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大侠》 第一章 清新脱俗的武学考试 韩令绥重生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这个世界和他重生前的世界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语言、文字、信仰、宗教观念、法律、文化等等,几乎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这个世界有武学的存在。 就好比教育事业吧。 韩令绥重生之前的世界自然无需多表,这个世界上也同样有义务教育,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等,但和前者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教育观念完全颠覆,因为武学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学校里,你可以学到很多武学知识,甚至是真正的武功。 先从小了说,当然,幼儿园这种高大上的教育咱就不提了。在六年制的小学里,除了基本的语文、数学、科学、思想品德、健康、社会、音乐、美术、计算机等,还有一门特殊的课程,那便是武学课。 小学武学课,学生们除了活动活动身体,锻炼锻炼体魄,加强一下身体素质外,还会额外教导一些基本武学知识,比如基础拳法、基础身法、基础招架等。 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教孩子们一些拳脚功夫罢了,怎么又称得上武学呢? 重点来了,初中和高中,武学课开始教一些比较高大上的东西了,比如基础剑法、基础内功、基础轻功、各门派基础武功(比如全真派的《全真剑法》、《排云掌》、《全真心法》、《金雁功》等)。 那可是真正的内功、剑法和轻功,可不是江湖骗子逗弄孩子的诡计俩,在这里,考试只考三样,语文、数学和武学,语文和数学自然无需多说,武学所考,分文试和武试。 其中文试考的是武学知识,比如全真教全真剑法共计几剑几招;武当派的武当长拳共分几路,其特点是什么;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是由哪路掌法演化而来,该武功何处见长;威震武林的化功大法和吸星大法源自哪种武学,该武学出自何门何派等。 武试,顾名思义,拳脚上见真章,分为一对一切磋和三对三团战,根据表现,老师们会给出相应的评分,总分和文试一样,都是一百分满分。 你说大学还会教什么?慢慢看就是了,不会让各位读者失望的。 好,前提介绍完了,该进入正题。 如今,咱们的主角韩令绥韩同学,正咬着笔尖,思考着眼下这道题目。 武学文试最后一道大题,该题目总计十五分。 “请问:假如你在行走江湖之时,路遇二人搏命,一人使剑,一人使刀,使剑那人左手捏着剑诀,左足踏开,一招‘盘花易绾’向上斜刺,神完气足,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使刀那人见他此招一出,于是‘跨步斜走’,刀往后挥,但见身形闪动,刀光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将过来,其刀法当真是怪异至极,每招都是在决不可能的方位劈砍。问题一:使剑之人何门何派,使得何种剑法;问题二:使刀之人何门何派,使得何种刀法;问题三:二人焦灼不定,险象环生,作为一名侠士,你该帮谁,该用何种武功介入,请做详细描述。” 重生后的韩令绥记忆力还是很好的,他将碳素笔在手指中连转三圈,耍的是有模有样,思考良久后终于下笔,心中暗道:“‘盘花易绾’是全真教全真剑法中第六剑的第五招,这个绝对不会有错。但是那个使刀的是哪个门派的哪种功夫呢?刀光或左或右、四面八法,看这前一句的描述,有很多刀法都可以,比如辽北胡家的胡家刀法、比如丐帮的六合刀法、比如江湖武学狂风刀法、比如血刀门的血刀大法,这些刀法都是以快打慢,招式奇巧见长。” 韩令绥先是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写在答题纸上,深思熟虑后又写下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没错了,描述中最后一句是重点,‘其刀法当真是怪异至极,每招都是在决不可能的方位劈砍’,单看后一句还无法确定,前一句说它‘怪异之极’,其他刀法就可以筛选掉了,没错,一定是血刀门的血刀大法,只有血刀大法,才能用‘怪异之极’这四个字来形容。” “帮助谁?使全真剑法的一方自然是全真教的弟子,全真教乃是道藏正宗,名门正派,而血刀门自不消说,邪门歪道,根据书上所说,血刀门轻易不招收弟子,血刀重杀伐屠戮,凡想入门者得血刀杀伐令,取令上人头,令上可能是江湖闻名之人,也可能是孤零柔弱的挚友,天下无不可杀之人,手足至亲亦可相残,走过第一步的得令者还需要自相残杀,最后能存活者方能入得血刀门。题中说,如果我是一名侠士,该当帮谁。” 韩令绥写下答案,而后闭上双眼开始在脑海中根据书面描述构思两个人的战阵,假如自己参战,该用何种武功才能最好的战胜血刀门弟子呢? “嘿嘿,有了。全真剑法无甚出奇,属于全真教基础剑法,但是如果它和古墓派的玉女剑法配合,则威力无穷无尽,还记得上一世看金庸先生写的《神雕侠侣》中,杨过和小龙女凭借这套剑法,甚至可以击败比他们武功更加高深的金轮法王。如果我这里使用玉女剑法,和全真剑法配合,自然可以更快的击败血刀门弟子,没错,就选你了!” 韩令绥在答题纸上零零洒洒写下数百字,收笔准备依次检查前边的答案,脑袋里忽然一懵,暗道:“坏了,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这个世界里虽然肯定有古墓派,但是武学课上不曾教过古墓派相关的任何知识,我上网查也没有查到过,似乎是一个隐世门派,我这样写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韩令绥左右踟躇,答案是写在专用的答题纸上的,而且用的是碳素笔,小段错别字之类还可以用更改符号的办法来改正,或者用修正液涂改,可是这几百字的描述全部都是全真剑法和玉女剑法该如何配合,该使用何种招式配合的说明,要他怎么改? 再跟监考老师重新要一份答题纸?看看时间,因为韩令绥求稳的关系,考试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通篇检查一遍的时间足够,重新抄录的话绝对不可能。 “完蛋了!”韩令绥大叫不妙。 思考一分钟后,韩令绥咬紧牙关,暗道:“算逑,就这样吧。如果判卷老师不曾听说过玉女剑法,更不知道古墓派,给我判错,也不过是扣几分罢了。如果判卷老师知道这个剑法,知道古墓派是隐世门派,或已经不存在的古老门派,我就说我是从一本孤本上看来的,至于那本孤本?不好意思,弄丢了。爱谁谁。” 放下纠结,韩令绥重新检查了一遍试卷,重生后自带“加强记忆”属性的他很快检查完毕,暗道:“除了最后一道大题,应该都没有错误的。语文和数学更加简单,不出错的话语文和数学都是满分,就看这武学文试和接下来的武学武试了。如果我的武学武试能拿到八十分以上,重点高中和助学补助政策就没跑了。” 考试铃声响起,韩令绥垂手而坐,等待监考老师依次收回答题纸,待监考老师离开教室后,同在一个考场李招娣迅速赶到韩令绥身边。 您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位是个女同学,而且长相还不赖,不过她不是女主,只不过是韩令绥的同班同学罢了。 韩令绥正在收拾文具,便听李招娣说:“韩令绥,全真剑法第一剑‘扁舟一叶’的上一招是什么来着?是小楫轻舟吧?” 韩令绥低头收拾完东西,起身,边走边说:“李招娣同学,真可惜你这题答错了,‘扁舟一叶’是第一剑的第五招,它下一招是‘大江似练’,它的上一招的‘苕溪垂纶’。” “啊!我光想着那个‘舟’字了,这题好陷阱啊!” “确实,因为全真剑法的第一剑中多半都跟‘行舟’有关,比如第一剑的第一招便是‘张帆举棹’,第二招是‘柔橹不施’,而出题的招式是‘扁舟一叶’,如果不是背的特别熟悉,很容易就联想到‘舟’字上,比如你说的‘小楫轻舟’,很难想到是‘苕溪垂纶’,我当时答这道题的时候也差点记成‘小楫轻舟’。” 李招娣捏着拳头,愤慨道:“出题的家伙太混蛋了,竟然设置这种陷阱。你韩令绥倒也罢了,大家都知道你背书厉害,我能记得全真剑法七七四十九式就不错了,谁还去记前后顺序呀。” 二人并肩出了考场。 韩令绥道:“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一道两分的题。其他的答的怎么样?” 李招娣在校门口买了两杯奶茶,递给韩令绥一杯,说:“都还好,就这题拿捏不定。” 韩令绥眉头一挑,道:“哦?那最后一道15分大题,你应该也有头绪吧?” “恩,全真派对阵血刀门,我同用全真教武功助阵,而且我耍了个巧。” “怎么说?”韩令绥笑了,而后忽然蹙眉,说道:“啊,你难道用了同归剑法?” 李招娣嘿嘿一笑,道:“没错,正是全真教的同归剑法,它本身和全真剑法同出一门,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另外你想,路遇同门师兄弟(姐妹)遭受邪派血刀门弟子攻击,我若不拼尽全力,怎能彰显我辈之大侠义!” 韩令绥腾出一只手给李招娣竖起大拇哥,道:“你牛!你真牛!我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同归剑法呢,假如写同归剑法,监考老师一定会给满分的。哎。” 李招娣问道:“那你答了什么?” 韩令绥哀叹一声,没有回答。 第二章 论大力丸的功效 八皖州,凤阳郡。 育新镇正北三十里,有一座帽子山。 帽子山下的原始森林边缘地带有一株香樟树,是凤阳郡最具名气的一株香樟树,凤阳郡给这株树立了一块碑文,名曰:千年古樟,另有提诗言: 沧桑刻在古树间, 笑对痴人说大千。 霹雳风霜经历后, 依然翠绿更撑天。 千年古樟已有1600多年树龄,虽历经沧桑却依旧生机盎然,枝繁叶茂,相传当年有一位旷世大侠在这里遍邀群雄举办天下武道大会,各显高招,直比的天地黯然失色,江河为之潸然,留下无数美谈——好吧,这纯属扯淡,它就是一株岁数比较大的香樟树罢了,有些东西吧,活得久了,自然就有人过来牵强附会,总喜欢给它填上一点儿传奇色彩。 不过呢,因为地处偏僻,且没有公路通行,帽子山尚未被开发,外人少有来这里的,就算是本地村民也没人会轻易进山,一是因为山里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颇多,搞不好就会被它们抓了去煮来吃; 二是因为帽子山俱是原始森林,瘴气现象极其严重,加上八皖州常年温度都在二十度以上,为瘴气的产生创造了更加有利的条件,如果内功不够深厚之人,进去后就算不被那些牛鬼蛇神煮来吃,想必也得毒气入体,惨死其中。 帽子山得名于其形似倒帽(倒过来的帽子),山中有一汪湖泊名曰帽子湖,帽子湖湖畔有一处凹形山谷,山谷内古树参差,苍劲古拙,其中竟是有一座简陋的草屋。 茅草屋前空地上另有几亩花圃,奇花异草琳琅满目,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稀世珍品,也不知道此间主人是谁,那么大本领。 不说帽子山中瘴气熏天,便是神出鬼没的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数,能在这里隐居的必定是哪位江湖上赫赫威名的前辈高人。 却不想,栅栏门儿从里边打开,走出的却是一位半老徐娘,约摸着四五十岁上下,衣着得体大方,行止端庄秀丽,别具一番韵味。 只见她在花圃中辛辛劳作,不时昂首四顾,口中自语:“蕈草又能采摘了。不知道定武为何还没回来。” 傍晚时分,一条黑影自林中飞出,脚踏流星身如彩蝶,只几个起落便飞到了花圃之中,那半老徐娘见到来人后明眸善睐,清眸流盼,竟是一头扑进了来人的怀里,假嗔道:“定武,这么久才来,怎就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烟瘴之地?” 转而去看那名叫定武的人,却是个年华垂暮的老人! 老人雪鬓霜鬟,黄发垂髫,少说也得八九十岁上下,怎会和一个半老徐娘纠缠到一起? 这二人却耳鬓厮磨起来,尽是些你侬我侬的语句,直到了月落星系,二人方才携手走出花圃,落座在草屋外的青草地上,便听老人说:“还不是为了令绥和令仪那两个孩子,他们兄妹俩临近中考,我过去看望一眼。” 女子惊道:“你不说我倒忘了,竟然都这般大了,想当初从……哎,只是他们俩……终究是个祸患,当初就该放任不管,或者一刀杀了了事。” “我何曾不想一刀杀了了事,当初将他们俩从青莲堂掳来,本想逼李官永就范,可谁能想到,他竟不顾亲生儿女性命,也要召集天下豪杰擒拿我等,害得咱们四处奔波,最终隐居于此,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老人叹息一声,接着道:“刚拿到那俩孩子时还能忍心下手,后来相处日久,竟是没了杀心,不觉间竟已是十六年了。” 那女人也道:“确实如此,好在当年他们尚在襁褓之中,不记得事情,不然怎会喊你一声爷爷?恨你还来不及。” 二人沉默良久,女人又道:“那俩孩子还在继续服用蕈草汤吗?” “一直不曾停服。” “哎,当初就该一刀杀了。如今倒好,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养着还怕变成祸患。” “所以才给他们服用蕈草汤,抑制他们体内的先天传承,并令其无法凝聚内力,没有内功,注定一辈子只能做平民百姓,你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女子忽然问道:“蕈草汤虽是慢性毒药,常人难能捉摸,可他们常年服用,未必不会发现其中蹊跷。” 老人笑道:“左右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发现什么。你且宽心,每次离开后我都会潜伏下来暗中观察他们行为,不会有遗漏的。就算有一日被他们发现端倪,也能找其他理由搪塞过去,就好比:练武何用,江湖凶险,倒不如几亩薄田来的逍遥自在,都是为他们好嘛。” 半日前,育新镇,韩令绥目送爷爷远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育新镇原名鬻薪镇,因为鬻字太过繁复,不好书写,于是当地人干脆将原先的鬻薪镇更名为育新镇,这个“鬻薪”来源于武姓的堂号,鬻薪堂。 也就是说,育新镇实际上是武家的封地,只不过那是以前,现在的镇子自然不是武家所有,但武家在育新镇绝对是首屈一指的第一大姓,与八皖州第一门派全真教也有不少渊源。 育新镇规模不大,说是镇更像是乡,因为它没有商品交换场所,更不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区,仅仅挂了一个“镇”的名头,实际上比较零散。 育新镇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都姓武,韩令绥兄妹俩属于外姓,在这里没少受人欺负。 再说那韩令绥,目送爷爷离开后径自回家,心中想着事情。 世间除了病理上的傻子,没人真傻,尤其是重生过来的韩令绥,他孪生妹妹不记得襁褓中的往事,他却是历历在目。 他知道自己和妹妹原是北庭州人士,乃北庭州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青莲堂的嫡传,本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胄,却被韩定武拐跑了,最终成了八皖州凤阳郡育新镇上的贫农。 有人要问,既然你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科技发达,想要联系到自家亲人岂不容易? 韩令绥也曾这么想过,可是他没这么干。 其一,他是重生的,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没睁开呢就被人家掳走了,跟这个世界的父母没“亲情”,甚至来说,韩令绥至今仍把前一世的父母作为唯一父母。 其二,他虽然不知道韩定武为什么掳走刚出生才一天的两个婴儿,但是作为这对龙凤胎的父母,你们难道不该想方设法的解救吗?跟你要命你也得给啊。 事实呢?他们竟然发出江湖公告,告知全天下,他们和被掳走的两个孩子彻底断绝一切关系,所以请天下豪杰在面对韩定武时不要讲任何情面,只管动手捉拿或杀死韩定武,不用顾及韩定武手中的婴孩。 你瞅瞅你瞅瞅,这是为人父母能干出来的事吗? 韩令绥心里明白,他们一定是害怕韩定武以婴孩要挟各路英雄,害怕那些正义之士面对韩定武时因此害了性命,尽管如此,也不能罔顾亲生骨肉的性命啊。 韩令绥有时候会想,自己那个便宜父亲难道就不能再考虑考虑,比如先把韩定武引出来,放低姿态,任他索求,等他把孩子归还后再带领江湖豪杰讨伐他,不行么? 你特么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害怕么! 你特么知道我刚知道自己重生了,本来还挺兴奋,兴奋劲儿还没过就踩在刀尖上是多么煎熬么! 小命随时不保,任人宰割,还必须得接受命运的安排,毫无逃脱可能,这种不受控的感觉韩令绥铭记一生,刻骨铭心! 所以,年仅几天的韩令绥,决定讨好韩定武,卧薪尝胆,虚与委蛇——好吧,只不过是在韩定武的怀里保持乖巧,不哭不闹不撒尿,醒的时候再装作很无知的摸摸他的胡须,用自己柔嫩的小脸儿去贴贴他的手臂,尽量让自己更可爱一点! 讲真,比起装可爱,韩令绥天下无敌!(仅限满月之前的婴儿) 至于同胞妹妹哭闹不休,没关系,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肯定一起死。 不幸中的大幸,二人都活下来了。 韩定武的计划泡汤了,不得不远遁六千里(凤阳郡距离北庭州六千里),躲到了八皖州的凤阳郡深山里。 可是孩子受不了瘴气,他就托付一对年老无子女的老夫妻,几年前老夫妻俩便相继过世了。 再后来,韩令绥就领着妹妹独自在育新镇讨生活,每隔一段时间韩定武会出现一次,送来一些钱和山里的果子,野味,草药等等。 韩令绥可不傻,掳走自己的人给自己喝来历不明的草药,没多久他就知道那玩意有毒,慢性毒,偶尔一次误服没关系,长年累月的服用这种汤水,会破坏经脉,导致无法修习内功,并且对外功也有极大的影响,比如体力不支,体弱等现象。 可是他和妹妹必须得服用,因为每次都是韩定武亲自给他们熬汤,亲眼看着他们喝下去,韩定武大概是这样忽悠他们的: 你们的母亲体弱多病,又因为怀的龙凤胎,所以对胎儿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导致你们现在也是体弱多病,要想去除病根就得多补身体,这紫菁汤是我朋友家的不传秘方,常年服用可以有效增强体质。 韩令绥不傻呀,他和妹妹小时候压根儿就不生病,因为体内有来自青莲堂父母传承下来的先天传承,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这属于各门各派各家族的最高隐秘,但是很强,比如从未生病就是一项。 自从服用了什么紫菁汤,韩令绥倒还好,妹妹的身体则越来越接近普通人,感冒发烧常有的事,妹妹有一次得胃肠炎,再加上一直服用蕈草汤,差点一命呜呼,好在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还不错。 后来韩令绥就通过网络查了查紫菁汤,根本没有,倒是查到了跟他从韩定武带回来的草药一模一样的事物——一种生长在烟瘴之地的剧毒菌类的伴生植物,瘴蕈草,也叫变异蕈草。 网上说,瘴蕈草是普通蕈草的变异种类,多生长的瘴气浓郁的原始森林中,对人体有致命的毒性,毒性大小随着剂量,人的个体差异而不同。如果轻度中毒,会引起经脉紊乱,体力不支。重度中毒则有可能引起心脏骤停,直至死亡。 韩令绥猜测,韩定武不想弄死自己和妹妹,所以计量很小,并且添加了其他草药,只是让自己和妹妹的身体变得弱一些,抑制体内的先天传承,并让自己和妹妹无法正常修炼武功。 这是一门绝户计啊! 比杀了韩令绥还难受,试想,你好不容易穿越到一个可以学六脉神剑,学降龙十八掌,学凌波微步等武功的世界上,回头却发现自己啥也学不了,这不是等于告诉你银行里有一个亿,也给了一张银行卡,就是不告诉你密码一样吗! 好吧,这个比喻不直观,咱们换个比喻。 我大力丸都吃了,你却告诉我姨妈已至! 扯犊子呢! 第三章 一切都有我在 “送走爷爷了?” 到家后,正在预习高中课本的韩令仪询问韩令绥。 韩令绥随口应了一声,侧身陷在沙发里。 韩令绥目前居住的房子,是当初收养过他们的老夫妻的房产,三间正屋两间偏方和两间过堂(也就是厨房和餐厅),附带一个四十平米左右的院子,地方倒是不小,就是略显破旧。 家具也如是。 陷在沙发里有些硌得慌。 韩令仪合上书,探头往院子里瞟一眼,跟韩令绥说:“哥你过来,我有个地方不是很清楚。” 韩令仪的成绩不比韩令绥差,记忆方面却不如他,有时候二人一起做题,韩令仪会忽然问一些很偏的问题,等韩令绥作答,相当于百度一下。 “哦,你说,不想动,太热,有个空调多好。”头顶的吊扇呼哧呼哧吹,也不能解暑。 韩令仪又说:“太长了,你自己过来看,我没看懂。” 韩令绥还是很疼妹妹的,毕竟同胞胎,十几年来相依为命,感情至深。 “哪里?” 韩令绥走到妹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问道。 韩令仪翻开书本,这是一本高一武学书,翻来的那页内容是详细介绍内功理论和穴道位置与其作用的文章和图示。 韩令绥高中武学的书面知识早已吃的通透,妹妹问他高中知识自然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那书页的下角写了一句话,用的是铅笔:“爷爷真走了么?” 韩令绥挑起眉头,拿起笔写字:“没。”口中却道:“手太阴肺经暨任脉,其中拇指之少商穴……” 韩令仪写下:“紫菁汤到底有何问题,为何总要我催吐”口中道:“哥你看这里说,人食水谷,不过一日,尽泄诸外,内力之凝聚亦然也……” 韩令绥呵呵笑道:“我就知道妹妹特别聪明,原来你早就懂了,却还要来问我,明显是要存心显摆。” 韩令仪也笑了,“嘿嘿,自然是没有哥哥聪明。”顺势写下:“为何服用良久,并无不妥之处?” 韩令绥笑着道:“那是自然,我不止研究书本上的知识,还去网上查相关的资料。”侧身写下:“放心,一切有我,等他走后再说。” 入夜。 韩令绥大摇大摆进了妹妹的房间,韩令仪正在练习书法,见哥哥进来只是朝他一笑,并未停笔。 韩令绥探头看去,只见宣纸上书: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是李白的一首诗中的前四句,韩令仪也只写了这四句,搁置毛笔后说道:“我听闻北庭州青莲堂的第一任堂主便是谪仙人李太白,青莲堂的堂号也是由他而来。” 韩令绥神经一震,即刻舒缓过来,道:“没错,李白其人不仅是诗仙,他在武学一途更是精湛不俗,传闻他自创的《斗酒剑法》盖世披靡,甚至比之武当派《太极剑法》更加精妙绝伦,只可惜不曾看过一招半式。另有一套心法《长生决》,目下是青莲堂镇派心法,威力却不好说,毕竟青莲堂说是门派,实则家族,从不收徒授课,就算本家弟子,也只是挑选最优秀的几个人进行传功。《长生诀》更是如同丐帮之《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只传族长与预备族长。” “哥哥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韩令绥心道:“那毕竟是咱家”,口中道:“你知道我对剑法极其痴迷,偶尔听闻有一套堪比太极的剑法,我自然要去了解,顺便,了解了一下青莲堂。” 在韩令绥说话的功夫里,韩令仪换做铅笔在宣纸一角用极其微小的字体写下:“他一直在暗中?” “走了,应该是傍晚走的。” 韩令仪问道:“你怎么知道?” 韩令绥绝对不会告诉她,他从一岁起,就发现了韩定武有这个毛病,口中说“我要走了”,实际上还得在暗中守到傍晚,最初是暗中观察韩令绥的养父母,再后来是观察韩令绥二人,久而久之竟是养成了一种习惯。 “没问题,已经走了。”韩令绥倒在床尾,随便抽出一本书翻看。 韩令仪则继续练习毛笔字,一边说:“爷爷真的给我们喝毒药吗?”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韩令绥便将蕈草的毒性和效果告诉她,却不想韩令仪不为所动,反而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爷爷会害我们,原来是为了保护我们。看来是我想多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韩令仪搁置毛笔,将宣纸提起吹干放在一旁,重新取出一张铺好,这才反问道:“哥哥又怎么想?” 韩令绥不想把真实情况告诉妹妹,那样对她的伤害只会陡然放大,于是便说:“总之我要学武,爷爷也不能阻止我,难道你不想学习高深的武功?” 韩令仪重新提笔,写下: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随后道:“为什么要学武,我不想仗剑江湖,不想去杀那些牛鬼蛇神。现在这样就挺好。” 妹妹的性格果然还是太过文静了一些。 临走时韩令绥忽然蹙眉问道:“我送爷爷走的时候你催吐了么?” “吐了三次,以前一直不懂你为什么要我把喝下去的紫菁汤吐掉,今天实在没忍住才问的,果然还是不问的好。下次再喝我就不吐了,难受。” 韩令绥撇撇嘴,返回自己的卧室。 是该想个彻底解决的办法了,催吐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韩定武看管甚严,妹妹有机会第一时间催吐,他却得等到韩定武真正离开育新镇才可。 药物残渣总会留一些在体内,不然也不会搞得目前为止韩令绥都没能凝聚起一丝的内力——初三武学课已经教过基础内功修炼方法了,但因为那是高中才需要正式修炼的课程,所以并不是很重要。 有些同学业余时间会尝试一下,有些人则无所谓,韩令绥自然属于前者,但是因为蕈草汤的原因,至今没能凝聚出内力。 盘腿坐在床上,按照高中武学书上的记载和网上向其他人的讨教所学,韩令绥很快调整好了内息,开始第n次尝试调动天地元气,从而从其中吸收最原始的自然真气,也就是俗称的凝聚内力。 武侠小说里写主角是废柴,机缘巧合获得一本内功心法,然后学会,然后成为大侠,根本就是胡扯,内力是无法通过秘籍(学习秘籍上的文字)来获得的,它需要长年累月的修习。 内力深厚粗浅决定了一个人在外功发挥上的威力程度,内力越浑厚,转化成拳脚上的劲力越强、持久性野越长,刀枪棍棒和防护招架也是同样原理。 除了一些特殊内功心法(高深内功,比如先天气功,九阳神功等),大多数内功心法的区别只在于凝聚内力的速率和内力转化率的高低,速率和转化率越高,说明该内功心法越强,在高中时会详细的学习各门派心法的凝聚速率和转化比率,到时候武学课部分内容基本上就成为数学课了。 比如全真心法的最大速率是每分钟3次有效息,有效息是凝聚内力的计算单位,一分钟内成功凝聚内息为有效息,有效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减少,就像吃饭会消化一样,减少速率因人而异,理论上每天正常八小时修炼内功,减少量为增加量的二分之一,也就是说,两天不练功,最近一天的修炼就白费了,和三天不读书就成文盲差不多一个意思。 全真心法的转化率为150%,也就是使用该内功,最大可以为拳脚增强1.5倍的力道。 通常情况下成年男子一拳可以打出50到60公斤,女子为40公斤左右,如果使用全真心法作为内力转化功法,男子一拳可以打出75到90公斤,以此类推。 而基础内功心法的速率仅为每分钟1有效息,转化率为110%。 着是江湖通用内功心法,没有名称,一般都叫它基础内功,高中生必学,初中生选学。 韩令绥对基础内功的学习已经超过了五年,可以说行止坐卧,呼吸之间都可以随意进行修炼,可惜因为蕈草汤的缘故,至今没能成功,有时心急火燎之下还会适得其反,搞的腹痛不止,好多天才能恢复。 功毕,毫无收获,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四点许,韩令绥收功后坐在窗前,屋外漆黑一片,不见半点星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正当此时,三十里外的帽子山上传来的震天喊叫,似是鬼哭又似是狼嚎,声音凄厉悲惨,韩令绥拧紧眉头,仔细去听,隔壁卧室传来悉悉索索的起床声,随后便听韩令仪轻声扣门,问道:“哥,你醒着么?” 韩令仪知道哥哥从小便不停尝试凝聚内息,每日夜里都会如此,和旁人休息睡觉一般,恐怕刚才的惨叫声他也听到了,因为心里害怕,便过来询问。 韩令绥打开门将妹妹迎进来,指着自己的床铺道:“你去睡吧,我守着你。” “恩。” 韩令仪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只小脑袋,屋里漆黑,隐约间能看到一个黑影站在窗口,正是韩令绥,她不由问道:“哥,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一切都有我在,放心睡吧。” 第四章 李家与武家 天明,旭日东升,热浪再次席卷,炙烤大地。 因为今日是中考最后一项武学武试的考试日,从育新镇前往凤阳郡的公交车上人满为患,韩令绥将妹妹紧紧护在臂弯里,防止被那些不良人揩油占去便宜,同时低声和妹妹商谈。 “我早上筹算了一下,想要搬去永阳府,光是租房、水电、伙食等开销,一个月就得三千块钱以上,还得是远离永阳府的郊区偏远地方,上学恐怕不太方便。”韩令绥贴在妹妹耳边言说。 韩令仪仰面道:“可是要想免去高中三年的学费,全真派授权的高中里,就只有永阳府的重阳学院附属高中和咱们凤阳郡的凤阳二中才有这类政策,凤阳二中自然不作考虑。假如每个月的开销能控制在三千之内,应该可以的。我问过老师,他说永阳府最好的高中就是重阳学院的附属高中,重阳一中,它不仅是八皖州最好的高中,也是师资力量最雄厚的高级中学,学校对于优秀学子有很好的奖赏制度,咱们如果能拿到每个学期的奖学金,开销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韩令绥叹息一声,道:“初中和高中在武学一途上虽然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能更好的研习武功,可是其毕竟有所不同,初中咱们接触的90%都是文字上的知识,到了高中,除了书本上的内容,还需要考量自身的武学能力,你还好一些,我却无法凝聚内息,在外功上又有掣肘,要想获得学校的奖学金殊为不易。” 韩令仪低眉沉思,轻咬薄唇,良久才道:“总会有办法的。”心中却想:“或许我该辍学找些生计赚钱,把机会留给哥哥,毕竟哥哥对于武学一道充满了向往,而我却并不以此为乐,只是……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哎,今天的武试如果……只要分数不够,自然无法升学,也就没有这么多忧虑了。” 韩令仪又想:“可是,哥哥清楚我平时成绩,如果忽然考了个低分导致无法升学,他一定会责怪我,并让我留级待明年重考,这样岂不是加重了负担?” 车到凤阳郡某初级中学,二人下车,在站台附近遇到了韩令绥的同班同学,李招娣。 李招娣大大咧咧好似男孩子性格,走上去一把搂住韩令仪,硬是在韩令仪的脸上亲了一口,闹得韩令仪娇羞脸热,一旁的韩令绥则嘻嘻哈哈,说道:“李招娣同学,看来你是信心满满呀?” 李招娣撇嘴挑眉,一副欠揍的模样,道:“那是自然,我平棘堂李家虽然算不上赫赫威名,在凤阳郡却也不是泛泛之辈,祖上也出过几个大侠人物,留下不少独门绝技,我虽不是家中嫡长,没能继承先天传承之血脉,却也提前学了几门家族武学。” 三人并肩进入校园,李招娣又道:“记忆能力我不如你俩,手上功夫你们却不如我。” 韩令绥抱拳道:“那是自然,李招娣李大侠,那可是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打遍四方无敌手,早已闯下赫赫威名。” 李招娣抬手欲打,假嗔道:“你才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呢,我是认真的,好歹修习了两年族内拳法和心法,比之大学生自愧不如,高中的话我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韩令仪问道:“平棘堂李家都有何种功法?我却是不清楚了。” 韩令绥掰开手指说道:“平棘堂李家有《荆棘卅式鞭法》、《丛棘步法》、《素冠要诀》和《缠身掌》,鞭法的基础只有大学才有选修的,其余三套功法李招娣曾练过《素冠要诀》和《缠身掌》。” 李招娣几乎就要飞上天去了,自豪的眉飞色舞,很是嘚瑟,道:“《素冠要诀》虽然比不上全真教的全真心法,有效息却也有两次,转换率也能达到130%,远远高于基础内功呢。《缠身掌》注重近身擒拿,正好适应考试内容,所以呐,接下来的武试我势必满分!” 进入教学楼后韩令绥、李招娣与韩令仪分开,进了自己的班级,等待稍后老师过来分配考场。 武学武试的考场布置在学校的体育馆里,原先的四个篮球场已经被临时改建成了擂台,每座篮球场上分别布置四个擂台供学生考试,十六个擂台,看似很多,可是学生更多,所以武试需要进行三天。 初中的武试要简单的多,第一场考试的一对一,理论上只可以使用学校教过的基础拳脚进行招架,但是部分学生因为家族内便有武学传承,因为只是中考,并不严苛,对阵之时只要拿捏住力道,不伤了对手则可,监考老师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监考老师对于那些已经掌握家族武学的学生都有认知,只要不出大错,都会给予高分。 家族弟子,还是有一定优待的。 武试一对一比试限时十分钟,点到即止,一般也不会出现诸如失手伤人的情况,何况旁边还有一位武学老师担任监考,大家上去后只要把自己所学的基础拳法和基础身法施展开来就可以。 一对一比试由计算机根据考生学号随机分配,韩令绥的对手是一名同年级的高瘦男生(男女不同时配比),二人上台后互相抱拳,自报姓名后向监考老师请示,而后拉开架势,拳脚互备,你来我往,打的有模有样,但是看的人却兴趣缺缺。 初中武试更像是戏台上的表演,没多少可观性。 那高瘦男生也未曾修炼过内功,最终二人几乎是各自演示了一遍基础拳法,又互相比划了一套基础拳法和基础招架的功夫便结束了比试,一旁的监考老师记下二人学号后开始书写评价,稍后汇总再给予评分。 从擂台上走下来后,韩令绥跑到另一座擂台,在那里,他的好“哥们儿”李招娣正在跟自己的一位老熟人比试,她们二人的比试就精彩了许多,李招娣学过两年《缠身掌》,配合独门内功心法《素冠要诀》,使将出来颇具威力,尤其《缠身掌》以近身擒拿为主,小巧腾挪为辅,每招必定拿其软肋,每掌必定攻其必救,每每出招,围观者无不惊叹羡慕,传来阵阵轰鸣。 而她的对手,那名韩令绥的老熟人同样是大家族弟子,拳掌功夫不俗,看她出手速度和力道,比之李招娣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和李招娣对阵下来平分秋色。 三五分钟后,监考老师叫停,二人各自跃开,互相抱拳道一声:“承让。” 李招娣从擂台上下来,跟韩令绥笑道:“我打的如何?” 韩令绥竖起大拇哥,瞟了一眼那位老熟人,跟李招娣道:“精彩绝伦,我估计若是真刀实枪,武永娴在三十招内该是胜不了你。” 李招娣撇嘴吹了一口额前碎发,道:“那是自然。” 这时候在韩令仪从另一边过来,朝武永娴点头示意,而后来到二人身边,听到二人说话,先是询问了哥哥的表现,随即问道:“武永娴可是育新镇鬻薪堂武家,永字辈的嫡大小姐,武家嫡传的功夫一定不赖。” “正是她,武家虽然没落,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不想承认,但其传承下来的武学绝非我平棘堂李家可比,何况她还是武家的嫡传大小姐,继承了先祖血脉,有先天血脉传承功法。这次比试她用的是武家《桃华落英掌》,继承自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掌法》。” 韩令绥也道:“没错,武家虽然没落了,但因其跟桃花岛和天龙寺素有渊源,祖上又曾在桃花岛习武,继承下来的落英神剑掌法深得桃花岛精髓,出掌凌厉如剑,招数繁复奇幻。” 李招娣道:“之前我与她比试,发现她的招数虚实不尽,有时五虚八虚,有时三实六实,忽然变招让我猝不及防,真有种万花齐落目不暇接的错觉。 尤其她的内功更在我之上,武家内功心法《一阳心经》源自天龙寺(大理段氏)武学中的《一阳指》,虽然我不知道其具体数据,但内力转化率绝对比我平棘堂李家的《素冠要诀》高出许多。 哎,可惜我李家不能像他家那样攀上高枝,不管是天龙寺还是桃花岛,哪一个不是几百上千年传承的名门大派。” 韩令绥忽然叹息一声,暗道:“青莲堂的传承武学比之这两个家族更加厉害,我却无缘得见,无法学习。别说李招娣的《素冠要诀》,我连基础内功都无法修习,该当如何是好呢?现在只能先渐渐摆脱韩定武,以后再寻找恢复经脉的办法。” 武永娴和韩令绥三人年纪相仿,及笄之年,亭亭玉立,秀靥比花娇,玉颜胜春艳,对于韩令绥三人的议论之声远远便听进耳来,不由暗道:“旁人提到我武家,只会说武家因为祖上攀了高枝才会在江湖上有些地位,却没人言说武家出过何等英雄豪杰。 也对,我武家几百年来确实未曾出过薄有威名的豪杰,我这一辈……血脉传承却在我一个女儿家身上,弟弟永华和永阳天资愚钝,无法继承门楣,凭我……又如何能让武家发扬光大,不再受人背后言说呢?” 第五章 要不你娶我? 韩令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折在团体比试的武试中。 团体比试是在三天后进行,这期间韩令绥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为了防止体内蕈草毒发作,他甚至没有尝试修炼基础内功,平日里也很少走动,却不想在擂台上出了岔子。 三对三,根据学号随机分配,六个人立于台上各自介绍了自己,随后对抗进行,根据考试需求,第一步是“捉对厮杀”。持续十几个回合作罢,而后团体配合,拳脚互备,韩令绥栽了,是真栽了。 对方一记直拳打向韩令绥面门,按照所学,这一招有无数种躲避和反制手法,韩令绥记性极佳,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才能得到更高的分数,说时迟那时快,韩令绥忽然觉得小腹处一紧,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气海穴中炸裂开来,顿时疼得他惊呼出声,冷汗瞬时而下,没来得及躲开对手的当面一拳,被打翻在地。 本来打的热火朝天的擂台顿时安静下来,就连监考老师都傻了,那名出拳的考生更是惊慌失措,连连向监考老师挥手,道:“老师,我,我就是正常出拳,没有作弊,没有作弊啊!按照武学课所授,他最少有八种闪避方法,六种反制手段,可是他……” 监考老师叫停,一步踏入擂台,双指压在韩令绥的手腕之上,眉间一紧,和另一位刚刚跃上擂台的老师道:“扶他起来。” 那名老师将韩令绥扶着坐起,监考老师出手掀开韩令绥的衣服,赫然发现韩令绥的小腹处已经变得乌黑,探手一试,惊道:“快送医院!” 一旁那名出手的考生早已目瞪口呆,目视韩令绥被抬走,仍旧在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没有作弊……” 该擂台武试考试终止了半个小时,随后那两名送韩令绥去医院的老师返回考场,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奈,便听其中一名老师说:“韩令绥那孩子我知道,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只是没想到他……” “病理检查结果虽然还未出来,但是可想而知,生命无碍,只是……也不知道何人如此歹毒,竟然用药物强行破坏了他的气海穴。气海穴乃是任脉中的主要穴道之一,且是修习内功时或不可缺的大穴,如今他气海穴已废,于武学一途恐怕不会再有长进了。哎,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废了。” 韩令仪得知自家哥哥在比试时被人重伤送去了医院,心急如焚下气血攻心,险些晕倒在地,好在她的三对三比试已经结束,不然哪里还有心思考试,与赶过来的李招娣急忙奔向医院。 韩令绥在医院里住了一天便出院了,他并无外伤,气海穴被废也无法根治,留在医院徒增开销,不如回家静养。 这几日学校里的几位老师和同学纷纷前往育新镇看望韩令绥,无不是好言相劝,生怕韩令绥一时想不开有了寻死的念头,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压根儿就不喜欢武学的人外,多数人还是想拼一下的,如果能在大学时候成为各门派的内门弟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韩令绥听腻了别人的“好言相劝”,干脆闭门不出概不接客,如此便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中考的成绩下来了,韩令仪以382分的总成绩顺利获得永阳府重阳一中的入学通知书,并免去了一切费用,而韩令绥因为三对三团体比试的成绩为0,最终以337分的总成绩名落孙山,只够在本郡内的高中就学。 (语文、数学和武学文试都是100分满分,武学武试中一对一考试50分满分,三对三考试50分满分,总分数400分。韩令绥语文和数学都是满分,武学文试95分,武学武试中一对一考试42分,三对三考试0分。) 韩令绥拿到分数通知单后苦笑一声,暗道:“看来武学文试中的最后一题,我用玉女剑法配合全真剑法的答案还是被判错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过了几日,韩令仪忽然告知韩令绥,她接受了凤阳郡凤阳二中的邀请,去凤阳二中念书,不仅三年学费全免,还给予一万块钱的奖学金——韩令绥的分数恰好符合凤阳二中学费减半的最低标准。 赶巧,李招娣的总分数是344分,也报考了凤阳二中,她坐在韩令绥对面,一边吃着披萨一边俏皮的说:“还真是呀,你三对三考试0分,总分都能达到337,我武学武试得了满分,最终却只比你高出7分,哎,人比人气死人。” 韩令绥一勺一勺的吃着冰糕,白了她一眼,说:“到底是谁人比人气死人?难不成你也想成武学废柴?” 李招娣尴尬地笑笑,说:“哎哎哎,不能学武就不能学武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学武也只是学一点用来防身,毕竟人家是女孩子嘛,难免遇到一些手欠的家伙。又不指着行侠仗义斩妖屠魔,那些事情还是留给能人去干吧,我高中毕业就不继续念了,回家待着准备嫁人,哎,我说韩令绥,你要是不嫌弃,不如娶了我吧。” 这话锋转的太快,韩令绥猝不及防,噗嗤一口将刚吃进嘴里的雪糕吐了李招娣一脖子,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帮她清理领口上的污渍,眼角不由瞟见她傲人的双峰,尴尬的瞧向他处。 李招娣撇撇嘴,继续吃东西,说:“不愿意拉到,本姑娘天生丽质,有的是想娶我的。” “那是自然。”韩令绥附和一句。 二人沉默良久,李招娣最终打破沉默,说道:“其实吧,不学武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比如你妹妹韩令仪,我记得她的愿望是成为一名书法家,而不是武道宗师;我呢,最喜欢吃,我的愿望就是等高中毕业后自身武功境界可以达到小成层次,就外出周游各州,吃遍大江南北,嘿嘿嘿,到时候我准许你做我的小跟班,还像现在一样,你只管吃就行,我来请客。” 李招娣在平棘堂李家虽然不是嫡亲,却也富得流油,自从初一时候二人认识以来,韩令绥都不知道在她那里蹭过多少顿美食了。 “你就是个吃货!”韩令绥认真的评价道。 这日回到家中,韩令绥赤着上身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手中蒲扇几乎扇出了残影,嘴里还是嘟囔道:“鬼天气,在柏油路上丢个鸡蛋立马就能煎熟。” 韩令仪紧跟着回到家中,将一瓶冷饮丢给韩令绥,搬来一张马凳坐在韩令绥身边,也是热的香汗淋漓,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哥,我查到了一点儿东西。” 韩令绥随口应一声,天气太热,不想说话。 “传说有一种剑法,不仅不受内力束缚,其威力更在武当派太极剑法之上,网上说似乎是华山派的武学。”韩令仪查到的相关资料不全,只知其一。 韩令绥苦笑一声,道:“妹妹说的是华山派的独孤九剑,乃是剑魔独孤求败所创,讲究只攻不守、无招胜有招,妹妹说的不错,该剑法确实不受内力束缚,哪怕没有丝毫内力,只凭借此套精妙无比的剑法,也能败尽天下豪杰。” 重生后的韩令绥几乎有过目不忘的特技,不仅如此,上辈子看过的东西这辈子也可以清晰的记起来,于是接着说道:“这套孤独九剑共计九式,分别为:总决式、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和破气式,共计三百六十种变化,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韩令绥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闻,韩令仪却目瞪口呆道:“哥哥,你怎么知道如此清楚?难道你有这门剑法的秘籍?” 韩令绥的思绪被韩令仪打破,无奈笑道:“怎么可能,只是在一本孤本上看到过关于这套剑法的介绍,并没有具体秘籍。何况这套剑法早已失传多年,便是华山派也不曾有人习练。” “啊,竟然已经失传了……怪不得我查到的只有只言片语。” 