的刀尖越来越近,而乌鸦却感觉不得动弹。 “想要他的眼睛,你问过我了吗?” 两个人同时齐刷刷地望向侧面,一名高挑的少女背着一把大剑款款地走了上来。 “张涵清?”乌鸦跳了出来,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奇装异服的姑娘,“你不是?” “你是?天师?” “你好啊!罗刹女!”张涵清走了上来,像是有阵风吹起了她的衣襟,正气凛然的样子。而乌鸦傻愣愣地望着她,目瞪口呆啊! “原来是张家的后人啊!就是你先祖来了都要给我三分薄面,小娃娃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啧啧啧!”张涵清绕了半圈,“今天就拿你来练练手吧!”说着便推开了乌鸦,“嗖”地就没脑地冲了上去,同时她的剑已出鞘,直逼罗刹女的心脏,乌鸦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鬼?” “小娃娃,”罗刹女此时已抓住倒在地上的乌鸦,“哦噢!我就是要他的眼睛。” 乌鸦无力地躺在地上,摊开双手表示很无奈的样子,罗刹女高跟的鞋子压在他的胸口上,手中的匕首在空中比划着。而张天师的剑却紧紧地插在厚厚的防盗门里,“技术不是很娴熟吗?” “真是碍事!”张涵清似乎在怪罪乌鸦,她用力拔出剑来,突然手里多了几张符咒,很快向罗刹女飞撒过去,两张黄色的纸符贴在了对方的身上,“嗯哼!定不死你!” 罗刹女僵直了一会儿,却又笑了笑,轻轻用手弹开了身上的小纸片,“你父母难道没教过你符咒的力量是和使用者的法力相关的吗?何况这东西压根对我没有任何作用!”她放肆地笑着,脚下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不少,疼得乌鸦泠汗直冒。 “今天我们都要成为她的果腹之物了!”乌鸦痛苦地说道。 “你如此肆意妄为,佛陀知道吗?” “佛?他们早已不再庇佑这片土地,消失不见了!”罗刹女瞬时低沉了下来。 “罗刹本为恶鬼作恶多端,被佛祖点化,誓愿守护佛法及正法行人,可如今却又原形毕露了!” “人间的小娃娃,”罗刹女将匕首收了起来,“佛祖的教诲常在耳畔,用不着你来说教老娘。”她的目光像是着了火一般,伴随强硬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杀人就是杀人,干嘛狡辩?”乌鸦透了点气。 “他们自愿与我做的交易,怨不得我!” “你究竟对那些人做了什么?” “哼!我给了他们想得到的一切——睿智的大脑、强健的体魄以及完美的精神力,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 “可是这里有人却死了!?” “十年的阳寿而已!死在这里的酒鬼,那是他运气不好,他刚好只有十年的寿命了!” “你也忒黑心了吧?” “你情我愿的交易,难道不是他们太贪心吗?” “废话少说,看剑!”张涵清欲重新御剑。 “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况这小子在手上。我与张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若你执意阻挠我,这以后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那么简单!”她又加重的脚上的力度,乌鸦疼得“嗷”叫一声! 张涵清手持着七星凌龙剑,僵直地站在那里,紧皱着眉头,没有办法,自己道行太浅,奈何不了对方。于是收起了剑,气呼呼地用手插着腰,“以后我要知道你再有害人性命,本天师一定收了你!” “哼!小娃娃!”说着,罗刹女便从眼前消失了。 第十章 御女天师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太阳很大,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光线依然很刺眼,在没人的天台上,夏天雨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快一年的同桌,剑削如罗马士兵样的脸庞、匀称的体态、挺拔的身材,这,这是他吗? “你是瞿一航吗?”夏天雨觉得自己是神经错乱了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啊?我当然是我咯!”瞿一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是诧异地说道。 抬着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他很想对瞿一航说你已经死了之类的话,可是这个人却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而且刚刚也是他救了自己。夏天雨突然间竟无言以对,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男生,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胖子,难以想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个人竟有如此大的改变。 “你丫的没事吧?”瞿一航似乎很不耐烦了。 夏天雨迷离的眼神猛地收敛了回来,“没什么,只是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 “哦!我看那人不爽很久了,今天正好修理他!”瞿一航做了一个击拳的动作,“这种人一定不能忍,要狠一点!”边说边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你好!我叫夏天雨!你呢?” 对方却给出一副欠债没还的脸,盯了天雨好久才小声开口道,“瞿一航!”然后竟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夏天雨一时不知所措,尴尬的笑着,他的同桌估计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果然一次打球受了伤的天雨回到教室,因为脚崴了所以步伐很轻,透过窗户只看到瞿一航趴在窗沿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 “你怎么不去上体育课呢?” 瞿一航像是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啊!?” 又是那样木讷的表情。 “我好羡慕你们啊!”他小声地嘀咕着,不过夏天雨还是听到了,但似乎不想在某些问题上与他纠结的太多,于是装着没听见的样子,也趴在那里看着窗外。 “你的脚怎么了?” “打球崴了一下,没事的!” “我好羡慕你们啊!”这次他说的很大声,说完便将视线从操场转向了夏天雨。 再一次不知所措,夏天雨了解这种招人排挤而害羞的处境,但怎样用言语去表达呢,用一些鸡汤的话去劝说吗? “世界有两难:一是改变别人,而是改变自己。要求别人很痛苦,那改变自己应该很快乐。要改变别人,先改变自己……”夏天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完这些话的,只感到一阵的恶心,什么改变自己改变别人的,可笑。 而,瞿一航像是庙里的小沙弥,认真听这老和尚故作高深的言辞,他的眼里是澄清的渴望,夏天雨不忍的笑了笑,“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嗯,以后就是朋友了!” “嘿!?” 正当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灼烧,天台上冒着热气,夏天雨的眼睛模糊了,只感觉有只手在眼前摇晃着,渐渐地又变得清醒,这些都是梦吗?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瞿一航,真的是他吗?他真的化茧成蝶了! “干嘛呢?干嘛呢?”瞿一航将手搭在了天雨的肩上,借着力往回拉扯,“以后就我罩着你!那小子算个毛线啊!” 夏天雨像是提线的木偶样依偎着他,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以后,以后又会是怎样呢? “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张涵清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背对着乌鸦,一阵念念有词。“一定要抓住她,否则便坏了我张家的名声。” 昏暗的楼道里,乌鸦还是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道士式服装的少女,看来这个世界果真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有趣!他自顾自地笑了笑,似乎准备好参与这场愉快的游戏。 “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快起来!我们必须快些找到那只罗刹鬼。”张涵清狠狠地踢了一脚乌鸦的腿,咬牙切齿的样子。 “嗷!嗷!嗷!”乌鸦像是从梦中突然醒来一样,一直叫唤,“你能抓住她?别说笑了好吧!” “我乃老祖天师的后人,还怕一只罗刹不成?”张涵清居高临下地望着乌鸦,鄙夷的一笑,俨然一副御女的范。 “那好,张大天师,降妖除魔的事就交给您了,我这种市井小民还是好好安分守己过日子吧!”乌鸦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我得回去上课了!” “不行!你得帮我!”张涵清一把拉住乌鸦的胳膊,乌鸦像是单脚支撑旋转过来面对着她。 “姐姐啊!鬼鬼神神的,不懂啊!” “还记得前几天在公园旁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吗?” “妖气吗?” “就我这道行都只能嗅到一丝妖气,你行吗?哼,那是罗刹吃剩下的残骸!” “不懂!”乌鸦摇了摇头。 “哎!每种妖怪吃的东西都不一样,罗刹这厮主要吸食动物的灵气,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最美味的还是人类的精华。这只罗刹控住那些人十年的寿命,就相当于夺走十年的灵气,吃剩下的就是那么多人所积攒的污浊之气,简直臭气冲天啊!” “喔哦!长见识了!” “从今天开始,跟着我混吧,不过你要完全颠覆以往的三观,记住这个世上什么东西都可能存在的!”哈哈,她伸手摸了摸乌鸦凌乱的头发,又成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而乌鸦却暗自尴尬的笑着。 第十一章 邂逅(上) “哎!等一下!”夏天雨背着重重的书包,气喘吁吁地在空旷的大厅跑着,傍晚大多人都会去吃晚饭了,图书馆安静的很,要不然他这样的叫喊一定会招来不少冷眼。不过有位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正在关闭的电梯里面,她纤细的手触摸着光滑的金属墙壁,长长的头发像是黑色的纱披在头上,看不见她是忧伤还是喜悦抑或平淡。 当电梯门只剩下一只手的缝隙时,被天雨强行扒了开来,就像手作拉面那样,很大力的拉扯开,只是没有那种味道罢了!迎面就是长发的少女,四目相视,微微一笑,随着缝隙的扩大,天雨钻了进去,“哎呀!终于是赶上了,要不然值班就要迟到了!” 透明的四壁清晰地印照着自己的身影,天雨对着镜子自言自言又像是向着女孩搭讪,而对方自然没有理会他。近乎煞白的皮肤,黑蒙蒙的双眼无神地盯着一对金属门,天雨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的女生,没有仔细打量,从镜子的身段看去也是苗条秀气、令人遐想,鲜艳的红色,上下左右整个空间都充满着怜人的红,像是绽放的烟火。夏天雨像是情犊初开的红豆,羞涩地低下头,愣了半天,才急忙按下要到达的楼层,可惜已经晚了,包括电梯在内这是都会嘲笑这个傻子吧! “啊!”天雨哀求似的一直按着最近的7楼,从7楼走楼梯返回到5楼应该会很快的,可是电梯像是着了魔一样,变成了一泻而下的洪水不可收拾,指示灯在7楼亮起,突然又在6楼亮着,又回到5楼、4楼……妈妈呀,这下糟糕,这家伙不是坏了吧,难道今天就要被困在这里面了吗?“迟到了又会被骂的,你不知道图管会的那个学姐有多凶!?”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他想找些话题打破安静,至少可以缓和一下气氛,不过他是想多了,女生并没有他认为的那样表现出花容失色,依然不冷不淡的面容,静静地站着。夏天雨尴尬地笑了笑,傻傻地摸了摸头,踮起脚按下了紧急呼救按钮。而这时脑袋秀逗了的电梯又恢复了正常,停了下来,门缓缓地打开,夏天雨一步跳了出来,“你也赶紧出来吧,这电梯坏了,会出事的!” 夏天雨伸出自己的手,他不知道向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伸手是否合乎自己所受的传统教育,不过只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帮她的,纵使是第一次,他还是拿出了勇气,“出来吧!我们一起走楼梯!” 而对方再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喜不悲,不闻不动,“快点啊!”电梯门在关上,勉强只能看到她完整的人,她的嘴唇像是动了动说了两个字,渐渐地只剩下半个身影,夏天雨转身想用身体阻止门合上,然而像是闸刀一样,电梯门紧紧地闭合了。他耸耸肩无奈地看着,电梯又像是一座火箭似的直上云霄,很快到达了18楼,顶楼。“18楼,”天雨盯着红色的灯亮在18数字上,不假思索地打开防火门,沿着“安全通道”冲上楼梯,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脑海里总浮现女孩着嘴唇的动作,那是什么意思?夏天雨想弄清楚,就算仅仅为了这个,他也想冲上去问个究竟,可是见到她会开口吗,怎样开口呢?就问你刚刚嘴唇动了动想要对我说什么? 这可能是全世界最可笑的搭讪方式了,不过也许会很有效果,图书管16楼以上都是档案室,平时除了档案馆管理老师,很少有人会上去的,学校于是“抠门”地把以上的所有灯都给灭了,仅仅只有白闪闪的消防灯光,一路像是幽灵般形影相随,不过这已经是给胆小的夏天雨最好的慰藉了。 接着昏暗的光亮,黑色的阿拉伯数字18印在灰白的墙壁上,推开防火门,站在漆黑的走廊里,绿色的“安全通道”表示这里并没有其他任何人,没有光亮、没有气息。在走廊的最尽头有着无底的黑洞,吸收所有的一切,包括视觉的光,可能穿着裙子的女孩也会被封在里面。但夏天雨不敢去看、去想,那里也许还藏着吃人的鬼怪,冷不防瞪着灯笼大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他的记忆不知怎地游走到那个奇怪的梦,黑夜里的男孩站在三岔路口,等着迟迟未归的姐姐。同样的脚底像是生了根一样,瘫软得不得动弹。 他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除了恶心的霉味,隐约中透着阴森,整个空间里像是充满了静电,毛骨悚然。他慌里慌张地撞开那道虚掩的防火门,很不自然的发现上面还有半层,并是常年紧闭的大闸门,那把重重的大锁已不翼而飞。突然他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急忙冲了上去,果然门被什么人打开,“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子”,随手甩掉承重的书包,跑得飞快。 从18楼一跃而下会是什么感觉,会飞吗? 张开轻盈的双翅,就能变成鸟,渴望,渴望真正触摸到天空的颜色; 像流星划过天际,即使一闪即逝,却也绽放了她最美的时刻; 也是随风的花,摆脱了束缚,我终于脱离了自己疲惫不堪的皮囊,在繁星下飞翔。 今夜的风格外得大,女孩站在楼顶的前沿摇摇欲坠,她鲜艳的红裙在风中摇曳,马上,就是谢落。 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这句话哽咽在夏天雨的喉咙里,他踮着脚尖乘着风飞跑过去,用手腕的力量揽过女孩的身体,向自己的胸口紧紧贴去,同时腿上用力往回拉扯。而她像一只小母鸡一样被他牵了过去,瞬时瘫软在他的怀里。是的,在这个满天星的夜晚,他在18楼救下一位正要轻身的女子,伤感的也是美丽的邂逅。 “小子,又是你坏我好事!” 第十二章 邂逅(下) “大晚上的不回家,来图书馆干嘛?看你也不像那种学习的料!”乌鸦手捧着一本的《基督教的本质》倒扣在脸上。 “傻子懂什么?来翻翻这些宗教的书籍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答案!”张涵清依然是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不紧不慢地翻阅着厚厚的佛经。 “梵文看得懂吗?回家洗洗睡吧,非要拉我来这种地方!” “给我闭嘴!”瞪着可怕的眼神。 “好好,你老大!”书从乌鸦的脸上滑了下来,重重地砸在木桌上,安静的室内,像是有根琴弦断了声,“哈哈,有没有海顿《惊愕交响曲》的味道?”张涵清木木地看着这个傻子。 “你怎么了?嘿?被吓着了?” 张涵清突然一动不动,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有鼻翼在颤动,“嘘!别咋胡!我嗅到了那家伙的味道!” “谁?” “在上面!”张涵清将手上的书摊在桌子上,起身,朝出口赶去。而乌鸦愣了愣,也忙着把书扔在一边,跟了上去。 18楼的图书馆是周边最高的建筑物,而盛夏的天空像是漏洞的锅底紧紧扣在上面,微微流动的空气充斥着诡异的气息,夏天宇瘫坐在天台上,膝上枕着可人的少女,而他的目光却与黑夜的一双眼睛接触,夸张的眼线上扬、墨绿色的瞳孔,它就在眼前,而她又在远远的楼顶边沿,身着浅红色的旗袍,依靠在空气里。 “小子,又是你坏了好事!”随手便点起了一支香烟,在火光点亮的刹那,她精致的容貌像是尼古丁刺激着夏天雨的阿片受体,直入骨髓,让人着迷上瘾。 幽黑深邃的小路中,一点黄色的光亮缓缓地飘了过来,伴随着物体与沙子摩擦的声音,是传说中的鬼火吗?站在三叉路口的小男孩,脚上已被灌注了重重的铁块,只能好奇地注视着那点鬼火。一位身穿旗袍的女子,手里携着一支烟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是怎样的容貌,是怎样的举止,都成为了一片模糊的泡影。“别怕!姐姐带你回家!”露着淡淡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可是首先必须答应姐姐忘掉刚刚的一切!” 女子带着一点微红的火光,高跟触碰着坚实的水泥地发出“铿锵”的声响,她正迎面冲着夏天雨而来。“老师?你认识这个女孩子?她刚刚要跳楼来着!” “嗯,老师知道了,”女子掐断手中的香烟,蹲下身子开叉的旗袍隐约露出些雪白的大腿,纤长的手指挑了挑女孩的斜刘海,“交给老师来处理吧,这么晚了,你回去吧!”她的软软的声音伴随着呼出的薄荷香气,夏天雨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瞬时这种奇怪的味道通过鼻孔进入体内刺激着脑神经,心便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可是……” “她是老师的学生,我送她回家。” “老师,我帮您吧!?”夏天雨扶着女孩站了起来,女人也顺势拉住女孩的另一只胳膊,手臂卡住她的腋下。 “不用了!”很生硬的口气,“你快回去吧!” “没事的,老师,这种时候我不能够一个人就走了,她刚刚可是要跳楼啊!”夏天雨继续扶着女孩,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烦人!”女人甩开女孩的胳膊,瞪着眼睛。 “啊?”感叹词还没说出口,这个瘦弱的眼镜男却突然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他没事吧?”刚刚瘫软的女孩像诈尸一样活了过来,不过依然是披着长发、煞白的脸,醒着也是女鬼吧。 “放心,晕一会儿就好了,”那个女老师又点起了一支烟,“我以为你刚就一直装死不醒来了?” “放心,我没有忘,今晚来这里就是为赴约的!” “没忘就好,但也就这样舍得?” 女孩摇了摇头,背对着女人,望着天空,“你说黑夜与白昼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你真的是佛女吗?”女孩回过头望着女人的脸,眼里满满的期待。 “嗯!”女人又掐了这根烟,点了点头。 “那动手吧!”长长的睫毛盖住女孩的下眼睑,像是很安详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你自己了断吧!” 女孩再次转过身背对女人,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而这次换成女人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深深吸口手中的烟,然后舒畅地吐了出来,烟圈舒卷上升,渐渐消散。 “住手!”张涵清高抬着御腿,一张门板被蹿得飞远,乌鸦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罗刹女没有抬头看他们,继续吸着手中的essementhol香烟,张涵清气冲冲地跳到罗刹的面前,挑剑刺向对方,剑尖从罗刹的心脏穿身而过,转眼身体却变成泡影般消失,转而像投影一样出现在另一侧,依然是悠闲地抽着烟。“我让你停止妖法。”张涵清忍无可忍,紧紧咬着嘴唇。 “我并没有施展任何法力,她自愿的!”罗刹女依然低沉着脸,又点了一支烟。 “我不信!”张天师转身去阻止女孩的轻生。 “啊!”一声尖叫瞬时响彻天际,乌鸦紧紧地拥住女孩的腰身向后拉扯,女孩则拼命地挣扎,“放开我啊!” 张涵清看着乌鸦滑稽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小弟干得好!”救人就这样义无反顾,她赶忙上前帮助乌鸦对抗罗刹女的迷惑之术,“哎!醒醒啊!”女孩被弄得摇头晃脑。 “请你们住手好吗?”女孩像是恢复了正常,停止了挣扎,冷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契约推迟吧!”罗刹女站在后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不行!我答应过你的!” “看来不是时候!”罗刹又掐断了手中的烟,提脚准备离开。 “你想逃去哪?畏罪潜逃,今晚我一定要收了你!”张涵清抬起了剑指向罗刹女,“不许走!” “哈哈哈…”罗刹一阵放肆大笑,“那把他们都放出来问问吧!” 第十三章 契约 应该已到深夜,仅仅几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开着灯,大家小巷早早入睡,而繁星还在挣扎着眨着眼睛。 张涵清犹豫了一下,微微咬了咬嘴唇,似乎他们都在注视着她,突然间感到不知所措。“枉你还是受过清规戒律的佛女!今晚让你心服口服。” 大楼顶上的空气已经被凝固了,张涵清摸了摸腰间一个黄色的包包,很常见的女士钱包,可取下钱包则能看到上面印有大大小小很多的八卦图案,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应该是法器吧!她迅速掏出包,道一声“解!”拉开拉链,就有一道道蓝色的光闪了出来,而呈现在地面上的则是四个略透明的人,瞬时感觉空间变得十分拥挤,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似的耷拉着脑袋,但似乎注意到前边的罗刹女正瞪着眼睛,纷纷慌张地躲向张涵清的身后。 “这些是鬼魂吗?”乌鸦松开女孩的手,惊讶地说道。 “这就是你们道家的宿魂袋吗?关在这里面估计也是很不好受吧!”罗刹女交叉抱于胸前,讥笑道。 “为了揭发你,他们应该是心甘情愿。废话少说,”张涵清一个很潇洒的姿势转过身来,“诶!?你们有什么苦楚尽管说出来,不要有任何忌惮!”说着又瞪了瞪罗刹。 瘦小的鬼魂们应该是被张天师吓唬到了,一个个又向后退缩了一步,只有那个酒鬼恭敬地向乌鸦鞠了一躬,乌鸦也是尴尬地笑了笑。 “哎?有本天师做主,你们不用怕,把之前跟我说的再说一遍,我要当面质问这只罗刹。”张涵清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样子。 然而,许久已过,却无一鬼开口。他们像是来天台观星的天文爱好者,一副很严谨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突然,张涵清抬起剑,指向畏畏缩缩的酒鬼大叔,眼间发着寒光,“说,”随之手上的“嗖”发出声响,只见那酒鬼瞬时瘫软在了地上。 “看来张天师是要严刑逼供啊!”罗刹女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 张涵清此时显得很被动,但是还是依然大声呵斥着酒鬼,“有什么委屈快说出来!” “不知道啊!不知道啊!”几只鬼相约好了一样纷纷倒地求饶。 “好了!不要吵了,我来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孩站了出来。 张涵清像是如获救星,不过依然保持着矜持,“好!你来说。”她收起剑,恶狠狠地瞪了罗刹女一眼。而罗刹女也好脾气的陪他们玩闹了这么久,依照她桀骜不驯的性情,估计早就大打出手了吧,总归来讲佛经的熏陶还是有些效果。 “一次无意从睡梦中醒来,微微睁开眼睛,但像是久居洞穴的蝙蝠一样,白色的光透过窗帘,我的眼瞬间似乎就失明了。慢慢地才看清眼前的一切,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吊灯、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被,甚至白色的睡衣,我醒来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一股突来的恐惧感朝我袭来。我尝试起身去掀开白色的帘子,让可人的光照进来,但是下半身像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与其说是别人的倒不如说就是两根木头。我的两根木头,惊慌失措地用双手掐着这双木头,没错,就是木头,因为没有丝毫感觉。我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头发一把一把被扯了下来,带着淡淡的血丝,只有痛楚才能将我从噩梦中拯救出来吧! “这是个可怕的梦,可怕在它永远都醒不过来。就像待在摇晃的车厢里,脑袋就在装满水的鱼缸里,以鱼的视角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拿着根细细长长的针筒,随着身体被固定在床板上,迷糊糊地陷入无意识的状态,又是一片空白。可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依然是被白色的阳光刺伤双眼,拉扯着毫无知觉的下半身,努力想逃离这恐怖的白色房间。不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的记忆里,我知道一场车祸不仅夺走了自己的双腿,甚至夺走了慈爱的母亲。 “我每天醒来,就是坠入幽暗的深渊,被囚禁在白色房子,过着比无期徒刑的犯人还要寂寞的生活,不仅仅是因为孤独,还有那双拴在自己胯骨上的木疙瘩,不能像犯人那样外出放风,感受外界的气候变化。我那懦弱的爸爸还在丧妻之痛中不能自拔,不是借酒消愁、就是借着繁忙的工作远离短暂的伤感,甚至远离酷似母亲的我。 “用摔碎镜子的玻璃割破手腕,口子不大,我看着鲜红的液体从那条红线里溢出,慢慢地染红了被褥,然后就这样死去了,我想死了梦就醒了吧,死了就能见到妈妈了!可是我还是睁开了双眼,依然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动不动。从那以后护士收走所有锋利的东西,每天都有安排护工监督我梳妆洗漱,我想这下真的是一名罪犯了吧。 “白色的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脸上,沿着这道光看到的总是煞白的窗帘,我让护工打开窗户,悠悠的风吹了进来,带着海桐叶特殊的味道,这就是自然的气息吗?然而,我似乎再也触碰不到了,眼泪有不自主地流了下来,迷离之间,我看到湛蓝的天空一个黑影飘过。没错,那是一只鸟,我从来没觉得鸟有这么可爱,它是一只精灵啊!我的眼睛仿佛就是这只精灵的双眼,跟着她,翱翔,穿过薄薄的云层,乘着风,看尽无限风光。 “从那之后那只鸟就是我的眼睛,我开始尝试坐轮椅让护士推出去,外出散散心,外面的空气才适合人呼吸。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只鸟停在我的窗前,叽喳叽喳,又像是开口说了人话,我睁开眼睛,是一道道黄色的光,没有阳光那么刺眼,却有那么温暖。我撑起上身,小心翼翼地望着那只鸟,很快它真的开口说话了,‘你喜欢我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一时猜不出梦境的意思,看着那只鸟,我倒不想惊动这场美妙的梦,只是点点头表示默认。然而那只会说人话的鸟,‘你羡慕我吗?’ “啊!?我小声的苦笑着,又是微微地点头,我何尝不羡慕它呢?它是那么的美、那么的自由,而我不奢求有一对漂亮的翅膀,只想有一双能动的腿。这时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能感觉到湿漉漉的水珠划过脸颊,然而很快水珠却感觉变成了轻柔的纱巾,一位高挑的身着紫色旗袍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她轻轻地擦拭着我的眼泪,纤长的手指是那么美,那么暖,一点点地抚摸着我的额头。‘你是被神选中的孩子,注定要遭受苦难,走过伤痕累累的旅程,而我现在就来拯救你。’她的声音像塞壬女妖一样魔力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伤痛能加深伤痛,’她手抚摸着我的两根木头,‘但痛苦也能作为代价换来幸福。’‘怎么换?什么我都答应,’我已经深深陷入了这个梦里,但我不愿醒来。‘什么都可以吗?’‘嗯!什么都可以!’她突然拿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金黄色的,泛着隐隐约约的光,纤细的手指比划着,‘这是一把能够刺穿一切的匕首,’她突然拉开剑鞘,笔直的刀身,借着白色的月光,寒气逼人。 “‘我该怎么做呢?怎么做呢?’我并不害怕那把锋利的匕首,只想抓住这根最后的稻草。‘杀!杀掉现在懦弱的自己,改变,只有抹掉过去,才有空间迎接未来的自己。’她笑了,我能感受到她诡异的笑容印在银白的刀身上,毛骨悚然。我呆呆地望着她手上的匕首,该怎么办?大脑空白了一段时间,很快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开口说道,‘我愿意!’ “‘十年阳寿,’她又补充说道,‘需要用契约者十年寿命作为交换,你可以考虑?’我仔细端详着这件精美的金属工艺品,十年?哪怕只能站着生活十天,我,都愿意。我点了点了头,‘来吧!’ “而她却紧紧握住了匕首,鲜红的液体一点一滴地落在白色的床单上,‘那么契约仪式开始,’我接过匕首,真的要刺进去吗?会很疼吧,比车轧过双腿还要痛吧!可是,我不愿让这场梦醒来。我闭上了眼睛,却进入到另一个梦境之中,手腕上一道红色粘稠的线沿着那条长长的缝隙缓缓下垂,慢慢地变成千万条细长的红线,一条一条整整齐齐地向前延伸着,那是一条条时间轴的长线,我们每个人站在线头的最前端,随着时间的变迁向前移动,无法改变的斗转星移。然后很快那把匕首像是插了进来,红线像皮筋一样伸展,断开,消失,只剩下漆黑的背景,仅有的两条红线彼此相惜,慢慢靠近,交织在一起,螺旋状缠绕在一起,是创造生命的dna双螺旋吗?复制、转录、翻译进而诞生一个新的生命,而我也就将重生。‘仪式结束!’ “我梦见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当再次睁开双眼,竟然就真的站了起来。白色的阳光散落在床前,我想之前的总总应该都是一场梦吧,没有车祸,妈妈也没有去世。然而,妈妈并没有活过来,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人的贪念还真是没有底限啊,我祈求神进行第二次契约,用自己余下的生命去交换母亲的再生。于是今天我来到了这里…… “她是佛女也好,罗刹也罢,能把妈妈救回来,就是我的神。这是我个人的意愿,怨不得他人,即使跳下这十八楼层也心甘情愿。” 第十四章 爸爸? 乌鸦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说完了啊!这故事挺长的嘛。” “啰里啰嗦的什么啊?说白的不就诱骗吗?救活死人,哼,搞笑了,”张天师嗤之以鼻,“这种逆天之事她敢做吗?欺骗!” “妈妈她,复活了!” 张涵清别过头看了看罗刹女,像是在小声的说不可能,而罗刹女终于是受够了无聊的等待,“我所做之事,尽在天理之间。我要做的事尔等凡人管不了,今日就不陪你们玩了!”手中的烟头落在地上,“还有,请叫我芳苓,”她冷冷地抬起眉头,解下顶上的发簪,将发披散在双肩,微波浪状的发梢像是有风吹过一样上扬飘逸,目光从张涵清扫到小女孩,四目相接,却没有再说什么,便潇洒地转身,化作一道美丽的七彩光,消失在漆黑的背景里。 张涵清眼睁睁地看着罗刹女从自己眼皮底下走了,他们一干人等像铁杆子一样杵在那里,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每个人似乎都在质疑。一个尸骨已寒的人,一个已逝去的死人,竟然就那么简单复活了,这是早已串通好的谎言,还是罗刹女的骗局,还是?张涵清不敢去想,在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未知的力量,生为阳,亡为阴,从另一角度来讲,唯心主义是有一定道理的,相信即为存在,人人都在心中祷告神灵庇佑,那么超越法律与道德之上的神明就会真的出现吧!以神的名义来裁定生与死的界限,那样即使逃脱人类法律的恶人也能得到制裁吧,而隐藏在人世间的令人恐惧的东西也能被扼制!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又何在,背上的降魔剑承载着家族的使命,一代又一代人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守护着所触及的每一个人。然而在这个科学至上的现代社会,自己究竟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降妖师,还是巫婆?人类文明侵蚀着世界的每一块肌肤,科学的力量似乎已深深禁锢着他们的思想,什么妖魔鬼怪,只是封建迷信罢了!于是几乎所有除妖师已经被同化了,在文明的进程中断片了,更有少数人迫于生活压力只有靠着老本行继续行走江湖,但大多也是招摇撞骗。 张涵清愣愣的望着远方的天际,她的思绪或许早已如麻,但依然要淡定地收拾残局,“你们几个走吧,不要当孤魂游鬼留在人间胡闹,应该会有东西来接应你们的,到时候跟着它的指引就是了。”张涵清收好宿魂袋,招招手示意它们离开,那几个鬼灵均低落着头,或许是因没有为天师帮到忙而愧疚,或许就仅仅因为害怕吧,然后便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嘿,那个跳楼的,在我们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绝不要跟那个罗刹见面,更不要去履行你们那无聊的约定。这是警告,听见了没有?”张涵清很凶的样子,那个女孩子呆呆地点了点头。乌鸦见气氛有点凝重,“你叫啥名啊?以后我们不能总叫你‘那个跳楼’的吧?”“哦,不好意思!我叫李蒙雨。”“嗯,大家都叫我乌鸦,这位是张涵清张天师。”乌鸦嬉皮笑脸地冲着张涵清,而对方并没有给出好脸色,“要留在这里过夜吗?还不快走!” “等会儿,”那个跳楼的女孩李蒙雨突然惊讶道,“我记得还有一个人的!” “还有一个人?” “我是被一个男生救下来的,后来他被芳苓弄晕,就倒在地上,可是现在他人呢?” 他们四处张望着,在光秃秃的楼顶上并没有什么遮蔽的物体,一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他估计是趁乱逃走了吧,”张涵清摊了摊手,她的心思现在不在这么一个似有非有的男生身上。“可是今晚的事他可能看到听到吧,明天不会引起什么骚动吗?”“就他一面之词,能有什么影响力,只能被当做吹牛的谈资罢了!”乌鸦很有经验的样子。“不管了,回去吧,还能睡一觉!” “天雨,你爸回来了,赶快洗手吃饭!” “爸回来了?” 夏天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彩色的霞光被挡在了身后,屋里瞬间暗了下来。不过他就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光线的原因,似乎就是个轮廓,泛着夕阳的光圈。 母亲像中国千万个家庭妇女一样忙碌准备着早已烧好的晚餐,四个菜一个汤,先是给每一个人都盛一碗汤,然后就给工作一天的父亲倒酒,接下应该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刻,吃着饭、聊着天。 “丽莉,跟你商量个事?” “嗯,你说!” “我准备买一辆摩托车,每一天上下班挤公交太烦了,先买一辆小车做代步的工具。” “好啊!这样上班会方便点,不用那么早起赶公交的。等会儿我就给你拿钱,赶明抽空你去专卖店看看!” 看来家里的经济大权全都由太太掌管啊,夫妻商量事情也都是和和气气的,这就是千万人家中的一户吗?然而就是这样普通一对夫妻的谈话,似乎有双眼睛在偷看一般,然而却又不想打破这么幸福的生活,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爸爸?快进来吃饭啊!”那是十二岁的天雨,他似乎很早就注意到站在门框下的流浪汉,“爸爸,你快点啊!我都饿死了!等你呢!” “天雨,爸爸好饿!好饿啊!”那个孤独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却一步也迈不开,依然伫立在那里,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那个人是这个人,又不是这个人。 “妈,爸爸饿了,你让他回家吃饭啊!” “孩子他爸你看车你就买个轻便一点的,平时我也骑骑,不要太贵,两三千的就行!”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的男人碗里夹菜。 男人吃了点菜,酌一杯小酒,“天雨啊!给爸爸盛点饭来!” 天雨望着他递过来的白色陶瓷碗,耳畔却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依旧站在门下,“天雨,爸爸好饿啊!好饿啊!” “妈妈,你快让爸爸回家吃饭啊!”夏天雨提高了嗓音。 “快给爸盛点饭来!” “天雨,爸爸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这个人是谁?那个人又是谁?爸爸?怎么不进来吃饭? “爸回不了家啊!回不了家,好饿啊!” 这个时候就像有个巨大的音叉在天雨的耳边敲响,他的脑袋像被人重重从上向下击打,天旋地转,是的,四周的墙壁不断转换着方向,桌子也跟着旋转,眼前的这个男人渐渐模糊,连声音也逐渐远去。空间的尺寸比例似乎瞬间大了不少,那个男人距离愈来愈远,而他的眼睛却越变越大,天雨感到恶心,他想直接吐在餐桌上,吐在身边这位严厉的父亲的身上,但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门前看去,他的眼睛变得血红,慢慢地留下了血泪,“天雨,爸爸好饿啊!好饿啊!” 那个人,那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呢? 天雨的脑海里顿时变成了一片血海,倒在血泊之中的应该就是他的父亲吧! 第十五章 俄狄浦斯的悲伤(一) 他合衣躺在床上,眼皮感到很重很重,似乎很久没有合上眼睛一样,但是却不敢睡着,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回家。他还不能睡,否则会遭到严重的惩罚。 “你们都在家干什么,老子在外累得像狗,你们整天闲着,回到家饭菜还是凉的?”透过门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看来今天老子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们了!” “我马上去热菜,真是对不起,现在就去!”唯唯诺诺的中年妇女的声音,然而很快“乒乓”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使床上的他从梦中惊醒,不妙,火山应该要喷发了,他一定是在公司里受了同事的排挤或是老板的冷淡而憋着火无处发泄! “还吃什么吃?啊!?” “不要生气,你喝口茶醒醒酒,我马上来收拾!” “你以为老子喝醉了?老子清醒得很,你给老子过来!” “啊!疼!”她的耳朵应该被他揪住了,虽然他喝醉了,但依然十分的狡猾,无论下多大的歹毒之心,他的重拳永远不会打在她的头部、手臂等比较显眼的地方,于是他就用自己的黑色皮鞋重重地向她的腰上踢了一脚,女人瘦小的身体像皮球一样滚落在角落里,随后便又是一脚踢在她的小腹上,“啊!”女人呻吟一声,却不敢大声的哭号,因为如果对他的教育表示不满,那么接下来就是生与死的挣扎。 他依旧躺在床上,这个时候躲在房间里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不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晃悠便可免于一死,于是他继续装睡,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听外面发生的一切。 “那个兔崽子呢?小兔崽呢?啊!”那个人似乎还有精力,女人应该不经打吧,而体格渐壮、较为叛逆的儿子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于是他加大了音量,“死哪去了?” 此时他想要逃了,然而却是真的睡着了一般,不得动弹了,手脚像是被钉在床板上一样,却又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只剩下一副皮囊。 房门被撞了开来,进来一阵恶臭,“老子一天到晚在外忙死忙活的,你却在家里睡大觉?睡觉哦?”男人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他依然躺在床上,感觉那个男人就站在床边,然而自己却醒不来,就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子让你睡?翅膀硬了?”儿子第一次对自己的权威做出了反抗,他气急败坏的想给他点颜色看看,随手拉起儿子旁边的枕头,丧心病狂地压在了他的脸上,“老子让你睡,让你睡哦?啊!睡啊!” 他似乎隔着厚厚的枕头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孔,扭曲着脖子,双手加大了力气。他躺在床上,被枕头重重地压着,却没有一丝窒息的感觉,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个男人,这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正要亲手插死自己的儿子,他像是站在父亲的身后目睹这一切,那是另一个空间,没有痛觉,也没有快感,但却悠悠地传来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又像是外面那个懦弱女人的声音。“杀了他,哈哈哈!” 他站在父亲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正在实施暴行,自己却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手上会有一把刀,一把精致的被刷红漆的小刀,他紧紧握住手上的利器,怎么办?杀了他!杀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应该是场梦吧,他已经无数次在梦中杀死这个男人了,这次也不例外。自己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那个男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倒在一边,鲜血一点一点地流着,他的眼睛都是红色的,隐隐地看到那个瘦弱的女人站在门前瑟瑟发抖,“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咆哮着向她冲了过去,“为什么要嫁给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又要生下我,为什么你这么胆小?”他似乎只是大声的质问,然而却不曾想手上的小刀早已落在女人的心脏,杀了她,都是因为她。“噗呲!噗呲!噗呲!”他极尽疯狂地捅向女人的胸口,一刀,两刀,三刀……这应该是梦,应该是梦,只有在梦里我才有如此爽快 2012年7月6号,一对夫妻被人发现在家中遭人杀害,而杀人凶手却直指被害人的唯一的亲生儿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审讯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头,黝黑的皮肤,浅短的头发,国字脸上布满了皱纹,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官吧。 “他们是我杀的,我都承认,请枪毙我吧!”少年阴沉着脸,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看不出多少悲伤的情绪。 “嗯!这个之后再说,咱们一步一步来好吧!你不要害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下了头,老头的态度很和善,却让他多少有点愧疚,因为在他眼里每个大人都会仗着年龄的差距而耀武扬威。 “说什么?大声点!”旁边的小警察不耐烦了,大声呵斥。 “李孟祥。” “我叫冯国忠,这是王睿王警官。”老警官很有礼貌地做着自我介绍,无论对方是怎样穷凶极恶的人,“平时父母对待你如何?” 少年又开始不说话了,点着头,**着手指头。 “请认真配合我们工作好吗?我们也会根据你的表现到时候为你争取一点机会,请认真对待!” “他们经常打我!一开始是爸爸打我,后来妈妈被爸爸打后看我不顺眼也会打我!” “那天你用什么工具实施犯罪的?” “不记得了!” “你难道不记得自己那天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我好像在床上睡觉,爸爸喝醉回来了就打妈妈,之后又来打我!” “你怎么反抗的?” “我没有反抗,他用枕头蒙住我的脸,我没办法反抗。” “你一定是忍受不了父亲的家暴而反抗,采用了自己珍藏的刀具捅杀了他,后又丧心病狂地杀害了自己的妈妈。”小警官顺势推断道。 “小王啊!不要太武断。”冯警官喝了一口水,“我知道父母去世了对你打击很大,但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当天所发生的一切。” “我,我当时头很晕很晕,像是在做梦,产生幻听吧!我听到有人怂恿我杀人,然后手上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把刀……但是刀绝对不是我的,我家里从来没人用过或收藏这种刀具,我自己更没有。” “可是我们调查发现这把刀是你在2012年6月28号买的,你现在却说不知道,我希望你能诚实完成配合。” “我真的不记得,真不是我的,求求你们了,判我死刑吧!” “好了好了,孟祥,我跟你说你犯了大错,不要想着以死相抵,你要活着,活着赎罪。今天的审讯就到这里,请你好好想一想,我们明天再继续!” 第十六章 俄狄浦斯的悲伤(二) “喂,老朋友,好久没联系,最近忙吗?” “啊!我和老婆正在夏威夷度假呢!这个夏天好热啊!” “你到过得挺潇洒啊!怎么放着那么多事情不处理?” “老冯啊!你不会是打电话叙旧的吧,又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了吧?” “哎呀,还是你了解我。我长话短说,一个月之内本市发生3起家庭凶杀案,犯罪嫌疑人均是被害人的子女,却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犯案后嫌疑人均投案自首并对案件供认不讳。但诡异的是三者不仅行凶情节与手法相似,而且三个小孩子都出现了记忆残缺的现象,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那你怎么看?” “这并不是三桩个体性的突发性刑事案件,可能是有人组织操控的犯罪!” “你既然找上我,那就怀疑这个背后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我知道你非常精通各类灵异事件,所以这次一定帮帮我,哪怕只确认下也好消了我的顾虑啊!” “我是回不来了,还想过几天消遣日子呢,这样吧,我给你找个人,让她帮你!” “啊!?” “放心,我闺女,早已习得我的真传,现在事务所接的活都她弄,明天我就让她联系你!你啊,人老了,不要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多放松点。” “嗯!那太谢谢您了!”冯国忠感到很尴尬,身为一名老刑警,却把自己无法处理的案件推给鬼神,想想都丢人,但他认识张世昌这个人,更了解他的那些手段。 “你好,我是张涵清!” “可是世昌老弟的千金?” “正是,听家父说您有些棘手的案子不好处理,今日替家父前来帮忙!” 冯国忠大量眼前的这位妙龄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幼稚白皙的脸庞,一身轻便的白蓝连衣短裙,整个就一小孩子,心里不住地打嘀咕。而她的身后站着一位俊朗少年,莫非他才是主事的。 “这位是?” “哦!我徒弟,平时事务所里事情太忙了,找个帮手的!”张涵清笑着说道。 身后的乌鸦点头致意,两手领着一条长盒和一个箱子,盒子里是七星凌龙剑,箱子里应该是一些符咒道具之类的。 张涵清和乌鸦一前一后被请进屋内,房子两室一厅,客厅空间不是很大但倒也挺干净。一进屋子便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坐在大厅,明朗的短发,精致的脸庞,淡淡的素妆,白色的衬衫,蓝黑色的七分宽松裤,曼妙的身段,张涵清心想好一位知性女子,冯国忠真是有福啊!这么漂亮的老婆! “给你们拿可乐吧,天热喝点凉的!” “这位是?”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著名的心理咨询师尤晓鸥尤老师,亲子教育方面的专家,刚从美国回来。”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站了起来,向来者点了点头,“尤老师,这两位是本市的降妖师,可算是鬼神方面的专家了!” “啊!原来是心理老师啊,还以为……”张涵清笑笑应付着。 “老伴早过世了,家里收拾的不干净,见笑了。”冯警官似乎听到了张涵清的呢喃。 “鬼神?冯警官,您这不是开玩笑吧?” “今日请两位来主要是解开我个人的疑惑,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会重谢二位的。如果期间意见不合,还望相互理解,相互帮助!”冯警官诚恳地为三人倒上茶水,十分谦和。 “冯警官,我们可是老交情了,我可奉劝您一句,不要被一些江湖半仙所骗啊!”那么尤老师瞥了瞥眼张涵清,毫无顾忌地说道。 “什么?江湖骗子?要不是冯伯父苦苦相求,我才不想趟这摊浑水呢!倒是您,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自以为能够看透人心,却不知背后有多少阴暗面。” “两位,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不要争论,先讨论一下案情要紧!” “小丫头片子!”尤老师抿了一口茶。 “阿姨…”张涵清故意拖了很长的音,气得那位专家直哆嗦,乌鸦也跟在后面偷笑着。 “在这之前,我大致了解了这三个案件,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被吓到了,三个案子出奇的相似,似乎有模仿的意思,犯罪嫌疑人均是男性,年龄在16到18岁左右,正值青春期!我们都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些叛逆,尤其是现在青少年大多是独生子女被宠坏了,自私暴力,没有礼数,被溺爱而又不懂爱。”尤老师瞪了眼张涵清,似乎在说她,“青少年的心理问题大部分是由父母的教育方式不妥所导致的。根据不同问题我将其大致分为以下几类,第一,专制型——家长教育孩子往往态度生硬,言语粗鲁,方法简单。只从父母的主观意志出发,强迫子女接受自己的看法与认识,从不换位思考。这种教养方式使子女容易发展成为顺从、懦弱、缺乏自信、性格孤僻压抑,心理自卑,遇事唯唯诺诺,缺乏独立的人;或是走向另一极端,强烈反抗、冷酷、残暴,进而违法犯罪。我认为第一个案件中的李孟祥就属于这类,父母长期简单暴力的管教,让他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在那种粗暴的环境中成长的人也会变暴躁,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心灵的强大跟不上肉体的强大时,他就会用简单肢体力量去反抗他的父母,于是便发生惨剧。” “像是你看到他长大的一样!”张涵清哼的一声,不屑一顾的模样。 “您继续!” “我想第二个案件中的王子懿应该属于顺从型,也叫溺爱型,三个嫌疑人中数他的家境最好,又是独生子女,我了解到这个王子懿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大魔王,专横霸道,任性自私,平时在家里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高高在上,父母包办一切,过多的满足孩子的愿望,所以才养成孩子的这种消极依赖、无责任感、自私自利的性格,一旦父母稍稍没能满足他的要求,那么他便会胡闹,使出各种手段如用自杀相威胁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等。另外第三,便是放任型,父母只顾自己工作事业,对孩子放任不管,孩子从小缺乏教育和关爱,这种教育模式下成长的孩子往往性格内向孤僻,对人冷淡,情绪消沉,兴趣狭窄,缺乏理想和追求。而且极易受到不良人群的影响而误入歧途。那么第三个案件就属于这类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三起案件的始作俑者是他们父母了,因为平时的疏于管教以及错误的教育方式,嗯,听起来的确有些道理,不过短短一个月里就发生三桩少见的个案,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想这是个警钟吧,告诫当今社会要真真切切地加强青少年的教育,给予他们更多的关心而恰当的爱,不要等出事了再去推卸责任!另外家庭教育错误方式还有保护型和不协调型等。” “嗯嗯,”冯警官点了点头,为尤老师倒了点茶水,“那世侄女,说说你的见解吧!” “啊?” 张涵清匆匆忙忙地赶来,似乎没有什么准备,以为是直接过来捉鬼的,为此带了很多东西,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要听什么意见,她撇过头一脸懵逼的看着乌鸦,乌鸦喝着可乐傻笑浑然不知。 “你该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吧?小丫头片子,行骗是要打草稿的。”尤老师满脸得意。 “嗯!不是没准备,你让我靠着一张嘴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有一大箩筐呢,可是有用吗?没有亲自见到那三个嫌疑人之前,我保留意见。” “那好,世侄女,我可以安排一下。” “冯警官,您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丫头吧!” “哼,大专家!”张涵清吐了吐舌头。 第十七章 俄狄浦斯的悲伤(三) “天雨,你爸喊你呢!” “啊?”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快四年了,但为了配合妈妈他只好将戏演下去,“嗯,来了!” “等一下啊!”客厅正门旁的窗户帘子没有放下来,天雨走了过去,户外漆黑的一片,透明的玻璃以此为背景,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映着天雨的面容,他冲着镜子挤了个咧嘴笑,然而就将目光移开了。因为脑海里突然记起乡下的奶奶说过不要盯着夜晚的镜子,有被摄魂的危险,虽然是迷信,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当帘子放到一半时,在左侧的玻璃出现了一张灰色的小孩手印,虽然不明显,但在光线的反射下着实吓人一跳,天雨心跳得很快,慌乱地放下帘子,急急忙忙地走进了母亲的卧室。 “天雨啊,帮爸把这床厚被子收起来放到上层的格子里。”爸?夏天雨的神经突然绷紧,妈妈似乎在模仿着爸爸的口吻与自己对话,他想到妈妈的药应该也快吃完了,白天她是一位再正常不过的人,在一家家政公司工作,勤劳朴实,深得顾客喜欢;然而到了晚上她却变成另外一个人,那是父亲与母亲的结合体,一饰两种角色,天雨一直很害怕,担心有一天白天都见不到那个坚强的妈妈了,于是极力配合她演好那份角色。 “好的!”夏天雨借着凳子,将被子高高举起,推进格子里,但这床被子折得太大,塞不进去,于是又把塞了一半的被子拉了出来。 “砰!”玻璃碎裂的声响。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有东西掉下啦!”东西?天雨抱着被子,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一堆碎玻璃中,一张黑白色的照片镶在黑色的塑料框中,那是?父亲的遗像,因为早前害怕妈妈会睹物思人,进而精神崩溃,便将有关爸爸的很多东西都扔了,除了那几张他的照片。 顿时,夏天雨失了方寸,应该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个人?”妈妈像是恍然大悟的学童,抢在天雨之前捡起了那张照片,“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个人,已经死了!”碎玻璃割伤了她的手指,很小的一个口子,但血还是像眼泪一样缓缓滴了下来。 “妈?”天雨不知如何是好,他拿来纸巾捂住妈妈受伤的手指,“妈,爸他已经死了!” “没有啊,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语气渐渐平缓,妈妈紧紧抱着相框,上面残存的玻璃渣却早已扎进她的心里,也扎进了夏天雨的胸口。 天雨抹着眼泪,大声叫喊着,“妈,爸已经死了,已经死啦!死啦!”他叫得歇斯底里,胸口的压抑像是香槟的塞子一样被拔起,他渴望一个拥抱,一个充满爱的怀抱,可是那个男人死了,这个女人马上也要疯掉了;他幻想着妈妈会可伶他的哭泣,就像小时候一样哭就是获得爱的信号,给他一个拥抱。可是,并没有,这个女人,她疯掉了,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卧室的灯渐渐变得昏暗,一闪一亮,人的思绪进入了异世界,模糊混沌,整个空间响彻着啼哭声,似远非远,似近非近,那是七八岁孩子的哭声,却是没有丝毫的悲伤,不是因为痛,是因为爱,这应该是孩子撒娇的佯哭,他渴望一个拥抱,一个充满爱的拥抱,然而一切成空,四周都是漆黑的夜。 夏天雨听到那哭声,脆肠断气却阴阳怪气,令人不寒而栗,“妈,你听,有人在哭,有孩子在哭。” “没有死,没有死……”妈妈继续怀抱着那个相框,嘴里念念有词,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天雨感到很害怕,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溃了吧,如果像死去的父亲一样就此了断该有多好啊,一切一切的痛苦都不用去承受,那么妈妈,妈妈怎么办呢? “带妈妈一起走吧,一起死吧,那就团圆啦!”那哭声搔弄着他的大脑神经,转而变成一连串的对话,“死吧,死吧,死了就不会痛了。” 天雨拿起地上的碎玻璃,一条锋利的长玻璃,应该很快吧! “这样就团圆啦!”它在笑。 “小鬼,休得作恶!”屋外,明朗的月光下,却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李孟祥你好,我是张涵清,我能简单地问你几个问题吗?” 通过冯警官的安排,张涵清以朋友的名义去监狱探看三位嫌疑人,透过厚厚玻璃墙上的不对称小孔,虽能清晰地听见声音,但看得出李孟祥似乎有些忌惮,因为一个陌生人前来看望自己并且问了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沉浸在丧亲之痛中的他无精打采迎合着。 “嗯!”对方点了点头。 “案发当时,你是特别清醒吗?” “这我已经和审讯的警察说过了,当时我刚睡醒,准确的说是被我爸从睡梦中拽了出来,脑袋很疼,迷迷糊糊的。” “在这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家里整个环境有什么变化,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再比如你自身感觉有何不同?” “就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李孟祥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 “什么梦?” “好像梦见房间里的灯灭了一会儿,就一下一下的,然后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孩站在那……” “站在哪?”张涵清急切地问道。 “像是在窗户外面,又像是在我的床前。” “你确定你当时是在做梦吗?” “啊?”李孟祥感到很惊讶,不就是个梦吗?但是回忆起来却又那么真实。“嗯…我当时很累,但是因为害怕爸爸回来打我所以又不敢睡,应该是似睡非睡,见到的小孩儿就是幻象吧!”那么疲劳的状态,昏暗的灯光,出现幻觉也是正常的吧。 “行凶的过程你还记得多少?” “姐姐,我真的不想再回忆那一段可怕的经历,我宁愿死也不想永远活在罪恶的深渊里,求求你了。” 隔着厚重的玻璃墙壁,李孟祥没有一滴眼泪,张涵清知道他的泪或许早已凝固了,就像心也麻木了,看着他憔悴的面容,亲手杀死自己挚爱之人,真的是眼前这位瘦弱的男孩吗?张涵清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总是想不到多么深刻的语句。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时候,杀人的好像不是自己,”李孟祥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说什么吧,与之前的口供可不相同,在另一旁观察的冯警官也着实吓了一跳,“我仿佛是在看一场戏,一局杀人的游戏,我看见自己有刀子捅进妈妈的胸口……”李孟祥再也忍不住了,放心大哭,开闸泄洪。 在旁的看管似乎很宽容并没有制止他的哭声。 李孟祥继续抽泣着,“我看见自己狰狞的面孔冲着在旁观看的我笑,然而我自己却怎么都控制不住不了,无脑的捅着。” “就这样,”李孟祥突然手舞足蹈起来,被捆绑的双手用力向胸口撞击,“就这样,嗯嗯嗯……”他放肆地大笑着,“哈哈…就这样,杀杀杀…”在旁的看管马上将他制服,然而他还是不老实地大笑着,“就这样,捅进去,哈哈哈…” 张涵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孟祥的举动,并没多少诧异,反而心生怜悯,这个未成年的孩子,即使最终能够免于死刑,但他早已经随自己的父母一起死了吧。 “哎哎,”乌鸦追着张涵清一个劲地问,“今天问到什么了没有?啊,快跟我说说。” “滚蛋,别烦我!” “给您揉肩,捶背。” 连续一天,张涵清看了三个嫌疑犯,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根本无心理会这个傻子。 翌日。 “昨日我分别询问了三位嫌疑人,得到了一些收获。” “说来听听。” “第一,三人在行凶之前,家中都出现过家用电器停电的情况,无论是冰箱,还是电视机、灯都是断断续续地来电;第二,在那之后,他们都有看到或听到小孩子的动静,有身影也有哭声;第三,在行凶的过程中都不受自身控制,有的跟我说他们并不想杀害父母,但就是控制不住。这三点表明此事有可能是异灵在作祟,但究竟是否我还不敢肯定。” “哼,故弄玄虚。什么停电,孩子的鬼魂,我想一方面是你的诱导,你蛊惑他们将平时发生的事情重叠在那天的记忆里,心理学上称为‘重叠效应’;另一方面,这些少年因为刚刚经历丧亲之痛,又是自己亲手为之,因此他们的精神受到极大的创伤,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记不清当时发生的事情是在正常不过了。所以你,你不用再胡说八道了,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招摇撞骗,这是可恶至极。” “哇!解释得好精辟啊!”乌鸦仰慕地望着尤老师。 “创伤后应激障碍!哼,大专家,凭你看透人心的本事,能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吗?他们是受害者,我很清楚,因为这件事的元凶绝不是他们三个。”张涵清似乎放出了狠话,说完自己虽然轻松了很多,但没有足够的底气。可话既已被他们听到那么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了,她说什么也要硬着头皮把这案子查下去。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过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我可不想和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胡闹。” “尤老师,互相合作啊!” “说吧,看在冯警官的面子上,什么忙?” “催眠!” “催眠?”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去案发现场看看。” “好,明天我让王警官领你们去。” 第十八章 鬼之子(一) “哎,小妹妹,这就我们三人,你就老实说吧,”王睿警官突然关掉车载的音乐,像是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至于大家怎么看也管不了!”张涵清坐在副驾驶上,冷冷地说。 “冯老是名好警察,从我进警局就手把手地教我,是我的师傅,我只是担心他被别人欺骗。” “我是骗子咯。”张涵清嘟囔着嘴。 “哈哈哈,”王警官尴尬地笑着,“介意我抽支烟吗?”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随便吧!”张涵清摇了摇头。 “我介意!”突然从后面有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我去,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张涵清大惊,本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看在现场能发现什么,现在倒好。 “你整天在想什么?我一个大活人跟着上车都不知道!”乌鸦像小孩子一样,自以为骗过了她而洋洋得意。 “你早知道他上来了?” 车子开动,方向左转进入百合路,王瑞没有说话,笑了笑点点头。 “哼,不要给我惹事。”像是在警告。 “呵呵!” 张涵清并没有理会这个神经病,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得留着精力才行,不像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将一摊事情撂下来,自己却逍遥自在地度假去了,想想就生气。 车子沿着百合路,经过市区旧集贸市场,向前开过几百米便来到建业小区,“我先去和门卫打个招呼,车子空调开着,你们在这等一下。”王睿下了车径直向门卫亭走去。 “下车,给我滚!”张涵清没有回头,恶狠狠地说道。 “啊?我可是来帮你的。” “不需要,你在这倒给我添乱。” “脚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去哪就去哪!” 两人就这样没玩没了吵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乌鸦自作聪明地说着,“你害怕这次压根就是纯粹的案件,与不干净的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于是你就颜面扫地了。”乌鸦又是得意地笑。 “滚!” “这个王警官真是的,一通电话就撇下我们了,”乌鸦气呼呼地说道,“三起杀人案,接下来的两处我们该怎么去啊?” “闭上你的嘴,从此刻起我不想听到你的任何声音。” 青天白日下,两人却是像是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走进王睿所说的b区二栋,前往李孟祥的家,没有电梯的楼层,要爬上7楼,此行真是不容易啊。 “嗅到什么味道了没有?”到了7楼,坐在台阶上的乌鸦望着站着不动的张涵清。 “滚蛋,我又不是狗鼻子。”张涵清手插着腰,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扇铁门,王睿警官已经给了她钥匙,可是却迟迟不愿打开门看看,难道真的是害怕什么都没有吗?自从罗刹女那一次,自己就失去信心了,究竟为了什么呢! “妈妈!” “闭嘴,瞎叫什么!”张涵清被这声音拉回了现实。 “啊?什么?我可没说话。”乌鸦无奈地耸耸肩。 “妈妈!” “你听到有小孩喊妈妈了吗?” 乌鸦看着张涵清神经兮兮的样子,“你太敏感啦!哪有什么声音?” 听乌鸦这样说,张涵清觉得自己应该是太劳累了,“哎,没办法,人太累!”张涵清这话似乎有些撒娇的味道。 “你老多休息!”乌鸦迎合道。 “多嘴!”张涵清瞪了他一眼,说着终于拿着钥匙上前开门。 “嗯?这门好像是开着的!”张涵清十分惊讶,王睿不是说自从他们技术科检测完之后就封锁了现场吗?扭动把手门打了开来。 噶呲,门缓缓打开了,“您是?” 一位美丽的女子正悠闲地坐在客厅椅子上,喝着饮品,张涵清的突然闯入,也没能使她有多少惊动,依然优哉游哉地细品着杯中的咖啡,浓香的奶茶咖啡。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姐她迷路了。”乌鸦见走错了人家,一边笑着道歉,一边拉着张涵清往回走。 “放开我,”张涵清挣脱了他的拉扯,“你也不看她是什么人?” “啊?” “小丫头儿,你的道行还是太浅了,我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一点察觉都没有吗?”那女子抿了一口杯中物,“在人世间闯荡了几千年了,唯有这咖啡不错,你觉得呢?” “果然这一切又是你干的!上次真不该放了你。” “什么?又是那个芳苓阿姨?”被挡在门外的乌鸦大喊着闯了进来。 罗刹女已上千岁了,自然不在乎阿姨这个称呼,反觉得变年轻了似的。 “我不随便杀人,但我知道是谁,”罗刹女点了一支烟,深吸慢吐,“这次我来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不要插手此事。” “叫我不要插手吗?还是求我不要灭了你?”张涵清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了进来,虽然她没有带上日常的武器,但还是大胆地靠近。 “妈妈,妈妈!” “什么?”张涵清诧异的是刚刚一直都没有发现这儿还有异灵。 一个小孩突然从罗刹女的身后冒了出来,大概五六岁左右,粉嫩的皮肤,肥嘟嘟的小脸蛋,大大眼睛,显得十分可爱,手里抱着一个蓝色的皮球,“妈妈,玩球!” “阿欧!好可爱的孩子,罗阿姨,你的孩子好可爱哦!”乌鸦看着小孩子就受不了,其实他就想上前去扭一扭小孩的脸蛋,天生的虐待狂。 “笨蛋,乌鸦蛋,滚开。”张涵清大声喝道,“它不是人。” “啊!”乌鸦吓得退后三尺,躲在张涵清的身后。 “妈妈,玩球!”那孩子压根就没把他两放在眼里,依偎在罗刹女的怀里。 “它?原来是你唆使自己的儿子干的,”张涵清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那几个人都说有看到小孩子的印象。” 芳苓摸了摸那小鬼的头,“可怜的孩子!” “不要再惺惺作态,赶快受死吧!” “哼,小天师,你拿什么降我。”罗刹女眼中亮出寒光,充满杀意。“不要多管闲事,不听劝告到时丢了性命。”张涵清愣住了,一时间骑虎难下,硬拼绝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倒说说你们什么关系。”乌鸦在后面插嘴道。 “它是鬼之子,死于娘胎中的鬼魂,应该早已下了地狱的。之所以长大,一定有人在炼养。” “鬼子?还有养鬼?”乌鸦似乎觉得很有趣。 “不要听她骗,”张涵清拦住乌鸦,“你就不要糊弄我们了,今天,一定要收了你。” 一个没有肉体的魂魄,竟然触碰得实体,那得需要多大的灵力,不可能,这一定是罗刹女的骗局,想就此逃过惩罚,休想。 “乌鸦蛋,退后!” “住手。” “喃呢啊咪法,七星凌龙剑。”张涵清默念咒语,一把泛着青色光芒的大剑顷刻间出现在眼前,她拿起剑,直指罗刹女。 “厉害呀!”罗刹女和乌鸦像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有点长进嘛,能够随时召唤出刀剑了,哈哈哈!”罗刹女面不改色的样子,却没有丝毫应战的举动。 “伤害妈妈者,死!”在罗刹女怀里的小孩低下了头,骤然间,感觉乌云密布,整个房间暗了下来,一股强大的灵力控制着屋内的一切,所有的桌椅家具先是微微抖动,随后便剧烈地震动起来,张涵清感受到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逼近,像是有一双手紧紧地扼住自己的脖子,压抑,恐惧,她强忍着镇定举着大剑,乌鸦慌张地躲在后面,不敢看眼前的小男孩。 罗刹女也感到十分吃惊,这鬼子竟然有如此大的灵力,究竟? 鬼之子瞬间移动到张涵清的面前,本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变得血红恐怖,“死!死!”反复重复着。张涵清咽了口唾沫,她可从来没见过灵力如此强大的鬼魂。 “宝贝儿子,妈妈在这呢!”罗刹女一个瞬移上前抱住小男孩,“妈妈在这,哥哥姐姐开玩笑呢!” 那小孩转过头去,“妈妈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妈妈!”声音渐渐变得娇滴滴,眼睛也清澈了许多,屋子也没有那么暗了,他们都深吸了一口气。 “还不快滚!”罗刹女抱着小男孩,撇过头瞪着张涵清,“永远不要多管闲事,走!” “走就走!”乌鸦拉扯着张涵清,“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啊!”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凌龙剑收回,被乌鸦拖着出了门。 “妈妈,玩球!” 第十九章 鬼之子(二) “近日来浦南市家庭连环杀人案虽然已告破,但却在社会上依然造就不少反响,三起杀人案凶手竟然是三个家庭的孩子,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在对逝者表示哀悼的同时,而当今家庭教育的缺陷,更值得我们深思。下面有请今日时事评论员,著名亲子教育专家杨玉燕杨老师为我们讲讲此案件背后所引发的家庭问题。有请……” 啪! 夏天雨关掉了电视机,“大清早的就播这种令人恶心的东西!”他把冰镇的可乐放在额头上,“啊!”头晕目眩的,像是酒醒的醉汉,对于醉酒的过程一无所知,他努力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也只是支离破碎的留有一点印象,至于后来自己怎么睡到在床上就不得而知了。 电饭锅里留有妈妈早上准备的粥,还有两小碟咸菜,夏天雨迫不及待地喝了两碗,真爽,饿坏了。 “扬起了灰尘回忆里一场梦那照片里的瞳孔曾住着我阖上了过往梦境活成河流已滋润了身旁真实中的脉搏” 铃声响起。 夏天雨还是很喜欢这首歌,“喂,哪位?” “你tm还要不要干啦?还问我是谁,限你十五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就滚蛋吧!”重浊深厚的男低音,就像沉闷的鼓声,说完就挂掉了电话,雷厉风行,使人的心为之一振,夏天雨的心更是万般焦灼起来。 “啊,不好!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他这才注意到时间,已在盛源餐馆做了十三天,千万不要今天迟到就被开了,马上便打了个电话,又是熟悉的铃声,“喂喂,祉妍,帮我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睡过了吧!你快点,今早店里生意太忙了,趁领班没大发雷霆之前赶紧的。” “哎哎!”夏天雨二话不说骑上他的小电驴急匆匆地赶路。 回去之后,张涵清并没有把遇到罗刹女以及鬼之子的事情告诉冯警官,她该怎么交代呢?在此之前,张涵清一直信心满满地保证能够抓到真凶,虽然只是与那个尤老师赌气,但毕竟是自己属下的承诺。可是现在已经有了眉目,自己却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明自己的看法。 “那三个地方我都去看了,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灵感应值几乎为零。” “这么说,这件事就只是单纯的凶杀案了?”冯警官显得很失落的样子,“几个可怜的孩子,哎!” 张涵清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冯警官作为多年的老刑警,在此事上看出一些端倪,觉得那几个小孩不可能做出如此凶残的罪行。不过现在自己这样否定,嫌疑人证据确凿,那么他也就无可奈何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知道是那罗刹女与小鬼所为,又能怎样呢?人类的律法里可没有惩治鬼神的条例,那三人不也一样被束于法规之下,前途尽毁吗? “哎哎!”乌鸦在旁边似乎听不下去了,捅了捅张涵清,“怎么回事?”挤眉弄眼的。 “乌鸦小兄弟,你这是?”冯警官有所察觉。 “他啊,屁股上长了痔疮,坐不住的人,不要理会他!”张涵清笑着,又瞪了一眼乌鸦,示意他闭嘴。 “我只是想让小涵清看看冯叔叔年轻时有多帅!”嘿嘿。 “哦!?”冯警官转过头去,望着墙上挂的相片,俊朗的容貌,高大的身材,着一身军装,挺拔的军姿,英姿飒爽。 “什么?小涵清?”张涵清拧着乌鸦的大腿,冷冷地笑着,“伯父年轻还真是帅啊!” “哎!现在老啦!”冯警官叹了口气,“过了今年我可就要退休啦,人老了,就想在最后一年多做几件好事,没想到在我的辖区内竟然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件,心痛啊!” “伯父,这不是您的错啊!社会风气每况愈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无法预料的。” “诶?那旁边漂亮的阿姨是谁?”看来乌鸦还是在看照片。 墙上挂满了有九张相片,冯警官站了起来,转过身子指着正中间那张,“这是我的老婆,怀里抱着的是我儿子。”老人家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好漂亮啊!他们人呢?”乌鸦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去世啦!早些年儿子刚出生,一个刚出狱的罪犯为了报复我,趁我离家执行秘密任务时,残忍地杀害了他们。”老人抚摸着相片,像是抚摸里面住着的魂。 张涵清一直掐着乌鸦的胳膊,怪他勾起了冯警官伤心的往事,乌鸦疼得咬着自己的嘴唇却不敢出声,看着老人如此伤心自己也是过意不去吧。 “我前半生,所做之事自认为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却始终对不起他们母子两。”空气里弥漫着酸酸的味道,让人的心紧紧的,很不好受。“哎!让两个后生看到老头子我这样,差点忘了正事,见笑了!”突然话锋一转,自己尴尬地笑着,“这次太麻烦二位了,之前说过无论结果如何,应得辛苦费用还是要给的。”说着便从身后沙发垫子下拿出了一沓钱,“这是给你们的报酬,五百元。” “啊?”张涵清显得很为难,“没帮上忙,这钱我不能要的。” “我不清楚你们的收费标准,要不我再加五百吧,毕竟你们两个人。”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关键是我们真的没做什么,何况您是我爸的朋友,帮忙是应该的,我们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张涵清笑了笑。 “那这样吧!你们再帮我调查调查,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好的,这是应当的。那么就不打扰了,我们告辞了!” “我开车送你们吧。” “不用了,我们还想去逛逛街。”张涵清似乎很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 出了门,乌鸦立马就问道,“我们去哪玩啊?”张涵清白了他一眼,“白痴!” “你才白痴呢!明明知道是他们干的,为什么不和冯老头说呢?” 张涵清依然瞪着眼睛,“你就是个白痴!” “小祖宗,你终于来了,快快,把这份葱爆鱿鱼递到3号桌。”王祉妍穿着深紫色的工作服,显得皮肤格外的白皙,红扑扑的脸蛋,看来工作量确实很大。 “可我衣服还没换呢?”夏天雨也是通红着脸。 “换啥衣服啊!工作还想不想要了,赶紧的。” “来啦,来啦!”天雨急忙用纸巾擦擦手上的汗,“3号桌的葱爆鱿鱼!” “7号桌两瓶橙汁,一瓶99fite,快点。” “来啦来啦!” “我跟你们说啊,我最近啊,感觉周围的异灵力有明显的波动。”一个正在洗碗的女生,得意地向另外两个女生说着。 “思慧姐你可别骗我们!” “哪有!你们知道最近发生的家庭凶杀案吗?” 几个女生纷纷点头。 “我爸爸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之一,他说他们局里私底下在传此事是有鬼魂作祟,听说啊,有个专门迫害他人幸福的小三死了之后阴魂不散,死了还要破坏别人家庭幸福,所以就……” “你感应到了?” “嗯,不错,那个女鬼灵力强大,怨气很重,我这两天头非常痛,就感觉它又要作恶了!” “你别吓我们啊!”胆小的汪晓楠手都在发抖,而李思慧依然一副笃定的样子,令人深信不疑。 “你们又在偷懒,整天叽里呱啦不知道聊什么?”突然间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吓得几个姑娘一身冷汗,领班张姐黑着脸,“小心扣工资。” “怎么了,你们?”天雨来窗口拿菜,待张姐走后,便笑着问道,“你们又在讲鬼故事了吧!” “过来,夏天雨你过来,”思慧招了招手,“跟你说个事。” “怎么了?我还要上菜呢。” “夏天雨你就过来一下。”胡婷婷也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我跟你说啊,你最近可要小心一点。” 夏天雨低着头,俯下身子,听思慧小声地说道,“最近啊,我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盘踞在四周,感觉不详,极有可能是恶灵,所以你要小心点。” “就这个?”天雨耷拉着脑袋,“你的第六感很准嘛!我会小心的,谢谢思慧姐了!”恭维地说道。“那我就上菜去了,”天雨舒了一口气,说了违心的话。 “那是!去吧!”思慧高兴地哼起了歌,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讲起了她的鬼故事。 “刚刚你们在聊什么?”负责招待的祉妍问道。 “没有什么,”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就是李思慧她胡扯几句。” “哦!她啊,就喜欢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莫非你也喜欢?” “啊?” 5号桌的玉米烙,快点。 “啊,我去上菜了!”天雨没有回答,急急忙忙地跑走了,和她待在一起十分别扭,连空气都好像果胶一样要凝固了。 第二十章 鬼之子(三) “你给我滚蛋,不要跟着我。”烈日炎炎下,张涵清戴着防晒帽、粉色的长纱裹得严严实实的,乌鸦像是跟屁虫一样形影不离,一点防晒措施都没准备的他,皮肤被晒得通红,用手遮着太阳,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你要去哪啊?” “你管我去哪,我说你有意思吗?叫你不要跟着我,很烦诶!”以前看这家伙挺有意思的,一副桀骜不顺的姿态,做事不落世俗,落落大方,现在相处起来怎么如此死皮赖脸的得性,张涵清的少女心又碎了,“哎,怎么没那种感觉了。” “是不是要去找芳苓阿姨?” “你以后要是再叫那罗刹女为阿姨,我就点了你的穴道,让你三天三夜不得动弹。”张涵清恶狠狠地说道。 “你在这大广场上找人不行啊,你得想个法子让她自己出来。” “要你讲啊!本姑娘出来玩,不要你这乌鸦蛋坏了心情,滚啊!”最后的滚字喊得格外响亮,在喷泉玩水的大人小孩纷纷转过来注视着这位撒娇的小姑娘,张涵清无奈取下自己的太阳眼镜给乌鸦戴上,“还想在这出丑吗?”乌鸦欣然接受,笑着与她走进广场的大厦,似乎是他的目的得逞了一样。张涵清又取下面纱,若有所思的表情,乌鸦刚刚的话应该是点醒了她。 “你这乌鸦蛋,你给的地址到底对不对啊?” “没错啊,李蒙雨电话里说罗刹女之前和她说过有事情就来这边找她!” “那个跳楼的小丫头,哎,乌鸦,我说,你不是花花公子哥吧,到处哄骗这类无知的小姑凉。”张涵清坏笑着向身后的乌鸦挤对着眼睛,乌鸦白了她一眼,“别贫,只是关心一下,要是她再想不开跳楼咋办!” “咦?好有爱的暖男啊!” 七月末的六点钟,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太朴山上,染红了整个山林,知了也吸口凉气继续聒噪,时不时有风吹过,两旁的白杨叶哗哗地响着,大地的暑气渐渐消散,脚下的水泥地仍留下少许燥热的余温。两个人走上一道斜坡,夕阳暖暖地映在脸上,“乌鸦,这里好漂亮啊!我还真不知道浦南市有这么美的地方。”两人走上斜坡顶端,一阵清爽的风拂过,“啊!快看,一望无际的水稻田诶,绿油油的,真美!” “我的姑奶奶,您就别赞叹了,您两手空空一路散步过来,我可是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啊!”乌鸦左手提着长匣子里应该是七星凌龙剑,背上背着符咒宝具,累得像这夏天里的一条田园狗,“你看那!” 张涵清顺着乌鸦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山丘的背面,有几栋蓝白相间的别墅楼,古典的中式建筑,“这城里人真会享受啊,在这避暑郊游挺不错。” “李蒙雨所说的地方应该就在前面了,快点,要不然晚上赶不回去了。” “这罗刹女还真会挑地方啊!” 下了这道斜坡,绕了一条乡间土路,终于是来到了别墅楼前,却被三米多高的围墙挡住。 “好香的味道,是这里吗?”张涵清单手叉着腰,气喘吁吁的样子,“乌鸦,喊人!” 乌鸦放下手上的东西,运足力气准备大喊,芳苓阿姨。 噶呲,突然有一扇铁门打开了,没有人,像是风吹开了锁链,又推开厚重的铁门。张涵清向左侧望去,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乌鸦刚刚扯开的嗓子也松弛了下来,只有哗哗吹过白杨的风声,却并没有惊动树梢上的灰椋鸟。 张翰请迈开了步伐,走了进去,乌鸦拿着东西跟了上去,“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张涵清没有说话,三层楼的建筑,蓝瓦白墙,没什么特别之处,有半个足球大的庭院种满了低矮的绿色灌木,有紫荆,修剪整齐的大叶黄杨、瓜子黄杨,还有松与柏,种类很多,却是错落有致,令人赏心悦目。张涵清嗅着淡淡芳草香,盯着硕大的七月桃,“这里…” 别墅紧闭的防盗门忽的也打开了,似乎在有意引他们进去,“小涵清?”乌鸦喊她的昵称,张涵清并没有生气,她的心也快提到嗓子眼了吧,在这太阳落山的傍晚,荒郊野外,罗刹女能放过收拾她的机会吗? 《法华经》中记载罗刹女喜好食人子,惹得民间妇女怨声载道,纷纷向佛陀求助。 佛陀听闻便掠走了罗刹女的孩子,罗刹女不见自己的孩子于是向佛陀兴师问罪,不料佛陀却说,“你夺走别人家唯一的孩子,可曾想过他们的痛苦,你有十二个孩子,如今我拿走一个为你的罪行偿命,又有何妨?”罗刹女一听,匍伏在地,槌胸顿足,声泪俱下地说道,“大慈大悲的佛陀,我这十二个孩子每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啊,母子连心,伤他不得,要罚就惩罚我吧!”佛陀慈悲之心,为罗刹女的母爱所感动,于是告诫她永不得害人。罗刹女应允,为感谢再造之恩,甘愿留在佛陀身前整日守护诵持《法华经》,而吃人的罗刹女从此也被世人称为“鬼子母”。 这虽然只是个传说,但自从看到罗刹女身旁的小鬼,张涵清对此半信半疑,如果罗刹女一心护着她的孩子,自己有佛陀那样的慈悲感化她吗? “夏天雨。” “怎么了?” “你能送我回去吗?” 天已渐渐黑了下来,街两侧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夏天雨犹豫了一会儿,街上的车辆来来往往,他似乎看着花了眼睛。 “天黑了!” “好吧,上来吧,”夏天雨推着他的小电驴,“一起。” 李思慧坐了上来,微干的汗水味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当女孩子的胳膊触碰到自己的皮肤时,夏天雨一阵小鹿乱撞,他深吸一口气,“啊!坐稳啦!” “诶!夏天雨,我跟你说。” “额?” “我不想在店里干了。” “怎么了?” “那店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能感应得到,它灵力很强大,估计已经发现我了。”李思慧弱弱地说着。 “哎呀!思慧姐,你不要太敏感好不好。” “难道天雨一直都不相信我吗?在你们看来,我是不是就是个神经病,为了获得你们的关注而撒谎?”李思慧的声音变得很小,但并没有抽泣。 “啊!我知道每个人身体特质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对那些东西就非常敏感,”夏天雨放慢了速度,“其实我也想拥有你这样的能力,好神奇的。” 李思慧在后面笑了笑,这个男生的身上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好单纯。 “那东西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李思慧装作没有听见,“你开快点啊,哦,好凉快的。” “好咧!” 呼呼……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味道,似乎一切麻烦都抛在了脑后。 进入大厅,就闻到焚香的味道,厅内没有灯,闪烁着烛光,或明或暗间只见一个身影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而定睛一看一尊大佛俨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在烛光的照耀之下,金色的佛身泛着光,令人肃然起敬。张涵清没有说话,叩拜,行礼,乌鸦也放下东西默默祷告一番。 片刻后,罗刹女仍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张涵清有些不耐烦地走上前去,却又犹犹豫豫,走走停停。 “我知道二位施主来此的用意。”罗刹女先开了口,不过称呼有点变化。 “施主?”乌鸦小声地嘀咕道。 “张天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在这佛前做交易?看你这假惺惺的样子我就恶心,不要玷污了这佛祖的清净。” “你让你那小兄弟替我做件事,事成之后便知分晓,到时‘鬼子’任由你处置。” “好,一言为定。”张涵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乌鸦欲哭无泪啊,目瞪口呆看着师傅出卖他。“不过我怎么相信你?” “我在这佛前不打妄语。”罗刹女今日的声音十分平和。 “什么事?”乌鸦这才插嘴道。 “你且过来。” 乌鸦走上前去,两人耳语。 事后无论张涵清怎么逼问,乌鸦打死没说实话。 第二十一章 鬼之子(四) “乌鸦小兄弟,事情我帮你查到了。” “诶,冯叔,您说。” “近一个月浦南市自然死亡的女性有一千五百一八人,其中独居女性两百五十七人,待会儿我将具体信息email发给你。” “小涵清说不用太具体了,只要姓名和出生日期就成,麻烦您了!” “要这些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涵清鼓里卖什么药,估计算命啥的,”乌鸦咯咯地痴笑着。 “那好,你等我消息吧!” “罗刹女,罗刹女,你给我出来,”张涵清孤身一人气势汹汹地冲进别墅楼里。 只见依然是那倩影端坐在佛前,喃喃自语,诵读佛法,全然不顾张涵清的叫嚣。 “罗刹女,三日时间已到,你到底让乌鸦蛋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张涵清并没有带任何的法器,像一个野蛮少女一般站在大厅里自顾自地嚷嚷,这也难怪,乌鸦为罗刹女差去任务已三日未归,张涵清怎么都联系不上,内心多半有些自责,毕竟之前是自己答应罗刹女的约定,如果对方使诈,乌鸦此时应该是凶多吉少。 罗刹女依然没有回应,霎时,大厅安静了下来,只有咚咚木鱼的声响,张涵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绕着烛台转圈,突然,停下脚步,以更大的分贝喊道,“小鬼,你出来,我知道你被藏在这里,出来。”从屋外看别墅是三层,而实际上里面只有两层,一楼构造房梁很高,空间很大,张涵清的声音久久在屋内回荡,令人有种错觉——就像二楼有人在不断震动着地板。 “你再不出来,我就拿剑杀了你母亲,”张涵清想以此威胁小鬼现身,她知道小鬼爱母心切一定会出来的,虽然要对付两个,但无论如何也要逼他们把乌鸦放出来,于是念动咒语,“七星凌龙剑,见!”她将剑尖直指着罗刹女的后背心脏的部位,准备云剑飞刺。 “咚咚…”那敲击地板的声响越来越大了,室内仅有的一扇旧式玻璃窗也随着震动起来,张涵清知道小鬼已慢慢地释放出自己的灵力,发出震怒的警告。 “好!很好!”张涵清感觉自己的剑都在抖动,她做出防敌的弓步身型,谨慎地听着敲击声响的移动方向,而罗刹女却依然静坐在那里,不闻不顾。 