二人沉默下来,韩令绥心道:“无需内力辅佐的外功岂止有独孤九剑,另有一门功法更加精妙绝伦,完全不输于独孤九剑,那便是由《易经》衍生的逍遥派轻功《凌波微步》。” “除了这两种绝世神功,还有一些外功也无需内力辅佐,据我所知,江南七怪中朱聪的分筋错骨手、老顽童的双手互搏、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擒拿手等,都不需要使用者修习内功,便可以施展威力,其中双手互搏是特殊武功,凌波微步则是越练越轻松,根据书中所说,凌波微波每走一步便多一分内劲,我气海穴已废,恐怕就算有,我也练不了,其他的,恐怕也不容易,除了气海穴,我周身经脉皆有沉珂损伤,体能未必能够支撑这类强劲外功武学。” “哎,想那么多有何用,高中开始接触武学心法和武学招式,我肯定跟不上学习进度,单靠其他科目来凑数吗?难道就没有办法修补气海穴的损伤?我记得《笑傲江湖》中令狐冲在华山派与人恶斗,内力大伤,后又被桃谷六仙、不戒和尚等人胡乱医治,导致内力尽失命不久矣,之后辗转少林寺……对呀!” 韩令绥忽然一拍巴掌,把旁边正在摇蒲扇的韩令仪吓了一跳,便听韩令绥说:“我怎么把易筋经可以治疗筋脉给忘了,如果……嗨,我想多了。” 韩令仪蹙眉问道:“易筋经?少林寺的易筋经?” 第六章 疯狗棍法 这一日,韩令仪和同学相约去郡区游玩,韩令绥一个人待在家里燥热难耐,干脆离开家门去育新镇北面的一条河水里游泳。 因为这边临近帽子山的原始森林,平常很少有人过来,连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韩令绥骑着自行车磕磕绊绊的来到河边,将自行车丢在千年古樟旁边,悉悉索索地将衣服脱了个干净,一猛子窜进河水里。 游了几圈了顿感凉快许多,正准备来一次潜泳舒爽一下,岸边忽然传来两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这声音听着耳熟,却是育新镇武家那两个不良少年,皆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大的名叫武永华,小的名叫武永阳,是一对儿亲兄弟。 便听武永华哈哈大笑着叫道:“快看快看,那不是咱们育新镇新鲜出炉的武学天才韩大少么!” 韩令绥气海穴被废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学校,这两个小子也是同校的学弟,自然听闻过此事,并且他们俩因为住的离韩令绥家不远,小时候被韩令绥欺负过不止一次,此时正好过来报仇。 哥哥这般说,弟弟武永阳赶紧附和道:“可不就是他么,咱们凤阳郡可是有些年头没有出过武学天才了,哦不对,说天才都委屈了他,应该叫他武学奇才,哥哥你想呀,武学考试能考0分的人,不是奇才是什么?难不成是蠢材?” 韩令绥气急,快速游向岸边,他知道大小武兄弟俩虽然已经接触过家族武学,但是他们俩天生资质愚钝,怎么也学不会,开学后便要念初三了,却连一丝内力都没有凝聚出来,这种现象在大家族的子弟中虽然也有,但不常见,他们不是普通人家,很舍得买一些奇珍异草用来提升练武的速度和成功率。 韩令绥就曾在他们手中骗到过不少好东西,可惜,他虽然资质奇佳,却因为蕈草汤的缘故无法凝聚内力,反而因为自己不停尝试,导致毒发废掉了气海穴。 大小武见他光着屁股从水里走出来,顿时笑作一团,小武更甚,他用树枝叫韩令绥的衣服挑起来,在空中不停挥舞,口中叫道:“哥哥你快拿手机拍下来他此刻的模样,到时候发到网上叫旁人瞧瞧,那该多有意思。” 韩令绥大叫不妙,三两步窜过去,凭借他对外门招式的理解,拿住这两个捣蛋鬼并不困难,可谁曾想,韩令绥刚刚奔过去,千年古樟后忽然走出来一人,并脆生叫道:“大武小武,你们又在戏弄谁?不好好练功,就知道贪玩儿,看我不拿柳枝打你们。” 来人竟然是大小武的姐姐,鬻薪堂武家的嫡大小姐,武永娴! …… 武永娴很尴尬,一张俏脸犹如煮熟的虾子,红透了半边天;韩令绥更加尴尬,没想到自己光着腚子的模样竟然被武永娴看了个全儿,另一边武家哥俩却是手舞足蹈,几乎笑岔了气,若不是背着身的武永娴出声喝止,他们恐怕还得笑上老半天。 迅速穿好衣服后,韩令绥二话不说就扑向大小武,却被他们躲了开去,韩令绥指着大小武骂道:“俩小犊子,躲在你姐身后干什么,过来受死,今天我非得扒了你们的皮,好叫你们长记性!” 大小武之所以敢那般用言语挑衅韩令绥,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姐姐一定不会向着外人,假如韩令绥想动手,姐姐一定会出手教训他,据说姐姐小的时候也曾被韩令绥看光过,曾经说过等功夫练成,一定去教训那个偷窥狂! 恩,一报还一报,报应不爽。 偷窥狂这件事无需多言,小孩子家家胡闹而已,韩令绥立于一丈开外,不敢再进,这时武永娴终于回过身来,却没有去看他,一双美目看向他处,轻启樱唇道:“你快走吧。” 韩令绥气咻咻地直视武永娴,道:“你叫那俩狗东西给我道歉,不然我一定会揍他们一顿,你还能一直守在他们身边?” 不是韩令绥小心眼,实在是这次的事情太丢人了,丢大了,不找回场子简直天理难容。 武家哥俩见姐姐没有责怪自己,胆子越发大了,便听大武道:“嘁,还想揍我们,再等得一年半载,我的越女剑法便能练成,我弟弟的桃花落英掌也会初具规模,那时候我们会怕你?打的你满地找牙才对!” 大武说的不错,他们虽然资质愚钝,但经过长年累月的修习和无数药物的辅佐,总能练成一些真功夫,而韩令绥气海穴被废,就算摸透全天下所有武功的招式套路,也知道该用何种武功何种招式套路应对,到时候没有内功辅佐,身体又受到掣肘,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见韩令绥一张脸面气的通红,小武笑道:“没错,你一个废人竟然敢跟我们叫嚣,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看我们怎么教训你,恐怕到时候你就成了缩头乌龟,不敢露面了吧,哈哈哈哈!” “行了,你们俩少说两句。”武永娴出声制止,又跟韩令绥道:“你还不走么?” 韩令绥捏着拳头,恨得牙根痒,抬手一指,道:“何必言说将来,我今日能教训你们,将来还是能教训你们!”言罢,飞扑过去,便要去捉大小武。 武永娴自然不能让自家弟弟受了委屈,虽然心知是他们的错,但作为姐姐,她只能帮亲不帮理,眼见韩令绥飞扑过来,若是弟弟们真被他捉了去,肯定讨不了好,于是单手一抬,却是《桃花落英掌》中的“花自飘零”,单掌向前推去,韩令绥立刻闪躲,没想到对方乃是虚招,只见她身形一转,跟着手掌斜切,一招便拿住了韩令绥的小臂,再接一招“流水无情”,一掌拍在韩令绥的肩膀上,将韩令绥打飞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半晌不能起身。 不是武永娴太强,而是韩令绥太弱,前阵子毒发,身体还未彻底恢复,之前又在水中消耗了大部分的体能,已经疲惫不堪,被武永娴附带内力的一掌打的无法起身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啊……你没事吧……” 武永娴也未想到竟然一掌就将韩令绥打飞了出去,随即出口惊呼一声,迈出步子想要将他扶起,身后大小武赶忙拉住她,道:“姐姐,他皮实的很,一掌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殊不知,韩令绥第一次被附带内力的掌法击中,却是引起了体内蕈草毒的发作,须臾间天旋地转,良久方才缓过劲儿来,他双手撑地,目眦尽裂地瞪着三人,强忍着一口气道:“我打不过你,你总不能一直护着他们,我总会找到机会报仇的。” 说完便要离开,大小武见他已然受了伤,就算是他们,此刻也能打得过韩令绥,便蹦跶出来,大武道:“都被打成这般狗屁模样,还要说些不着边际的狠话,到底是在吓唬谁?” 小武也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你气海穴已废,根本学不了任何功夫,这天下间难道还有不需要内力辅佐便能发挥威力的武功么?恕我孤陋寡闻,却是没有听说过的。” 韩令绥步履蹒跚,将丢在树旁的自行车扶起来。 大武听了小武的话,快速反驳道:“弟弟有所不知了,我就听过一门绝世武功,完全不受内力束缚。” “哥哥请告知。” 大武走到韩令绥身边,脚下似乎绊倒了什么东西,哎呦一声向前跌去,正巧撞在韩令绥后腰上,并偷偷在韩令绥后腰打了一拳,韩令绥吃痛,身形踉跄差点跌倒。 便听大武道:“听闻有一种绝世武功,名叫疯狗棍法,使出来威风八面,就算是丐帮的打狗棒法都自觉不如、甘拜下风,而且这疯狗棍法无需内力引导、辅佐,便能发挥其全部威力。” 小武笑了,道:“哦?世间竟还有这等高深武学,哥哥,不知道这疯狗棍法到底要去哪里学呢?” “学来倒也不难,凤阳郡城南有一座破庙,破庙中有一老……”他故意停顿不言,小武果然知趣,立刻接话道:“莫非是隐居于那的老前辈?” “非也非也,破庙中有一老疯狗。” 二人顿时大笑起来,小武边笑边道:“我就说嘛,什么人会给一门武学起名叫疯狗棍法,原来这门武学是疯狗的棍法,想必学这门武学的人,也只有疯狗啦。” “没错,就是疯狗的棍法,疯狗的武学,哈哈哈哈!” 千年古樟繁茂的枝叶随风飘动,忽地,一股真气携着飓风袭来,折断一根拇指粗的树枝,那树枝似是被人操控,于空中不停回旋,嗖地一声飞向大小武,大小武正乐不可支,哪里能想到会飞来横祸。 啪啪。 两声轻响,随后传来大小武的痛不可言的哀嚎声,大小武纷纷倒在地上,那大武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道是被人偷袭,口中骂道:“哪里来的疯狗,竟敢偷袭你家爷爷!” 那边一直保持沉默的武永娴惊骇莫名,连忙赶过去查看大小武伤势,正当此时,四下里忽然风平浪静,便听得一道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不知天上地下、不知前后左右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刚才你说那疯狗棍法是疯狗所创,此时又问哪里来的疯狗,莫非疯狗日了你娘?还是疯狗用棍子捅了你娘的**儿!” 第七章 天罗地网势 我去! 韩令绥暗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高人,骂人的本事比我还强,简直污力全开。” “你!”大小武气急,小武喝道:“口出秽语,藏头露尾,必定是江湖败类,我这便去家中请父亲前来收拾你。” 武永娴赶紧制止大小武胡说八道,冲着千年古樟抱拳道:“前辈息怒,弟弟们不懂事,还请不要见怪,前辈是否可以现身一见。” 大小武见姐姐如此放低姿态,满目怒火,竟是不听姐姐劝告,又冲着四周骂了几句,便听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兀那小娃,口出不敬之语,今日我便替你们父母教训一番,好教你们来日闯荡江湖之时长个心眼儿,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武永娴赶紧拜倒,跪地而道:“前辈息怒,弟弟们年岁尚小不懂礼节,对前辈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海涵宽恕他们。晚辈后身乃是鬻薪堂武家传人,恳请前辈随晚辈府上一叙,家父必定扫榻而迎。” “鬻薪堂武家?” 武永娴跪地不起,用眼神告诫两位弟弟,大小武看姐姐跪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遇到了高人,赶紧闭嘴不言。 “是的前辈,晚辈武永娴,这两人是家弟武永华、武永阳,见过前辈。” 大小武收到姐姐示意,不得已只好也跟着跪下来,抱拳道:“见过前辈。” 神秘人的声音响起:“小女娃起身,演示一遍落英神剑掌给我瞧瞧。” 武永娴起身道:“前辈说的可是家门武学,桃花落英掌?” 沉寂片刻后,神秘人方才说道:“无需演示了,走吧,走吧。” 另一边,一直在旁观的韩令绥内息已乱,本就是强弩之末暗自强撑,此时已到尽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武永娴本想将韩令绥带回镇上,却听那个神秘人道:“你们径自离开便是。” “好的前辈。” 众人离开,独留韩令绥一人晕倒在千年古樟下。 一股极其温暖的气息如同暖流一般侵入韩令绥的五脏六腑,不消片刻,伴随一声舒坦至极的轻吟,韩令绥缓缓睁开双眼。 “这是?传说中的灌输内力!”韩令绥心下骇然,根据武学课上所学,能够使用内力给别人灌输内力(疗伤),说明其功力至少达到了“一代宗师”的级别。 灌输内力,说来简单。 在韩令绥上一世的影视剧(小说)中,只要会内功的人都可以用内功给别人疗伤,而在这个世界里,平常习武之人是根本没有这种本事的。 这其中有很多奥妙之处,涉及到高深的内功学识,甚至连韩令绥都不曾接触过相关的知识。 他只听闻,能用内力帮助他人疗伤,或向别人灌输内力的人,无不是江湖高人,如果按照这个世界对习武之人的内功等级划分,至少要达到一代宗师的层次,且其所修炼内功须有阴阳调和的能力,不然会很容易被对方内力反噬导致走火入魔,功力大损。 此刻,神秘人灌输给韩令绥的内力不冷不热,根据所学,对方的内功属性当为阴阳调和。 阴阳调和的内功极少。 韩令绥知道几个最具名气的,比如全真教的先天功,逍遥派的小无相功,桃花岛的碧波心经,峨眉派的峨嵋九阳功、武当派的武当九阳功等。 这些内功无不是各个门派最顶级的内功心法,却不曾想,自己遇到的这个神秘人的内功竟然也是阴阳调和的属性,只是不知道他(她)修炼的是何门何派的顶级内功。 神秘人对韩令绥灌输内力后身影一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韩令绥起身致谢,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前辈!” 韩令绥二话不说,纳头便拜,口中连道:“恳请前辈救我!” 入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毫无回应。 韩令绥不起身,跪在地上四下张望,又叫道:“恳请前辈救我!” 凌晨,韩令绥已经跪了三四个小时,膝盖早已麻木,头重脚轻,似乎随时会晕倒在地,但是这是他目前最大的希望,虽然不知道希望会不会破灭,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好,也许通过顶级内功的灌输内力,可以治愈自己破损的经脉和气海穴。 夜深,月光渐淡,帽子山中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韩令绥知道那些魑魅魍魉的妖族又到了一天里最活跃的时候,在这里待着恐怕不妥,虽然千年古樟位于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而那些妖魔鬼怪也很少会离开原始森林,但是总有特例的时候,据说三十年前附近的古樟村曾在夜里还闹过妖灾,全村人尽被屠戮,少有幸存者。 可是,就这么离开韩令绥心有不甘,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身具顶级内功心法的前辈高人,如果就此错过,也许以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韩令绥只觉身体麻木,体力虚脱,甚至连起身的力道都没有了,他口中轻声念叨着:“恳请前辈救我……恳请前辈救我……” “哎。”一声叹息回荡在韩令绥的耳边,韩令绥如闻仙音,连忙提高声音道:“前辈,前辈!前辈一定救我!” 神秘人叹息一声,于四面八法说道:“小娃,你浑身经脉皆已损伤,气海穴损伤尤甚,我没法子救治,且去吧,此地多有妖魔出没,莫要伤了你的性命。” 韩令绥双手撑地,竟然低声抽泣起来,边哭边道:“原来前辈也不能救我。” 又道:“倒不如让妖魔吃了我,省的变成那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小娃何故此想?” “古语有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却连武功都学不了,怎么为国为民,不能习武,便不能除魔卫道,便不能行侠仗义,徒活于世毫无作为,大丈夫生如是,还不如死的痛快,若是不死,岂不形同行尸走肉?” “哈哈哈,小娃竟有这般想法,倒也有趣的紧。” 听到神秘人爽声大笑,韩令绥立刻询问:“前辈肯救我了?” “小娃,我没骗你,你之内伤积存已久,便是少林寺的易筋经恐怕都无法救治。” 韩令绥彻底失去了希望,颓废的坐到地上,双目无神,轻声道:“难道是上天注定,我韩令绥在武学一道再无寸进么?” 神秘人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倒未必。” “什么?” “小娃,内功之法不过是辅佐外功之用,其根本还在外功,你经脉、穴道损耗过大,自然无法修习内功,但外功却未必受到过多影响。” “可是,我体能不支,就算可以研习外功,最终也无法做到斩妖除魔。” “哈哈,你若研习的是丐帮降龙十八掌这类刚劲武学,便是自寻死路,我倒是有一门掌法、身法融于一体的功夫,轻柔至极,绵密无比,使将出来飘逸轻灵,变化万千。” “啊!”本来都要虚脱的韩令绥忽然蹭地一下跃起来,四周张望,口中连道:“前辈肯教我,不不不,师父再上,请受徒弟一拜!”说完再次跪拜下去。 “收你为徒还是作罢,我只传你这套武功罢了。” 韩令绥不管不顾,直叫师父,道:“不知道师父传授徒儿的武功是什么?” “是什么……这套武功……无名无姓,随你怎么叫吧” “无名无姓?”韩令绥有些糊涂,不管什么武功,都该有个名字,获取是神秘人不想让人知道吗? 神秘人道:“没错,无名无姓。” 神秘人话音落后,一道黑影从千年古樟树上落下,四周虽然昏暗,但韩令绥明明可以看清事物,却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别说样貌,甚至连身形看着都模模糊糊,说的直白一点,就好像这个人自带“马赛克”似得,不知为何。 神秘人出现在韩令绥身前,虽然明明在他身前说话,声音却还是和刚才一样,来自四面八方,只听他说道:“这套功法学起来并不困难,据我所知,有那资质优异的人,十余日内便能学会,就算资质愚钝,半月一月也该练成了。” 神秘人不多说话,在韩令绥面前演示了十几招掌法,韩令绥跟在一旁一一学了,心中暗道:“掌法和身法融为一体的武功,会是什么呢?这类武功似乎有很多,我且跟着学。” 如此反复,白日里韩令绥在家休息,夜晚赶赴千年古樟随神秘人学习武功,转眼五天过去。 “呵呵,你这小娃的确不错,竟在短短五天内掌握了我这八十一招掌法,这可比我当初学来快多了。” 韩令绥惊奇道:“师父,难道我已经彻底学会了?可是……我没觉得……” “哈哈哈。”神秘人仰天大笑,道:“谁曾言说你学会了?我只道你掌握了其中的八十一招掌法罢了,距离学成还差得远呢。今日时辰不早,你先回去,明日再来。” “好的师父。” 这一夜,当韩令绥赶到千年古樟树下的时候,便看到神秘人捉了一只麻雀,并命他用掌法拦挡。 韩令绥暗道:“麻雀?难道这是天罗地网势?师父他是古墓派传人?” 果然如韩令绥所想,神秘人开始让韩令绥以麻雀练功,却不是抓麻雀,而是挡住麻雀四面八方的道路。” 最初,韩令绥挡下来两三下,麻雀就从他的手掌空隙中窜了出去,神秘人站在一旁,轻轻出手将麻雀挡了回来,韩令绥便继续展开掌法进行阻挡,但不是出招不够快捷,就是时刻拿捏不准,只两三招,又给麻雀逃走了,神秘人便再次将麻雀挡回来让他再练。 如此练习不辍,月落星稀,日复一日,待到九月份高中开学之时,韩令绥所能挡住的麻雀不断增加,此时已经能将八十一只麻雀尽数挡住,偶尔有几只漏网,也是因为他全身经脉损伤,无法最大化的使用武功。 至此,经过两个月的修炼,他已然练成这套功法。 第八章 拿你当兄弟,却总想睡我 凤阳二中,是凤阳郡几乎排不上名的一所高级中学,属于私立学校,师资条件不太好,不然也不会把入学分数设定的如此低了。 就拿韩令绥来说,总分400分,他考了337分,就可以免除一半的学费,这种成绩若是在本郡的其他优秀学校,甚至够不上及格线。 入学当天,韩令绥是乘坐学校的专车过来的,可不是什么大客车,而是一辆小轿车,学校为了留住韩令仪,不仅免除了她三年学费,还额外给了她一万块钱的奖学金和一套两居室的单独宿舍,并且在开学伊始时委派专车到育新镇接人,顺便,将韩令绥也接去学校。 凤阳二中位于凤阳郡西边,紧邻着凤阳郡西边的开发区,那里住宅小区不多,四周空旷,另有一座人工湖,倒是很适宜学习。 前边说过,凤阳二中是私立学校,师资条件不太好,但是硬件设施在凤阳郡绝对首屈一指,不过大家伙看重的就是师资条件,硬件什么的对于武学一道没什么帮助,一般家长更在乎某所高中有哪个高人坐镇授课等等。 凤阳二中坐镇的,是全真教弟子,虽然也是毕业于永阳府的重阳学院,但武功平平,无甚出奇,在江湖上更是没闯下什么名头,在全真教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连真传弟子的门槛都没摸到,据说精通全真剑法,也不知道精通到何种地步。 学校门脸儿搞的特别夸张,就算是八驾马车都可以同时通过,高耸壮阔的门楼看样子得有二十多米,快赶上一栋居民小楼了,门楼之上另有一方大钟,不是钟表,是寺庙里那种大钟,钟体铜制,呈圆锥形,上小下大,中空无舌,旁有撞木,不知道谁会爬那么高去撞钟。 小轿车径自驶入校园,入眼是一座半弧形的教学楼,足有十三层,教学楼前则是同样半弧形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池人工湖,湖上有喷泉正在喷涌,另有配乐,喷泉随着音乐有高有低,很是漂亮。 小轿车顺着半弧形教学楼的侧面驶入后身,分别路过一栋食堂楼、四栋学生宿舍楼,最终停在最后边的两栋教师家属楼楼下。 司机下车帮后座上的韩令仪开门,韩令绥随之下车,便见司机指着右手边的一栋十二层小楼说:“这是教师家属楼,都是独门独户,全部都是两居室的楼房,有电梯。我送你上去。” 听听,明明是韩令绥两个人,他却说“我送你上去” 两居室的楼房,配有独立的厨房和一间客厅、一间餐厅,使用面积大概七十平米左右,比之韩令绥家的老宅自然小的可怜,但在郡里却着实不算小了。 司机将家门钥匙递给韩令仪,转身出门,临走时说:“韩同学,你无需去教学楼前报道填单,这些事情本校已经提前给你办妥了,请稍事休息,如果对校园感兴趣,可以去转一转,方才在车里可能看的不太清楚,东边还有一座规模不错的体育馆,里边相关的武学器材还算齐全,不妨去看一看。好了,我不打扰你,有事可以联系我,预祝你新学期生活愉快,再见。” 看看,又只有“你”! “他从始至终就看过我一眼!”韩令绥拧起眉头,很是不爽,那家伙从头到尾都把目光定格在妹妹韩令仪身上,别说跟自己说话了,就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真是狗眼看人低! 不过韩令绥不怪他,谁叫自己是“武学废柴”,哪怕语文、数学和武学文试自己可以拿高分,唯独武学武试不行,在这些人眼中,他也是废柴,光会学习有个蛋用?手上没真章,谁也不会拿你当根葱。 韩令仪则不同,她虽然跟韩令绥一样都在常年服用蕈草汤,但是每次都会第一时间催吐,体内留存的毒性偏低,还没达到损坏经脉的份儿上,这些年韩令绥从武家兄弟俩那里骗来了不少好药材,都给了妹妹服用,两相抵消,基本没有后患。 自己则不同,因为每次喝完汤后都是妹妹去厨房刷碗(顺便催吐),韩令绥则缠住韩定武问东问西,比如问一些江湖趣事,而后送韩定武走,一直不曾离开韩定武视线(因为韩令绥是男孩儿,韩定武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身上,韩定义便稍有疏漏了),很难找到机会催吐,必须等到韩定武彻底离开育新镇,到了晚上他才能一点点催吐,那时候毒性大部分已经入体,再加上他不停尝试修炼内功,急功近利,这才导致毒发。 韩令仪安慰了几句哥哥,二人并肩离开教师家属楼,往教学楼去,韩令仪的入学材料已经办理好了,韩令绥却还没有,他得自己去办。 此时已经接近八点,教学楼前的半弧形广场上人满为患,家长比学生还要多,都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子,正常情况下都是至少两名家长领着一个学生,甚至有那全家出动的,老老少少好一帮人。 韩令仪有些伤感,跟正在填表的哥哥说:“咱爸妈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 韩令绥心道:“前几日还在网上看到他们夫妇的消息,据说又要举办什么北庭州武林大会,广邀北庭州各路豪杰,准备选举出下一届的北庭州武林盟主。嘁,有个蛋用,选来选去,往届盟主不还都是在青莲堂或丐帮中选取。” 韩令绥对北庭州的情况还算了解,北庭州距离凤阳郡六千里路,位于大陆最北端,紧邻北极圈,是这个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之一。 北庭州目前只有两大门派,一个是家族门派青莲堂,一个就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帮丐帮,而青莲堂和丐帮世代交好,几乎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每一届北庭州的武林盟主,都是出自这两个门派。 本届(十年一届)北庭州武林盟主是丐帮,上一届(韩令绥出生的时候)则是青莲堂,按照北庭州的正常发展,下一届的武林盟主,一定会是青莲堂的弟子,也许就会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父。 不过,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带着妹妹去认亲? 拉倒吧,这种事韩令绥可做不出来,总觉得无比别扭。 填好表格,二人在喷泉边稍事休息,观察那些以家庭为单位的新生,韩令仪道:“比咱们初中的时候人多。” “那是自然,初中三年级加起来才三千人,据说今年凤阳二中单是新生就有两千人呢,不然这么大的教学楼,不都得空着?” “哥哥被分配到了几班?” “30班,倒数第一个班。” 这届新生一共2000人,共计分成30班,平均每班六十六人,韩令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班的,但是看成绩表,在自己所处的30班里,他的中考成绩排第一,第二的那位总成绩还不到150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考的。 韩令仪道:“大概是根据中考成绩排的吧,我刚才看了一班的成绩,我是总成绩382排第一个,排第二的比我差了几分。” “不知道李招娣进了几班。”韩令绥脱口说道,这边刚提起她,她就出现了,而且出场方式及其炫耀,因为她是自己开车来的。 一辆火红色的轿跑轰着发动起就窜到了校园里,引来无数人的围观,李招娣则甩着头发从主驾驶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里的韩令绥,脸上露出微笑,向他走去,身后副驾驶又下来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朝李招娣鞠了一躬,而后进了主驾驶,将车开走了。 人群中传来轰然议论,纷纷猜测这位是哪个家族的子弟,不然其他人家很难买得起一辆过百万的轿跑。 韩令绥撇着嘴,远远的看着走向自己的李招娣,她今天穿着一身素色,很简单的样式,却格外凸显身段儿,不一会儿功夫,韩令绥苦笑着跟她说:“我说李招娣同学,你这是闹哪出啊,至于头一天就特意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么?就不怕惹来什么权贵子弟投怀送抱?” “边儿去,该是我投怀送抱才对。” “你没救了。” 三人并肩往东去,在圆形操场边儿遛弯儿,便听李招娣说:“你当我愿意开车来?我也买不起那么名贵的跑车,还不是家族里的意思,看我年纪够了,随时可以嫁人了,虽然不是嫡系吧,好歹也得利用利用,嫁个差不多的家族子弟,顺便联络一下彼此的感情。搞出这么大动静用来招蜂引蝶,我都是据理力争之后的结果,他们甚至打算让我在开学后搞个比武招亲,你说,那时候我不成笑话了?我是多想把自己嫁出去呀?” “嘻嘻。”韩令仪捂嘴轻笑。 “笑吧笑吧,反正我是平棘堂李家人,嫁给谁自然家族里的掌事说了算,没办法,家族弟子都这样,父母之命不可违背,家族之命更不可违背。” 韩令仪道:“你之前还说要做我嫂子,原来只是玩笑。” 李招娣正色道:“怎么能是玩笑。”而后对无动于衷的韩令绥道:“我是认真的,只不过某些人不拿我当回事儿。” 韩令绥挠挠耳朵,道:“我拿你当兄弟诶,你却总想着睡我。” “滚!” 第九章 名花有主 李招娣被分配到了30班,这是一个奇怪的事情,因为她的总成绩比韩令绥还高了7分,按照分班制度,她应该分配到7班或者6班,而不是像韩令绥这种武学废柴,因为特殊原因才被分配到了倒数第一班。 刚见面的时候没提这事,等下午第一次进班级,韩令绥才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看到了李招娣,不由惊呼出声道:“李招娣,你为什么在30班?” 李招娣撩着头发,媚眼直抛,道:“自然是为了你呗,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本来糟乱的班级里顿时安静下来,将近七十名同学纷纷看向韩令绥,韩令绥这才反应过来,打眼儿一看,霍,全班就李招娣一个女生,其余全是男同学,这什么情况? 二话不说,韩令绥便坐到了李招娣的旁边,伏在课桌上问她:“你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李招娣竖起拇指,道:“我就知道你能猜到。” “我拿你当兄弟,你不仅要睡我,还想害我?你好好看看,那些牲口从第一眼看到我,就想弄死我!” “没关系,这里是高中,不是初中和小学,没人敢真闹事,最多集体排挤你。” “那也不行,平常倒也罢了,这是全封闭的学校,一个月只给回家一次,我跟妹妹肯定是不回去的。他们想害我也没有机会,但是武学课怎么办?到时候在武学馆里上课,多得是捉对比试的机会,你觉得他们能放过我?” “啊?”李招娣这才反应过来,忙道:“那我赶紧转班,我爸跟校长是旧识,打个电话说一句就行。” 韩令绥拉住她的胳膊,说:“算逑,晚了!” 高中的课程和初中在基础课上没什么区别,无非是语文更深一些,数学更难一些,其余都差不多,唯独武学课,在高中被分成了两门,分别是武学基础和武学常识,这是两名老师的两门课。 武学常识自然无需多说,和初中时大差不差。 武学基础却是实打实的武功课,在接下来的课程中,会接触到诸如内功心法、武功招式、轻功等实质内容,比如凤阳二中因为是全真教授权的高中,所以它所教全部都是全真教的入门武功,三年里,可以在这里学到三门全真教武功,分别是:四十九式《全真剑法》、全真教入门轻功《金雁功》和入门心法《全真心法》。 想想都激动人心,可是对于韩令绥来说然并卵,他压根就练不了这三门武功,所以,他高中生涯的武学基础课注定0分。 这也是为什么他被分配到了一年三十班,因为这个班级里,几乎全部都是武学白痴,这个班级里不少人在中考时的武学考试分数都是个位数,甚至不乏零分的存在,他们都是花钱进来的,俗称建校费。 说实在的,凤阳二中除了前几个班级的学生,其余学生甚至没有可能考取大学,基本都是摆设,一是用来填充偌大的教学楼,不至于让它太过空旷;二是为了收取那笔不菲的建校费和学费,据说分数不达标的,最低收取五万元的建校费呢。 至于学费,凤阳二中对于成绩好的,分别收取,比如像韩令仪那种自然免费,分数比她低一些,但是低不多的,象征性的收取一点点,再之后收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等等,韩令绥因为分数达标,收取二分之一,每学期也得三千多块钱(因为韩令仪的存在,这笔学费很可能会免除,就看韩令仪的高中表现了)。 李招娣最终还是转去了其他班级,却不是七班或六班,而是特尖班一班,因为韩令仪在那里。 30班的一帮牲口们因为李招娣的转班不仅没有降低仇恨,反而更甚了,就算是上课,也没人跟韩令绥同桌,他们统一口径—此生不和韩令绥这个武学废柴同伍,哪怕他们也是废柴。 30班有个很奇怪的现象,或许排名靠后的班级都这样,那就是教学松散,任课教师每次来上课都是囫囵吞枣般把书本的内容讲完,而后自习,他自己则坐在讲台旁玩手机。 韩令绥也就多出了很多业余时间。 本来他也没打算好好学习,毕竟高中课本的知识他早就吃透,剩下的时间就是钻研怎么破解各门派武学,比如桃花岛玉箫剑法该用天罗地网势的哪些招式破解,如果破解不了该如何变招等。 不知不觉,他开始尝试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拆招,比如左手拿着一支笔,用全真剑法,右手空手用天罗地网势,互相架招拆招,寻求最快破解全真剑法的方法,同时熟练天罗地网势。 这种方法老顽童周伯通也曾用过,他当时被困在桃花岛数年,穷极无聊研究出此种“玩法”,竟在不知不觉中创造了左右互搏术。 左右互搏术根据老顽童所说,聪明的很难学会,笨的人反而更容易学,却也不一定。比如郭靖资质愚钝,却学不会,黄蓉资质优秀却学不会;杨过资质一般却学不会,小龙女聪明伶俐却一下子就学会了。 韩令绥的资质奇佳,就连神秘师父都曾夸赞他当世罕见之奇才,并主动和韩令绥说,要去寻找根治韩令绥经脉和穴道的方法,找到后破例收他为徒,也不知道是否认真。 不过韩令绥的资质无需质疑,虽然他不知道老顽童的左右互搏术到底该是什么模样,但是他经过几天的尝试,已经完全掌握了一心二用的本事,拆招架招随心所欲,完全没有障碍。 已经入学一个月,这一天是学校放假的日子,韩令绥和韩令仪自然不会回去育新镇,到不是说怕见韩定武,只是因为家中无人,兄妹俩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实际上自从韩令绥中考毒发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韩定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发现韩令绥正式变成废人而达成了目的,不再过来煮汤,还是另有原因。 总之,这是好事。 这一个月里,妹妹韩令仪已经开始正式修习基础内功,并且成功凝聚内力,因为资质跟韩令绥一样好,哪怕是1有效息的基础内功,修炼速度都比常人快上许多倍。 按照如今的进度,再有一个月就可以修习全真心法和金雁功了。 高中三年主要就是这三门武功,学的快学的好的人,高二就可以参加高考,学的慢的,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这就是资质上的差异。 今日休息,韩令绥让韩令仪去那个司机手机讨要了体育馆的钥匙,二人进入其中,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开始拆招架招。 这已经不是二人第一次来,平常夜深人静时,二人就会偷偷过来。 二人互相拆了几百招,最终韩令绥身体不适只得停下来,他自己坐到一旁休息,防止蕈草毒毒发,韩令仪则放下未开锋的长剑,修炼天罗地网势。 很早之前韩令绥就跟神秘师父询问过,这套武功是否可以传给别人,当时神秘人不置可否,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韩令绥权当他默认了。 韩令绥坐在原地,看妹妹修炼天罗地网势的九九八十一招很是熟练,心下高兴。毕竟妹妹有内力傍身,气劲悠长,比起自己来说强上无数。 “哥哥,你教我的这套特殊功法确实很有意思,平常不跟你拆招之时就自己跟自己拆招,也能增加不少经验和弥补不足之处。这是你自创的功夫吗?” “算是吧。” 左右互搏术在网上查不到任何信息,当初老顽童只传给了小龙女,他自己隐居在百花谷,小龙女则隐居在古墓,很有可能已经失传。 “可惜玉女剑法我只能从当初看过的小说里记得一些招式名称,书里没有详细记载玉女剑法的口诀和招式套路,不然倒是可以研究一下双剑合璧的功夫,哪怕我练不了,也可以教给妹妹。” “师父到底是不是古墓派传人呢……” 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却无法出口询问,目前查不到一丁点古墓派的信息,杨过此人历史中确有其人,但是相关记载极少,比如武学课上介绍此人:杨过,字改之,独臂,江湖人称神雕侠,又称西狂,曾助郭靖于襄阳抵抗外敌,其人剑法超群,掌法独到,其余不详。 超群的剑法是什么?又是哪路独到掌法?全都是不详。甚至都查不到小龙女这个人。 自然也没有古墓派的信息,倒是能查到一点古墓弃徒李莫愁的信息。 李莫愁,江湖人称赤练仙子,精通五毒神掌,为人狠辣心若蛇蝎,相传死于绝情谷,死因不明。 也没古墓派什么事。 “哥,你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哦,没什么,练完了?回家吃饭。” 二人离开体育馆,刚打开体育馆侧边的一道安全门,一名身高马大的男生就走了上来,手里还捧着一捧鲜花。 “令仪,送给你的。” 这名男生面目俊秀唇红齿白,若是放在韩令绥的前世,当算一枚典型小鲜肉,他说完这句才看到走在后边的韩令绥,随即脸色尴尬道:“你是哪位?” 韩令仪也很尴尬,没理会那名男生,转而向哥哥解释道:“许致晖,我……没答应他……” “哦。”韩令绥是个护妹狂魔,自然看得出来这个男生在追求妹妹,顿时拉下脸来,跟许致晖说道:“一边儿玩去。” 然后直接搂过妹妹的肩膀,“名花有主了!” 韩令仪也没反驳,低头含羞。 许致晖倒也知趣,叹息一声即刻离开。 往教室家属楼走,韩令绥道:“什么家庭?” 韩令仪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韩令绥揉揉鼻子,道:“我韩令绥的妹妹,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位盖世豪侠!” “哥!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人。” “早晚的事。当然晚点比较妥当,我还没给你挣下嫁妆呢。” …… 第十章 绕指柔剑 凤阳郡城西一家茶馆内,年逾三旬的吕城平正襟危坐,独自饮茶,他是全真教“城”字辈的内门弟子,虽然资质平平,却也凭借自身努力修得了不少全真教武学,尤其四十九式《全真剑法》使得更是深得精髓。 如今全真教四年一次的内门弟子大比即将到来,他便想活动一番,看看能否升上一级,成为全真教真传弟子。 他如今所学,无非是全真教最基础的那几种,比如:全真剑法、全真心法、排云手、鸳鸯连环腿、天罡北斗步、金雁功等等,在普通人眼中自然是高高手,但在偌大个江湖之中,却只能算是泛泛之辈,就算是在同门师兄弟中也算不上佼佼者,如果不好好活动一番,恐难有出头之日。 几杯茶下肚,外边有人扣门。 “请进。” 吕城平起身相邀,便见来人是个和他同龄的男子,二人衣着类似,皆是一身道袍。 吕城平将他迎进屋后寒暄几句,各自落座,便听吕城平道:“两年未见,不知孙师兄近来可好?” 孙诚林是全真教真传弟子,与吕城平交情深厚,自大学时便是同校、同寝,四年来吃住通行,关系可见一斑,后来孙诚林于上一届内门大比中脱颖而出,成了真传弟子,他吕城平却还在原地踏步,如今约他出来,便是想在他身上找到机会,寻求指点。 孙诚林饮了一口茶,说道:“贫道最近两年在研习《金关玉锁二十四诀》,遭遇一些瓶颈,所以在山上闭关修炼,一直未曾下山,着实想念吕师弟。来,你我共饮一杯。” 全真教弟子禁止饮酒,所以他们才会约在茶楼见面。 《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又名《重阳真人金关玉锁诀》,以练养修真为主,“提金精上玄者为金关,紧叩齿者为玉锁”,故名“金关玉锁诀”乃是全真教真传弟子必学的一门精深内功,修炼至高深时,气息悠长,精血旺盛。 江湖传闻,修炼此功可以长生不老,自然是无稽之谈。 吕城平虽然未曾修炼果此等高深内功,却也知道它的存在,于是跟孙诚林好生研究了一番。按理说孙诚林是不能将此等功法之诀窍告知他人的,一是吕城平乃是内门弟子,此次大比有可能入得真传,自然能接触此类功法; 二是因为两人友谊至深,无话不谈,孙诚林也就没有深思熟虑。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探讨《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不觉间已过去了两个小时,话题早已从内功心法转到了《全真剑法》,毕竟《全真剑法》才是吕城平的主修外功,即将到来的四年一次内门弟子大比上,他也需要使用这类外功来和同门师兄弟切磋比试。 孙诚林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岔开忽然话题,说道:“说件趣事给你听。我有一位外门弟子(真传弟子可以自行招收徒弟作为全真教外门弟子,但是只能教导外门弟子全真教的基础武学,比如全真剑法、全真心法等)在一所初中任教,前阵子中考,他负责批卷,看到了这么一道题。” 孙诚林将题目说出来,吕城平脱口便说:“那使剑的自然是咱们全真教弟子,使得是全真剑法中第六剑的第五招,那使刀的则是邪派血刀门弟子,使得是血刀大法中的血海连击。如果第三人介入,用全真剑法也可,用排云手也行,二人合击,都可将血刀门弟子正法。若是走极端,咱们全真教的同归剑法所向披靡,当是三两招便能击毙血刀门弟子。” 孙诚林笑了笑,饮一口茶,便听吕城平说:“孙师兄说趣事,这哪里有趣了?” 孙诚林道:“你且听我说来,我那弟子当时正跟我用全真剑法拆招,因为资质平庸,几十招里有一小半不甚规矩,我便给他细细讲解,他忽然跟我说了这件事,说了题目后,他又说,有一个学生是这么答的……” 孙诚林将答案告之吕城平,吕城平眉头紧锁,道:“我研习全真剑法已有十几载,却是第一次听说有别派的剑法可以和全真剑法互相配合,双剑合璧,那古墓派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玉女剑法更是闻所未闻了,莫非师兄听过?” 孙诚林道:“待你入了真传,便能学到关于古墓派的知识了,那考生答的极准,确实有这门双剑合璧的绝学武功,此功又名《玉女素心剑法》,是古墓派《玉女心经》中的绝妙剑法,相传由古墓派创派祖师所创,该剑法为二人合击剑法,一人使全真剑法,一人使玉女剑法,两人双剑合璧,威力奇大,据说比之我教任何一门剑法都要高深精妙。可惜,古墓派是隐世门派,绝迹江湖,这门武功自然也无缘得见。” 吕城平惊呼道:“啊,真的有,可那中考的学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怎会知道?” 孙诚林道:“所以说他有趣,想来那名考生是古墓派传人,或是结识了古墓派弟子,其中必定有所渊源,可惜我那外门弟子没把此事看重,更是不记得那名考生的姓名,只记得一件事。” “何事?” “我那弟子说,该考生于中考武试之中突发疾病晕倒在擂台上,成绩作废了。现在想来,该是修炼了什么奇异内功导致走火入魔,伤了经脉穴道。” “咦……”吕城平惊咦一声,道:“考试中突发疾病晕倒……孙师兄,我倒认识这么一位考生,他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武学废柴。” …… 凤阳二中。 午饭休息之后的第一节课,是武学基础课,任课教师是一名全真教的外门弟子冯光钰,目前授课进程是全真教基础剑法,全真剑法的第二剑。 武学馆中的一处武学基础教室里,冯光钰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演示了一遍第二剑中的所有七式,而后胡乱讲解几句便让学生们自行演练,若是不懂可以自行过来询问。 毕竟是三十班,都是一帮天资愚钝的学生,他也不想认真教,耍了一遍就收起长剑坐到一旁修炼自己的全真心法,还未修习几息,便看到吕城平背手进来,赶忙收功走上去,连道:“吕师叔,您怎么来了?” 吕城平朝他点点头,视线看向场内那些正在练剑的学生。 他曾经在一门武学基础大课上见过一次韩令绥,因为听说这个韩令绥因为某些原因被废掉了气海穴,此生无法修习内功,且还是本校新生中的佼佼者韩令仪的同胞哥哥,所以特别关注了一会儿,此时还有些印象。 一眼看去都练的什么玩意儿,吕城平经年浸淫全真剑法,最见不得那些学生胡乱习练,眉头不由皱起来,一旁的冯光钰立刻急了,赶忙走到场中,叫停学生们,指着一名学生说:“谁教你这么刺剑的?我刚才是怎么演示的?你给我好好看看,我再演示一遍。”言罢就要舞剑,吕城平挥手叫停,道:“冯师侄,我记得韩令绥是你们班的吧?” 冯光钰也知道这个学生,却是不知道哪个学生是韩令绥,于是点点头,冲着学生喊道:“韩令绥出列!” “韩令绥出列!” 连喊了两声无人应答,这时一名学生忽然举手道:“冯老师,韩令绥又翘课了。” “什么?敢翘课!去,把他给我找来!” 几名学生嗖的一下就冲出教室,他们倒是知道韩令绥在哪里。 吕城平没有插嘴,径自坐在一旁,跟冯光钰说:“你继续上课吧。” “好的师叔。都聚过来,刚才明明给你们仔细演示过了,也讲解了各个剑招的技巧,怎么就记不住呢,都看仔细了,我先演练一遍,而后我第二遍放慢速度演练,你们跟着一步一步学。” “是,冯老师!”学生们轰然应诺。 韩令绥盘腿坐在操场草坪上自己跟自己拆招,右手用的是天罗地网势,左手则是新近从网上看到的绕指柔剑。 绕指柔剑为武当派剑法之一,乃创派祖师张三丰自创,共有七十二路,该剑法全仗以浑厚内力逼弯剑刃,使其如软带般轻柔曲折、飘忽不定,剑招变幻无常,令人无从挡架。 韩令绥在一则视频中窥得了其中的十几招,而后四处寻找视频,最终找齐了七十二路,仔细观摩后顿感奇妙,于是用一支软哒哒的柳枝,开始尝试学习。 当然,没有剑法口诀,只有招式,但是这并不能妨碍韩令绥尝试用天罗地网势破解它的招式。 几十招拆解下来,韩令绥不由暗自心惊,道:“这绕指柔剑果然奇妙高深,每一招具是轻柔曲折、飘忽不定,难以招架,就算我精通天罗地网势,三十招之内也无法胜出,还需仔细研磨,找出更快的破解之法。” 他破解各门派武功之时都会如此,因为他经脉受损,没有长劲,只能以快致胜。 正当此时,三五名同班同学忽然狂奔而至,大喊着:“韩令绥,你死定了,基础老师点名叫你,你却翘课,看这回老师不狠狠的教训你。” 