张涵清蓄着力假意向罗刹女冲去,突然室内所有的东西震动起来,烛光摇曳,一团墨紫色的气弥散开来,从其中一双血肉之眼忽隐忽现。张涵清感到一股未曾经历的强大异灵力渐渐逼近,这不是简单的鬼魂,这究竟是什么,“阴阳家的傀儡?”气团里的身影晃动着向张涵清走来,那小鬼低落着垂下头。 “伤妈妈者,死,死!”小鬼抬起了头,血红的双眼,狰狞的面孔,一点一点地迈着步子。 “只能这样了,”张涵清将左手手掌握住剑刃,很快鲜艳的血流了出来,顺着剑的纹路染红整个剑身,“凌龙剑灵,我张涵清此刻与你定下契约,以血祭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突然,一道红光,七星凌龙剑吸收了主人的血液,由原来的铁青色转变成镶红的颜色。张涵清这是在赌命,如果对方只是魂魄,无论怎样炼养,在这人剑合一的劈斩之下必定魂飞魄散,可如果它有实体的话,那么可能会被抵挡威力。 “嘿咦!”张涵清双手握剑运气,劈斩,强大的剑气劈开了混沌的空气,直击小鬼的上身,开裂,小鬼险要被劈成两半。 凌龙剑出现如此大的威力,张涵清却没有半点高兴,“果然是阴阳家的傀儡摄魂之术,这剑并不克它。” 张涵清想着趁此机会开溜,却突然被那团气雾中的双手扼住了脖子,张涵清快要窒息,瞪大了双目。气团中的小鬼上下半身开始愈合,它伸长双手将张涵清整个人提了起来,“伤妈妈者,死!”张涵清歪着脑袋,双手紧紧拉着那双鬼手,口里试图念出咒语,“临”、“兵”“斗”,然而喉咙被捏住无法发声,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小鬼手上吗?她望着佛台前的罗刹女,依然打坐诵念着经文,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老爸,女儿没用;乌鸦蛋,师父来陪你了!张涵清像是落下了泪水,渐渐失去了意识。 “芳苓阿姨,我回来啦!”乌鸦一路跑了过来,冲进门去,眼前却一片模糊,只隐隐约约两个身影,“小涵清?” “小兄弟,快,把东西扔出来。”静坐多久的罗刹女终于沉不住气了,瞬移起身喊道。 乌鸦照做,将手中的木偶扔向天空,随着马上跑向张涵清的身旁,“小涵清!” “嗡嘛呢呗咪吽,”六字大明咒。 小鬼的视线突然望向了空中的人偶,那木偶浮在天花板下,却泛着温暖的黄光,“妈妈,”小鬼冲着人偶喊道,“妈妈。”小鬼纵跃而上,白色的天花板突然出现一个很大的黑洞,里面出现一双枯黄的手,那手抱住飞上的小鬼,随后拉入洞中,“妈妈,”空气里弥散的鬼雾即刻消散,一切恢复平静,张涵清落入乌鸦怀中不省人事。 张涵清睡眼惺忪,慢慢睁开双眼,却见乌鸦瞪大了双眼盯着她,“死乌鸦,看什么?” “小涵清,你安静睡觉的样子还挺美。”乌鸦傻笑着。 “滚蛋,我不睡的时候也美,”张涵清俏皮地笑了笑,“这是哪儿?罗刹妖女呢?” “芳苓阿姨的别墅啰!” “让我起来,我死也不要睡在她的床上。”张涵清强忍着要下床,却被乌鸦拦住。 “小涵清,你真的误会人家芳苓阿姨了,这次要不是她,你早死啦!” “告诉我,你们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 “之前芳苓拜托我去找一个死去的女人,她描述说要近一个月去世的独居女性,死因教离奇的。我就去找冯警官帮忙,结果他给我找出几百个来,我也是够毅力啊,一个一个的排查,终于给我找出了一个。” 张涵清似乎并没有在听,她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我在河清县打听到了那个四十六岁就突然暴毙家中的孤寡老女人,她早年离异,而又丧子,儿子死时才六岁。所以我就把她的姓名及生辰八字写在芳苓阿姨交给我的木偶上,然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果然是阴阳家的傀儡摄魂之术,那女人估计用了此禁术,整日以血祭养着死去的儿子,并用秘术将魂魄强留在尸体里,从而生成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异灵,而使用该术之人因为逆天寿命大减。” “芳苓阿姨果然聪明啊!” “这次是你歪打正着找到那祭养之人,并用木偶代替死去的女人,才得以净灵,如果你找的不是她,那么我今日就要以身殉职啦!”张涵清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不会的,芳苓阿姨不会让你死的。” 张涵清苦笑着,她欠罗刹女一个人情,“罗刹女,今日的情分来日我一定会报的,但一码归一码,我们还是敌人。”张涵清向着四周喊道,不管罗刹女是否在这里,“乌鸦,扶我起来,我们走!” 乌鸦知道张涵清不想留在这里,便不再阻拦,搀着她下了楼,楼下也没有罗刹女的身影,或许她也不想与张涵清待在一起,以免尴尬。向大厅的大佛跪拜一番之后,两人才匆忙离去。 第二十二章 大胃王 “小丫头片子,认输了吧!” 张涵清没有搭理她,“冯伯父这次案件的确是人为的,没有帮到什么忙,十分抱歉!” “涵清,这次还要多谢你们呢,帮我消除了顾虑,只是…尤老师,那些孩子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 “冯警官,我明白您的意思,之后我会持续为他们免费进行心理治疗,必要的话,我也会选择催眠疗法治疗他们的pdst。” “催眠治疗?”张涵清突然想到之前她让尤晓鸥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催眠,不过当时只是想通过催眠了解到案件发生的过程。 “小丫头,我并不是要遵守对你的承诺,我只想本着一颗医者的心用自己的方式去救更多的人。”尤老师放下二郎腿,正正经经地说道。 张涵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着头,然后又骄傲地抬了起来,她何尝不是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更多的人呢?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只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胆小鬼。 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着光,夏季的早晨来得特别早,甚是凉爽,停在居民楼外的大货车司机揉揉眼睛又开始上路了,勤快点的商家也开了门,人们争先恐后地像炸了锅的蚂蚁一样开始忙碌着,慌张地挤着地铁,拼命地摁着汽车喇叭,急匆匆地埋着头向前赶,每个人都是着了魔的觅食的蚂蚁,只为在这个城市立足,只为填饱肚子活在这个世界上。 “3号桌,再来五份红烧牛肉面,四份番茄香肠炒面,一盘小炒肉和大碗米饭。” “来啦!”为了前天的迟到赔罪,夏天雨这几天来得特别勤快,早早地来店里打扫,整个人忙地要颠起来了。 “天雨,3号桌那个人真能吃啊!一个人之前点了我们的招牌菜烤乳猪吃完了,现在又点这么多,真是十足的大胃王啊!” “哼!这有什么,我也挺能吃!”天雨不屑地说道。 “就你,瘦不拉叽的竹竿,吹牛吧你!”李思慧噘着嘴,之前上次天雨送她回家,他们的关系似乎亲近了,本来辞职不干的李思慧,第二天还是来了,“胆小鬼怎么又回来了?”当时夏天雨这样调侃她,李思慧还是那个招牌动作——噘着嘴说怕他被吃掉。 “你们两个在干嘛?上班时间谈情说爱的。”王祉妍从后面突然冒了出来,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吓得李思慧捂住心脏直喘气,“没事吧?” “祉妍姐,快被你吓死了。我只是好奇那个角落里的男人怎么吃那么多。”李思慧还在拍着胸口。 夏天雨却是红着了脸,王祉妍的手碰着他的肩膀,虽然隔着层t恤,但是莫名其妙地心跳得很快。他看到祉妍的少许头发因为汗水而贴在脸上,格外的销魂,该死,他不该胡思乱想的。 “我去上菜了。” “不好意思,碍着你们事了!”祉妍笑着推搡了李思慧一把。 夏天雨则像逃难似地跑起来,那个男人选择在进门左侧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个人占着一张四人桌,却点着五个人的饭量,这些看似反常的地方在这家饭店老板看来只不过是增加些利润而已。 “您的米饭,其他菜马上就好,稍等。” “好的,不急!”语气很是谦和,男人中等身材,不胖,白色格子衬衫显得很斯文,虽然刚刚吃完烤乳猪,但嘴角擦得很干净,撸起袖子的手也没看到油,对夏天雨来说,这位客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夏天雨所在的盛源餐馆,虽然并不在什么好的地段,但以传统中餐为主的生意确实不错,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面孔,就像刚刚那个男人,应该也是莫名而来吃店里的招牌菜吧。 “您的牛肉面,”天雨双手端着托盘很是吃力,当把面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他惊呆了! 刚刚一大盆白米饭不见了,被吃得干干净净,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出汗的后背因为墙角的空调冷风而更加不断打着寒战。那个男人闻了闻端过来的面,惬意地笑着。 夏天雨端走吃完的米饭盆,“您的意大利面马上就好!” 那个男人仍然只是说了一句,“好的,不急。” 天雨这才感到这个男人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方,于是他在上炒面之前,站在收银台的位置偷偷地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把一碗面放在面前,用筷子挑了挑,又搅拌了一番,凑近热面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却将筷子直立在碗中,闭目,双手合十,像是一种仪式。这一系列的动作令天雨感到震惊,在这么多人的公共场合,这个男人竟然做出如此诡异的行为,真让人费解。而接下的事情估计让夏天雨终生难忘。 男人拔掉筷子,直接端起碗,张大嘴巴往里倒。一碗,两碗,三碗……男人都是一口吃掉一大碗,却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夏天雨站在那里,也是张大嘴巴,目瞪口呆,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果真是传说中的大胃王吗? “夏天雨,又在偷懒啦!”又是王祉妍的声音。 天雨“哦”了一声,怀着忐忑的心情跑了过去。 “您的炒面,”夏天雨不敢再盯着这个男人,道貌岸然的人会不会连他也吃掉呢?天雨这样想,或许他是比较讨厌暴饮暴食的人吧,于是又小心地端走了空盘子,“您的小炒肉马上就好!” 男人依然是那句话,“好的,不急!” 天雨感到背后一凉,不自在地回过头去,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直接拿手抓着一把炒面往嘴里送,那张嘴,恶心地不断咀嚼着,一口,两口,三口,一碗面没有了,端起盘子不断地舔着,粘稠的口水粘在盘子上被拉的很长很长。天雨感到一阵恶心,再也忍不住了,不再看这个奇怪的男人。 “喂!老爹!” “事情冯老头已经和我说过了,虽然不是我们的活儿,但干得不错!” “老爹,我把凌龙剑解封了!” “凌龙剑啊!无论解不解封,它都是废铁一把了,剑灵已不在!” “哦!”张涵清似乎也知道如今的凌龙剑自从剑灵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当初的灵力了,但对付小鬼那一次她还是愿意相信这把剑还活着。 “在这件事上,你竟然突然解封了凌龙剑,难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嗯!是有只小鬼,但抓到又能怎样呢?人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作偿的。”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我闺女长大啦!” 听到这里,张涵清果断地挂掉了电话,她知道老爸又要唠叨一番了。 不过,就像张涵清说的那样,抓到小鬼又怎样呢?代替人间的法律惩治了小鬼又怎样呢?死的人死了,杀人的人无论怎样还是要背上杀人的罪名,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躲在法律背后的还有只小鬼。 第二十三章 偷吃的人 吧唧吧唧,像是有只猪在一堆烂泥田里拱着白菜,好恶心的声音,她心里开始发慌,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就像大多数梦境一样,潜意识里还是安排着自己迈着步子,向前探了究竟。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白菜地,这块地似乎很肥沃,白菜有半人高,女人显得很兴奋,大胆地走了进去,像是穿梭在茂密的灌木丛中,一步,两步,可是每走一步就会少一颗白菜。“哼哼…”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慢慢向女人逼近,她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会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趴在那里,不断摇晃着脑袋,发出猪拱食般的声响,“哼哼哼…”那人在啃食白菜,像野兽一样撕咬着自己的猎物,并发出贪婪的低吼声。 “你是谁?你在那干什么?” 没有人理会她,眼前的人大抵不是人吧,是只禽兽,一只人模样的兽。 “哼哼哼…”又有一颗白菜被吃掉了。 女人觉得非常的好奇,哪有人会这样吃东西的,她笑了笑,“哎,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她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突然女人的手落了空,不是被那人躲开了,而是,竟然没了肩膀。女人向后退了两步,却又没了左肩,没了双腿,很快就没了躯干,只剩下一颗头颅。那颗脑袋,长着两根弯弯的黑色的角,似山羊的角,没了躯干,就真的只是一只禽兽的脑袋了。 “哼哼哼…”没有停止,长在脑袋上的嘴巴仍在不断啃食着,咀嚼着,甚至又开始吧唧吧唧着嘴巴,似乎很惬意的样子。 女人害怕得再也动不了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怪物吗?双腿就在发麻了一般,几乎痉挛了,跑不了了吧,那东西应该在把白菜吃完之后,也可能随时都会回过头来吃掉她。 是的,只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一个吃人的梦。 那头颅还是飞了起来,没有吃完白菜,它像气球一样飘了起来,却是一张人的面庞,满脸的络腮胡须,牯牛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女人,眼里充满了渴望。 “啊!”女人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有大声地喊叫着,“啊!” 那头颅,那怪物舔了舔嘴唇,向女人飞了过去。 “啊!” 白色的月光照在床前,女人拉扯着被单,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整个枕巾都湿了。原来只是一场梦啊。“呼…嘘…呼…”又是那个声音,那个拱着白菜的怪物,女人湿透的后背凉飕飕的。 身旁的男人睡得很死,鼾声如雷,很是舒服,却把自己的老婆吓得半死。女人看着胖得如肥猪般的男人,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死胖子,吓老娘一跳!”若猪头般的脑袋转了过来,女人还是心紧一阵,忽又想起了那颗头颅,“死胖子!” “呼…嘘…呼…嘘…” 女人觉得膀胱一紧,可能是被这阵尿急催醒的吧,要不然死在梦也说不定呢。 女人下了床,赤着脚,打开门,借着昏暗的光下,穿着拖鞋走在木质的楼梯上,“嘎吱,嘎吱,”虽说知道是自己的家里,但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都是因为那个死胖子,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家媳妇,整天自知道看管着这家破餐馆。 “哼哼哼…” “死胖子,没心没肺的,睡得老死的。” 女人顺着墙壁,摸索着拐角的开关,“哼哼哼…”似乎是厨房方向传来的声音,女人没有想太多,灯开了,刺眼的光瞬时亮如白昼。 “啊!”大声尖叫。 厨房里的东西散落在地板上,乱七八糟的,有一个人正趴在餐馆的橱柜外,大快朵颐地啃食着一块带血的猪腿肉,摇晃着脑袋不断拉扯着,“哼哼哼…”一边又发出恶心的如男人呼噜般的声响。 女人一声尖叫,随后瘫软在地板上,胯下湿漉漉的,而那偷吃的人听到被发现了,迅速起身,从女人的旁边飞快跑了出去,翻过已破坏了的窗户,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再也不是梦了吧。女人无法控制自己,发声大哭起来,被吵醒的胖丈夫急匆匆地光着脚丫子跑了下来,却见到自己的老婆瘫坐在地上抽泣,女人紧紧抱着丈夫,“有鬼啊,有鬼啊!”大嚎大叫,而男人却是一脸懵逼。注意到厨房的狼藉才发现是进贼了。 “事后,我们报了警,警察过来确实餐馆里进贼了,但财务一点都没少,只是厨房里的食物几乎都不见了,仅剩下一些菜叶与半条猪腿肉。警察初步判断可能是附近的流浪汉,趁夜色进来找吃的,因为餐馆内没有监控,所以并没有任何嫌疑人的线索。可是我那婆娘,也就是第一目击人,却…”男人手抖了一下,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下去,“我婆娘却坚称是鬼怪,她说之前就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一颗头颅啃食着一片白菜,然后起夜的时候就在厨房又看到那个怪物。” “醒来后在厨房看到的也是只有一个头的吗?还是?”张涵清翘着二郎腿,打断了他的话。 “我婆娘现在就神志不清了,她一会儿说是一个人,过一会又说是一颗头颅,医生说她是受到过度的惊吓,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既然找到了我们,那您的意思就是说?”乌鸦插话道。 “因为警察已经很明确地称这只是一起入室盗窃案,目前无法锁定嫌疑人,所以无论怎样,我只想你们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证明不是怪物,那样我婆娘才会安心的。实在看不了她那样,太可怜了!所以,拜托,接受我的委托吧。” “可以!我们接受了。” “太感谢了!”男人站了起来,兴奋地与涵清握手,一手的汗水。 涵清尴尬地笑着,“还没请问您贵姓。” “哦!您看,我差点忘了,我姓杨,杨刚,这是我的名片。”男人肥嘟嘟的手递了张纸片过来,涵清接下。 “盛源饭店,翠柏路33号,好的,您先回去吧,我们这边准备一下就过去。” “好好好,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又是湿漉漉的熊掌手。 男子走后。 “乌鸦,都记下了吗?” “ok!又能大赚一笔啦!话说之前冯老头的钱你收了吗?” “你傻吗?我出了力,就一定要得到回报的。”张涵清傲娇地昂着头,“小弟,你跟师傅好好混,十年必出师,”涵清拍了拍乌鸦的肩膀,随后哈哈大笑着。 “十年?”乌鸦开始抓狂,“我可不想跟你后面十年,受不了啊!” 哈哈,涵清大笑。 第二十四章 盛源饭店 “欢迎光临,你好,几位?”王祉妍嘴角扬起职业化的微笑,身着白色的衬衫,长相甜美,声音也是细腻,没人会觉得这样的笑容有什么敷衍吧。 “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找杨老板的,”站在前面说话的是一位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纤长的手指递过一张名片。 祉妍看了看女孩子身后的男生,没有太多关注他的面容,只有他手上的长匣子令人格外注目,她没有接过名片,很有礼貌地摇了摇手,“嗯嗯,不用啦!经理一般在楼上的,跟我来吧!” 盛源饭店是一座两层盒子楼,占地面积应该有一百八十平方,一楼就是餐馆主心,大厅里左右各摆放了四张四人桌、一张十人桌,每几张桌子之间都有一张褐色的木质屏风相隔,看起来虽然有些紧凑,但别有一番古色古香的味道。立马就会发现整个大厅的家具、楼梯和地板都是木制的褐色,一种复古的感觉。进门最里边是收银台,而收银台的后面就是上二楼的楼梯,从正门看去就像斜靠在那的一支笔,王祉妍带着两人沿着楼梯来到二楼。 上了二楼风格突变,偌大的场地却感觉只有一半的面积,左侧只有一个包间,中间的是一个开放的场地,却只摆放了三张沙发、一个壁橱和一个茶几。而右边再也没有什么包间,只有一道混泥土的墙壁,最里边仅留下一个黄色的木板门。 “王局长,感谢!非常感谢!”粗狂的声音从包房里清晰地传来。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经理应该在里边谈生意,你们先在这坐一会儿!”王祉妍微微弯下腰身表示歉意,“稍等一会儿,”说着她便绕过茶几从壁橱里拿出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又取出陶瓷的茶壶。 张涵清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谢谢!” “哐当!”乌鸦扔下手上的匣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天真地说道,“谢谢姐姐!” 张涵清口中的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皱着眉头看着乌鸦,脑袋疼,真不该带他出来,丢脸啊! “两位先坐一会儿,我还得去楼下招呼其他客人,失陪!” “你家经理不就在这个包间里吗?”张涵清指了指那嘈杂声的来源地。 王祉妍微笑着点点头。 “那直接叫他出来啊!”乌鸦突然放高了语调,摆出一副痞相。张涵清又瞪了他一眼。 “真的不好意思!老板嘱咐过我们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进这个包间打扰他谈生意,连我们上菜的都只能在之前就把酒菜摆放好。” “没关系的,我们在这等着就行。” “不好意思!”王祉妍又微微弯下腰,随后便下楼去了。 “什么鬼嘛?有这样怠慢客人的吗?”乌鸦不知吃了什么错药,又是牢骚。 “大热天的能不能安静点,把你后面的电风扇开关摁一下。” 许久,久得乌鸦手机电都快玩没了吧,才从包间里出来一个人,却不是那个杨胖子,但奇怪的是门一开,里边却是鸦雀无声,连碰酒杯的声响都没有。 张涵清突然站起身子,“你在这等着,我下去走走,看看有什么线索。” “啊!”乌鸦散懒地靠在沙发上。 虽说是下楼,但起身又看到里边的那道门,便好奇地走了上去。 光秃秃的一道门,张涵清惊讶地发现这门竟然没有把手,甚至连钥匙孔都没有,“真是奇怪!” “你说什么?”乌鸦抬起了头。 “没,这应该不是门吧,只是纯粹想把一个四方的洞堵住而已吧!”张涵清并没有深究,也许就是一种装饰罢了,还是去楼下看看吧,毕竟事情是发生在一楼的厨房。 “可是,奇怪的是老板应该是住在这里的吧,要不然他老婆怎么会在大晚上的餐馆厨房被贼吓到?”乌鸦脑子像是开窍了。 “照那老板的描述,他们夫妻俩应该就是住在这二楼的吧,看这儿的摆设也像是常住的地方,唯一可以休息的应该就是这块木板背后的那部分空间了。” “但这样的设计也是太不合理了!” “管它呢,到时问问老板就成了。” “这老板还真是大牌啊?” 二楼的正前方开了两扇窗户,也是旧式的敞开金属窗,张涵清站在窗前眺望了一会儿,楼层虽然不高,但穿过市中心的两条主干道都是一览无余,车水马龙,这个地段还真是好啊,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应该是不应景吧,但就是因为这里的格调与繁华的都是不搭而显得尴尬吗?张涵清没有说话,转身径直走下楼去。 “老板还没有出来吗?真不好意思啊!”王祉妍右手撩起了额角的头发,微笑道。 “哦,没关系的,我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吗?”张涵清顺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了下来。 “还没请问你的姓名。”双手交叉垂直放下。 “张涵清,你呢?” “王祉妍。” “祉妍,好听;先神临佑,貌美心妍。” “谢谢!”说着便摆了摆手,又是完美的笑容,走向正进店的几人。 张涵清感到有些无趣,这可能是她接管老爸的工作以来最无聊的一次委托,没有礼貌的土鳖老板,没有丝毫问题的平常餐馆,可这就是她日常的工作,就算是打消人们的顾虑也是十分正常的委托。 靠近大门两侧的窗户也是像二楼一样旧式的敞开窗,锈红的颜色,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吧,这栋位于市内比较繁华地段的小楼,却总有与现时代气息不搭的格调,像这种上世纪的建筑竟然能够在这里存活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而一般较古的建筑会出现一些常住的精灵也是正常的。 她的视野从窗户不经意间落到旁边的四人桌,只有一个人坐在窗前,中年男子,白色衬衫,很是儒雅的模样,快到中午饭时间,没有任何毛病,想着自己也有点饿了,到时老板为了表示歉意应该会尽地主之谊……嘻嘻! 除了餐厅转悠,张涵清想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作为案发现场的厨房,现在却在忙得不可开交,这就是产生梦魇的地方吗?真是可笑!张涵清向里面探了探头。 “干什么的?” 从背后传来一声呵斥。 张涵清回过头去,上下打量了对方,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比张涵清高出一个头的身高,黑色的工作服,较健壮的身材,胸前挂着大堂经理的牌子,显得十分神奇,张涵清看了他一会儿,“不好意思,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这位小经理似乎很气愤的样子,“厨房是能随便看的地方吗?” “不就是厨房吗?”张涵清小声地嘀咕着。 “你知道每家餐馆都会有各自的厨房秘方吗?告诉你,这里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地方!”大堂经理最后的话语气加重了不少,他似乎想用一种自以为强大的气场吓唬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张涵清丝毫不懂他的用意,不过以这种口吻对她说话,令她十分不爽,她冲着这位大堂经理瞪着双眼,“看了怎么了,好了不起啊!” 对方似乎有一大串话冲出来,可是卡在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他是想要说出一些警告的话吧,但却急火攻心似的吐出了一句,“滚!” 张涵清哼了一声,白着眼故意蹭了一下他的手臂,大步流星地离开,上楼去了。 而那个经理似乎因为说出了“滚”这种无理的字眼,显得自己十分得没有修养吧,这样失礼的行为竟然是自己做出来的,站在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压抑许久的自我就在一个陌生小姑娘面前爆发了,是一种自我的虚荣吗?经理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深渊。 “王经理,王经理,出事啦!快!”王祉妍似乎是从人群中从出来一般,气喘吁吁地高喊着,“那边,那边有人…” 餐厅里突然发生骚乱,有女生一阵尖叫声,人们纷纷从桌位上起身,望向靠窗的同一处,甚至有人趁乱跑了出去,场面一时无法收拾。这位大堂王经理这才从发愣中醒了过来,却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走向靠窗的地方,“快去叫杨老板下来!” 夏天雨傻傻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一顿吃了将近二十多个成年人饭量的人,不管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仍然顽强地扒着盆中的米饭,而令人恶心的是他的屁股后面一滩排泄物,都是未消化的食物。但,那盆中的米饭却不是白色的,而是鲜红的液体混合的粘液,他的嘴角咬着的是自己的手指,血肉模糊。 “快阻止他啊!你们!” 两个中年男子随着王经理的号令冲了上去,用力掰开啃手男的手臂,试图将他的手与嘴分开,但啃手男像是发疯的野兽,疯狂地扑向着来人,王经理的右手大拇指被咬住了,死死地像钳子一样被定住了。 “啊!啊!”大厅里传来王经理痛苦的哀嚎声。 又一名壮汉上前,拉住啃手男的头,另两位拉住王经理的手,两相拉扯。 啃手男瞪大血红的双目,双颌用力,王经理的手指终于与其肉体艰难地分离了,大拇指留在啃手男的嘴里,血撒在他狰狞的面颊上,随后几个男人上来强行将啃手男按在桌子上,啃手男却还在挣扎,不断发出低吼,令人胆寒,这就是现实版的僵尸吗? 夏天雨仍旧傻愣愣地站在旁边,脸色煞白,李思慧躲在身后,不断地颤抖着,“那个?那个出来了…” 张涵清不知什么时候冲了下来,她皱着眉头,似乎与啃手男四目相接,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却有着满满的杀意。 第二十五章 啃手男 2012年5月28日,美国佛罗里达州发生一桩恐怖的案件,一位名叫鲁迪·尤金的男子在麦克阿瑟公路匝道啃食另一名裸体男子的脸,警方持枪多次警告,而啃食男子无动于衷继续行凶,最后警察开枪射杀了该名男子。然而,受害人的整张脸几乎被啃食,血肉模糊。 经法医鉴定,啃脸男生前可能服用了一种被称为“浴盐”的毒品,导致精神失常,使得自身变得具有攻击性。也许就是因为毒物的侵蚀,才导致尤金的悲剧。 然而,2012年7月20日,在啃脸男事件发生地的大洋彼岸的中国南浦市,同样发生了类似的案件,一家餐馆里一名吃饭男子突然精神失常,不仅啃食自己的手指,而且还咬掉了该店一名员工的大拇指。被众人强行制服之后,移交警方,可是当医生鉴定却没有类似毒品之类药物的作用,最后仅用自身突发精神病加以解释。据目击证人陈述该男子之前在餐馆里吃了将近二十个成年人的饭量,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案发地点盛源饭店并没有因为恐慌而就此关门歇业,却借着啃手男的骚乱而引来不少名气,客量因此增加,而警方也没有正当理由要求店家关门。只是当天下午,所有的食客都被遣散了,只有部分员工留下打扫,而杨老板却大方地免掉了所有人的单,闭门半天接受问询。 “你是餐馆老板吧!我们就在这问几个问题。”问话的事刚来的刑警王睿,见到老板态度有些生硬,“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警官,等下啊!”杨老板拿出一包中华,递给在场的几位警察,却被王睿摆手拒绝,“我这边有些事情交代下,稍等!”杨老板低头哈腰的样子。等到王睿的默许之后,便将嬉笑的面容转向门口的张涵清。 “张师傅,实在对不住啊!怠慢了你,还出了这样的事情,”杨老板眯着眼、皱着眉,依然伸过他那肥嘟嘟的大手,紧紧握住张涵清的小手,一手湿汗,“要不您今天就先回去,我让司机送你,改日再亲自登门相邀。” “没关系,我觉得这件事情我比警察更适合处理。”张涵清故意抬高语调,似乎是说给那边的王睿听的,而王睿挺直着胸膛也望向她,黝黑的面容,一脸严肃。 “要不张师傅,你和小兄弟先上楼歇一会,忙之后,我们再谈。”杨老板显得有些无奈。 “无妨!我随便看看。” 杨老板只好笑了笑,“请便!我先去配合他们一下。”说着便有转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走向王睿警官。 “张师傅?哈哈,他叫你张师傅。”乌鸦站在张涵清的身后,将脸贴了过来耳语。 正值盛夏,人只感到一阵火热,头脑晕胀,刚刚乌鸦的面颊贴过来的时候,张涵清却只感到一股冰凉气息,似乎没有任何的温度。 张涵清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啊?!” 乌鸦收敛了嘻哈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脸,“人家都不待见咱,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先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张涵清皮笑心不笑的扬了扬嘴角,遇到王睿这个无神主义者,处理事情来自然有些麻烦,与其等对方以传播封建迷信来驱散自己,不如主动出击,先探探对方的口风,以便应对,彰显职业的平等性嘛! 乌鸦放下把工具放在一角,跟在张涵清的后面,径直向王睿方向走去。 “我只想警方尽快处理这件事情,毕竟小本生意,不想因此受到牵连。”杨老板不再满脸微笑,或许对于献媚感到疲倦了吧。 “你好啊!王警官。” 张涵清迎面而来,依然是充满青春气息的阳光笑容,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多少愧疚之意,而是直接坐下,“王睿警官,好巧啊!” “嗯!”王睿依然一脸严肃,他知道张涵清这个人,准确的说他对张家人多少有些了解,她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此事一定与某种迷信挂上钩了,但因为自己的刑警老师傅与张家颇有交情,碍于这层颜面,他迟迟没有对这个招摇撞骗的团伙一网打尽,当然也是缺少证据,然而这一次他想张涵清一定会留下把柄的。 “这么说,王警官,你们认识啊!那我就不多费口舌介绍了。”杨老板再次熟练地扬起了他职业化的笑容,开口大笑。 “王警官,有什么线索吗?”张涵清继续笑着问道。 王警官没有说话,与老板本来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张涵清突然做了过来,将进一步交涉似乎就没有必要了,与这个小丫头交流,王睿觉得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喝了一口水,沉默了一会儿,表示不想理会张涵清,随后便对身后的三位技术科的警员问道,“东西都采样了吗?” “好了!”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好,我们走吧!”王睿起身,“辛苦各位啦!” “王警官要走啊,不坐一会儿吗?”杨老板也起身,客气一番,“我送送您吧。” 然而张涵清依然端坐在那里,抿了一口茶水,“王警官,不送啊!” 王睿居高临下望着张涵清,四目相接,似乎在说不会放过你的之类,随后便摆了摆手,示意杨老板留步,就很快离开了盛源饭店。 王睿等人走后,局面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杨老板斜靠在椅子上,深深吸着烟,一脸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并不知道他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有些犹豫,似乎有话想说。另一边张涵清也没显得有多着急,很是悠闲地品着下午茶,嘴角依然挂着微微的笑容。 而最坐不住的还是看在一旁的乌鸦,他扭着屁股,感觉不是很自在,“我说小涵清,如果没有事情,我们就撤啊!” 张涵清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杨老板,说句心里话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老实说吧,张师傅,不是我不信邪,只不过吧,这件事我看就到此为止吧。”杨老板坐直了身姿,将烟头摁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本来就只是我婆娘的错觉吧!没有什么,医生说再过两个疗程就好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事情会怎样,这样吧,既然你已经委托了我们,那就请给我一天的时间,如果没有任何结果便立马走人,不收费用。” “那你的意思是?” “就今晚,我们在这待一晚上,做一番调查。” 杨老板又点了一支烟,他本来就是为打消老婆的疑神疑鬼的毛病,“可是…” “没关系的,这是我们的工作。”张涵清双手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微笑着,似乎有所期待,期待对方肯定的回答。张涵清知道这里一定存在猫腻,那个啃手男的双眼充满了杀意,却是有意识地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并不像一个疯癫的神经病人,那双令人发毛的眼睛说明一种可能,那就是附身灵,这可能是一种附着在人身上作恶的鬼魂,只要依靠活人的躯体根本就不会怕白天的日光。所以,她不惜一种哀求的姿态去要求继续这次委托,就是为了抓住附着在啃手男身上的附身灵。 “那好吧!”杨老板再次摁灭了未吸完的香烟,“我们夫妻两早年刚刚做餐饮时,是住在这餐馆里的,后来有了积蓄就搬了出去,只是我们偶尔会过来住,没想到回来一趟就发生了那件事情。” “我们会尽力的!不过还烦请您帮一个忙。” “哦,你是说住的地方吗?就在二楼我和我婆娘之前睡的房间,有被褥,只是只有一张床。”杨老板望了一眼乌鸦。 “这个待会儿再说。我是需要布一个阵,不过是人手不够。”张涵清尴尬地笑了笑。 乌鸦摊了摊双手,吐出舌头表示很无奈的样子。 杨老板勉强地笑了笑,与其是说不想干活,倒不如说他从心里就觉得张涵清和乌鸦只不过是两个不靠谱的小孩子,明明是请他们来消灾的,现在倒好还差谴自己来了。他摸了摸下巴,伸长脖子,回过头去,发现了救星,“哎,那边的小伙子,厨房收拾好了吗?过来过来。” 中午出了那件事情,餐馆下午关门,一些年纪较长的人都只是打个招呼就回去了,而一团糟的餐馆就吩咐给几个兼职的高中生来收拾。夏天雨拎着拖着垃圾桶,大汗淋漓地从外面进来,就被老板叫住了,“收拾好,我们几个…”他估计想打个招呼就回去了。 “过来过来,小伙子,帮个忙!” 张涵清和乌鸦背对夏天雨坐着,均回头望着这个瘦高的男孩走了过来,忍住不笑。 “杨经理,还有什么事情?” “嗯,”杨老板站了起来,“嗯,这两位是我请来的算命先生,要布个阵,想找你帮个忙!” “算命先生?”乌鸦小声嘀咕着,看着满脸黑线的张涵清,差点没笑喷出来。 “啊?算命先生?”夏天雨向两人点了点头。 “算是帮我的忙好吧,回头工资方面我会和大堂经理说的。”杨老板站在那里,浑圆的身材,不时吸着烟,就像一座挺大的香炉,吞云吐雾。 “我还要送…”这几天他都是送李思慧回去的,今天也是约好一起,可是,这样是不是太不给老板面子了,于是那句话便缩了回去,“帮个忙而已,钱就算了,好的。” “好好!张师傅,这可以吧,接下来就麻烦你了。”杨老板再次展示他那憨厚的笑容。 “你好,我是张涵清。”张涵清站了起来,伸出右手,笑着说道。 “我是夏天雨,请多指教!”夏天雨的右手还拎着垃圾桶,而面前伸来一只干净的玉手,他有些胆怯,犹豫了一会儿,放下垃圾桶在白色的衬衫上揩了揩,呵呵地笑,“手太脏了!” “我是乌鸦!”乌鸦并没有伸出他的手,或许他并不想任何人触碰到他那冰冷的皮肤吧! “你好!乌鸦?等一下,我把垃圾桶先归位。”夏天雨再一次拖着垃圾桶向厨房走去,其实他是想去和李思慧说明缘由。 张涵清继续和杨老板商量着晚上住宿的事情,而乌鸦再次沉入无趣之中,他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无论怎么摩擦,却始终没有人该有的温度,他皱紧眉头,陷入沉思。 第二十六章 通灵少女 “没有。”李思慧在忸怩地搓着手指,半天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说什么?”夏天雨回过头去,把张涵清过来布阵抓鬼的事情和李思慧说了,这个平日里疑神疑鬼的小丫头儿应该会有兴趣帮忙一起布阵吧,可是对方却明显有些抗拒,坚持不等夏天雨要先回去。 “这儿压根就没有鬼魂,我感受不到灵体。”李思慧站在那里,冷冷地说道,“不要帮他们,他们是骗子!” “管他们是不是骗子,既然答应帮忙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夏天雨没有否定李思慧的话,摸了摸头,笑着说道。 李思慧沉默着,望了望夏天雨一张老实人的脸,突然加快了步伐,径直走向正在整理器材的张涵清和乌鸦两人,夏天雨想拦住她,可是李思慧平时大小姐脾气惯了,哎哎,伸过去的手被甩了回来,无奈,自己或许就是这个小姑娘欺负的对象了,他急忙跟了上去,希望能避免一场争吵。 “嘿!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这家餐馆到底有什么吗?”李思慧换了一种咄咄逼人的口吻。 张涵清听这话感觉有点懵了,她站起身子,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生,对方的口气明显有点挑衅的口气,但见到夏天雨在后面一个劲地摇着手,这才平和语气应和道,“那你知道有什么吗?” “这家餐馆以前或许只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房,住着一只饿死鬼,一个饿死的老头儿!”李思慧靠近了一点,一个字一个字很是生硬地说着,似乎有意说得恐怖瘆人。 夏天雨在后面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她又在吓唬人了,既然她说这两个人是骗子,那么不戳穿反而将计就计,估计是随便编个故事来吓唬他们。 “啊?你说什么?”张涵清明知道对方有戏谑之意,却显得很激动,也不知道骨子里藏了些什么秘密。“没错,这么说的,我还忘了一件事情没有做,真是失败。” “小涵清有些不知所以了!”乌鸦在一旁调侃。 张涵清一个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通,李思慧这下就有点无语了,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容易上当,不会吧,她尴尬地笑了笑。 “多谢啊!多谢你提醒我!” “真没劲!”李思慧望着那副诚恳的脸,觉得对方很无趣,于是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趣了,回头冲夏天雨摆了个鬼脸,于是就离开了。 “小丫头片子!”张涵清却在后面小声嘀咕。 ? “嘿,这件东西是什么啊?”夏天雨从包里翻出一面铜镜似的东西,圆圆的,泛着铜黄色的光。 “圆光镜。” “圆光镜?” “没错,乌鸦,待会儿和天雨一起把这几面镜子挂在每道门的门楣上。” “什么作用的?” “失传很久的中国古老秘术——圆光术,布术者施加咒语就能在远处观察到所在地周围的一切异常灵力波动。”乌鸦突然从后面插嘴道,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不熟悉他的夏天雨还以为这位大师有多厉害呢! “嘿,你这是从哪偷听来的?” “你包里的那本书中说的很清楚啊!《伏魔妖典》什么的。”乌鸦坐在木质椅子上,翘着椅子的后两个腿,不断地前后摇晃着。 张涵清白了他一眼,“警告你,以后不要随便翻我的东西,尤其是那本书。” “不是收我为徒吗?”乌鸦继续翘着椅子,甚至扶着桌子,以一只椅子腿为支点旋转,“既然是师徒,这本高深的书是迟早要传给我的吧!”乌鸦笑了笑。 夏天雨似乎在一旁被晾了很久,无奈地摆弄这面光滑的镜子,这两个师徒骗子还真有趣。 “这又是什么啊?”夏天雨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前端有镜片。 “我爸改装的摄像机,一共带了五个,待会儿在每个转角用这个吸盘挂在墙壁的上方。”张涵清又拿出几个透明色的吸盘,“嘿,那边的知道怎么用吧?”她斜着眼冷冷地冲着乌鸦喊道。 “了解啊!不用你老人家教的,如此简单!”乌鸦单手打了个响指,却因此失去了平衡,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啊!疼,疼!” 夏天雨“噗”笑了出来,这两个骗子真是太有趣了。张涵清依然冷冷地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想尽力摆脱与这么蠢之人有关系的嫌疑。 乌鸦勉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干活儿!” ? “嘿!夏天雨是吧?” “嗯!叫我天雨就行,可乌鸦这个名字好奇怪。” “亚历克斯.普罗亚斯执导过一部电影《乌鸦》,我很喜欢里面的eric,所以就为自己取名为乌鸦。” “从冥界回归的复仇者?”夏天雨帮忙扶着梯子,抬着头对上面的乌鸦说道。 “没错,我也是从地狱来的复仇者!”乌鸦突然阴沉着脸,淡淡地说道。 “名字你自己起的?”夏天雨有些诧异,但不愿过多打听对方的私事,这句话多少有些冒失。 “啊!自己起的。”乌鸦重重地将吸盘摁在墙壁上,并将线连接在准备好的插孔里,“希望够牢。” “你干这行多长时间了?” “多长时间?”乌鸦慢慢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嗯,干入行不久!但十分有趣,而且小涵清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呵呵!” 夏天雨并不想戳穿他们的骗局,相仿的年纪,或许就是这个年龄的游戏吧,抓鬼游戏! “哎!天雨,也来我们事务所吧!多些人热闹,何况这么多活儿都是我一个人干,嘿嘿!”乌鸦跳了下来,带着笑容挑了挑眉头。 “我啊!毛手毛脚的,还是算了吧。” “hunteroffice,对外称是侦探事务所,实际上是一个猎鬼涉奇的集中营。” “猎鬼?” “没错,有时间过去玩玩,有趣的很。” 夏天雨耸了耸肩,黑紫色的工作服全被汗水打湿了,紧贴在皮肤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在眼睫毛上,辣了眼睛,他随手揉了揉,向着厨房方向望去。 “二楼都放了,厨房吧,厨房再加一个铜镜吧。” 这个时候,张涵清和杨老板都不知道去哪了,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乌鸦和夏天雨两个人,像是装修工人一样,搬着梯子拖到了里边。厨房,一家餐厅的核心,中间摆着一张较长的大理石桌,收拾很干净,常见的厨具都被收了起来,狭窄的两边通道仅两人相挤而入。厨房的温度更高,就像待在桑拿房里一样,人感觉就要熟了,夏天雨咽了口口水,眼皮忽觉得有些重,睫毛上的汗珠顺着脸颊留在嘴里咸咸的。 “就放这吧,”乌鸦把梯子放在了稍靠里边一点的地方,那与进入厨房门相对的另一边也有个银色钢铁门,门楣上写着“冷藏库”,而靠近冷藏库门的另一面墙壁也开着一道门,黄色的木板门。 夏天雨摆正梯子,像猴子一样很快窜了上去,“家里的电灯泡都是我换的,爬高爬低,家常便饭了。” 乌鸦笑了笑,却将眼光转向旁边的冷藏库门,炎热的下午,可总感觉从这道门里有股阴寒之气直逼而来,他打了个哆嗦,虽说是靠近冷藏库,但似乎不是简单的温度改变而造成的,就像站在暗无天日的地狱,有种寂寥而带来的寒意。乌鸦熟知这种感受,瞪大双眼,目光更加笃定。 门,就像一道结界,一边是白昼,另一边就是黑夜。 仿佛那道门里有一双手伸了过来,跨过结界,扼住所有人纤细的颈脖。 夏天雨的眼皮越来越重了,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可突然却感觉有一个冰凉的物体紧紧握住他的小腿,就像河流里的水草缠住了双脚,被深深地拉入水中,“哎!”他微微向后倾,双手在不断地摇摆着,以重新找到平衡,但水草像是被人施加了力,缠得越来越紧。夏天雨这才感到一丝丝的恐惧,结界已被打破。 “乌鸦!乌鸦!” 嘭! 夏天雨重重地摔在地上。 “怎么了?”乌鸦这才回过神来,低下身子,“慢慢起来,小心裂了骨头。” “没事,天大热,估计中暑了!” 然而,乌鸦却注意到夏天雨左右脚踝上各有一道深深的黑色勒痕,是人的手印。乌鸦皱着眉头,还是搀扶着夏天雨站了起来。 “你身上好舒服啊,怎么这么凉?”夏天雨感受到乌鸦冰冷的皮肤。 乌鸦竖起食指,“嘘!” 咚,咚,咚。 物体敲击的声响,像是脚步声,愈来愈近。 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心跳声与那敲击声相随,响彻整个空间。 它来了!乌鸦感受到它正在逼近! 第二十七章 饿鬼餐厅(二) 咚,咚,咚。 夏天雨想到了老鼠,在农村老家的木质天花板上每天晚上都会有这种急促的声响,从房梁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寻觅着食物。夏天雨害怕老鼠,讨厌躲在天花板上的东西,吱吱吱,他不喜欢这种生物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常常咬破自己的新衣服,更多的是因为它们是生活在黑夜里的恶魔,咚咚咚,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肆意妄为。 就像在那山间的三叉路口,一双微红的眼睛躲在茂密的灌木丛中,那个时候他只想问一句你是谁? “是什么东西?” “嘘!” 仅从不到两米的高度落了下来,夏天雨却感觉不到双脚存在的知觉,没有落地的实在感,仅靠乌鸦搀扶着。这个奇怪的男生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道门,莫非那从四面八方传来咚咚的声响,是来自这道门里。他注意到乌鸦紧皱的眉头,沉默沉稳的感觉真不像刚刚满嘴跑火车的大男孩,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男生的胸口,没有一个男人应有的温度,至少是与这炎热的夏天不相符的气息。烈日炎炎中,夏天雨并不想把这一切与鬼怪作祟连在一起,可是这种催眠似的敲击声,如排山倒海之势从四周袭来,令人胆战心惊。 夏天雨的后背紧贴着乌鸦的胸口,缓慢的心跳声,咚咚咚,是墙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们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四面都是棍棒的敲击声,淹没在漩涡中。他逃不掉的,因为双脚被禁锢般无法动弹,就如儿时的那个深夜他站在山间的小路口,不敢直视那双微红的眼睛。 嘎吱! 黄色的木板门被打开了,夏天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它们来了!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在干什么?”身穿灰色休闲裤的少女,扎着高挑的马尾辫,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涵清。”乌鸦似乎放松了不少,忘了受伤的夏天雨,砰,被搀的这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好痛!”夏天雨也是舒了一口气,可是他的双脚仍然无力,应该是伤得不轻。 “怎么了?” “没事,一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夏天雨重新被乌鸦搀了起来,他的嘴唇开始发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个时候,杨老板也跟着张涵清的身后从那道门里走了出来,他依然叼着一根烟,惊慌地察觉到夏天雨虚弱的面容。这下可好,员工在自己的店里出了事情,要摊麻烦了,他紧紧吸着最后一点烟头,没有说话。 “乌鸦,怎么回事?” 乌鸦再次掀开他那滑稽的笑容,一脸严肃,“小涵清,你听到了吗?” 张涵清没有说话,走了过去,便看到夏天雨脚踝上深黑色的勒痕,她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夏天雨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的异样,这个痕迹,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现在就像身处在一个冰冷的湖水里,不断颤抖,无论怎样蹦跶,都无法甩掉脚上拉扯的水草,只能迷糊糊地陷入窒息般的沉睡。 杨老板也看到了那伤痕,烟头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怎回事这?赶紧去医院啊!” 张涵清没有回应他,她伸过手摸了一下那两道深痕,这就是警告吗? “啊!真不该相信你们这些小屁孩。”杨老板走了过来,“快点,能起来吗?送你去诊所看看!” 夏天雨眯着双眼,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只有一丝光线勉强进入他的瞳孔。他感觉被一个人抬了起来,很高很高的,在空中飘荡移动,这是灵魂飘起的感觉吧,自己的肉体已经没有了知觉,意识也已不在属于那副皮囊。 杨老板将夏天雨整个抱了起来,向门口走去,“你们两个给我听着,赶快收拾你们七七八八的东西滚出去,小屁孩儿,无聊的游戏。”杨老板气冲冲地扯着嗓子喊道。 “小涵清,咱们就撤吧!这里我们管不了,何况…” 张涵清瞪了他一眼,一双透明如玻璃般的眼睛,让人有种见到洋娃娃的感觉,可却是藏着无数杀意的双眼。身边的人都认为她的这双眼睛很可爱,有神,但也更可怕,尤其是本人生气的时候,就像出鞘的宝剑,泛着寒光。 “不要,敢伤我的人,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它们!”张涵清恶狠狠地说道。 厨房里边的两道门,与进门相对的是冷藏库的金属铁门,而刚刚张涵清走出来的是另一道黄色的木板门,而从这道门进入,顺着楼梯就到了杨老板夫妻俩之前住的二楼卧室。张涵清就一直很好奇从大厅上二楼的接客厅,那个门为什么没有钥匙孔甚至把手,原来二楼消失的另一半空间被用来作为卧室休息,而进入卧室的唯一通道就是从厨房的这道暗门上去,所以那天晚上餐厅老板娘起夜的时候才会在厨房里看到那个偷吃的人。可是至于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设计,连老板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栋房子是他从别人那里买过来,因为便宜而且场地又大,所以就没管那么多,在安排餐厅布局的时候就仅有这一点瑕疵而已。 那么这餐厅里的东西就应该跟这栋建筑前段历史拖不了干系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死去的人产生如此大的执念而变成怨灵,应该是逃不出这个餐厅的。 所以,“乌鸦,晚上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乌鸦舒了一口气,挑了挑眉,“乐意效劳!” 至于夏天雨的事情,张涵清感到十分抱歉,是自己要求他来帮忙的,现在却被恶灵伤成这样,等事情过去之后,一定要当面道歉。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夜晚的来临,就这一个晚上,两个人。 ? “喂,小涵清,翠柏路33号的盛源饭店建筑物前世今生我帮你查清了!” “啊,谢谢冯伯父!” “这个建筑历史挺古老的,刚开始建起来的不只是一栋居民楼,而是民国时的一家粮铺,有两栋两层的房,抗日时期粮铺倒了之后就被用作临时的战区医院,建国后又被用作仓库。” “战区医院?” “嗯,没错,那个年代,只是用作临时的避难所罢了,老弱伤残的军民曾在那度过一段艰苦的生活。” “您刚刚说有两栋。” “啊!对,你听我慢慢说。因为已经无法考究建造者的身份,所以建国后这块地皮就一直归国家所有,但因荒废太久成了危房,便打算拆掉。可诡异的是拆迁队伍过来拆楼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先是两个工人在搭建跳台时不小心从楼上掉了下来,一死一伤。” “搭建跳台?” “嗯,80年代,定点爆破技术还不成熟的,只能有人工一点一点从上敲打。因为意外,拆除任务被耽搁一阵,但很快又开始了,不到几天,一名工人被一辆装土车轧死了。” “又死了一个人。” “这个时候人们开始有些恐慌了,有附近居民说那段时间在夜间经常听到有老人的哭号,有风水先生称是之前战时的亡灵居住在这栋楼里,不可拆。但楼已经动土了,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就又继续下去,而死亡也继续了,之后又陆续死了三个人,县志记载的是楼层突然倒塌,三人来不及逃跑而被砸死了。” “就是说本来是有两栋楼,后来被拆掉了一栋。” “没错!但因为那件事太诡异了,因为拆了一栋楼而死了很多人,实在不合常理,所以怨灵作祟的说法便占了上风。为了镇定楼中的鬼魂,拆迁队伍请来了和尚做了法事,而且还将另外一栋楼进行了翻新,这样后来就被用作了仓库。到现在因为人们思想比较进步,不在乎什么鬼神之类的,而且地皮金贵,所以就被一个商人买下来,重新装修成了如今的盛源饭店。” “哦!明白了,谢谢冯伯父。” “嗯,小涵清是不是又替你爸接到什么案子啦,以后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尽管说啊!” “哈哈,好的,太谢谢您了!” 第二十八章 饿鬼餐厅(三) 他站在山间的三岔路口,朦胧的月色透不过茂密的灌木丛,隐隐约约只有斑驳的树影,手中的青蛙被捏得越来越紧似乎要窒息,不再动弹,粘稠的皮肤液体才是唯一的感觉来源。他也像这只青蛙一样,一动不动,奶奶说躲在黑夜里的不只有背着布袋的拐孩子老头儿,还有可怕的吃人的鬼魅。他不敢移动脚步,全身都在颤抖,直到他看见在幽深的小路里飘过来的两颗红色的苹果,那是泛着红色光的,眼睛。 砰! 受伤的青蛙终于像是活过来一般,挣扎,借着粘稠的液体滑落出牢笼,掉落在沙子地上,为四周的蛙鸣,再次添上一笔合奏。 “啊!”这是他的惊叫,还是逃走的蛙的欢叫。 那双眼睛越靠越近,越变越大。这就是勾走章老叔魂魄的鬼魅吗?害得那个醉酒的中年人在一次夜路回家时变得疯癫,整日叫嚷着每个人都是鬼怪。 他此时就像身处在冰凉的湖水中,全身因汗水而沾湿,一双手从那小路的尽头伸了过来,紧紧拉住了他的双脚,那是两根枯黄的老树根,是褶皱的双手。终于,他感觉从高处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要,”这似乎他记忆中,应该是说梦中记得最后一句话了。 “小雨,小雨,小雨。”奶奶在叫他。 一阵晃白的光线刺痛他的双眼,夏天雨透过一条细线的宽度看到一张憔悴焦黄的脸,而周围都是亮眼的白色。 “妈妈!” “又做噩梦啦?”眼前的这个女人,瘦小的脸庞,枯黄的皮肤,撩起额间的发丝,笑了笑,深深的鱼尾纹留下一丝岁月的桑沧。 “这是在医院吗?” “你打工的杨老板送过来的,你再休息几天,脚踝伤得可不轻啊!到现在还肿着。”女人伸过手,摸了摸夏天雨肿胀的脚踝,“你从小身子就弱得很,动不动就发高烧流鼻血。” 那双枯黄的手伸了过来,夏天雨下意识地将脚向后一缩。 “这两天天气很热,在家休息几天,餐馆那边我已经和杨老板说过了。”女人再次眯起了笑容,“吃荔枝吗?” 夏天雨没有说话,他的脑袋依然有些胀痛,晕晕沉沉,于是又躺了下来。望着女人佝偻的背影忙来忙去,他的眼眶湿润了,想再喊一声妈妈,但头晕的再也没有力气了,眼皮重重地下垂,睡去了。 ? 乌鸦右手拖着下巴,扶在窗沿,站在二楼窗户向远处眺望,夜黑了,但这个城市还没有睡去,眼前的每栋大楼就像一座座规矩的几何体,闪着明亮的光,整个大地就都在这聚光灯下闪耀着。“但,没有天上的星星美了!”每一点光在乌鸦的两只眼里或明或暗,慢慢地散成了模糊的彩色碎片。 “嘿!我说小涵清?” “怎么了?”张涵清坐在沙发上,没有去注意背对着她的乌鸦,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手提电脑的屏幕,因为这台电脑连接着安装在这家餐厅里所有的监控系统,甚至使用圆光术的铜镜的影像也能在上面显示。所以,她绝对不会放过每一处细节,直等到天明。 “你知道天上的星星中有什么吗?”乌鸦抬起了头,视野变得清楚不少。 张涵清没有回答,应该是这种问题太过幼稚吧,至少对于张涵清来说这个时候不宜开玩笑,她依然是一动不动地静坐在那里,随口敷衍道,“啊!有什么?” “传说,每一颗星就是一个人的数命,群星的移动代表着人们的活动,哪颗星星暗了就表示哪个人病了,一旦这颗星陨落了,那么这个人就死了!” “胡说八道!” “我也觉得是胡说八道,因为那星星上住着的也是一个个人,或许现在也有个人仰望天空,就像我一样,注视着远方的星星吧!”乌鸦盯着东方一颗明亮的星,看得入神,“哎,小涵清,你知道吗?我就是住在那颗星星上的人!” “不要逗了好吧!话说你晚上和我待在这里,不用跟家里打个招呼吗?” “家吗?我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人,按你们的说法应该是说叫孤儿吧。”乌鸦继续看着那颗星星。 “孤儿吗?我虽然有父母,但和孤儿又有什么区别呢。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带着我走南闯北,哪里有异灵哪里就是家,现在倒好,两人终于潇洒地离开了这块地方,留下我继续漂泊,就像蒲公英一样。” 张涵清靠下身子,头枕在沙发后背上,因为鬼怪不喜光线的缘故,所以餐厅的所有灯光都被熄灭了,仅留下电脑屏幕的蓝光印在她的脸上,格外醒目!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你说白天阳光那么强烈,为什么那只鬼如此嚣张,竟然在有强光的情况下袭击人类?” “我也不清楚,一般来说鬼魂是比较怕阳光的,但也有多年积怨的恶灵能够在强光下保持正常的活动。” “怨灵吗?”乌鸦说着,仍在望着那颗星,突然有颗流星划过,向他飞来,“有流星?”那道似流星的光穿过他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也不能只有怨灵可以,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执念,比如求生渴望,应该都能在极端的环境下生存吧,作为他们的原体我们人类不也是这样吗?” 张涵清仰着面,斜过头看看了背对着她的乌鸦,高大的身影遮挡住撒进的月光,这个男生还是那么特别。然而这是她的视野是离开了监视器即电脑屏幕的,一楼进门右侧的窗户似乎有些异样,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只是窗户玻璃却毫发无损。 “咱们晚上睡哪啊?”乌鸦突然转过身来,“你看着我干嘛?” 张涵清绯红了脸颊,瞬速撇过头去,“晚上还想睡觉吗?事情多着呢!” “你刚刚是不是看我来着?”乌鸦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我只是一直盯着屏幕,脖子有点酸而已。” “哦!是吗?”乌鸦语气拖得很长,挑了挑眉头,“我的背影是不是特别帅!” “别贫,干正事要紧!”张涵清加重了语气,有点生气的样子,不过脸颊依然是绯红的。 “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睡吧,就在这张沙发上将就一下。”乌鸦从窗户那边走了过来,嘴角扬起微微的淫笑。 张涵清继续盯着屏幕,但她听到乌鸦走过来的脚步声,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眼珠不由自主地斜视着。七月的夜晚,张涵清依旧穿着白天的粉色t恤,从窗口拂过一阵凉意,带着淡淡的汗水味,她打了一个哆嗦,无法阻止走来的脚步。 乌鸦突然就像一匹饿狼一般猛扑了过来。 “乌鸦蛋,你干什么?”张涵清闪都不急,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扑倒在沙发上,乌鸦双手撑在上面,瞪大双眼凝视着她。 好俊俏的一张脸,虽然嫩了点,但这如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就像油画里古罗马的武士。张涵清的心脏跳得很快,她不想闭上眼睛,但却眼前的这个人却在渐渐变得模糊,而在脑海里变得清晰,嘿,小涵清,那张俏皮的笑脸。绝不是现在的这个人。 “你不是乌鸦,你是谁?”张涵清突然睁开了双眼。 对方嘴皮抽搐一下,咧开嘴角。 张涵清与其对视着,冷不防地给他胯下来了一脚。 “嗷!”现在倒像一条狗哀嚎着,猛然起身,一蹦一跳。张涵清也借此站了起来,手里就提起七星凌龙剑,“快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 对方突然安静了下来,是被震慑到了吗? 乌鸦阴沉着脸,白色的月光被他的身体挡住形成人形的影子,他低着头,而影子却不断在拉长,就像身后有巨大的光源,他的影子也越变越大。 “快离开这里!”这是乌鸦的声音,还是待在他体内的声音。 张涵清挑着剑,因为凌龙剑没有剑灵的缘故,所以拿这附身灵一点办法都没有,“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她改用剑在空气中画写着九字真言符咒,这样做有可能伤到乌鸦肉体,但……张涵清还是停下了念咒,而是从腰间抽出束灵符,以定住被附身的人类。 “不要,会被吃掉的,不要,快离开这里。”这声音感觉不像是从乌鸦口中说出的话,声音回绕在整个房间里,“会被吃掉的!” 同时,张涵清也感到一阵十分强大的戾气逼来,就像饥饿的豺狼嗅着猎物奔来,这,不可能是恶灵。 第二十九章 饿鬼餐厅(四) “求求你,救救我们!” 幽深的路口传来女子的哀求声,空灵的声音,就像风从狭窄的山谷急速吹来一样,忽远忽近。一双煞白的手终于伸了出来,镜头切换一般,不在是儿时记忆里的山路,而是一道银色的铁门中,伸出一双手,紧紧握住了夏天雨的两只脚踝,冰冷的骨感,植入心头的寒意。抬起了低沉的额头,一张白皙的面容,素颜仰面,是一位特别漂亮姑娘,却无神地瞪着双眼,“求求你,救救我!” “你是谁?”夏天雨似乎是站在餐厅厨房的梯子上,低着头看到眼前的女子,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要准备装上最后一台摄像头吧。 “求求你,救救我!”女子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蛇,妖娆的身姿,缠绕在梯子上,唯一区别于蛇的双手仍然紧紧抓住夏天雨的双脚。 “你要干什么?”夏天雨皱起了眉头,加重语气,冲女子喊道。 顿时,女子像是受到了呵斥的惊吓,花容失色,整个面孔都是在抽搐了。 “不好意思,不过不要拉我的脚,好痛!”但女子突然加大了力道,仿佛发了疯的母牛,扭曲着面孔,不断向后拉着夏天雨的双脚。夏天雨感觉自己的骨头就要碎了,有种是冰的颗粒钻进了他的经脉,刺骨的痛,他不断摆动着双脚,试图摆脱疯癫女子的纠缠,但终于梯子经不起摇晃,倾斜了,就在倒下的那一刻,却发现女子只剩下上半身顽强地挣扎着蠕动。而她仅留下的臀部正被一张血盆大口不断撕咬着,那是一个人,一个人形的怪物。 “救救…我!”女子扭动着半个身子,血肉模糊,深深地定格在夏天雨的脑海里。 随着梯子落下,下一个被啃食的就是自己了吧,果然! “啊!”夏天雨感到小腿一阵痉挛,绷紧的肌肉疼痛不已,“啊!”他是因为被吃掉了才从梦中醒来,还是因为脚上的伤痛难忍而终止了那段轻浅的睡眠? “吃掉了,都会被吃掉的!”那女子又开口说话了。 她在哪里,哪里说话,这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是,如果打开灯的话,她就在那里,该怎么办,但夏天雨已经疼得无法靠想象幻想出站在门前女鬼的身影了,他将自己的右小腿重重地按在床上,“啊!不要!”夏天雨几近哀嚎着,他的头抵在床沿的铁质柱子上,额头的汗珠不止下滑,双眼已经迷离,把头砸在这根铁柱上会怎样呢,如果是晕了,那么就不会痛了吧! “会被吃掉的,全都被吃掉了!”她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准确地说是从自己的脑袋里回荡着,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女人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救救我们!” “啊!”夏天雨终于还是受不了了,他将头重重地向铁柱子敲去,砰,砰,砰,一股滚烫的液体一滴滴地冒了出来,很快形成一条足够长的伤口,血液也就跟着汗水一起流了下来,渐渐染红了浅蓝色的床单,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都去死吧!” “小雨,下雨!你不要吓妈妈啊!下雨!” ? 乌鸦的身体被定住了,但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嘀咕着,奇怪的语言,可能是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呢喃。张涵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要赶紧将附着在乌鸦身上的附身灵驱逐,便使用了一套抚净灵咒,但并没有将其安抚,对方仍然在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说快跑这类的话。 月光已经西斜,但地面上的霓虹灯仍在闪烁着刺眼的光,像聚光灯一样照进二楼的窗户,感觉整个餐厅都亮了,无数颗淡蓝色的光团已然包围在了四周,像跳跃的液化气火焰在空气里浮动着。张涵清扭了扭头,“来啊!”她双手握剑,以防敌的姿态小心提防着这些突然涌动的灵体,“临兵斗者皆列在前,”她再次以剑在空中划出剑式,一只只灵魂被摧毁。 周遭开始骚动起来,灵体也越聚越多,但却仍然是在四处乱窜,面对张涵清的攻击,它们全然不顾,就像逃灾的难民,无头的苍蝇失去了方向。 而这时张涵清突然注意到电脑显示屏上出现的一楼画面,同样是被蓝色的灵体占领了,但唯一不同的是在众多灵魂之中包围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张涵清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个长有一对羊角的人形怪物,黑毛密布的身躯,站在其中双脚踏地如若磐石,长大嘴巴,而那些逃窜的灵体如飞蛾扑火一般钻进怪物的口中。怪物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叫,整个二楼似乎都有在颤抖。 “这是什么鬼东西?”张涵清一脸懵逼地看着屏幕上一楼所发生的事情,但很快她便露出自己俏皮的虎牙咬着嘴角的唇,将手中的剑转动了一圈,指着定在那的乌鸦说道,“待在这不要动!”随后便潇洒的转身,右手紧握着剑,快步冲刺,以左手撑住二楼出门的木质围栏,从上面翻了下来,eon!大个子。” 然而对方完全不顾这个瘦小的女子,拼命吮吸这些胆小逃跑的灵体,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盛大的晚宴。以其他动物甚至人类的灵魂为食,除了要修炼什么致邪的妖法之外,张涵清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人会钟爱于这样的美食,除非人类的现代文明里闯进了远古凶恶的妖兽。 一声声沉闷的吼叫,四周的灵体已彻底失去了方向,有几只漂浮在张涵清的额前,似乎企图占有张涵清的身体来逃避怪物的追食。张涵清瞪圆了双目,憎怒道个滚字,以驱赶恶灵的侵蚀。但她的面容很快又平和了下来,收拢双脚笔直站立,右手四指与剑尖相向,大拇指按住剑柄,剑刃前后朝向,立于前,左手伸直向下,念动剑诀。这是少林达摩剑起剑式达摩捏诀,张家传人必学的七套剑法之一,不过不是以打斗为目的,而是为训练人的协调能力,此时张涵清念的只是静心咒,恶灵充斥的空间,多少都有些伤人的精神,首先要做的就是平复自己的心,这是老爸总唠叨的地方。 张涵清左脚向后撤了一步微曲,右手中的剑在空中自体旋转一圈,紧紧握住剑柄,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斜线,顺势收落在身体的右侧,随后以身体微弓前倾的姿态向前冲刺。这怪物足有两米高,运动能力不会太协调,反应速度自然很差,发挥自身灵动的优势,无论对方力量有多强,只要闪躲了它的攻击,自己就能在第一时间展开多次攻势。 张涵清改双手用剑快速移动着,一条弧线的走法绕到怪物的右侧,准备第一次进攻。然而怪物却一丝防御措施都没有,继续享受着自己的大餐,难道它就仅只是一只四肢发达没有头脑的兽?张涵清嘴角扬起狡黠的笑,虽然对方仍是一动不动,但还是比刺无聊的稻草人来得刺激啊!想到老爸用来训练自己的道具,张涵清此刻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她的心里有些激动。 好,张涵清盯准了怪物的腋下,以自己的速度冲向对方的右侧并刺上一剑应该不是问题。快了,张涵清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绕过几张桌椅,划向巨人的臂下,手中的剑也顺势在对方的腋部划去,但她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借着惯性,加快了自己的步速绕了一个半圆后,准备再次向对方的左侧发起第二起攻势。 她想以同样的方式从对方背后左侧划过一剑,似乎纯粹是在娱乐的意思。 而突然怪物好像动了一下身体,很轻微的移动,并没有被张涵清捕捉到,她已经只距怪物的脚后跟一步之遥,却发现对方将左脚向外伸出。不好,张涵清重重地撞上了怪物的小腿上,向前撞飞去,砰,应声倒地,七星凌龙剑也掉在了地上。 张涵清双手撑着身体,无袖的手臂被刮伤了,有种皮肤灼伤的痛感,得赶紧站起来。 那一剑应该是惹怒了这个大家伙,但张涵清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反应能力,从背后便抓住了张涵清冲过来的时机,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感受到震耳的吼叫声,张涵清站了起来,向前一个踉跄,提起了剑,快步离开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张涵清再次双手握剑,右脚在地板上摩擦着,身体前倾,紧盯着面前的怪物。张涵清蓄势待发,而怪物却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不再吸收流窜的灵体,它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瞬时安静了。 七月的夜晚,没有炎阳的炙烤,但也没有突来的凉爽的风,张涵清感觉嗓子就快要冒烟,她努了努嘴,口里已啐不出唾沫,如果这是来一大杯冰凉的雪碧该有多好!张涵清想尽快了结这场战斗,乘体力还未完全消耗,可是刚刚的那一脚,让她多少有些害怕,但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自己的菜鸡徒弟还定在楼上呢。 张涵清微微动了脚步,却发现大地似乎在颤抖,餐厅的桌椅就像摆脱了牛顿的理论慢慢地离开了地面,头顶的吊灯也在左右摇摆着,张涵清的脚步被打乱了,她皱了皱眉头,与怪物四目相对,突然对方睁开了它双眼,如蓝色晶石一样,透明,无神,却反射着闪亮的光。升起的桌椅重重地落在地板上,张涵清为之一振,宛如刚从梦中苏醒,手上已出了大把的汗水,不能再等了,必须先发制人。 张涵清再次握紧手中的剑,直接从正面向前冲刺过去,前面有两张四人桌,她打算借着桌子的高度,越过怪物的头顶,给予对方头部致命一击。右手持剑,飞快地跑着,踏上前面的椅子,此时怪物仍然一动不动,就趁现在。 啪! 踏着的圆柱形木凳竟然翘了起来,前面的桌子撞向了借力的椅子,被击飞,张涵清腾空而起,马步的姿势落在了被撞过来的桌子上,但还是因为震动而左右晃动失去了平衡。 这时怪物的眼睛再次反射出蓝色的光,张涵清终于看清了它的动作,然而已经晚了,对方抬起腿,重重地踹在桌子上。咣当!张涵清一个踉跄摔了下来,在地上滚去好远,最终被破败的桌椅挡住,后背重重地撞在原木的柱子上,身体感觉就要碎了,右手的剑尖抵在地板上,努力撑着身子。 看来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死了自己的灵魂又要被食,魂飞魄散,真实悲哀啊!那个整天就是只会说风凉话的老爸,现在在干嘛,哼,什么天师的后代,莫名其妙的责任,张涵清低着头看了一眼凌龙剑,听说这把剑很厉害,但老爸却说如今只是废铁一把,降妖除魔的天师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悲哀啊!豆大的汗珠落进她的眼里,没有火辣辣的痛,迷离着双眼,隐约看见怪物眼里反射的蓝光,终于要给最后一击了。 第三十章 饕餮之食 “你还在磨叽什么?你的小女朋友可要快要死啰!” 芳苓坐在敞开的窗户上,今天她没有像往常穿着旗袍,而是一袭白色的连体长裙,倚靠在窗户框,一条腿自然下垂,白皙的大长腿在屋内无数灵光映照下,几近与长裙同色。 乌鸦此时被张涵清定住了,背靠着芳苓,应该是不能言语吧,他没有回应,但是他的眼珠一直都在注视着前方的监视显示屏——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张涵清瘫软地靠在倒落的桌椅旁,而她眼前的大家伙正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小姑娘的命重要呢?还是你的秘密重要?”芳苓低下头抵在膝盖上,披散的秀发遮住了半张面容,从其中露出一只寒气逼人的眼睛注意着乌鸦,随后却又转向望了望楼下的一片,嘴角捏起一抹笑容,“不要怪我见死不救,这可是上古妖兽饕餮,我是无能为力的,”她抬起了头,再次露出狡黠的笑,便倾斜着身体落到窗外去了。 “我数三下,现在离开我的身体!” ? 就这样等死,张涵清瘫坐在地上,右手撑着勉强使自己不会马上倒下,张家天师的使命就在今晚就要夭折了,这应该算是因公殉职吧,老爸,给您丢脸了?其实她并没有想太多,如果能撑到天亮的话,那么就有救吧!一张桌子再次迎面朝张涵清飞了过来,因为坐在地上的缘故,张涵清并没有站起身来以剑抵挡,而是向进门大厅的左侧柱子翻滚,以此避开怪物的攻击。张涵清躲在柱子的后面,靠在上面,深呼吸,尽量平复着心脏的极度跳动,扭过头窥见怪物脚下的木质桌椅又开始动了起来,因为有柱子的原因,这次张涵清并没有挪动位置,一丝喘息的机会。可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头上的是一对羊角吗?直立的人形身体,而且它竟以人的灵魂为食,面对前来干扰的张涵清,它却仍然贪婪地享受着美食,“贪婪?”张涵清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好的想法,她曾在老爸的书上看过一种以贪婪闻名的妖兽——饕餮,但,不可能是它,这种只存在神话故事中的怪物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传说这种狡猾的妖兽一般只会出没在人类罕至之地。张涵清靠在柱子上,默默担心着自己的猜想,应该不会的,自己没有实力解决的问题,可不能完全推给神话传说啊! 周围飘荡的灵魂在逐渐减少,不妙,自己的处境堪忧,张涵清现在潜意识中应该是将这里的怪物视为饕餮了,至少这种贪婪的性质是如出一辙。果然,怪物终于还是注意到了有这么一个漏网之鱼,或许是迟迟放不下这么水灵的灵体吧,大厅里的灵魂被扫荡一空的那一刻,一张破桌子突然又迎面冲了过来,张涵清这下竟来不及闪躲,只能双手交叉于胸前用剑抵挡住这重重一击,但这一下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张涵静就像是一块被挤压的三明治,从桌子与柱子间被挤了出来,落在了怪物的视野范围内,水面遭到一颗石子叮咚一下打破了平静。 空气中已不再有灵魂四处乱窜了,应该都被这个家伙全吃掉了吧,现在就能一心一意地盯住张涵清这块香饽饽了。张涵清的位置冲到餐厅的大门大概三秒钟的时间,门没有上锁却从里面用一条铁链拴住,如果能用剑劈开两秒钟,而这五秒钟内对方能够抓住自己吗?瞧这个两米多高的大块头,张涵清再次想从速度上下赌注。她面向着饕餮,屏住呼吸,小心地向后挪了两步,而对方仍像闭上双眼一般,没有从羊角头上反射出恐怖的目光,于是她照着自己的计划向后转身。小涵清,乌鸦俏皮的笑容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个碍事的家伙还被定在楼上,一定会死的。深吸一口气,提起了下垂的凌龙剑,苦笑道,“今天我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了!”转身,捏剑诀,面盘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快步便绕过两张桌子冲了上去,最后的气力,仍然想以速度取胜,张涵清直勾勾地盯住饕餮即将泛光的双目。 果然,那双牛大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随着地面开始震动,张涵清快速向左侧撤了一步,砰,很快前后飞过来的两张桌子撞在一起,支离破碎,张涵清不敢停下脚步,继续迂回着。整个空气都凝固了,四周能动的东西,连收银台的那个花瓶都被固定在半空中,紧紧将张涵清包围住,她双手握剑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砰砰砰,这是心跳的声音。 嗖!空气的宁静被打破了,齐刷刷地带着哨尾的声响朝中心飞了过来。 咣当,凌龙剑脱手掉在了地上,张涵清闭上了眼睛,死亡来了。 小涵清,小涵清。 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自己,像空气凝结的气墙挡住了漫天飞舞的物体,张涵清睁开双眼,七星凌龙剑不断振动着,泛着红色的光,起,剑握在了手上,不是一块钢铁的笨重,暖暖的温度直入人心,全身的毛孔都舒张了,肌肉又恢复了力气。剑冢的灵终于苏醒了!张涵清也感觉获得了重生。 一剑横扫,一阵气流斩切开了空气,切断了木质的桌椅,在饕餮坚硬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伤口。左脚迈在前,双腿成弓步,张涵清右手持剑,端平,剑尖直指。 像变色龙一样,一条黑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弯曲着延伸,舌尖在受伤的胸口停了下来,舔了舔流出的深红色液体。饕餮惬意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像变色龙一样,一条黑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弯曲着延伸,舌尖在受伤的胸口停了下来,舔了舔流出的深红色液体。饕餮惬意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扁长的舌头在那道口子里不断搅动着,将一条线似的刀口变成了一个女人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流出的液体都被它吸了去。自残,第一印象应该是这个吧,但对方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妖兽饕餮的话,那么自食是其贪婪的性格最好印证。张涵清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美食家”,大概是要试一试自己的味道。 而手中的剑似乎觉察到了张涵清的心思,在主人木然的一瞬间,抬高剑尖,向上提了一点力,张涵清很快意会到意思,右手握紧剑柄,在临近天花板的那一刻,感觉漂浮在水面上,有无数的浪花托住自己的身体,空境轻灵,翻了一个跟头,在剑力的带动下,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俯冲。 噗! 凌龙剑尖刺进了饕餮的右眼,张涵清自然落了下来,插在右眼上的剑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手上。饕餮依然驻足于此,长长的舌头停止了蠕动,右眼有一道红色的液体流了下来,滴在了伸长的舌尖上。突然,眼前的巨人终于像是活物动了起来,抬起了双手,张涵清下意识向后一退,但它却将手伸进了张大的口中,整条手臂被扭断了塞了进去,随后身体抬高,下半身也向上卷曲着送进口中,它是在吃掉自己。传说中饕餮凶残无比,以贪婪著称,常以一颗羊角头颅出现,因为它连自己都吃了,仅剩下一颗头颅飘在空中,顷刻间,无数只灵魂浮现而出,泛着淡蓝色的光,围成了一个大圈,随着浅浅的佛经声缓缓上升。佛经绕梁,似乎有人在超度这些冤灵。 张涵清看着那颗头颅在面前飞走了,她知道就算是老爸在这也是拿它没办法,这只上古的妖兽,不知潜伏在人类社会多久了,或许下一次还会有人遇见。手上的剑恢复了铁青色,变得冰凉,偌大的餐厅仅有路灯透过玻璃照进室内,这个时候,乌鸦拖着虚弱的身子扶在二楼的栏杆,冲张涵清笑了笑,随后又趴了下去。月亮隐约消退了黄色的光变得淡白,在不远的郊区已有鸡鸣,很快天就要亮了。 芳苓一身素装,端坐在天台上,微微睁开双目,望了望东方的鱼肚白,“还落了一个!” 第三十一章 寄身 一具尸体倒挂在高高的房梁上,是一个裸体的女人,背部像是被刀子划开了数十道鲜红的口子,衬托着雪白的皮肤,她的一只脚被拴在很粗的绳子上,另一条腿自然弯了下去,僵硬,像是在公路一旁的指示箭头。尸体活了过来,猛地睁开了双目,大口地喘着粗气,垂下的头发触到地面,她的眼睛也盯在凌乱的地板上。突然,有人打开了大门,视线随之而去,刺目的光,在门缝敞开的一瞬间,白晃晃的灰尘中,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男孩,男孩也是光着身子看着女人。四目相对,男孩像是从梦中苏醒而来,却发现自己是那女人挂在那里,而女人变成男孩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 夏天雨光着脚,仅留有一个裤衩,呆呆地伫立在卫生间的门口,右手捂住肚子,漠然的盯着门一动不动。 “今天不是说再休息一天吗?”刘逸美从厨房里出来,却看到儿子光着身板站在那里,“怎么不上厕所?” “爸在厕所呢。”夏天雨依然捂住小腹,两片唇一张一合,漠无表情。 刘逸美顿时脸变得煞白,一股恶心的物体堵在她的会厌部,仿佛回到了那个凛冬的下午,无法言语,不可能,那个男人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家里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她死死地盯着儿子的后脑勺,因为刚睡醒而有一撮毛发翘起呈螺旋状,这样硬邦邦的刺猬头发像极了那个男人,直挺挺的身板也是从那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零↑九△小↓說△網】忍住眼中噙住的泪水,哽咽着,“天雨?” “妈妈,我饿了!”夏天雨突然回过头来,淡淡地说道,“好饿!”就像一切没有发生过。 此刻的刘逸美是活在白天的刘逸美,她看着儿子的脸,努力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因为严重的癔症,她总是会以不同的人格生活,晚上,她的丈夫就在枕边,而在白天,她的丈夫在坟墓里。现在她总要以一个坚强的单亲妈妈的身份过活。 “早上吃面,可以吧?”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故作镇定地摆了摆围裙,“今天就不去餐厅了吧,再休息一天!” “好饿啊!”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便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并没有如刘逸美预料的那样走进厕所。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啊~啊我为你歌唱……” 就在天雨走进房间消失在自己的那一时,刘逸美便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声音,像是儿子在哼唱,但如此古老的曲子,不像是他的风格,难道前几天从梯子上摔下来跌傻了?今天早上的他的确有些不正常。 “啊哈!开口说话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吃早饭的时候,夏天雨依然是光着身子出来,他似乎变得钟爱自己的胴体,在妈妈进厨房的时候,总是在不断地摩擦着自己结实的胸脯肉,就像女人在心爱的男子身上的抚摸。今早7点的温度格外得高,夏天雨却对着热腾腾的面条,毫不犹豫地直接灌了下去,咕嘟咕嘟的喉部鼓动,似乎从来没有享受过食物热度带来的快感,油油的面汤混杂着豆大的汗珠挂在嘴角。坐在一旁的刘逸美惊讶地看着,平时早上一般都不吃早餐的儿子,今天竟然如此狼吞虎咽,于是慢慢地将自己的一份递了过去,可想而知,也是一扫而空。看来前几天他真是够劳累的,孩子长大了,作为母亲自然有些欣慰,但心里总闪现些不好的念想。 ? “还好吗?听说上次在店里工作受伤了。” “嗯!还行。” “中暑了吧,身体真是太虚了!”李蒙雨似乎有意在调侃他,略带讽刺的笑声。 这多少让夏天雨有些不舒服,在电话里,他应该能想象到那个小妮子狡黠的笑容,嘴上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想起来的确有些可爱,但他却皱了皱眉,仍然没有舒服的感觉。 “说什么?怎么能这样说一个男人呢?”如果两人碰面,他应该会挑着自己的眉头吧,听他说话的口气,可如此诙谐的口吻似乎不是他的作风。 “哈哈,年轻人要节制啊!”再次讥笑的语气,但可以看出有意为之。 “没办法,毕竟年轻嘛!”天雨也再次开起了玩笑。 “不跟你耍嘴皮子了,你知道吗,从前天开始店就被关了。” “啊?是吗?” “你好像不是很在意啊,也是,睡在床上两天了,多少也有点神志不清。”电话那头再次传来李蒙雨铃铃的笑声。 “那个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冷冷地说道,一具女人的尸体再次挂在了他的脑海里。 “你这又是怎么了?不会是老板不给赔医疗费这点小事情吧。” “老板?” “那个死胖子杨刚。”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烦躁。 听到这个名字,夏天雨没有说话,却显得有点慌张,右手紧紧握住手机,而左手又在捂着小腹,但似乎疼的不是肚子,晕晕沉沉地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李蒙雨应该仍在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令他感到十分的头疼,难道是每个男人都会觉得女人的唠叨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夏天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放下手机的,他站在房间的窗前,明朗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他的脸上,变成了明晃晃的白色,眼前失去了色彩,窗前的建筑已没有了轮廓,他双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紧紧咬着嘴唇。 “杨刚是谁?他究竟……” 夏天雨并不想和她说话,这个奇怪的女人的声音总是会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就像住在身体里的微生物,没有任何预兆的就赖在身体里不走了,虽然并不讨厌,但若再不能让她闭嘴的话,自己迟早是要疯掉的。 而她却突然又转了一个话题,“她喜欢你,应该不是暗恋了那种程度吧?你觉得呢?” 夏天雨斜坐在凉椅上,右手手指摁着太阳穴,依然没有回答她的话,或许自己不理会,她便会消停吧,应该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就像经常梦见的那条山间小路。不过在那个声音提到“喜欢”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面容,还好,自己还能掌控这颗脑袋。 “嗯?怎么,你好像不喜欢她。哦!”拖得很长的音节。 夏天雨再次皱了皱眉头,炙热的阳光铺满整个房间,温度很高,离窗户这么近,让人感到特别得不舒服,一种灼烧的痛感,乌黑的头发应该会很快绕烧起来吧。夏天雨仍然仰躺在凉椅上,眯着双目,任凭明晃晃的光线透过狭小的缝隙进入自己的双眼,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一动不动,似乎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但很快,他还是站了起来,径直走出了房门。 第三十二章 问询 “说说吧,你两个小子可真行啊!”问话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拉开桌前的椅子,笑着坐了下来。【零↑九△小↓說△網】剑削的脸盘,高挺的鼻梁,青色的胡渣印在两侧,短寸的头发显得特别精神。 “呵呵呵!”乌鸦见到警察蜀黍,严肃的询问室,却盯着面前这张俊俏的脸笑了起来。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派出所!嬉皮笑脸?” 西宁县派出所警力并就不足,大概只是因为面对一个高中生,所以只让李剑南一个人来与这个问题少年谈谈心,估计也是怕人多学生会很紧张吧。刚来派出所不久的李剑南也向所长拍了胸脯表示过会全力负责此案件。但这样一个嘻嘻哈哈的问题少年,李剑南还是有些头疼。 “姓名?”咳咳,李剑南靠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身后的电风扇在呼呼地吹着。 “啊?你们不是问过吗?”乌鸦撩了撩胸前的t恤领口,对着风扇,“一身汗。” “叫什么名字?”对方加重了语气。 “乌鸦。”坐在椅子上,乌鸦继续倾着身子向着风口,盛源饭店击败饕餮之后在家里床上躺了一天,没想到第二天就被警察找上门了,毕竟砸了餐馆那么多的桌椅,但现在也不知道小涵清在医院里怎么样了。 “乌鸦?”显得很诧异的样子,“我说真名。”李剑南一直在扯着衣服的领子,也许是不习惯穿这种过于正式的服装。 “对啊!真名。” “有身份证吗?” “刚刚17岁,还没有。” “不要以为自己未成年,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为所欲为,”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乌鸦是吧。” “嗯!” “父母姓名?” “没有。” “态度认真点。” “没有父母,我在孤儿院长大。”乌鸦依然是那个动作,手掀起领子让风灌进去。 “哦!”他似乎为乌鸦的叛逆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那有其他监护人吗?” “两年前我就从孤儿院里出来了,现在一个人住在华秀园区13号608,没有监护人。”乌鸦知道对方会问这些,“钱呢,我只想说社会主义好啊!” “没有监护人。”李剑南更加笃定他的想法,现在的少年真是疏于管教,但他还是不会相信这个毛头小伙说的话,“好吧,你所讲的我会去学校查证的,但警告你一句话,不要企图欺骗我。” “那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说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仇啊,毁了那家饭店几乎所有的桌椅?”李剑南很明显对此也很好奇。