韩令绥沉浸在精妙的剑法和破解之法中,哪里能听到他们的话,只管坐在原地用右手不停和左手中的柳枝拆招架招,他自己清楚其中奥妙,旁人看着却像是胡乱挥舞,毫无章法。 一名同学见他这般模样,和其余人说道:“韩令绥是傻了吧?” “好像是傻了,不止这次,我经常能看到他坐在操场上像这般胡乱挥手,就跟中了邪似得。” “那怎么办?咱们把他抬回去?” “还是别了,上次我见他装疯卖傻,本想戏弄他,却被他轻飘飘的一掌打的好半天缓不过气来。” “你在开玩笑吧,他经脉受损,气海穴已废,哪里有功夫?” “这就不知道了。” 第十一章 开窍 片刻功夫,吕城平亲自而至,便见韩令仪仍旧盘坐在草坪上自顾自的挥着双手。 那些学生无甚见识,他吕城平浸淫武学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韩令绥并不是毫无章法的挥舞,似乎是在练一种奇特的武功,于是也不打扰他,跟他一样盘腿坐在一丈外,仔细观察他的行为。 下课铃响了,上课铃响了,如此反复,直到日薄西山,二人一步未离。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吕城平越看越心惊,因为他早已看出韩令绥是在自己跟自己拆招,他的右手使得是一门掌法,持柳枝的左手使得是一门软剑剑法,互相之间你攻我守,你守我攻,片刻功夫就是几十招拆解,当真奇妙至极。 “看他左手使得似乎是武当派的绕指柔剑,为何他会武当派的剑法?他左手的掌法又是何门何派武功,我为何没有见过?看他掌法招式纯熟精湛,似乎浸淫十数年,一招一式随心所欲、如臂使指已臻化境,这孩子才多大,十六或许十七岁?怎么会有这般能耐?” “他的绕指柔剑似乎新近才得小成,虽然使得有模有样,却不得真髓,我记得大学时有位太岳学院的学生前来重阳学院做交换生,见他使过这路剑法。” “咦,半个小时前他的绕指柔剑不过了了,此时再看却已经有了七分真意,当真神奇。” “啊!我终于明白了,他在用右手的掌法破解左手的剑法,仔细回想,之前似乎是十九招后左手败落,上一次似乎是十六招……这次……竟然只用了七招!天呐,谁告诉我他是武学废柴,明明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哎,只是太过可惜,他经脉尽损,气海已废,无法在武学一道寸进半分,只会以形论武,有何作用?” 吕城平叹息一声,暗道:“我八皖州可是很多年不曾出现武学奇才了。” 韩令绥最后拆招一次,只用了五招,不由暗道:“最少也得五招才能破解,这也只是在绕指柔剑徒有其形的情况下,而绕指柔剑全凭内力辅佐,想必在真正对战的情况下,最少也得需要十招以上甚至更久。” 韩令绥轻轻起身,没有注意到身边盘腿坐着的吕城平,暗自道:“快傍晚了,估计下午的课也结束了吧,回家给令仪做饭去。” “同学稍等。” 背后传来吕城平的声音,韩令绥停下脚步,一看是凤阳二中的教导主任(坐镇老师),于是鞠躬道:“学生见过吕主任。” 吕城平很随意的跟上韩令绥的脚步,往教师家属楼走去,他本来就住在那里,韩令绥倒也没觉得不妥,便听吕城平道:“韩令绥同学,最近学业如何,是否觉得吃紧?” 韩令绥心道:“往常那些任课教师见到我都懒得看一眼,更别提主动搭话,吕城平更是不曾跟自己打过任何交道,今天这是唱哪出?”口中说道:“还好。” 吕城平见韩令绥的态度平平淡淡,也不生气,继续道:“韩同学,我听闻你对外功理论很是精通?” 韩令绥不知道他从何而知,于是摇头道:“不懂。” “呵呵,韩同学上次月考武学常识考了满分,怎能说不懂?” “凑巧。” “……” 二人很快走到教师家属楼楼下,韩令绥住在右手边,吕城平却在左手边,一路上吕城平都无法从韩令绥口中问出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心中自然烦闷,眼看他走开,赶紧叫住,走上去又问:“韩同学,我有一道题想考一考你。” 韩令绥很诧异,这个教导主任到底想干什么?一路上问东问西问长问短,好像跟我极其熟稔似得,这回又要考量我? 韩令绥随即点头,道:“吕主任请问。” “好。”吕城平将韩令绥带到一旁的凉亭里,各自落座,便听吕城平道:“你武学常识既然能考满分,说明在理论知识上对全真剑法有很好的认识。” 言罢起身,抽出随身佩剑,剑往上挑倏地划出一道剑吟,随即斜刺里挽出一个剑花,口中问道:“这是何招?” 韩令绥撇撇嘴,道:“斜风细雨,全真剑法中第二剑第六招。” 这种看招猜招的问题初中生都会,何况他韩令绥。又见吕城平顺势回剑向前一刺,紧跟着侧身扭腰连刺十几剑,韩令绥便道:“斜风细雨转接聚万落千,虽然看起来平顺,实际上收剑的瞬间已经浪费了半秒并且没有杀招。这里如果接星河欲转贴身而上,再接万里封喉攻其必救,则成必赢之势,对手若是持有兵器,不想被一剑封喉,只能退步用兵器阻挡,再接知音弦断,只需四招便可击落对方兵器——或刺穿对方手腕。” “啊!” 吕城平楞在当场,脑海中迅速展开想象,片刻之后他举剑而立,斜风细雨、星河欲转、万里封喉,最后一招知音弦断,一口气使将出来,竟是攻伐凌厉,心中惊骇莫名:“只是一套连招,竟然可以这般厉害,我浸淫全真剑法十数年,怎就想不到如此连招!” “可是……” 吕城平收起剑来,这一刻似乎不再把韩令绥当成学生,而是平辈而论,讨教道:“韩兄弟,虽然这四招连在一起威力极强,可是只攻不守是否妥当?” 韩令绥笑道:“何必要守?我招招都是有进无退,招招都是攻其必救,他若不守必败无疑,他若一味防守,心下必定着急,总有疏漏之时,我自然趁虚而入,何须防守?吕主任不如再尝试这几个连招。” 韩令绥说罢,从一旁折断一根柳枝,使出全真剑法,连出十几招,每一招具是舍我其谁,攻伐凌厉,令人防不胜防,且多有刁钻之处,就连吕城平这个浸淫十数年的人都叹为观止。 “竟然……竟然还可如此……竟然还可如此……” 吕城平将长剑轻轻搁在石桌上,好似慢动作一般慢慢坐到石凳上,双目无神,好似魂不守舍一般,久久不曾出声,韩令绥撇撇嘴,这些道理出自《独孤九剑》,韩令绥便顺手拿来用了,何况他经脉受损,无法跟人长久厮杀,自然只攻不守,争取以最少代价、最快速度取得最终胜利。 韩令绥见他犹如痴呆,知道他此刻正在慢慢消化自己刚才的话,毕竟浸淫全真剑法十几年,七七四十九式剑法变化万千,何止这两套只攻不守的连招,只需慢慢研磨,十套八套都有可能,且威力比之以前更上层楼,此时他刚刚“开窍”,自然需要仔细揣摩。 入夜,吕城平这才起身,双目恢复精明,嘴角咧开一丝微笑,冲着右手边的教师家属楼抱拳轻声道:“多谢指点!” 韩令绥次日听闻,本校教导主任吕城平因为要参加即将到来的全真教内门弟子大比,闭关三月研磨武功,接下来的课程由其他任课教师代课。 韩令绥轻笑一声,暗道:“他为什么会来找我呢?奇怪,难道是看我自己跟自己拆招觉得新奇?可是我已经用左右互搏互相拆招两月之久,校内很多同学、老师都曾见过,没人当一回事,都拿我当傻子愣子疯子,莫非他看出了一点端倪?” 这一日,韩令绥终于遇到了狗血的事情,他好端端的在操场上练功,一只足球飞向他的脑门,因为沉浸在左右互搏术的拆招架招中,自然无法再分心别用,被足球正中脑门,打断了修习。 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韩令绥打坐的地方距离足球场很近,偶尔也有足球踢到这边,就算被足球撞倒也属正常,哪怕那帮踢球的学生恶语相向,道那:“哎,那边的傻子,把球踢过来。”韩令绥也不生气。 韩令绥收起招式,轻轻一脚将足球踢还给他们,然后重新盘腿坐下,再次尝试使用天罗地网势破解全真教的排云手,全真排云手是全真派的基础掌法,无甚出奇,是全真出云手的前置掌法,习练者固然很多,但很少有人在对阵中使用这两种掌法,一是因为同为基础武功的全真剑法更加精妙,二是因为全真教多以剑法为主,门内弟子学习这两种掌法不过是为了增加一点招架的本领和对力道的掌握。 韩令绥之所以去学习排云手的招式,是为了把天罗地网势中的掌法作比较,从而改善不足、提取优点等。 韩令绥这边还未开始拆招,那只足球再次袭来,又打在了韩令绥的脑门上,还在他的脑门上印下了一个泥印子。 “我今天犯太岁么?”韩令绥苦笑一声,不理会那些学生的污言秽语,将足球再次踢了回去。 有一有二不能有三,韩令绥刚刚盘腿坐好,足球再次飞向自己,看轨迹明显就是冲着自己的脑门儿来的,他这次没有立刻进行拆招,而是特意观察了一番。 将足球踢向他的,是个高个子、身材壮硕的男生。 韩令绥看似不缓不慢,待足球即将撞倒脑门时轻轻一偏头便让了过去,而后自顾自的接着打坐,不去理会他们,待那帮人纷纷跑过来,他也不曾起身,听着他们挑衅的话语,也不曾回话,便听一人道:“虎哥,跟他费什么话,他就是个傻子。” 又有人道:“何止是傻子,你们没听说吗,他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经脉尽断,此生都无法再修习武功,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武学废柴。” 被称作“虎哥”的高个子男生虽然面目狰狞凶狠,却有个很文艺的名字,陈代修。陈代修示意他人莫要说话,走到韩令绥身边蹲下来,似乎对韩令绥颇有怨愤,便见他怒火中烧道:“我只提醒你一次,再敢接近李招娣,我恁死你!” “李招娣?”韩令绥面不改色,心道:“李招娣果然是个麻烦呀,也不知道她又跟别人说了自己什么,莫非说自己睡了她?额,大概还不至于。” 韩令绥没理会陈代修,脸带微笑道:“说完了?请便,我需要练功了。” “呸!” 陈代修啐一口,起身往回走,口中骂骂咧咧道:“一个武学废柴还练功,天大的笑话。走了。” 第十二章 绝情 “你真不怕他揍你?”李招娣知道下午在操场的事情后,晚上偷偷跑去了韩令绥和韩令仪居住的教师家属楼。 此刻,韩令绥正在做饭,妹妹还在上晚自习没有回来,他需要照顾妹妹的饮食,听了李招娣的话后随口说道:“他没机会揍我,我又不出校门,也不是同班,就算是同班,我连课都不去上,怕什么?” 李招娣发现韩令绥最近的变化很大,比起初中时判若两人,心道:“估计是因为经脉损伤和气海穴已废的缘故,让他看的更淡了吧,哎。” 三菜一汤端上饭桌,韩令仪恰好开门进来,看到李招娣后也未觉得诧异,叫了一声“招娣姐”,换上拖鞋去了卫生间,韩令绥则准备碗筷,给二位姑娘盛饭。 韩令仪跟李招娣道:“楼下有个家伙在盯你的梢,是陈代修的人吧?” 李招娣听到陈代修的名字就感觉恶心,“好好吃饭别提他,令人作呕。” 韩令绥笑了一声,说:“陈代修是什么人?” 韩令仪道:“陈元虎的孙子。” “虎园武馆的陈元虎?” “对,就是他。” 韩令绥一边吃饭一边回忆,然后道:“听说陈元虎原先是北庭州丐帮九袋长老中的传功长老,当年差一点就成为丐帮帮主了,并且修炼过降龙十八掌的前三掌。真想见识一下降龙十八掌啊,可惜网上根本查不到任何视频资料。” 李招娣恨恨地放下碗筷,言道:“不吃了不吃了,倒胃口,你们吃吧,我躺一会儿。”径自去客厅沙发上窝着玩手机。 韩令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韩令仪和李招娣,“那个叫陈代修的家伙,有没有练过降龙十八掌?” 问完话后不自觉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自然不可能练过,降龙十八掌是丐帮绝学,非帮主(预备帮主)不得修炼,陈元虎老前辈的虎园武馆似乎也不教授丐帮武学,我记得他有一套家传武学,分别是猛虎拳、虎威步法和猛虎心法。” 韩令绥自言自语,“有机会去拜见一下陈老前辈,要是能得见他的三掌降龙十八掌那该多好。” “白痴。”陷在沙发里的李招娣嘀咕一句。 吃晚饭韩令绥让妹妹去休息,他自己收拾碗筷,韩令仪非得要帮忙,李招娣一见,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无动于衷,只好一起帮忙,到头来还不如韩令绥一个人收拾,你看,又砸了一只碗。 李招娣很诧异,说:“韩令绥,为什么瓷碗好像黏在你的手里似得,不管你如何动作瓷碗都不会摔落。我好歹练过缠身掌,本就是奇巧的掌上功夫,却怎么都做不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令绥刷碗地速度极快,一只瓷碗在手中旋转几圈,只一只手便能将瓷碗刷得干干净净,他将刷干净的瓷碗放在碗橱里,说:“让你多干家务你还嫌累嫌脏,现在又问我怎么刷碗才能不摔,果然你更白痴。” 李招娣掐了他一把,说:“我问你刷碗了么,我是问你……” “好了好了,你再不回宿舍校长又得给你父亲打电话了。” “好吧好吧,我走还不成。嘁,我这么倒贴你都不要,是不是男人。” “……” 韩令仪将李招娣送进电梯后返回家中,和正在擦桌子的哥哥说:“哥,你的天罗地网势又有精进了?到现在为止,你破解了哪些武功?” 韩令绥挑眉一想,说:“全真派的武功自不消说,武当派的绕指柔剑、柔云剑法;峨眉派的金顶九式、回风拂柳剑、乱披风剑;昆仑派的雨打飞花剑;金乌派的雪山剑法;少林寺的罗汉剑法;桃花岛的玉箫剑法、落英剑法;华山派的华山剑法、狂风快剑等,这些剑法都是可以在网上找到招式视频的,我都一一破解了。” 韩令仪道:“以掌法破解剑法殊为不易,哥哥最近痴迷太深,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再练吧,何况几个月的时间学那么杂的武功,似乎不太好吧。” 韩令绥笑道:“哈哈,我学的那些剑法全部都是只有招式外形,而不具备心法真髓,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各路剑法总有相通之处,学着倒也不累。就是破解上有些麻烦,因为无法使出真正神形具备的功夫,我只能破解其招式,若是辅佐内功,恐怕不好破解。” 韩令绥怕妹妹担心,又说:“放心吧,我最近已经不再尝试破解各路剑法了。” “可是你每天还是盘坐在操场上,以为妹妹看不到么?” “我那是在补全天罗地网势的不足之处。” “不足之处?难道哥哥跟神秘师父学的九九八十一招天罗地网势是残招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尝试把它更加完善一些,在面对天下武学的时候更尽其能,就像是《孤独九剑》,既然独孤九剑可以破尽天下武学,为什么天罗地网势不可以?哈哈哈,我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二人各做各的,待夜深之时,韩令仪催促韩令绥早些休息,韩令绥道:“还有两周就要期中考试,没什么问题吧?” 韩令仪靠在门楣上,说道:“高中的数学比起初中略难一些,其他倒是没有问题,武学基础上,我的全真剑法已经纯熟,前几日开始修习下学期才会学的全真心法和金雁功,想必应付期中考试没什么问题。哥哥你呢?” 韩令绥伸了个懒腰,说:“反正还那样,武学基础的考试中必须使用全真剑法,我倒是会全真剑法,但是无法配合口诀心法使出,徒有其形,一百分满分,监考老师能给我五十分不?” 韩令仪尴尬道:“恐怕不行,而且除了剑法展示之外还有一对一的剑法比试,全真剑法虽然是全真教的基础剑法,但必须得用内力引导、辅佐方才可以发挥威力,到时候你……” “我直接弃权吧。” “……也好。” 第二天韩令绥去了一趟班级,总是不来上课也不太好,顺便了解一下期中考试大概会考那些内容,他自己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主要是为了妹妹韩令仪,韩令仪的数学成绩比起其他成绩略有劣势,他得知道目前学到哪里了,好回去给韩令仪补习数学。 刚到班级里坐下,那个叫陈代修的高壮男生就走了进来,站到韩令绥的书桌前,居高临下道:“切磋一下?” 学校里禁止打架斗殴,一旦被发现是会被开除的,但是作为以武学为主的学校,互相切磋比试自然是常有之事,只要双方都同意,就可以前往体育馆的擂台上进行切磋比试,只要不恶意打伤对方,学校是不会管的。 韩令绥头也不抬,拿出数学书翻开来,轻声道:“没兴趣。” “我看是不敢吧?”陈代修道。 “嗯,不敢。” “……” 像韩令绥这种死不要脸皮的人还真不好对付,陈代修气急,威胁道:“那我去找你妹妹。” “请便。” 开玩笑,我妹的全真剑法已然练成,又正在修炼全真心法,平常跟我拆招架招多有突破、领悟,就凭你一个高一学生?哪怕你有家门武学又如何?最多不过是猛虎拳法罢了,在韩令绥看来根本上不了台面。 陈代修只是出言威胁,却不想韩令绥会如此痛快,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一想,道:“好,我不找你妹妹,男人的事自然由男人之间解决,我便跟你明说,李招娣我要定了,你若再敢跟她纠葛我必不饶你,还有两周便要放假离校,学校能护住你,看你出了校门还有谁护你!” 韩令绥放下数学书,仰起头来说:“说完了?说完你可以走了,不送。” “你!” 韩令绥何时主动招惹过李招娣,讲真,都是她主动来招惹韩令绥,这不,第一节课刚下课,李招娣就通过手机找到了韩令绥,大摇大摆得进了一年三十班,坐到韩令绥身边说:“我听说陈代修那家伙又来找你麻烦了?是不是找你切磋?” “我没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你妹妹说你肯定能打得过他。” “我妹妹说我天下无敌你也信?” “额……好吧,他怎么说?” 韩令绥白了李招娣一眼,说:“我记得开学时你说,你的家族给你的任务是往家族弟子的怀里送抱,这都快一学期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李招娣掐着韩令绥的胳膊肉,说:“你要什么动静,你要什么动静!” “咳咳。”韩令绥假意咳嗽,道:“松开松开,光天化日的,传出去不好听。” “韩令绥!”李招娣蹭地一下起身,一脚踢在韩令绥的小腿上,叫道:“我都不怕你个爷们儿怕什么,今天我就较真儿了,说,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不娶。” 韩令绥斩钉截铁道。 “我揍你!”李招娣立刻使出《缠身掌》,一双素手在韩令绥的周身游走,只三五招就把韩令绥打趴在地,毫无还手之力,便见李招娣居高临下,一只脚踩在韩令绥的肚子上,说:“我再问你一遍,娶,还是不娶!” 韩令绥哀嚎一声,撕心裂肺道:“不娶!打死也不娶你这臭婆娘!” “好!” 李招娣失声痛哭,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她退后一步,泪眼迷离道:“算你绝情,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你!” “不送!”韩令绥义正言辞道。 第十三章 杀人啦! 韩令仪中午时便听说了韩令绥和李招娣之间的事情,午饭时蹙眉问他:“你俩不是铁哥们儿吗,怎么忽然闹掰了,还在班级里上演全武行,招娣姐的父亲跟校长是旧识,万一把你开除怎么办?” 韩令绥白了她一眼,说:“瞎操心,吃你的饭。我看了你们班的课程表,下午两节武学基础和两节武学常识课别去了,我给你补习数学。” 韩令仪见哥哥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异象,仔细一想,于是露出笑容,道:“这样可以么?” “我的数学你觉得可不可以?” “我是问你跟招娣姐的事。” “哦,不知道,且看吧,毕竟快要放寒假了。话说,明明都到冬天了,却还是很热,外边得有二十五度。” “年底大概好一些,哥,咱们到时候回育新镇过年吗?” “回,还得抓一些麻雀给你练习天罗地网势,单是练习招式毕竟学不到真髓。” “可是我不太敢回去。” “没事,一切有我在,放心吧。” 许致晖最近很郁闷,他喜欢韩令仪,这件事认识他的人无人不知,可是人家韩令仪压根不拿正眼瞧他,尤其韩令仪还有一个护妹狂魔的哥哥,如果自己逼得紧了,他那哥哥便会让另一个女孩儿过来收拾自己。 那女孩儿名叫李招娣,也是个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女孩,可惜性子野了些,一句话不说便要动手,他又不能还手,其一是因为校内禁止斗殴,其二是因为好男不跟女斗,结果可想而知,上一次几乎被对方打成猪头。 “我好歹也算凤阳郡的名门望族,虽非嫡传,却也是家族内‘致’字辈的佼佼者,她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我长相丑陋么?” “我性格顽劣么?” “我成绩不好么?” “可是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 许致晖站在教师家属楼楼下,远远地看着韩令仪家的窗户,很想上去敲门询问“到底我哪里不好”,却总也踏不出那一步。 正当他踟蹰不前的时候,那个揍过自己好几次的女魔头又来了,许致晖赶紧躲到凉亭里,用凉亭的木柱挡住自己的身影,便看到李招娣鬼鬼祟祟地走到楼前,却不进去,而是四下张望起来,随后开口叫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得,被发现了,哎。” 许致晖暗暗摇头,已近傍晚,四下比较昏暗,实际上对方是不该看到他的,只是他心乱如麻,被对方一激便现了原形。 李招娣忽然看到许致晖从凉亭里走出来,错愕了一阵儿,直等他来到自己身前,方才疑问道:“怎么是你?” “为什么是我?” 许致晖也糊涂了,不是你发现了我,叫我出来的么,还问怎么是我? 李招娣杏眼一睁,道:“你又来骚扰韩令仪?跟你说过多少回,再敢来,老娘定要打断你的狗腿!是不是不信,好,老娘今天就打断你的狗腿!”言罢就要向许致晖动手。 许致晖赶紧跳开一步,连连摆手道:“李同学切莫激动,我走还不成?” 李招娣冲着许致晖的背影瞪了一眼,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叫了一声:“哎,那谁,你回来。” 二人进了凉亭,许致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招娣却围着他转上三圈,说:“还不错,你是家族子弟?” 许致晖眨眨眼,莫名其妙道:“是的。” “谁家?” “训诂堂许家。” “哦?许慎之后?” “正是先祖。” “那你练过《说文篇》和《解字篇》咯?” “自小便修炼这两门功法,已有十数年了。” 李招娣重新审视一番许致晖,几乎是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直看的许致晖浑身不自在,遂问道:“看我作甚?” “嘁,眼睛长在本姑娘身上,我愿意看哪儿你管得着?” “……” 许致晖很无语。 李招娣又观察了一阵儿,忽然话锋一转,一只手搭在许致晖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本想立刻施展家族武学《五经步》快速逃开,却听李招娣说:“做我男朋友!” “啥?” “什么啥啥啥的,我说的不够清楚么,做我男朋友!” “可是我……” “哪有什么可是,一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 “不是我……” “什么不是我,就是你!” “我不是……” “闭嘴!” “哦……” 小鲜肉许致晖就这么被女魔头李招娣给俘获了。 这事儿传的比她跟韩令绥在教室内打架还快,三两天功夫,就传到了陈代修的耳中。 陈代修为难了,暗道:“许致晖是凤阳郡训诂堂的子弟,虽然是庶子,但训诂堂有千年传承,乃是凤阳郡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家族弟子无数,不仅凤阳郡,就连外州都有连枝,这可难办了。” 又想:“会不会又是李招娣的瞒天过海之计?这事儿恐怕如我所想,不行,那李招娣明显喜欢韩令绥,我还是得想办法把韩令绥解决才行。” 他来回走了两步,一咬牙,道:“大不了做回恶人,就用那个法子了,到时候他韩令绥与同胞妹妹做出苟且之事,李招娣再喜欢他也不敢接近他了,对,就这么干!” 韩令绥四人分别落座在餐桌四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李招娣打破沉默,她将座椅往许致晖身边挪了一点儿,素手搭在许致晖的肩膀上,和韩令绥兄妹言说:“愣什么呀,是真的,我决定嫁给许致晖,嗯哼?” 最后一个拟声词是冲着许致晖说的,许致晖满脸黑线,无奈点头。 “不是我说……”韩令绥正襟危坐,义正言辞道:“我说李招娣,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匆忙了,不能因为陈代修整天缠着你,你就……那啥……对吧。” “哪有那么多那啥,我跟许致晖一见钟情,绝不是随随便便的,嗯哼?” 许致晖:“对……对,一见钟情。” 欲哭无泪。 片刻。 许致晖认真道:“我训诂堂祖上乃是‘字圣’许慎,博览经籍,通古博今,所著除《说文解字》外,尚有《五经异义》《淮南鸿烈解诂》等书存世,人称“五经无双许叔重”,自创三套功法延传至今,分别为《说文篇》、《解字篇》和《五经步》。我训诂堂与其他家族不同,族内所有子弟,自三岁起便要修习这三门功法,其中《说文篇》和《解字篇》虽是内功、外功,却也是启蒙读物之一。” 韩令绥立刻来了兴趣,问道:“解字篇是笔功?” “没错,天下有传承之笔功,仅此一种。” 韩令绥暗道:“一阳指书、倚天屠龙笔法、八口山铭笔法、裴将军诗笔法、怀素自叙帖笔法等武学还是很多的,他是训诂堂弟子,既然他说天下传承之笔功仅此一种,恐怕不会有假,看来其余笔功都已经失传了。” 韩令绥试问一句:“许师弟(同年,比韩令绥小月份),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倚天屠龙笔法?”这个笔法韩令绥曾在网上查过,没有记载。 许致晖蹙眉想了想,道:“未曾听闻,倒是听闻峨眉派有倚天剑法,不知道它们有何关系?” 是有点关系,但是韩令绥不打算告诉他们,于是摇头道:“这就不知了,我也只是在一本孤本上见过《倚天屠龙笔法》的名称,想来训诂堂乃是诗书传家之典范,应该知道才对。” 许致晖道:“回去我便问问父母家人,兴许能问出来。” “好。” 倚天屠龙笔法又名倚天屠龙功,是武当派祖师张三丰伤心爱徒俞岱岩被残害,趁夜在中庭以手指空临书法,反复书写“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二十四个大字,演化出一套极高明的武功,每一字包含数招变化,韩令绥向往已久,若是能接触到自然最好。 四人又聊了一些学业之内的事情,李招娣便领着许致晖告辞离开,留下韩令绥兄妹俩。 兄妹俩对视一眼,皆是哭笑不得,便听韩令仪道:“招娣姐也太胡闹了。” “你就让她胡闹下去吧,如果她真能嫁给许致晖倒是好事。” “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她么?” “妹妹,我真的把她当兄弟!哎,李招娣恐怕也是无奈之举,她已经到了法定结婚的年纪(16岁),家族内能让她一个庶出念完高中就算格外疼惜了,能自己选择夫婿,总比被家族强行安排的好。 何况许致晖是训诂堂的弟子,同为庶出,但训诂堂许家可比平棘堂李家的名望高出无数倍,如果许致晖真能看上李招娣,对李招娣和其家族,都是好事。不过我觉得这事难,训诂堂恐怕看不上平棘堂。” 韩令仪也笑了起来,口中吟哦道:“万一看上了呢,但愿他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哈哈哈哈!”韩令绥失声大笑。 二人笑闹一阵儿,韩令仪前去洗浴,待她裹着浴袍出来,韩令绥刚脱下上衣,吧嗒一声,停电了,屋内漆黑一片,但身为习武者,倒也不会被这种情况吓得惊呼出声,韩令仪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前往厨房去取蜡烛,韩令绥则去卫生间试了试淋浴,果然,停电必定停水。 “天杀的,在家里捂了一下午,热的浑身是汗,这个时候你却告诉我停水了?” 停电,无法继续给妹妹补习数学,二人便在客厅里的蒲团上打坐练功,忽听闻窗外传来嘶喊打斗声,因为楼层颇高,声音时远时近听不清楚,二人也没有围观的欲望,便各自继续练功。 打斗声持续一两分钟,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楼下忽然有人尖声叫道:“杀人啦!” 第十四章 凶手是我? 是时。 韩令绥与韩令仪携手下楼,楼下花圃两旁已经聚了不下三十人,皆是本校师生,其中便有那名教导一年三十班的全真教外门弟子冯光钰,冯老师。 冯老师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将死者翻过来,看清面目后心中巨震,四周传来议论声。 “啊,竟然是虎哥!” “陈代修,他怎么会被人杀死?” “他好像是虎园武馆二当家的儿子。” “对,是陈元虎的亲孙,这下事情可大了。” “谁这么残忍,你看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冯老师将陈代修的尸身放好,让在场的其余几名老师去抬担架,心道:“看他伤口,是被绵柔掌力所伤。” 不大会儿功夫,众位教师将陈代修的尸身送到校医务室暂置,那边已经有人通知了家长,约莫半个小时不到,一个光头大汉脚踏流星步急速赶来,推开堵在医务室门口的学生、教师便扑了进去。 此时还未来电,屋内点着不少蜡烛,光线倒也足够,待他看清床上人的相貌,顿时哭天呛地,一把抓过旁边的冯光钰,双眼如牛瞪,喝骂道:“是谁?到底是谁!” 这人声如洪钟,内力惊人,韩令绥在门口都被其内力震得头晕脑胀,险些晕倒,其余学生、教师皆是如此,人群晃晃悠悠,有几人甚至被震地跌倒在地。 便听旁边有人道:“是虎园武馆的二当家,陈老二。” “陈老二?难道是真名?” “是真名,也是行二,据说他大哥早年身死,其继承了乃父陈元虎一身精妙绝伦的功夫。而死的那个就是他的独生子,陈家唯一的儿子!” “如此说来他自然悲愤异常。” 屋内。 冯光钰的内力在这些老师之中还算不错,没有被陈老二一嗓门给震倒,却也不好受,赶紧运行内功抵御,口中说道:“暂时还未查到凶手,事情经过我们已经询问清楚……” 陈老二怒目而视,道:“说!” “适才听闻,陈代修同学在教师家属楼下徘徊,曾与本校另外两名学生争论片刻,之后那两名学生自行离开,他去而复返,独自在凉亭中……生闷气,而后便被凶手……” 陈老二打断他,喝道:“凶手何人?” “不知。” 陈老二一把将冯光钰推开,半跪在床边检查陈代修的伤口,前后左右依次检查,越看越气,凶相毕露,一旁冯光钰倒也有些见识,道:“陈馆主,可能看出凶手使得何种武功?” 陈老二气咻咻道:“掌力绵柔,丝丝入扣,该是一套不常见的掌法,我儿共计遭受三十六掌,掌掌催命,到底是谁人如此心狠手辣。你是全真教坐镇弟子?” 冯光钰赶紧摆手道:“吕师叔已闭关一月有余,尚还在终南山上,不曾下山。” 陈老二又问:“张校长何在?” “告知陈馆主,张校长前几日去了平棘堂拜访友人,不曾归来。” 八皖州属于全真教辖区,出了这种事,尤其是在高中校园里出人命,是极其重大的恶性事件,第二天上午,便有全真教真传弟子前来调查,来人正是吕城平的至交好友,孙诚林。 孙诚林与陈老二见了面,好言宽慰几句,便一起前往查看死者。 “咦!” 陈老二虽然是江湖散人,见识却也不凡,但终究比不上名门大派的真传弟子,那孙诚林一见陈代修身上的掌伤,眉头立刻皱起,惊咦一声,暗道:“这是被古墓派的天罗地网势中的掌法所伤!难道是他?” 当初,吕城平返回终南山全真教,在演武场曾见过孙诚林,当下便提起了韩令绥,吕城平言说,韩令绥此人会一种极其特殊的功夫,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互相拆招,也提了一些诸如他会使武当派绕指柔剑的事情,却未提韩令绥指点全真剑法的事情。 孙诚林暗道:“当时吕师弟曾说,那韩令绥右手使得一门绵柔掌法,飘逸轻灵变化万千,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掌法,后来演示给我看,我也不曾见过,于是去询问师父,他老人家说这是古墓派的一门奇特轻功中的掌法,名曰《天罗地网势》,并领我前去藏经殿,找到了一本记载当年杨过、小龙女大闹重阳宫,打伤众多全真弟子的书籍,后又在重阳祖师画像前拜堂成亲,对我全真教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身上的掌伤和书上记载被杨过、小龙女打伤的众多弟子身上的掌伤如出一辙,定是《天罗地网势》不假。但他身上这三十六处掌伤分布均匀,根据方位、力道判断,该是极短时间内连续拍击,那个叫韩令绥的小子,怎会有这般能耐?” 孙诚林没有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告知陈老二,而是向一旁守候的冯光钰道:“冯师侄,监控可曾拍下什么?” 虽然当时停电,但监控是另一条路线,并未停止工作。 冯光钰道:“已经仔仔细细查过监控,可是因为时值黑夜,看不甚清楚。当时陈代修在凉亭中休息,不时抬头看向家属楼,而后一道黑影从家属楼里飞窜而出,须臾便至,一掌将陈代修打出凉亭,也打出了监控范围。” “一道黑影?速速带我去看。” 孙诚林端坐监控前,仔细观察,命令冯光钰将这段视频慢放,可是哪怕慢放四倍、八倍,也看不清那条黑影的模样,甚至连身材都无法判断,孙诚林暗自心惊:“此人轻功如斯,直若地上神仙,恐怕不是韩令绥那个高中生,他经脉损伤,气海穴已废,是人尽皆知,自然无法修炼此等高深轻功,也决计无法在短时间内连消带打三十六掌,那么会是谁呢?” 又想:“恐怕,就算不是韩令绥,跟韩令绥也决计脱不开干系,这件事,还需从韩令绥身上找线索。” “知道凶手么?”陈老二急了。 孙诚林说道:“暂时还无法判断,贫道还需再侦查几天,请陈馆主放心,我全真教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好!” 待陈老二将尸身领走,冯光钰跟孙诚林道:“孙师伯,有些事情因为有他在,不好跟你言说。” “哦,说吧。” 冯光钰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交给孙诚林,孙诚林蹙眉道:“奇淫合欢散?你怎会有这种东西?什么,是从陈代修身上找到的,为何之前不说?” 冯光钰道:“陈代修为什么要去教师家属楼?” “其中还有隐情?” 冯光钰道:“我已经询问过那时候跟陈代修争执的两名学生,只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我没敢告诉陈老二,怕他闹出事来。” “谁?” “一位女孩,是平棘堂李家子弟,另一位男生,乃是训诂堂子弟。” “你做的不错,平棘堂虽然无甚出奇,训诂堂却地位显赫,陈老二那人做事不讲后果,若是胡乱告知他,却有可能闹出事来。这二人与陈代修之死有何干系?” “应该没有直接关系,根据监控显示,他二人离开后便各自回了班级,直到晚自习都曾离开教学楼。而陈代修则是跟他们在家属楼楼下争吵之后去而复反,身上还带着奇淫合欢散。” “你有头绪?” “有一点。我听闻陈代修喜欢平棘堂李家的那位小姐,但那位小姐却喜欢另一名学子。” “是训诂堂的那位学生?” “不是,是一名武学废柴。” 听到武学废柴这个词,孙诚林几乎脱口便道:“韩令绥?” “咦,师伯怎知是韩令绥?” 孙诚林暗道:“果然跟他有干系,或者有可能是他早早就发现陈代修要对他下毒,所以先下手为强?可是他一个武学废柴,怎么会精通如此高深的掌法和轻功呢?难道另有隐情?” 韩令绥家。 还是那四个人。 经过一番聊天,韩令绥道:“他们也许以为我是凶手,或者是帮凶、幕后黑手。不过问题不大,经不起推敲。” 韩令仪也想到了这一层,李招娣和许致晖却还有些莫名其妙,便听李招娣说:“你想多了吧,陈代修之前虽然一直在找你麻烦,你也不至于杀死他呀,何况他又没有对你动过手。” 韩令绥道:“呵呵,我有作案动机,甚至有作案时间。” 李招娣噗嗤一笑,道:“可是你没有作案本领。” 韩令仪笑一声,扶额道:“对啊,好在他没有作案本领。” 韩令仪又道:“哥,全真教派来的那名教御是真传弟子孙诚林,很快就会过来找你吧,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陈代修身上的伤势了。” 李招娣更加糊涂了,问道:“我说,他不会真的是你杀的吧?” 韩令绥摊手不语,韩令仪道:“自然不是我哥,我哥要是真想杀他,怎会留下任何指向他的证据?” 李招娣和许致晖纷纷往后坐了一点,用奇怪的眼神去看韩令绥兄妹俩,便听韩令绥道:“别瞎猜,不是我。我倒是有些眉目。” 许致晖忽然说道:“莫非你能看懂伤势?我听说是一种绵柔至极的掌法,短时间内一连打出三十六掌。” 韩令绥当初看到过尸身,只一眼就认出来凶手用的是天罗地网势中的掌法,所以才会说有些眉目。 韩令仪则有些担心,道:“好在没人知道你……难道真的是……他?” 韩令绥冲着妹妹轻轻点头,道:“也许,有这个可能,只是他为何不现身,还杀了陈代修。” 李招娣和许致晖对视一眼,莫名其妙。 第十五章 教御孙诚林 凤阳郡,凤阳二中教务处。 韩令绥与孙诚林对面而坐,已经僵持了片刻。 孙诚林道:“你言称自己不会武功,为何我吕师弟却道你掌法精妙,剑法绝伦?” 韩令绥暗道:“以后再也不随便跟别人讨论武学了。”随即说道:“我倒是想学武,可是我经脉尽断,气海穴已废,哪里能学得了?别说精妙掌法,绝伦剑招,便是三脚猫的功夫我也不曾练过,吕老师说我掌法精妙剑法绝伦,不知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倒是会一些全真排云手的招式和全真剑法的招式,不过我也只会招式罢了,没有心法辅佐、引导,无法使出威力,此事本校内所有师生都可给我作证,您不能偏听偏信吧?” 孙诚林蹙眉,说道:“你说吕师弟口出妄语?他是你的武学老师,形同师父,作为徒弟竟敢诋毁师父?” “学生不敢,更不曾说过此话,还请孙教御莫要给我戴这顶帽子,我的意思是,也许吕老师语焉不详,没有跟您说清楚我的情况。” 孙诚林观他片刻,忽然发难向他攻去,韩令绥自然不予招架,被他拿住小臂,双指捏在手腕上,而后松开他问道:“你的经脉是如何损伤的?” 韩令绥听闻他言,目光暗淡下来,低头垂目,道:“我父母被一歹人害死,我与同胞妹妹也被那歹人掳走,那歹人杀了我父母还难消心头之恨,给我兄妹服用一种名叫瘴蕈草的汤药,经年累月,才会如此。” 孙诚林口中默念“瘴蕈草”,忽然道:“你这谎言不甚高明,你与令妹同服瘴蕈草,为何她还能修炼内功?” 韩令绥便道:“每次服用完汤药,我便缠着那名歹人,妹妹前去刷碗收拾,可以立即催吐,我又从同乡武家讨来不少丹药喂给妹妹。那歹人兴许看我是男孩,看管甚紧,等我有机会催吐时,毒药已经入体七八分了。” “瘴蕈草乃是剧毒之物,何况你常年服用……啊,定是剂量极小,再添加其他药物,不对!哪怕受了此等剧毒,经脉沉珂损伤,无法修炼内功,却也不至于彻底损坏气海穴。” “我对武学极其痴迷,虽知自身中了剧毒,却还是想尝试凝聚内力,久而久之……” 孙诚林见他真情流露,不似做作,且这种事只要到育新镇便能查的清清楚楚。 下午的时候,孙诚林亲自赶往育新镇,核对韩令绥所言真伪,打听到了一些事情,暗自想:“韩令绥所说不假,他果然是十几年前被人带到育新镇,托付给一对老夫妻收养。更是不曾听闻他遇到过什么前辈高人指点武功,难道他真的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古墓派的事情?自己并不懂得古墓派武学。” 返回学校,孙诚林在校园里询问一圈,又想:“韩令绥武学废柴之名全校皆知,前阵子还在班级内被一女生打的起不来身,当初死者不断挑衅与他,他也不曾答应与死者切磋比试,莫非真的不会武功?难道正如他说,吕师弟还有话未跟我说明白?” 想到这里,孙诚林寻来韩令绥几次月考的试卷,发现他除了武学基础从未参加考试外,其余全部都是满分,尤其武学常识的试卷,有些题目就算孙诚林都不能答的如此完美,部分答题更是出人意料,比之正确答案还要精准, 不由暗道:“一切查证都表明他丝毫不会武功,可我却总觉得他一定会古墓武功。” 孙诚林随即给身在终南山的吕城平打去了电话,仔细询问几句。 吕城平道:“那日倒是没有跟你说清楚,他的掌法确实精妙,剑法也颇为不俗,对于武学招式也极其熟稔,可惜徒有其形,不知道孙师兄忽然询问韩令绥的事干什么?” 孙诚林遂把凤阳二中的恶性事件告知吕城平,吕城平在终南山闭关修炼,别人无法联系到他,也只有孙诚林才知道他隐蔽的联系号码,所以还不知道此事。 吕城平在电话里道:“决计不可能是他,我曾观他在操场上练功,说是练功,实际上只练招式,不练心法,不管是掌法还是剑功,都只形似,我之所以说他天纵奇才,指的是他对武学招式的理解上,而非自身功力。” “真的是徒有其形吗……” 三天后,调查结果还未出来,凶手是谁也毫无头绪,陈老二在学校里闹了半天,差点和校长打起来,好在孙诚林在一旁劝解,并声称必定给陈老二一个交代。 陈老二心知孙诚林乃是全真教的真传弟子,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只得含恨离开,回家中给儿子操办丧事。 孙诚林临走时又找韩令绥聊了一阵儿,这次却没有纠结他到底会不会古墓派武功的事,和言善语,说回到终南山后向教内长辈询问关于“蕈草毒”的解毒办法,至于气海穴已废之事恐怕难以修复,他便没提。 韩令绥目送孙诚林离开,暗道:“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调查吧,全真教乃天下名门,辖区内出了这等恶性事件,一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又想:“不知道出手的那个人到底不是师父,如果是他,为何不现身,我只接触过他一个会使天罗地网势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话还能有谁。” “古墓派……听孙诚林话里的意思,古墓派真的存在,并且留有传承。” 陈代修被杀事件在凤阳二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虽然这个世界上有武者和妖怪的存在,但是在几乎安全无忧的城市里,且还是一所育人向上的高中,出现了凶杀案,怎能不引起恐慌。 陈老二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办事规矩,既然全真教说了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他便不会再去找学校的麻烦。 其他学生家长可不这样,他们只知道自家孩子所在的高中竟然有杀人这种极其恐怖的事,纷纷将孩子接回家去,就好像有个恶魔盯住了凤阳二中似得,他们的孩子如果还在学校里随时有可能被杀。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社会现象,学校也能理解,正好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干脆取消了考试,直接放寒假。 因为地处南方,凤阳郡没有寒冬,冬天最低气温也有18度左右,韩令绥和韩令仪在学校一直待到腊月初才返回育新镇。 韩令仪不想回去,所以才在学校里磨蹭了那么久,眼看教师家属楼里的居民几近走光,她才万般不情愿的随着哥哥返回育新镇。 赶巧了,二人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就遇到了熟人。 武家哥俩和武永娴,他们乘坐的私家轿车恰好路过公交站台,小武发现了韩令绥,便叫司机停车,探出脑袋叫道:“呦,这不是咱凤阳郡的武学奇才么,那么大一个名人,竟然还乘坐公交车,是在体验生活吗?” 大武将脑袋压在小武肩膀上,哈哈笑道:“什么名人,我看呐,最多算个人名儿,还是挂着武学废柴的人名。弟弟有所不知,凤阳二中关于他的传闻可多了,听说他整日里坐在操场装傻卖疯。” 小武道:“我看是真傻吧。” 这二人如果去说相声,一定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韩令仪听不下去,杏眼里全是怒火,道:“我去教训他们!” 韩令绥拉住妹妹胳膊,离开站台往家走,道:“跳梁小丑罢了,何须跟他们一般见识。” 二人到家后开始收拾屋子,毕竟有小半年没有住人了,屋子里一股霉味,这边正在洒扫,忽然有人迈步进了院子,韩令绥见到他后不由蹙眉,暗道:“他怎么来了?” 来人是全真教真传弟子孙诚林,他穿着一身道袍,身后背一柄长剑,看上去倒也有几分仙骨。 孙诚林颔首道:“贫道正巧路过此地,见你家院门未关,进来看看。” 韩令仪从屋里端水出来,见到孙诚林后也是一惊,险些脱手摔了水盆,脸上带着忧虑,叫了一声:“孙教御。” 孙诚林疑虑更甚,暗道:“韩令绥这小子人小鬼大,心思繁多,不好应付,他这妹妹似乎没有那么多诡伎俩,当初我若是先从她身上调查,恐怕会是另一番模样。此时看她心虚的样子,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孙诚林不苟言笑,朝二人道:“是从学校刚刚回来吗?我记得凤阳二中一周前就放假了。” 韩令绥侧身望了一眼妹妹,示意她去屋里,自己则径自走向孙诚林,不答反问道:“不知孙教御可有事情?” “那倒没有,方才便说,路过罢了。” 韩令绥微笑不语,那意思和送客一样,孙诚林心中冷笑,面不改色道:“不该请我进屋坐坐吗?” 他为了破案,也算拉下脸来了。 韩令绥却道:“孙教御看到了,我和妹妹正在大扫除,屋内全是污水,怕弄脏了孙教御的道袍,若是请您进去岂不是失了礼数?不如孙教御改日再来作客,我也好去买一些好茶回来孝敬您老。” “你!” 孙诚林眉头紧皱,露出气相,却无法反驳韩令绥的言语,人家说的没错,屋里正清扫呢,请你进去再给你衣服弄脏咯。 只是他最后一句“孝敬您老”是几个意思,孙诚林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四五岁,且因为修炼高深内功,看模样更像二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可是人家用的是敬语,又是晚辈,他怎么也不能拿这种事情说教。 孙诚林苦笑一声,道:“那便告辞了,你……好自为之。” “学生送您。”韩令绥口中说送,双脚却毫无动作,把个孙诚林气的发抖,却拿他没办法。 总不能回头说:“哎,你不是说送我么,怎么不来送?” 还要不要脸面了? 孙诚林刚走出韩家,一辆豪车忽然停在了路口。 