【零↑九△小↓說△網】 “我说警察蜀黍,你用自己的脚趾想一想,就我这弱鸡模样,能做什么?” “7月20号,也就是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乌鸦沉默一会儿,还是说道,“在家睡觉啊!” “哼!那天晚上,你和你的小伙伴以驱邪之名留在盛源饭店一宿。” “难道你相信那个杨胖子片面之词,就不相信我这么一个好少年说的吗?”乌鸦脑海还记得刚刚盛源饭店的杨胖子满口跑火车的可恶嘴脸,现在的大人似乎都会来这套。 “这个我们需要多方取证,但首先是你要诚实。”李剑南并没继续追问下。 “我还要在这待多久?” “针对这类事件,我们一般都会以协调为主,但看那个小老板的态度,你的麻烦似乎不小。”李剑南在记录本上有写了些什么,“你今天可以回去,前提是随叫随到,接下来我会安排你们的一个协调会议,但你小子的态度给我诚恳一点,”李剑南站了起来,倾着身子向着乌鸦,注视双目,“相信我,这对你有好处。” “谢谢!”翻了一白眼。 乌鸦走后,李剑南仍坐在椅子上,他不是在享受风扇带来的快感而不愿离开,只是对整件事情感到疑惑而陷入沉思,尤其是刚刚那个孩子,据说他的同伙儿还是个女孩子,两个高中生会在大晚上不回家而去已关门的餐厅砸东西吗?盛源饭店的凌乱场面,他也看到了,就算是成年人去掀翻那么多桌椅,也会累得够呛吧,更何况几乎所有的桌子腿都断了,两个小孩子绝对做不了。那么是那个老板在说谎,李剑南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自己对所长的承诺似乎不能答现了。 ? 从派出所里出来,乌鸦直接去了市人民医院,张涵清因为过多透支自己的力量,现在估计还在昏迷状态。乌鸦有些后悔那天晚上自己迟迟没有动手,他知道罗刹女一直在试探自己,从之前鬼婴的事情就开始怀疑了吧,但如今坦白了反而会更好一点。到了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站了一会儿,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嘿!你醒啦!”乌鸦将头探了进去,看到张涵清正斜靠在白色的床上,前面摊开着一本书,书的页边有些草黄色,看起来很旧的样子。 看到乌鸦走进来,张涵清仍盯着自己的书,只是随口说着,“还记得我啊?” 乌鸦靠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看着张涵清的脸,似乎由于头挡住了光线,被张涵清察觉到了,仰面便看到乌鸦鸵鸟蛋似的脑袋,但很快又低下了头,并没有因为如此近距离的相视而彼此红着脸。 “嘿,你早上没洗脸吧?”乌鸦伸出右手,慢慢靠近她的脸。 自然是被张涵清挡了回去,“不要烦我。” 听到张涵清如此有力地回复,“看来你老回复得不错啊!”乌鸦表示放心似的点了点头。 “不要看了,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乌鸦又转而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有事要忙。”冷冷回应,“饕餮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 “你还是先操劳一下其他的事吧,今早有警察来找过你吗?”以椅子后两根腿作为支点,向后摇晃倾斜着。 “警察?找我干吗?”翻过一页。 “难道你忘了前天晚上我们都干了些什么?盛源饭店的那个胖老板向派出所告了状,口口声声地说是我们将餐厅的东西砸掉的。” 合上书本,张涵清抬起头,终于看了一眼乌鸦,“不就是砸了几个东西吗?赔给他就是啰!”随后又打开了书。 “你说我们来赔?” “难道要饕餮来吗?”张涵清直起身子,白了他一眼。 “我可一分钱都没有,那么多东西,估计也要有三四万吧。” “警察有说什么时候来做调解吗?” “还在和那个胖子商量,不过很快就会回复我。” “到那时再说吧,我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说不定饕餮还会再来,上次只是我们侥幸。” 乌鸦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总不能现在告诉张涵清那晚罗刹女来过吧,搓了搓手指,见她不再搭理自己,便打算站起来四处晃悠,可能会过去升一下空调的温度,虽然他对温度没有任何的感觉,但18度对虚弱的张涵清来说也太低了。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穿着白色服装的护士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黑色的短袖t恤,显得很好的身材。“涵清,看书呢,好点了吗?”护士率先走向张涵清,似乎没有看到空调旁的乌鸦,“有个警察朋友说来看看你。” “警察朋友?” “你好!我是西宁县派出所的李剑南,”那个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向张涵清伸出了手。 “嘿嘿嘿,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乌鸦从后面扒开李剑南的手,不让与张涵清接触,“不是说一切等调解庭上谈,现在来打扰一个病人干什么?” 李剑南比乌鸦高出半个头左右,身材也是结实不少,他低着头看着乌鸦的眼睛,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估计是黝黑的皮肤衬托的)说道,“小兄弟,这是我的工作,多多了解案件的来龙出脉,我们才会做出更好的判断。” 乌鸦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想事情尽快地解决,但总担心些什么,毕竟真相是很难被掩盖的,如果有监控拍到那晚的情况该怎么办,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做点手脚。他一脸狐疑地望着李剑南,这个小警察应该不会看透太多吧。 “我看看你烧退了没。”护士俯下身子,将温度计伸进张涵清的手臂腋下,随后转身对李剑南微笑道,“警察先生稍等一下啊!”小护士毕竟也是女人,对如此型男当然也会春心荡漾吧。 李剑南也回以微笑,又是洁白的牙齿。 “张涵清你好,”因为护士一直在前挡住的缘故,李剑南向旁撤一步,终于完全出现在了张涵清的视野里,面带微笑。 “你好!”张涵清看到对方职业化的微笑,有些牵强,经验应该不能与那个家伙相比,她指的是王睿,想到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就满肚子的火油。 “打扰你休息了,真实不好意思!”李剑南从黑色皮包里取出纸笔,坐在了椅子上。 乌鸦坐在张涵清右侧的空病床上,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事,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吧。” 这是护士再次挡住了李剑南的视线,她一边道歉,一边拿着温度计看了看,显然烧退了,没有什么大碍。 等到护士走了之后,李剑南这才开口,“7月20号晚上,你是否和乌鸦一起留宿在盛源饭店?” “嗯,”张涵清点了点头,她依然是斜靠在床上。 李剑南在本上记录着,抬头看到张涵清床上合上的书本,封面上写着“全魔妖典”,笑了笑,“现在小姑娘也喜欢这类书吗?” “忘了自我介绍了,”张涵清直起了身子,“你好,我是hunteroffice的社长,主要涉猎灵异,擅长解决超自然事件。” 李剑南抿了抿嘴,很是惊讶的样子,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因太过浮夸而失去了真实,或许只是想对眼前的这个社长表示尊敬吧。 “好厉害啊,年纪轻轻就是社长。”只是孩子的游戏罢了,他的心里是这样想做的。 “没有,只是几个兴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她所说的朋友除了自己的老爸,就只有乌鸦了。 “那好,那天晚上你们一直待在饭店里吧,有没有看到什么呢?” 哈哈哈,张涵清弓起雪白的大腿,将头抵在膝盖上,大笑起来,“警察蜀黍真是会说笑。” 李剑南像是被挑逗了,无奈地看着张涵清,又望了望同样一脸无知的乌鸦。 “这只是一个兴趣社团罢了,”哈哈,再次笑了起来,“我才不会为了什么鬼神而牺牲自己的美容觉呢,警察蜀黍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两个人会因为抓鬼,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呆一个晚上吧?” 李剑南注视着张涵清清澈的双眸,也是笑了笑,感觉自己被耍了,被谁呢?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儿,还是那个肥头大耳的杨胖子,他在本子上记了几笔,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那天晚上,你并不在盛源饭店。有人证明吗?” “你说不在场证明吗?我爸妈都不在家,并没有。” “没有?” “嗯嗯!”张涵清似乎强忍止住了笑容。 “据餐馆杨老板所说,那天下午你们还在餐馆各处安装了摄像装置,能否让我看看视频记录?” “嗯,考虑到餐馆没有摄像头,我们就简单安了几台简易的摄像装置,方便在家里就能观察到里面发生的事情,但很遗憾。” “怎么?” “没有拍到任何东西,也许是装置坏了,本来就是便宜货,但不排除他人干扰的可能性。” “不管怎样,总之请将那段时间的录像交给我,无论好与坏。”李剑南态度突然强硬起来。 “这是一定。”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除了餐馆老板,还有谁知道你们要在餐馆驱邪的事情?” “这个吗?”张涵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望向乌鸦,“啊,当时帮我们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 “你说那个店员吗?夏雨吧?好像是。” “嗯,没错,”张涵清又转向李剑南,“夏雨,不过详细你可以问问杨老板。” “好的,”李剑南站了起来,“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不是你们干的,但毕竟有关系,所有接下还是需要你们的配合。”收起了纸笔,俯下身子,对张涵清说道,“打扰你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啊!”笑咪咪的样子,似乎张涵清就是一个孩子了。 “没事,我们都会好好配合警察叔叔的。” “那好,我就告辞了。”很谦和的样子,但总让乌鸦觉得心里毛毛的。 第三十三章 可疑 七月底的天空很蓝,因为没有庇荫的云朵,所以才会显出原有的色彩,就像人一样,蜕出面前的纱就能看到清澈的眸,可笑的是摘下面纱就要受到骄阳的炙烤。路上行走的除了车辆,就只有在脸上裹着湿润毛巾汗流雨下的环卫工了,当然还会有在商业街顶着深色防阳伞的少女们,她们此时再也不敢露出自己性感的肌肤,但还是从隔层的黑纱外看到若隐若现的雪藕胳膊。 这是西宁县较繁华的地段之一,虽然没有市中心那样人流攒动,但在这炎日烈烈的正午,能看到有行人也是很不错的证明。三个姑娘相伴有说有笑地走到了一家化妆品店前,并不是要迟疑着是否走进去,而是被摆放在门口的一台冰箱吸引了注意,这种时候口渴所带来的生理需求总比美丽具有的诱惑力更大点吧,尽管后者也是所有女人的命。 一个瘦高的男生顶着火辣辣的阳光,站在十字路口的街角,细长的电线杆影子勉强遮住了他在地上的倒影,但这根本无法抵挡住酷暑,黄种人的皮肤已变得红色,厚重的眼镜架下冒着豆大的汗珠。他穿着蓝色干净的t恤,尽管已被汗水浸湿,但应该不会让人联想到沿街乞讨的流浪汉,而看那几位美女的眼神更加说明他会是个青春懵懂的少年。男生紧紧盯着正手拿着一瓶冰水的女人,丝毫没有掩盖自己雪白的长腿,可能就是这样的自信,深深吸引住了这个春心荡漾的少年。而少年似乎不想做普通的偷窥者,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瞳孔中的那个女人,身着粉色的连衣短裙,娇好的面容,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段,一颦一笑,并不是成熟女人的特点,但却透露出诱人的味道。这样的举动太过明显,那几个俏女郎包括被偷窥的女人都将视野转移到同侧街道的电线杆,粉红短裙女人对男生抿了抿嘴,一抹微笑,令人心酥。 男生顶了顶眼镜,回以一笑,但却并没有因为陌生人对视而产生尴尬,女人举起蓝色的瓶子向他招了招手,同时再次暧昧地笑着。撩起额间的发,抬头喝水的动作,男生看着她雪白的脖子,因口渴而干裂的嘴角向后收敛,隐约间嘀咕,骚货。突然,女人停止了微笑,用纸巾揩了揩脸上的汗水,随着与女伴说笑起来,但男生能感觉到女人的余光依然注意到自己,可能会是身后的人。【零↑九△小↓說△網】 果然,男生低下了头这才看到地上伞形黑影,他回过头,却看到一抹甜美的微笑。 “夏天雨,喊你半天了。” 男生低着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叫自己夏天雨的女生,长款连衣裙,与肌肤一样的白色,她也是同样敢露出在这正午露出皮肤的女人,标准的瓜子脸盘,水灵的大眼睛,令人好生妒忌,也难怪刚刚那个女人会很自觉地扭过头去。 “你在看什么?”脸上的红色很快上染到耳朵,娇羞地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一排脚趾。 而夏天雨却毫不在意,一颗汗珠挂在宽扁的鼻梁上,板着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骚货。 “哈!?”王祉妍惊讶地抬起了头,应该是因为天太热而造成了幻听吧,“听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好了很多吧!” “啊!全好了。”男生这才注意到这可能是认识自己的人,至少是熟悉夏天雨的人。 “虽说你们男生身体挺好,但也顶不住这般的曝晒,别傻站着啊!” 夏天雨突然感觉到自己异常的举动,但也不知道该做何种解释,似乎是并不想解释,他的眼睛四处飘忽着,没有再看王祉妍一眼,转过头去,径直沿着街道快走。 “哎!”王祉妍穿着高跟的凉鞋,没能追上他,夏天雨,名字哽咽在喉咙里没有喊出来,对方的身影就转入拐角消失不见了。他,还是在怪我吗?王祉妍注意到前面店铺有个穿着粉色连衣短裙的女人似乎在看自己,她并不想被当成被甩女生的样子,努了努嘴,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与他的那段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 “王警官,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杨胖子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向王睿递了过去,很明显对方并没有领情,杨胖子又堆满了笑容转向王睿身后跟来的于昆,上次他也和王睿来过这里,“抽烟。【零↑九△小↓說△網】” “好了好了,王老板,咱们说正事吧!”王睿直接坐了下来,他来时也注意到了一楼的桌椅全都不见了,听了杨胖子的申诉才知道是那个小丫头干的,他知道这件事不足以成为小丫头的把柄,所以并没有在意,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另外更大的案件要处理。 “好,您说。” “7月20号中午,也就是前天,有一位董姓男子在你这吃饭,突发精神异常,不仅咬掉了自己的手指,甚至咬伤了一名店员的手臂。” “嗯,我记得,”杨胖子端来三杯凉茶,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今天凌晨三点钟医院传来消息,人死了。” “这人病得不轻啊!看他打扮得挺斯文的,没想到…”杨胖子止住微笑,叹了口气。 “嗯,医生称他是有较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用吊针头插进自己的气管,窒息而死。”王睿说的很平淡,却一直在看着杨胖子。 “那…”杨胖子估计是想问王睿来的意思,但没有问出口就被打断了。 “毕竟现在人死了,只是再来问问那天的情况,排除一下其它因素。” “其它因素?” “嗯,算是正常程序的问询吧。还记得吗,那天中午大概是这个时候,餐馆发生了些什么?” “啊!那天王警官您也都问过,大致就那么回事啊。”杨胖子稍微有点不耐烦,可能对方的问题确实有些没有必要吧。 “嗯,杨老板,配合一下,工作需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王睿笑了笑。 “其实啊,那天的情况我真是没多少了解,因为当时和两个重要客户在二楼包间里谈生意,当时大概下午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吧,就听到楼下的骚动声,推开人群就看到那个啃手指的男人。” “当时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呢?” “可疑的人?我们做生意的,接四方来客,什么人都有啊,而且这件事情应该就是简单的疾病发作吧。”杨胖子喝了一口冰饮,“王警官你可不要吓我啊!” “没有没有,只是想多了解一下。” “哦,那天除了我生意上的两个朋友,就是特地请来驱邪的两个小鬼头,哎,封建迷信罢了!”杨胖子再次饮一口凉茶,似乎在表示认识的外来人就这些。 “生意上的朋友,方便说明是哪两位吗?”王睿向前倾,职业化的微笑。 杨胖子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王睿身边正在作笔录的于昆,“沉香酒酿集团的王总王显德,还有就是我市中心另一家酒店的采购部总管陈晓,一方面是生意上的伙伴,另一方面也是挺好的朋友,所以那天在次小聚。” “就你们三个吗?” 杨胖子感到很不舒服,总想是被戳到了痛处,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警察打算要干些什么,迟疑了一会儿,“啊!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一起。”他知道隐瞒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既然被问到了,对方就一定提前做了准备。 “哦!”王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但这并不让杨胖子感到舒心,因为按照正常人的心理肯定会问另外的几个朋友是谁的,而王睿没有问就表示他已经知道了,而且似乎猜到了什么,刑警都是这样有着令人讨厌的敏锐感,杨胖子一直都不愿与这类人打交道。 “那两个小鬼头一直在餐馆里,甚至夜里还砸毁了一楼的家具。”杨胖子试图将话题转向张涵清他们。 “这件事西宁派出所有人负责吧?”王睿问了问旁边的于昆。 “嗯!这点杨老板您放心,负责这件事的是我之前的战友,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吗?白天发生咬人事件的时候,小丫头在场,晚上的事也跟他们有关系。”杨胖子迫不及待地说着,“或许是某种妖术吧,就像狐狸精那样控制了人的心智,那个人应该是这样没错。” “你说那个驱邪的小妹妹真有如此大的能力?” “也说不定吧,就像我的老婆好端端的,起夜是就被进来的小偷吓傻了,住进了医院。估计那个人也是被人施加某种咒语,就像是催眠。” “催眠?您爱人的事情我感到万分抱歉,据当地派出所消息小偷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毕竟餐馆里的摄像包括附近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可疑的人。” “她之前就一直神经兮兮的,在这过夜的时候老是说餐馆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怎么说呢,迷信吧,所以我才会招来几个驱邪的专家,没想到…” “不扯这些了,或许这一连串的事情只是个巧合呢,一个一个解开就好了!” “上次咬人的事件这下应该会结案了吧?” “啊?还有很多疑点,杨老板应该相信我们警方办案能力吧?” “嗯,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吧!”这是他的心里话,因为谁也不想老是有警察在自己身边问长问短,尤其是被问及到那天吃饭的事情。 “那今天就到这里,如果杨老板有什么线索请及时告诉我们。”王睿喝了一口凉茶,顺手拿起桌子上的公文包,起身,准备下楼。 “送送你们吧!”杨胖子再次堆着满脸笑容,走在前面。 “这店应该是暂时开不了了吧?” “可不是嘛,歇几天也好,正好陪陪老婆。” “听说杨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啊,在市中心还有一家酒店。” “哈哈!”杨胖子笑着下了楼梯,却突然止住了笑脸。“今天不做生意。” 王睿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男生,“那个不是你们店里的伙计吗?” “啊?”杨胖子向前走几步才看到那个男生正是前天受伤的夏天雨,还是亲自将他送到医院的,这是来道谢吗?“你是叫夏天雨吧,那天真是把我吓坏了。”言外之意就是在我店出了事情我可当担不起。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回应,以一双猫对视狗时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胖子。 杨胖子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那小子,没有再理会他,回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在怪夏天雨的不礼貌。 王睿从男生身边走过,对他笑了笑,随后便径直走上车去。而杨胖子再次与他对视,对方竟瞪大了双目,仇视的目光,充满了杀意,“你还记得我吗?”夏天雨面颊抽搐,冷冷地说道。 第三十四章 复仇(一) “王队长,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于昆将车开出车库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作为警队的新人,他没想到市刑警副队长会对这类小案子感兴趣,难道这就是螳螂的个性,于昆刚进队就听说了这位副队长的外号。 王睿把右手肘靠在车窗沿,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我干了十年的刑警了,在同一个地方发生这么多事情,还是头一次见,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巧合吧,这一连串事情没有多少逻辑啊。” “假设这些事情有联系,那么一定会有关键的事情或人物将一切连接起来,我们现在就要寻找那个关键点。”其实当王睿觉察到张涵清那个小丫头也掺和进来时,他就觉得案子不简单,至于为什么这样认为,当然还是直觉。 “盛源饭店的事情,要从7月初的一起盗窃案说起。” “李桂芝还在医院吗?” “在一家疗养院里,自从那天晚上被潜入餐馆的小偷吓到之后,就一直神魂颠倒的,我给她做笔录的时候,她总是在说看到了一颗没有身体的头颅,描述起来真是挺吓人的。” “医生怎么说?” “就是受到刺激,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可能等到小偷抓到之后才会有所平复吧!” “这小毛贼多半是抓不到了。”王睿手肘抵着窗沿,撑着下巴,眼睛直直地盯着反光镜里后方的车辆。“7月20号的咬人事件那个董成明查的怎么样了?” “那个人并没有家族遗传精神病史,据认识的人说是一个老实上班的技术工人,之前也没有服用过致幻性的药物,餐馆的食物我和卫生局的朋友也查了都是安全的,至于他为什么突然精神失常,医生也没能给出多少有价值的建议,可能也有某种刺激造成的。” “你去查一下董成明和餐馆老板的关系,还有20号那天杨老板请的那几位客人,动用一切合法手段查明他们之间的联系。” “我们目前只是在查咬人的这件案子,剩下的…”他本想说剩下的与自己职务没有多大关系,但看到王睿那认真的表情,于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或许上级自有打算吧。 “另外还要麻烦你那位派出所的朋友将他调差的结果告诉我们。” “是盛源饭店家具被砸事件吗?这个没问题,”于昆减速将车右转,“王队长,如果背后真有什么将这些联系在了一切,那么是人还是鬼呢?”于昆笑了笑。 可是这句话却让王睿脊梁发凉,他曾经多次与师傅争论过这个问题,不要随便就将一件不可思议的案子都推给鬼神,师傅总不是告诉他刑警就是要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性吗?但当冯老头找到张家的时候,王睿对这个老头儿有些失望了,至少没有以前那种崇拜。 “不要开玩笑了,”王睿语气突然重了些。 于昆一位自己的话惹得上司不高兴了,“我会很认真处理这件案子的,请您放心!” 王睿也没再说什么,他眼光望着窗外,心里想着的还是那个俏皮的小丫头儿,他发过誓一定要揪出她幕后的主使,因为一个小姑娘是不可能惹出这么多麻烦的。 ? 女人戴着一副宽大的茶色眼镜,黑色纱巾将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慎拍有一丝紫外线照在了脸上,不说脖子上露出的细纹,宽松的紫色蝙蝠衣下抖动的肥肉也是出卖了她的年龄,她急匆匆地从挂有一张常乐家园横匾的大铁门里走了出来,没有向马路两侧张望,径直走向对面的站牌。 烈日当空,俨然正午将至,公交站牌的人却有很多,因为是郊区,所以只能有公交通行,出租车在这种地方是很少遇到的,而这些人来到这里,当然与这里最大的建筑常乐家园不可分,他们大多是中年模样的人,有的会带着自己的小孩子,大概来此看望住在这家疗养院的老人吧。因为天气热的缘故,每个人都尝试着挤在避雨的棚子底下,但这样更加感到燥热,于是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时不时地揩着额头的汗水,抱怨一下糟糕的天气,似乎也有人在祈求来场阵雨消暑。 而只有一个人却躲得远远的,那个刚刚从里面出来的女人,透过墨镜以鄙夷的目光瞧着那些人,可想而知,有身份有权势的人不会等在这里挤公交的,而女人嘲笑的资本就是她住在这里的几天并不是来休养生息的,仅仅是找个安静的郊区避暑罢了,当然与这些人一起挤公交也是她此时比较麻烦的地方,因为就在刚刚她做了一个决定——绝不会让那个死肥猪老公开车来接她。女人被黑面纱捂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一个巨大的粽子样曝晒于太阳底下,她实在受不了了,再次瞥了瞥避雨棚下的那群人,向前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忍不住挤在了那些人的边缘。 黑色的柏油路上,有几块在冒着泡,路旁的小草在人眼里似乎也在燃烧,突然身后有人打了个很响的喷嚏,女人摘下面纱,浓烈的香水味散在热浪里,她再次透过墨镜以鄙视的目光盯着身后的那个满身汗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向外挪了挪。等站定位置后,女人脸上依然一副不快的模样,自然有天气的原因,可是当她拿起手机再次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那张脸似乎在抽搐。自从那天晚上在餐馆里被厨房的鬼东西吓到之后,她就一直待在常乐家园休息,其实一方面糊弄她那猪头老公,另一方面也是实在受到一些惊吓的缘故,毕竟她依然坚信那晚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一颗头颅,啃食厨余的羊角怪。但,现在这都不重要了,手机在手里被捏得死死的,就在刚刚,有个陌生的号码向她发了一条图文消息,很多人都会以为是垃圾信息不予理睬,但闲暇无事的她点开那张图片时,火山已经喷发了。图片上的那个躺在床上的裸体男正是自己的猪头老公杨刚,而正对着镜头笑的是一个妖艳的狐狸精,那张青春的面孔令李桂芝醋意大发,女人的残酷也就随之而来了。 李桂芝慢慢地挪到前面,偷偷仔细盯着那张图片,越看越气,越看越气,一定是那个狐狸精坐不住了,以这样的方式挑衅,但她一点不担心的样子,转而嘴角向外张,一副狡黠的模样,因为死猪头的把柄在自己的手上,就算离婚也会得到大部分财产。正当她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得意的笑着,身后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个个向外攘,而她还在看着手机丝毫没有察觉公交车的到来,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那双手。 李桂芝被一双冰凉的手推了一把,从不高的马路牙子上跌一跤,重重地趴在了地上,玛德,咬着牙,撑着磨破的双手勉强站起来。“吱,”车辆急刹的声响,滚烫的金属贴在她的右手胳膊上,炎热的夏天,瞬间从头到脚却是一身冰凉刺骨,半蹲着身子,眼珠瞪着只顾上车的那些人,没有人过来扶她,她也不敢出半点声音,因为心里隐约觉得这些人当中一定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当最后一个人上了车,她一屁股坐在炙热的马路牙子上,歇斯底里地哭泣。 驶过的那辆公交车上,夏天雨站在车尾,透过玻璃,冷冷地望着坐在那里的女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贱货!” 第三十五章 复仇(二) 报复一个人,并不要夺走他的性命,只要是一切能令他痛苦的事情,都可以去做,俗说的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个道理。【零↑九△小↓說△網】虽然作恶容易,但要做到这些,却是件不易的事情,因为这个时候你的心必然蒙尘,承受离世之痛,而这种无人理解的孤独也是反噬的痛苦。 “你在写些什么呢?”乌鸦从座椅上跃起,将脑袋伸向对面的张涵清。 张涵清没有理会他,仍然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如果这个时候她抬起头一定会很不情愿地看到乌鸦那张嬉笑的面孔,或许还会来个亲密接触,那样好恶心啊!又不是在跟这家伙儿谈恋爱。 但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倒真是一对情侣了,服务员也认识他们,三天两头的来这里约会吃甜品,可能因为夏天热的缘故,两人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而今天像是女孩子又不高兴了,男孩子围着团团转,嬉皮笑脸地哄着她开心,但人似乎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对方是在使小性子,还是死皮赖脸地挽求,在邻座的客人也会看不下去了吧,几束目光聚集过来,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仿佛自己也在谈恋爱。张涵清也注意到了这些滚烫的眼神,缩了缩脖子向四周瞥了瞥,尴尬地笑了笑,“你闹够了没有,在做正事呢!”目光凶狠地瞪着靠在那的乌鸦,一副赌气的恶魔小女友的形象。 “你写的不过是自己的猜想吧。”乌鸦这小子突然镇定了下来,他刚刚应该是有看到张涵清在纸上写的内容,但这样倒让张涵清更加尴尬了,在那些人看来小伙儿终于获得原谅了。 而张涵清仍然憋着嘴,瞪着他。 “你约我来这里,不会就是自己一个人在那画画分析吧,总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啊!” 这应该算是给的一个台阶吧,“额?”张涵清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说你是乌鸦蛋还死不承认。” “那你倒说说看啊!”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觉得这一连串的事件是有关联的。就从我们对付饕餮说起吧,这只上古妖兽突然造访人间繁华之地,绝非偶然之事,一定有什么东西驱使它而来,但对于缘由我们暂且不谈。【零↑九△小↓說△網】而餐馆老板娘在半夜起夜所看的羊角头怪物应该就是饕餮,可能它早就盯上了这家餐馆了。” “你是说因为餐馆历史原因而滞留的那么多孤魂野鬼,正是人的魂魄作为食物吸引它过来的。” “嗯,当然这只能说明它来这家餐馆的原因,还不能解释它到人类活动区域的现象,哎哎,先不管这些了,老板娘那晚看到饕餮而受到惊吓,于是才有我们的登场。” “可就在我们来那的第一天就碰到了一名食客精神失常,甚至啃食人肉的事件。” “绝不是简单的精神病发作之类的缘故,当时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就知道是附身灵。” “附身灵?” “没错!就是那天晚上附在你身上的那个一样,”张涵清将碟子里最后一个小樱桃也一口吃掉了,回想起那晚的事情,她还是有点不自在,那个应该是只色鬼,竟然打算假借乌鸦的身体轻薄于她,“说起来就气啊!” “怎么了?” “没事!”估计是羞于说出口吧,“白天的附身灵像是在警告,像是一种信号。” “警告?”乌鸦突然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解。 “只是我的猜测,据冯老头所说的餐馆的鬼有些年头了,而平时都没有什么魂魄附身活体的现象,而那天中午应该是第一次,当晚就发生了饕餮噬魂的事,两者联系起来就可以想到白天的事情就是警告。但也不一定,也许是受到了惊吓。” “惊吓?”乌鸦嘴里哈着一根汤勺,呆萌的样子。 “灵体无影无形,难以捉摸,常常凭借强大的灵力扰乱人的心智,但毕竟没有实体的寄托,精气易散,十分的脆弱,而且它们的思想比较单一,常常只存有前世最后的执念,所以极易受到环境的影响,而饕餮的到来估计就是契机。” “我有一个问题啊,这么多鬼魂怎么没有得到处理呢?” “这也就是我们的工作之一啊,尽量消减鬼魂的强烈执念,让它们能够安心地离开人间。至于一下子如此多的聚在一起,我倒是头一次见,但在我老爸说就是相互照应吧,在人间组建一个小小的灵界团体,我想这种团体应该会有很多的。哎,让我们回到正题,对了,我刚刚说到哪了?” “可能是因为脆弱什么的。” “嗯,现在还有两点不明白的地方。第一,那晚的最后时刻,除了被饕餮吃掉的魂魄,还剩下很多都被某种佛音所感化,直接逃出了它们所造就的灵界体,那么这佛音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答案只有一个,罗刹女极有可能掺和进来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一切只是她的预谋也说不定,所以我们的任务还是很艰巨啊!” 乌鸦知道那天芳苓确实来过,那超度的佛法是她无疑,但他还是决定装傻,不点破,不然被张涵清追问到什么就麻烦了,“那另外一个不明之处?” “我的七星凌龙剑,没错,正如之前鬼婴事件你所看到的,这把剑只是块废铁了,平时只能结合些符咒吓唬较低级的鬼怪,但那天晚上却…”张涵清虽然对此感到十分得疑惑,但对于她的法器重获灵力,嘴角抿起的笑意足以表明她的欣喜。 然而,乌鸦却陷入了沉默,他在想要不要告诉她,那种事情有第一次,一定还会有第二次,除非自己离开这里,否则迟早会被发现的。 旁边的客人不再将心思聚集在他俩身上,或许从两人有说有笑的氛围上来看,女孩已经原谅小伙儿了吧,静静享受闲暇时光。 “这件事还是要查,”张涵清似乎并没有沉下心来享受这份“恋爱”的愉悦,“那家餐馆一定还有秘密,相信我!”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很笃定的样子。 乌鸦咬了一口冰块,“啊”,轻轻迎合了一声,他现在估计也没多少心情“谈恋爱”了吧! “对了,那个小警察还有找你麻烦吗?” “没有,两天了没有警察找上我,可能已经不再怀疑我们了吧,监控视频都已经处理过了,应该不会查出什么。” “不可能的,”张涵清摇了摇头,“我的那几台摄像机看不出来,但餐馆里新安装的监控视频删除还是会留下痕迹的,虽然不能完全复原,但至少知道被人做过手脚。”张涵清双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友。 “哎呀,不要想这些啦,怀疑又怎样,没证据呀!”乌鸦耸耸肩,两手一摊。 “嗯,这个不用担心,不过那家餐馆还是得去,有些问题没搞明白。” “好吧好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乌鸦笑着,很神秘的样子。 “咦!?”张涵清嘴角很夸张地上扬,应该是笑的模样吧,女生真难琢磨,但可见男孩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什么地方啊?” “我带路,包你满意,夏日避暑常驻之地。” “算了,算了,本姑娘就勉强陪你去吧!” 说着两人便相伴离开了甜点店,旁人硬生生被喂一波狗粮。 ? “剑南,你负责的那个盛源餐馆桌椅被毁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别说了,命苦啊,不像你们刑警整天都是办些大案子,爽快!”李剑南调侃地说道,“我们派出所小民警啊一天到晚就只是在大街上溜达,没劲!”他和于昆毕业于同一所刑警学院,因为对方在警校训练时就曾协助上级办过一个大案子,毕业后直接去了市刑警大队,而自己却只是在一个地级派出所任职,多少让人有点不平衡。 “哎哎,不说这个啊!”电话里,于昆的声音很大,似乎想极力掩盖李剑南的牢骚,“说正事呢,我们最近也在查一个案子,也是与盛源餐馆有关。” “哦,那这么说,你是来找我帮忙的啰!”李剑南突然神经大条地笑了起来,“可是,我只能说抱歉了。” “没查到什么吗?嫌疑人,就那两个高中生怎么说?”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关键是报案人杨刚已经打算与嫌疑人和解了,昨天下午他亲自来到派出所说私了,还说什么那两个毕竟是孩子不懂事。” “怎么回事?我看那个胖子开始挺横的。” “我哪知道啊,估计是孩子父母找杨刚准备赔钱了事吧,但我总觉得可能不是这两个小娃娃,没有动机啊!”李剑南挠了挠头。 “那你查到了什么?”像是质问的口气。 “我说不让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好吧?” “好好好,您说,您说!” “餐馆里刚安装的监控被人做了手脚,视频全删了,技术人员也没有办法复原,对此我就怀疑不大可能是那两个高中生,他们没有这种反侦察意识吧。可是,我调取了在最近一个红绿灯路口的监控后,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是不是看到他们两个了?”于昆突然打断对方的话。 “没错,7月21号凌晨4点多,那么晚了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事后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应该是串通好了,总是说那晚在家睡觉,我也没办法啊!现在人家报案人都打算私了了,以和为贵,我还能掺和什么。” “那你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于昆有些阴阳怪气得腔调。 “当然想啊,你小子不会想借此让我帮你办案吧?” “哈哈,我们队长说这两个案子是有联系的,所以你的线索很重要啊!” “说吧,要我做什么?”李剑南终于知道老同学找自己的原因了。 “继续盯住那两个小子,抓鬼什么的游戏搞得这么大,两个小娃娃是做不了的,所以需要你揪出幕后的人,这可是大任务啊!” “我去,刑侦队长想得也太多了点吧,但还是挺有趣的,放心,我会去留意的,毕竟疑点还有很多,虽然已经可以结案了。” “老同学,不会让你白忙活的,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嗯,于昆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要不要说,但电话对面一直再催催,没办法,“盛源餐馆的案子不是这么简单的。” 于昆像是点到为止,但李剑南多少已经明白了,不能问的机密,于昆一定调查了杨刚的背景,掌握了不少资料,他也感觉到盛源餐馆接连几天发生这么多事情,一定有问题。 “想什么呢?”听李剑南半天没有说话,“你可不要胡乱传言啊,这件事忙完之后,就请你喝酒。”于昆说完就挂了电话。 于昆所透露的大机密应该与那两个孩子不搭吧,说是要揪出两人背后的封建迷信宣传者,但总觉得不对,李剑南靠在值班室的椅子,怎么想也搞不明白。 ? “等他进了监狱,你就必须离开我的身体。” “进监狱?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他了。” 第三十六章 复仇(三) 尽管昨天李桂芝回来闹了一晚上,搞得杨刚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晚上没有睡好,但他还是起得很早,可能是习惯使然,无论多累,他在这种时候都会保持清醒,更何况李桂芝所说的事情总是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手机上那张熟悉的图片,那个女人,温柔的肉体似乎仍在他的身上缠绕。【零↑九△小↓說△網】出轨的事情被老婆发现了,杨刚并不感到多少意外和害怕,因为妻子的不孕留不了子嗣,自然有了足够的底气去找些沾花捻草的借口。自己胯下的女人数不胜数,也有一两个私养的孩子,但并不敢有半点风声,毕竟自己的事业是靠着老丈人的关系发展起来的,所以这种时候只要耐下心来哄一哄就没事了。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晚上李桂芝都是不依不饶,似乎像是受到另外的惊吓,口口声声称有人要置她于死地,胳膊上的擦伤就是被人推倒在地划破的。 这让杨刚感到很纳闷,困惑的不是李桂芝的神经质,而是那张图片,给她发这种消息的人会是谁呢,除了那个女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个相片了吧,想到这里,脊背突发冷汗,神经紧绷,他不愿意继续猜测下去,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可能有这图片的人已经死了。人大脑的想象往往不受人的控制,无数种可能性在生成,一定有人意外得到这相片,并且以此来敲诈一笔,更可怕的是对方可能还了解其他的事情。杨刚心里开始有点发慌,这个问题他昨晚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有点坐不住了,从椅子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半圈,快七点了,李桂芝还不见起床,可能昨晚吵得的确很累。突然觉得家里少了些什么,平时在自己比较困扰的时候,那个小家伙儿都会蹭过来安慰他,于是他转身打开门。明晃晃的阳光却伴随着一股血液的腥臭味刺激着大脑神经,一滩黑红的液体似乎早已凝固,杨刚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响彻一阵阵轰鸣。紫红色的防盗门把手,红白相间的长条物体挂在上面,就像来自地狱的小鬼,狰狞的面孔,血肉模糊,大概脖子的部位有一条黑色的皮带,这正是他的泰迪小狗,竟被人残忍地剥皮。胃里有一片海浪在翻滚着,他明显能感到一股涌动的液体窜上大脑的一侧。抚着额头,轻轻地关上了门,走到大厅,从柜子里拿出降压药服了下去。坐定之后,联想到李桂芝昨晚的话,没有错的,发那条消息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这大概就是警告,可是,他究竟想干什么呢,杨刚想不明白,可能接下来对方就会开出条件吧!他吃了两片药,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家政中心让他们来处理一下门口的东西。 家政中心的小伙儿清理完之后,柠檬味的清洗剂似乎并没有完全掩盖浓烈的血腥味,杨刚仍然感到一阵恶心,他走上二楼的卧室,打开房门,在一片昏暗中,床头亮着光,李桂芝靠在那里玩着手机,一阵沉默。杨刚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也没有说泰迪狗的事情,直接从柜子里取出衣服换上。 “我们离婚吧!”李桂芝淡淡地说道。 杨刚并没有回头,事情本来就有他的不对,“我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去美国吧!”拒绝了,去美国,李桂芝一直提出的要求,但杨刚因为生意迟迟没有同意,而这次他决定了,抛掉国内的一切去外面避一避,也算换个心情。 “离婚吧,离婚就让你去美国。”李桂芝依然不肯让步。 “不要这样可以吗?毕竟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情分都没有?” “情分?离吧,去找那个能给你生儿子的女人。”李桂芝眼里噙着泪水,她在等着他同意的那一瞬间伤心欲绝的感觉,以此再爆发自己更大的情绪。 杨刚没有再理会她,他除了要处理公司的业务,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尽快解决,关于餐馆家具被毁的事,现在看来应该也是这次恐吓的人做的,但他却并不打算追查下去了,因为警察的鼻子是十分灵敏的。 那个女人还在身后嚷嚷,但杨刚的举动在说明他终于要在这个女人面前像个男人般有尊严了,在这种时候内心不觉扬起少有的热血。 ? 夏天雨从床上醒了,他真的是作为自己醒来了,熟悉的床铺,只是窗帘被拉了起来有些昏暗,但还是能够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他伸出双手,不断地张合着,确定是自己的手无疑,于是像是放心似的吁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像是女人的声音。 夏天雨觉得左边的身体感受到的并不是太阳的温度,冰冷的像是从冰窖里有股寒意涌了上来,冷冷的气团在空气中似乎凝成冰晶,形成了一个人形。他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女人就坐在床沿,也用似眼睛的部位看着他,“醒了吗?” “这还是在做梦吗?”夏天雨摸了摸头,再次确定是自己的脑袋,自己的家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闯进这么个奇怪的女人。 “不知道,应该是梦吧,”女人转过头去,“但是不是梦没有区别的,能看到我就可以了。” “看到你?”夏天雨靠在床上,望着这个女人的后背,蓝色的衬衫上已不再有白色的霜,真真确确的是一个女人坐在自己的床前,从她的背影来看,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他突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女人看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好可爱的男生啊,”噗呲笑了出来,她低下头,慢慢贴近夏天雨的脸,而对方则吓得往后缩,面露难色。 夏天雨闻到淡淡的茉莉味,好熟悉的味道,但不记得在何时何地遇过,他不敢看女人的煞白的脸,低着头向后退,而女人却继续靠了过来。青春期的男生,很多晚上都在梦中遇见那个心仪的女孩子,做些羞羞的事情,夏天雨也常常做这样的春梦,但今晚的梦未免也太过真实,整个身体的感官都被触动了,让人觉得害怕,连**的下体都缩了回去。 女人看见夏天雨的怂样,坐直了身子,笑了起来,唇红齿白,格外清纯,“借用你身体这么多天,还没有好好认识一下。” “我记起你了,你是那个冰窖里上吊的女人。”夏天雨终于记起了那个梦,在灰蒙蒙的房子里,一个女人挂在那里,睁大双目,他将被单裹在自己的身上,感到瘆人的寒意。 女人忽的变了脸色,冷冷地说道,“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情?”夏天雨将床单蒙住头,遮住发现一切的眼睛。 “让我借用你的身体,可以吗?只要你说同意。”女人急切的恳求声。 夏天雨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自己竟然做这样的梦,不干净,他用力掐着胳膊,再次睁开双眼,没有了清晨的光亮,隐隐约约女人还是坐在床沿,寒冷,刺骨的痛楚,夏天雨感觉脑袋要炸裂了,他的心就像被关在密闭箱子里的猫无法挣扎。 “让你看看,这就是我!” 第三十七章 复仇(四) 杨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晚上没有月亮,只能借着消防灯,将门卡放在了防盗门锁上,试了一下,但门没有开,又往上贴了一下,还是没有动静。【零↑九△小↓說△網】他站了一会儿,斜靠在门角,还能闻到柠檬洗涤剂的味道,眼睛有点烟熏般的痛感,眼前的门把手上赫然出现一滩黑红的血迹,那只剥皮的狗瞪大双眼看着他。被吓得公文包掉在了地上,杨刚揉了揉眼睛,有点疲倦的感觉,等到眼前的幻觉消失后,按了门上的数字,但结果还是没有反应。将公文包捡起夹在腋下,脚狠狠地跺在门上,“该死,又把锁换了。”每次吵架之后,李桂芝基本都会赌气将门锁换掉,杨刚则都会乖乖地去餐馆的房间,想来这次他又要去那了。 大概蹿了四脚,门竟然开了,从漆黑的门缝里可以看出里面没有人,没有光亮,像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肥大的包子脸看不出有些什么表情,毕竟一天的业务让他已经够累了,而且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拖着疲惫的身子就推开了门。 客厅里的灯亮着,这和杨刚想的倒不一样,快12点了,李桂芝应该睡了吧,特地为他留着灯,难道今晚不用睡沙发了,心中暗自窃喜。他远远地把包扔在沙发上,开始解衬衫的扣子,看来这衣服勒得很难受,瞧他便秘的表情就知道,但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谁?”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少年靠在自家的沙发上,很惬意的样子,那个脚翘起的姿势让杨刚感到窝火,见男生毫无动静,杨刚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去,撸起袖子,打算教训他一番。 这个胆大的小鬼竟然偷东西偷到这里了,他似乎睡在了那里,一动不动,杨刚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好小子,睡得挺香啊?” 不过这张脸他倒是挺熟悉,像是餐馆里招的那个暑假工,真是不可饶恕,那个分店长净找些不三不四的人。手上的小子被拉了起来,但却是一张折纸人一样瘫软在沙发上,这让杨刚更加得恼火,“喂!” “哎!死胖子,你干什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每每吵架的时候,李桂芝都会说这句话,“快点放开老娘!” 像一桶凉水浇在杨刚的后背,如梦初醒,惊吓的放松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个瘦高的小伙儿突然变成一个臃肿的妇女,黑色的短裙,上身也是黑色的纱衣,靠在沙发上。 “我有点醉了,醉了!”杨刚蹲下身子,拉着李桂芝的手,不断道歉企图避免一场争吵。 “醉了就拿我撒气吗?啊?”河东狮吼,李桂芝从上猛地跳了起来,居高临下,指着杨刚的鼻子,“你在外面找小三的事还没有跟你算账,怎么?现在要先搞死老娘,啊?” 被口水喷了一脸,还是要忍住,说几句好话,等她累了就没事了,杨刚就一直点着头笑着说不是故意的。但突然觉得除了这女人的声音,身后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谁在笑?”杨刚回过头去,却看到自己一家酒店的管理经理,一个性感的职场女性,正在观看这场家庭闹剧,随后从身后又走出两个服务员模样的男生,他们互相咬着耳朵说些什么,杨刚听不清,隐约听到“妻管严”的字眼,接着人越聚越多,都是些熟悉的人。杨刚知道这些人当中,大部分人都想看到自己这样的狼狈,不可一世的老板竟然被踩在自己老婆脚下,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么可笑的事情,他感到自己大家面前建立的威信被瓦解了。 他从李桂芝的脚下站了起来,狠狠地抓住她伸长的手指,给老子放尊重一点,杨刚霸气彻露的言语一方面在警告李桂芝,另一方面则在诸多熟人前展示了自己的威严,他没有再看周围的人,直接将李桂芝扑倒,对方的口中还在骂着脏话,杨刚就用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呜呜呜!”他重重的身体压在李桂芝的身上,她不断踢蹬的双脚,挣扎着,“臭娘们,忍你很久了!” 没过一会儿,李桂芝终于没有了动静,像一条咸鱼软在杨刚的怀下,没有了鼻息,她死了。杨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全身冒着汗,不断喘着粗气,怎么变成这样了,事情发展得让人不知所措,他狂抓着自己的头发,瞪着满部血丝的眼睛,没有办法,强硬着头皮,像那次一样。杨刚没有继续想很多,俯下身子,必须尽快处理掉尸体,对此,他应该有些经验了。 他再次跳到李桂芝的身上,托住她的脖子,就在这时,躺下的女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你要干什么?”醒了,还是诈尸? 杨刚被吓得跌倒在地上,头碰在茶几上,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坐起来的李桂芝,“没有,”看她的表情似乎对刚刚的事情都忘掉了,“只是想叫你上床去睡。” 李桂芝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拉下松散的上衣领,刻意露出肥大的***不断吞吐的舌头就是在勾引,诱惑眼前的丈夫。 杨刚感到无可奈何,只能撑着疲惫的身躯接受一次,只要把这婆娘伺候好了,估计今晚就没有事情了,刚刚的事她不可能一点都不记得,所以自己必须格外的卖力。于是他假装淫笑着爬了过去,慢慢将头靠近她的嘴唇,女人也迎合着伸出了舌头。 “啊!”突然一声惨叫,杨刚的舌头出血了,一颗骷髅头那一排牙齿紧紧咬住他的舌头。 这一声尖叫是被吓出来的,他忙不迭地推开骷髅,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痛,不是梦。 “杨刚?”是李桂芝的声音,“小刚刚!” 但他那还敢转过头啊,站在那腿都要被吓软了,可是一双手还是从他的肩膀上抚摸了下来,并没有硬邦邦的东西,人肉的质感,这才放心的转过头,“哎,在这呢!”然而他的脊背还是冒着冷汗,大厅的空调似乎太低,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伸出双手托住她的脸,准备再次发起进攻,可是觉得这张脸又变得不太正常了,不过好在没有那具骷髅了,只是闻到一缕茉莉的香味,女人的脸变得煞白,白得就像蒙上了一层霜,接近就能感受到寒冷。 “你,你,你?”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眼前的这张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那在仓库里的呻吟声,此刻就在这里再次响起。 “怎么了?” 杨胖子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门外跑,那个人三年前就死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有鬼,一想到这个字眼,他的后背就生出鸡皮疙瘩,不敢继续去想,赶紧逃离,是这时唯一的想法。 “杨刚!”李桂芝的声音。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走为妙。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并没有追上来,门拉开了,杨胖子冲了出去,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手顺势趴在了地上,有些黏糊糊的东西粘了上面,还没将手靠近鼻子,一股腥臭味弥散而来,他突然想到了早上的狗,听说狗血能够辟邪,但他还是不敢尝试,从地上起来之后继续往前跑,还没有跑到车库就感觉不行了,心脏跳得很快,没有什么力气,摸了摸手上的狗血,怎么想也不对啊,早上不是已经处理干净了吗?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一瞬间屋内的等灭了,而自己突然像被聚光灯照到一样,四周一片亮堂,眼睛都无法睁开。 第三十八章 复仇(五) 杨胖子这时在楼梯上跑着,而身后却并没有人在追赶他,但从那惊恐的面容能够看出他估计一辈子都到不了楼下了,下一个楼道,上一层灯就灭了,而下一层的灯就很照顾他似的亮了起来。 “玛德,老子不跑了,”这是鬼打墙,被困在里面的人因为无限循环的空间,往往乱了阵脚,一根筋地打算走出去,其实始终都是在原地打转,最终只会白白耗费体力,脱水而死。杨胖子这个时候的心七上八下,他大概不懂其中的奥秘,只是因为累了,再也跑不动了,所以才会放弃,让它来吧,杀了自己,不要再折磨了。他手扶住楼梯的栏杆,大口喘着粗气,不料栏杆似乎不太牢固,一触即倒,他顺势落了下去,也好,结束了就不用再跑了。他闭上眼睛,耳畔的风真真切切地刮在脸上,但很快就停止了空气流动的声音,那种下落的冲击感也随之没有了,脚上有着实实在在的踏地感,没错自己安全着陆了。楼梯道消失了,应该是走出了那个怪圈,只不过四周没有光亮,而且还有冷,七月天的晚上,令人打哆嗦的温度在这个地区是没有遇见过的吧,这个地方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阴冷之气,杨胖子蜷缩着身子,这一身的脂肪似乎在这个地方也不再管用了,就像在冰箱里一样。冰箱?一个诡异的想法萌生而出,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这个地方就是冰窖了,三年前,他将那个女人吊在冰库里,活活冻死了。刺骨的寒冷并没有打断他的回忆,今天他必死无疑了,苦笑着,又是一阵哆嗦,身后那双手越来越近了。 被人在脖子里扔了一颗雪球似的,他的脸上有块冰凉的雪球在滚动着,然而身体被冻得已经没有知觉,无法动弹,任由那双手在脸颊抚摸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断抽泣着,点着头,膝盖已经跪在了地上。 那双手没有伸向他的脖子,而是猛地抓住了他的一只腿,一直向后退拽着,杨胖子趴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稀里哗啦,面部极度扭曲,对不起,对不起,但对方并没有理会他的道歉,还在用力拖着。救命,救命!这是在遇到危险时最常说的话。 杨胖子感觉自己被悬挂了起来,一阵哆嗦间,他想起了之前所做的那些,与现在被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如出一辙,这就是报应吧,那个女人,居然也有胆量复仇来了。苦笑,生前最后的表情了。 “杨刚,你被捕了,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杨胖子瘫坐在地上,睁开眼睛,看到一群穿着警服的男人朝他围了过来,站在前面的一个身材较魁梧的人手中举起一个小本,应该是警官证之类的吧。【零↑九△小↓說△網】可是,这已经脱离幻境了吗?眼前的这些人还是幻影吧,不要再耍我了,他这样想,继续闭上眼睛。 而后冰凉的手铐套在了杨胖子的手上,他感受到那坚硬冰冷的金属贴在皮肤上,却仍然无法相信这是现实,任由这班人将自己带上了开来的警车,没有丝毫挣扎。 “这胖子也真是奇怪了,大晚上坐在院子里的地上。”说话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警察。 “回去问问就是了,”于昆摆了摆手,“你们赶紧进屋搜一搜,可能有些可疑的证据。” “好咧!”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有他们忙的吧。 于昆抬头望了望眼前的这件屋子,加上院子里的车库,不小的面积啊,但就在估量房子的高度时,却发现三楼的阳台上,有个人影站在那里,与庭院里的树齐高的位置。因为天色太暗,便拿起手中的手电筒照了过去,但很快人影就消失了。 “李桂芝应该在房子里,搜查前亮明身份,尽量放稳重一点,毕竟是女性。” 于昆再次将视线瞧向三楼的阳台,因为刚刚那个体型不太像一个中年的妇女,细长的身材倒是一个男人的模样。他想求证一下,但人影却始终没有再出现,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杨刚先带回去审问,对于向行政人员行贿这种事情,一定要小心处理,可不能出什么乱子啊,王睿是这样嘱咐他的。 ? “餐馆的杨胖子昨晚被警察抓走了。” “不会吧?一个生意人能触什么法?”乌鸦口中咬着一颗樱桃咽了下去,两人像往常一样来到这家甜品店约会。 “从冯老头那里听说的,杨胖子的几个房地产项目做得不地道,直接通过某个官员那里得到的捷径,事不小,这还是他们内部暂时的秘密,尚未公开。” “那怎么跟你说了,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乌鸦抖动着双腿,嘲讽了张涵清一顿。 “这件事还真与我们有些关系,”对于乌鸦的挤对,张涵清并没有回以重拳还击,“在警察那边我们唯一与盛源饭店的联系就是那晚桌椅被毁的事情,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与我们有关,那就是我们到饭店的目的。” “你是说饕餮的事情。” “差不多,本来对我们依依不饶的杨胖子突然说要不计前嫌,据说应该是有打算要跑到美国去了,所以尽快国内的纠葛,另外也不想让警察对他有太多的关注。” “大姐,你还没说冯老头的用意啊,凭啥和你这个小女孩透露这些?” 张涵清白了他一眼,“杨胖子在今天上午被询问时,总是在吵着要见我。” “哈哈,你不要太自恋好不好,他这个时候第一个要见的都是律师啊!”乌鸦又是一阵嘲笑,好在张涵清今天的心情看来还不错,要不然他大概就死定了。 “杨胖子口口声声说自己被鬼缠上了。”张涵清压低了声音。 “被鬼缠上了?然后就来找你?”乌鸦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当警局是幼儿园吗?搞笑了!” “如果非见我不可呢,不见到我就不接受问询。” “真的?” “明天去探监,问清楚,或许只是那家伙儿在捣乱,混淆视听。”张涵清翘起了二郎腿,悠闲地品尝着水果盘中的樱桃。 “那我干什么?”乌鸦手指着自己。 “买单!” “又是我买单?我上回可是带你去那么好玩的地方。” “要是你再敢带我去鬼屋那种无聊的地方,我决不饶你。”张涵清充满杀意的眼神,让乌鸦一阵胆寒,“随时保持手机畅通,到时估计有任务交付于你。” 第三十九章 复仇 (六) “滚,快滚开我的身体!”夏天雨不断在床上翻滚着,咧开嘴唇,紧紧咬住上下牙齿。 “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不可能。”他及时用手护住即将触碰到床栏杆的额头,吃力的双肘撑在床上。 “求求你了!”像是在表演单口相声一样,一饰二角进行对话,有声有色,比如这使得声音就格外的软弱无力。 “不,你答应过我的,那种痛苦,无助,寂寞,在冰窖里非人的折磨,你不也体会到了吗?”这种时候他说话的口气缓和下来,像是一个和事佬,具有威严地劝解道。 随之他的身体便开始哆嗦起来,紧闭的牙齿不停打着寒战,将所有的床被紧紧裹在身上,眼睛也慢慢翻开白色,一阵寒意席卷全身,所有的器官应该都被冻结了。 “饶了…我!”他不再以头抢地,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小雨,快起来,早餐弄好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外加敲击房门板咚咚的声响。 夏天雨似乎听到了妈妈的呼唤,微微动了一下嘴唇,没能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来表示求救的迹象。 但偷窥孩子动静的行为似乎是所有妈妈的共性,门的把手慢慢地被扭开了,胡逸美探进了脑袋,“小雨?” 儿子的卧室一片昏暗,仅有房门大开漏进的一些光亮,通过这点外光只见那个孩子蜷缩在单人床的最里侧,被褥乱七八糟地裹在身上,眯着一双眼睛,木讷地盯着前方。打开房门就能明显感受到与外界不一样的温度,寒冷,胡逸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将门大开,抬头看了看空调的示温,径直走了过去,拿起书桌上的遥控器,点了一下关,然后便拉开了窗帘,明晃晃的阳光照了进来。 对于夏天雨来说,这阳光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福音,瞬间感觉恢复了该有的体温,一切都是那么明亮了,然而可怕的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便能从阳光里获得能量,好像就在那一刻他放松了全身,接纳一切的事物,包括那个女人。 “你是不是糊涂啊?空调开这么低也不知道关一下。”胡逸美将遥控器重重地摔在了床上,用力拉了一下裹在夏天雨身上的被子,“冻死你才好呢!” 夏天雨连人带被子被拉出墙角,但仍然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眼神也低落了下去。胡逸美似乎在气头上,没有多少在意,拾起扔下的遥控器,指了指夏天雨,“早饭就别想了,空调也不给用了。”随后便转头离开了房间,虽然在走到房门时迟疑了一会儿,或许想看一看儿子这个时候的表情,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但又会有什么呢?感冒发烧什么的应该是没有的吧,有点担心,但还是走了。 似乎有在听到胡逸美的脚步声再次走远了,夏天雨抬起了脑袋,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一眼,接着嘴角便突然微微咧开,肌肉抽搐了一下。 ? “哎!你们这是要送我去哪啊?那小丫头来之前我什么都不说。”杨胖子半个身子已经被拉进了车子,他把一只腿搭在车外,死活不坐进去。 “搞笑了吧你,就你这种状况不会让你见任何人的。”坐在驾驶位置上的于昆摇了摇头。 “要带我去哪啊?我要告你们言行逼供,虐待嫌疑人。”杨胖子拐了拐手肘,别开拉扯他衣服的一个警察。 “不要闹了,马上送你去检察院,有什么跟他们说去吧!”于昆突然大声喝道,整辆车似乎都在颤抖。 两个人架着杨胖子硬往车里塞,对方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或许觉得也没有什么用,自己的事情可能就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吧。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杨胖子感到昏昏沉沉的,坐在摇晃的车子里,更是感到胃里一阵难受,刚出看守所大门,前面有一段在修的路,坑坑洼洼,车子颠簸了几下,而车窗紧闭,令他胸闷,“哎呦,慢点,我难受!” 车上加上于昆就三个警察,两个在后面左右夹着杨胖子,见他如此犯浑,左边稍壮实的高个警察按住了嫌疑人的肩膀,右边较瘦一点的也随之呵斥道,“给我老实点。” “不行,警察同志,我头昏,能不能先送我去医院。”杨胖子想着用带镣铐的手扶住额头,但却被制止了。 “给我老实点,检察院那边有医务室。” 杨胖子挪了挪屁股,很不耐烦的样子,“于警官,于警官?” 车子还在修路路段行驶,早上来往的车辆比较的多,但是于昆还是把车开得比较快,从镜子里看了后面的杨胖子一眼,没有说话,尽管这里是单车道,他仍在继续加速超车,只要尽快把这家伙送到检察院交给反贪污贿赂部门处理就行了。 “于警官,我认识你们王队长,你给他说一声,我真没犯什么事。” “王睿,我也认得。”于昆抹了一把自己的胡渣,耸耸肩膀笑了笑。 “哎呦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跟那个规划局的副局长一点都不熟。” “哪个副局长,这些你跟反贪局的人说去吧。” “于警官?”杨胖子哭腔的样子有点可爱的,但两边的警察还是很严肃,紧紧地框住他。 随后杨胖子不再搭话,于昆便又加快了速度,似乎马上就要驶离事故多发地段了,“玛德!”随着于昆的骂声,后面的三人均向前俯冲,杨胖子更因为手被绑住而无法维持平衡,两个警察虽然受过训练,但这突然的急刹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两人双手撑在前座上,杨胖子就因此斜倒在了一个人的腿上。 “昆哥,怎么回事?” 于昆双肘靠在方向盘上,十几秒之后,才慢慢抬起身子,“该死,看到警车都不知道让一下。” 只见他们的车子与前面那辆大货车只有一尺距离,于昆将头探出车窗,冲上面的货车司机喊道,“老哥,有任务,让一让!” 因为施工地段,整条路上都是灰尘弥漫,从警车上隐约看到大货车司机毫无表情的脸,像是阴沉下去,很不情愿地发动了引擎向后倒车,每向后退一步,于昆就迫不及待地向前逼近一步,直到前面的丁字路口。 于昆向窗外伸出左手,向货车司机打了个手势,随后方向盘右转,准备离开。就在于昆的手放下的那一瞬间,已经停止的大货车突然又动了起来,似乎加大了油门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了过来,因为于昆跟的太紧了,来不及打转方向,而车上的另外三人还不知危险的来临,一个庞然大物就硬生生地撞了过来,顿时,天旋地转。 于昆感到头一阵嗡嗡的响声,车窗破裂玻璃飞溅的一瞬间,保护气囊弹了出来,他认命地趴在上面,前后震荡,迷迷糊糊之中,看见从大货车上走下一个人,却径直走上警车的后面……为什么是从副驾驶上走下来的,那不是没有人吗?于昆来不及想这些就晕了过去,后面的那几个人自然也不用说了,全都不省人事了。 第四十章 复仇 (七) “我这是在哪呢?”男人强忍着白晃晃的光眯开了双眼,感觉自己就是被白色所包围了,躺在白色床单的铁架床上,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吊灯,还有穿着白色长褂的女人。 “你醒了,好像每个从病床上刚醒的人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与其说是女人,倒不如说是女孩儿,以一脚为支点旋转过身子,俏皮地笑了笑,红润的脸颊为这白色的世界更是添上巧妙的一笔。 “那我这是在哪呢?”尽管脑袋很重很沉,但看到如此清纯的面容,分泌的荷尔蒙激素所带来的兴奋感顿时将痛苦消散了大半,男人憨厚地笑了。 “你看我这一身当然是医院了,”女孩儿再次捂嘴偷笑,“没想到实习第三天就遇到你这样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男人皱了皱眉头,他试图将手从稍厚的被子里抽出来,但那只手没有丝毫知觉,这才记起自己似乎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但这是记忆吗? “你说错了哦!”女孩儿俯下身子,对男人咧嘴笑着,斜歪着脑袋,可爱的样子,“你应该说,原来这是医院啊!” “原来这是医院啊!”男人重复了这句话,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你是莉子?” “不对,这不是台词哦,”女孩儿直起身子,双脚垫了一下,“你应该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莉子!”男人牙齿都在颤抖,他摇着头,“不可能。”四年前的那起车祸,又浮现在眼前,如今似乎又是同一家医院,同一间病房,同一个女孩儿,他再次摇了摇头,苦笑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你应该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莉子,你呢?” “杏子!” “杏子?好奇怪的名字!”女孩儿转过身去,手里拿着一张病历表,上面有男人的信息,“好讨厌,取笑我!”上面姓名一栏写着“杨刚”。 “你叫梨子,那我就不能叫杏子吗?”杨胖子还记得当初说的这句玩笑话,小姑娘挺有意思,自从自己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床前跳来跳去,活像一只可爱的兔子。 “好好,那我就叫你杏子啰!”再次甜美的笑容,杨刚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除了大学的初恋,从没见过如此可爱的女孩儿,好想把她捧在手心里,虽然车祸之后头有点晕乎乎的,但杨胖子还是笑了出来,不对,四年前的他还不是那么胖,挺壮实的一个男人。 笑着笑着,杨刚的声音变得弱了下来,慢慢变成苦笑,“哼,真像是一场梦啊!” “不对哦,你应该说,你是专门照顾我的吗?”莉子努着小嘴,佯装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吧!”杨胖子已开始变得哭腔,他微微拽紧拳头,想以此敲击床沿,但始终使不上力气。 “不对哦,你应该说,你是专门照顾我的吗?”还是那样的笑容,一切都是机械般的重复着,杨刚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无数个重影,层层叠叠,眼前的莉子仍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感觉整个身体都要炸裂了。 “不对哦,你应该说,你是专门照顾我的吗?” …… “求求你,放过我,我会去自首的。”央求道。 “那样是不是太便易你了。”终于对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加重,一股阴森森的风随之而来,白色的窗帘扬了起来,果然是装不下去了吧,而这样反倒让杨胖子舒了一口气。 “我愿意承受一切罪过,不要再缠着我了,”杨胖子努力将头向上抬,“安心投胎去吧!” “哼,投胎?”莉子的脸色变得枯黄,身体在渐渐拉长,突然一个瘦高的男孩子便出现在眼前,语气也变得浑浊,“如果一切都能重来的话,那要死亡干什么?你给我的痛苦,我要加倍逢还。” “你是?”杨刚的脑袋昏沉,但还是清楚地记得这张脸,之前盛源餐馆的一个暑假工,那个叫夏天雨的男孩子,“求求你了,莉子!不要这样。” “哼哼哼!”尽管是附着在男人的身体里,但还是隐约从男性化的声音里听出莉子的口气,它这种中性的混合体,似乎蕴藏着无限的能量,每个字都让人感到心惊胆战,“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就死掉。” 一个死去的人,往往只剩下一个最单纯的灵魂,它的报复也不过是将你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痛苦,如数逢还。 你无法想象我在那黑暗的冰窖里,究竟经历些什么。 ? “杨刚,杨刚呢?”于昆突然从床上撑起了身子,但脖子僵硬,让自己很不舒服,他睁开眼睛,便看到王睿站在床前。 “被人带走了!”王睿顶了顶眼镜,坐在了床沿上,俯下身子,“如果感觉好点了,我就让检察院的人进来问些问题。” “对不起,一切听从处分。”于昆被王睿扶着躺了下去,“能告诉我目前调差的进展吗?” “肇事司机还在审问,初步判断是被人收买,不过对其进行测谎,却没有问题,所以不好说,”王睿直起身子,“也许是嫌疑人趁乱跑了。”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于昆说话似乎有些困难,结巴了一下。 “据司机说是没有的,调差人员也走访了附近工人,在该路段那个时间除了肇事大货车没有其他车辆,也没有工人在事发当时经过那里。” “没有目击人吗?”可是于昆当时明明看见有另外一个人从大货车的副驾驶上走了下来,难道是幻觉,还是司机说谎了。 “你当时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吗?” “嗯,可能是错觉吧,总觉得在昏迷之中隐约看见大货车上不止司机一个人。” “嗯?这个我们会考虑的,你就安心养伤吧!”王睿站了起来,笑了笑,“看你这个状态,还可以啊,那我就让门外的人进来了。” “嗯,”于昆哼了一声。 接受过问话之后,于昆还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应该不是巧合,包括自己看到的那个人,而这些想法他始终也没有向检察院的人透露,头有点痛,便睡去了。 第四十一章 幻象 “你在干嘛呢?”电话对面是乌鸦如公鸭子一般的声音,不过今天的语气似乎没有以往的顽皮,带有少有的沉重,张涵清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在敷面膜呢,什么事情,这么急躁?”下午两人并没有去那家甜点店约会,张涵清本来指望警察那边会要自己去公安局安抚杨胖子,但对方迟迟没有来信息,所以闲暇无事。 “看中午的新闻了没有?” “怎么了?” “杨胖子从公安局里逃走了。” “怎么可能?你丫的开玩笑吧,当中国警察真是吃干饭的啊!”张涵清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 “这么他们倒真吃了干饭,早上八点左右,三名警察押着杨胖子去检察院,在路上出了车祸,杨胖子就此趁乱逃了。” 对此,张涵清倒是吃了一惊,生活有时真颇具戏剧性,当初因餐馆被盗而报警的杨老板,却因为在餐馆发生的另一件案件(啃手男事件)而遭到警察的起疑,不得不佩服老警察的洞察力,杨胖子被发现有向政府高官行贿的嫌疑。而如今这么个关键举证人却失踪了,应该够那些公安人员忙活了。 “事情还真是有趣啊!”张涵清像是在嘲笑。 “你还笑得出来,一点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倒是乌鸦有点杞人忧天了。 “这是公安局的责任,干我们何事,搞笑,你又在操心什么?”张涵清再次对乌鸦的态度表示嗤之以鼻。 “不对,是我们的责任。” “不想和你这种木鱼脑袋胡扯什么了,我要挂电话了。”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还是在耍自己大小姐的脾气。 “是缠着杨胖子的那个东西,它挟持走了他。” 张涵清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在认为乌鸦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但冯老头所说的,杨胖子在被审讯的时候总称自己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这些并不是空穴来风,至少最早的饕餮事件就发生在他的餐馆。 “你怎么…”知道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电话对面就在催促。 “戴上平时的道具,马上五点钟,盛源餐馆门口见。” 张涵清还没有问乌鸦是怎么回事儿,对方便挂了电话,她拿着手机,愣了半天,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 张涵清下了公交,摆了摆正头上白色的鸭舌帽,在站牌远远就看到乌鸦那家伙靠在盛源饭店门前的电线杆,红色的太阳滚落在远方的山脊,染了五彩的霞云,但大地多少还是有些暑气未消,张涵清只带了一个包,红扑扑的脸颊,还是累得够呛,乌鸦蛋你要敢骗我,有你好看的。 “够慢的,不是说好的五点吗?”乌鸦抬起手,看了看时间,五点三十五分。 “拿着!”张涵清将双肩包扔给他,乌鸦双手接住,顺势背在肩上。 “哇,你带些什么,好轻!”乌鸦掂量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张涵清。 “不要那么看着我,里面就几道符咒。”张涵清再次摆弄着她的帽子,随后拍拍手,“咱们从哪进去呢?” 啃手男事件之后,盛源饭店基本就是关门,现在也是被警察彻底封门了,无法进去,乌鸦耸了耸肩,瞅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眼,下身还是裙子,“你是来玩的吗?” “怎么了,不放心我,何况事情的真假还不知道呢。”张涵清拉低了帽沿冲向乌鸦,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样子。 “三年前杨胖子失手杀了一个女孩儿,尸体大概就藏在这家餐馆里,饕餮事件时那女鬼估计就趁乱逃了出众多鬼魂所设的灵界,女鬼怨气未消,复仇来了。”张涵清跟在乌鸦的后面,从餐馆正门绕到后面。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来这么久了,始终没有发现灵体的波动,何况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怎么可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把个大胖子运到这里来,靠灵力单纯制造的幻觉吗?” “如果说她有了实体呢!” “乌鸦蛋,说句实话吧,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涵清突然在后面停下了脚步,望着乌鸦挺直的后背。 乌鸦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几步,抬头望了望二楼开的窗口,“在你来之前,我就备好了这条绳子。”从窗口垂下了一根青色的攀岩绳,结实地系在二楼窗户铁柱上,乌鸦拉了拉绳子,很牢固的样子。 张涵清望着那根绳子,皱了皱眉头,“我一直觉得很不对劲,你是那个乌鸦吗?” “被磨蹭了,快点过来,我托着你先上。”乌鸦面部堆起了笑容,向张涵清招了招手。 虽然今天乌鸦很不正常,不知道哪里得来的信息,但张涵清也很无奈,看他态度如此认真,先进去看看再说,不过她心里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个队友。站在原地一会儿,拉高了帽沿,“姑且信你一起,不过你要告诉我谁提供的线索。” “当然是自己调差的啊!”乌鸦伸出右手做出个邀请的动作,微笑着,示意张涵清赶紧上前。 “咦?我不信!” “我去,大姐,赶紧啊,再慢点,杨胖子就死啦!”乌鸦看着很着急。 “好好,不过你先上!” “我护着你,怕你爬不上去。”乌鸦一脸天真地看着张涵清,那双瞪大的眼睛在告诉她,你再不上去,我就要把你丢上去。 可是,张涵清这个时候又在扭扭捏捏的,双手拉着自己短裙裙摆,看着绳子,“你先上。” “我去!您把我想成什么人啦!”乌鸦挑了挑肩膀,将双肩包固定好,纵身一跳,拉紧身子,双脚一步两步蹭在粗糙的墙壁上,像特种兵一样灵活地就上去了,随后将头探出窗外,拉了拉绳子,“你拽紧绳子,我拉你上来。” 张涵清整了整裙子,“不用了。”也用相同的方法,噌噌噌,就上去了,这么点高度,老爹不知训练我多少回了。 ?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依然是一个夕阳余晖普照的下午,大地暖洋洋的,但背着单肩黄皮书包的小男孩却一脸苦楚地看着落山的太阳,他的耳朵还在妈妈的手里扭得如这霞云一般的红色。 男孩一边随着妈妈的手牵引,一边不断地抽泣着,但这哭声一旦被听到,就又免不了一顿训。 “别人打你,你不知道还手吗?你这个孬种!”这个肥胖的女人,肥大的手掌重重地甩在男孩的脖子一侧,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没用的东西,连这件新书包都被人拉坏了。” 男孩个头很小,扯了扯拖在地上的挎包,带子是重系上的,没有说话,仍在不停抽泣着,抹着眼泪,脏脏的小手就在脸上留在一道痕迹。在后面一阵小跑着,害怕这个加快步伐凶恶的女人真的将他遗弃了。 “下次,别人打你,一定还回去,知道吗?加倍还回去!”女人的大手在男孩的后脑勺摸了摸,随后紧紧地将他的脖子拉到自己腰部,“还疼吗?” “不疼了!”男孩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女人打骂他时候的狠劲,这种痛是否也要还回去呢? ? 盛源餐馆因为关门,电源也被切断了。乌鸦走在前面打着手电筒,顺着墙壁一直往下走,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怎么了?” “不要走了。”张涵清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到微微的回响。 “你害怕了?”乌鸦转过头去,手电筒的光束在他的脸上,映出煞白的脸色,龇牙咧嘴地笑了笑。 张涵清站在上两个台阶,摇了摇头,“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这台阶大概也就二十一左右,可是……” “那我们刚刚走了多少个了?”乌鸦将光向下面扫了扫,感觉很快就要到平地了,“不会吧!” “四十三个,我们刚刚下了四十多个台阶,所以不要再走了。” 盛源餐馆只有两层,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台阶,照张涵清的记忆应该早就到平地了,可是…只有一种可能。 “我们被人设套了!” “嗯,天下幻术有很多,大多是以外制造幻象,让人无法辨识方位,而还有一种就是迷人心智,从内产生错觉。” “那我们该怎么办?你有带什么比较厉害的符咒吗?”乌鸦将手电筒携在嘴里,伸手在双肩包里翻出一把符咒来,“哪一张?” 张涵清却摇了摇头,“没用的,这些符咒只能对本体有用,可这是对方衍生的幻术,用不了。” “那总该有办法吧?” “收拾好东西,关了手电,闭上眼睛。” 乌鸦麻利地将符咒收到包里,便闭上了眼睛,他相信这个小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但手掌却有一个肉肉的东西伸了过来,张涵清牵住他的手,突然用力起来紧紧抓住乌鸦的右手,砰砰砰,这是乌鸦那家伙儿的心跳声。 “闭好眼睛了吗?” “嗯!” “跟着我走,不要摸任何东西。” “好!” 两人上下转了几圈,还是在台阶上,照常理来说,即使闭上眼睛凭记忆也知道方向,但两人此时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面向何方,随后张涵清便命令道,“跳!” “啊?” “用力蹦起,跳!” 从上帝视角来看,两人吵着墙壁撞了过去,消失了。 第四十二章 离家 还是那个男孩,他似乎总是逃不过这种场景的设定。 晚上的月亮很圆,像一层霜一样铺在大地上,男孩披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棉袄,跪在自家的门前。那扇旧式的木门对着他,是紧闭着的,而门后没有人在等候,他跪在地上,木然地看着门,哪怕是看到一丝缝隙也感到无比幸福了。 下次,别人打你,一定还回去,知道吗?加倍还回去! 他脑海里又想起那个胖女人的话语,刚刚还在屋子里抽打自己的女人,现在在干些什么呢,她有在担心这个正在门外罚跪的儿子吗?还是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男孩儿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打了个喷嚏,那个叫爸爸的男人会在月亮上看着自己吗?他似乎已经忘了今天做错了些什么,或许妈妈是对的,或许只是一个不被理解的误会,但自己确实是承受不了的,他想起了以前就想过的决定,逃跑,在这个四下无人的时候,逃离这个地方,至于十一岁的他能否继续存活并没有想过,至少没有那个女人的日子会好受一点吧! 于是,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披着长长的棉袄,搓着手,转身就走,毅然决然,脸上的表情也因此伟大的决定而变得成熟。只要沿着巷子往外走,出了胡同就沿着大道向南走,他依稀记得在某个村庄里住着一个自称是奶奶的老太太,如果找到她,应该就能得救了吧。 手上拿着的是地上捡的红砖块,顺着巷子的墙壁,一边走一边划着,这在他看来没有丝毫的深意——并不是在为那个女人寻找自己而留下线索,可能只是单纯的无聊罢了。他抬起头就看到那轮月挂在头顶,为什么这家伙儿会一直跟着自己呢,住在上面的爸爸会在看着他吗? 男孩儿停下了脚步,望着那月出了神,那张圆饼型的脸似乎绽开了笑容。 “汪汪汪!” 一只狗的叫声,打破了男孩儿的沉思,他警觉地扫了一眼巷子,白色的月光撒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身影。他站住脚,身后想象出一只黑色的大狗,再次叫唤了起来,那只狗,龇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心里就此发毛,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汪汪汪,”那狗冲了过来,他的双脚尽管已经冻僵,但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迈开步子就跑。 只要跑出这个巷子就没事了,这只狗应该是附近哪户人家的,不会跑太远,男孩儿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拖着厚重的棉袄,他感觉自己已经跑了很久了,但始终还没有出这个巷子,照他的记忆,这边的住户很多,自己家又在巷子的最深处,但只要笔直地向前走,十分钟就能走出去,难道自己走错了方向。 因为体力问题,他的跑动速度已与行走无异,然而那只狗还没有追上来,他回过头去,果然已不见黑狗的踪影,这才停下脚步吁了一口气。 ? “怎么回事?又回来了!”乌鸦睁开眼睛,却发现两人还是手牵着手站在台阶上,周围的一切没有一丝变化。 “想法错了,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张涵清摸了摸墙壁,钢筋混凝土铸就的壁垒,没有任何漏洞。 “那就是说对方控制了我们的大脑,让我们从心里制造出了恐惧,从而产生了幻象。” “可以这么说,我应该早想到的,如果它是灵体的话,最好用的就是这种方法,不过…” “什么?”夜色已黑,乌鸦并没有打开手电,“迷路”的他们光已不起什么作用了,他可以想象张涵清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十分淡定地看着正前方,不过运动之后女孩身上的味道,还是很好闻的,心里微微起了波澜。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已经出汗了。”张涵清冷冷地说道。 “sorry!”乌鸦的心似乎有跌倒了冰冷的湖底,的确,他突然感觉有点冷,那种北风吹起冬雪来的刺骨的寒冷,“你觉得冷吗?” “冷吗?”张涵清左右手指叠在一起,扭动了几下,上面还有乌鸦手掌的余温,“没有啊!晚上虽然降温,不过你也太虚了吧!” 乌鸦搓动着自己的手臂,一股寒意从脚底席卷而上,脚趾很快就感觉被冻僵了,“先不说这个了,那要怎么走出困境呢?”乌鸦不禁打了哆嗦,强忍缩着身子。 “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张涵清突然来了这种问题,让乌鸦有点不知所措,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大概是在想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吧,总之他答不上来,脑子里想的好多了,“要说些什么呢?” “比如说,这种时候,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走出这个鬼地方,抓住那个鬼东西,然后狠狠地教训它一顿。你呢?” “我也想走出这个鬼地方,不过你要说最想做的事情,却不是这个,我想有个空调,因为玛德实在是太冷了。” “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当然了,不过还有一个想法。” “说。” “你到底在干嘛?” “你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御寒吗?” “算是吧!”乌鸦几乎是要蹲下身子了,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不断跺着双脚。 “保持着这个想法,跑下去。” 乌鸦打开手电,一脸狐疑的看着张涵清,“给你,小心点。”将手电递给了她,随后便拉紧双肩包的带子,向下走去,他并不清楚张涵清的用意,但她这样做一定有道理的。 “一直向前吗?” “嗯,你只管大胆往前走吧!”张涵清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身体,也没有将手电照向乌鸦走的方向,而是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竟然一点信号都没有,果然,还是想错了。 ? 这是哪里? 男孩依然身处在那个巷子里,还是自己熟悉的周边,墙上用红转头画的线很明显,他伸出冻得生疮的小肉手,摸了摸那条线,是自己画的没错,不过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还想着去那个远方奶奶的家里生活,至少过完这个冬天,虽然遇到大黑狗,但还是没有改变他的心意,一直沿着墙壁向外跑。然而现在的自己就像身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一般,无法逃脱,一切都回到了起点,那个女人会发现离家出走的自己,然后像往常一样有逃不了一顿毒打了。 第四十三章 迷障 不行,不能回去,不断跳动着身子,让僵硬的自己变得暖和起来,抬头望去,还是那轮月,同样的方位,有着光亮在,似乎就有一丝的温暖,沿着没有划线的那一段继续向前走,总之,出了巷子就没事了,即使女人醒了也无济于事。想到这,感觉又有了力气,只要一直向前就一定能够走出去的。 而孩子往往那么天真,是因为他们总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虽然事情也并不复杂。 男孩已经走了不知多久了,还是那轮月亮,依旧是身在这个巷子里,墙壁上那刚刚留下的红线似乎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迷路了,自己竟然在熟悉的家门口迷失了方向,他的心里不再想远方的那个奶奶,即使被那个女人打也要回家。 随后便是一段永无境止的循环,无论走向哪个路口,终究会回到这条红线的尽头,然而红线像是从月亮上下来的光,无法琢磨,无法寻到起点,家的方向,在哪里。男孩儿忍不住了,哭了出来,口里念念有词喊着对那个女人的称呼——妈妈,但是他却不敢放开大声呼救,垫着脚尖漫无方向的跑着,身后的那个影子又出现了,不断尾随。一阵恐惧袭来,大脑就像被放空的池子,突然来了排山倒海之势的水源,震耳欲聋。 “娘,我的娘呀!”男孩儿又看到了红线的尽头,绝望涌上心头。 ? 汪汪汪! 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几声狗叫,张涵清将手电四处扫了一下,像黑洞一样,光线都被吸收了,稍远的地方什么看不到。