第十六章 无招胜有招 孙诚林刚走出韩家,便见到一辆豪车停在路旁,车上下来三人,一女二男,皆是青春年华。 女孩径自往这边走,手里拎着水果干货,其余二个少年满脸不耐烦,便听左边那少年道:“姐,真要跟他道歉么?” 右边那少年也道:“对呀姐姐,他以前欺负我跟弟弟那么多回,怎么不见他送我们东西,跟我们道歉?” 少女拧起眉头,道:“父亲的教导你们怎么就记不住?以前恶语相向也便罢了,只道你们童言无忌,如今已然长大成人,怎么还不知道收敛。” 左边少年道:“姐,我们哪里对他恶语相向了?我们说的都是事实,他的确是傻子、愣子、疯子,是世人皆知的武学废柴,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女停下脚步,跟二人道:“你还说?这次是父亲亲自让我们过来跟人家道歉,就算父亲不提,我也该主动过来的,上次在千年古樟那里,我明知道他经脉受损身体孱弱,却还是出手将他打伤,已然过意不去,你们方才在车里又说些伤人的话,实在不该!” “可是他以前也打过我们,姐姐为何不提?” “住口,你仔细回想,他打过你们不假,哪一次不是你们先招惹的人家,何况人家有真的伤过你们吗?” “这……到没有,那是因为他是武学废柴,不能学武,不然……” “够了!”少女嗔怒道:“待会给我好好跟人家道歉,若还像这般无理取闹,我定会如实告知父亲!到时候关你们禁闭,直到明年开学为止!” “不要啊姐姐,我……我们照做便是。” 这三人自然就是武家兄弟和武永娴,三人走到韩家门口,见一名道士堵在门里,武永娴冲着他万福道:“弟子武永娴(武永华、武永阳)见过真人。” 理论上来讲,八皖州所有在读学生都算得上全真教外门弟子,这些学生在见到身穿道袍的全真教弟子,且不认识的情况下,不管对方是内门弟子还是真传弟子、长老等,都叫称呼对方为真人或道长。 孙诚林颔首,念了一句“无量天尊”,道:“你们是鬻薪堂武家子弟?” 武永娴道:“是的,真人。” “贫道姓孙,全真教真传弟子。”孙诚林自报家门,道:“方才听闻你们所言,你曾出手打伤过人,那人可是叫做韩令绥?” 武永娴一惊,暗道:“这位孙道长不会是韩令绥的长辈吧?”口中道:“是的,孙真人,弟子此次正是来向韩师兄当面谢罪的。” 孙诚林难得露出微笑,道:“大善,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去吧,他此刻正在家中。” 孙诚林让到一旁,让他们进去,此时小武却嘀咕了一句:“还向他谢罪?搞得煞有介事,不就是打了他一掌吗,我当时还被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抽了一棍呢,他可曾向我谢罪了?” 小武嘀咕的声音很小,就连走在他前边的武永娴都不能听见,却被内功深厚的孙诚林听进耳里,不由心道:“不人不鬼?听他们方才言语,韩令绥在千年古樟旁被那个小丫头打了一掌,而那个小子又被另一个人抽了一棍子,他说那人不人不鬼是什么意思?我且跟进去瞧瞧。” 武永娴态度陈恳,极其认真的向韩令绥道歉,并奉上一篮新鲜水果和一些干货、补药。 来道歉还送东西,这种事武永娴肯定做不出来,她最多跟韩令绥说句“对不起”。 这是其父的意思,武家是名门望族,不能倚强凌弱,欺负一个韩令绥倒没什么,万一被人垢言岂不是失了名门望族的威信? 方才,大小武放假到家后嘴里一直说着韩令绥的事,其父主动相问,武永娴无法跟父亲撒谎,便告知其父当日在千年古樟旁的事情,于是有了这么一出。 韩令绥撇撇嘴,收下了礼物,道:“算了,我韩令绥也不是小气之人,便原谅你们这次。”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下不为例,不然我绝对绕不过他们俩!” 大小武已经忍了半天,一听韩令绥如此说,小武忍无可忍,道:“你一个武学废柴还跟我们这般叫嚣,若不是怕父亲责怪,我们现在便打的你满地找牙!我就不信今天还有高人助你!” 他二人近期练功小成,有了不少底气。 “你俩住口!”武永娴赶紧出声喝止,跟韩令绥道:“那我们便不叨扰了,告辞。” 三人离开韩家,孙诚林看着韩令绥,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说道:“小子,是那位高人教你古墓派武功?” 韩令绥仍旧装傻,反问道:“什么高人?咦,方才注意力全在武家人身上,倒是没看到孙教御。孙教御,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家卫生还没结束呢,我再送您。” “你!你!” 全真教和武家早在几百年前便有一些渊源,又因为武家祠堂就在全真教辖区内的凤阳郡,多年来偶有走动,关系熟稔。 当晚,孙诚林拜访武家,和族长促膝长谈,并答应族长留下住宿几日,顺便指点一下武家子弟。 次日下午,孙诚林正在指点大小武基础剑法,待二人休息时,孙诚林问道:“昨日在韩家,我听闻你们的姐姐打伤韩令绥,而后出现了一位高人?” 大小武毕竟年幼,哪里知道孙诚林目的,只当一件好玩儿的事情,争先恐后将那日之事娓娓道来。 二人自然改了一些剧情,譬如韩令绥光着身子想调戏姐姐,二人便合力对付韩令绥,苦于当初武功未练成,被岁数比他们大的韩令绥打倒,姐姐心地善良,本来不愿出手,看到他们兄弟俩受难,这才使用家族高深武功打了韩令绥一掌。 “韩令绥受了一掌还不讨饶,嘴里污言秽语,姐姐听不下去又要打他,忽然狂风大作,折断无数枝干,有一根树枝好似被人握住一般,冲着我们打来……” 二人的改编版本孙诚林自然不信,但是那位隔空操控树枝的高人应该没有胡编乱造,他暗道:“以真气外放折断树枝,我若再练上十年也可办到,可是若想用真气隔空操控事物,千难万难,我全真教上下,恐怕也只有掌教师伯都才能做到。” 孙诚林问道:“那位高人可有现身?” 大武道:“没有。” 小武满脸自豪,道:“他听说我们是武家人,立刻放我们离开,可想而知,他是多么惧怕我父亲。” 孙诚林心道:“无知小儿!” 又想:“如此说来,那位高人该是知道武家,或许跟武家有些渊源,也可能见他们不过是孩童,抽了一棍也就罢了。” 又问:“然后你们便和韩令绥回来了?” “没有,韩令绥受不住姐姐的掌力,不消片刻便晕了过去,姐姐要带他走,那个神秘人让我们不用管他。” 小武又道:“对了孙真人,那个神秘人的声音很奇怪,听不出来男女,也听不出来是老人还是孩子。” 大武也道:“是的,不仅如此,他的声音就好像在我耳边响起似得,诡异至极!” 孙诚林心头巨震,暗道:“那人之内力竟是高深到如此地步!恐怕至少已经步入举世无双、惊世骇俗的层次!掌教师伯去年出关之时,听闻刚刚步入举世无双的层次,难道那人竟比掌教师伯的功力还要高深一个层次!” 孙诚林压下心思,问道:“后来呢?” 大武道:“后来我们就回来了。” “这之后可曾见过韩令绥?” 小武想了想道:“见过几次,但是未曾说话,他那段时间(暑假)似乎经常往帽子山跑,有一次我看到他在千年古樟树旁玩麻雀。” 大武笑了,道:“对对对,跟傻子似得,将好多麻雀放飞又抓住,那些麻雀应该是他养的,没吃饱,也不飞走,就在他身边转着飞。人傻,养的麻雀也傻,哈哈哈。” “果然……” 孙诚林微闭双眼,暗道:“捕雀功正是古墓功法,根据书中记载,古墓派弟子在修炼天罗地网势时依靠麻雀练习身法和掌法,韩令绥,你果然和古墓派有关系!” 此时,韩令绥正盘腿坐在偏房屋顶(偏房是平房)练习天罗地网势,如今韩令绥的天罗地网势已经不再是九九八十一招,而是更加简单,和其他武学拆招之时外人若是看了,会以为他右手使得是基础掌法,毫无精妙可言。 韩令绥暗道:“杨过在神雕谷中与神雕拆招架招,最终参透剑理,褪尽繁华破本回原,将剑法招式化繁为简,其中境界远胜诸般最巧妙的剑招。” 又想:“越是平平无奇的招式,对方越是难以招架,杨过所练剑法,无不是直刺、劈砍之基本剑招,全凭劲力强猛,内功深厚,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世间外功,不论哪一门哪一派,变化如何不同,总以轻灵迅疾为尚,我练的天罗地网势尤重轻巧,却也脱离不了招式套路的桎梏,与其他外功拆招起来,也需多多变招,思考各种招式之间如何搭配才能破解对方之招式。” “但是不管一招一式之间如何换招、搭配,若是对方熟悉我的掌法套路,总会有迹可循,总会想得到如何破解。可是,如果我无招无式,没有任何套路,自然无迹可寻,也就没有固定破解之法。” “《独孤九剑》中道:以无招胜有招,但使得笨拙丑怪,一样的威力奇大,其要点乃在剑意而不在招式。熟悉天下武学后,于一眼见到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便即乘虚而入,后发先至,一招制胜。” “我钻研天罗地网势已经有了小半年的时间,多数时间里都在用它尝试破解各门派外功招式,而后以别派外功拳掌补足天罗地网势中的掌法,越发觉得天罗地网势破绽重重,且我身无内功,又无长劲,如果还像以前那般修炼,恐怕真正遇到厮杀时抵挡不住对方,还需仔细研究‘拳理’,化繁为简,争取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层次才行。” 第十七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韩令绥盘腿坐在屋顶,不再拆招架招,而是尝试将天罗地网势化繁为简,将九九八十一招掌法尽数忘得个干干净净,每一招每一掌打出去都显得怪异之极,颇有“乱拳打死老师父”的架势。 天罗地网势主要为掌法,此刻韩令绥却时而用掌法、时而用拳法,期间还夹杂着不知哪门外功里的指法,甚至于还有一些以指为剑的剑法,当真奇怪。 孙诚林已经伏在远处树上观察了他小半个时辰,越发觉得奇怪,暗道:“吕师弟说他拳掌精妙,此时看来却是毫无章法,哪有奇妙可言,更像三岁孩童手舞足蹈,贻笑大方。看他这一招,破绽无数,我只需轻轻推出一掌,便能将他打倒;再看他这一招,更是可笑之极,我甚至无需出招,只要避开一步,他就会自己摔倒。” “难道他猜到我会在暗处观察他,故意使出这等毫无章法的武功,好让我打消疑虑?必定是这样,这小子看似正直憨厚,实际上狡黠诡诈,我得多留个心眼儿。” 孙诚林没有现身,在暗地里直观察了他一星期的时间,越发觉得奇怪,那韩令绥每日里必定去平房上练功,起初几天他练的怪异功夫已经登不上台面,后来越发惹人发笑,有时候他自己打出一掌,因为下盘不稳摔倒在地,还强装尴尬躺在地上再打几招,而后磨磨蹭蹭的爬起来继续挥舞那乱七八糟的功夫。 孙诚林的头顶似乎弹出一个气泡,气泡中书:“你特么在逗我?” 又观察了几日,直到腊月十六“尾牙”这天,育新镇居民一早起来便要供奉神明,焚香烧腊,好不热闹,孙诚林也需返回全真教告假,他老婆孩子还等着他回家过年呢,不能一直耽误在韩令绥这边。 “这个韩令绥,越发奇怪了。哎,终究证据不足无法拿人回去,光凭武家俩小子言说和我的猜测,就算是有其事,也无法证明他韩令绥跟陈代修之死有直接关系,陈代修案看来只能暂且搁置了,待明年再说吧。” 又过了几日,到了农历小年,韩令仪又问哥哥道:“哥,孙道长该是走了吧?” 韩令绥正在祭灶,他将燃香插在香炉中,拜上三拜,说:“听说他早已成家,这都小年了他还能不回去过年么?” 韩令仪松了口气,说道:“因为哥哥猜到他会在暗中观察,我连天罗地网势都不敢练了,更不可能去帽子山找麻雀练习。” 韩令绥道:“过了年再说吧,昨晚上李招娣约咱们去凤阳郡玩儿,吃了早饭他们估计就该到了。” 韩令仪蹙眉道:“我最近都没有修炼天罗地网势,好不容易没人监察,今天得好好钻研一番呢。” “练功虽然重要,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从学校回来这么久,你连门都没出,一会儿跟我一起去玩玩儿。别总是窝在家里练功,都快成宅女了,你们老师没告诉过你们张弛有道这个道理吗?” 韩令仪想了想,道:“张而不弛,文武弗能;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我可不像哥哥那般只钻研武学,我可是每日都要写一篇字看一些书的,说我不懂得张弛有道,自己不羞。” “……”韩令绥尴尬道:“我这不是最近刚刚参悟道一丝拳理么,不得抓紧时间修炼呐。” “对了哥哥,你每天都在平房上参悟拳理,就不怕孙道长窥破?” “他?开什么玩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练什么,旁人更别提了,只会认为我在发疯罢了。不说这个,你是去也不去?” 韩令仪嘻嘻笑着去准备早饭,轻启樱唇道:“不去,就是不去,省的招娣姐说我是电灯泡。” “……” 李招娣跟许致晖这对“情侣”最终成为了“哥们儿”,这一点倒是在韩令绥的意料之中,许致晖性情柔弱,谦虚腼腆;李招娣则是热情奔放,不拘小节,二人根本不合适做“夫妻”,能成为哥们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许致晖从始至今,都没把李招娣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他又不傻,很明显李招娣是拿他做挡箭牌罢了,因为自己是训诂堂子弟,陈代修那个家伙不敢找自己麻烦,知道自己跟李招娣走到了一起,很可能会彻底放弃李招娣。 谁曾想,陈代修竟然被人杀了。 他们这对情侣自然就做到头了,分手是他们唯一可选。 至于“哥们儿”之说,也只是李招娣单方面提出,许致晖一直认为,自己跟她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只不过因为自己梦中女神韩令仪的存在,他默认了这个关系,毕竟跟着李招娣,偶尔能和韩令仪接触一番,增进一点点感情也是好的。 万一哪天韩令仪就看上自己了呢? 对吧! 对的! 温顺的许致晖一直做此想。 昨晚上李招娣给自己发信息说今天约了韩家兄妹,他自然兴奋难耐,激动的一宿没睡好,连修炼都无法保持专注,一大早就收拾妥当,跟家族一位兄长借了一辆豪车,屁颠屁颠儿去接李招娣,而后直奔育新镇。 韩令绥吊儿郎当的坐在院子口剔牙,便看到一辆蓝色轿跑风一样飞驰而来,停在了自家门口,卷起一片灰尘。 韩令绥挥着手,和刚刚下车的李招娣说:“怎么换车了,不是红色的么?” 李招娣很想给多日未见的韩令绥一个拥抱,被韩令绥强行推开,便听李招娣说:“许致晖的车,我哪里有车,不是跟你说了么,开学时那辆车是家族里安排的。何况我也没有驾照,不能开车。” “他有驾照?” “大概也没。” “你们不怕被教御抓到?”教御,全称是“全真教执法阁御下弟子”,形同警察、城管,是专门负责地区安全事务的专业人员,多由全真教内门弟子担任,也有真传弟子兼任,比如孙诚林,就是全真教执法阁的一名“高级教御”,所以才会被委任到凤阳郡负责陈代修凶杀案。 许致晖尴尬的笑着,眼神一直往院子里瞟,李招娣见他一副痴呆模样,走上去踢了他一脚,道:“臭小子,刚跟老娘分手就想去撩拨别人家的妹妹,讨打不是?” 李招娣本打算四人往凤阳郡北郊的天籁湖游玩,那边新建成了一座游乐场,另有人造沙滩和游船,可是韩令仪坚决不去,非得在家里修炼武功,众人执拗不过,李招娣便说:“那咱们仨去吧。” 许致晖连忙摆手道:“咱们仨去游玩,将韩师妹一人丢在家里成何体统,不如咱们……打牌?” 李招娣又给了他一脚,嗔怒道:“韩师妹韩师妹,你眼里就只有韩师妹!” 韩令仪比许致晖大月份,也不知道他为何不称呼韩师姐,而称呼韩师妹。 韩令仪尴尬的看着他,许致晖则看向别处不敢与之对视,韩令绥赶紧说道:“那便都不去吧,不如你们跟我去帽子山抓鸟?” 李招娣问道:“抓什么鸟?” 许致晖却说:“不好吧,帽子山里可是有妖魔的,万一遇到了岂不是糟糕?” 韩令绥道:“帽子山的确有妖魔,但它们都在深山老林里活动,就算是夜晚也不会出来,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那边有一株千年古樟,另有一条大河,奇花异草、飞禽走兽良多,抓鸟之余也可打些野物烤来吃,怎么样?” 李招娣立刻喜上眉梢,兴奋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抓鸟,捕兽,吃烧烤!” 从育新镇往帽子山约莫三十里路,期间没有公路,只有几条土路,无法行车,李招娣三人便使用各自轻功奔走,唯独韩令绥无法施展疾行的轻功,天罗地网势中的身法乃是小巧腾挪的功法,对于赶路毫无帮助。 所以,其他人奔走,他骑车。 一行人皆是青春年少,活力四射,许致晖随身带着一只短笛,不时吹奏一曲,李招娣便跟着唱起歌来,歌声传出老远,悠扬婉转,格外动听。 比起骑自行车,其余三人速度更快,且因为韩令绥没有长劲,一路上休息几次,便在四周花丛里追逐打闹——主要是李招娣追着许致晖打,韩令仪在一旁给二人加油助力。 毕竟都是少年人,熟悉后哪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偶尔肌肤相触,也不管不顾,心思纯洁,美好快活。 到了树下,四处郁郁葱葱,空气清新自然,让人心怀舒畅,韩令仪道:“这里果然是个练功的好去处。” 当下,韩令绥开始四处捉拿麻雀,韩令仪跟在一边练习天罗地网势;李招娣和许致晖则折了树枝和带来的麻绳制作弓箭、陷阱等,用来捕捉小兽,各自都有事做,各自欢声笑语。 待到中午时候,李招娣已经捉到了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正架在火上炙烤,撒上一点调料,顿时香气扑鼻惹人馋涎。 许致晖在河边光滑石头上铺起宣纸,将背包里的毛笔、砚台、墨汁等物一一摆好,和韩令仪席地而坐,研讨书法——他终于找到一件和韩令仪共同喜好的事情了,不知心里有多高兴,什么捕兽、什么烧烤,都不如跟自己的女神一起写字讨论书法来的快活。 韩令绥将烤好的鸡腿递给妹妹,却听韩令仪指着正在写字的许致晖道:“哥哥来看,许师哥的这篇字变幻灵动,欹正相生,看似随意布势实则不衫不履、方圆兼备,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但见他纵横挥洒洞达跳宕,下笔之时刚柔相济,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似快刀斫削,悬针收笔处有正有侧,或曲或直;提按分明,牵丝劲挺;亦浓亦纤,无乖无戾,亦中亦侧,不燥不润。 韩令绥暗道:“训诂堂不愧是诗书传家的典范,其《说文篇》与《解字篇》不仅是武功,还是一部系统地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字书,更是包含了精妙绝伦的笔法功夫,当真厉害!” 韩令仪见哥哥看的入神,微笑道:“哥哥,看来我还需要多多练习书法,本以为自己的书法已经算是登堂入室,跟许师哥比起来,根本就是污人视线。” 许致晖强忍内心激动,听闻韩令仪不住的夸赞自己,不觉间在错了一笔,笔锋戛然而止,说道:“我功力不够,还是未能写完。” 韩令仪轻声道:“还请许师哥将这首《南陵别儿童入京》补齐,我相信许师哥能够办到。” “好!” 许致晖闭目养气,手中毛笔似乎有真气包裹,散出淡淡白光,片刻后,他双目睁开,提笔写下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二人出声赞叹不止,就连李招娣都闻声赶来,看到这篇字也不由竖起大拇指,道一句:“好字!” 众人议论纷纷,不一时,许致晖道:“韩师兄,我询问过家人,并没有听说过倚天屠龙笔法,倒是有一本古籍中记载,武当派张真人曾自创过一门笔法,只是未曾流传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门倚天屠龙笔法。” 韩令绥道:“我也只是在一本古籍上瞟到一眼,兴许是看错了。” 正当四人高声言论时,森林深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们怎会在此?” 第十八章 小女孩儿 一位蹒跚老者从林子深处走出来,他雪鬓霜鬟,黄发垂髫,少说也得八九十岁上下,走起路来步履蹒跚,弓腰驼背,似乎下一步就会摔倒。 “爷……爷爷……” 韩令仪见到他后忽然收起笑靥,低眉垂目叫了一声,心下担心起来:“爷爷自从中考后得知哥哥气海穴被废,便没有再出现过,如此过了四五个月,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他若是知道哥哥虽然无法修炼内功,于外功一道比之修炼过内功的我还要厉害许多,一定会为难哥哥的。” 李招娣不曾见过韩定武,听韩令仪如此称呼,跟着韩令仪一样叫了一声爷爷,另一边许致晖也是如此,暗道:“不是说韩家兄妹俩相依为命没有亲人吗,怎么忽然多了个爷爷?” 韩令绥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继而变成惊喜,连忙走上去拉住韩定武的手道:“爷爷!您这半年去了哪里,我和妹妹好生想你。” 韩定武用鼻音应了一声,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我跟妹妹便和同学过来游玩。” “不知道山里有妖魔吗?”韩定武面带怒色。 韩令绥没有辩解,低眉道:“孙儿知道错了。” “那还不赶紧回去。” “孙儿知道了。啊,爷爷,您不跟我们回去吗?” “我要回去便会回去,你们赶紧走吧。” 李招娣和许致晖见这老人古里古怪,韩令绥兄妹也很怕他,不敢多言,鱼贯往育新镇方向走。 韩定武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发现千年古樟树下有很多麻雀羽毛,又见树枝上有一些麻雀驻留,心下好奇,出手抓了一只,这些麻雀当真奇怪,出手抓它,它却不飞高,也不飞走,只在四周徘徊,好似周围有什么屏障将它们格挡在一个固定圈子里似得。 殊不知,这些麻雀之前被韩令绥用天罗地网势困住良久,用来给妹妹练习,那些麻雀不管如何努力都飞不出那个圈子,偶尔还会被掌力拍打,以为天地便只有这般大,竟是在短时间内养成了习惯,只绕着人飞,却不飞走,非得长时间无人用它们修炼,方才会飞走。 韩定武见多识广,暗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想来这些麻雀是某人用来练习武功的辅助道具……咦!” 韩定武这才想起,周围除了刚刚离开的孙子孙女和两个小娃,哪还有旁人,而这些麻雀还有少数未曾飞走,想必不久前便有人在这里练功。 “用麻雀修炼武功,似乎在哪里听过这等方法,一时想不起来,等回去问问云师姐,她也许知道是何种武功。暂且放下这事,如今得再去抓一个活人给她饮血练功,耽搁不得,时间拖得久了她一人在山谷深处恐怕不妥。” 韩定武放下心思,身形一转腾空而起,脚尖在千年古樟的枝叶上轻轻一点飞向他处,转眼间不见踪影,待过得一时半刻,韩定武的身形再次出现在千年古樟旁,手中擒拿一人,向四周观察几眼,便往帽子山深处奔去。 不消片刻,韩定武进了草屋,掀开床走入一条地道,地道里深邃幽暗,直走了三五分钟方才到达一处空旷地方。 他将擒拿之人丢在一旁,石床上的小女孩儿顿时睁开眼睛,点漆双眸射出精光,飞也似扑向那人,如僵尸啃噬一般咬住那人脖颈,竟是吸起血来! 过得片刻,小女孩儿方才松口,长呼出一口气息,将那人推开来,和韩定武道:“今日怎去了那般久?” 她明明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声音却苍老至极,干瘪难听,像极了老太太的嗓音。 韩定武一边说明缘由,一边将擒来那人的尸体顺着一条暗道丢进去,道:“在千年古樟那里遇到了韩令绥兄妹俩。云师姐,我有一事向你询问,云师姐可曾听过用麻雀修炼的武功?” 小女孩儿盘膝坐下,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声,鼻孔中喷出了两条淡淡白气,吐出来的白气缠住她脑袋周围,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逐渐成为一团白雾,将她面目全都遮没了,跟着只听得她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 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淡了,见那女孩儿鼻孔中不断吸入白雾,待得白雾吸尽,那女孩儿方才睁开双眼,缓缓站起。 “定武方才问我什么?”说来奇怪,这女孩儿一刻钟前还只七八岁模样,此时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声音虽然还似老人,却没有方才那般干瘪难听了。 韩定武又将千年古樟旁所见之事说了一遍,那小女孩儿听后仔细回想,一边拿出毛巾擦拭嘴角血渍,说:“是古墓派的一门高深武功,名曰天罗地网势,需配合捕雀功一同练习。该武功飘逸轻灵,变化万方,比之我派天山折梅手也不遑多让。可惜我逍遥派传承已断,六路天山折梅手只剩下两路。” 小女孩儿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叹息道:“就连《纯阳至尊功》都失了传承,如今只剩下适合女子修炼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虽然你我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这么一句:至阳倒转即为至阴。可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参悟其中奥妙。” 小女孩看向韩定武,轻轻走过去依偎在他怀里,一只稚嫩小手抚触韩定武的胡须,口中道:“定武,我已返老还童三次,须得三月以上才能恢复功力,才能恢复三十岁的身躯,而你却白发丛生……” 小女孩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口中吟哦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韩定武怀抱着小女孩儿,安慰道:“云师姐无须担心,待你三月后恢复功力,我再走一趟北庭州,就不信抢不来他青莲堂的《长生诀》!” 小女孩儿一双瞳人剪秋水,泛着泪珠道:“哪有这般容易,李官永的内功境界已达‘惊世骇俗’层次,他那个层次除非你我二人联手偷袭才有可能胜算,可是青莲堂门下弟子无数,我俩哪有机会偷袭他,据说青莲堂中人,武学层次达到‘技冠群雄’者甚众,层次到达‘非同凡响’者也有不少,我们……毫无机会。” 韩定武心知不可能,却还是说道:“不如用那俩孩子……” 小女孩儿道:“没用的,当初李官永能狠下心来与他兄妹俩断绝关系赶出门楣,并公告天下,事实已成。就算我们能证明那俩孩子还存活于世,他也绝无可能交出长生诀秘籍。” 韩定武道:“且看吧,师姐只需放下心来认真练功,其余事物我来考虑。对了师姐,你方才说捕雀功乃是古墓派武学……”他将疑虑告知小女孩。 小女孩蹙眉想着,道:“你是说他们其中一人是古墓派传人?” “有此可能。除了令绥和令仪,那个女孩我曾暗中瞧见过,是平棘堂李家的子弟,另一男孩却不曾见过,他面目清秀眼神明澈,在此年纪中内力该当不俗,兴许他便是古墓派的传人。” 小女孩道:“我知古墓派有一绝世内功,名曰《玉女心经》,相传此功源自道家房中之术《御女心经》,精妙之处便在男女二人同时修炼,相互之间心灵沟通,照拂仰赖,妙则妙矣。其中含有一套合击剑法名曰《玉女素心剑》剑法,乃是男女双修之无上神功,比之冲灵剑法、夫妻刀法更为精妙。只可惜古墓派是隐世门派,我只知道它位于终南山,却不知具体地点,多年前你我分离之时,我曾一探终南山,恰逢全真教那个老道士闭关修炼,我便偷进了他们的藏经殿,这些所知便是从藏经殿的书中看到。” 小女孩笑着摇头,道:“那日我得知世间竟有此神功,想来跟你一起修炼岂不妙哉,便找遍终南山,却也没有发现古墓派所在,倒是遇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在终南山后山的一片湖水中戏水,我观他虽只有八九岁,内力却是不俗,恐怕不是一般人家孩子,便套他话出来,果然便是古墓派弟子,本想继续哄骗他带我进古墓,却被一个女子发现,那女子功力高深,我不是对手,最终将我打伤。” 小女孩又道:“听那小男孩儿呼唤,那女子是他娘亲,我虽打不过那个女子,却也打断了那个小男孩儿的一条腿,两不相欠吧。” 再说韩令绥四人。 四人很快来到育新镇上,一路上韩令绥与韩令仪不说一句话,其余二人也知趣不提,到了镇子上,四人见一辆教御用车(相当于警车)停在路边,几名身穿全真教道服的教御被人围在中间,期间夹杂妇女哭喊声,远远听着好像在喊什么“真人要为我做主啊”、“我那丈夫断了腿怎么可能自己离家出走”、“一定是被歹人掳去了”、“真人一定快些断案,不然搞不好又得有人失踪”云云。 韩令绥本不想凑热闹,只想快些回家,好确定韩定武是否在暗中观察自己,却不想人群渐渐散开,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韩令绥同学,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今日你家不会又在大扫除吧?” 韩令绥见到孙诚林,眼珠一转,连连挥手道:“原来是孙教御,我家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等着孙教御前去做客呢,快请。” 孙诚林脚步一顿,暗道:“这小子平日里对我冷言冷语,何曾有过这般热情,事出反常必为妖,我且留个心眼儿才行。” 第十九章 天罡北斗阵 韩家。 孙诚林倒也不瞒众人,反正就发生在育新镇极其周边村落,他们若是想知道总能问出来的,于是说道:“近几日育新镇多有失踪案件发生,失踪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毫无规律,我怀疑是有歹人将这些人一一掳走,恐怕不是好事。” 韩令绥道:“若是失踪的全是女子,倒也有可能是什么地方的采花贼来了此地,怎么还有老人孩子?” 孙诚林道:“所以说此事蹊跷,今日又有一位五十岁的跛脚男子失踪,他本不善行路,我们到达此地时距离那人失踪不过半个小时时间,找遍四周都不见人影。” 韩令绥道:“如此说来对方轻功不赖。” “不错,你们几个小娃怎么聚到了一起?”孙诚林问道。 韩令绥便将今日去游玩的事情告诉了孙诚林,提到许致晖书法绝妙之后便不再说下去,李招娣果然插嘴道:“后来他爷爷就来了,把我们赶了回来,当真无趣。哎,对了韩令绥,你怎么会有一个爷爷,我从未见过呢。” 孙诚林也做此想,问道:“贫道查过你的档案,你养父母十来年前便双双病逝,家谱中只有你与令妹,何曾有过爷爷?是别人家的爷爷吗?” 韩令仪看向哥哥,她不知道哥哥忽然邀请孙诚林前来做客意欲何为,所以不便多言。 韩令绥呵呵笑道:“自然是我家爷爷,不过呢,我爷爷乃是世外高人,不闻人间烟火,你们不知道,家谱上查不到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了孙教御,帽子山虽然有妖魔出没,却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查探一下?” 韩令绥说罢,孙诚林笑道:“世外高人我倒是见过,可不管他如何高,总脱离不了社会。帽子山却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如果还无头绪我会去查看一番的,如此便先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便离开了韩家,韩令绥追出去远远地喊道:“孙教御多多注意安全呀!” 给孙诚林气得半死。 孙诚林找到正在调查走访的其余二位同门师弟,言道:“跟我往千年古樟走一趟。” 那二人都是全真教内门弟子,内功不俗,三人使出轻功快速赶到千年古樟下,随即展开调查,便听其中一人问道:“孙师兄,为何来这里调查?” “你二人仔细查看地面脚印。”他没有明说,低头仔细查看地上的脚印,不一会儿功夫,三人聚到一起,孙诚林总结道:“韩令绥四人的脚印很好印证,其中韩令绥不具备内功,未曾修炼过轻功,脚印明显。另有二人内力粗浅,该是韩令绥的妹妹和平棘堂李家的李招娣,剩下那人内力不输你等,应是训诂堂许家的许致晖。” 孙诚林走到千年古樟树下,认真对比四人的脚印,说道:“李招娣曾说,韩令绥的爷爷是从这边走过来的,因为四人那时正在河边探讨书法,未曾听到他靠近,直到他问出话来才注意到此人。” 另一名内门弟子(教御)道:“孙师兄说那人年岁已高,黄发垂髫,该是八九十岁的老人,并且弓腰驼背步履蹒跚,可是这周围除了我等,毫无第五人的脚印,如此说来……” “雁过留声,人走留印,能达到踏雪无痕的地步,功力层次非‘一代宗师’不可做到,二位师弟,深林中瘴气熏天,你二人无法抵御片刻,且在此候着,我进去查看一番,若是超过两个小时未曾见我出来也未曾收到我的传信,立即通知本教,请掌教师伯与各位长老定夺。” “是,师兄!” 育新镇上。 韩令绥四人站在平房顶远远地看见孙诚林三人往帽子山行去,许致晖道:“韩师兄为何引他前去帽子山?莫非你怀疑你的爷爷是……” 韩令绥摇头道:“是不是他我可不知道,但我猜测他应该隐居在帽子山中,许师弟你想,一名耄耋老人在帽子山周围鬼鬼祟祟,能有什么好事?” “可他是你爷爷……”李招娣道。 韩令绥暗暗摇头,没有答话,心道:“失踪人口会跟韩定武有关吗?他抓人干什么,难道为了修炼武功?让我想想,都哪些武功需要人命来练……九阴白骨爪、化功大法,似乎都不太可能,算了不多想,看孙诚林的结果吧,最好能把韩定武的隐居地给找出来,要是打上一架就更妙了。不管韩定武武功多高,若是惹了全真教那帮牛鼻子,恐怕捞不着好,万一孙诚林被他杀了……孙诚林此人其实还是挺好的,虽然因为陈代修凶杀案一直跟我纠葛,却从未为难我。” “可是,我若不想办法让全真教和韩定武结梁子,逼迫韩定武远遁他处,又怎能安心练功呢,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呀。” 月上柳梢头,孙诚林一行人开来的轿车仍旧停在往帽子山去的路上。韩令绥拧起眉头,暗道:“莫非孙诚林三人都出事了?这都三个小时了,凭借他们的轻功,来回三趟也够了,何至于那么久?” 全真教的金雁功虽然是全真教基础轻功,高中就能接触到,但在赶路一道上可谓难逢敌手(各门派基础轻功做比较),三十里路不过片刻功夫就能到达,如今却过去了三个小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李招娣和许致晖已经回去,家里只有韩令绥兄妹俩,最近育新镇不太平,韩令绥也不敢单独把妹妹留在家中,心里难免着急。 “虽然我更希望韩定武和全真结梁子,可你孙诚林可别死在他手里呀。那韩定武十几年前都能从青莲堂把我跟妹妹掳走,功力一定不俗,恐怕孙诚林不是对手。” 正踟蹰着,育新镇上忽然出现十几辆教御专车,数十名教御下车后纷纷施展轻功向帽子山奔去,另留下十几名教御在育新镇守护,似乎遇到了劲敌! 韩令绥兄妹从家中出来,在小广场上围观,便听一名教御朗声道:“各位居民不必担心,这几日掳走你们亲朋的歹人已经落网,此时本教弟子正在林中查找其余同党,届时失踪之人自会返家,还请各位居民稍安勿躁,回家静候,天色已晚,切勿在外逗留。” 韩令绥和妹妹对视一眼,暗道:“抓到韩定武了?可能么!如果他不说什么天色已晚切勿在外逗留,我还能信。既然如此说,肯定是被他跑了,不清楚孙诚林怎样了。” 韩令绥跟妹妹道:“又来一批教御,镇子上安全无忧,我且跟去帽子山看看。” 韩令仪抓住他的手,急忙道:“不成!哥哥随我一起回家,静候消息!” 韩令绥拗不过妹妹,只得往家走,正当此时,远处传来厮杀声,鸡鸣狗跳好不热闹,小广场上的十几名教御立即挺剑扑了过去。 韩令绥将妹妹推到路旁一栋院子门里,这才发现是武家的嫡系大宅,那武家兄弟和武永娴恰巧站在门廊里,另有十几名看家护院和一位中年男子,正是武永娴的父亲,如今武家的族长武宪章。 看家护院都认得韩令绥兄妹,所以并未拦着,大小武因为父亲在此,也未开口咒骂,武宪章开口道:“原来是韩家小子,快快进来,别被波及到了。” 韩令绥朝他颔首致意,于妹妹同道:“晚辈见过武伯伯。” 武宪章笑了笑,随即收起笑容,和身边护院道:“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需要,务必协助教御。” “是,族长!”十几名护卫立刻奔向厮杀处,只留下武家四人和韩家兄妹。 武宪章道:“令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从未见你得罪过什么歹人,怎么就被人暗算损坏了经脉呢?” 韩令绥道:“并非他人所害,是晚辈急于求成,修炼内功时出了岔子。” 武宪章嗔怪的望了大小武一眼,惋惜道:“可曾找到治愈之法?” “尚未找到。” “令绥呀,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实为不易,不管遇到任何困难,记得跟伯父说。” “多谢武伯伯关心。” 武宪章又道:“经脉受损也不一定不能根治,伯父会给你询问一下的。” “谢武伯伯!” 远处,厮杀声愈演愈烈,愈来愈近,不消片刻竟是从镇子外打到了镇子内,因为镇子里有路灯照明,远远的能看到一批全真弟子围成圈,不停向圈内攻击。 韩令绥失声叫道:“天罡北斗阵!” 天罡北斗阵最早乃是全真七子集体御敌的阵法,按北斗星座的方位,七人立于阵中,一人当天枢,一人当天璇,一人当天玑,一人当天权,四人组成斗魁;一人当玉衡,一人当开阳,一人当摇光,三人组成斗柄。 武伯伯听到韩令绥惊呼,笑道:“令绥也知该阵法,倒是见识不俗。既然歹人已经被困阵法内,想必逃不脱了。” 天罡北斗阵在高中时接触不到,就算念了大学,也得是全真教授权的大学才能接触,而后考入内门,才能学习,一般人甚至不曾听过。 韩令绥道:“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介绍,这套阵法是全真派集体御敌的法宝、可单由七人布阵、也可由九十八人布阵、每七人一组、布成十四个「天罡北斗阵」,和每七个北斗阵又布成一个大北斗阵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名为「北斗大阵」,更是威力无穷。” 武宪章顿时一惊,道:“你说什么?北斗大阵?你是从何处看到的?” 韩令绥也是一惊,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即解释道:“一本古籍,记得不全,似乎是说七人布阵,也可由七八十人布阵,组成好多个天罡北斗阵什么的。” 韩令绥第二次说出的数字模模糊糊不够明确,而第一次所说因为都在远远看着前边的打斗不曾认真记下,倒是让他混了个巧。 武宪章果然没听清,或没记住第一句所言,又问道:“可有详细记载?” “没有,那本书我也找不见了。” “可惜。全真教北斗大阵失传已久,就算如今的天罡北斗阵似乎也与古籍中记载的几次对阵有别,威力有所下降,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我与全真教掌教邱真人有些交情,曾听他言说,若是天罡北斗阵传承完整,天下阵法无出其右也!” 此时镇子小广场上正是由七名全真教真传弟子布下的天罡北斗阵,韩令绥仔细观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书中说,北斗七星中以天权光度最暗,却是居魁柄相接之处,最是要冲,因此由七子中武功最强的丘处机承当,斗柄中玉衡为主,由武功次强的王处一承当。 可是此时看这些真传弟子布下的阵法,每人功力基本相当,无人逊色,却也没有特别出彩之人,要冲之地,既居于魁柄相接处的方位失去了它的重要性。 还有,韩令绥仔细观战,发现七人总是主动攻击被困于阵中的敌人,每每得手便穷追猛打,看似占了便宜,实则对手毫发无损,自己却累的要命,这跟阵法明显有冲突。 在原来的天罡北斗阵中,阵中七人该是以静制动,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牢牢将敌人困于阵中,消耗敌人精力,伺机而动。 “竟然连全真教的武学传承也有断代么,关于天罡北斗阵的记述书中非常详细,我也能一一记得,要不要告诉全真教呢?哎,还是不要了吧,到时不好解释,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待得片刻,天罡北斗阵力有不支,其余几十名全真内门弟子复又加入战团,却总也奈何不了敌人。 厮杀进入白热化,距离不远,可以听到刀剑入肉的声响,在灯光的折射下,刀光,剑光,血光融为一体,惨烈至极,几乎每隔一会儿便有全真弟子被重伤甚至杀死。 韩令绥道:“天色昏暗,虽然有路灯,也看不清敌人到底是谁,会是韩定武么,好像那个敌人还背着一个体型很小的人。” 正当此时,战阵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吼,紧跟着那名歹人扑出战团,往镇子南面奔逃。 那些几乎全部带伤的全真教弟子还要去追,忽然有人喊到:“穷寇莫追!快些抢救伤者!” 这一夜,救护车的声音一直未停,韩令绥次日去小广场围观,差点呕吐出来,那水泥路面哪里还能看到一点儿原先道路,尽是黑血污渍,听围观人群议论,昨夜那场惊天厮杀镇子上死了十四个乡民,全真教死了三个真传弟子,死了十二个内门弟子,还死了一位执法长老! 这等惨事,闻所未闻! 然而就在自己眼前发生,韩令绥脚下有些虚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他扶着院墙不敢去看小广场上的血迹,暗道:“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以一人之力硬撼数十名全真弟子?该是何等厉害的人啊!而我,却把他引了出来……” 这之后直到新年,韩令绥也未离开家门,甚至极少出屋,整日里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发呆,似乎从别人口中的傻子变成了真正的傻子。 也只有韩令仪能够理解他,背靠房门坐在地上,陪他一起难过。 全真教在育新镇举办的悼念亡者大会韩令绥没有去,他不敢去,他觉得那些人都是被自己害死的,如果自己不把孙诚林引去帽子山,也不会发生这等惨事。 韩令仪这天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坐在韩令绥卧室门口,说道:“哥,你别再责怪自己了,他们的死不是你的责任。孙诚林孙老师今天也到了追悼会现场,他跟我说,就算你不引他去找,他也会深入帽子山寻找歹徒的,结果还是一样。并且那人修炼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正练到返老还童的刚开始,每日都需要饮人鲜血才能练功,到时候恐怕死的人更多。” 韩令绥正端坐在床上发呆,听闻妹妹话后不由皱眉,暗道:“竟然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可笑!正统全真教的阵法未曾完全传承下来,逍遥派天山童姥的独门内功倒是传承至今。那日看歹人背着一个体型弱小之人,恐怕便是那人练的这门邪功吧。” 韩令仪又道:“孙教御说,杀人者应该就是爷爷,但韩定武一名未曾查到,恐怕是化名,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那人可能是云仙子,相传她是江湖上早有恶名之人,与全真教本就有天大的梁子。” 待得片刻,门外韩令仪的声音颤颤巍巍道:“哥哥,孙老师跟我说了一件关于云仙子的事情……似乎……跟你我有关……” 北庭州。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北庭府张灯结彩,燃灯放焰,好不热闹,街上人流如织比肩接踵,耍龙灯、耍狮子、踩高跷的江湖艺人卖力表演,传来哄堂叫好声。 青莲堂李家嫡系主宅内,却是另一番模样。 内宅中,族长李官永与其夫人司徒巧颜吵得不可开交。李官永如今五十岁年纪,却生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好似三十岁大小伙子,哪里有丝毫中年人的模样。 司徒巧颜业已有五十岁了,虽不如少女时期那般水灵秀气,却也是秀外慧中芙蓉如面,她声音好似夜莺般空灵,却带着七分怒气,道:“当年你不顾他们性命,逼迫对方挟持他们逃离北庭州,不仅不去追逐,反而布告天下将他们逐出门楣。可怜我那刚出生的孩儿们……” 司徒巧颜泣不成声,又道:“如今得知那两个恶人现身八皖州,你却不闻不问,为了劳什子武林盟主的破位子,连自己亲生孩儿都不管了么?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到头来不过是丐帮与青莲堂的玩物,有何用处?” 李官永忿然作色,喝道:“住口,我北庭州武林盟岂是你等妇人可以言论的!” 司徒巧颜柳眉踢竖,暗自流泪,道:“你还这般凶我!罢了,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豪杰大英雄,以天下苍生为先。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只想知道孩儿们是否还活在世上,这十七年来都不曾打听到一点儿消息,如今云仙子二人既然出现在八皖州,你不去便罢了,我去!” 李官永喝止道:“你也不准去,那云仙子二人功力在你之上,若是遇到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司徒巧颜凤眼圆睁道:“那又如何?我便自行了断罢了,绝不会让她擒拿住我,来要挟你交出长生诀!” “你……你!” 司徒巧颜已是泪干肠断,苦不可言,低声抽泣道:“明日我便启程,全真教与我桃花岛素有渊源,你不可怜自家儿女,我桃花岛也得疼惜他们这对儿外甥、外甥女!” 李官永气道:“什么你桃花岛,你桃花岛!你是我青莲堂人,早已不是劳什子桃花岛弟子!” “你敢对我爹如此说么?” “你……” 第二十章 母子相认 凤阳二中已经开学一周时间了,对于高一生来说,下学期的主要任务就是将七七四十九式全真剑法全部学会并开始接触全真心法和金雁功,不要求你精湛深通,好歹似模似样。 去年腊月底育新镇惨案草草收尾,全真教虽然发布了告天下书,与韩定武、云仙子二人不共戴天,并设下不菲的悬赏,可惜一个多月过去了,仍旧没有他二人的踪迹。 这也难怪,不说全天下,单说八皖州内便于藏身的深山老林就有上千处,虽然有些地方妖魔当道,可那韩定武二人功力高深,平常小妖哪里是他们对手,就算遇到妖王,二人打不过也可以从容逃跑嘛。 这一日,韩令绥正在操场演练拳掌,武学老师冯光钰领着一名身穿华服雍容典雅的女人来到他近边,冯光钰指着韩令绥道:“李夫人,他便是你要找的韩令绥了。” 李夫人,自然就是青莲堂现任族长李官永的夫人,司徒巧颜,她到达八皖州后第一时间去了终南山的全真教,面见正在养伤的孙诚林,询问了关于韩定武和云仙子的事情。 孙诚林行走江湖时间不长,却也听过青莲堂李家的赫赫威名,也曾听闻李家在十几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桩惨案——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被大恶人云仙子掳走——本来这事儿他是不可能联想到韩令绥身上的,直到那日在深谷中见到云仙子和韩定武。 当时二人正在花圃中叙话,孙诚林习练《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中有龟息术的功夫,可以很好的藏匿自身气息,于远处偷听一二,得知那个女童便是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江湖大恶人云仙子。 全真教和云仙子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是因为七八年前云仙子趁着全真教掌教和众多长老闭关修炼《七星聚会功》之际潜入终南山重阳宫,不仅毁坏了重阳宫藏经殿中的很多古籍书本,还偷走了部分全真教武学秘籍,比如《同归剑法》、《上天梯》等高深武学。 掌教真人与长老们尽数闭关,余下真传弟子与内门弟子全都不是云仙子的对手,不仅没能将他留在全真教,还损伤了不少弟子,梁子便是这般结下的。 当年围堵云仙子之时孙诚林也在,听闻那个女童便是云仙子,心知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须得三十年一还童,此时看她模样定是还童之时,功力极弱,哪怕是他也可轻易杀了云仙子。 想到这里,孙诚林隐蔽在四周,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那韩定武方才径自进了茅草屋。 花圃与茅草屋隔着三五丈的距离,孙诚林暗道:“如果我突然发难,有机会杀掉云仙子,但凭我武功恐怕难逃那个老头之手。可机会难寻,我若是此时走了或呼唤其余弟子过来,他们都未修习过《金关玉锁二十四诀》,无法隐匿身形,定会被那老头发现,到时候可就没有这等机会了。” 孙诚林不敢耽搁,赶紧做下决定,暗道:“死便死了,只要能将云仙子毙命,我死不足惜!” 当下孙诚林便突然向云仙子发难,云仙子那时只修炼了不足一周时间,功力如同一名高中生,哪里抵得过全真派真传弟子,但见孙诚林剑指要害,一招“万里封喉”直攻向云仙子脖颈。 若是这招真的对上一名高中生,恐怕只会有一个结果,那便是被孙诚林一剑封喉。可那云仙子浸淫武学近百年,哪怕功力不足,外功招式也绝非常人可比,硬是在危急之际矮身遁逃,脚下急转堪堪躲开了封喉一剑。 此时屋内正在准备饭菜的韩定武闻声出来,双眼直冒怒火,嘿地一声便扑向孙诚林与云仙子。 孙诚林心急如焚,再用全真剑法已然时间不够,左手立即打出一掌,却是《出云手》中的一招“千钧一发”,此招在全真教武学中多与《全真剑法》配合,孙诚林如臂使指,熟稔十分,一掌打在云仙子的小腹上,直将她打飞出去,被韩定武接在怀里,呕血不止。 当时,韩定武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便要取了孙诚林的性命,可怀中云仙子被一掌打的不住呕血,眼见便要没命,他不敢耽误片刻,随即向孙诚林打出三枚透骨钉,也不看结果,抱着云仙子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韩定武哪怕是在仓促之中打出的暗器,孙诚林也无处可躲,但见三枚透骨钉好似铺天盖地而来,哪里有丝毫空隙可钻,孙诚林急转身形施展出全真教顶级轻功“上天梯”,蹭蹭蹭连着向上逃避,却也被一枚透骨钉射中了大腿。 裹挟强力真气的透骨钉将孙诚林打成重伤,摔倒在地,他不敢再去追,当下联系林子外的其余弟子,并联系全真教各位长老,而后众多真传弟子和一位长老入得深林,寻到了韩定武的踪迹,当时韩定武正给云仙子疗伤,遭遇如此多的敌手,只能背起云仙子咬牙对敌,边打边逃,不多会儿便打倒了镇子上。 之后,便有了韩令绥在镇子上看到的一幕。 再说李夫人,也就是青莲堂现任族长李官永的夫人司徒巧颜,她本是桃花岛岛主的女儿,而桃花岛与全真教素有渊源,她到了八皖州后立即去终南山询问当日育新镇惨案的详细经过,并从孙诚林口中得知育新镇有一对儿双胞胎是那韩定武的“孙儿”,司徒巧颜立即赶往凤阳郡,此时便见到了韩令绥。 司徒巧颜泪眼迷离的望着傻里傻气的胡乱挥手踢脚的韩令绥,没有立刻相认,而是向冯光钰问道:“冯老师,他在干什么,怎会这般模样?” 孙诚林倒是没有跟她多说韩令绥之事。 冯光钰知道她的身份,随即陪着小心道:“这孩子天资聪颖,只可惜因故损伤了经脉,尤其气海穴伤势最重,无法修复。听闻他对武学一途极其痴迷,哪怕无法修炼,也要学个架势,整天守在这里……练功,实则……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 司徒巧颜已是泪流满面,冯光钰见她如此,连忙道:“他若是不练功,平常与他人一般,很是乖巧。” “韩令绥同学?” 冯光钰叫了一声,韩令绥正沉浸在拳理之中,哪里能够听闻,仍旧手舞足蹈,好似呆傻。 冯光钰尴尬道:“李夫人,不如先去看看韩令仪如何?他在这种状态下若是被人打扰,恐怕……会更严重。” 二人离开,司徒巧颜暗自垂泪,不时回头,心下惨道:“难道他真的是我儿子?我儿子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云仙子,韩定武,我李家与你不共戴天,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们!” 司徒巧颜见到韩令绥的时候还不敢确定对方就是自己儿子,但见了韩令仪后随即失声痛哭起来,抱着韩令仪不住亲昵,口中连道:“我苦命的孩儿。” 不为何,只因韩令仪和其母司徒巧颜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那般俊秀,二人往起一站,旁人定能猜出这是一对母女,也因此,司徒巧颜不由想道:“令仪与我极象,他二人乃是双胞胎,按理说令绥也该肖我才对,最不济也该子肖其父,可令绥却完全不像我二人模样,不知为何。” 这个心思一闪即过,未曾多留,她此刻满脑子都是找到儿女的欣喜,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韩令仪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青莲堂李家人,从一个普通群众一跃成了青莲堂嫡系大小姐,几乎一步登天,灰姑娘变公主,不外如是。 韩令绥不像韩令仪那般难以接受,他本身就知道自己是韩定武从青莲堂李家抢来的,所以很快接受了这个母亲,只是还无法真正做到母子亲昵,毕竟从未在一起生活过,毫无感情基础。 韩令仪虽然心中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却很快和司徒巧颜熟络起来,看她二人亲昵的模样,好似天生就有好感似得,毕竟母子同心,就好像新出生的婴儿,哪怕交于别人喂养,终究还是跟自己的生母最亲。 说来也怪,韩令绥懂得这些道理,却跟她如何也亲昵不起来,之前是陌生人,经过一下午的接触,仍旧好似陌生人。 当晚,在韩令绥二人的家里(教师家属楼),司徒巧颜坐在沙发里,韩令仪则将脑袋压在她的腿间,甜蜜如斯。 韩令绥坐在对面,总觉得无比别扭。 “你二人在出生之前,便取好了名字。咱们青莲堂李家有传承字辈,当世取字来源于一句话,‘国正天星顺,官清民自安’。 你父亲是‘官’字辈,你二人则是‘清’字辈。 令绥,给你取名之时,你父亲说,‘所谓天者,言其然物而无胜者也’,‘言天者君道也,可天下之物而莫之胜也。’,随即取了一个‘然’字,只道你将来继承李家,以‘然’令之,主宰万物; 令仪,你之取字源于‘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是为古代海神‘海若’之名。” 韩令绥继续发呆,韩令仪连忙询问道:“也便是说,哥哥本该叫清然,而我则叫清若。然字我倒理解含义,‘然’本义即主宰,这‘海若’之名却是头回听说。” “清然有些过于秀气,你父亲便将其倒置,名为李然清,你为李若清。‘海若’是传说中东海的海神,自古以来便守护着东海,你外公便是东海桃花岛的岛主,这名字,也是你外公给起的。” “原来我外公竟是桃花岛的岛主,真想赶快见一见外公呢。”韩令仪惊喜道。 司徒巧颜苦笑道:“你外公人称玉箫散人,闲散自在,玩世不恭,早在妈妈嫁给你父亲之后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韩令绥听到这里,心中道:“这位外公倒是和曾经的桃花岛主黄药师有的一拼,据闻桃花岛历来岛主都有些怪癖,莫非跟桃花岛武学心法有关?我查过资料,说桃花岛弟子必须精通琴、棋、书、画、医、卜、兵、阵,额外还得修炼武功,这么多门类练下来,不练出来毛病才怪,有怪癖也是自然。等到有朝一日终于练成,恐怕也会赶紧外出逍遥去了。” 第二十一章 青莲堂李家 青莲堂李家找回了十七年前失踪的儿女,自然欢喜,却也有不高兴的,比如李官永的二儿子,李清物,一听名字便知是韩令绥的弟弟,取名和韩令绥一般,“然物也”。 李清物人如其名,很是无情,不管司徒巧颜如何说,他都不承认韩令绥是他哥哥,至于姐姐韩令仪,他倒是没有异议,毕竟家主之位除特殊情况只传男子。 《长生诀》也是如此,就好像丐帮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似得,精髓部分只传帮主或预备帮主,其他人是决计不能偷学的,不然可不是逐出门派那么简单。 李清物十五岁,比之韩令绥兄妹小了足足两岁,目前正在念初二下学期,资质平平,无甚出奇,却比之韩令仪这个高一生在武学一道上更为厉害。 无他,权贵耳。 他五岁开始修炼《长生诀》的前置内功(名称不想),七岁起修炼《青莲越女剑法》、《醉仙望月步》、《一夫当关掌》等天下顶级武功,虽然资质平平,但在父母的严厉督促和各种天材地宝的辅佐下,如今武学层次已经达到“融会贯通”的境界,不说平常高中生,就算是各门派内门弟子也难能与其相比。 又因多年来“全世界都围着他转”,自然养成了极为纨绔的性子,眼睛里除了几位长辈,哪还容得下旁人?这是有人在他身边照顾(看管),不然凭他如今武功和这等性子,不知道得闹出多大事情来呢。 李清物像极了李官永,浓眉大眼面如冠玉,兴许是天生领导别人,生而便有一股强势气质,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韩令绥,随即开口道:“你最好自己离开我青莲堂李家,不然有你好受!” 韩令绥到达北庭府方才三日,对这里尚不熟悉,一大早在宅院不远处的花池旁发呆时遇到了李清物,或许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韩令绥因为钻研拳理,心性越发平静,他微笑着没有说话,自顾看着花池景色。 这是韩令绥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雪景。 花池里的水尽被冻结,周围银装素裹,大雪刚刚停歇,雪让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看着雪景,似乎连人的心都洁净了许多。 李清物又道:“你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咯?” “我不跟你争。”韩令绥哈一口气,轻声道:“也没想过要争。” 李清物倒是糊涂起来,他的三叔告诉他,十七年前“被杀害”的大哥回来了,这未来青莲堂族长的位子自古以来便是传长不传幼,并且告诉他一定不要难为韩令绥,不然族长那里不好交代。 他哪里肯听,假如他不是家主继承人,便只能算是青莲堂普通子弟,所受待遇必定会降下一等,如果生来如是,也就罢了。 可他已经享受了十五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怎么可能说降等就降等,何况成为家主后还可修炼《长生诀》的后三篇(共计七篇),据说一旦练成便是陆地神仙,天下无敌。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李清物不解道。 韩令绥抓了一把雪,尝了一口,冰凉润肺,整个人都精神百倍,然后笑道:“我经脉尽断,气海穴已废,无法修炼长生诀,也无法修炼斗酒剑法与其他武功,自然不能继承族长之位。未来族长还会是你,不能有别人。” 李清物眉头紧锁,却是暗自高兴,道:“你此话当真?” 韩令绥随即撸起袖子,将胳膊递给李清物,修习高深内功之人哪有不会切脉的,他伸手去试,果然如此,于是道:“是被那云仙子所害?” 韩令绥没有回答,说道:“这下你放心了?” 李清物有些脸热,支吾道:“你可告诉了父亲?” “他早就知道了。” “哦。那你……” 韩令绥轻笑一声,转身往自己院里走,和李清物道:“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告辞了,弟弟。” 李清物目送他离开,暗道:“奇怪的人。” 韩令绥不想学长生诀吗?自然不可能,只是他清楚自己情况,作为“陌生人”,忽然来到一个超级家族,为了自身安全还是不露头的好,何况他也没什么能力崭露头角,不如学那未曾见过的外公,做一个闲散之人。 如今,家族分给韩令绥的院子里只住他一个主人,另有一名老管家,伺候韩令绥的饮食起居。 那老管家姓单,六十多岁,老年得子有一闺女,名叫攸宁,取自《诗经》中“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单攸宁跟韩令绥一般年纪,本该是青春年华,娉婷玉立,却因为小时候中了风邪(中风)未曾及时医治,导致口眼歪斜、面容扭曲,生人乍看有些骇人,性格倒是不错,毫无自卑心理,生而乐观阔达,开朗活泼,才几日便与韩令绥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她自出生便一直跟着单老伯住在李家。单老伯自小就在李家长大,祖上也是李家的下人,他先后伺候过不少李家嫡系子弟,就算是族长李官永都可说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为人老实忠厚,循规蹈矩,在李家嫡系中地位超然。 也因此,司徒巧颜才会安排他照顾韩令绥的饮食起居,换了旁人,司徒巧颜不太放心,尤其她知道自家二子的性格,恐怕会去找韩令绥的麻烦,有单老伯在韩令绥身边,也能管束一下李清物。 单老伯见韩令绥从外边中回来,拿起鸡毛掸子替韩令绥清理身上的雪花,说:“然清少爷,你刚从南国回来,受不住这等寒冷,冰天雪地的,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麻烦单老伯了。”韩令绥将大氅递给单老伯,搓着手道:“确实挺冷的,恐怕得有零下二十多度吧?在八皖州,就算寒冬腊月,温度也有零上二十多度呢。” 单老伯给韩令绥研磨咖啡,一边道:“北庭府是北庭州最靠北的城市,再往北出了北庭州便是八千里瀚海之地,那方土地更加寒冷。” 这些地理常识韩令绥自然知道,于是接话道:“过了八千里瀚海,就是北极圈了吧,就算科技发达若斯,那也是人类不曾涉足之地。我听闻那里一年里有半年白昼,半年黑夜,天边常有七彩霞光,炫彩夺目很是神奇。” 单老伯惊奇道:“然清少爷竟知道这些?” 他将咖啡杯搁在韩令绥身前茶几上,退到一旁站着,接着说道:“八千里瀚海渺无人烟,妖魔当道,上空黑云层雾,就算是飞机都无法飞跃过去。倒是近些年来有种新物什叫什么……人造卫星的,曾窥探过极寒之地北极州,似乎有然清少爷说的七彩霞光,这些事情隐秘至极,非大门豪族不可知,然清少爷是从何处知道的?” 韩令绥尴尬的笑着,饮一口咖啡,略显苦涩,道:“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罢了。” 单老伯也未根究,过了一时半刻,他见韩令绥无事可做,总想出门去转,又左右踟躇,便道:“然清少爷,青莲镇离北海城不远,少爷不妨去转一转,我叫攸宁开车领你过去,冬日里那边多有人游玩,还算热闹。” “好!” 青莲堂位于北庭府东六十里的青莲镇,和凤阳郡的育新镇一样,古时候都是家族的封地。 青莲镇古色古香,没有高楼大厦,尽是碧瓦朱甍、玉砌雕阑的宅院,其中最为奢华阔绰的便是族长李官永的府邸,足有七进院。 韩令绥分配到的则是独门独院的四合院。 不大会儿功夫,一辆越野车停在院落门前,单攸宁从驾驶室出来,帮韩令绥打开后座车门,道:“然清少爷请上车,北海城就在咱们北边,一小时就到。” 她不仅长相奇特,声音也略显古怪,据说是因为嗓子发炎落下的病根儿,韩令绥不由暗自揣摩:“如今医疗条件并不比我前世差,单老伯在李家地位超然,他的孩子不该得不到治疗,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我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单攸宁与韩令绥同年,目前正在北庭府青莲学院就读高一,地处北方的北庭州在假期上和八皖州不同,从腊月一直放假到阳春三月,足足三个月的假期,主要是因为这边的冬季过长,天寒地冻,不利于学生在校学习、练功。 如今刚进二月,还有一个月的假期。 单攸宁道:“青莲学院是青莲堂投资建设的综合学校,囊括了除幼儿园外的所有年级,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都有,前些年只招收青莲堂子弟,后来规模越发大了,不能让众多教学楼空置,所以,如今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乃是族学,一部分则是公学,公学对外招生,门槛极高,不说北庭州,便是全天下各州也有慕名报考的。” 韩令绥问道:“你与单老伯也算得上是李家人,那么你也在族学念高一吗?” 单攸宁摇头,在后视镜里望了韩令绥一眼,道:“我念得是公学,族学里只有一个姓氏,那便是李,且必须是青莲堂之李。然清少爷,您开学后也要去族学学习的。” 韩令绥并未多想,在哪里念书对于他来说都一样,哪怕族学会教你斗酒剑法等绝世武功,他也学不来。 二人很快驱车到了北海南岸,看着眼前着一座城市,韩令绥惊呼出声:“好大!” 第二十二章 北海有巨城 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里有四海,即东海、西海、南海、北海,而北海是这“四海”之一。在古典小说《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中,均有北海的踪迹。 《西游记》中,大圣召唤北海龙王放冷气的故事便是发生在北海;《封神演义》中姜子牙便是在北海收服了龙须虎。 《封神演义》中有言:烟波荡荡接天河,巨浪悠悠连地脉。潮来汹涌……近岸无村舍,旁水少鱼舟。浪卷千层雪,风生六月秋;野禽凭出没,沙乌任浮沈。眼前无吊客,耳畔有闲鸥;海底鱼游乐,天边鸟过愁。 描述的便是这北海情景,韩令绥前世听闻过它,言说北海既是俄罗斯境内的贝加尔湖,但也只是揣测,而在这个世界上,北海确确实实存在,就在北庭州北庭府正北百十公里处。 很多人认为北海是海,实际上它是内陆湖,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其广大程度至今仍旧是迷,因为它只有一小部分位于北庭州和辽北州,其余部分则在北方的八千里瀚海中。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中记载:“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登临瀚海。”;高适也曾在《燕歌行》中言:“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皆是指的这八千里瀚海。 又为何说它“八千里”? 瀚海神秘诡异,自古以来少有人登临,登临者无不是九死一生,便是安全返回者也多半变得疯癫起来,留下只言片语,有人借用岳飞《满江红》中词句形容它的宽广和遥远——八千里路云和月——不觉间传遍天下,自此便有了这八千里瀚海之名。 北海之中多有妖魔出没,但其靠近北庭州和辽北州的南岸却安静祥和,并建有规模空前的娱乐场所,俨然一座城池,外人第一次见它,无不被它的奢华所震撼,饶是韩令绥“见多识广”,也不由赞叹一声“好大”以表内心之惊诧。 沿湖岸边遍布楼宇,各种星级酒店竖立其中,吃喝玩乐样样齐全,不愧“北庭州第一销金窝”的美称,韩令绥暗笑一声,看着一家超豪华的赌场大楼,心道:“怎么有种去到拉斯维加斯的错觉?怪不得从青莲镇往这边来全部都是高速公路,各种豪车鱼贯而来鱼贯而去,原来这里不仅仅是景区,更是一座不夜城啊。” 单攸宁观他错愕,于是笑道:“然清少爷,这里还不错吧,如果你喜欢,咱们可以进去玩一会儿。” “可是我没钱。”韩令绥差点把这句话说出来,却又听她说:“这家赌场有咱们青莲堂七成的股份,我认得他们的经理,若是知道您来,肯定要扫榻欢迎的。我也进去过几次,里边还有很多水果机呢,可好玩儿了……” 韩令绥都打算进去了,一听如此又退了回来,他不喜欢张扬,便径自往北海南岸走去,那边有人工沙滩和游乐场,单攸宁赶紧跟了过去,说道:“是前两年刚建成的游乐场,有云霄飞车、激流勇进、海盗船,然清少爷你看,那个摩天轮是咱们北庭州最大的一座摩天轮,足有一百七十米高呢,这座游乐场也有咱们青莲堂……” 韩令绥打断她的话,道:“攸宁,你在车里等我就行,我自己去湖边转转,如果有事会给你打电话。” 单攸宁撇嘴笑了,只是笑的有些难看(字面意思),道:“那成,然清少爷您要注意安全,这里的治安虽然一直不错,却也有不少蟊贼混于其中,他们专门偷窃游客的钱包、手机……” 韩令绥苦笑着目送她离开,暗道:“这就是个话唠,我这破手机丢大街上都没人捡。” 果然不能随便立弗拉格,这不,转眼过去,韩令绥的手机和钱包就让人偷了,他当时正仰着脑袋看那直穿云霄的摩天轮,想着过几日将妹妹带过来乘坐一回,倒也挺有乐趣的。 韩令仪因为是女孩,没有自己的宅院,如今和司徒巧颜住在一起,二人来到北庭府三日,除到达那天,已经三天不曾见面了,颇有些想念。 韩令绥暗道:“不知道妹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过得如何,不如明天去看望她一下,顺便带她来这里游玩一次。” 正仰着头想事情,后腰忽然被一个戴着花猫面具的小男孩儿撞了一下,他倒是没当回事,这游乐场里小孩子居多,活泼好动,撞到人也是常事,等他发现自己手机和钱包不见了,才想起来这茬,顿时苦笑一声,暗道:“丢就丢了吧,手机不值几个钱,钱包里也就几百块,倒是我记在备忘录里的拳理心得又得重新整理一遍。” 他韩令绥没当回事,拿到手机的人却吓了一跳,连连责怪戴着花猫面具的男童,道:“小燚,跟你说过无数次,三种人不能偷,一是不偷衣着华丽者、二是不偷结伴而行者、三是不偷脚步轻盈者。这三类人,第一类是因为对方极有可能是家族之人;第二类容易被其同伴发现;第三类则是武功高深之人。你来看看这部手机的备忘录。” 小燚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摘了面具凑过去,看他模样虎头虎脑,双眼却格外有神,他盯着手机看了一阵儿,口中念道:“招路多拟立圆行,缠绵软柔劲相连。节节体骸归一元,能分易合臻化境……对之以剑,兼收并蓄,以天下剑法之招数为根基,观其变化攻其弱势……对之以刀,以轻御重,以快制慢……趁虚而入,后发先至……在意而不在招式变化,在悟而不在死记硬背……此为拳理之初理解……” 小燚岁数小,还未接触过任何武学,自然看不懂这零零散散数千字的拳理理论,念完后跟那人说:“大哥,这篇文章看着凌乱,好多语句还不通顺,怎么就看出来他是武功高深之人呢?”他自小识字,倒是能把这篇文章认全。 那人暗暗摇头,道:“小燚,我曾跟父亲研习《孤独九剑》,其中关于剑理的讲解,与这篇拳理多有相通之处。只可惜我资质不佳,和父亲一样,都未能参悟其中道理。” 小燚大惊失色,道:“什么,竟然是太祖爷爷传授给父亲的《独孤九剑》,父亲和你都无法勘破,难道说那个人的武功比之父亲还要厉害?” 那人眉头深蹙,道:“这事儿我得告知父亲才行。” “小燚,你还记得那人模样吗?” “记得。他该没有走远,我再去找找,是不是要我去盯着他?” “能参透拳理的人,哪怕失手让你偷了东西,也是因为那游乐场里人流如织,且你还是个小孩儿,他自然没有防备心,你若是去盯他的梢,恐怕会被发现。不如将手机还与他,就说是你捡到的。然后再跟他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套出一点关于拳理的东西。” 小燚转身出了门,外边天高地阔,欢声笑语,却是游乐场的一间员工休息室,距离那座摩天轮仅有二百米不到。小燚点漆双眸滴溜溜直转,瞅准地方一溜烟蹿了过去。 来到方才下手的地方,却不见那人的踪迹,便循着四周找去,直找了半个小时,眼见脑海中那人的模样越发模糊起来,也为曾寻到他。 小燚正不知去哪里寻找呢,忽然发现岸边有人争吵,里三圈外三圈好不热闹。由于职业习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靠了上去,本想下手弄点东西出来,却看到了熟人,心中暗道:“咦,那不是长庚哥哥的父亲吗?” 这是游船厅的码头,说话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四方脸,眉毛粗重,生的一副凶狠样子,小燚知道他是游船厅里的保安大哥,冯一马,冯大叔,既然他在这里,小燚便没有下手,毕竟冯大叔的长子曾经救过小燚的性命,小燚和他的长子冯长庚也经常往来,关系极好。 小燚站在人群里仔细听他说话,由于个头小,并没有看到与冯一马对峙之人。 便听冯一马道:“你说你钱包和手机被人偷了?简直贻笑大方,方才那艘游船上仅有六人,除你外皆是妇孺,且是一家子人,看他们行止便知道他们是良善之家,是结伴出来游玩的,谁能偷你手机和钱包?别再找那虚无缥缈的理由,赶紧结账,或挨我一顿炮拳,若是打伤你,倒找你些许钱财,若是接下了我的炮拳,你自然可以随意离开,我不拦你。” 小燚蹙眉暗道:“被偷了手机和钱包,莫非就是我要找的那人?”小燚从人群中挤过去,果然看到了那人,仔细回想,确定是他后便要站出去将偷来的钱包和手机送还回去,脚下刚动,随即想到,大哥天乐说,手机的机主既然能写出拳理,于武学一道该是高手才对。 但小燚此时却想:“记在手机里的拳理,未必就是机主自己钻研出来的,万一只是他从哪里看到的呢?不如再看看。”便作罢,站回了人群,静观其变。 第二十三章 冯一马 与冯一马对峙的人自然便是韩令绥,他之前在摩天轮下驻足一会儿,便来到了游船厅附近,听人说北海近郊有一座小岛,名曰“北冥岛”,立刻对其产生了兴趣,便乘船前去观看,结果失望而归,所谓的北冥岛不过是当地“北冥氏”的一座废弃祠堂,和他心里想的《北冥神功》完全没有干系。 等他再乘船回来,到达岸边缴费时,才发现手机和钱包被人偷了,于是有了上边一幕。 韩令绥苦笑一声,道:“我并未修炼过武功,哪里禁得住你的炮拳,不如你给教御打个电话,让教御来处理如何?” 冯一马蹙眉道:“你是十堰州人士,还是八皖州人士?也只有这两州才将‘御下’称为‘教御’。” 在八皖州,教御的全称便是:全真教执法阁御下弟子,因为全真教占了一个“教”字,所以大家便称呼御下为教御,十堰州则是武当派的辖区,武当派也为道教,称呼相同。 其他州也有各种不同的称呼,但多数都称呼当地执法人员为“御下”,北庭州的执法部门由青莲堂负责,这一点韩令绥是清楚的,便提出了这个要求,到时候他可以随着青莲堂的执法人员离开,自然无妨。 韩令绥点头道:“我是八皖州凤阳郡人士。” 冯一马忽然喜上眉梢,一把抓住韩令绥的手,道:“竟然是同乡!我也是八皖州凤阳郡人士,祖籍凤阳郡育新镇古樟村,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家住哪里?” 韩令绥也跟着笑起来,没想到能在六千里外的北庭府遇到同乡,赶紧言道:“可是帽子山下千年古樟附近的古樟村?” “正是呀!原来老弟知道。” “我自然知道,我也住在育新镇,对那里极其熟悉,前阵子还曾在千年古樟旁的小河里戏水呢。” 冯一马听到这里,竟然双目流泪,哭道:“我孩提时期也经常在那里戏水玩耍,我母亲便在一旁浆洗……” 韩令绥陪着他难过一会儿,道:“大哥是三十年前育新镇古樟村妖灾的幸存者?” “正是,那些妖魔屠尽我古樟村村民,我父母、姐弟……呜呜呜……”一个四十多岁的虬髯大汉竟如同孩子一般哭出声来,当真是“都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围观的人本来还打算看一场好戏,没想到演着演着成了“认亲”戏,便闹哄哄的散开了,就连那小燚都未曾想到剧情会如此发展,当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韩令绥和冯一马坐在码头上聊天,韩令绥说一些这些年育新镇的变化,冯一马便说三十年前育新镇是什么模样,二人意气相投,差点当场就要结拜成兄弟了。 韩令绥道:“冯大哥,之前在北冥岛上我便有些好奇,那北冥氏是什么人家,我第一次听说。” 冯一马道:“据说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家族,是上古时期四大家族之一,它们分别是东方氏、南宫氏、西门氏,余下便是这北冥氏。 相传在春秋战国时期,其家族也不过二百多人,后来秦国暴政,北冥氏族人各怀鬼胎,最终导致家族大乱,相互斩杀,外族窥探其家族存有至宝,纷纷趁火打劫,就连诸侯国也欲要将其一一斩草除根,夺下那件至宝。 这也使得北冥氏人丁一度减少,为了保留族种,他们的后代似乎隐去了本姓,改为他姓,至于如今他们的后人姓甚名谁却是不曾听闻了。 那件至宝也只是传说罢了,有没有还两说。倒是江湖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传闻,那逍遥派的镇派内功《北冥神功》,便是出自北冥氏,当然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韩兄弟权当听个乐呵。” 韩令绥暗暗点头,说道:“《庄子·逍遥游》中有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书中所言‘北冥’,是否跟这个北冥氏有关联?” “这倒不知,我只知道咱们这片北海也被称作‘北冥’,至于出处则未曾听闻。你说那座北冥岛上的祠堂?哈哈哈,韩老弟着相了,那只不过是游船厅为了增加收入,故意搞的一个噱头罢了,哪里有什么北冥氏祠堂,就算有,也决计不会在那座小岛上。” 韩令绥也跟着大笑,道:“果然是无商不奸呀。” 二人又言谈片刻,冯一马忽然一拍巴掌道:“韩老弟,光顾着跟你聊天了,这眼看就到午时,不妨随我舍下一聚,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且得多喝几杯!” “好,全凭冯大哥安排,小弟却之不恭啦!” 一旁偷偷观察二人的小燚,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待得二人把臂离开,他立刻跑去找到天乐大哥,开口便道:“出事啦出事啦!” 天乐蹙眉问道:“大惊小怪的,说说出了什么事,难不成那人报告了御下?” 小燚连忙挥手道:“不是不是,那人并未报告御下……”当下把之前见闻告诉天乐,天乐轻笑一声,道:“我道是什么事,不就是有人对咱们北堂好奇么,千百年来对咱们北堂好奇之人还少了?无需理会这事儿,倒是他说,他是八皖州人士……我忽然想起来,太祖爷爷走的时候,便是去的八皖州。” 小燚道:“大哥知道太祖爷爷在哪里?” “我哪知道他老人家如今在哪里。那年太祖爷爷听闻大恶人云仙子在全真教闹腾了一阵儿,似乎损毁了不少全真教典籍,太祖爷爷知道后便起身去了八皖州。” “云仙子跟太祖爷爷有仇么?” “不知,我听说太祖爷爷很多年前将那逍遥派掀了个底儿掉,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而那大恶人云仙子便是逍遥派弟子,太祖爷爷该是去找她去了。这已经过了四五年时间,谁知道他如今会在哪里。” 小燚苦着脸,道:“太祖爷爷武学高超,形同陆地神仙,当初还答应我,等我长到七岁便教我武功,如今我已经年满七岁,他却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在世上呢。” 天乐忽然拍了他一记,怒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也道太祖爷爷乃是陆地神仙,既然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死?胡说八道!” “哦哦哦,大风吹去,大风吹去,太祖爷爷一定还在找那云仙子,还没找到所以没有回来。等太祖爷爷回来了,我就跟他学武,到时候谁还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定要行侠仗义,斩妖除魔!” 天乐笑道:“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对了,你说那个姓韩的家伙跟冯大哥走了?那便算了,你猜测的也有可能,拳理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参破的,他兴许是从旁处窥得一二,形成文字。便是有这篇分析拳理的文章,我等也看不明白,先让父亲看看吧。” “好!” 冯一马有个同龄的老婆和两个相差一岁的儿子,目前一个初三,一个高一。他老婆在北海城一家洗衣店里上班,此时不在家。 冯一马的大儿子名叫冯启明,次子冯长庚,韩令绥和二人互相道好,那冯启明毕竟大一些,礼仪上还算不错,听父亲与韩令绥互道兄弟,便叫了一声“叔叔”。 次子冯长庚本就不愿意如此称呼他,毕竟韩令绥也才十七岁,几乎与他们同龄,尤其看到哥哥叫他“叔叔”后他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应允,便对他产生了一丝恶感。 韩令绥重生之人,假如真算下来让他们叫声叔叔并无不妥,所以冯启明那声叔叔他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欣然应允了,此时才发现不妥,连忙跟冯一马道:“冯大哥,你我一见如故是为兄弟,但他二人与小弟年纪相仿,不可胡乱称呼,还是各叫各的吧。” 冯一马却不同意,道:“什么就各叫各的,我拿你做我弟兄,韩老弟便是他二人的叔父,自然要称呼你一声叔叔。长庚,还不快叫人!” 冯家虽是小门小户,家教却极其严厉,冯长庚不敢违逆,赶忙叫了一声“叔叔”,和哥哥二人出去购买饭菜酒水。 冯一马有些尴尬,道:“小孩子不懂事,韩老弟快坐。” 韩令绥随即坐下,四下看看,冯家家境一般,租住的是楼房,一百二十平米左右,三室两厅,装修简简单单,家具也无甚优良,沙发比之韩令绥老宅中那个咯人屁股的沙发好不到哪里去,桌椅也略显陈旧,电器更是少的可怜,不提也罢。 冯一马哈哈笑道:“租住的房子,凑合着住。” 韩令绥道了一句“挺好的”,说道:“令公子的名字取得不错,《诗·小雅·大东》中言: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指的都是金星,只不过时节不同所以叫法不同罢了,很适合兄弟俩。” 冯一马尴尬道:“还是韩老弟见多识广,我哪里懂得这些,老幺一岁多了,两个孩子都还没取名呢,当时一名道长路过北海城,俩孩子正在水边玩淤泥,他在一旁看了一阵儿,然后忽然跟我说,好生将两个孩子养大成人,日后必成栋梁之才,问我俩孩子姓名,我说大毛二毛,那道长便笑了笑,恰好当时日落,东边有一颗星星很亮,他便说,大的就叫启明,小的就叫长庚吧。 然后他就在泥地上用树枝写下这四个字,说来我那两个儿子也争气,明明一个两岁半,一个一岁半,竟然很快学会了书写自己名字。而后那个道长便离开了,自此不曾见过。” “可是全真教道长?” “恐怕不是,全真教弟子的道服我依稀能认得。” 韩令绥道:“也对,天下道观无数,穿着道袍的也不一定是哪个道观的道士。” 二人又聊了一会,冯家兄弟俩拎着食盒回来,另有四瓶酒水,摆上餐桌后四人落座,冯一马与韩令绥谦让许久,最终坐在上座,韩令绥坐在他的对面,冯家兄弟分别坐在左右手负责布菜斟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冯长庚忽然问道:“不知叔叔在哪里学习?” 韩令绥道:“本来在八皖州凤阳郡就读,眼下刚到北庭府,还没办好入学手续。” 提到学业,冯一马的脸上露出自豪感,道:“韩老弟不必着急,北庭府别的不多,就是学校多,各门派的授权学校比比皆是,比如我这俩儿子,都是在华山派授权学院念书,大的高一,小的还有几个月便要中考了。” 韩令绥饮了一口酒,道:“我刚到此地方才三日,还未去过北庭府,冯大哥可否告诉弟弟北庭府都有哪个门派授权的学校?” 冯一马呵呵笑着不回答,冯启明接过来说道:“本州青莲堂青莲学院自然无需多说,丐帮不授权任何学院,余下者有:武当派、全真派、桃花岛、峨眉派、华山派,此为中原五大名门,另有昆仑派、崆峒派、点苍派、雪山派、金屋派、衡山派、泰山派等不入流门派,在北庭府都有各自的授权学院,多为综合学院,自小学到大学皆有。我与弟弟在华山派授权的太华学院就读。” 五大门派的授权学校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入学的,除了大笔学费外,小升初、中考、高考难度也比之其他不入流门派的授权学院难上许多,升学率极低,冯家老大能升到高中,看他家世,恐怕凭借的是真本事。 韩令绥赞道:“冯大哥好福气!” “哈哈,哈哈。”冯一马自豪的笑着,说道:“都是孩子自己有能耐,我这个当爹的连初中都未念过,只学过一点拳脚皮毛,惭愧,惭愧。” 韩令绥暗道:“那你之前还要我接你什么炮拳,恐怕此时言不由衷,我也不要根究了。” 饭后,冯长庚忽然跟韩令绥道:“叔叔,我跟哥哥学了几手劈石破玉拳,想跟你过过招,不知可否?” 韩令绥还未开口,冯一马立刻喝止道:“你韩叔叔乃是贵客,怎能陪你过招,要想切磋找你大哥去,我与你韩叔叔下楼溜达溜达。” 冯长庚道:“我只是想酒足饭饱后活动一下筋骨,哥哥如今正在修炼华山剑法,哪里有功夫陪我切磋拳脚?我听闻八皖州乃是全真教辖区,所有学校皆是全真教授权,韩叔叔既然念过高一,肯定会使全真教的排云手,这才技痒想跟韩叔叔切磋比试一番,好检查自己的功夫有何不足之处。还望韩叔叔不吝赐教。” 冯一马听儿子说的诚恳,便看向韩令绥,却听韩令绥道:“我未曾练过排云手,也未曾练过任何武功。” “不可能!”冯长庚失声叫道,冯启明也道:“但凡高中生,都会修炼一门到两门外功、一门内功和一门轻功身法,为何韩叔叔却说自己任何武功都不曾练过?” 韩令绥不想多做解释,于是道:“人各有志,我之志向不在武学一道。” 冯长庚脱口问道:“那你怎么考上的高中?” 韩令绥笑而不答,冯一马赶紧岔开话题道:“韩老弟,咱们哥俩出去溜达消消食,你二人收拾一番。走!” 二人离去,冯家兄弟对视一眼,老大启明道:“我听他聊天说话,天南地北略知一二,且每每必能引经据典,兴许在文不在武。” 老二长庚道:“那有何用?古语道:最无用处是书生。这个年代难不成还有只求经典的书呆子?” “不知晓。” “唉,无趣。一想到跟一个毫无武功之人叫叔叔,我就无比别扭,何况还是同龄人。” “别说弟弟你,我也觉得别扭,可是没法子,父亲认他,我们便只能认他。” 楼下,韩令绥与冯一马徐步而行,冯一马道:“原来韩老弟之前在码头说从未习武是真的?” 韩令绥叹息一声,道:“算是吧。” “难道真有不想习武之人?” “想,却不能。” “为何?” 韩令绥道:“我幼年时因故损伤了经脉,已然无法修炼武功。” “啊?竟有此事,可有治愈法子?” 韩令绥望着冬日暖阳,忽然想到妹妹说过的话,随即摇头道:“不练武又如何,行侠仗义,屠魔斩妖离我辈实在太过遥远了些,不如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平平安安,就像老哥你一样,到时候娶妻生子,儿孙绕膝,岂不快活?” 冯一马错愕道:“我那是笨……”而后摇摇头,哈哈大笑道:“韩老弟果然对我脾气,哈哈哈哈!” 冯一马笑着,心中却道:“我想练功,练成武功好回育新镇,去那帽子山中屠魔斩妖为父母姐弟报仇,可我终究完成不了这个心愿。起初把这个心愿寄予两个儿子,现在想来,正如韩老弟所说,什么行侠仗义,什么屠魔斩妖,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太过遥远了,不如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哎,可是……仇恨终究难放下啊,以后启明和长庚学有所成,我难道就希望他们去跟妖魔搏命厮杀吗?” 第二十四章 始乱终弃 转眼两个月过去。 韩令绥和韩令仪入了族学,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二人起初在全真教授权高中就读,学的是全真教武功,此时作为插班生来到青莲学院的族学中就读,学的自然是青莲堂的族内武学。 韩令绥倒也罢了,他无法修炼武功,韩令仪却显得有些心急如焚,总觉得自己跟不上学习进度被人耻笑,这一日午时,韩令仪找到正在体育馆侧面小树林里钻研拳理的哥哥,询问道:“哥,你可接触了《青莲越女剑法》和《明月心经》?” 这两门武功前者是剑法,后者是心法,皆是青莲堂弟子必学的基础功法,韩令绥起身,拉着妹妹的胳膊往旁边走了几步,不提武学却说起旁事来,道:“入学一个月,你我只见过几回,不知道你在这里学习可还习惯?” 韩令仪撇撇嘴,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道:“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有些跟不上进度,总被族内姐妹笑话,说我……” 韩令仪言及至此不肯再说,泪眼迷离竟然低声抽泣起来,韩令绥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几句,道:“他人恶语何必放在心上,尽管让他们言说罢了,又不会掉块肉。”而后推开妹妹,又道:“我未学过这套剑法,你演示来给我看看。” “好的哥哥。” 当下,韩令仪便抽出长剑将青莲越女剑法演示了一遍,韩令绥看她演示完,凝眉想着事情。 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位越国女子,从白猿身上领悟了一套剑法,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要灭掉吴国,为了训练士兵,就在民间广征高手。这个女子来到军中,传了士兵一套剑法,传了以后,却不肯留下姓名。后来人们就以《越女剑法》来称呼这套剑法。 青莲堂的《青莲越女剑法》便是传承自《越女剑法》,另有江南七怪之中七妹韩小莹的外号便叫“越女剑”,她学的也是这《越女剑法》,后传于郭靖,郭靖又传给了郭芙及其武家兄弟,因此,桃花岛和鬻薪堂武家也传承有这门剑法,青莲堂族长夫人乃是桃花岛岛主之女,后来便将这套剑法带入了青莲堂。 此剑法在吴越之地多有流传,各个版本不一而足,传承至今早已变了根本模样,不管是青莲堂的《青莲越女剑法》,还是鬻薪堂和桃花岛的《越女剑法》,也只是形似而非真正《越女剑法》。 这些知识韩令绥前世便在书中看过,真正之越女剑法,以一根竹条,破三千越甲剑士,万军中如闲庭信步,乃是天下间最强剑法之一,相传八十名越国剑士都未曾学到其一招半式,待得那名越女隐迹江湖,这八十名越国剑士将一丝一忽勉强捉摸到的剑法影子传授给了旁人,单是这一丝一忽的神剑影子,越国武士的剑法便已无敌于天下。 但是真正的神剑,却随着那名越女的飘然而去,而从凡世中消失了。 韩令绥让妹妹再演示一遍,他在一旁仔细观摩,暗道:“看妹妹演示,这套剑法轻柔飘荡,圆转无滞,似乎有太极剑的影子;又阴柔温和,剑走轻灵,似乎专为女子所创,看其招式又有点像武当派的柔云剑术,莫非这套《青莲越女剑法》传承中自武当派?” 韩令绥当下仔细回想太极剑法和柔云剑术的招式套路,并在脑海中演练,妹妹见他沉思,也不打扰,只站在一旁静候。 过了一时半刻,韩令绥恢复清明,折下两根树枝,递给韩令仪一根,说道:“你来与我演练。” 韩令绥并未学过这套剑招,但天下剑法殊途同归,其目的不过是击败对手罢了,他当初用天罗地网势破解剑法,各门派剑法尽皆了然于胸,只需韩令仪演示两遍他便能完整记下,又在脑海中根据自己揣摩演练两遍,如今对青莲越女剑法的招式套路已经是极为清晰了。 韩令绥挑起树枝,一边使用青莲越女剑法和韩令仪拆招架招,一边言道:“该剑法以轻灵飘逸为主,对阵时不可着急进攻,应当全身放松,以便于协调各招式之间变化,并拖慢对阵节奏。” 韩令绥上步刺击,忽然变换招式攻其腰腹,韩令仪猝不及防被树枝刺中,便听韩令绥道:“谨记虚实分时,切不可心急气躁,以重心之不变应对手之万变,待窥得对手破绽,须得虚步上步后才能慢慢改变下一次重心,重心的变换与定式动作同时到位,以柔劲攻之,松沉自然方能劲力顺达……” 韩令仪本就聪颖,很快理解了其中诀窍,和韩令绥一招一式切磋起来,心境也很快平复下去,再也不像刚才那般浮躁,又听韩令绥道:“对阵之初,速度不宜过快,待掌握对手动作,以我之迅捷引领对手之招式,或可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打乱对手节奏,在连绵不断间击溃对手防线。” 二人演练良久,直到韩令绥体力不支方才作罢。 韩令绥盘坐地上休息,虽然天气阴冷,他却满头大汗,而韩令仪有内功护体,长劲悠绵,丝毫不见疲惫,她给哥哥擦了汗,便在一旁自行演练,又听韩令绥道:“无论剑法多么复杂,不过是点剑与劈剑、拦剑与扫剑、撩剑与扫剑、刺剑与捧剑之间的种种变化,也跳不开身法的桎梏,你只需端正自然,不偏不倚,舒展大方,旋转松活,不忽起忽落,以腰为轴,带动上下,自然可以完整贯串。” 