已经过了很久了,并没有听到乌鸦的声音,张涵清不放心地想乌鸦走去的方向照了照,漆黑一片,还是大着胆子走了下去。 “好冷啊!”张涵清没走几步,就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像深夜打开的空调房,慢慢手脚就变得很凉,“怎么好冷啊?” “小涵清,你怎么在这里?” 张涵清回过头去,看到乌鸦站在后面,她咬了咬食指,若有所思。 乌鸦则是一脸懵逼,自己明明是朝一个方向走的,现在却走到了后面,再次回到了起点,果然,躲在暗处的东西并不是简单的灵体,它真的与人类实体结合了吗? “不对,完全不对,我们想错了,完全错了。” “怎么了?”乌鸦也像张涵清一样坐在台阶上,看着她张因为手电光而突显红润的脸颊。 “这些并不是我们的幻象,而是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人。” 乌鸦张着嘴巴,大大的o字,却没有说话。 “正如你刚才所感受到的,恐惧,失落,痛苦,寒冷,都是那个人的内心,然后经过某人的放大,就被我们这些外来者所感知,便出现了这么个谜一样的楼梯,我想现在那个人一定也在类似的地方无法走出去。” “好深的套子!” “不一定是专门以此来对付我们的,如果你的情报准确的话,则这应该就是那个女鬼报复的手段。” “报复?” “没错。” 离体的灵是最单纯的,它并不是存有生前所有的记忆,而只有最深刻的才可以被留下,那么生前的爱与恨都可能成为死后的羁绊,留恋不舍。 “你是说它在让某人体验生平的苦痛,从别人的痛苦之中体会到满足感。” “并没有满足感,它只是生前记忆的存留,做完该做的事情也许…” “就能完成使命,回归始终!” 张涵清却摇了摇头,坐在乌鸦朝下的台阶上,“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执念已消,便灵魂消散,可是我家老头儿却说他见过那种将生前执念发展极致的冤魂,纵使怨念已逝,仍然无法解脱,可能就此产生了习惯。” “习惯?” “报复的习惯!”张涵清将手电关掉放进包里,在这里光亮是一点都起不了作用的,“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哎,小涵清,我有个问题,有神论与灵魂论是一样的吗?” “怎么想说这个,不知道,在人之上的控制者是否存在,应该没有吧!” “那么轮回就无从说起了,净化的灵魂放开生前所有的执念,将何去何从,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吗?” “乌鸦蛋啊,带你进这个坑,是对还是错呢?”张涵清直接靠在墙上,努了努嘴,随后便叹了口气,可见她对乌鸦的问题也给不了一个圆满的答案。当较小的时候,向父亲探讨这类话题,那个清瘦的男人总是重复着同样的话——这是我们的世界,死后的我们做错了事情,也应该由我们自己去解决。于是,每每遇到棘手的事情时,也不再寄托于某个神灵。 乌鸦笑了笑,也学张涵清坐了下来,靠在墙边,“人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别看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张涵清扭过头,就看到乌鸦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真的吗?我不信!” “哼!” 乌鸦的心里倒是在希望小涵清能给他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至少那样就不用再痛苦了。 ? 男孩儿蜷缩在围墙的一角,将头深埋在两腿之间,瘦小的身子在颤抖,但宽大的棉袄搓搓有余地罩住了他,已经跑不动了,坐以待毙的节奏。可是他的内心却并没有那么得豁达,以不变应万变不是他此时的想法,而不仅仅身体的疲惫,更是心的绝望,那个女人或许早已忘记了他,自己已经被深深抛弃了。身体的左侧,心脏的位置,隐隐的痛感,有种压抑如潮涌般冲来,但他却憋住涌上心头的那口气,通红的眼角没有泪水。 下次,别人打你,一定还回去,知道吗?加倍还回去!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今晚就要死在这里了,还会有明天去发泄心中的不满吗? 无所谓了,被妈妈抛弃的人,大概是没有明天了吧! “此时,那个女人的心也是痛苦的!” 男孩儿的身子微微颤抖,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在这个深夜,除了自己,果然还有一个人,那个声音突然响在耳畔。此时,那个女人的心也是痛苦的!是幻觉吧,他还是不愿意抬起头来,因为如果睁开双眼,那个不该被看到的东西就会钻进他的心里,让他痛苦万分,直至死去。 “刚儿啊!你在哪?我的儿啊!”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就像这个呼唤一样植入骨髓,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没错,那个女人来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仍然蹲在那里,任由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没有一点的回应。不会的,是幻觉,临死的幻觉,男孩的身体早已冻僵,就这样被永封在这个谜一样的巷子里吧。 “刚儿啊!不要吓唬娘!在哪呢?” 声音越来越远了,越来越小。 许久,男孩儿慢慢抬起了头,开裂的唇角微微一动,“娘!”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男孩儿的背后突然也传来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刚儿啊!”随后便泣不成声。 在心灰意冷的时候,那个女人还是出现了,无论是给了自己绝望还是痛苦,那个叫娘的女人终究还是来了,将自己抱在怀里,不停地道歉,而自己是该喜悦还是继续悲伤? 第四十四章 杀人偿命 “为什么你能够出来?” “为什么我就不能出来?” “你答应过我,借这个身体给我,现在这是我的身体!” “可是,这就足够了吧!够了,他一辈子都只有在监狱痛苦地度过,这样的惩罚已经行了。” “够吗?你又知道什么是痛苦呢?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你根本无法体验到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悲痛有多大,永远无法知道一个死去的人内心的悔恨。” “难道连死亡也不能赎清他对你的罪孽吗?” “死,没有那么简单,我要他在经受良心的鞭笞与谴责而后痛苦地死去。” “如果那样,我不答应呢!” “现在这是我的身体,由不得你!” 随后,身体里便再也没有男性的声音。 ? “跟我说说那个女人的事情吧!” “哪个?” “就是那个杨胖子的小情人。”张涵清依然坐在台阶上,周围的一切依旧是一片漆黑,只不过似乎恢复了夏季夜晚应有的温度。 “对于这个叫莉子的女人,好像外省人,生前在一家医院里当护士,干了不到一年就辞职了,随后便失去了消息。”乌鸦坐在上一个台阶上,靠在墙壁上说道。 “失踪了!?”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辞职之后没有莉子在干些什么,连她的家人也不知道。” “难道她死了,家里人没有报警吗?如果报警的话,我想这个凶杀案三年前就应该破了吧!”似乎疑点就在这儿。 “应该报警了吧,不过后来好像还是以失踪而不了了之的。” “这样啊!”张涵清努了努嘴,想想似乎很多无头案件都这样子,有些案子几十年之后凶手在迟暮之年忍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投案自首而终于真相大白,然而还有未解案甚至冤案错案都将在档案馆内尘封永远。 “至于报复?这个我还是不敢苟同啊!”乌鸦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哎,就不能这样坐着吧,这可不像你啊!” “等等,急什么。”张涵清依然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走下去的意思,似乎已有些想法。 “要不咱往会走一走试试吧,可能就能走出这个怪圈了。” “如果没有继续追寻下去的想法,大概是可以的吧,至少那时候你我对于它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可是这能做得到吗?”乌鸦的右手从额头向上手指穿过头发,叹了口气。 “再等等,既然是惩罚报复,它不可能只让他在一个情境待着,循环体验并加深生平所有的痛苦,有身体上的,也有内心的。所以我想这个台阶很快就会消失的。” “那么我们也随之进入下一个情境吗?” “不知道啊!” 就在张涵清说话的同时,灯亮了,在餐馆的大厅里,两人面面相觑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周围就像断电之后突然来电的感觉,没人说一句话,从桌子上直接跳了下来,虽然都是满脸疑惑,但不约而同地径直向餐厅的厨房走去。 “怎么突然来电了,是陷阱吗?”乌鸦走在前面,小声地说道。 “当然是陷阱,断电好久了,一定有人在控制。” “灵魂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你不是说那个女鬼已经找到附体了吗?如果是这样,与你一起做下来喝咖啡这种事情也能做到。” “结合人与魂的能力。” “那样的话就麻烦了。”张涵清倒笑了笑,看到它是打算要正面出手了,毕竟来者不善。 铛铛铛。 乌鸦敲了敲那扇银色的安全铁门,在之前来这安装摄像装置的时候,他就感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那个帮忙的男生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没有任何外力的离奇摔倒,然后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乌鸦右手伸过去扭动着把手,他不敢继续去想,难道……不可能吧! “门锁住了,打不开!” “仍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那个家伙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张涵清也走了上去,摸了摸这扇铁门,只有冰冷的金属质感,“等一下,把包拿过来。” “怎么了?” “拿过来,刚刚大门的时候就想这样,不过当时周边还有行人,所以没有使用这个。”张涵清从双肩包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铁棒,在乌鸦面前摆弄一下之后,就趴到锁孔处,将铁棒在里面一阵拨动。 这场景,乌鸦看得是目瞪口呆,“想不到我们这个行业还要学这种本事,厉害了!” “想学吗?改天师傅教你啊!”张涵清笑着说道,随后便静静地听着锁孔里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咔哒一声之后,差不多了。 “嘿嘿,了不得啊!” 张涵清左手搭在门把手上,身体其他部位的力量并没有用在上面,可门还是打开了,漆黑的缝隙,似乎外面的光亮一点找不到那边如黑洞般的黑暗,张涵清就被这不可知的黑洞深深吸了进去,她的左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钳住,整个人很快消失在乌鸦的视野里。 “小涵清?糟了!”乌鸦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而那扇银色的铁门已经关上了,就像焊接上一般,丝毫动静都没有。 ? “小姐姐,你是来干嘛的?”在这传说中盛源餐馆的冰藏窖里,天花板上是一根线吊着的黄色白炽灯,密闭的空间里,那根灯线在左右摇晃着,而在对面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人影印在上面,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就站在灯下,朝靠在门上的张涵清笑了笑。 “你是谁?”即使进入了这个冰窖,虽然一点灵力都感受不到,但这个地方在盛夏的夜晚依旧十分阴冷,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颤栗之感,与之前饕餮那一晚,盛源餐馆聚集了无数的灵魂,阴寒之气感觉不同。 “你可以叫我,嗯?”男生细长的手指放在唇间,想了一会儿,“我觉得黑色的茉莉更好一点!” “你就是莉子,看来这个男生是心甘情愿地当你的皮囊了。”借着昏暗的灯光,张涵清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生,瘦瘦的身材,不高的个头,没有看清脸,但感觉还是似曾相识的样子,尤其是声音。 “能帮我是他的觉悟,你不会是来阻止我的吧?” “你向这个男人报复的事情,我并不反对,在我看来这是你的权利;但如果你打算借用这个男生的身体动手,就实在不应该了,你也曾为人,也体会过人类的法规铁律,杀人偿命,到时你可逍遥自在,可是他就惨了!”张涵清摊了摊手。 “这就是你插手的原因吗?那么我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莉子依旧是诡异的笑声。 第四十五章 再见莉子 “嘿嘿!大爷,您要哪一块啊?” 杨刚被一阵吆喝吵醒,不过醒来并不是睡在他那宽大柔软的司梦思床上,而是靠在一个狭小的铁笼里,脑袋枕在一根根硬邦邦的铁柱上,脖子很不舒服,扭了。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便彻底震惊了,自己赤身裸体地被锁在一个笼子里,而抬头看去是一个系着围裙的大胡子壮汉,周围则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正常人,因为似乎对笼中的他视而不见,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喂!没看到这锁着一个人吗?快放我出去。”杨胖子一只手遮住下体,另一只手抓住铁杆,大声呼叫着。 “你给我来个大腿肉吧,回去包饺子。”是一个老头的声音。 “大腿肉早上卖完了,要不手臂吧,肉也挺结实。”大胡子右手拿着一把大砍肉刀与左手的铁杵子相互磨察,不断有火花擦出。 “你那还不是有肉吗?”灰白胡须老头指了指笼子里的胖子,皱着眉头看了看,一脸嫌弃。 “啊,今早刚进的货,本想下午再宰的,既然大爷要肉,就给您卸个腿吧!”大胡子脸上堆满笑容,似乎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卸个腿?”杨胖子身后脊梁骨冒出了冷汗,“喂,你们都在干什么?” “这个挺肥啊!不错!” “是吧!”大胡子说着便打开了笼门,而手里提了一把大砍刀。 “喂,你他妈疯了?”杨胖子依然捂着下体,不断向后撤,直到后背抵在了铁围栏上,没退路了。 “需要帮忙吗?”那个老头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年轻的时候给生产队杀过猪,没问题的。” 大胡子抹了一把腮帮子,看着在笼中紧缩的杨胖子,“好啊,大爷,帮我按住他的头,小心他咬人。” “好咧!” …… ? 突然,张涵清感到胃里有股未消化的食物不断在翻滚的感觉,直接顺着食管喷涌而上,她捂住口,干呕一阵,强忍着憋了回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张涵清抚了抚胸口,许久才安稳下来。 “正如你所感受到的,被当做食物的感觉,难受吗?”莉子继续那种男性化的声音,在已知事实的张涵清来说却是格外的奇怪。 “人肉馅的饺子?”张涵清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盘热腾腾的饺子,而里面却藏着一个个小人,“呕!”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下午吃的东西全吐在了地上。 “这就是他不可饶恕的原因!”莉子的嘴角在努动着,上下的牙齿在不断摩擦,抽出放在上衣外套的手,撤身摆手,一个展示物品似的动作,身后的那个裸体胖子便映入了张涵清的眼帘。 张涵清半蹲着身子,吐了两口唾沫,潇洒地用右手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残留物,“你要干什么?”只见杨胖子右脚被一根绳子拴住倒挂在空中,赤身裸体。 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不仅仅是死人了,而是没有肉体的死人,现在的科技手段即使有一根头发丝存留于世,也能将那个人给揪出来。三年前,杨胖子失手杀了莉子,然而为了防止被警察发现,他将自己的情人处理成了这家餐馆的肉馅,每个来客的碗里都是这个姑娘的怨念。 “你知道吗?无法原谅!”莉子冲张涵清扬了扬唇角,眼里含着杀意,从身后腰间掏出了一把短刀,刀背处有些锈迹,并不锋利。 “不要这样,不需要你动手他也能得到应受的报应!”张涵清双目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哼!”刀尖在杨胖子垂下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伤痕,疼痛使得昏睡中的他一振惊醒,身体抽出一阵,瞪大眼珠看着莉子伸过来的短刀,“唔,唔,唔,”他的口被一双袜子给堵住了。 “我不会让他那么快就死掉的,用这把刀一刀一刀地将他的身体刮成肉片。”莉子再次扬起唇角,诡异地笑着,右手上的刀已经在杨胖子的胸脯上滑动了,而她的左手一挥,竟将突然接近的张涵清紧紧抓在手中,脖子被深深提了起来。张涵清被这猝不及防地一击,整个身体都瘫软下去,像一只病恹恹的小鸡仔被人拎在手上,甚至无力反抗。 “你给我放老实一点,虽然多杀一个人也没关系!”右手中的刀子转向了杨胖子的大腿,刀剑慢慢地刺了进去,随着一阵惨叫,而左手仍然用力地捏着张涵清的脖子,轻蔑地看着她。 张涵清呼吸很难受,她瞪大双眼直视着莉子,腾空的双脚不断踢蹬着对方的小腿,当抬起的脚尖触碰到对方的膝盖时,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借力点,用力蹬在夏天雨身体的膝盖骨上,以此抬高了自己的身体,脖子被勒紧所带来的窒息感有所缓解。趁此机会她瞬时提高膝盖重重地踹在对方的小腹上,顺势抓住莉子松懈的左手,将她的手指整个翻了过来,而抬脚就向对方的胯下踢去。 “既然是人的身体,那么就一定是有弱点的!” 然而莉子却岿然不动,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木然地看着张涵清,没有痛楚,也没有意外,“那么你还是要阻止我的啰?” “七星凌龙剑,见!”张涵清右手掌心搭在左手掌心上,交叉翻转,念动剑诀,“喃呢啊咪法!”然而许久手上却始终没有出现长剑的厚重感,似乎有一道巨大的屏障阻止了这把剑的现身,“这个是?” “在我的灵力范畴内,自然由我来操控一切!”莉子一脚横扫在张涵清的小腿上。 张涵清的眼力无法跟上这样的速度,小腿被踢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握紧拳头击打地面,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个家伙难道已经与这副新肉体完美融合了吗?最讨厌对付这种附身灵,一个处理不当就伤了原有的本体,而就在刚刚她却打算使出七星凌龙剑对付这家伙,全然不顾初衷,可是现在却被倒打个狗吃屎。 ? “小涵清?”乌鸦依然在门外试图撞开这道门,他刚刚明显感觉到张涵清正在召唤七星凌龙剑,但剑气始终不见,这样的话,凶险万分啊!“不行,只能这样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微闭双眼,口中念道,“万灵之法,归于阴泉;觅其始终,灵空尽显吾心!”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遮住了乌鸦的正要睁开的眼睛,“不需要,相信她!” 急切的心沸点忽的降了下来,乌鸦吐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罗刹女,“嗯!” ? 张涵清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大喊一声,“快躲开!” 然而已经晚了,那把刀尖刺进了莉子的右肩,红色的液体渗透了出来,在胸口前印出一个殷红的伤口,她回过头去,狠狠地在杨胖子的肚子上快速踹了几拳,“还是先处理了这个胖子吧!”她咬着嘴唇,拉开胖子口中的袜子。 下次,别人打你,一定还回去,知道吗?加倍还回去! 杨胖子瞪大双目,咳嗽了两声,冲莉子裂开了嘴笑了笑。 莉子左手绕到身后握住插在肩上的刀,猛地拔了出来,刀背的锈迹已被红色的液体浸染,透明的刀身映着夏天雨黯淡的脸色,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鲜血,这一刀,所有的恩情似乎就此了断了,还之彼身,便再无瓜葛! “不能!决不允许你如此践踏人的生命!”张涵清快速跑了过来,同样一脚踢在莉子的腰上。 莉子现在毕竟是人的身体,晃了晃右边胳膊,“碍事的家伙!”在张涵清另一脚踢过来的时候,莉子似乎看穿了她的招式,一把抓住她的右腿掀翻在地。 张涵清同时不甘示弱,快速抬双腿借惯性摆动腰身站了起来,瞬速做出格斗姿势,出拳打在对方受伤的右肩上。 “啊!”莉子感到了人本有的知觉,疼痛。 “你是人类,拥有血肉之躯的人!”张涵清大声喊道。 “闭嘴!”莉子的眼珠飘忽不定,视力突然有些模糊,眼前的女子出现了重影,但她还是强忍一番痛楚,晃动了右肩,以男性结实的身体直接扑在张涵清的身上,张涵清来不及躲闪,又不堪重压而被压倒在地,莉子右手掐住她的脖子,左手还是那把刀子直逼她眼球而去。 张涵清双手抵挡着莉子持有刀子的手,刀尖上的血留在了她的鼻梁上,滑落了下来,“你可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声音嘶哑,刀尖已愈来愈近。 眼又开始模糊,眼前的这个少女通红着脸,胸部一起一伏,带着淡淡的香味,夏天雨摇了摇脑袋,晕晕沉沉,忽的感到右肩撕裂的疼痛,鲜红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大半个身子,而自己的手中竟然还握着一把染血的刀,不觉胸口一阵恶心,重重的脑袋伴着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不可能,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复仇的!” 张涵清推开压在身上的夏天雨,站了起来,对着飘在空中的莉子说,“因为他是人!”随后便从腰间抽出宿魂袋,“解!你就在这袋中好好反省吧!” 莉子没有任何地挣扎,飘悠悠,瞪着倒挂的杨胖子,“我会回来的!哈哈哈。”一阵大笑,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张涵清同样鄙夷地瞧了瞧杨胖子,“如果宿魂袋不能净化她的话,那你在牢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 张涵清扯开夏天雨的衣角,正在给他包扎伤口,这个时候乌鸦终于推开门跑了进来,却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大汉,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什么情况。“小涵清,没事吧,你!” “能没事吗?”张涵清扎紧伤口处的布条,“来搭把手,这小子受伤了。” “那这个胖子咋办?” “管他干什么?等警方来处理吧!” “死了怎么办?” “哼,死了就死了吧!倒是这小子,被附身灵缠了这么久,不知道自己的意识还在不在?”张涵清将双手大拇指按在夏天雨的眼睛上,食指插在其双外耳道,屏住呼吸,“气息不足,胎光之气甚微,可能是天魂被迫离体了。” “天魂?” “嗯,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主人生死。”张涵清叹了口气,将夏天雨的后脑勺托了起来,“天魂离体,暂时还能苟活数日,先送医院吧,不让刀伤就要了他的命了。” “要我们去找回来吗?”乌鸦同时搀住他的左边,架了起来。 “嗯!” ? 从里面出来,餐馆里的灯仍然亮着,两人架着夏天雨来到大厅,正准备商量着怎么出去,却发现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张涵清还在纳闷,突然站住脚,有所顾虑地看着敞开的大门。 乌鸦向四周望了望,并没有注意到罗刹女的踪影,虽然不知道她是何种用意,但这个时候乌鸦似乎也顾不了许多了,“走啊,先出去再说吧!”如果被对方利用的话,那么这些就已经是个套了。 “嗯!” ? “痛苦吗?” 杨胖子瞪圆了双眼,只见门前站着一位长发飘逸,白色衣裳的女人,淡妆素容,迷人心智,他张开口,目光变得呆滞,全然不记得身在何处,“嗯!” 女人在他的手里留下了一把精致的银色匕首,裙摆拂过其裸露的胸膛上,一阵檀香,沁人心脾,“痛苦吗?” “嗯!” “这把弑命,可以斩断一切,前世今生,所有的纠葛与痛苦。” 女人细软却格外强硬的声音响在耳畔,杨胖子手握着弑命匕首,没有丝毫犹豫,慢慢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果然,不会痛啊!” “嗯,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痛苦!”女人硬生生地拔出了匕首,伤口处的血液全都染在弑命之上,很快红色的液体便渗进其中,而杨胖子胸口的空洞也随着血的消失而消失。 第四十六章 探病 即使是封闭的室内,没有人喧嚣的声音,霓彩的灯光,留给人们的只有孤寂,黑暗与恐惧。 手中拿的是一把不长的铁器,尖锐的前锋,沾满未干的黑红色的液体,黏糊糊的感觉,全然没有了冰冷的金属质感,这是一把沾染活人鲜血的短刀,像是刚刚刺过人的凶器。脑海里闪过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大腿根部流向了胸口,他被倒挂在那里,口中堵着一双白色的袜子,瞪大眼睛,咿咿呀呀。而那持刀的手正是自己,瞬速冲向倒挂男人的胸膛,噗呲,刀身没了进去,拔出来,像是漏电的闸刀,刺中的心口,血花四溅。 他,杀了人,就在刚刚,用这把短刀,刺中倒挂男人的心脏。 刀身浸染的血迹,却突然像是未干一样,变得更加粘稠,恶心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令人头晕目眩。 “我杀了人?” “没错,你杀了人!” 像舞台上的聚光灯照在身上,朦胧的灰尘飘在空中,铿锵,短刀掉落在地上,形成一滩鲜红的液体,渐渐漫开,夏天雨摊开双手,红色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一点落在了地上那滩“浅湖”中,竟也会泛起涟漪,自己的倒影在晃动,映出一张狡黠的笑脸,露出两颗浅浅的虎牙。“你就是杀人犯!” “啊!”随着一声惨叫,早早建立于内心的道德观念在今天败于自己罪恶的双手,自己将被作为罪人,囚禁于铜墙铁壁的监狱里,遭受孤寂,冷漠与嘲笑,死了之后也必定堕入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他仿佛已经看到从那“血湖泊”之中,探出了地狱小鬼的脑袋,就像被剥了皮的老鼠,尖嘴獠牙,伸出枯树根般的手,将他的双脚紧紧箍住,身体便因此慢慢下陷,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在无月的夜晚,一束手电的光永远都照不亮漆黑的天空,但这微弱的光源,却刺痛了苏醒者的双眼,因为他渴望光。 ? 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短发的女生,睁大眼睛从门缝里探着脑袋,身后像是有人在拉扯,不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醒了吗?”有个大大咧咧的男声,果然女生被拉回之后,一个帅气的男生在同样的位置探出了脑袋。 “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似乎后面还有一个女生,“让他休息吧!” “醒啦醒啦!”男生兴奋地嚷着,病床上的人与其说是动了动脖子,倒不如说是在摇晃着脑袋。 “你不要这么大声好吧?这可是医院啊!”后面的女生将男生往后拉,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或者让他离开。 男生向后把弄了几下手臂,“等等,有点不对劲。”床上的那个病人似乎在玩一个滚床单的游戏,用床单将自己紧紧裹住,并左右不断翻滚着,像是在努力挣扎逃脱出来,却又在热衷于将自己变成一只用茧来作保护的蛹。 “怎么了?”另外两个女生也探进了脑袋,看到床上的人滑稽的动作,面面相觑,随后便像撞开门似的冲了进去。 病床的他像极了搁浅的鱼,摆动着身体,痛苦地挣扎着,因为结实的床单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就像贴身的牢笼永远将其禁锢。 短发的女生迈着小心的步子走上前去,“夏天雨?” 而床上的人并没有回应他,仍然在做着无用的挣扎,口中却在喃喃呓语,不知在说些什么,自然本不是说给在场的他们听的。 “是梦靥吗?”长发的女生看夏天雨一点回应都没有,“瞿一航,快去叫医生过来。” “哦!”男生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了看长发的女生,又瞥了一眼床上的夏天雨,“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嘱咐之后,瞿一航便快跑离开了房间。 “怎么办啊?”李思慧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一旁的王祉妍,看到夏天雨如此痛苦的样子,似乎很是着急。 “应该是做噩梦了,赶紧叫醒他啊!”王祉妍走到床前,拉了拉裹在夏天雨身上的床单,然而一点反应都没有,对方仍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脸腮通红,额头冒着汗珠,“好烫!”雪白的手抚在他小麦色的脸颊上,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然也有温度的差异,夏天雨似乎被这稍凉的手触摸,立即表现出极大的反应。 “姐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最后一声像是从心底吼出来一般,歇斯底里。 王祉妍被这一情形吓到了,她猛然起身,但还是没有避免夏天雨那灼热的目光,对方瞪大双眼,目眦尽裂,先是满脸惊愕,随后便从低落的眼神中看出了忧伤,祉妍在想他究竟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他有姐姐吗?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李思慧这个大小姐,竟然湿了眼眶,乌黑上翘的睫毛似乎也有些掉色。 夏天雨想努力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上的床单似乎裹得太紧了,他现在就像是个蚕宝宝,不断蠕动着,在床上翻滚一圈,似乎碰到了右肩的伤,便憨厚地冲着两位美女笑了笑,“有点痛!” “我来帮你吧!” “不用啦,让我再试试!”可是他没动一下,右肩的伤口就像再次撕裂一般带来痛楚。 “我看你那便溺一样的脸色就不要再逞能了好吧。”李思慧习惯性地双手交叉扳了扳指头,发出嘎嘎的响声,“就让我来帮你吧!” “别别别,我这肩膀经不起你的折腾。”李思慧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声称自己是跆拳道黑带,估计就是个没啥素质的红带,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切!” “好了好了,这么热的天,赶紧给你解开吧!” 王祉妍拉着床单的一角,用力慢慢向下脱,首先左手被解脱了,接着就是受伤的右手,这下她看起来更加得温柔了,更加小心翼翼,夏天雨也很是配合地扭动着身体,虽然碰到了伤口了还是有些疼,但似在无意之中瞥到王祉妍的眼睛,他突然便又红起了脸。 “呵呵,重色轻友的家伙儿!”李思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夏天雨的表情,做出了个鬼脸。 “人应该没事了吧?”瞿一航跟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护士走了进来,而那两人亲密的动作瞬时便令他目瞪口呆,随后眼珠一转,搓了搓手,“啊,天雨,你好点了吗?” 瞿一航?这个人曾一度死去,令人哀伤,然而又神奇重生,改头换面,却无人知晓,至今仍是夏天雨心中的一块谜团,当然或许也只是个未解的梦。 “好多了,就伤口还有点疼!” “我们带了水果过来,我去拿!” “嗯,在外面椅子上呢!”李思慧翘着二郎腿,望了眼快步离开的瞿一航,对着床上的两人噗呲笑出声来,“吃醋啰!” 王祉妍耸了耸肩,有点无奈的样子,“她就是喜欢胡说。” “来,我看看烧退了没。”护士从口袋拿出一根温度计。 夏天雨终于从裹得严严实实的床单里解脱出来了,吁了一口气,配合着护士举起左臂,将温度计放在腋下。 “听你朋友说,你刚刚好像是做梦了!”似乎是一个很温柔的阿姨,说话的轻声细语。 “嗯!” “好好地养伤,即使警察来问话,也不要有太大负担,能说就说,不能说的也不要逆着自己。” 夏天雨手术麻醉休息的两天,警察似乎已经来医院好几趟了,司法部门的审讯,护士竟然说能说就说,也真是个很有爱的医生啊! “温度还是有点高,给你开的要按时吃,不过这几天有很多忌口的,辛辣的不要碰…”护士拿起床头小桌子上的药,各种介绍用量吃法。 “注意休息啊,你们聊,有事叫我。” 瞿一航走了进来,左手中拎着一袋水果,右手是一箱牛奶,但还等他放下,李思慧便抢着开口说道,“特地去果园给你挑的水果,对你好吧!”说着就从瞿一航手上接过水果,从袋中拿出了一串提子,“来之前洗过了。” “嘿,天雨,这几天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瞿一航在一旁问道。 “啊,有点小麻烦!”夏天雨现在只能这样回绝,甚至如果警察问道同样的问题,他都还没想好怎样回答,那个莉子应该还会回来吧!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从我爸那打听到,绑架天雨的就是我们之前暑假工的老板杨刚。” “难以置信!” “那种只认钱的生意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祉妍姐。”李思慧坐在床沿一边扯了几颗提子下来放在干净的塑料袋中,另一边看着眯眼的夏天雨说道,“你应该是发现他三年前杀死自己小三的事实了吧?” “小三?有点意思啊!”瞿一航尴尬地笑了笑。 “昨天下午的新闻你们没看吗?” 王祉妍自然是看了点了点头,夏天雨也是靠在枕头上沉默不语,没有回应,顿时房间变得安静了。 “跟你说话呢?夏天雨?” “嘘!”王祉妍离得最近,她看到夏天雨闭合的双目,做了个手势,小声说道,“睡着啦!” “啊,这么快,真的假的!” “不要闹了!让他休息吧。”王祉妍阻止扑上前的李思慧,摇了摇头,示意不要。 “我们先出去吧,等他好点了再过来看望他!” “就这么睡着了?才聊几句啊!”李思慧撑了个懒腰,“回家无聊死了!” “我带你们去看电影吧?”瞿一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兴奋的样子。 “朋友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看电影?”李思慧努了努嘴,径直走向门口,“正好,祉妍在,你们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思慧,不要这样好不好,”王祉妍追了上去,“你不要老是针对一航。” “无聊!” 瞿一航杵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第四十七章 老司机 “小姑娘,这么晚回家,可不怎么安全哦!”车里的光线很暗,但从侧面看司机是一个圆脸的大叔,虽然有些青色的胡渣,但微挺的肚子给人一种敦厚的感觉。 “跟朋友玩得太晚了!”坐在副驾驶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她坐在椅子上,像是喝醉了酒微红着脸,手频频扶着额头。 “真是青春呐,想想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一个壮实帅气的小伙儿啊!”车子随着抖动了一下,司机大叔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孩,从车的前沿拿了一包烟。 昏暗的小车里,亮起了一个黄点,“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女孩儿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解下挎包,干脆枕在靠椅上,微微的睡意。 前后的车窗慢慢摇了上来,车里充满了淡淡的薄荷香味,令人着迷,忍不住多吸了两口,随后前车窗又缓缓降了下来,似乎让这朦胧的感觉有所弥散。“嘿,小姑娘,到地方了!” 女孩儿仿佛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 “嘿,小姑娘,到家了!”右手推搡了她一下,仍然没有任何反应,随后手指按在雪藕一样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待白色的印记晕开变得通红,“嘿嘿,小姑娘,肉还挺结实!”只是笑了笑,掐掉左手的烟,车继续向前驶去,没多远便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子停了下来。 咔,安全带解开了。 “这幅皮囊不错啊!”那双粗糙的大手在女孩胳膊上摩擦了两下,“比昨天的好多了。”嘿嘿! 他将头伸了过去,开始找女孩儿的嘴巴。 “靠,好恶心的味道!”女孩儿突然用手遮住了嘴巴,皱着眉头,一把推开了司机大叔。 “你?难道药劲不够吗?”额? “哼,滚!”女孩儿一拳就狠狠地打在男人的左眼上,“刚刚掐得本小姐好痛!” “哎呦,劲头还不小,”司机捂着一只眼睛,却是猥琐地笑了笑。 昏暗的小车内,这个肥大的男人如豺狼一般色眯眯地盯着女孩儿的身体,垂涎三尺,似乎想扑上去一口吃掉她,而小姑娘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摩拳擦掌,左右扳动着脖子嘎嘎的声响。 “嘿嘿,有点意思!” 嗙! 墨色的车窗外是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小伙儿,随着车内响指的打响,他迅速绕车转了一圈,似乎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谁?”司机大叔察觉到外边的动静,向窗外探过头去,瞬间就像冰箱漏电一样,有股电流通过,全身颤抖,麻木了! “有意思吧!”女孩儿不知何时已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子,有一拳打在了男人恍惚回过头的脸上。 “额?” “特地给你准备的电击大礼包。” “看来你是专门送上门。”男人脸部突然像是自带荧光一般变得恐怖的煞白,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煞气浓烈,空气都被凝聚在一起似的,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出租车顶拉了下来,形成一个凹陷,慢慢地逼近两人的头顶。 噗! 一把铁青的剑深深插进了男人的心脏,却没有血渗出来,剑身上的一张符咒慢慢消失了。 车门打了开来,张涵清从里面出来,靠在墙上的乌鸦走了上去,“搞定了吗?” “嗯!” “司机先生没事吧!”乌鸦走近车窗向里看了看。 “死了!”张涵清淡淡地说着,弯下腰将地上盒子一样的东西装在双肩包里。 “你不是说张家有规定不得将刀剑对向手无寸铁之人,更不得伤人性命吗?”从外看到司机的面脸庞没有了血色,两只眼睛突兀地瞪着。 “那是张家的规定,又不是我们hurter office。”张涵清将头发解下,披散在肩,“快走吧,有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 张涵清没有说话,抬头望了望月亮,下弦月,“没时间了。” “这是被附身的人,我所认识的小涵清可没这么无情!”一阵风卷起了地上的纸屑,立秋了,这样的夜晚多少有些寒意。 “只是从太平间偷的尸体罢了,你不会要报警抓我吧!”张涵清转过身子,一只手撑在车窗上,出其不意地大笑,随后便捂住嘴巴,似乎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我去!”乌鸦再次眼望了望里面躺着的尸体,脸部出现了大量的尸斑。 “普通人不是那么好被附身的!” “可是?” “可能那小子天魂在之前就离体了,才给莉子钻了机会。” “天魂主人命数,他岂不是早就死了?”一魂离体,都活不过七日。 “可能有人用东西给他续命!” “节魂灯?” “看他活泼乱跳的样子,也许…”张涵清突然一副呆滞的表情,摸了摸胸口。 “也许什么?” “我们赶紧撤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再去找那小子。”话锋一转,但她仍若有所思的样子,转过身去,摆了摆手,“明天上午8点老地方集合。”她大概指的还是那家唐记甜点吧。 子夜,望着张涵清渐渐远去的背影,乌鸦仍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多少睡意,心里想着的仍是刚刚她那副充满怒气的表情,不知怎地,车里的那具尸体趴在座椅上,似乎还没有完全与金属制的汽车融为一体,总觉得它头的方向在不经意间转变了。 第四十八章 病房问询 “伤好点了吗?”于昆走进病房,手里拿着一个果篮,身后跟着一位身材较瘦小的女警官,两人都是穿着便装过来的,一前一后像极了探病的家属。 胡逸美手里捧着饭盒急忙站了起来,她似乎认得两位,对靠在床上的夏天雨使了个眼色说道,“于昆警官和肖晓蕊警官,”随后便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迎接。 夏天雨眯着眼睛,戴上床头的眼镜,虽然还是一片模糊,但勉强能看到满面笑容的两人,他晃了晃脑袋,冲前方笑笑点了点头。 “还没吃饭呢?”先走近夏天雨的是那个姓肖的女警察,她手中拿着一个公文包,而于警官还在和夏妈妈礼让水果篮的事情。 “肖警官好!”距离近了,但感觉更加模糊,像是眯着一双眼睛,眼前的这个女警察大概是短发吧,上身白色,下身黑色的装束。 “感觉好点了吗?”大概是想确认夏天雨是否够清醒回答他们的问题吧,虽然案子基本已经理清脉络了,但至于夏天雨这条线还是有些不明白。 “可以的。”我能清楚地回答你们的问题。 “那我们就直截了当点!”于昆似乎已经摆脱了夏妈妈的纠缠,走上前去,进入了正题。 “方便我在这里吗?”夏妈妈搓了搓手指,放下水果篮说道。 “大姐,没事的,只是简单的问话。”肖晓蕊笑了笑。 很快,两人便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拿出纸笔做起了问询。 “你在盛源饭店干暑期工是吗?”或许女性更有亲切感吧,这回于昆在做笔录。 “嗯,和同学一起挣点零花钱。” “不错的孩子。”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夏妈妈在一旁腼腆地笑着。 “平时和饭店老板杨刚很熟吗?” “不熟,他只是偶尔带一些人过来吃饭,似乎很少管店里的生意。”夏天雨微微摇了摇头。 “八月三号的事还有印象吗?” 点了点头。 “大概是什么时候,你被人绑架到盛源饭店的,详细过程还记得吗?” “应该是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吧,我收到了一个公共电话,他说让我帮个忙。” 大概是已经调差过他的电话记录了,两人又互相点了点头,“说了些什么呢?” “说是餐馆要关一段时间,让我们去帮忙打扫一下。” “我们?还有谁吗?”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并没有联系他们,一个人就直接去了,然后…” 夏妈妈在一旁不断地搓着手指,或许通过夏天雨的描述,脑海中早已勾勒出那副残暴的画面。 “嫌疑人杨刚在警车车祸时逃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和你出现在盛源饭店,时间上是符合的,但此次来就是想想你有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记恨你,不逃跑却绑架店里的员工?”于昆将笔帽放在鼻翼蹭了蹭,似乎很早就想问这句话了,总在担心面前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 然而夏天雨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都大吃一惊。 “你们认识莉子姐姐吗?”在之前天雨是无论见到哪个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男孩儿,但此时的他却格外得平静,就像在做一个梦,一个属于自己的梦,编造着自我的故事,漫游,无知觉,或许在内心里,莉子残余的影子也在默默地影响着他吧! “曹莉莉?”肖晓蕊的眼白明显放大,但依然保持着笑容。 而于昆的笔套却掉在地上,金属敲击地板的声音,尴尬的节奏,但并没有去捡,似乎不想错过这么关键的时候。 “她的事情,杨刚都已经交代了,但…果然…”你知道这些。 “我在餐馆洗盘子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天雨侧了侧身子,从病号服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戒指,周边梅花一样的瓣,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钻,“很漂亮的戒指!” “这个?曹莉莉的吗?”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只有夏妈妈在一旁看得不知明理。 夏天雨将戒指递给了肖警官,“因为太漂亮了,所以动了点私心,对不起!”与其说此时的他像个将被责骂的孩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莉子的影子。 “小雨啊?”夏妈妈这才像是听明白了,声音稍稍严厉,不该拿别人家的东西。 “这么说杨刚在处理尸体的时候,落下了这枚戒指,然后被你捡到了,所以…” “那么这样解释就通了吗?” “这还要等回去找检测科的同事帮忙。” “可是…”于昆仍在不停地记着些什么,并没有抬起头来,但语气却格外得强硬,“这也说不通吧,人是在三年前就被杀了不是吗?”微微抬起了头,直视着天雨的眼睛,只见眼镜片上反射的逆光,看不清飘忽不定的眼神,“三年前掉落的戒指,怎么到现在才被捡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女人和男人考虑的事情往往是不一样的,他锋利的言语似乎毫不在意对方只是一个高中生,你在撒谎的口味早已写在了对视时的眼球里。