韩令仪自行演练几遍,并慢慢消化哥哥所教,很快理解其中奥妙,暗道:“在凤阳二中时,人都说我是武学奇才,不过是因为背后有哥哥指点,然而哥哥在旁人眼里却是废柴,当真可笑。” 又想:“哥哥并未仔细钻研过剑理,也未学过这门《青莲越女剑法》,只看我演示几遍就能窥得其中诀窍,何况他一心钻研的拳理,该是到了何种地步?族学除了这门剑法外,还要学习《一夫当关掌》,到时候再来找哥哥指点吧。” 过了一会儿,韩令绥体力恢复,再与韩令仪切磋几遍,已然不像刚才般,每每交手都能看出来韩令仪进步极大,韩令绥随即弃了树枝,说道:“妹妹果然聪明,只一下午时间就摸透了这路剑法,以后只需在细节处多多磨炼就行了。” 韩令仪也丢弃了树枝,并将长剑挂在身上,说道:“已经傍晚了,翘了一下午的课程,我得去班级里转一圈,省的被老师责怪。哥哥你呢?” 韩令绥道:“你去你的,反正他们眼中我是武学废柴,上不上课也无人关心,不去反而清净一些。” “哦,那我走啦?”韩令仪万般不舍。 韩令绥捏着她的脸蛋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哪里,何时不能来找我?” “好的哥哥,我先走啦!” 韩令绥目视妹妹离开,将丢弃的树枝捡起来,自行在树林中比划,暗道:“青莲堂的青莲越女剑法应该就是传承自武当派,其中多有武当派剑法的身影,却又显得不伦不类,这段时间我的拳理遇到瓶颈,无法再有长进,不如搁置一段时间,尝试将这套越女剑法的不足之处补齐,到时候好教给妹妹去练,也该是很有乐趣的事情。” 当下,韩令绥仔细回想方才跟妹妹之间的演练,施展左右互搏术左右拆招,以前韩令绥自己跟自己拆招,右手永远都是用天罗地网势,左手则是变化万方,此时左右手使得都是《青莲越女剑法》,拆招起来其乐无穷,只是外人看了难免觉得他疯的更加厉害了。 试想,一个人拿着两根树枝在那里自己跟自己打来打去,能不疯么? 不大会儿功夫日薄西山,林子里昏暗不见光照,韩令绥随即收起招式准备回去,丢在旁边地上的手机已经响了有一阵儿了,拿起来一看有好多未接电话,最近的一个是单攸宁打来的,往下翻,韩令绥不由蹙眉,暗道:“李招娣的电话?” 单攸宁找韩令绥,自然是要安排韩令绥的晚饭,李招娣此时打电话来干什么,韩令绥前几日还跟李招娣通过电话,据说平棘堂李家又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对方也是家族子弟,和平棘堂李家在凤阳郡的地位大致相当,也算是门当户对。 电话里李招娣将那个相亲对象贬的一无是处,言称就算跳河也不跟他结婚,可是家族之命不敢违,只能委屈了自己,还说若是有下辈子,绝对不做家族子弟,甘愿生在普通人家,哪怕穷苦一生,好歹可以选择自己的爱情,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痛彻心扉。 韩令绥当时便说:“你逃婚不就好了?实在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就不信你父母还能把你逼死?” 原本只是玩笑之言,李招娣却沉默良久,而后说了一句“再见”,便挂了电话。 韩令绥便回拨了过去,李招娣接起来便是一句:“我到北庭府青莲学院门口了,限你十分钟之内赶到,不然我就大闹青莲学院,说你始乱终弃!” “……” 第二十五章 始乱终弃(下) 一定是我接电话的姿势不对。 韩令绥伸展腰身,重新拨了回去,不等李招娣开口,赶忙说道:“李招娣大侠近来可好?” “不好!非常不好!你再不过来,我立刻闯进去!大不了被门卫打死在这里!” 几分钟后,韩令绥来到青莲学院的南大门,果然看到李招娣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岗处,正在跟门卫吵个不休,她穿着一身夏装,在这个寒冷的北国着实难见,哪怕内功高深之人也无法长时间忍受,何况她呢? 韩令绥赶忙跑过去,李招娣见他过来,一双明眸立刻闪出泪花,竟是哭了起来,放下行李箱便直奔韩令绥而去,远远地施展出家族轻功《丛棘步法》,速度陡然加快,直扑向韩令绥。 韩令绥猝不及防被她撞在胸口,咕咚一声摔在地上,而那李招娣却坐在他身上,言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打电话也不接,好不容易接了我的电话,却不赶紧过来找我,像你这种始乱终弃的男子,就该被人打死!” 她一边说一边哭,一对粉拳不停击打在韩令绥胸口,声泪俱下好不凄惨,那边几个门卫看的是目瞪口呆,其中一人道:“那男生是族学还是公学的学生?” “似乎是族学里这学期刚转来的李家子弟。” “哦,那就不稀奇了,大户人家的倒灶事还少么?” 再说韩令绥二人,韩令绥力气不如李招娣大,被她压在身下好半天才得起身,眼看四周围观之人越来越多,赶紧拉着她的手飞奔向停车场,并给单攸宁打去电话。 “少夫人?”单攸宁问了一句,韩令绥还未开口,但见李招娣扭捏起来,如同“大闺女”一般红透了半边脸,单攸宁一见她这番模样,便掩嘴偷笑,心下道:“果然是少夫人呢。” 三人驱车赶到青莲镇,单攸宁道:“然清少爷,我明早还过来接你上学吗?” 韩令绥挥挥手让她离开,实在受不住她那张破嘴,一路上喋喋不休讲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我家然清少爷人可好了。” “少夫人好福气呀。” “以后少夫人相夫教子……” 云云,把韩令绥气的半死,而那李招娣却全程沉默,偶尔轻咬薄唇点头回应。 我说,你瞎点什么头呀,还有,你个“女汉子”干嘛要演这出? 单老伯看了一眼李招娣,道了声“姑娘好”,却是未曾多问,和韩令绥道:“然清少爷,准备晚餐吗?” 韩令绥望向李招娣,她此时已经穿上了单攸宁的外套,却也冻的嘴唇发紫,于是说道:“单老伯,先给她找一些衣服过来吧,我自己去准备晚饭。” “好的然清少爷。” 当晚。 李招娣裹在被子里,抽着鼻涕说:“你当我想吗?六千里路呀,坐车坐了两天两夜,出门时又没带多少钱,买了车票后身上就剩下五十块了,两天两夜就吃了一顿快餐,一下车差点给我冻成冰棍儿,这边怎么这么冷啊,还有你!韩令绥!你知道我有多惨么?竟然还不好好待我。” 韩令绥将冲好的咖啡递给她,她一边啄饮一边道:“你说许致晖?别提那臭小子,他根本看不上本姑娘,何况他训诂堂乃是书香门第,不可能和我平棘堂联姻的。他帮不了我,我又不想胡乱嫁给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所以我听了你的劝告,一哭二闹三上吊,嘿我这臭脾气!我眼看就要断气儿了,他们才将我放下来,你看看你看看……” 李招娣将毛衣领口翻开,露出白净净的脖子,上边赫然一道红印,“我上吊啦,他们却说我无理取闹,若还是如此,下次就不放我下来了,权当平棘堂李家没有我这一号人。你说可气不可气?” 韩令绥毕竟跟她是好朋友,见到她脖子上的勒痕心里也是发疼,赶忙取来膏药帮她涂抹,二人肌肤相亲已不是一回两回,韩令绥没当回事,李招娣似乎也不当回事。 韩令绥问道:“所以你就偷偷跑来北庭州了?” 李招娣觉得脖子抹了药膏后很痒,便叫韩令绥帮她吹一吹,韩令绥无可厚非,一边吹一边道:“你就不怕你父母抓你回去后对你更加严厉?搞不好直接送入洞房,看你怎么办。” “嘻嘻,哈哈,好痒,酥酥的诶,这药膏真神奇。”她被韩令绥这么一吹,顿觉浑身酥软,好不舒坦,说道:“别停,继续吹,特别舒服呢。哎,我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留了口信儿。” “什么口信?” “还能什么?自然是北上寻夫呀,不然我来北庭府干什么?”李招娣越发觉得酥软,本来脖子很痒,此时心里更痒,不知何故,连语气都变得极其温柔起来,软语道:“我跟他们留信说,我与一位男子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今生非他不嫁,他乃是北庭州青莲堂子弟,也愿意娶我,所以……” 韩令绥蹭地抬起头,差点撞在她的下巴上,二人嘴唇几乎相触,不过两三分距离,便听韩令绥蹙眉道:“你特么在逗我?” 窗外,司徒巧颜和单老伯全程围观中,见到二人如此亲昵,司徒巧颜道:“单老伯,去查查那个姑娘。” “好的,大夫人。” 司徒巧颜暗道:“然清这孩子筋脉尽断,无法继承家族武学,又是个不喜争胜的性子,对家族来说却是一桩好事。他二人若真有情愫,待给他完成了婚事,便不要他去学院读书了吧,听说他在学校里从未去过班级上课,整日在树林里发疯……倒不如在家快活。” 司徒巧颜和单老伯离开,屋内韩令绥二人凝眉对视,好半天不曾言语,李招娣细眉弯弯,一脸笑靥,道:“我难看么?” 韩令绥面色沉静,道:“不难看。” “那我好看么?” “不好看。” 李招娣掀开被子就把韩令绥推倒在床上,翻身压在身下,嗔怒道:“你敢再说一遍?” “我服,我服还不行,赶紧起来,成什么样子了。”韩令绥将她推开,却见李招娣委屈起来,不由道:“又怎么了姑奶奶?” 李招娣不理他,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韩令绥无奈苦笑,道:“你先在我这住着吧,若是想明白了我就送你回家。” 韩令绥正欲离开,李招娣透出脑袋叫道:“我想不明白,我就想不明白,想赶我走,没门儿,我李招娣今生……今生……就赖上你了!” “……” 韩令绥转而回来坐在床边,认真道:“可我拿你当兄弟,亲兄弟。” 李招娣扭捏道:“那又如何?谁说兄弟不能……不能那什么了。” 韩令绥敲了她一记脑门,道:“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李招娣道:“我不管,我就讹上你了,除非你真心想把我赶走,我立马走人,以后都不来烦你。” 韩令绥苦笑一声,道:“得,住着吧,你乐意就住一辈子。” “那就住一辈子!大男子说话算话?来拉钩!” 韩令绥给了自己一巴掌,道:“我这破嘴!” 四月初九,是北庭州十年一届的武林盟主大会,举办地点就在北庭府的青莲学院里。武林盟主大会,说白了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看那些小辈们表演一下各自的本领,然后青莲堂和丐帮私下里商量一番,上届是你们青莲堂,这届就该我们丐帮了,无可厚非。 但其确实是一次规模盛大的聚会,除北庭州外其他州也多有英雄豪杰前来参观盛典,声势浩大,气势非常。 本届武林盟主大会计划举办一周时间,根据以往记录,前六日是“学院派弟子比赛日”,第七日则是“武林盟主加冕日”,其中比试人选皆是北庭府各门各派授权学院里的学生,分为两组分别比试,其一为高中生、其二为大学生。 这些参赛选手由各个学院推举出来,进行随机分配比武,落败者下台,胜出者一日内最多还可再比试两次(每天最多三次),直至落败。 六日后,两组选手余下胜出者,则是本届武林盟主大会中学院派比武的优秀青年,由青莲堂向他们颁发优秀青年奖章。其中高中组胜出者会得到其所在学院授权门派的额外表彰,奖学金自不消说,优异者还可能得到某位大学导师的认可,以后一旦考入大学,便是一飞冲天,前程似锦了。 大学组胜出者也有同样奖赏,并可一举进入该门派内门,成为门派内门弟子,若是被某位门派长老相中,传授一两招门派绝学,自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青莲堂族内弟子,也会参加这个比赛,未来族长李清物虽然年仅十五岁,还未参加中考,却因为自身境界已经达到“融会贯通”的层次,所以破例允许参加比赛。 韩令绥自然是不可能获得族学的推荐名额,妹妹韩令仪却在其中,前几日她经过韩令绥的指点,青莲越女剑法越发精湛,受到了武学老师的极度认可,认定了她是武学奇才,所以将她推荐出去,来参加这场声势浩大的赛事,用来磨炼自身不足,没人想过她能拔得头筹,就算是她自己都想不到。 第二十六章 出奇制胜 举办地点在青莲学院的环形操场上,就好像当初韩令绥参加中考似得,这里摆满了擂台,供选手比试。 第一日,韩令仪抽到的第一位对手是雪山派授权学院,凌霄学院的高三学生,对方的名字后边备注着:《雪山剑法》,看到名单后韩令仪就慌了神,和一旁陪她一起来的韩令绥、李招娣二人道:“运气真不好,第一场就遇到高三学生,还不是五大派系中的学生,《雪山剑法》我也未曾见过,估计要在第一场就落败了。” 韩令绥想了想,让李招娣在旁边看着,他将韩令仪拉到一旁,说道:“雪山剑法共计七十二路,剑法中夹杂了不少梅花、梅萼、梅枝、梅杆的形态,兼古朴飘逸而有之,剑招有时招式古朴,有时剑点密集,这七十二路剑招分别是这样的,我来演示给你看,你抓紧时间记下,能记多少便是多少。” 韩令绥演示完毕,韩令仪努力回想,摇头道:“招式太过繁复,根本记不下来几招,反而让我心怯,怎么办?” 韩令绥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比试就要开始,忽然心生一计,道:“那么,咱们便引着他使出固定招式套路!” “啊?那要怎么引,他怎么可能听咱们的?” “谁说不能?你且听我说来!” 韩令绥以指为剑,在逼仄的空间里和韩令仪比划起来,口中念道:“他接下来这一招必定使出暗香疏影,出剑诡异多端,看似实招实则虚招,对方既是高三生,必定学过其中固定套路,那下一招则是这梅雪争春,攻你腰腹,你若不退则受创,你若用剑格挡,他自然变招为明月羌笛,你必败无疑。” “我要如何胜他?” “简单至极!”韩令绥让韩令仪使出刚才他展示的雪山剑法招式,待韩令仪使出“梅雪争春”后,韩令绥不退不防,反而跟进一步,腰身斗转贴身上前,让过对方长剑后右手长剑翻转轻轻磕在韩令仪左肩之肩井穴上,道:“需记得此招不可借助内力发出,不然会伤了他。” “啊,怎么会?”韩令仪不解。 韩令绥道:“他使出梅雪争春后只有一招可接,所以必定使出全力或至少七分劲力,而肩井穴乃是足少阳胆经的腧穴之一,受创则胆怯,深刺则人废。” “好,我记得了!” 二人言罢,那边已经有人在喊韩令仪的名字,韩令仪随即跳上擂台,便看到对方抱剑而立,说道:“凌霄学院高三学子,褚洪卓,领教师妹高招。” 韩令仪也道:“青莲学院高一学子,李若清,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来吧!” 二人抽出长剑各自摆出起手式,那褚洪卓的起手式果然是雪山剑法中的老枝横斜,剑高于顶,指与眉齐,喝一声:“叫我看看青莲越女剑法到底如何吧!” 言罢便向韩令仪攻去,韩令仪谨记哥哥所说,立刻使出一招“有客西来”向后急退时斜刺里挡住他这一招,对方果然上当,立刻变招为“风沙莽莽”追击韩令仪。 韩令仪嘴角露出微笑,一招“至东而止”再次裆下对方这招,紧跟着挺剑挥砍,逼对方让步,那褚洪卓果然让开一步使出“胡马越岭”欲从侧面刺击韩令仪,韩令仪再退一步,丝毫没有进攻的架势。 台下有一名青莲堂御下弟子在一旁守护,防止出现差错,看了这三五招之后,和身旁围观之人轻声道:“李若清毕竟是高一学生,剑法不如对方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她一味躲避有何作用,来了,下一招褚洪卓必定使出暗香疏影,再接……” 就在监督御下尚未说完之际,褚洪卓终于使出那一记杀招,却不想对方不退反进,侧身贴了上去,竟是翻转长剑用剑柄敲在了自己的肩井穴上。 褚洪卓还未反应过来,正欲出手继续攻击韩令仪,台下监督御下忽然叫道:“停战!李若清胜!” “什么?”别说台上的褚洪卓本人,台下众多围观的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看台上二人架势,明显褚洪卓占着绝对优势,怎么忽然判定韩令仪胜出了? 监督御下走上台去,将二人分开,和褚洪卓道:“你肩井穴受创,已然败下阵来。” “御下老师,可是我并没有受伤,她只是慌乱之下撞了我一记而已!” 监督御下蹙眉看了一眼韩令仪,见她眉间带笑,便知道她并不是无意为之,暗道:“以弱胜强,恐怕她早已将褚洪卓的招式算计出来,就等着他使出‘梅雪争春’呢,这丫头不简单呐。” 于是说道:“你已败了,若是不服,可回头查看录像,若还是不服,找你武学老师再看一遍。” “可是……” 监督御下不再多言,示意二人下台,拿出手机打开随机分配软件,选取下一名对手后朗声道:“本场比试,李若清胜,下一场,青莲学院高一生李若清,对阵峨眉学院高三生秦希姗。” 胜出者当天还可继续比试两次,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韩令仪在场中找到哥哥韩令绥和李招娣,这边便听闻下一场的对手又是一名高三生,不由撇嘴道:“我的运气真不好。” “倒也未必。这一场,比之上一场更加容易一些。”韩令绥道。 韩令仪道:“为何?我听闻峨眉派基础剑法《金顶九式》,在五大派中当属翘楚,比之《全真剑法》高明许多,且是拳剑双修,右手剑招左手拳招,很是精妙呢。曾经在凤阳二中读书时,曾见一句诗词,言道:玉女素心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非同凡技欲歌舞,应是奇传道数真;输赢只需半出手,纵是越女也失魂。” 一旁李招娣撇撇嘴,道:“你们俩记性都这么好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篇诗词?” 二人都未理她,韩令绥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技俩,这金顶九式说来繁复,且是拳剑双修,实则并不精妙,只需看穿她的破绽,一招即可赢她。” 李招娣道:“你又不懂武功,瞎扯什么。”之前韩令绥跟韩令仪商讨对付雪山剑法的时候她倒是没听见二人说什么。 韩令仪道:“我哥哥不懂难不成你懂呀。” “我自然不懂这金顶九式。”李招娣很大方的承认。 韩令绥和韩令仪二人悄悄避开人群,韩令绥附耳道:“金顶九式之剑法乃是软剑,精髓便在抖腕之中,变化多端,和武当派的绕指柔剑形似而神非,破解起来极其容易,你只需照我说的做……” 半小时后,韩令仪自信满满的上得台来,与高出自己一头的秦希姗互报姓名,便见秦希姗抽出一柄软剑,右手成掌,摆出架势。 二人快速胶着在一起,互相攻了三五招,但见秦希姗忽然脚下一转,紧跟着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嗡地一声竟是后端绷直,前端抖动,一招“藏手式”攻向韩令仪。 所谓藏手式,既拳剑中最为变化多端的一式,其中包三十六种变化,出手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该接什么,只需看对方如何出招,再后发先至,攻其必救,若是对方一味防守,则失去先手,接下来三十六种变化一一打出,防不胜防。 然而就在秦希姗藏手式刚刚施展开来,韩令仪忽然将长剑刺向别处,好像胡乱刺了一剑,紧跟着左手出掌,和秦希姗对了一掌。 秦希姗对战经验并不是很丰富,毕竟只是一名高三学生,学的都是课内知识,还未跟人真正厮杀过,眼见对方瞎出一招,顿时忘了自己当时该立刻使用软剑截他长剑,继而随便怎么出招对方都无法防御了。 可惜慢了一步,一招错,招招错,韩令仪与她对了一掌后刺出的那一剑并未收回,而是在外圈画了一道圆,剑锋偏转一招“游龙戏凤”划向了秦希姗的脖子,秦希姗手忙脚乱,连忙后闪躲避,韩令仪则乘势猛追,只攻不守,毫无招式可言,就好像不会武功之人胡乱挥剑一般将秦希姗一直逼到角落。 “我认输!”秦希姗躲无可躲,眼见长剑又要砍来,干脆弃剑认输,那边监督御下眉头深蹙,叫了一声:“停战,李若清胜!” 心中却道:“秦希姗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招藏剑式竟让她自己给搅乱了,慌乱之中哪还有进攻欲望,被人家胡乱劈砍就弃剑认输?那李若清又为何在对方使出藏剑式后乱出一招,对战之时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关键所在,一旦出招不慎便会一败涂地,她难道不懂得这些基本常理么?” 韩令绥则在台下轻笑,暗道:“往往一些烂招却是致胜法宝,什么基本常理,能赢才是真理,何必被那条条框框所桎梏。妹妹剑法初学,还不太熟稔,内力又不比高三学生精纯,自然要棋走险招方能胜出。这一场若是我上,当以拳掌对抗,在她使出藏剑式的刹那斗转身形攻其手腕,她若不收招必定被我打掉兵器,她若收招,我另有无数种方法拿他兵刃。当在三招之内就能胜她。” “可惜,我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十七章 各显其能 接下来的十几场比试,韩令仪运气还不错,都是和她一般的高一学生,凭借韩令绥指点过的《青莲越女剑法》都一一获得了胜利,那些败下阵来的参赛选手闲极无聊,又不想立刻返回学校,便弄了一个小赌坊,押注本届优秀青年的人选,本来韩令仪不在其中,经过十几场比试后,竟也排到了高中组的第十名。 虽然是高中组的最后一名,韩令仪却也兴致勃勃,这一场比对的是全真教授权的重阳学院高三生,使得是全真剑法,虽然内力比之韩令仪更加精纯,但韩令仪对全真剑法的掌握比之青莲越女剑法还要纯熟,坚持三五十招后窥破对方破绽,勉强将其击败。 下得台来,韩令仪道:“还有一日比赛就要结束了,如今所剩选手大多数都是高三学子,今天这最后一场运气好,遇到了重阳学院的学生,他练得全真剑法我也会,知道他所有的招式套路,才能侥幸赢他,明天恐怕没有这般运气了。” 次日,因为所剩选手不多,今天的比赛比较松散,韩令仪的比试得在一个小时以后,三人便在四周围观其他人的比试,李招娣从远处跑来,跟二人道:“令绥,令仪你们快跟我去看,那边也有个高一的学生对阵初二的学生,可厉害了,就连青莲堂的几位长老都围在那边观看呢!” “初二的学生?岂不就是弟弟清物?”韩令仪道。 三人来到擂台边,于人群中驻足观看,台上是两名男生在比武,使得都是剑法,此刻正胶着一起,难分胜负,其中个头略小的男生就是青莲堂李家的未来族长,李清物,他使得是青莲堂不外传之绝世剑法《斗酒剑法》中的“拔剑式”。 韩令绥虽然未曾见过斗酒剑法,却也知道斗酒剑法分为拔剑式和醉酒式,其中拔剑式共计十三式,醉酒式不详,他近来在族内多有听闻,醉酒式才是斗酒剑法中的精髓所在,但必须得等到成年后才可学习,是因为醉酒式必须在喝醉的情况下才能使出它的真正威力,有点“醉拳”的意蕴。 然而并非说拔剑式就不强,其中一十三式每一式又包含一十三种变化,算下来足有一百六十九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可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转变,当真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 韩令绥听闻,当代青莲堂族长,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李官永,也只掌握了拔剑式中的三分变化,已然是难逢敌手,若是想将这一百六十九种变化尽数摸透,其威力不敢想象。 何况还有醉酒式,只不过关于醉酒式的传闻极少,他也只听说必须得在喝醉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威力,实际上如何他却不清楚了。 然而,韩令绥的视线却被李清物的对手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李清物的对手,韩令绥竟然认识,乃是他的冯老哥长子,冯启明! 冯启明是太华学院高一的学生,使得是华山派的基础剑法《华山剑法》,这门剑法韩令绥自然无比熟悉,曾经用天罗地网势不知破解过多少回,每一招每一式都了然于胸,比如他这一招“有凤来仪”既奇也险,端的刁钻,却被李清物轻而易举的化解开来,并施展斗酒剑法中拔剑式的“弹剑作歌”予以回攻,即刻间便是十几种变化,看的韩令绥眼花缭乱,奇快无比。 可是不管李清物如何变化,剑招如何迅捷,冯启明都能第一时间找到破绽并予以反攻,每每能都将攻势凌厉的李清物逼到防守,当真稀奇。 “好奇怪,他一招‘白虹贯日’未能破开李清物的防守,按照华山剑法的招式套路,下一招该接‘苍松迎客’,将对方引入剑阵,而后再接‘金雁横空’攻其上盘,这是一套既定的连招套路,可他却在‘白虹贯日’之后出了一手无名无姓的烂招,似乎是无意为之,却正是这一招险些刺到李清物的手腕。” 李清物内力深厚,已经到达了“融会贯通”的层次。 毕竟他从小就修炼长生诀,绝对不是刚刚念高一才半年多的冯启明可比的,二人对阵良久,冯启明表面上好似一直占上风,明眼人却能看出他没有长劲,恐怕再有三五十招就要败落。 三五十招之后,冯启明果然气息不稳,脚下虚浮,连接了李清物三招后险些体力不支跌倒在擂台上,李清物抓住机会,一招“长风破浪”直向冯启明胸口刺去。 就当众人都觉得冯启明必败无疑之时,围观之人却有两人忽然大骇! 其中之一,韩令绥,韩令绥差点脱口将冯启明接下来要反攻的武功招式叫出名来,却见围观之中一条身影须臾间飞入场中,虚空一点,一股凝练真气陡然射出,正打在冯启明的剑端,将冯启明之剑打偏一丝,冯启明随即收起了长剑。 李清物手中长剑也在此刻刺中了冯启明的胸口,但因为是比武用剑,并未开锋,所以不会伤及皮肉,最多疼上一会儿。 冯启明发出的一招乃是刺目的招式,所以才会被人弹开。 李清物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暗道:“终于赢了,这人好难对付。”忽然看到一人落在台上,却是自己的父亲李官永,惊咦道:“父亲,您怎么……” 李官永径自走到冯启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一旁监督的御下点头示意,那名御下随即起身,说道:“本场比试,太华学院冯启明胜!” “哄!” 围观人群哄然作响,纷纷质疑起来,李清物也糊涂了,他明明刺中了对手的胸腹,谁都能看出来他赢了,怎么御下却说是冯启明赢了,随即不解的看向父亲,他还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台上。 韩令仪和李招娣也很糊涂,便听韩令仪道:“哥哥,那个叫冯启明的太华学院学生好厉害呀,我也曾见过人家使华山剑法,却第一次看到将华山剑法使得如此厉害的人。” 韩令绥摇头轻笑,在韩令仪耳边轻声道:“他使的是华山剑法不假,但其中掺杂了其他剑法的一套招式。” “是什么?” “独孤九剑,破剑式!” 台上,李官永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即将冯启明领下台,和那名御下耳语一声便离开了,围观人群还在各自议论纷纷,不明白为什么冯启明会赢,有人甚至在想:“难不成那个冯启明是李官永的私生子?” 李清物也搞不清现状,迷迷瞪瞪地从台上下来,远远的看着父亲和冯启明起来,暗道:“我明明赢了,为何父亲要御下判我输?难道是怕我太过骄纵?” 李官永将冯启明带到教务处,关上门后先是给冯启明灌输真气让其快速恢复体能,而后请他入座,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冯启明便道:“学生冯启明谢过李族长,也知道族长找我所谈何事,但启明发过誓言,不能将之告诉第三人,便是父母弟弟都不曾言说,还希望李族长能够理解。” 李官永露出笑容,点头道:“后生可畏,其实我与他老人家有一点渊源,只是近二十年不曾相见,心下甚是想念,看到老人家的弟子出现,心中高兴。我便叫你启明吧,你可知道他如今在哪?” 冯启明极其聪慧,知道李官永在套他的话,于是摇摇头道:“启明不知李族长说的是谁。”心中暗道:“二十年不曾相间?师父不过四五十岁,二十年前岂不和我等一般年纪,怎会跟李官永熟识,李官永还道他‘老人’,恐怕是认错了人。” “呵呵,那好,如果你下次见到过,一定替我向他问候一声,说来……我虽未拜师与他老人家,却也受过他的指点,你叫我一声师兄也是可以的。” “启明不敢,李族长,若是没事,我便告辞了,接下来还有比赛。” “去吧。” “谢李族长。” 待冯启明离开教务处,李官永眉间深蹙,望着窗外暖阳,暗道:“他老人家到底会去哪儿了呢?” 操场上,比赛还在继续,韩令仪第一场面对的选手是来自太岳学院的高三生,张云之,刚“摇到号”,还没见到对手,也不知道对手用什么武功。 张云之是郧乡郡清河堂张氏的嫡系子弟,自小便在太和山习武修炼,初中毕业后被家族送到了北庭府太岳学院进学,武功与青莲堂李清物不分伯仲,是这次武林盟主大会学院派高中组里夺冠的热门人物,精通七十二路绕指柔剑、一十三式神门剑法,并初窥太极,在十堰州同龄人中当为翘楚。 韩令仪拿到名单后苦笑摇头,和哥哥说:“有希望么?” 韩令绥正在查看张云之的档案,并不详尽,档案中之说这个人的内功层次已经已经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境界,于是说道:“如果你俩真正比拼武功,自然毫无希望,但这是高中组比试,各个学院的选手只能使用本派的基本剑法作为主要武功,基本拳掌作为主要招架……” 旁边李招娣忽然插嘴道:“可是刚才那个李清物用的可是斗酒剑法!” 韩令绥道:“那是另有原因。” “哦。” 韩令绥道:“如果张云之对抗的是李清物,他用太极剑法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他此时要对付的是你,一个高一学生,你觉得他会用太极剑法欺负人么?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李招娣又插嘴道:“可是那个冯启明也是高一生啊,李清物虽然是初二学生,可功力极强,用的也是绝世剑法中的斗酒剑法。” 韩令仪道:“好像不是,起初他用的是青莲越女剑法,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斗酒剑法了,御下老师也没有出声反对。” 韩令绥道:“冯启明用的也不全是华山剑法,想必御下老师也看出来了,所以并未阻止。你和张云之则不同,你的基础剑法只学过全真剑法和青莲越女剑法,此时肯定只能用青莲越女剑法,他张云之有九成的可能会使用绕指柔剑来和你切磋比试,如果是这样……” 李招娣笑道:“人家就算用绕指柔剑,令仪妹妹也打不过他呀,这不明摆着么。” “平常的话肯定不能,今天擂台,却能!” 第二十八章 简单的游戏 名单下来后,御下老师这边核实二人身份,询问每人将要使用的武功,却听张云之道:“太岳学院张云之,高三,使用本门基础剑法,《柔云剑术》。” “什么?” 等韩令仪回来告知韩令绥后,韩令绥就懵逼了,说道:“张云之是女生?” “是的,她本来在比试时一直用的都是绕指柔剑,因为听说我击败了峨眉派的秦希姗,而秦希姗所用《金顶九式》和《绕指柔剑》师出一门,全凭内力逼弯剑刃,使其如软带般轻柔曲折。” 李招娣疑问道:“既然如此,秦希姗的《金顶九式》被你击败了,她更应该用《绕指柔剑》来击败你,才能扳回一城吧,为何却不用呢?” 韩令仪道:“她说,她跟秦希姗乃是好友,如果她用《绕指柔剑》击败了我,而秦希姗却输给了我,岂不是说峨眉派的《金顶九式》不如武当派的《绕指柔剑》吗!所以她才准备用《柔云剑术》与我切磋。” 韩令绥没有参与二人的讨论,自顾自想着破解《柔云剑术》的方法。 柔云剑术采用太极剑法的剑理,专为女弟子所创,和绕指柔剑一样,都是以内力为主,以柔克刚,一经发动连绵不断,并在一招之后无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就能跟着出来,如同柔丝不断,春云绵绵,极难招架,比之绕指柔剑还要精妙一些。 韩令绥曾使用天罗地网势破解过柔云剑术,但也只是破解其形,而柔云剑术全凭内力辅佐,使出来嗤嗤声响,威力极大,就算让如今的韩令绥去跟他切磋,三十招内恐怕也赢不下来,何况韩令仪。 “柔云剑术柔中带刚,轻灵翔动,每一招都蕴藏着强劲的真气,恐怕凭借妹妹如今的青莲越女剑法无法招架的来,三十招前尚不好说,三十招后必输无疑。此剑法连绵不绝,切磋时间越久,威力越强,变化越多。” 韩令仪见哥哥凝眉深思,也不打扰,和李招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待那边通知还有十分钟就要上台后,韩令仪叫了一声韩令绥,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便听韩令绥道:“有些困难,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要怎么做?” “放弃剑法,用掌法与她切磋!” “可是这次比试各学院学生必须使用剑法。” “若是弃剑呢?” “弃剑则为输。” 韩令绥又想了想,忽然道:“我想到破解之法了!只是……似乎有些不妥,妹妹,你真的想赢她? 韩令仪道:“都走到这一步,自然是想赢的。” “那好,你跟我来。” 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二人在偏僻角落拿起树枝比划一番,而后韩令仪回到场内,登上擂台,对面,张云之则持剑而立,自报家门道:“太岳学院张云之,愿以柔云剑术与师妹一较高低。” 韩令仪却将长剑握在了左手中,抱拳道:“青莲学院李若清,讨教师姐高招,请!” “请!” “咦?” 张云之长剑激荡,一股真气自体内流传向长剑中,隐隐传来一声剑吟,正欲向韩令仪发起进攻,却看她仍旧无所动作,手中长剑也未曾挑起,竟是反手握着长剑,将剑柄冲向了她。 张云之道:“师妹是要弃剑认输吗?” 韩令仪笑道:“来攻便是。” “好!接我一招玉女投梭!”言罢,脚下用力蹭地一声奔向韩令仪,一招玉女投梭便向韩令仪攻去,这一招平淡轻舒,看似毫不着力,但剑尖刺出,却嗤嗤有声。 眼看张云之这一剑就要刺到韩令仪,她竟不闪不避不予招架,张云之不免蹙眉,暗道一声“她要作甚”,待那剑尖距离韩令仪仅有数尺之时,但见韩令仪忽然左右手同时出招,左手剑柄于千钧一发之间竟是对上了张云之刺出的剑尖,右手使出天罗地网势中的“滴水不漏”,在剑尖刺中剑柄之时,右手恍若在张云之眼前画了一个圆圈,随即扣住张云之持剑之手,往自己身前一带。 张云之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用剑柄来招架自己的剑尖,又被对方出其不意的一掌扣住了手肘,被对方借力拉向身前。 “太极?” 张云之暗暗心惊,因为韩令仪扣住自己手腕并借力拉扯,很像《太极拳》里的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她熟知太极拳与太极剑,自然一眼窥破对方想法,你借力我自然也能借力,于是脚下一登,顺着对方拉扯的劲道快速贴身,准备用太极拳中的“截进遮拦穿心肘”一式,用彼力将其撞开,而后再用柔云剑术中的“银蛇疾窜”来急攻对方。 可是她未曾想到,韩令仪扣住她的手腕后,只是稍微一带,便立即主动松开,打破了她接下来准备好的招式,脚下一登不仅没有撞到韩令仪,还叫她轻巧地躲开,出现在了自己的侧面,而后韩令仪左手剑向内环急转削她腰腹,右手一招“困雀式”再画一个圆,欺身而上,以极其诡异不雅的姿势在张云之的后肩上拍了一掌。 张云之自小便是耳濡目染,于切磋之道极其熟稔,在韩令仪削出一剑时便反身去挡,她速度比之韩令仪还要快上三分,本打算裆下对方一剑再以柔云剑术中的环剑式刺她下盘,却不想人家那一剑本来就是想让她挡的,真正杀招却在右手掌法中。 被打了一掌的张云之快速跃开一步,暗道:“这是什么诡异的功夫,为何可以同时使出剑法和掌法?” 张云之再也不敢小觑她,当下催动真气再攻韩令仪,可不管她如何攻击,韩令仪都会欺身上来用剑格挡,同时用掌法拍击,三五十招下来,韩令仪胳膊中了一剑,而张云之的身上却被对方拍了三五次,不由暗恨:“这到底是什么功夫,为何我感觉有两个人在跟我切磋,一个使得是基础剑法,一个使得却是近身擒拿的掌法?当真诡异至极!” 她还想再攻,那边青莲堂御下弟子忽然叫道:“停手,本场李若清胜!” “什么?我还没有出全力,我不服!”张云之不服,却听那名御下弟子道:“你有何不服,尽管说出来。” 张云之抱拳道:“御下,本场比试早有规定,所有选手必须使用剑法,而李若清师妹看似使得是剑法,实则是一门轻灵的掌法,若是这样,我岂不是可以使用太极拳法来和她切磋?” 韩令仪说道:“御下,我使得确实是剑法和掌法,规定必须使用剑法,却并没有规定剑法中不能掺杂掌法,之前峨眉派秦师姐的金顶九式也是拳剑功夫。” 她这么一说,张云之为之错愕,竟是轻笑摇头,道:“我输了。” “承让。” 因为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的比试,擂台下围观之人众多,大家可不理会什么剑法掌法,只看的精彩便行,何况二人都是姿色极美的少女,使用的都是轻灵飘逸的武功,让人看来心情舒畅,大饱眼福,谁去管他谁赢谁输呢,纷纷在台下叫好。 唯有韩令绥有些担心,暗道:“妹妹兴许是因为连赢十几场有些气傲了,这种渴望胜利的心思她以前可不曾有过,又因为忽然转学到青莲学院,见其他同学都比她厉害,心里难免会有些挫败感吧,哎,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待看以后吧。” 二人下台后聚到了一起,张云之问韩令仪:“李师妹,你方才用的是何种功法,为何可以双手同时使出不同的武功招式?” 韩令仪笑声甜美,道:“只不过是一门好玩儿的功夫,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 韩令仪自然不知道这左右互搏术的能耐,只道它好玩儿罢了,平常可以自己跟自己拆招架招,今天才知道还可以用在比武切磋上,但张云之是亲身体会过的,哪里不知道这个功法的厉害之处,于是问道:“是你们青莲堂的不传绝技么?” “不是,是我哥哥自己钻研出来的,喏,他就是我哥哥。”韩令仪将韩令绥往前一推,介绍给张云之。 韩令绥道:“学姐好,我叫韩令绥,哦不对,我叫李然清,青莲堂子弟。” 张云之嘀咕一声,暗道:“李然清?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看他年纪比我还小,难道已经可以自创武功了?没这个可能吧,今年恰逢十年一度的北庭州武林盟主大会,青莲堂过来参加学院派比武的子弟中,出类拔萃的只有李清物一人,何时又多了个李然清?定是他在哪里偷学的神奇功法。” 韩令仪在她看来无甚厉害之处,只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奇异的功法,又压制了自身所学,才被她得逞的,若是再来一次,她一定可以在三十招内将韩令仪打败,哪怕她还用那种功夫都没有胜出的可能。 张云之道:“你好,我叫张云之,郧乡郡清河堂子弟。李师妹那种双手同时使用不同武功的功法,真的是你所创?” 韩令绥想了想,左右互搏术似乎已经失传了,何况这种特殊功法无需秘籍传承,全凭个人天赋,我就说是我独创的,别人也无法求证,就算遇到其他人会这门功法,他也不敢说我是偷学的,于是干脆承认道:“闲极无聊时自己跟自己玩闹罢了,算不上什么功法,只是一种游戏罢了。” 韩令绥暗道:“接下来妹妹要是再胜出,恐怕不太容易,若是输了可能还会影响此刻的好心情,不如让她弃权吧,保持住一颗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 “一种游戏?”张云之笑道:“那李学弟可否将这个游戏教给我呢?”她本是玩笑之言,心里根本不相信是他自创,却不想韩令绥痛快道:“当然可以,来,我教你,李招娣,你也过来,我一起教,很简单的游戏。” 第二十九章 暗中人 韩令仪还剩下最多两场切磋,而下一场的名单已然出来,她将和太华学院的冯启明切磋,韩令绥让她直接弃权,韩令仪想了想,便弃权了。 像孤独九剑那种顶级剑法,十个韩令仪也不可能打得过,之前能赢张云之已经是欺负她未曾见过左右互搏术,疏忽大意下才被韩令仪赢了,若是对上冯启明,左右互搏术很难起到作用,毕竟独孤九剑讲究的是只攻不守,一往无前,且很多时候都是后发先至,韩令仪丝毫没有赢的可能,弃权便弃权吧。 当下,韩令绥便领着三人进了青莲学院公学的某一栋教学楼,随便找了间教室进去,抽出四张白纸,找来八只碳素笔,一人两支,说道:“要学这个游戏很是简单,只需要左右手同时画画就行。” 张云之为之一笑,道:“你在逗我玩儿吗?” 李招娣也是如此表情。 韩令仪便道:“哪里在逗你们玩,我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很简单,双手作画就可。” 张云之便两只手同时画了两只喜鹊,画的惟妙惟肖,李招娣不懂画作,便两手同时写下两个李字,虽然左手写字有些别扭,却也难不倒她。 张云之说道:“果然很容易呢,难道我也练成了,以后可以双手同时使出不同武功招式?” 韩令绥不言语,转而看向妹妹,韩令仪便说:“这只是游戏的第一步罢了,第二部可能就要难上一些了。” 张云之点头道:“我说呢,怎可能如此容易,你说,我来试试。” 韩令仪将白纸铺开,一手拿着一支笔,说:“说不上来,你看我写。”当下,两只手同时写字,右手写: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左手写: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单是看她书写,倒也没什么难度,于是张云之道:“这也不难,不就是写字吗,我来。”于是她重新抽出一张白纸,开始书写,左右手同时写了“故”字的第一笔和“孤”字的第一划,待要写“故”字的第二笔和“孤”字第一笔的下一划,怎么也写不出来。 张云之不信邪,重新书写,却怎么也写不出第二笔来。李招娣也在一旁尝试,和她一样,根本无法书写。 张云之道:“这不可能!我心里想着‘故’字,就不可能写出‘孤’字,李师妹,你是怎么办到的?” 韩令仪道:“我起初也无法书写,哥哥便教了我另一套法门。你们看……” 韩令仪左右手同时在一张纸上画下一个正方形和一个圆形,张云之道:“咦,这个简单多了,我来试试。” 言罢,她尝试着同时作画,一连试了三次,不是正方形不够方,就是圆形不够圆,倒是李招娣嘻嘻哈哈道:“这个简单诶,这个简单诶,我能办到,看,我画出来了!” 韩令绥凝眉看向李招娣,他未能想到李招娣竟然能够学习左右互搏术,于是拿过纸笔,道:“李招娣,你过来,看我作画跟我模仿。” 韩令绥在纸上同时画出一只大公鸡和一只小白兔,很简单的线条作画,一笔成画,并不困难。李招娣跟着学了一会儿怎么一笔画出大公鸡和小白兔,而后开始尝试左右手同时作画,起初三五遍画出一半后就会乱套,再经过十几次的尝试,竟然完美的画了出来。 倒是张云之无论如何,也画不出圆和方,暗自着急,说道:“难道是我资质愚钝,不如你们三人?” 韩令绥指着李招娣道:“不,不是你资质愚钝,是她脑袋比较空。” “什么意思?”张云之道。 韩令绥重新铺上一张纸,和她说道:“你在作画时,心里什么都别想,放空心思,再尝试一遍。” “不行,我明知道右手画圆,左手画方,怎么可能不去想它?” 李招娣这时已经玩的不亦乐乎,开始跟韩令仪学习怎么双手同时写不同的字,从最简单的、比划较少的汉字开始,完全沉浸其中。 韩令绥望了她一眼,跟张云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我这游戏,聪明人也许学不会,笨的人也许一学就会。比如李招娣,她……脑子有坑,我叫她放空心思,她立马就什么都不去想。” “可是若是什么都不想,怎能画出东西来?” 韩令绥指着李招娣的脑袋,道:“这就是笨人的思维,跟咱们常人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我也无法理解。” 张云之暗暗点头,而后忽然想到什么,道:“你是在说我笨?” “我没有说你笨呐,你能掌握太极理论,怎么可能笨。” “可是你也会,你笨吗?” “我应该不笨吧。我妹妹也不笨。” “可是你们却会。” “这个……我也不知道。” 张云之暗自咬牙,道:“果然还是说我笨。” 学院派比武大会正式结束了,接下来的最后一日便是推举八皖州下一届的武林盟主。 当天下午,最后一场比试结束后,韩令仪接到了通知,说她获得了本次比武的第九名,而张云之则是第十名,排名第一的是冯启明这匹大黑马,另有重阳学院的两名高三生和桃花岛的三名高三生,余下两位则是张云之同校,来自太岳学院的学生。 可以说,除了青莲堂的韩令仪,其他九人全部来自中原五大名门正派,这也充分说明大家认可的五大派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当晚,韩令仪捧着优秀青年奖章兴奋的不得了,连说:“我竟然能拿奖,真是不敢相信!” 次日的武林盟主推举大会就显得有些无聊了,而那些外校的学生也已经返校,现场除了青莲学院的学生,全部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最终推选出本届武林盟主人选,这事儿就过去了。 差点忘记说,本届武林盟主是青莲堂现任族长,李官永,丐帮毫无异议,江湖人士也没人觉得不妥。 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上届是丐帮,这届是青莲堂,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晚上,各路豪杰转移阵地,将青莲镇堵的是水泄不通,流水席都要摆到路上去了,就连韩令绥的院子里都摆了一桌,不过这桌人都是熟人,韩令绥和韩令仪是主人,李招娣自认是女主人,其余人有单攸宁、张云之和秦希珊。 秦希姗和张云之是好友,她是巴渝府天水堂秦家的子弟,和张云之一样,都是家族嫡系,初中后被送到北庭府峨眉学院进学。 天水堂秦家与十堰州清河堂张家世代交好,且两个家族距离不远,二人自小便认识,可谓发小,关系极好。 六个人坐在圆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偶尔还用筷子比试一番,倒也其乐融融。 秦希珊道:“我也不能学李师弟自创的游戏,云之姐,咱俩都是笨人。” “还有我还有我!”单攸宁连忙附和道:“我也不能呢,感觉太难了。” “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殊不知院子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人,只是那人隐匿的功夫极为高深,六人中又没有真正高手,竟是没一人发现他的身影。 直过了十几分钟,单老伯从院子外进来,给这一桌人送菜,一只脚刚刚踏进院门儿,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过,脚步却未曾停下,径自走了进去,目不斜视,和众多青年人道:“族长听闻然清少爷也在款待贵客,特意吩咐老奴再送些酒菜过来,另外请然清少爷和若清小姐去老爷那边一趟,有事情吩咐。” 韩令绥蹙眉,暗道:“父亲明知道我在招待朋友,也特意让单老伯送了酒菜过来,为何还要让我过去见他,并且和妹妹一起,是何道理?” 韩令仪却未多想,起身便走,韩令绥也跟着起身,见平常总是保持微笑的单老伯此时低头垂目,面色平静,暗道:“莫非出了什么事?” 二人随着单老伯离开,一直走到青莲堂族长住宅,进了宅子后,便看到李官永正在举杯和众多豪杰共饮,忽然看到儿女过来,脸上错愕,还未开口询问,眉头忽然皱起,大喝一声:“有朋而来,何不现身一见!” “什么!”众多豪杰立刻起身,还有不少人把兵器都亮了出来,想来今日是北庭州的武林盟主大会,不该出现那种暗中躲藏窥探之人,既然出现了,自然不是什么好路子。 李官永道了一句,声音浑厚有力,直传出去二三里地,可暗中之人却久久不曾现身,李官永运气跃上屋顶,仔细观察四周,方才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早已不见了踪影,暗道:“看来那人已经走了,不知道何人会在此时节窥视我青莲堂。” 单老伯平静的脸上露出微笑,和韩令绥兄妹道:“少爷,小姐,看来没事了。” 韩令绥已经明白单老伯心意,点点头和闹不清现状的韩令仪离开,返回家中。 韩令仪在路上问道:“单老伯好奇怪,说父亲找我们,却又让我们回去。父亲也奇怪,说什么何不出来一见,是让谁出来?” “别多想,回去吃饭。”心中却道:“是谁在监视,又在监视谁呢?” 而后又想:“单老伯竟然会武功,不是说他资质愚钝,学什么都不会吗,暗中那人最早应该是藏在我的宅子里,我们六人不曾发现,单老伯进来后立刻便发现了那人踪迹,却没点破,而是将我和令仪骗了出来,以此保护我俩,那暗中人该是监视我俩的,似乎一直跟到父亲的宅子附近,父亲出声询问后便离开了。” 夜深,青莲堂李家族长内宅中,司徒巧颜帮丈夫擦拭脸角,说道:“看来单老伯对咱李家还是真心的。” 李官永道:“晚上那个暗中人是你?” 第三十章 杨小宝 “不是,我当时在内宅招呼一些姐妹,怎么可能跑去然清的宅子里。” “那会是谁在窥探然清和若清呢?” “该是没有歹意的,不然凭借那人的轻功身法,然清他们根本没有活路。” 司徒巧颜暗自担心道:“最近不太平,青莲镇的防卫力量该加强一些,今日有那人暗中潜进来,明日便有另一人暗中潜进来,总叫人担心。” 李官永拍着她的手背,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司徒巧颜坐在丈夫身边,忽然问道:“我今天听几个女客说,八千里瀚海西边似乎出了大事?你可听闻了。” “听说了,龙门城一夜之间成白骨,是三日前发生的事情。” 司徒巧颜惊骇道:“啊,竟然是龙门城,那里已经几乎是八千里瀚海的最西边了,几百年都未曾出过事情,如今怎么会……” 龙门城是一座独立的城池,也有人称之为门派,位于北庭州西北方一千四百公里处,是八千里瀚海的最西端,自古以来便有“八千里瀚海自此过”的说法。 同时,龙门城是中原地区最北方的城市,紧挨着更北方的大雪山,大雪山高耸入云,无法翻越,是极北之地与中原地区在西北方的一道天然屏障。 李官永安抚着司徒巧颜道:“不会有事的,龙门城仅有龙门派一家,且人口稀少,常年冰封,又因为海拔高,不适合武者修炼,没有多少防备力量。我北庭州不同,就算发生妖魔乱世的情况,我们也能抵挡的住!” 八皖州,终南山,活死人墓。 一座石室内,一名半老徐娘躺在绳子上休息,听得外边传来脚步声,随即睁开眼睛,说道:“小宝,你又去哪里疯了?” 石室内幽暗不见光照,只隐约看到身影,刚进来石室那人脆生道:“娘,总是憋在古墓里您不觉得烦闷么?” “我古墓武功讲究清心寡欲,你这般浮躁,何时才能学得精髓?去年便失手将人打死,险些害了北堂他们,我只责怪你几句,你便跑到了天边,半年不曾回来,如今又去了哪?” “那人该死,我那日在楼顶休息,听到有人争吵便隐匿身形去看,后又发现那人从旁人手里买了**之毒药意欲害人,才想教训他几下,我只是轻飘飘的打了他三十六掌,谁知他那么不禁打,转眼就被我打死了。我那半年还不是去联络北堂的后人了么,那陈元虎也不好对付,我怕他们受难,好在姓陈的没找到他们,我就回来了。” “娘,孩儿前几日又去了北庭府,遇见一个奇人,竟是无师自通学会了咱们古墓的左右互搏术。” 绳子上那人忽然起身,询问道:“你有看仔细么?” “那是自然,我见那与我同龄的女孩在擂台上使得是左右互搏术,而后一直跟在她身边……”当下将所见原原本本说出来。 “闲极无聊所以自己跟自己打架……倒是于我古墓典籍中记载的一模一样,可是,有这种可能吗?”她心中暗道:“跟姓杨的负心汉是否会有关系?” “娘你也曾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人异士比比皆是,为何不可能。我看那女孩儿右手用的掌法,还有咱古墓派天罗地网掌的模样呢,似乎又不太像,其中还掺杂了太极拳的拳理,虽然不伦不类,威力倒也不错呢。” 说话的这个男孩儿走起路来似乎有些跛脚,但身法极好,一步之下竟有常人三步之远,他走到绳索旁边,靠在那半老徐娘身上,道:“娘,我听人说龙门城被妖魔屠城,那妖魔我也见过呀,哪有那般厉害?就算那日我在北庭府青莲镇上见到的李官永,也比我见过的所有妖魔都厉害呢。” “你若遇见厉害的妖魔,还能如此跟娘说话?”心中又道:“左右互搏术却是有可能无师自通,可天罗地网势绝对不可能无人指点,恐怕真的跟他有关。” “嘁,我才不怕它们。” “你刚提到李官永,可是青莲堂的李官永?” “对啊娘,就是他,我曾听太祖爷爷提过他的名字,太祖爷爷似乎还指点过他的功夫呢。” “小宝,你近期见过太祖爷爷?” “育新镇惨案之后在帽子山里见过一次,他也在找云恶人,可惜跟我一样都未能找到。哼,都怪那些牛鼻子臭道士,如果他们不打草惊蛇,也许我跟太祖爷爷能在帽子山里提前找到他们的藏身处,怎能叫他们跑了?对了娘,这次去东北,也是太祖爷爷让我去的,我还得回报给太祖爷爷。” 那半老徐娘问道:“你知道太祖爷爷在哪儿?” “自然知道。” “带些玉峰浆过去吧,娘正在修炼九阴真经,不想出古墓。” 这一日,育新镇,一名少年男子自公交车上下来,看他模样倒有一些像是女孩子,面容柔美眉清目秀,似乎是因为很少晒太阳的缘故,脸色稍显苍白。 他下来车后径自去了镇中,走起路来虽然轻盈,却是跛脚,他心中道:“太祖爷爷让我从北庭府回来后去育新镇找一对姓韩的双胞胎兄妹,静候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他在育新镇找人打听,打听到第三人时,对方是个同龄的女孩儿,正领着两个岁数稍小的男孩儿在一家面馆儿吃面,他走上前去,抱拳道:“姑娘请了,在下杨小宝,想向姑娘询问点事情。” 他虽才十七岁,却已经在这个江湖中闯荡了数年,于礼仪上很是讲究,却不想与那姑娘同桌的两个少年男孩儿竟然出口伤人,左手那男孩儿嗤的一笑,道:“跛子?你说你叫杨小宝?这是你的真名还是乳名?” 杨小宝毫不生气,点头道:“这位小兄弟,小宝确是在下的真名,并非乳名。” 右手边那个男孩儿也跟着笑道:“谁会给孩子取名叫小宝呢,但凡叫小宝的,无不是乳名,好笑,好笑……”他话音未落,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可这旁边只有杨小宝一人,三人都在看他,并未发现他有何动作,那么是谁扇了他一巴掌呢? 清脆的巴掌声引起了周围食客的注意,那被扇巴掌的小男孩儿也有些发懵,蹭地一下站起身,竟是将长剑抽了出来,喝道:“何人偷袭于我?” 杨小宝依旧保持微笑,和那姑娘说:“劳烦这位姑娘,请问育新镇可否有两名韩姓的双胞胎兄妹?” 那姑娘将右手边小男孩儿按坐下,起身呵斥了一句,便跟杨小宝道:“不知杨少侠找他们做什么?” 杨小宝喜上眉梢,道:“不敢当少侠二字,姑娘叫我小宝即可,姑娘认得他们,那太好了,劳烦姑娘为在下指路,感激不尽。” 此时,那个被扇了一巴掌的少年男子还在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偷袭他的“凶手”,左手边那少年男子却说道:“你找韩令绥干什么?” 杨小宝暗道:“韩令绥?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姑娘也是如此问,杨小宝道:“我太……哦,我爷爷与他们兄妹俩……的爷爷是旧识,命我过来探望他们,只是时间久远了,不曾记得他们住在哪里。” 杨小宝万万想不到,他只是胡编了一个谎言,算不上什么大恶吧,那姑娘和其余两名少年男子竟然蹭地跃开一步,纷纷拔出长剑,便听那姑娘说:“你与韩定武是何关系?” 不用问,这姑娘自然就是武永娴,那二位则是她的弟弟武永华和武永阳。 韩令绥的爷爷是韩定武,这件事旁人也许不知道,但育新镇惨案之后,在亡者追悼会上孙诚林跟鬻薪堂武家的族长武宪章曾经提过一句,言说韩令绥兄妹是韩定武于十几年前掳来的孩子,不知为何并未杀害,而是寄养在了育新镇。 后来青莲堂过来认人,因为桃花岛跟鬻薪堂武家颇有渊源,当时司徒巧颜曾领着韩令绥与韩令仪到武家拜访过武宪章,所以武永娴三人一听这个同龄男子的爷爷跟韩定武有交情,自然要拔剑相向,韩定武何人,那可是直接制造了育新镇惨案的大恶人! 杨小宝听到韩定武的名字也是错愕不已,连连追问道:“你说什么,韩定武?你们认识韩定武?他在哪里?” 武永娴用眼神示意两位弟弟离开,他二人却不肯走,便听武永娴道:“韩定武和云仙子是一对天诛地灭的大恶人,人人得而诛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爷爷既然与他是旧识,定也不是什么好人,看招!”言罢便挺剑向杨小宝攻去,使得却是《越女剑法》中的一记杀招“追形逐影”。 大小武见姐姐出招,也纷纷攻向杨小宝,使得是跟姐姐一样的《越女剑法》,三人齐齐攻向杨小宝。 杨小宝还没搞清楚现状,他们便攻了过来,只好快速招架,但见他挺起剑鞘,只轻巧一拨,便将武永娴的招式破了,顺势一带,又将她手中长剑磕掉,随后退后一步,赶忙叫道:“且慢!你们是鬻薪堂武家传人?” 大小武纷纷叫道:“既然知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二人速度没有姐姐快,功夫更没有姐姐高,哪里是杨小宝的对手,杨小宝双指夹住大武的长剑,向左边一带,正撞在小武的剑上,只听一道剑吟传来,双剑颤动不止,二人只觉虎口剧痛,纷纷弃剑。 杨小宝将两柄长剑倒转后递给武永娴,道:“一定是误会了,我看你们所用乃是越女剑法,此地有此传承的只有鬻薪堂武家。” 武永娴见他似乎没有恶意,不然凭他那一手漂亮的功夫,三人根本不是对手,于是接过长剑递给大小武,让他们收起剑来,和杨小宝说:“你为何要说自己的爷爷跟韩定武是旧识?” “我没说过呀……哦,你是说……韩家兄妹的爷爷是韩定武?” “没错。” “不对!不可能!啊,我想起来了!是他们!怪不得觉得韩令绥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青莲堂那对刚刚找回来的双胞胎,男孩名叫李然清,他当时在会场向那女孩介绍自己时脱口说自己名叫韩令绥,随即改口说自己叫李然清,竟然是他们?” 武永娴道:“你在嘀咕什么?” “哦,看来是误会了,那韩定武并非李……韩家兄妹的爷爷,你们是武家人与青莲堂李家的族长夫人该是熟识,应当知道韩家兄妹是韩定武从青莲堂李家掳走的,我所说他们的爷爷……实际上姓李……” 第三十一章 偷师独孤九剑? 距离北庭州武林盟主大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此时韩令绥和韩令仪正在学院树林中演武。 “妹妹,你的青莲越女剑法已然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一夫当关掌还需要多多练习,有些细节处理的不是很好。” “可是我观哥哥使用的一夫当关掌似乎跟我不同,但威力却在我之上,这是为何?” 韩令绥轻笑道:“我不参加接下来的考试,自然不必拘泥于招式套路,出招随心所欲,你切莫学我,不然考试途中被监考老师看到,一定会扣分的。” “好的哥哥,我记下了。” 二人收招休息,在树林中散步,韩令仪道:“父亲带领各路豪杰前往龙门城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那边地方偏僻,连手机信号都没有,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如何了。” 韩令绥道:“放心吧,父亲内功已达惊世骇俗的层次,天下难逢敌手,便是妖王也耐他不得,何况还有各路豪杰助阵,不会有事的,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正在追查吧。” 韩令仪还是很担心,道:“据说龙门城三十万人口一夜之间几乎被妖魔屠戮殆尽,幸存者百而无一,惨烈至极。我那次偷听到族内长老谈话,说北海近郊近日来多有异动,神秘浓雾已经飘散到四十里之内,恐怕有妖王在其中捣鬼。如今人心惶惶,北海城很多人都乔迁到了北庭府附近,就连咱们青莲镇都来了很多外地人呢。” 韩令绥眉间深蹙,暗道:“妹妹说的不错,根据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确有妖魔乱世之兆,但愿不会波及到北庭府,若是有朝一日连北庭府都守不住了,这个天下恐怕就要彻底乱了吧。”口中却说:“妹妹且安心学习,北庭府屹立千百年,也曾遭遇过几次妖灾,不也是没有事么?放心吧。” 当晚韩令绥回到青莲堂宅子,发现李招娣气哼哼地在屋里生闷气,院子里另有一柄断剑,似乎是李招娣的佩剑,于是问道:“怎么了?” “要你管!” “……” “明天我跟你一起上学,不在家里待了。” “可是……” “那你就带我去北冥岛玩,反正不在家待着。” 韩令绥见她如此模样,想了想,于是答应下来。 次日一大早,韩令绥和李招娣驱车赶到北海城,见到了冯一马,二人把臂言欢,随即登上游船,往北冥岛去了。 船上只有五人,除韩令绥、李招娣和冯一马外其余二人也是游船厅的安保人员,冯一马是他们的结拜大哥,感情至深,脸上有痣的那人绰号大混,会一套江湖武学《混天掌》;面目狰狞凶相毕露那人名叫大蟒,会一套《莽蛇拳》,冯一马没有告诉韩令绥二人的姓名,只道他们“自己人”。 船行海上(北海),那二人操控游船,冯一马和韩令绥三人则站在船头观望,冯一马指着大北边说道:“韩老弟看远处朦朦胧胧的就是迷雾,自古以来便有这些迷雾,从未散过,本来迷雾距离北海城约莫一百公里,此时却已经不足二十公里了,并且有愈来愈近的趋势,也正是因此,北海城人心惶惶,很多人家都搬离了北海城,生怕北海城重蹈覆辙,变成第二座龙门城。” 韩令绥问道:“冯大哥,你可知道有人进过那片迷雾里吗?” “有,前几天还有几个不信邪的外地人,从游船厅租了一条快船,说是去北冥岛游玩,结果一头钻进了迷雾,至今都没有回来。以前也有这类不信邪的家伙。” “结果和前几天那条船一样吗?”李招娣询问道。 “对,没有一条船回来过。” 北冥岛距离岸边不过六七里路,二人言谈几句便到了北冥岛南岸,这是一座天然小岛,今日天气温和,日光充裕,沙滩上能看到不少虾蟹,还有几只漂亮的贝壳,李招娣用树枝编了一个花篮,捡拾贝壳,便听冯一马笑道:“现在是早上,若是下午退过潮再来,这边多得是五花八门的贝壳、海产,多不胜数。” 冯一马说完便径自回船,他们是顺便带韩令绥过来的,还需要去昨天下网的地方收网、捕鱼,赚些外快,临走时道:“韩老弟,这岛上有信号塔,手机有信号,若是想回去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捕鱼的地方离这边不远,一会儿就能到。” “好!” 韩令绥目送冯一马离开,笑着跟李招娣说:“你央求我带你来北冥岛,不会就是想来捡贝壳的吧?” 李招娣瞪了他一眼,道:“我求你几次了?” “额……三次……好吧四次。这不是因为龙门城的事,北海城大部分游乐场都关了吗,来这边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总比待在家里有意思吧,我都快成怨妇了你知道么,你那弟弟年纪不大,坏心眼倒是不少,上次竟然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们平棘堂李家哪里配得上你青莲堂李家,气死我了!没错,我平棘堂确实不如青莲堂,那又怎样,又不是他娶我,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也……” “你敢说不娶我,我立即去跳海!” 韩令绥无语,道:“我是说,我也觉得他不该那么说。” “这还差不多!过来,跟我一起捡贝壳!” 李招娣如同小兔子一般在沙滩上一奔一跳,很是活泼,韩令绥则跟在她身后捡拾,心中想着:“这李招娣还真是要了我的命,难不成我真娶她?母亲前几天还问我有没有跟她……哎,当妈的竟然问儿子这种问题,不是你们疯了,就是我疯了。我拿她真的只是当兄弟呀,看她不想被家族为难才留下她,可真要我娶她,打死我也不愿意!” 李招娣踢了韩令绥一脚,道:“你发什么呆呢。” “哦,我在想李清物为什么总找你麻烦,你是不是说了他的坏话?” “我哪有,你去上学,我在家里待着无聊,就去镇子上转悠,那天在荷花池见到她在调戏一个小姑娘,我看不过就呵斥了他几句。” 韩令绥蹙眉道:“他怎么没去上学?” 李招娣道:“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就中考了吗,我听攸宁说他准备参加今年的中考。” 韩令绥道:“跳级参加中考,对于他来说却也简单。招娣,你也是大家族子弟,该知道那些纨绔都是什么样子,干嘛非得跟他一般见识。” 李招娣嘟着嘴气道:“你也是大家族子弟,难道你也喜欢调戏小姑娘?我若知道你调戏人家小姑娘,我就把你腿打断,大不了这辈子我伺候你饮食起居。” 韩令绥汗颜,道:“我何曾调戏过小姑娘了。” “那还差不多,我只允许你调戏我,不然有你好看。那天我看到他对人家小姑娘上下其手,那小姑娘吓得不敢稍有动作,只站在那里任他采撷,脸上却带泪花,我一见就猜到,那小姑娘一定是敬畏青莲堂李家的威势,哪怕被李清物猥亵也不敢直言,甚至不敢躲闪。” 韩令绥听到这里,说道:“清物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对啊,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看不过去,便走上去呵斥他,他却说我‘你是哪个,管的了我李家事?’,他明明知道我是你……好歹也是他嫂子吧,却对我冷言冷语,又说‘平棘堂也敢说自己是李家人,真是笑死人了’,你听听,不仅骂我,连着我们平棘堂李家他都跟着咒骂。我气不过就说了一句‘你讨打’,他将那小姑娘推到一边,竟然将长剑抽出来,摆出架势真要跟我打。” 韩令绥第一次听闻此事,问道:“他跟你动手了?” “没有,单老伯恰时遇见,他叫了单老伯一声就走了,那小姑娘也跟着他走了。昨天,我在院子里练功,他竟然门都不叫就闯进来,说我练得什么玩意儿,真给姓李的丢脸,我便跟他过了两招,被他拿了兵刃,他还将我的佩剑给截断了!” 韩令绥这才想起来昨晚上回去,为什么李招娣的情绪如此暴躁,院子里的那一截断剑原来是被李清物给截断的,心头暗道:“李清物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呢?” “然后他竟然赶我走,说我是……故意赖着青莲堂,想靠你青莲堂李家提升平棘堂李家的江湖地位,我呸!” 也就李招娣比较缺心眼,不然人家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韩令绥自然不会如此想,于是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的去留他说了又不算。” 哪知李招娣却道:“你说了也不算!最起码李清物那混蛋说对了一句,我就是故意赖着青莲堂的,却不是想以此提升平棘堂的地位,而是因为……因为……” 李招娣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扭捏,不再说下去,径自去捡拾贝壳了。 因为近期迷雾原因,前来北海城游玩的人越来越少,更是没几个人愿意出海,游船厅早就关门大吉了,冯一马他们几人拿不到工资,便弄了条渔船出海打渔,赚些外快,一听韩令绥要带女孩儿上岛游玩,冯一马立刻答应。 北冥岛是旅游小岛,经过开发建设,二人在沙滩上玩了许久,过了百十米的沙滩后有一条深入岛中的碎石路,两侧有长廊、凉亭和人工种植的花草树木,并能看到一些古色古香的石屋。 李招娣第一次来北冥岛,看到什么都新鲜,咋咋呼呼道:“呀,那边有石头小屋诶,走去看看!” 韩令绥苦笑一声跟在她身后,指着石屋道:“都是后来建的,看着是石头,实际上是混凝土盖的,外边披了一层皮罢了,也只有第一次来的人瞧个新鲜,哎呦,你小心些,路滑。” 二人在石头小屋那边游玩片刻,又穿过碎石小径,弯弯绕绕地走了数百米,忽然听到前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李招娣道:“韩令绥,这地方有人住吗?” 韩令绥道:“我也不清楚,听声音似乎是在切磋比武,去看看吧。” 循着声音来到北冥氏的祠堂遗址,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后边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宫殿,足有三层楼高。 刀剑之声便是从里边传来的。 韩令绥走上去推开做旧的木门,一边向内窥视,一边道:“招娣,你躲在这里,我去看看是人家比试切磋,还是在搏命拼杀,若是后者,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李招娣这次很听话没有反驳,道了一句:“你也小心。”便藏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朝韩令绥笑着挥手。 北冥氏的这座祠堂,实际上是后来旅游开发建设的,刚进去是个古色古香的大厅,大厅里有一些人物蜡像,标牌儿上写着北冥xx等,都是人名。 再往里进则是学堂,同样有蜡像,是一位老师在教课,下边是十几名孩子,那老师手里捧着一本书,书皮上写着《北冥武学》,书页上却空白如也。 韩令绥暗道:“也不知道这北冥氏到底存不存在,有没有武学传承,跟北冥神功又有什么关系没有。” 过了三进院,最后边就是那座规模庞大的宫殿了,此时宫殿的门是敞开的,韩令绥躲在一侧向内窥视,果然有人在里边切磋比武,而不是搏命拼杀。 二人年纪不同,却有些相像,其一是穿着北海城游乐场工作服的二十多岁男子,其二则是一身黑色练功服的中年男子,场中另有一个七八岁的虎头孩子在一旁观看,不时出声喝彩。 韩令绥看了一阵儿,差点脱口叫出声来,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前阵子武林盟主大会的学院派比武上,刚看到一次明明已经失传的独孤九剑,此时竟又在这里再次看到别人使用!且他二人的剑法比之冯启明还要高明三分。” 韩令绥仔细看二人切磋,又想:“独孤九剑虽然不受内功掣肘,却也不是说无法使用内功配合,他二人的内功层次似乎不高,比一般高中生也高不到哪里去,莫非是从哪里偷学来的一招半式,在此演武?” “韩令绥快跑!” 正当韩令绥认真分析之时,外边忽然传来李招娣的惊叫声,紧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双手扣着李招娣的胳膊从三进院出来,看到伏在宫殿门口的韩令绥后失声叫道:“正则,有人偷师!” 第三十二章 北冥氏 李招娣被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扣住双臂,由前边的三进院出来,看到韩令绥后失声叫道:“正则,有人偷师!”而后一掌切在李招娣的脖子上,将她打晕过去,便要过来捉拿韩令绥。 韩令绥大惊失色,“手下留人”的话还未说出来,李招娣便软哒哒的倒在了地上,顿时气血翻腾,脚下一登向那妇人攻去。 那妇人没有兵器,使得是一门轻灵掌法,但见她双掌在面前画出一道圆圈,竟是天罗地网掌中的“困雀式”,紧跟着身形一变和韩令绥斗在一起。 韩令绥暗暗心惊:“她难道是古墓派传人?” 二人互相攻了十几招,韩令绥每一招每一掌使得都是基础拳脚里的招式,无不是推掌、劈掌、直拳等最简单的招式,却将那妇人打的毫无喘息之力,那妇人只觉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似得,往往自己刚想出下一招,对方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早早就使出最基本的拳掌将自己逼退。 又打了三五招,那妇人也没有修炼过高深内功,且对天罗地网势的理解不如韩令绥,心急之下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胸前利害之处暴露在韩令绥的招式之下,她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攻击自己的胸腹,却见对方脚下倏地一转,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出手,竟是拿住了自己的小臂,向身后拉扯,将自己按在了地上,无法起身。 “住手!” 宫殿内的其余三人纷纷跑出来,那中年男子出声喝止,手中长剑直指韩令绥,脸色涨红,喝道:“姓韩的,你若敢伤她,我必杀了你和那个女孩!” 李招娣之前的呼叫声他也听到了,知道这个少年男子名叫韩令绥。 韩令绥压住那妇女手肘向后退去,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李招娣,偷偷去看她,发现她气息平稳,这才放下心来,暗道:“原来只是晕了过去,吓死我了。”而后跟那中年男子道:“我没有恶意,这就离开此地,你莫要跟来。” 韩令绥之前跟那妇女斗了十几招,且因为心急李招娣情况,气血翻涌,体内蕈草毒隐有发作的迹象,虽然知道那中年男子大概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若是再打下去,恐怕丧命的会是自己,他腾出一只手捏在妇女的脖子上,一只手去掐李招娣的人中穴,只三两下就将李招娣唤醒。 李招娣醒来后便出声叫道:“韩令绥快跑,这里有歹人!” 韩令绥轻轻拍打她的脸蛋儿,说道:“没事了,你往后退。” 二人压着那妇女一点点退到祠堂的三进院子里,那中年男子自然跟着走了过来,他身后则是那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此刻和中年男子一个模样,气的脸面涨红,却不敢多言,正当此时,那个七八岁小男孩忽然从二人中间窜出来,喊道:“是我偷了你的手机,你把我娘放下,拿我做人质如何?” “小燚不可!” 小燚径直跑向韩令绥二人,李招娣眼疾手快,虽然于心不忍,却也知道眼下想要活命须得加大筹码,赶忙施展缠身掌将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控制在手中。 妇女见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控制住,目呲欲裂,竟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的力量,腾地一下挣开束缚,反手一掌打向韩令绥,与此同时,那中年男子和青年男子迅速挺剑攻向他。 韩令绥躲开妇女的一掌,向后急退,另一边李招娣忽然掐住了小男孩儿的脖子,喝道:“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掐死他!” “不要!”三人同时罢手,不敢稍有动作。 “韩令绥,你先走。”李招娣道。 韩令绥苦笑一声,走到她身边接过那个小男孩,道:“你叫小义?可是义气的义?” 小燚哼了一声,脆生道:“笨蛋,乃是四火之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十八年后小燚又是一条好汉!” 韩令绥被逗笑了,瞟了一眼对面三人惊慌失措的神情,和小燚道:“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汉,熊孩子而已。” 小燚反驳道:“你才是熊孩子!我小燚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在游乐场里是我一人偷了你的手机和钱包,你若要报仇,杀了我便是,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中年男子立刻言道:“小燚,不可胡言乱语!”而后跟韩令绥道:“这位韩少侠,之前贱内打伤你的朋友,多有得罪之处望你海涵,还请不要伤了我的孩儿。” 李招娣气道:“你好意思让我们海涵,那一下疼死我了!” 韩令绥制止她,看向那名妇女,问道:“你的天罗地网势跟何人所学?” “什么?” 韩令绥此话问出,对面三人纷纷大惊,便见那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惊喜,道:“少侠是古墓派传人?” 韩令绥不置可否,又问:“何人传你武功?” “是太祖爷爷!”小燚喊道。 韩令绥暗道:“他所说太祖爷爷,会不会就是那位神秘的师父?” 又问道:“你方才在宫殿中演练的《独孤九剑》又是传自何人?” 此时,那中年男子已经将长剑背于身后,面色沉静,反问道:“韩少侠既能看出天罗地网势,又能看出独孤九剑,可是认识太祖爷爷?” 韩令绥暗道:“我且这般承认,若是出了岔子,将来再向他们的太祖爷爷告罪便是。”于是道:“没错,我与你们的太祖爷爷有过几面之缘,曾有幸跟他老人家学过几手功夫。” 中年男子点头道:“那韩少侠可否向在下形容一下太祖爷爷的样貌?” 韩令绥犯了难,凝眉想了片刻,干脆言道:“那位老人家神神秘秘,武功高绝,便是在传我功夫之时我也不曾真正看到他的样貌,只觉他模模糊糊好似隔了一层白霜。” “哈哈哈!”中年男子将长剑递给青年男子,向韩令绥抱拳道:“北冥氏郑则,见过韩少侠。” 韩令绥暗道:“难道真的是他?”想了想,似乎对方已经对自己没有了任何恨意,便要放开小燚,李招娣却不同意,她道:“韩令绥,你别放人,万一他们耍诈怎么办?” 便听郑则说道:“我既已将北冥氏告知少侠,还能耍的什么诈。” 李招娣问道:“真的有北冥氏?” 郑则冲她抱拳道:“北堂北冥氏族长,北冥正则,化名郑则,见过这位姑娘,旁边这位是贱内,陆离。这是长子北冥天乐,次子北冥小燚。我曾得太祖爷爷帮助恢复堂号,重建祠堂,指点武功,少侠既与太祖爷爷熟识,又跟太祖爷爷学过武功,便有师徒之实,如此说来,我该称呼少侠一声师弟才是。天乐,小燚,快些拜见你们的师叔。” 韩令绥听到这里,已然放开了小燚,他与天乐兄弟俩便来到韩令绥身边,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磕头道:“天乐(小燚),拜见师叔。” 韩令绥将二人扶起,与郑则(北冥氏如今改姓郑)说道:“其实他老人家并未收我为徒,只是传了我一门功夫。我之所以能认出来贵夫人的武功,也是因此。” 陆离道:“太祖爷爷也未曾收拙夫与我为徒,但如拙夫所言,既有师徒之实,便永远都是师父,我便称呼你一声师弟吧。” “师姐。” 一行人在三进院的偏房里落座,陆离和李招娣去准备饭菜招待韩令绥,李招娣之前对陆离还颇有言辞,毕竟被她切了一掌,此时还隐隐作痛,后来听闻她是韩令绥的师姐,自然不再存有芥蒂,二人同去准备饭菜,留下四个男人在屋里叙话。 韩令绥好奇道:“师哥为何会住在这……祠堂里?” 郑则笑道:“我本就是北冥岛的岛民,几十年前北海南岸建城,连带着也将北冥岛开发了一遍,岛上居民被迫迁走,我郑家(北冥氏)的祠堂也被强拆,无奈举族迁入内陆,那时没人知道我们郑家就是上古四大家族之中的北冥氏,倒也没人难为我们,便在北庭州扎根下来。如此过了十来年,不知为何家族底细被人摸透,江湖人士纷纷前来我郑家讨要那件传说中的至宝,最终导致家族分崩离析,四散江湖。” 郑则谈及往事,黯然神伤,道:“我这一支本是北冥氏旁支,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祖上乃是赫赫有名的北冥氏,待我知道时已然晚了,那一年我十三岁,因为假扮丐帮弟子去青莲镇混吃混喝被丐帮弟子认出来,打的我遍体鳞伤,并将我弃于荒野,若不是太祖爷爷忽然出现救了我,恐怕……” 郑天乐和郑小燚该是听父亲说过这些往事,低着头不言不语,陪着父亲一起难过。 郑则又道:“太祖爷爷说,他曾和北冥氏先祖有过约定,若是我北冥氏有难,他一定要保护其中一支,莫要让北冥氏彻底失去了传承。” 韩令绥蹙眉道:“师兄,你说太祖爷爷与北冥氏先祖有约定,你可知道师父多大岁数?” “不知,我当时年纪小,便叫了他一声爷爷,他却笑着说‘我与你高祖有些交情,你却叫我爷爷,我岂不是矮了他的辈分?不妥不妥,你还是叫我天祖爷爷……不,叫太祖爷爷吧,这样笼统一些,我可不吃这个亏,哈哈哈!’” 韩令绥汗颜,暗道:“想不到神秘师父还是个妙人。”又想:“这位太祖爷爷该多大岁数呢?他说他与郑师兄的高祖有些交情,高祖……按照郑师兄来算,他父亲的父亲是祖父,祖父的父亲是高祖,高祖的父亲才是天祖,按二十五年一辈,郑师兄如今五十岁,那太祖爷爷岂不是得一百五十岁以上?据我所知,青莲堂长生诀在延年益寿的功效上当世第一,其次还有全真教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武当派的太极神功等门派高深内功,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当初神秘师父给我灌输内力替我疗伤,内功属性是极其少见的阴阳调和,不知道他练的内功到底是哪一种。” 第三十三章 玉蜂针 郑则说道:“后来太祖爷爷教导我功夫,可惜我资质愚钝,怎么都无法开窍,于内功一道更是长久没有长进,太祖爷爷便说,‘你北冥氏原有一门奇特内功,与天下所有内功皆不同,该内功反其道而行,可以有助于你修炼,我去逍遥派取来给你’。” 韩令绥听到这里不由惊呼道:“难道三十多年前以一人之力搅乱逍遥派的人竟是太祖爷爷?听闻逍遥派至那时断了传承,门下弟子四散江湖,因为忌惮那人功力,一直未曾返回重建逍遥派。” “没错,江湖中传闻的神秘高手便是太祖爷爷,可惜太祖爷爷回来说,他寻遍逍遥派山门,都未曾找到那部北冥氏绝学,他便传了我两门精妙绝伦的掌法和剑法,其一名曰天罗地网势,其二名曰独孤九剑,都是无需内功引导便能发挥威力的武林绝学,可惜我资质愚钝,三十多年来都未曾将这两门功夫学会。” 众人落座,觥筹交错。 韩令绥道:“师兄可知道太祖爷爷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 郑则饮了一杯酒水,道:“太祖爷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最近一次见他还是四年多前,后来去了哪里便不清楚了,至今未回。” 郑天乐接过来说道:“这事儿我知道,那日太祖爷爷跟我说,有个名叫云仙子的大恶人毁坏了全真教不少典籍,她是逍遥派的代理掌门人,兴许身上藏着我北冥氏的那门绝学,便去终南山找她去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兴许是没有找到云仙子吧。” 韩令绥暗道:“我当初是在帽子山下遇到的神秘师父,想来他那时正在寻找韩定武和云仙子的藏身处,只是一直未曾找到,恰巧在千年古樟下遇到了我跟武家人。” 韩令绥道:“你们知道太祖爷爷是何门何派吗?” 郑天乐道:“太祖爷爷说他无门无派。” “那太祖爷爷为何会古墓派的掌法和华山派的剑法?” 郑则道:“华山派不曾听闻缘由,古墓派我倒是知道。我曾问太祖爷爷天罗地网势是哪个门派的武学,他告诉我说与古墓派一位先祖有些交情,曾经跟古墓派那位先祖学过这门武功。并且告诉我,如果以后有什么麻烦事情联系不到他,可以去终南山活死人墓找一个叫妙兰的女子帮忙。” 这时候郑则的夫人陆离忽然说道:“半年多前丐帮弟子忽然打听起来古墓派的事情,我担心妙兰师姐有麻烦,便偷偷听了几句,未曾想被丐帮弟子发现,与他们打了一架,而后有一个叫什么虎的老头子找到北海城,言称要灭了古墓派满门,并且四下找我,不知为何。丐帮人多势众,我不敢再露面,便一直藏在北冥岛上。” 韩令绥蹙眉道:“那人可是叫陈元虎?师姐当时使得可是天罗地网势?” “对,是叫陈元虎。我当时确实用的天罗地网势。那个陈元虎是丐帮中人,只是不知为何脱离了丐帮,此时又回来了,说是找古墓派给孙子报仇,” 韩令绥随即将陈代修案告诉了他们,便听郑则道:“不可能是太祖爷爷,太祖爷爷若是出手,绝不会用三十六掌,该是一掌就能把那人打死了。该不会是他……” 郑则和陆离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无奈苦笑,同时道:“杨小宝!” “阿嚏!” 身在八皖州凤阳郡育新镇的杨小宝不由打了个喷嚏。 如今他已经在韩令绥的老宅中等了两个多月,却还是不见太祖爷爷过来,心里难免着急,道:“太祖爷爷也是的,干嘛不配个手机呀,有点事情找他比登天还难,又让我在这里等他,这都两个月啦,人影都没有。” 杨小宝盘腿坐在院子的树下练功,外边传来扣门声,他道了一句:“家里没人。” 院门被推开,大小武当先进来,手里的零食和饮料纷纷堆在杨小宝的身边,大武道:“杨大哥吃东西。” 小武道:“杨大哥喝饮料。” 杨小宝咧嘴朝他们笑笑,看一眼后边走进来的武永娴,道:“武姑娘好。”心中却道:“怎么又来了,没完没了的!” 武永娴表现的很热情,和对待韩令绥时判若两人,她和杨小宝聊了一会儿,便将话题聊到了武学上,并且以指为剑和杨小宝切磋起来,每每都有巨大的收获。 你以为她想来?可是为了更快的提升自身武学,她也只能来找杨小宝,每次都是让大小武打头阵送东西,她再以看着大小武省的他们惹事为由找杨小宝聊天,随后再一起讨论武学。 她不关心杨小宝到底何许人也,只要他对武学的认识比自己强就行。 二人正在讨论如何在对阵中击打对手的穴道,外边进来两个道士,皆是三十多岁面白无须,二人一般打扮,背一柄长剑,剑穗随着二人的顿步而摇摆不停,左手那人看到院内之人后,宣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随即道:“贫道途径此地,见韩家院门大开,原是你们在他家里。” 大小武和武永娴走上来向这两名道士见礼,武永娴道:“原来是孙真人、吕真人当面,弟子武永娴(武永华、武永阳)见过二位真人。” 这二人是全真教真传弟子孙诚林和吕城平。吕城平在刚刚结束的全真教内门弟子大比中成功晋级,晋升为全真教真传弟子,根据传统,他将跟随一名上一届晋级的真传弟子踏入江湖,游历一年,考验能力,回来后根据这一年的表现给予评价,长老们会根据其评分进行收徒。 如今他刚刚下山游历,最想见的人却是韩令绥,如果没有韩令绥当初的指点,他很难窥破剑理的一丝真谛,也几乎没有多大希望完成晋级。 他知道韩令绥如今名叫李然清,是青莲堂李家的嫡系大少爷,便和这次同行的至交好友孙诚林商量,一起前往北庭州,一是拜访北庭州新晋武林盟主李官永、一是感谢韩令绥当初指点,另有一方面是前去北海城查看妖族异动,好传报给师门。 二人第一站先到育新镇,拜访凤阳郡鬻薪堂武家族长,路过韩家时发现大门敞开,于是有了上边一幕。 武永娴将二人请进院子里,孙诚林和吕城平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男孩,清逸秀出,如同少女,孙诚林见到他后忽然一愣,暗道:“这个少年的相貌怎的和韩令绥的妹妹如此相像,眉眼间也有七分李夫人的模样,李夫人本是桃花岛子弟,桃花岛与鬻薪堂武家世代交好,听闻李夫人带走韩令绥兄妹俩之前还来拜访过武家族长,莫非他也是李夫人的孩子?” 武永娴介绍道:“二位真人,他是我武家的贵客,杨小宝,杨少侠。” “什么?他不姓李?”孙诚林不由蹙眉,暗道:“他姓杨,那便和李夫人没有亲缘,怎会如此相像呢?” 武永娴似乎猜出了孙诚林的疑问,于是笑道:“孙真人是否觉得他和一个人很像,我头一次见他,也觉得他和韩令仪很像呢,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有着女孩子特有的清秀容颜,就连我都有些羡慕呢。” 孙诚林道:“天下之大,莫说相貌相近之人,便是一模一样也是有的,贫道方才失言,杨少侠莫怪。” 杨小宝平生最讨厌道士,尤其是全真教的道士,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在古墓中长大,看多了关于全真教和古墓派祖上的恩怨吧,看到这两名道士进来,他连身都未起,甚至不去看他们,只自顾摇着蒲扇,对他们不理不顾。 杨小宝听了他的话,轻蔑一笑,坐在树下躺椅里斜眼看着他们二人的发髻形状,像极了牛鼻子抓髻,于是道:“你们俩是全真教的臭道士?” “你说什么!”吕城平本来还笑呵呵的,一听他言顿时拉起了大长脸。 孙诚林也扳起了脸,不知对方为何出口伤人,便听杨小宝道:“看你们那张驴脸,估计我没有说错,果然是全真教的牛鼻子臭道士,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走开,别扫了小爷的兴致。” “呀呀呀。”武永娴赶紧打圆场,道:“二位真人,他不是这个意思,他……” 杨小宝喝止住她,道:“你们俩臭道士还不走?” “狂妄小贼,贫道今天就来让你长长教训!”吕城平背后长剑陡然出鞘,银光乍闪,紧跟着一招“星河鹭起”刺向杨小宝,孙诚林本欲出手制止,却看那杨小宝的眼角忽然牵起一丝蔑视,于是垂手而立,静观其变。 吕城平如今的《全真剑法》比之半年前不知高深了多少倍,就算这套剑法只是全真教入门的基本剑法,在他使出来却是威力极大,别说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就算是同为真传弟子的孙诚林,在全真剑法的造诣上也不如他。 彩舟云淡,星河鹭起。吕城平真如白鹭飞起,须臾间欺身而上,眼见利剑就要刺到杨小宝,那杨小宝却看向了旁处,嘴角轻佻冷哼一声,便听“叮”地一声脆响,吕城平之剑忽然歪斜刺向了旁处的树木上,嗤地一声入木三分。 孙诚林大惊失色,叫道:“手下留情!” 这一声惊呼刚刚出声,便听那吕城平怪叫一声,好似被什么东西刺到一般,顷刻间跳出一丈开外,不停抓挠自己的胳膊,三抓五抓竟是抓的血肉模糊,好不恐怖。 孙诚林蹭地一下亮出长剑,剑指杨小宝,道:“交出玉峰浆!” “哦?你倒有些见识,知道他中的是玉蜂针。”杨小宝说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起身,却把孙诚林吓了一跳,举剑似要格挡,杨小宝笑道:“你又没有刺我,我自然不会用针打你。”言罢,又自言自语道:“太祖爷爷还不来,算了,先回去看望娘亲吧。” “休走,交出玉峰浆!”孙诚林见他欲走,赶忙追了上去,却不敢近身,怕被那少年的玉蜂针打中,方才看他用暗器在极短的时间里打偏剑尖,便知道此人的暗器手法极其高明,若是离得太近自己恐怕也躲不开。 杨小宝一脸漠视,道:“他方才若是刺中我,是不是也得交出命来?” “你……你……”孙诚林见师弟难受至极,干脆将长剑弃在地上,诚恳道:“还请杨少侠念在他是韩令绥武学老师的份儿上,饶过他吧。” 杨小宝这才顿住脚步,暗道:“这牛鼻子竟然是韩令绥的武学老师?太祖爷爷既然让我来这里等他,恐怕指点过韩令绥的武功,或许有可能已经收了韩令绥为徒,咦,不可能的,太祖爷爷说过此生不再收徒的,最多指点过他武功。哎,就算如此,我也得跟他叫一声师叔,这牛鼻子是他的武学老师,形同师父,我岂不是得跟他叫师祖……算了。” 杨小宝叹息一声,反手丢出一件物什,孙诚林连忙接住,却是一个极小的药瓶,拧开后浓香扑鼻,赶紧喂吕城平喝下,不多会儿,吕城平终于恢复正常,只是胳膊上外翻的皮肉看着着实恐怖,恐怕得好好医治一番。 杨小宝站在院子门口看他服下玉峰浆,和一旁傻站着的武家三人道:“武姑娘,二位公子,杨小宝先行走了,后会有期!” 言罢,脚下一蹬,一条绸带自他腰间射向天际,好似天女飞升一般顷刻间消失在天边。 “好俊俏的轻功!那古墓派的捕雀功和银索金铃配合起来,当真是天下间最绝顶的轻功之一了。”孙诚林暗自心惊,又想:“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却已经有了这等功力,莫非他还未出生便开始修炼内功么,还是古墓派有什么功夫可以快速凝练内力?” 孙诚林二人和武家三人来到武家嫡系主宅,与武宪章言谈几句,几名医生带着器械过来,给吕城平处理伤口,待到午后,二人便离开育新镇,北上北庭州。 第三十四章 神光临,圣物出 落日余晖,尽洒下一片金黄,北冥岛南岸刚刚退潮,大片的鱼虾贝类被滞留在沙滩上,李招娣领着郑小燚光着脚丫捡拾,韩令绥则跟郑则、郑天乐二人研磨剑法。 “破剑式虽只一式,但其中于天下各门各派剑法要义兼收并蓄;虽说‘无招’却是以普天下剑法之招数为根基,想要真正练会这一式,须得将天下剑法归门别类,仔细钻研,待到一眼看出对方剑招之时,方才用这破剑式中的一式来破解对方之招式。” 韩令绥说完,演示了一遍七七四十九式《全真剑法》,而后使出全真剑法中的“浪迹天涯”斜剑刺出,即刻收招,口中道:“这一招浪迹天涯破绽不多,我却有几种破解之法,你们看。” 随即,韩令绥持长剑挥剑直劈,无招无式,只是轻轻地直劈罢了,口中道:“他斜刺,我便直劈,他正直,我便险恶。再看这一招‘轻音小酌’,剑柄提起剑尖下指,有如提壶斟酒,我便剑尖上翻,剑锋向上连点数点……” 韩令绥用最基本的剑法将全真剑法一一破解,看的郑则二人目瞪口呆,郑则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破解剑招,虽然看着颇为古怪,姿势也不甚雅观,却最是有效直接。” 韩令绥收起长剑背于身后,道:“没错,只需勘破对方破绽,只一招便能制敌于死命。” 郑则想了想,忽然道:“可是太祖爷爷曾说,天下剑法良多,想要一一学全,再找到其破绽,便是几百年也不可能,师弟又如何以破剑式中的一式来破解天下剑法呢?” 韩令绥道:“我曾经和妹妹演练一门剑法,乃是上古时期一名越女所创,名曰《越女剑法》,这门剑法轻灵飘逸,剑招刁钻迅捷,我也足足思考良久才得破解之法。