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夏妈妈紧张的面容仍在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境地,而另外两人却将所有的疑惑盯在天雨的身上。夏天雨极力压制着自己飘忽的眼神,以及即将搓到一起的双手,这个谎能圆下来吗?那个女人的戒指明明是亲自交给他的,难道也要如实说出口? “明明就是捡到的!”夏天雨的双腿弓了起来,双手交叉抵在上面,因为换了一个角度,湿润的双眼这才被两个警官所看到。 小男生的眼泪,哈哈,这倒让人招架不住,而夏妈妈却在一旁满脸嫌弃,自己的儿子在外人面前啼啼哭哭的,“哭哭哭,都快成年人了,不知羞!” 这时于昆能做些什么呢,他的质疑没问题,安慰这个快和自己参不多高的男生,实在不是他的擅长之处,这种时候他倒也挺想来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之类的。 “我们平时说话就比较直,”这句话似乎是对着夏妈妈说的,惹她宝贝儿子哭了,实在不好意思,“小雨,不要怪叔叔哦!我们当然相信你啊,叔叔也只是为了工作嘛!”陪着笑脸,肖晓蕊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了过去,“哭出来也好,受了这么多委屈,心里会痛快一些。”同时她的脚踩了踩于昆的脚背。 但军人耿直天性,于昆冲眼前的男孩笑了笑,不过不好意思刚刚叔叔话重了点的安慰语气还是没能表达出来,心里倒是满起波澜,那个疑问还是个困扰。 “大抵我们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不过东西还是要等回去查证之后再说的,今天就到这里吧,弄得不愉快,实在不好意思啊!”肖晓蕊看着低着头的男孩儿,应该是不能再继续畅所无阻继续对话了,与其这样敌对,倒不如服个软下次再来。 “哪里的话,是小雨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担心太多,好好养伤,我们先告辞了!”于昆站了起来,对抬头望过来的夏天雨笑笑点了点头。 夏妈妈连忙起身相送,“小雨?” 人会使用一切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件又一件,而含冤而死的灵魂却只有一个愿望——复仇,莉子在夏天雨的脑海里留下最深的仍然是这句话,既然答应过你,就只能这样了,虽然不是亲自动手所带来的满足感,但他也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在人类所制造的规则下了结残生。 两人转身的时刻,不觉身后的男孩抿嘴一笑。 …… “早日康复啊!我们还会过来看你们的!” 看我吗?还是继续你们未解的疑惑?不知从何时,这种内心的独白像是有了生命,存在于不受自我控制的梦里,是莉子的影子,还是自己的影子,不过,的确是实话没错了。 第四十九章 触景生情 从八月四号早晨被送过来,夏天雨已经在医院的床上躺了三天了,伤口大概开始收缩了,隐隐约约有些痒痒的感觉,但总不能用手去挠的,这样让他感到有点恼火,也许还有不能够右侧卧着睡觉,毕竟是伤在右肩,白天也只能靠在枕头上面。 肩膀虽然还是不能动弹,但靠左手与屁股的挪动,他还是可以从床上下来走动的,不过这只限于在室内,因为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其实有类似于死亡的气息,所以当妈妈要求让他平时状态稍好的时候就去户外的走廊走走,他总是默不作声。 “哪里还是不舒服吗?”总是这样问,然而他却不怎爱回答,尤其是昨天警察来过之后,他面对妈妈的任何关于案件的质问,一律都只是不想说,不记得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跟妈说说吧!” “不开心的事情,配合警察工作才说的,妈就不要再问了!” 一听到儿子这般的敷衍,夏妈妈总是会深深叹一口气,然后便无奈地话锋一转,“今晚想吃什么呢?不过辛辣的不行啊!”作为父母的自己,不知缺失多少儿子成长的时光,她并不知道孩子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以自己的观念来说,子女在外的烦恼不总是跟最亲的人倾诉的吗?果然在他眼里我这母亲还是不够称职,虽然平时她也算是强装着一位比较严肃的母亲,但孩子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作为监护人的自己自然是无比得自责。 夏妈妈坐在旁边的另一张空床上,一张憔悴焦黄的面容笑着,期待着从儿子的口中说出此时最想吃的东西,似乎满足他的要求就是她此刻最大的幸福。 而夏天雨呆呆地侧着脸,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回应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情绪不稳定的母亲,自己的伤痛,还是已经死去的人。两人似乎在对视,但却有没有眼神的交流,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又是母亲期待的双眼。 他不忍心地开了口,“南瓜粥,好像吃南瓜!” “哦,差点忘了,马上就要立秋了,这个季节乡下的南瓜应该快熟了吧!”她忽然笑得很开心,夏天雨不知道这样的笑容是真是假,眼角的鱼眼纹皱在一起,但很美,“啊,这么想,也好久没回去看看了!” 她所说的是乡下的父亲的父母,三年还是四年呢,没有看到他们了。 “等我伤好了,回去一趟吧!”夏天雨坐正,双眼望着天花板,他这像是在向母亲乞求。 “就依你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而后,在惨白的病房里,他继续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着呆,而旁边的病床始终是空着的。 ? 这件病号服未免也太大了点,像是一张巨大的布袋子套在他的身上。 在傍晚的时候,暑气消散,一个人就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望着窗外的晚霞发着呆。 而他现在发呆的时候都不能有个舒服的姿势了,因为无法将双手撑在窗沿,托住下巴,似乎很多人都喜欢这样的发呆姿势。只好向窗外伸出左手,向前倾靠在上面,总算是摆好了姿势,这时走廊里的灯亮了起来,借着夕阳的余晖,室内的节能灯似乎显得格外的暗淡,像是蒙了层黑纱似的,让人感到很不爽。 “喂,哪位?” “请问这是夏德海的手机吗?” “你打错了吧,这是座机。” “你是夏德海的家人吧,他出车祸了,人还在抢救中,请家属尽快过来,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部。” 电视剧里的情节总是很容易影响到他的个人情感,莫名其妙地将一个配角凄惨遭遇想象成自我的人生,身临其境,然后心脏压抑到爆炸的痛感,但在另一方面,他格外喜欢这种感觉,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病态心理吧,在遭受万人唾弃之后,冷冷地,在风中颤抖!似乎就是乌江自刎的楚霸王了。 于是,此时的他就是影视作品中的男主,一个电话,晴空霹雳,在这部剧所描写的这个家庭就这么塌陷了。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虽然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急切地向母亲转述医院的来电。 “我爸他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乐观,做好心理准备吧!” 然后,然后他做了些什么,三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从昏暗的房间里跑了出来,撞见了谁。 “那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呢?”大多数人会将这发呆状态当做一种享受,因为他们在这时可以思考,也可以不思考,让肩上的那颗脑袋得到最好的休息,虽然大多时候对于天雨来说也是不错的,但此时的他却陷入了回忆杀,中断了记忆。就像从云层里钻出的霞光,格外的耀眼,但那已经是八分钟前的光了。 “床铺收拾好了吗?” “那个床铺睡的本来是一位病人家属,中午时候打过招呼,床被都换新了!” “那就好,老爷子刚做完手术脱离危险,你们可要好生照顾着。” 什么人这么神气,只见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地护着一位靠在轮椅上的老头儿,进了204房间,天雨循着声响回过头去,只看到了那个中年男子正大大咧咧地和身前稍矮半个头的胖医生嘱咐些什么,时不时抽出腋下的皮包伴着说话的节奏左右挥舞。 妈妈说下午从省会医院转过来的病人就是那个老头儿吗?连条件稍好的大医院都治不好的,来这里大概就是静等最后的时光了吧,不过没想到会安排到与自己一间病房。 随后从房间又走出了一位的妇女,穿着一双平底白色水晶凉鞋,像是拖在地上走了出来,深黄色的波浪发型以及黑色的披肩纱巾,似乎很正统的中年妇女的装束。从她通红的双眼和抹眼的动作来看应该是老头的闺女,见女人出来,立马止住大声的中年男子,是弟弟没错了吧! “姐,看开点啊,老头子他命算硬的了!” 女人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倒是对着医生问了一些估计早已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我爸的病如果再手术的话还有多大把握。 爸他会死吗? 人都是会死的! 那个时候,站在icu急诊室门口,姑父让他跪下,因为他的父亲已经被医生宣布死亡了。 转过头去,太阳已藏匿于西山之下,他的耳畔是窸窸窣窣风吹翠柏的声音,又是那些人大声吵嚷的响声。 “走走走,我们先去吃个饭晚上再派人守着老爷子!”医生离开了,那个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去,继续扯开他的嗓子嚷嚷着,里面的孩子似乎也在起哄,像是过年放爆竹,总之那个老头此时应该感觉很不消停吧,虽然是一家人其乐融融,但毕竟还是在惨白的医院里,想想也让人心酸。 随后,声音渐渐疏散,大姑小叔的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人在伤心,但饭也得吃吧! 伤心的人,吃得下饭吗? 他记得那次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一点东西都没吃,当被一帮不大熟悉的亲戚带到餐馆时,他的胃里早已波涛翻滚,尤其是在看到他们喝下整整一箱的啤酒的时候,他想在这大概是一群猪吧!我们都是几天没被喂养了。 都应该走了吧,站在外面,一直都没敢进去,他能想到那些人围坐在自己的床沿上,说些违心的话语,而一个陌生人突然闯入那该有多尴尬啊! 此时他才推开门,于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酒精的混合体,不觉得捂了下鼻子。 兔子姑妈? 女人回过头手里削了半截的苹果,点头微笑,那两颗长长的洁白板牙格外显眼,不过并不是抵触到下嘴唇似的龅牙,如果能用可爱这个字眼的话那么再适合不过了,虽然她明显的鱼眼纹已经暴露出了她的年纪,那牙齿,还有她的发型——深黄色大波浪,都像极了自己的姑妈,刚刚在门口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天雨不禁要脱口而出了,“兔子姑妈!” “你住这张床吗?” 点头,左手还是托起长长的衣袖放在门把手上。 “啊?”一个像是一只老猫的叫声,声音听似无力,却在极力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老头儿的脸似乎没有了骨头,整个皮肤皱缩着,上下两颚早已没有了牙齿,额角的老年斑像是发霉了面包上的斑点,黑黑的一块块。他伸着长长的脑袋,见天雨进来,便立马微微张开双唇,冲向未削好的苹果上。 不是没有牙齿吗? “爸,不要急啊,你是啃不动的!” “啊!”似乎要伸出舌头上去舔了,而他的眼睛,像是从灌木丛中露出的蛇吐信,一直都在盯着夏天雨的一举一动。 感到背后一阵发麻,想侧卧下来装睡,但满屋子消毒水气息让人很不舒服,更何况榨汁机震动以及老头儿的呻吟声一直在耳畔环绕,就这样,这个老头儿在一个外人面前向自己的女儿撒娇到自我催眠,此时,大概是天雨最想妈妈的时候,赶紧过来拯救自己。 第五十章 血气方刚 “怎么又来这个地方啊?” “前几次都没有见到那小子,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来探望病人,咱们就这样空着手来?” “我和他很熟吗?”走上门诊部的台阶,张涵清便将太阳伞收了起来,交到后面人的手上,顶着一副墨镜回过头,乌鸦知道她的视线一定在自己的眼睛上停留数秒。 “总是因为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吧。” “204吧?” “对,还在那间病房。” “以后这些琐事都由你来办,你可是我的徒弟兼助理。” “之前你可没跟我说要干助理这部分的活,这两天我算明白了,这样的话我要一部分的酬金。”乌鸦跟了上去,长伞塞到张涵清的手上。 “你拜师,我可没收任何费用啊!”随手将伞褶皱理顺,折了起来,“等你过了试用期,就拿工资。” “试用期?” “三个月吧,但还是要看你学得怎么样”,张涵清靠在楼梯扶手转角的地方,隔一个台阶,居高临下地将伞当做一把长剑一般刺在了乌鸦心脏的位置。 乌鸦愣愣地看着她,咽了一腔口水,算你狠! “对了,前天晚上那具尸体处理得怎么样了?” “什么尸体?” “你别说那天晚上你什么都没干就回家睡觉了?” “啊!那还能…” 隔着茶色的镜片,乌鸦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算了,这次也怪我没教你。” “那要咋办?” “下次遇到再说,但这死人肌肉和血脉早已坏死,寄身也没卵用,所以几乎不会再有了,上次的那个估计是人临死之际被寄身灵附上的。” “你说会不会存在僵尸,即使死了很久,被一种叫埃博拉病毒感染之后,就像被控制了大脑一样,重新活动了起来。” “什么埃博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了二楼,204是上楼右行第二间房。 “像咱们天师派在江湖上也算是大门派,有啥清规戒律的你都没跟我说,要是哪一天…” “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是我张涵清一个人的徒弟,跟那些老家伙有什么关系? “而对你刚刚所说的僵尸,我只想警告你一句话,永远不要小觑人的意念。”张涵清摘下墨镜,动了动脸两侧的肌肉,努力将严肃的表情转换成即将的微笑,咚咚。 切! 你刚刚是不是切了一声? 啊?没有啊,怎么敢? ? “姐姐,204房的那个病人去哪了?” 推开门,发现空无一人,床被都折得好好的。 “204啊?红姐,204的2号不是你照顾的吗?” “哦,凌晨三点多就走了,”娇小的娃娃音是从左侧传来,不过却是一个体格壮硕的女人,不想用五大三粗这个字眼,“早上一大家子人过来,哭哭啼啼地,你没看见吗?” “不会吧?肩膀就被刺了一刀,都没伤中要害,就死啦?”双手抓发,做出惊恐状。 “你说见义勇为的那个小伙子啊,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估计是同一间房刚死了人,觉得不怎么安生。” “见义勇为?”忍住不笑,“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走的时候也没打招呼,这么热的天,应该不会走远。” “那谢谢姐姐们了!”撩一拨头发,给她们一个甜蜜的微笑。 切,小屁孩儿还学会撩妹了,哦不,撩大姐。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么热的天把我拉过来,还一点福利都没有? 医院对面有一家果汁店,带你解渴去! 你请客! ? “老板啊,里面有位置坐吗?” “店面小,没有就餐的位置。” 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光着膀子,两大救生圈围在腰上,躲在低矮的小小风扇下玩着手机,抬头只见一位穿着件病号服的小子,晒得黝黑黝黑的,左手拎着一袋水果,满头大汗地站在卖菜窗口。两只不识趣的小虫在玻璃上嗡嗡地叫。 “天太热,就在这歇一会儿,顺便买一些卤菜。” 这大概是从医院里的病号,在里面估计闷得慌,如果这要在我这倒下了,还不得讹死我。 “在里面坐一会儿吧,自家吃饭的桌椅。” “哎,谢了您哎!”小子点了点头,进了里屋。 大叔继续低头玩着手机,“你这,待会儿家里人应该会来接你吧?” “哎,您放心,我就歇一会儿。”咽了一口口水。 “要买点什么呢?” “啊?” “你刚刚不是说要买点菜吗?”站了起来,随手操起一旁的扇子,打在玻璃那只苍蝇上。 “哎,老板,就你那现烤的鸭子来半…一只吧!”黑小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抿着嘴笑。 “现烤的?要切吗?” “哎!麻烦切一下。” 不一会儿老板便挺着大肚子,把那一袋包好的鸭子丢在了桌子上。 香! 老板一转身,黑小伙便牵动着自己肥大的衣袖,伸手去解桌子上油麻麻的袋子,右手稍动了一下,却耷拉了下去,随后便又耸了耸肩膀,“干,可不能废了这膀子!” “老板啊,冰箱里有啤酒吗?” “干什么呢?不是说坐一会儿就走吗?”要是在我这倒了,那还得了。 “你这鸭也是太香了,等不了他们过来接了,先在你这将就着吃了。”一只鸭腿已经咬在了嘴中。 “哎,我说你小子,还得寸近尺啊!”大叔不高的个头,但摇着膀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也是挺吓唬人的。 “老板啊,再给我来盘虾子,一小碟花生米,还有那什锦菜也弄一盘子,中午就在你这将就了,哈哈!”居然恬不知耻地笑了。 “啊!好咧!”刚冲到面前,却又点头哈腰地走了回去。 当他把这些菜端到桌子上的时候,那小子趁这档子已经从冰箱里把酒拿了出来,而且还是两瓶。 “老板啊,今个烧锅的不在家吗?” “哎,嫌家里热,带着孩子去了大商场转悠,估计要等天黑才回来。” “来来来,中午咱哥两就这样将就一下吧,陪我喝点。” 这究竟是你家还是我家啊? “我去拿两副碗筷。” 等他拿餐具过来,小伙儿已经用牙咬开盖喝了一小半。 啊,舒服,喝着便将上衣脱了去,只见右肩上是用白色绷带绕在脖子包扎的,显目的还是中间那殷红的口子,却似乎在忍着疼痛,拿起酒瓶就和老板碰了一下,“来!” “小子够爷们啊,这是怎么弄的?”老板剥着小龙虾,盯着对方的伤口。 “前几日,就在环湖路废弃的路段,几个毛头小子欺负一个小丫头,我正好看到了 心里想,这不可能不管吧,我操起路边的砖头就冲了过去 两个人立马止住了,另外有个黄毛带刺,拿把刀子就跟我耍狠。” 喝酒。 “然后就挂了彩?” “毕竟人家是拿有兵器嘛!” “小小年纪,不简单,来,碰一个!” “兄弟,不是跟你吹,当年我当村子民兵队长的时候,全村人的安保工作都是我保障的,什么流氓地痞,见到我都是夹着尾巴,哈哈。” 兄弟? “民兵?小哥你应该还没成年吧?” “你别看我这么大年纪了,就上回那个拿刀的小子,三个一起上,我都吃得住。” 喝酒。 你这牛逼吹得也真是漫无天际啊,老板大概是被鸭肉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真是青春啊,年轻人就是有朝气!”年轻人吹牛逼的功夫也越来越了得。 小伙子摸了一把肉不多的胸脯,要不是右肩受伤,恨不得用力锤两下。 “这菜挺好吃,就是味还轻了点,再加点辣就好了。” “除了这鸭子和虾子,剩下的都是外面进的货。” “你老婆弄的?” “她哪会烧菜啊?卤鸭子,烤火,都是我一个人弄的。” “我觉得就这两道菜味道可以,反正是合我的胃口。”不错,剥了只虾子送进口中。 “是吗?我跟你说就这虾子,新鲜的,这天小龙虾都上市,便宜,昨个刚炒的” “看你样子还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再次剥了一只虾送进口中,估计还没吞下去,便喝着一口酒。 “小兄弟,哥哥不是跟你吹,我以前是在城南那边开餐馆的,既当老板又当厨子,周围人都知道我。” 喝酒。 “是吗?那边做的好好的,怎么又在这卖卤菜呢?” “生意正好的时候,赶上城南老巷子整改,一天到晚都是城管,就不给弄了。” 原来是路边摊啊! 叹气! 喝酒! “哎呀!小哥,你这可不行啊,还是赶紧回去养着吧!” 只见右肩的伤口似乎在剧烈地喝酒碰杯大幅度动作下,开裂了,殷红的液体慢慢向四周漫开,颜色却被汗水稀释变淡。 “不碍事!” “这可不行,大热天的,刀伤好得慢,感染了就不好了。”老板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欲夺下对方送在嘴边的酒瓶。 “不碍事!” “哎,我说,不能再喝了!”要是真在我这倒下了,那还得了,老板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手腕。 “啊!”疼疼疼,半块鸭肉还在他的口中,不慎咬中了舌头。 “兄弟,这顿就要中午饭带你吃了,还是拿着你上你的东西回医院去吧!” “老子还没吃好呢?把我这弄的,”胳膊已经无力地下垂,仍在撑着用左手扯着肉片。 “我去!”这是遇上一个不要命的小祖宗了,“不是看你肩上有伤,我踏马不弄死你!” “你想弄死谁?”小子似乎在忍着痛,随手将一个空瓶摔在了地上,乒乓。 “你是找死吧,我看你小子挺爽快的,留你吃饭,玛德,竟然摔老子东西!” “我活这么大岁数了,就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毛头小子,你给我作是吧?啊!”扯得很大的嗓音,一把就将他人推到。 本来是想用右手撑在桌上,不成想这手是假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哎呦哎!我这把老骨头啊! 草,竟敢摔老子。 ? 嘿!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哪儿呢? 就刚搬来的那家卤菜店,两个光膀子的大汉在里面摔酒瓶子呢! 是哪两个啊? 一个当然是店里老板李大银,另外一个没看清,好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子。 好像两个人都喝了点酒吧,借着酒劲打骂起来了。 谁赢了?输赢呢? 当然是那李大银啦,胳膊哪能扭得了大腿,看那小子都挂了彩了。 下手这么凶。 哪有啊,那小子下手才狠呢,就拿酒瓶子硬生生地敲在李大银的脑门子上,要不上路过的几个汉子将其拉开,这大夏天的,医院又要进去两个了。 我看那小子的肩膀像是刚受过伤。 小年轻呗,在外打架,家常便饭了! ? “嘿,这大热天的真是火气大啊!” “怎么了?” “刚刚听说前面一家店里,店老板和一个客人因为些口角,大打出手,现在双双进了医院。” “雄性之间,难免如此。” “只是说其中一个肩膀有伤,挂着一件病号服。” 张涵清深深吸了一口冰镇芒果汁,没再说话。 随后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朝着医院方向走去。 第五十一章 同房共眠 “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奢望是什么吗?”老头儿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并没有了子女簇拥时的虚弱,反而有些气力,或许是因为人都走了,房间显得空旷,一个人的声音也就格外得明显。 但在此时的夏天雨来说,他纯粹就是一个十足的老戏骨,以他多年的生活之道,似乎掌握了每个人的心理,那佝偻的身躯,侧卧的姿势都像在刻意地摆设。果然就在自己的女儿道别晚安离开的时候,就打算侃侃而谈起来。 “像我这样的,用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奢望’!” 听说老爷子身子骨不好,晚上翻身都不容易,小雨你要多帮帮爷爷! 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肩,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你们爷孙俩可要好好相处啊! 两个男人共处一室,无论年龄相隔多少,总会有缄默不语时候的尴尬,尤其还是一个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老头儿和一个顶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宅少年。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个行将朽木的人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我现在就想咬一口苹果! “你可能觉得老头子我在胡说八道,之前在那几家医院里我也跟他们这样讲,但他们要么笑着问我原因,要么就像你这样不说话,好像不愿意与一个老傻子搭话一样。” 夏天雨没有睡,但没有说话,不仅是因为伤口隐隐作痒地疼痛,没有心情,更主要的是他打心里讨厌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尤其是在他知晓的情况下还做得如此得意洋洋。而在隐约之中他认为这个老头就属于这种人,但人家跟你说话,你不搭理就会不礼貌吧,于是就只有装睡了。 “但我现在就是想真真切切地吃一口苹果,梨子也行,毕竟人老了,牙早就不行了,总是让我吃流食。” “不是有假牙吗?”夏天雨是压着嗓子,对于没光的地方,小点声比较好。而自相矛盾的话,再不会两句实在说不过去,想加一句你傻啊等字眼,但毕竟年龄差距在那,所以便作吧。 “你说隔着衣服摸女人的**和不穿衣服能一样吗?”老头儿的面大概是朝着自己的,因为室内较暗,并没有看清这个老猥琐淫荡的表情。 “大概是不一样吧!”少年忽觉得两腮发热。 “哈哈!”应该是在嘲笑你这小屁孩儿什么也不懂,“有牙的时候啊,吃啥子东西就是囫囵地吞了下去,纯粹就是填饱肚子,后来条件好了,有空吃点东西了,但牙却没了!”末了苦笑了两声,或许这个故事他对很多人都讲过,但并不表示每次的心境都是一样的。 夏天雨隔着衣服也没摸过别人的胸,自然不知道老头儿的痛楚,但他之前听兔子姑妈的公公谈过,戴的假牙无论怎么地打磨,戴起来总是不舒服,更别说吃东西,说话都不方便。但说回来这个老头莫非是个老吃货,人老了,没了牙,连戴个假牙都嫌吃东西没味道。 “听那个胖胖的小护士说,你的膀子是和歹徒打斗的时候被刀子捅的?” “啊?打斗?”夏天雨想翻个身对着老头儿问清楚,不料碰到伤口,呲,疼! “还真是英勇,小小年纪真不简单啊! “我的胳膊以前也受过伤,不是骨折,是被枪子打的,现在每逢天作变都会痛得要命啊!所以你啊,这伤现在要全治好了,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 “枪子?” “老头子我当年可是村子里的民兵!”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格外激动,似乎就是在期待着什么。 “老爷子您上过战场?” 对于革命老英雄,夏天雨向来是敬佩不已。 “没有的事,当年解放战争的时候,跟家里人逃难,在路上被流弹打中的。” 哦! 这似乎是一声失望的叹息。 “命大,要不然那时还没你这年纪就挂了! “哎,这个时候要是有酒,配点花生米就好了,跟小弟弟你聊一晚上都行,可惜啦,自从得了这病连酒都不让喝了! “我跟他们说让我好好吃一顿,喝一壶,哪怕是明天就走也不赖,总比现在不自在强!” “生了病,忌点口,病好了想吃什么不都有吗?”今晚大概是没觉睡了。 “嘿嘿,日子不多哦!” “是很厉害的病吗?” “说是什么癌症来着,他们都瞒着我,但我也知道,是分分钟死人的那种。” “当年枪子都没打死你,病怕什么,有好医生有好药!”这句话倒是真真实实的安慰。 “你闻到味道了没有?”并没有回应。 “什么味道?”满屋子都是下午那个胖胖护士过来喷的消毒水的味道。 “果子熟透了的味!” 然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就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哎呦呦!” “怎么了?” “我要面朝着窗户睡,怎么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呢?” “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不要吓唬我!” “来来,帮我翻个身!” “爷爷,您看孙子这胳膊…” “哎呦呦哎,这把老骨头,哎,真是不中用了!” 苦肉计,没办法,就吃这一套。 “你别动,我这就来!”麻烦,这一晚上的恐怕就要这样过了。 左手撑着床,屁股一挪就到了床沿,借着外面的灯亮,老头微闭着眼睛对着他,因为对方的脸已经是扭曲的老树根,丝毫看不出表情,也不知其是否在笑,还是由于麻烦人家而内疚。 “爷爷,你可借着点力,孙子右胳膊使不上力气。”我活该就是个孙子。 天雨只使着一只手,先把老人推正,再操起他的左半边身子,只感觉就是一根空了心的树,在外风吹雨打好久腐烂了,轻飘飘的,便翻了过去。 “这下舒服了,”窗外有什么吗,大概就像大多数人坐车都要靠窗一样吧,“我明天要是走了,这篮果子就给你了。”喃喃自语,走了是几个意思。 右边床头柜上是他家里人送过来的水果,老头儿没牙,不知道这苹果是谁买的,或许是自己吃的吧,却把老人家给馋的。 第五十二章 生者与死者(一) 面对死亡,古希腊哲人卢克莱修曾经这样说: 对于你, 现在再没有快乐的家庭和贤妻俩欢迎, 再没有稚子奔跑过来争夺你的热吻, 再没有无言的幸福触动你的心, 你将不再在你的事业中一帆风顺, 也不再能是你家庭的保护赡养者。 “可怜的人,”他们说,“一个不吉的时日 已经从你把生命的许多赏赐都取掉。” 所有的人,无论是国王还是乞丐,文豪还是文盲,银行专员也好,乡里巴人也罢,面对死亡,他们都是一筹莫展。权利、地位、名望、财富都无法使人多活一分钟。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信仰,绝不会委屈自己静静地待在地下的坟墓里,连孤独与寂寞都无法体会(那个时候,他似乎也不再有这些感觉)。当然,死人的内心我们是万万体会不到的,而生者对于死者的祭奠,不仅是要寄托个人的哀思,而且还有抱着对生存的极力渴望,他们的内心相信他们的死去的亲人必将以灵魂转世的形式重现人间,继续享受生命的快乐。 ? “那小子,一进店就跟我耍横,冰箱里的酒随便拉开就喝了,一点都不客气,没教养的东西。”这位大叔的头上两圈纱布蒙住,夹在耳朵上方额头部位还能看到少许殷红。 “刚刚我也和他老娘说过了,双方的医药费相互抵消,各付各的,要不然他之前刀伤的医药费还要讹我呢。但是,混账小子可不能在我店里白吃白喝。 “我虽说没啥本事,但还是有点脾气,不能让你们这般的小屁孩在老子头上动土。 “我就想不通了,你们这群95后平时就是被惯坏了,张口闭口就是劳资劳资,没大没小,我最痛恨这种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老娘刚才送来的水果,是那小子中午买着自己吃的,我一看就知道,我这人你跟我好说,我也就瞒着不戳穿,但那个小子太不是个东西了,到现在都不露面,没教养的小畜生…” 总之,眼前这个三个小时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大叔,现在正斜靠在病床上,手指着乌鸦的鼻尖,气势汹汹地骂着没教养的小畜生。 “可是您不知道,他之前的伤口没有好,跟你这么一弄,伤口撕裂了,现在疼得昏厥过去了。” “那是他自己活该,不是我跟你们小孩子一般计较,可是你们也得尊重长辈吧!” “叔啊!作为夏天雨的朋友呢,我们来也不是怪罪您以大欺小,但主要是他呀平时脾气温和得很,不知道今天怎么得罪了您!” “哦!我是看得出来的,你和他老娘一样嘛,说是来道歉,其实就是来找我麻烦的,昏迷了就怪我咯,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你看他把我这打的。” “不是,在他没醒之前,我们就想听听您这边说说关于事情怎么发生的。” “怎么发生的,不是跟你说了吗?已经我店里就随便拿店里的东西吃喝,我说了两句,他还蛮不讲理,摔我的桌子,这换做是你也受不了啊!” “可是他平时…” “你不要跟我说他平时咋样,我也看得出来你们小年轻讲义气,但是打了人就是打了人,没报警抓他就不错了!” 似乎像他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喜欢这样夸大事实,唠叨个不停,这个乌鸦倒是了解的,眼前的大叔总在重复着天雨如何进店放肆一番后与其大打出手的,也反复强调着要如何放不过他,但始终都是空放狠话,没有实际点的举措。 ? “算起来,我已经有八年没有碰过酒了,整整八年,馋死老头子我了! 虽说是啤酒吧,但这大夏天的,冰镇的啤酒也是爽快啊。就是那个胖子扫了我的兴致,不过说实在的,他家的那个鸭子还是很不错的,下次得跟他好好说说。”还是像昨晚一样,这个糟老头子侧卧在床上,熄了灯后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下次,肠胃癌能喝酒吗?你这是典型的找死。” “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呵呵,他竟然在偷笑。 “你这什么意思,我可认识你闺女,不会给你打掩护的!” “小伙子,我其实还想再多待几天的,但还是算了,总不能为了这个老鬼头害了你这个小鬼头。”哎,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七十多年的生活感慨一并而发,如从山谷中呼啸而过的空气一般,悠长,悠长,令人深恶。 “老爷子,您这是几个意思,又要转院啊?” “啊!转院,临走了,老头子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 这大概是平时在家缺少天伦之乐吧,才相处一天不到,就掏心窝子了,还是人老了总会有些啰嗦,但还有另外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以后啊,对人啊要多留个心眼,尤其是在医院里,无论活人还是死人。” 提到死人,脊梁骨突然升起一阵寒意,头脑中并没有立刻勾勒出骇人的场面,但总像有一只幽灵藏在背后,动或者不动,仅仅只是让人胆战心惊。 老头子大概是料到自己大限将至,才说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话,天雨自然是参透不了老人的城府。 “爷爷,您这话让人瘆得慌。” “我可是真想再多待几天啊!”多么想活着啊,痛痛快快地再生活! ? 当夏天雨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黄昏了,窗外耀眼的路灯光盖住了太阳的余晖,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昏暗。似乎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但他知道旁边的这张床已经没有人在睡了,宛如梦一场。 “但那样的话,你就死了!” 最后一句应该是这个吧,如果是梦的话,马上就要忘记了,但是就像莉子姐姐留在自己身体那样,这是一只新的影子,只是刚刚结束了它所有的语言,它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吗? 第五十三章 生者与死者(二) “皮嘶皮嘶!” 靠在床上的李老板啊,终于停下聒噪,将目光转移到房门的位置,一个水灵的姑娘正倚在门缝间,她的眉头轻挑,似乎是在对着自己抛着媚眼。 但是,这个大叔始终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舒了一口气,“那个是找你的吧?” 乌鸦尴尬地笑着,回过头去,“我同学,也是夏天雨的朋友。” “哼!怎么?你们两个不一起来审讯我?” “大哥,你说什么呢,天雨醒了,我一定带他过来向您道歉!”迅速站了起来,没有那般嬉笑的面容,认真诚恳的样子,总是让人无法拒绝,不过,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留着那个李胖子欲言又止,似乎还在等着下一个人过来听他的教训之言。 “怎么回事?我那边还没有问清楚呢!” “啊!你又问出什么吗?净听那个胖子在胡说八道。”张涵清靠在门外的白墙上,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米黄色的连衣裙,是一副油画吧。 “你声音小点,他都听见了!”乌鸦试图用自己的右手捂住涵清的嘴巴,但提前还是被挡了下来。 “切,不用再去找他打听什么了,事情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你想到什么了?快跟我说说啊!” “晚上留在这里加班,一切听我的,照做就行!”习惯性地咬了下嘴角,斜视了一眼乌鸦,鄙夷的眼神,随后便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嗨!那你这是去哪啊?” “肚子饿了,先去吃饭!” ? 再次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周围仍然是昏黑的一片,但或许是睡眼朦胧再加上近视的原因,他很容易能够适应这种黑暗的感觉,毕竟还是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总好过死亡,没有任何意识的孤寂感,连体会都谈不上。但是,死亡,他是经历过的,而且不止一次,莉子和老头带来的都是死亡,因为这具皮囊在那时没有自己,是他或她。 伤口的撕裂似乎还没有好利索,现在一点点地从床上摸索下来,都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更何况去倒杯水,好在的是他的左手摸到了床头灯的开关,透明的玻璃杯有人早已倒好水。他不是个死人,因为他还有求生的欲望,水,一饮而尽,这时的呼吸的空气才是新鲜干净的,刚刚的都是濒死的腐烂的味道。 七八岁的年纪,那个小男孩跌倒在傍晚的山间小路,嚎啕大哭,是他腿上摔伤的疼痛,还是害怕从灌木丛中窜出奶奶口中的恶鬼或背袋人。而如今,虽然已经大抵忘却那个时候的心理,但他还是知道那是害怕,至于是什么,黑暗吧,未知的东西,还有什么吗? 其实,他现在对于黑布隆冬的地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只是心外像是裹了一层襁褓,可以说是一个安慰人的广播——没事的没事的,只是看不清罢了,有时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吧! “你在害怕什么吗?”四下无人,空间不大,只有你自己。 “没有吧,如果说有脏东西,只不过是看见与被看见啰,还能怎样?” “还有死亡!” 这是自己的心声,还是莉子的影子,抑或是那个老头儿。 他的眼睛不自觉得望向窗口的方向,今晚应该是个阴天,然而这么无月的夜晚竟然路灯也坏了吗?那层玻璃像是层单面的黑色镜子,透不过任何的光线,乡下的奶奶曾经经常这样说,晚上不要盯着玻璃或镜子看。即使是自己的影子,也会拉出人内心的恐惧。 果然,他看着镜子里的他,镜子里的他也看着他。 “我想妈妈了!” 他开口说话了! “我想妈妈能够看到我!” 是镜子里的他。 “我想吃妈妈煲的汤!” 不是镜子里的他! “我想妈妈能够再…” 来了,死亡! 那不是自己的一张脸,而是一张稚嫩的小脸蛋,望穿了一切。幻想性错觉,通过想象将感知到的事物形象加以改变或增添一些细节,从而产生歪曲知觉,精神分裂症吗? 既然是错觉,那还怕什么! “奶奶,都已经快过年了,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下次回来你就抱着他们的腿不让走!” 这又是谁在说话,没有声音的言语,难道是内心的共鸣? 他后来才记得这段话是发生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年爸妈在外打工被人骗了工资而没钱买票回家过年,那一年都没见到他们。 然而此时的回忆杀是何用意,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用一根羊肉串就能哄着的小男孩了。 但是,你曾经是,就能永远都是。 “你想再见到妈妈吗?” “嗯,想!” 这两股想法似乎都是自己的,而更多的却是两个不同的人在自己的心里留下的声音,是莉子,也是老头儿!但矛盾的是他自己很清楚,这些都是自己所有的想法,那个“我”似乎凌驾两者之上,安排着双方井然的对话与想象。 “帮帮我可以吗?” 八岁的他要求现在的自己,“帮帮我!” ? 那是一个影子,但却是白色的,并没有散发出多么耀眼的光芒,只是纸片状二次元的人物形态,又像是透明的气球,一切的脸型面容以及模糊的四肢都是画在上面的,令人捉摸不着,渐渐地晃悠在空气中飘了过来。 这是什么?来自外星的奇特生物吗? “哥哥,帮帮我!” 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到耳蜗听觉产生的声音,但却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请求,因为全身的骨头关节似乎都在敲击着这种奇异的振动——帮帮我,让我们更完整! “以后啊,对人啊要多留个心眼,尤其是在医院里,无论活人还是死人。” 但是,但是,好想让妈妈再抱我一下。 第五十四章 生者与死者(三)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房间里突然火光四起,突如其来的炮仗声响,并没有让人有多少惊奇,因为在医院的太平间附近,每天的不同时刻都会有数十起鞭炮响起,以在如此隆重的轰鸣声中送走自己的至亲,但这在门诊部里响起的声音应该是要备受人关注并受到处罚的吧! “我去,这可是医院,你给我弄来这些鞭炮!” “效果不错啊!” “回头再找你算账!” 虽然扔进来的鞭炮并不多,但是较为封闭的空间还是在一瞬火光之后,变得烟雾缭绕,灯光也顿时被打开,整个房间就变成了干冰升华的歌舞厅,只是有些硫磺的刺鼻味。 夏天雨也就在这热闹的声响中被惊醒了,但坐在床沿上的他,睁开双眼反倒觉得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之中,其实很多人往往不都是这样吗,醒着生活却是在做梦,做梦往往也是在生活,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突然两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并不是那个形似气球的家伙,是有温度实体的大活人,如果说可以热泪盈眶的话,那么就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然而,感觉泪只是在心里留下点少许的酸楚,剩下的却被止住了,堵住了,是的,有份情感他是无法宣泄的,因为那似乎并不是自己了。但,再次看清周围的一切,他知道这还是自己的脑袋。 说话,还是没有第一句开口。 “怎么了,吓傻了?”乌鸦手掌轻扇了几下天雨的脸,“嘿!醒醒啦!” “你才傻吧,哼,他只是不想理你罢了!”张涵清收起了腰间黄色的小包包,那大概是她之前拿出的宿魂袋吧,刚刚的那个家伙现在估计已经被吸在里面囚禁于此了。“快把这里收拾干净,看你做的好事!” “要不是我,哼!”没好气的,但还是乖乖地,走向门角拿起那边的扫帚。 “出不出卖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也是在出卖你的灵魂!”涵清微微弯腰凑近了天雨的脸,很快又直起身子,“当然这次我会把一切跟你说清楚,剩下就你自己决定!” “你在说些什么?” “嘿,我们救了你能不能礼貌一点?” “你不要插嘴,”摆好自己的裙子,稳稳当当地坐在对面的床上,虽然她抬脚的动作总想着要翘起二郎腿,但还是克制住了,“开门见山的跟你说吧,你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收拾好这里,赶紧走吧,我不想听你在这胡说八道。”天雨的双唇已有些发白,脸色也是蜡黄的难看,大概是没有什么心情再理会这莫名其妙的来客。看看突然闯进来的两人,之前虽然有见过,但都不是什么很好的场合,总之,他告诉自己这两个人是万万交不得朋友的。 “人有三魂七魄,但你有一天魂离体,简单的说就是你的主管生死的灵魂在不经意间脱离了你的身体,现在的你只是靠着魂魄残余的信息活着,但说不定…” “说不一定哪一天我就死了!” “没错,其实老实说,当我发现你的这种情况时,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我很早就想这样跟你谈一谈了!”涵清的脚不自觉地想抬起来,架成二郎腿的样子,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放了下去。 “那我能苟活到现在,也是奇迹了!”此刻的夏天雨,就像眼前蒙层黑纱,睁开了眼,但还是模糊不清。 “这两天经历的一切感觉如何?” 夏天雨微微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告诉对方自己需要休息,其实却是在回避她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些人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你不回答也可以,我知道你心里应该有所疑惑,现在我就告诉你,”咄咄逼人的口吻,“因为没有一枚魂,所以那个位置就空缺了出来,而每天死的人那么多,孤魂野鬼那么多,它们都在觊觎着你这个位置,”语速飞快,强调加重,“但是,但是一个人是不可能那么容易被附身的,而你却轻易地被上了,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身体本能地同意了。 为什么就会这么轻易地同意了呢?天魂的离去,你已命不久矣,有些时候不是它们来找你的,而是你主动吸引了它们,因为你需要活下去,需要变得完整。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没有了天魂凭什么能够活到今天,现在我才有这么一个想法,你是靠着吸收那些彻底死去人的魂魄生存下去的。”说完整的时候,她似乎在借着节奏拍了床板两下,随后便双手交叉于胸前,得意地看着对方。 “我去,这么劲爆!” “住嘴,一边歇着去!” 然而对于夏天雨还是一丝不动。 “现在跟我坦白吧,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把你的魂弄丢掉的?” 真是个滑稽的笑话!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嘴唇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我知道吸引那些鬼魂不是你的本意,你本性纯良并不清楚真相!” “你叫什么名字?” “张涵清,我是一名降妖师,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从从挎包里抽出一张卡片出来,虽然她记得自己之前已经给过他了。 “乌鸦!”嬉皮,笑着。 “我不知道曾经把自己给弄丢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帮我!”夏天雨接过那张名片,左手举着,瞥了两眼,“hunter office?” 如果说必须要靠着别人活下去的话,那样还是自己吗?虽然还是父母给的这具皮囊,但自己已经死了! “不过,你要完全配合我!” “我可以保留意见吗?” “没问题,那么现在,接受它!”张涵清迅速拿出刚刚的那个黄色长条包包,已经微微打开口子。 灰白色的东西,慢慢探出了类似脑袋的近球形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