后来我想,不管是何种剑法,总脱离不了招式的制约,无非是你家剑法于上三路刁钻、我家剑法于下三路凌厉,你家剑法轻柔曲折、我家剑法飘忽不定,看他们变化无常,难以招架,实际上无非是变了一个招式,换了一种手法罢了。” 韩令绥演示了一遍越女剑法,又演示了一遍雪山剑法,随即道:“你们看,前者乃是上古剑法,距今不知几千年了;后者是雪山派剑法,只有几百年传承,二者在招式之上看似不同,却也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直刺、斜刺、撩刺,劈砍、横削,点、劈、挂、撩、抹、崩、绞、架、截、穿等等,前置招式不过是为了这些杀招做铺垫。我再演示一遍,你们仔细观看,便会发现它们在杀招之中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韩令绥当下重新演示一遍,郑则好似恍然大悟般惊叫出声,道:“竟然真的是这样!” “所以,无需学会天下所有剑法,只需将这几十种杀招尽数摸透,待对方铺垫完成准备使用杀招时,一眼抓住破绽,便能破解他的剑招。” 郑则道:“似乎有点门路了,师弟,来,咱们试一试。” 二人各自持剑,韩令绥以雪山剑法切磋郑则的独孤九剑,三招之后,韩令绥挺剑直刺,却是雪山剑法中的明月羌笛,取对方上三路,郑则未能挡下来。 继续切磋,韩令绥以全真剑法切磋,五招之后使出“万里封侯”,撩他脖颈,郑则依旧没有挡下来。 郑则道:“师弟,我的确理解了你之前所说的道理,可道理归道理,在切磋之时每一招的变换极其迅速,哪里能抓到一丝破绽,我甚至不知道你哪一招是虚招,哪一招是实招,自然不可能知道你哪一招才是杀招。” 韩令绥道:“师兄,你刚琢磨出一点头绪来,若是一点就破,也不现实。还需多多练习才行。” 经过几个小时的切磋,夜幕降临,韩令绥说道:“在我理解,孤独九剑并非一门武功,而是一种剑理,一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理论,虚怀若谷,不露锋芒,却能在险要之中斗转乾坤,一击制胜。” “太祖爷爷虽然只留下破剑式,却足以让咱们从其中窥探出高深剑理,于破刀、破掌、破枪等招式无有不通之处,一处通则处处通,汇总在一起,便能称之为总决式,也不过是一种自我理解罢了,恐怕独孤前辈创造这门武功之时,也是这般想的。” 当晚,韩令绥与冯一马联系,告知在岛上遇到故人,暂住一晚,让他明日下午过来接人,却不想直到次日傍晚,无法再联系到冯一马,郑则便道:“兴许手机没带在身上,另有事耽搁了,不如今夜还在我这边住下,咱们师兄弟继续研讨武功。” 韩令绥并无不可,只是冯一马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心下难免担忧,晚饭之后他和李招娣在岸边散步时忽然接到了冯启明的电话。 韩令绥并没有他的号码,不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却听冯启明在电话里询问冯一马是否跟他在一起,心下更急,连忙返回北冥氏祠堂找到郑则。 韩令绥道:“冯大哥的儿子打来电话,说冯大哥今早出海,至今未归,恐怕是在海上遇到了什么事故。” “可是如今已经入夜,不适宜出海,不如等到明日天亮再去寻找他们。”郑则不肯出海,并说明理由。 韩令绥哪里还能等到明天,于是说道:“来不及了,若是他们在海上出了事,咱们务必得在第一时间找到他们,时间长了恐怕机会更加渺茫,师兄,我熟识水性,也会驾驶快船,你给我准备一艘,我去寻找。” 郑则道:“师弟说的是什么话,既然如此,我与师弟同去,多个人多个照应。”又道:“师弟,你去找天乐要两身水靠,我去准备快船,十分钟后在南岸码头会面!” 最终郑天乐也要跟着,他自小在北海边长大,水性比之韩令绥不知高了多少,三人准备好救生物品,启动快船出海。 今夜月明星稀,视线良好,又有十数盏探照灯,方圆四五里的海面都可以看清楚,快船先是沿着固定航线到达北海城码头,但见那边人头攒动,不少船只已经启动,正欲出海。 郑则将快船停靠在码头上,事先联系过的冯启明已经在码头等候了,另有二人是冯一马的妻子和次子冯长庚。 冯启明忽然看到郑则,脱口叫道:“师父!” 郑则与冯一马见过一面,也知道冯启明是他的儿子,当下也不多说,让冯一马的妻子在岸上等候消息,众人出海。 船上。 韩令绥问道:“师兄,原来启明的剑法是你教的?” 冯启明不明就里,看向郑则,郑则道:“启明,快来拜见你的师叔。” 冯启明并无不可,本来就叫他叔叔,于是跪拜下去,磕头道:“启明见过韩师叔。” 一旁冯长庚则有些糊涂,郑则跟韩令绥道:“启明这孩子天资优秀,是块学武的料子,去年春天,他和一些朋友来北冥岛游玩,在林子里救了小艺一命。 当时小艺独自在林子里玩耍,摔伤了腿不便行动,且遇到了一条剧毒花蛇,若是被咬到恐怕会留下病根,对以后的修炼极为不利,恰巧启明从附近的碎石小径上路过,听到小艺呼救与一众朋友赶过去,当时有二十人远远围观,却没人肯过去搭救,都怕被那剧毒花蛇咬到,唯独启明不听旁人劝告,拼着被蛇咬的风险击毙了剧毒花蛇,救下了小艺。” “那时候我和启明便认识了,之后他经常领着小艺玩耍,有一次小艺带他到了岛上的一片隐蔽所在,当时我正在跟拙荆演练剑法,他见了后很感兴趣,并说马上就要中考,请我指点他,我本来不愿收徒,怕……师父他老人家责怪,后来见他资质高绝,只观我演示一遍就能全数记下,不知不觉间竟是将那套剑法传给了他。” 冯长庚这才知道怎么回事,道:“哥,你偷偷学了高深剑法,却不教我?” 冯启明尴尬道:“师父不许我外传,我自然不能教你。” 那冯长庚也很聪明,竟然噗通一下跪在了郑则面前,磕头道:“请师父收我为徒。” 郑则本想摇头,却听韩令绥道:“并无不可,他二人乃是亲兄弟,师兄何必厚此薄彼,二人都学了反而更妙,就好像你我切磋研讨一般,有利于自身成长。” 郑则听闻后也觉有道理,却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我倒是可以收他,只是……师父那里……”他没说太祖爷爷,而是用师父二字代替。 韩令绥道:“师父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当初于八皖州不也是指点过我吗?这说明师父不是一个拘泥不化敝扫自珍的人。” 郑则点点头,韩令绥便让天乐搬来座椅并倒了两杯茶,冯长庚磕头敬茶,叫了一声“师父”,又给韩令绥磕头敬茶,叫了一声“师叔”,这就草草拜了师。 快船行出去四五里,便听郑则说:“为何那么多的船只?” 韩令绥蹙眉看向冯启明,问道:“方才看码头那边人头攒动,多有船只出海,难道不是去寻找你父亲的?” 冯启明二人纷纷摇头,便听冯长庚道:“师叔,他们并非为了我爹,我方才在码头听闻,似乎近海有神光降临,有人在说‘神光临,圣物出’的传言,具体就不清楚了。” “神光临,圣物出。这种言论也会有人相信吗?当真可笑之极,就不怕是北海妖魔耍的诡伎俩,引诱人们自寻死路。”韩令绥自然不信这种妖言。 郑则也是这般想,却道:“冯老弟会不会也去找那神光去了?” “不可能!”冯家兄弟俩纷纷言道。 韩令绥仔细一想,说道:“暂时没有头绪,咱们不如先跟着那些船去看看究竟。” 数十艘船在黑夜里向着北方航行,直行了约摸十海里,二十公里左右,前方大雾迷天,眼见到了恐怖的迷雾阵,那些船只纷纷停在海面上不敢进去。 韩令绥站在船头眺望,指着正北方道:“你们快看,迷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着亮光,难道这就是那些人口中说的神光降临?” 郑则道:“应该是了,当真可笑,那所谓的神光竟在迷雾阵中,看这些船只恐怕都不敢进去,毕竟至今都没有船只能进去再出来过。” 冯启明忽然叫道:“有几艘船在互相固定绳索!” 韩令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六艘同等样式的游船用钢索互相串联在一起,组成了船阵,“这有何用,最多保证他们这六艘船在迷雾中各自不会走散,可是有记载以来,并没有船能出来,进去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郑则道:“财帛动人心,所谓的圣物出,比之财帛的力量更加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纵然九死一生,也有人趋之若鹜,咱们静观其变吧。” 冯启明和冯长庚对视一眼,冯长庚道:“父亲难道真的进了迷雾阵?” “我也不敢肯定,可是这两天风平浪静,且距离北海城码头如此之近,就算船舶出了问题,凭借父亲的水性游也游到岸边了,不该彻底失联的。” 韩令绥听他们说话,拿起手机又拨了过去,提示不在服务区,而非关机,心中也道:“冯大哥,你会如此糊涂吗?” 第三十五章 妖王作乱 “妖王来啦!!” 就在那六艘船准备冒险进入迷雾阵的时候,海面上忽然狂风大作,好似飓风一般陡然间卷起一道数十米高的水柱,水柱不停旋转犹如风刃,几艘处于风刃之中的船只顷刻间被卷入天空,再落下时已变成了碎片残渣。 郑则大骇,连忙呼喊道:“妖王作乱,天乐,快掉头!” 便听螺旋桨的声音愈发加大,快船本就不大,操控起来比之那些游船、渔船快捷许多,却也无法彻底摆脱风刃的袭击,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风刃尚有些距离,船只受了重创,却未被直接撕碎。 豪雨来袭,狂风不息,雨势极强,雨滴豆大,击打在船体上咄咄作响,便是落在人的身上也感觉似被拳头打中一般,哪里是一般的雨滴。 韩令绥一把扑向冯启明,将他推进船舱里,郑则把冯长庚护在身下,强忍着雨滴击打在身的剧痛,快速钻进船舱。 船舱里咄咄声恼人视听,且快船摇晃不止,韩令绥喊道:“天乐,快些将船开出去!” 天乐在驾驶舱里掌舵,却是毫无办法,回头喊道:“螺旋桨卡住了,冲不出去!” 韩令绥和郑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慌张,正当此时,那条惊天水柱竟是渐渐沉落海面,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涡,将那些刚刚逃离的船只纷纷吸了进去,自然也包括韩令绥所在的快船。 快船倾斜着向旋涡逼近,韩令绥靠在船壁上将事先准备好的水靠(潜水衣)丢给冯家哥俩,喊道:“快将衣服穿上,准备跳海!” 冯家哥俩并未多想,快速穿上水靠,天乐也已经穿好装备,又将三套简易呼吸器分配给冯家哥俩,他自己留下一套,待他三人装备齐全,天乐方才想起来,连忙喊道:“师叔,爹,你们怎么办?” 天乐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下装备,郑则并未阻止,他将韩令绥拉到身边,道:“师弟,我与天乐水性极佳,且能用内力抵抗,你快穿上!” 韩令绥阻止天乐,道:“别磨蹭了,快些跳海,若是被那旋涡卷进去,十死无生!” 天乐吼道:“我水性极好,就算没有装备也可以游出去!” 韩令绥不给他机会,肩膀顶着他的后身将他推入海中,那边冯家哥俩对视一眼,感激的朝韩令绥和郑则点点头,一猛子扎进水里,向北冥岛游去,此地距离北冥岛只有四五海里,约莫十里路的样子,三人都是在北海边长大,水性极好,有潜水装备和内功辅助,必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郑则也不去操控快船,和韩令绥喊道:“可惜只准备了三套装备,你我师兄弟今天能否活下来,全凭天意,走!” 旋涡的吸力极强,便是那些完好的船只都很难突破出去,船上人纷纷跳水,其中不乏内功深厚、轻功绝妙之人,纵然没有水上漂的本事,却也能借助碎裂的船板船帆逃离旋涡。 虽然时值初夏,却也冰冷彻骨,若是有水靠等潜水衣御寒倒也罢了,那些内功了了之人一旦落水恐怕九死一生,韩令绥和郑则一同跃入水中,待郑则冒出头来时已经不见了韩令绥的身影。 韩令绥的水性极好,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脱离旋涡的引力,且因为拼尽全力游水,体内蕈草毒竟在此时发作,只觉腹部胀痛,嘴里咕噜咕噜呛了水,转眼昏迷过去,被那旋涡彻底捕获,伴随旋涡的旋转沉入深海。 郑则比之韩令绥在内功上强出无数,凭借多年的潜泳经验硬是从旋涡边缘游了出去,待攀上一艘游船的残骸,便看到不远处郑天乐三人正在朝他挥手示意,四人游到一起,郑天乐连忙问道:“爹,韩师叔呢?” 郑则不敢耽误时间,扒下郑天乐身上的水靠穿在自己身上,欲要回去寻找韩令绥,被冯启明死死拉住,道:“师父,你不能去!” 郑则执拗不过三人,不停拍打水面,仰天喊道:“我可怎么向李姑娘交代啊!” 四周,逃出旋涡的江湖人士也不在少数,他们纷纷施展出看家本领,向北冥岛游去,在水中一刻,便有一刻的危险,什么时候上岸了才能说真正安全下来。 郑则四人且游且回头,只希望在那些幸存者之中看到韩令绥的身影,待四人踏上北冥岛,更是挨个人去看,不止他们如此,那些江湖人士也是如此,不少人在这次危机中和亲友失散,北冥岛海岸上呼声一片,惨叫连连。 李招娣正跟着陆离在祠堂院子里赏月,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探讨拳掌,她的《缠身掌》和《天罗地网势》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近身擒拿的小巧掌法。 二人正聊得火热,小燚忽然从外边跑进来,喊道:“不好了,北岸那边游过来好多人,还有几艘船,是不是要攻打咱们北冥岛!” 李招娣被她逗笑,摸着他的脑袋说:“这北冥岛乃是旅游小岛,谁会闲来无事攻打它呢?” 陆离蹙眉道:“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来北冥岛?” 李招娣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妥。”陆离道:“事出反常必为妖,咱们还是躲起来为妙,静观其变。” “也好。” 此时,外边传来天乐的声音,小燚脚下如同抹油,蹭地一下便蹿了过去,陆离和李招娣对视一眼,便听李招娣说:“该是韩令绥他们回来了。” 郑则颓废地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冯启明和冯长庚也是如此,经历了今日之事,他们几乎可以断定父亲大概也和他们一样遇到了奇怪的风刃和旋涡,凭他们对父亲的了解,父亲不可能将他们娘仨丢下不管,去迷雾阵寻找什么圣物的。 李招娣的脸色愈来愈暗,不停追问:“你们倒是说话,韩令绥呢,他为何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无人回答,李招娣取出手机拨了过去,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再打,还是如此,再打…… 郑天乐见李招娣不停拨打电话,这才咬着牙道:“韩师叔……被那旋涡吸进海里了。” “什么?” 当下,郑天乐将之前所见告知李招娣,李招娣泪眼迷离,竟是捡起地上的一副水靠便要出门,陆离赶忙将她抱住,道:“李姑娘,韩师弟吉人自有天相,未必就被那旋涡捕获,兴许是游到了别处,咱们稍等片刻,定会有消息传来的。” “你别拦我!”哪知那李招娣反手将陆离推开,而后一掌打向她的肩膀,将陆离打退一步,郑天乐见她出手打伤母亲,一步窜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道:“你干什么!” 李招娣挣脱开来,指着郑天乐和郑则道:“你们该是知道韩令绥身中剧毒,筋脉尽毁无法修炼内功,体力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却还如此自私自利不给他穿戴潜水装备!” 郑天乐道:“是师叔主动让我……” 他话为说完,李招娣抢言道:“闭嘴!你自小在海边长大,精通水性,又有内功护体,就算没有潜水装备也能凭借自身能力逃离旋涡,你承不承认?” 郑天乐低头不言,李招娣所言非假,就算没有潜水装备,当时他们的船距离旋涡尚有一段距离,他逃离旋涡的可能性最少超过八成。 李招娣失声大哭,道:“什么师叔,什么师弟,真遇到了危机,你们眼里还有谁比自己的性命重要!我要去找他,你们若是敢拦……” 李招娣话音未落,便觉脖子一痛,翻眼晕了过去,他背后的郑则轻轻将她扶住,交给了陆离,和陆离道:“你且安排她睡下,我去重新找一条快船。” “不可!”郑天乐阻止父亲,道:“那片水域定然存在妖王,哪怕一直待在北冥岛都不一定安全,怎能还去?” 这时,冯家兄弟俩却同时说道:“我们也去!” 郑天乐咬着牙,暗恨道:“好,咱们一起去!” 此时,北冥岛北岸仍旧有零散的江湖人士游过来,东岸近海还有不少船只不信邪似得向那边开过去,郑则四人将一艘快船拉入水里,便听冯启明道:“快看,是青莲堂的船!” 但见东岸近海中鱼贯驶过去十几艘快船,每一艘快船的侧面都印着一柄剑和一壶酒,众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北庭州人士,自然认得那是青莲堂的标志。 郑则道:“咱们快些,跟着他们的船走,青莲堂既然来了,必定有族内高手坐镇,想来是听闻此地有妖王作乱,过来收拾那妖王的!” 四人驾驶快船很快跟上了青莲堂的十几艘船,便见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艘船上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脚下一登如大鹏展翅般飞向他们,最终落在快船船头。 那人虎目圆睁,一脸煞气,出声喝道:“前方妖王作乱,尔等快些离去!” 冯启明和冯长庚此时正在船头,听闻后纷纷向那人施礼,冯启明道:“太华学院冯启明,见过李前辈。” 李姓中年男子蹙眉道:“我在哪里见过你?” 冯启明道:“北庭州武林盟主大会,学院派比武中,李前辈曾给学生颁发过奖状。”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便是那个会使……”他转口又道:“此地危险,你等快些将船开走,莫要被波及到。” 冯启明道:“告知李前辈,韩……家父恐怕便在前方,我与弟弟怎能离开?” 那中年男子蹙眉想了想,道:“如此……那便小心行事,在我行船之后紧随吧。” “谢李前辈。” 李姓男子言罢,飞身返回了他自己的船上,郑则并未跟他打照面,此时从船舱里出来,问道:“他是谁?” 冯启明道:“青莲堂李家嫡系三公子,李官永族长的三弟,李官平,据说内功境界已达傲视群雄的层次。” 郑则道:“嫡系三公子仅为后船,那头船莫非是族长李官永?” 冯启明道:“李族长一个多月前便领着大批江湖豪杰前往龙门城了,恐怕这时头船的话事人是李族长的二弟,李官晟李二公子,我听人说,李二公子的功力仅比李族长低了一层。这次有他坐镇,定能将那作乱的妖王赶走。” 第三十六章 奇妙之地 韩令绥是被人拍醒的,还未睁开眼睛,他便兴奋的差点再次晕过去,暗道:“我得救了!” “起床!” 韩令绥缓缓睁开双眼,面前是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人,三十岁年纪,身材瘦弱,眼眶深陷,脸上皮多肉少,他的模样给韩令绥的第一感觉就是:非洲难民。 “你是谁?”韩令绥身体有些发软,双手支在冷硬的床板上,慢慢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大通铺上。 那男人正在费力的穿着上衣,好像那衣服有千斤重似得,老半天才将衣服穿好,动作缓慢至极,听闻韩令绥问话后也不回答,只自顾站着。 韩令绥下得床来,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石头垒砌的大房子,缝隙处用泥巴堵着,有点像是北冥岛的石头小屋。 石头屋里也没有什么家具,除了一张能睡下十几个人的大通铺外,另有几个破破烂烂的衣柜,里边不乏破破烂烂的衣服。 “这是哪儿?” 韩令绥问他。 那人道:“跟来。”还真是惜字如金。 韩令绥跟着他出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座正在施工的宫殿,那宫殿如今已有五六十米高,入眼方向的宽度则超过二里路,什么人建造一座宫殿搞得那么大? 再看别处,皆是零零散散的人,他们的模样和那人倒是很像,不修边幅,瘦弱不堪,远远看着好似一张纸片儿,且一个个双目无神,行尸走肉。 那些人在宫殿里外忙碌,有的搬运巨石,有的伐木挖土,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韩令绥傻眼了,和那人道:“你不是傻子吧?” “跟来。” “……” 那人领着韩令绥到了宫殿一角,开始和旁人一样,将切割好的巨石用撬杠撬起来,数十人一起将这块巨石用滚木推到宫殿前。 韩令绥可干不了这等重活,他没那个体力,恐怕要不了一时半刻他就得毒发,不至于身亡,却也得难受几天。 他又找来别人询问,那些人却如同行尸走肉,压根不理会他,只自顾自的干活,韩令绥不由纳罕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莫非又穿越了不成?” 韩令绥四处转了一圈,发现有几个人和他一样,正在毫无目的的转悠,便和其中一人道:“这位大叔,你可知道咱们在哪儿,莫非不在北庭州?” 那人拧着眉头,说道:“我也不甚清楚,只记得被那漩涡捕获,沉入海中,醒来便在这里了。” 二人聊了几句,那人名叫刘福,是北庭州北刀门的弟子,随师父一起出海寻找圣物,结果和韩令绥一样,被漩涡捕获,没能逃脱。 “我哪会什么功夫,说是北刀门弟子,其实就是个打杂的,恰好在北海边长大,熟悉水性,又会开船,才跟师父过来的,谁想到来到了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 很快又有几个人聚过来,皆是如此,韩令绥似乎有些眉目,道:“莫非咱们是被妖族抓了,来这里给它们建设宫殿?” “倒是有这种可能。” “谁听说过妖族还建设宫殿的?” “这都不好说。” “你们发现没有,那些干活的人特别奇怪,不说话倒也罢了,每个人就好像纸糊的一般,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诶,你这一说我也注意到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远处忽然传来喝骂声,“叽叽喳喳干些什么!” 又见那人喊来一个正在干活的人,吩咐了一句,便跑去呼喊:“新来的过来这边集合!” 过得片刻,聚过来三十多人,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韩令绥打量起来这个貌似管事的人,他看起来得有上百岁,脸颊深陷,额头突出,模样古怪,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却给人一种压迫感,他手腕上缠着一捆软鞭,和一众“新人”道:“都是好模好生的人吧?有没有傻子,愣子,痴呆,先天不足的人?” 听到他的话,有一人皱眉问道:“你就是这里的管事?可否告知在下此为何处?” 管事并未作答,而是冲着他手腕一抖,只听啪的一声劲响,问话那人的胳膊上便多了一条血红的印记,惨叫声起,管事道:“我问话,只需回答即可,多说则打!” “你放肆!”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看不惯他,忽然向他出手,韩令绥暗道:“是全真教的排云手!” 青年男子攻向管事,出招凌厉快捷,众人暗自叫好,却不想那管事轻蔑一笑,手中软鞭轻轻一绕,便将青年男子的手腕捆住,紧跟着向后甩去,将他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管事道:“我一般不问二遍,念你们乃是新来乍到,我就再问一遍……”他将方才的话又问一遍,此时众人只得沉默。 韩令绥暗道:“这人使的是九龙派的九龙鞭法,方才那一招该是盘蛇易上,很是克制刺拳招式。” 管事看了他们一圈,道:“内功层次达到融会贯通者上前一步!” 没人动。 “未曾修炼过任何内功者上前一步!” 没人动。 管事撇撇嘴,又问:“修炼过至少一门外功者,上前一步!” 还是没人动。 管事冷哼一声,鞭子飞舞出去,一连九击,打向场中九人,那九人中有三人出招格挡,另有六人抱头鼠窜。 管事便道:“怪我没有说清道明。凡是符合我所提问的人,无需在此做工,到时候好吃好喝供着你们。” 那三个出招格挡的人相互看看,一咬牙站了出来。 管事这次重新问道:“内功层次达到融会贯通者上前一步!真的没有?那好,未曾修炼过任何内功者上前一步,也没有?修炼过至少一门外功者上前一步。” 七个人站了出来,包括韩令绥认识的那个叫刘福的人。 管事沉默看着人群。 韩令绥正在考虑,暗道:“我无法做重活,在这里纯属自寻死路,倒不如尝试一番”,于是最后一个站了出来。 管事闭上眼睛等了几分钟,没人再站出来,便道:“你十一人随我走,余下之人散去干活,如若发现尔等偷懒耍滑,严惩不贷!你俩,把他抬着。” 管事指着韩令绥和刘福,命令二人将那个使排云手的青年抬起来,跟随他离开“工地”。 走出去约摸十几里路,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来到一座山谷中,人群中有人失声叫道:“有城镇!” 这山谷极大,乃是一处谷中平原,其中有一座小小的城镇坐落其中,韩令绥大致数了数,约摸着有百十来座独立的房舍。 镇子虽小,但却灵气十足,镇子一旁有一片湖泊,另有数条小河贯穿全镇, 小河水小岸窄,却有穿梭来往的乌篷船。这些乌篷船在小河里荡着,能看见披着蓑衣的艄公站在船头向一行人注视,似乎颇为好奇。只是那艄公模样古怪,好似纸片一般薄弱。 韩令绥暗道:“竟然有种桃花源的感觉,镇子上的居民也很奇怪,个个形如纸片。” 一行人穿过镇子,走过几座拱桥,来到镇子的最里边,眼前是一座独立的院子,单从外边看不出来是几进院。 院门紧闭,外边也无人看守,管事径自去推开院门,将众人领到院子里的唯一一栋房子里。 十一个人鱼贯进去,韩令绥和刘福抬着那青年排在最后,进去后顿时觉得有些怪异。 这座院子仅有一进,仅有一栋房子,已经算得上怪异,而这唯一的一栋房子从外边看不过横竖几十平米罢了,进去后却发现里边极为宽敞,比之豪门贵族的会客厅还要大上三分,只是房子里空空荡荡,仅有一排兵器,五花八门。 韩令绥暗道:“是一种障眼法么?” 那管事让众人站成一排,道:“那个装昏的,一路上被人抬着很舒服吗,若是还不起来,鞭子伺候!” 由韩令绥和刘福抬着的那人蹭的一下跳起来,韩令绥瞪了他一眼,暗道:“这一路可累死我了,原来你是装的!” 管事便道:“一个个来,自报姓名,熟悉哪门外功?” 如今站在这里的人都打不过管事,自然听话,第一个人道:“鄙人王洪,曾在少林……” 他未说完,管事喝止道:“简而言之!” “少林罗汉拳,少林长拳,潭腿,夜叉棍法。” 管事便道:“演练一遍我看。” 他便打了一遍罗汉拳和夜叉棍法,中规中矩,不甚高明。 “你站到那边。” 第二人道:“我与他同是少林俗家弟子……” 管事啪的一鞭子抽在他的胳膊上,道:“简而言之!” 第二人咬着牙,很想反抗,可是打不过人家,只好妥协,道:“史庆东,和他所会一样。” “过去站着,下一个。” …… 如此,直到刘福时,他说自己会一套北门刀法,演示时却混乱不堪,那管事也未较真,便道:“最后一个,嘿,岁数倒也是最小的,说说你懂得哪些外功?” 韩令绥脱口道:“韩令绥,粗通排云手,全真剑法。”当下演示了一遍,也是中规中矩。 管事不再问话,暗道:“已过千年,好不容易迎来一批外人,却是差劲到如此地步吗?十二个人会的全是最基本的外功,还有两个拿架势忽悠我的,真是气死我也!” 而后,管事将这十二人领出房子,待韩令绥最后一个从房子里走出,顿时瞪大了双眼,暗道:“院子竟然变得如此大了!果然是一种障眼法么?可是那些门牌是何时制作的?” 只见原先那座空荡的院子西边竟然多出了一排月亮门,那些月亮门的门楣上各自有一个牌子,从内到外分别刻着十二人的名字,最左边刻着“王洪”,依次是“史庆东”、“何陈卓”、“胡英”等,直到最后三个,分别为“赵庆云”、“刘福”、“韩令绥”。 十二人无不惊悚莫名,这等奇闻怪事从未听闻,前一刻这里还仅是平平常常的一座空置院落,此时却多出来十二道月亮门,那月亮门里幽深明亮,不知通向何方。 便听那管事道:“从今往后,你们便各自生活其中,如有需要我自会前去呼唤你们。” 管事言罢,径自走向那院子的东边,此时众人方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道月亮门,只是那月亮门上没有悬挂门牌,管事双脚踏进月亮门后,众人再次惊呼,只因那管事前一刻还在众人眼中,下一刻竟是不见了踪影,当真奇闻怪事! 第三十七章 改姓北冥? 韩令绥和刘福对视一眼,便听刘福道:“这到底是什么诡异地方,怎么跟变戏法似得?” 那两名曾经的少林俗家弟子也纷纷言道:“恐怕那管家真的是妖魔,不然常人哪有这般能耐,能凭空变出这等事物?” 韩令绥看向之前装晕的青年,他名叫赵庆云,会使全真教的基础武功,他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径自去院子大门处观看,韩令绥和刘福也跟了过去。 赵庆云双手按在门上向外推动,再向里拉动,毫无结果,便听他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咱们被困在这里了。” 名叫何陈卓的青年男子是丐帮净衣派弟子,他听闻后也上去尝试一番,而后退开两步,施展出丐帮轻功《四方步》陡然拔高身体,想跃出院墙,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挡住一般,摔了下来,另有几人学他模样,纷纷使出各自轻功,同样无法跃出院墙。 这时名叫胡英的辽北州胡家旁支弟子叫道:“你们快看后边!” 众人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之前那栋房舍的门楣上也多了一个牌子,上刻“演武堂”,胡英本想推门进去,却如何也推不开那道房门,只得作罢。 另有几人去管事离开的月亮门前观察,有一人迈步欲进,被一股力道强推出来,摔在地上,说道:“好似弹簧一般,进去不得。” 这时赵庆云想要进那挂有“王洪”牌子的月亮门,也被弹了回来,而后他走到倒数第三个月亮门,眼一闭冲了进去,转瞬间消失不见。 众人无不好奇,纷纷找到对应的月亮门,不消片刻院子里再无一人。 韩令绥也是如此,他穿过挂有自己名字的月亮门后只觉身体一轻,好似飞起来一般,眼前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竟是出现在一座别院里,这院子有三间瓦房两间偏房,和普通宅院没有两样,三间瓦房里当中是客厅,左手是卧室,右手是书房;两间偏房里一间是厨房,一间是餐厅,除了没有现代化的电器外,家具齐全,且都是上好的木制家具,古色古香。 韩令绥暗道:“既来之则安之,且看吧。” 他在厨房翻找一番,这里食材良多,只是没有现代电器,仅有一座泥塑的灶台和各种锅碗瓢盆,他便去院子里的木柴堆旁劈了一些柴火,点火做饭。 韩令绥自小在乡下长大,与妹妹相依为命,这些活计难不倒他,锅里煮饭锅下添柴,没多久便弄出来两道小菜,蒸了一小锅米饭,自顾吃了起来。 “这里的调味品倒是齐全,食盐、酱油、醋、味精、糖、八角、茴香、花椒、芥末一样不少,另外还有不曾见过的香草香料,食材也如是,看数量该是一个人一天的食量。” 韩令绥吃饱喝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穿过月亮门返回演武堂所在的院子,看到赵庆云持剑独自站在院门儿处发呆,于是上去说道:“赵师兄,你有何发现吗?” 赵庆云比韩令绥大了几岁,八皖州永阳府人士,曾在永阳府念过全真教授权的高中,因资质一般未曾考入大学,他回身道:“原来是韩师弟,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事情。想必韩师弟的‘独院’应该和我的‘独院’一样。” 二人当下将自己能进去的独院互相描述一番,果然一模一样,便听赵庆云说:“那管事必定是妖魔,不然哪有这种变化万方的本领,韩师弟你看这道院门,明明是木头做的,用开了锋的刀剑却无法在上边留下任何痕迹。” 赵庆云言罢将手中长剑递给韩令绥,道:“这刀剑也极其古怪,看似清脆,却极其锋利。” 韩令绥用指肚试了一下剑锋,只轻轻一触便在指肚上留下一道血痕,言道:“的确锋利。”而后在院门上划了一剑,传来金石碰撞的声音,那院门上果然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如此过了三日,每日里众人约定好在午时在院子里见面,探讨这些奇异的事情。 韩令绥道:“我观厨房里的食材每日里都会自行更新,却不见有人进过来,当真稀奇。” 刘福道:“这不是好事么,有吃不完的东西。” 其他人也纷纷言说这等怪事。 胡英是辽北州胡家旁支,会耍十几招《胡家刀法》,也仅仅是会耍招式罢了,无甚高明之处,他和众人言道:“我等已经在此居住三日,为何还不见那管事过来?” 刘福却笑了一声,道:“不来才最好,在这里住着倒也快活,只是没有女人伺候,哈哈哈。” 十二人此时都在院子里,其中十个人聚在一起聊天,两个人则在一旁切磋比试,这二人正是韩令绥和赵庆云。 赵庆云只念完了高中,会使《全真剑法》和《排云手》,虽然不甚高明,却也中规中矩,他听闻韩令绥也是八皖州人士,也曾学过这两门功夫,一时技痒便和韩令绥切磋比试。 赵庆云于内功一道了了无奇,连略有小成的境界都达不到,二人切磋起来只讲究招式套路,不以内功辅佐,韩令绥倒也随心应手,你来我往拆招架招,规规矩矩。 这时院子东边的月亮门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不是管事又是谁,他见众人都在此地,便道:“倒省的我再去叫人,王洪、史庆东,你二人随我走。” 王洪和史庆东对视一眼不曾动作,那管事手掌轻抬,道:“用我请么?” 王洪和史庆东去了约莫四个小时,傍晚时方才回来,众人一直在院子里守着,见他二人从那月亮门出来,赶忙上前询问,便听王洪道:“管事把我们领到了一处别院,那别院比之咱们各自的别院大上许多,且院中有一座水塘,遍开荷花,另有一座凉亭在水塘上。” 史庆东接着说道:“凉亭里有个人,但是因为有垂帘遮挡,看不清楚那人模样,该是个女子,我们进去时她正在抚琴。” “管事叫我们用罗汉拳拆招架招,后又拿棍子给我们让我们用夜叉棍法互相拆招。” 胡英蹙眉道:“是演武给那个女子看么?” “应该是的。”王洪道:“我与史庆东师弟一直切磋到筋疲力尽,那管家方才说道,‘你二人回去再好生琢磨一番,下月再来演武,如有进步,自然有赏。’并给我二人服用了一枚丹药。” 胡英道:“是什么丹药?” 王洪道:“一种白色蜡丸,无味。” 史庆东道:“不是毒药,我二人服用后感觉小腹处温热,舒坦至极,我有种想要立刻回去打坐练功的欲望,这药物应该对修炼内功有所帮助。” 二人言罢便各自回了别院,其余人等又议论一番,而后返回居所。 次日午时,众人再在来到院子里,却不见那名丐帮弟子何陈卓出来,直等到傍晚时分,他才从东边的月亮门出来,说道:“和昨日王师兄二人一般,去给那女子演武观看,来来回回演示了几十遍《六合拳》,临走时那管事也给我服用了一颗丹药。” 王洪便道:“那枚丹药的确是辅佐修炼的神丹妙药,我昨日修炼一夜,内功进展极速,再有几日,必能达到‘鹤立鸡群’的层次。” 又过了几日,王洪道:“我已达到‘鹤立鸡群’的层次,十日练功,比之以前一年还要迅速,且毫无阻滞。” 其余去过演武的人也都这般言说,就连刘福那个假把式也说自己这几天武功多有长进,韩令绥和赵庆云对视一眼,道:“明日该咱们了吗?” 赵庆云道:“王师兄与史师兄所会外功一模一样,咱们二人与他们二人一般,恐怕明日该是咱们一起去了,我倒是有一丝期待呢。” 次日清晨,韩令绥吃完早饭正在自己院子里休息,那名管事自月亮门进来,呼唤道:“随我来。” 三人进了东边的月亮门,穿越之时犹如飞天遁地一般,天旋地转,好在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待眼前变亮后,果然到了一处极大的别院中,那院子正当中有一汪水池,柔毛齿叶的睡莲布满整片水池,看上去极其曼妙美丽。 水池一旁有一座凉亭,垂帘而下,只隐约能看到里边坐着一个人,面前摆着古筝一样的乐器。 管事将二人领到凉亭外的空地上,说道:“你二人以排云手切磋吧。” 韩令绥和赵庆云早已不知切磋过多少回,于是各自摆开架势,按着排云手的招式切磋起来,《全真排云手》是全真教的基础功法,授权高中选学之一,一般高中生不会学习这套武功,主要是因为它比之《全真剑法》弱上许多,只有那些资质尚可或闲极无聊的人才会学上一招半式。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百十来招,赵庆云修习过全真心法,虽然不甚了了却也比韩令绥强上许多,百十招下来他并无疲惫,韩令绥却额头见汗,气息有些紊乱。 那管事一直在旁边无声观看,待发现韩令绥气喘吁吁后叫停了切磋,和他言道:“你未曾修炼过任何内功?” 韩令绥如实道:“修习过,只是不曾凝聚出真气。” 赵庆云往常与韩令绥切磋,从未持续这般久过,听到他的回答,脱口道:“高中时全真心法乃是必学,虽然不比基础内功高明多少,却也不至于修练不出真气来。” 管事望了赵庆云一眼,赵庆云赶忙低头不言,管事道:“回答他的问题。” 韩令绥道:“你是否要将我送去干重活?” 管事眉头一挑,道:“将原因说出来我听听。” 韩令绥暗道:“我便是撒谎,他早晚也会发现,不如如实告诉他。”于是说道:“我筋脉尽断,自然无法修炼内功。” 荷花池旁,韩令绥将自己筋脉尽断的事情告知了管事,那管事本来听闻韩令绥未曾修炼过任何内功,还在窃喜,此时却眉头深蹙,一步走上去拿住韩令绥的手腕,仔细切脉,道:“果然如此。” 管事放开韩令绥,却跟赵庆云道:“你且回去,将这枚丹药服下,好生研磨武功,下次再来若是有所长进,另有好处给你。” “好的。”赵庆云望了韩令绥一眼,接过丹药,服下后径自离开别院。 待赵庆云离开后,那管事和韩令绥道:“你既然筋脉尽断,气海穴又遭到重创,为何还要学那假把式?” 当初十二人在演武堂里各自展示所学的时候,管事便发现其中有两人演示出来的外功丝毫没有内力辅佐引导,本以为他们皆是只练过基础内功,内力微弱,才得以此,却不想其中一人竟是真的毫无内力,也未曾修炼过任何内功。 韩令绥道:“不怕阁下笑话,我对武学极其痴迷……”韩令绥并未隐瞒,将自己被恶人下毒的事情告诉了管事。 管事道:“生长于烟瘴之地的蕈草竟还有这般效果,前所未闻,你且在此候着。”他说完便走进凉亭,与那神秘女子言谈几句,声音轻微,凭借韩令绥的耳力自然听不见丝毫内容。 过得片刻,管事从凉亭中出来,站在韩令绥身前,道:“我这里有两条路给你选择,其一,自是离开镇子前去做苦力,直到生命终止。” 韩令绥甚至不听他说第二条路是什么,开口道:“阁下既知道我的状况,我又怎会自寻死路,看来我只能选择第二条路了。” 管事难得露出笑容,道:“你且听听我这第二条路是什么再说。” “阁下请讲。” “第二条路,入我北冥氏祠堂,改姓北冥,听我调遣!” 第三十八章 花开画卷 “什么,你是北冥氏传人!”韩令绥脱口叫出声来。 管事言道:“你倒是听过北冥氏,这也无甚稀奇的。” 韩令绥随即便道:“前辈,在下与北堂后人有莫逆之交,还请前辈送在下离开此地!” “北堂?”听闻北堂二字,管事终于变色,道:“我北冥氏却有一支旁系堂号为北堂,但在千百年前便断了传承,你且跟详细说来。” 韩令绥言道:“我与北堂北冥氏族长是同门师兄弟。” “师承何人?” 韩令绥便将郑则当初跟他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管事,管事仔细听着,待韩令绥言罢,说道:“如你所说,外边的世界果然还有一支残存的北冥氏族人,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北冥氏!天不亡我北冥氏啊!小姐,小姐!” 那管事犹如疯癫,施展轻功三步迈到凉亭旁,道:“小姐你可听到,你可听到了,我北冥氏并未灭亡,并未灭亡啊!” 管事说到这里,竟是老泪纵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向苍天磕头道:“老天爷,你将这北冥卷轴赐予我北冥氏,本是希望我北冥氏壮大氏族,带领苍生抵抗妖魔,却没想到它毁了北冥氏啊,到头来北冥氏只剩下我与小姐二人相依为命,在这画卷中躲避灾难已有两千余年。我本以为天下间北冥氏再也没有男丁,再也无法传宗接代,原来……原来我北冥氏有后,有后啊!” 空荡的院子里,管事的哭声回荡不停,凉亭那位女子似乎也在抽泣,韩令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直过了一刻钟,那管事终于起身,哗啦一下将凉亭的卷帘掀开,露出了那神秘女子的真容。 那女子豆蔻年华,秀雅绝俗,有一股轻灵之气,宛若天上之人,一双美目闪烁着点点泪滴,犹如一泓清水,她独倚长椅,在灯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怎一个美字了得。 韩令绥看向那名少女,暗道:“恐怕用再好的溢美之词也无法形容她的美貌吧,李招娣那家伙若是看到了她,一定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爷们儿的。” 那女孩儿点漆双眸看向韩令绥,轻启樱唇道:“你……所言非假?” 韩令绥点头道:“自然不会欺骗姑娘,他名叫郑则,实则姓北冥,他这一支为了躲避灾难,两千年前便改姓为郑,沿用至今,且如今北冥氏不止北堂一支,据我那师兄所言,北堂郑氏祠堂内有文献记载,北冥氏在十堰州、北庭州二地均有同族之人,只是因为人口稀少,至今未能联系到他们。” 管事此时也清醒过来,蹙眉问道:“你要怎么证明他们就是我北冥氏后代?” 韩令绥道:“那位神秘的高人言称与北冥氏先祖有些渊源,曾答应北冥氏先祖,若北冥氏面临绝户的危机,定当不顾一切保护其中一支,并言说:‘北冥氏有一绝世内功,名曰《北冥神功》,与天下内功皆有不同,乃是反其道而行。’,不知阁下是否听过这种内功。” 之前郑则并未说神秘师父提起的绝世内功是什么名字,但韩令绥根据其“反其道而行”的描述,猜测该内功当为北冥神功。 “哈哈!哈哈!”管事闻言大笑,道:“果然,果然是我北冥氏后代,那北冥神功便是我北冥氏所有,乃是由这北冥卷轴中流传出去,世间之人竟然还记得这门神功!不对!” 管事反应过来,暗道:“他虽这般言说,我也无法确定真假,还需出去一趟,见到那北冥正则和他那神秘的师父才行,可我若是再次离开画卷,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如何去判定他所言真伪。目下只能让这小子自行出去,将北冥卷轴交于他保管,哎,他终究不是我北冥氏族人,我又怎能将卷轴交给他呢。” 韩令绥驻足不语,凉亭中的姑娘也保持着沉默,素手搭在古筝上,似乎在想着事情。 过得片刻,管事道:“既然如此,我给你第三条路选。” 韩令绥颔首道:“阁下请讲。” “入赘我北冥氏,奉依依为妻,待诞下男婴后我助你修复经脉,传你北冥神功,待你功有所成,便允你离去。” 韩令绥道:“阁下,既然世上还有北冥氏留存,为何还要我入赘北冥氏?” 管事道:“我不诳你,却也不知你是否在骗我,何时我见到北冥正则一家人和那神秘之人,何时我才能信你。” “阁下将我送出去,我把他们带来与你相认不就好了,也无需入赘。” 管事道:“我家小姐国色天香,仪容俊美不凡,你还推三阻四,莫非觉得自己有恃无恐么?” 韩令绥见他隐有怒相,依旧执着道:“我与你家小姐并无情愫,为何要娶她为妻,何况我在外边有父母亲人,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媳?” “你要作何?”管事怒气冲天,似要对其动手。 韩令绥忙道:“听我说完,你再决定可不可!你让我入赘北冥氏,且必须要生出男婴后方可放我离开,无非是害怕我一去不回。且容我猜测一番,你既然如此说,定是自己无法离开此地,而我是这里唯一认识北冥氏后人的人,你若将我打死,我死便是了,你也就再也无法知道北冥氏是否真的存在后人,你要出手便出手,但请阁下仔细斟酌。” 管事暗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心眼不少,竟是猜出了我的心意。”他果然没有对韩令绥出手,而是去和那位名叫依依的姑娘商谈一番,出来后和韩令绥道:“我家小姐请你进去言谈。” 那少女名叫北冥依依,名出《诗·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北冥依依轻启樱唇道:“你真不愿娶我?” 韩令绥叹息一声,问道:“姑娘,你就这么嫁给我,心甘么?” 北冥依依细眉弯弯,脸上无甚表情,剪水秋瞳望向韩令绥,轻声言说:“何为心甘?” 韩令绥道:“你我相见不过一日,相谈不过三句,便要做了夫妻,于我看来,你一定不是心甘情愿的。” 北冥依依轻挑红唇,露出一丝笑意,道:“我在此处已经住了不知多少个年月,每隔千百年,总有一些人误入此处,老伯便会留下学武之人,洗经伐髓,重铸根骨,如此历经百十年,待其中六人精通北冥七星阵,便和齐老伯集成战阵突围一次,去世间寻找北冥氏后人。” 韩令绥虽然好奇,却未细问,便听她继续说道:“那些人中,老迈者有之,年少者有之,丑陋者有之,俊美者有之,我都一一见过,你所言心有不甘,是否觉得自己不如他们?” 韩令绥轻笑摇头,道:“如此多人中,你就没有喜欢过谁?” “没有过,他们注定要死的,而我不会死。” 不会死是什么意思韩令绥暂且不想追究,他道:“我也会死。” 北冥依依道:“我知道你会死,老伯也快死了。” “什么意思?” 北冥依依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告知我们世间还有我北冥氏族人的人,老伯不信你,我也不信你,为了以防意外,老伯需要自己去世间走一趟,可是不行呀,他在世间的寿命已经枯竭,一旦离开北冥画卷,立刻便会魂飞魄散。” 她又道:“所以,你是我们二人最大的希望,只希望你不要欺骗我们,待你我二人留下子嗣,你便领着其余六人闯出千里迷阵,将我北冥氏后人带来与我们相认,如若你说的乃是诳语,我们也自此认了,许多年,不想再熬了。” 韩令绥道:“你果然还是不甘心的。” “若你所言非虚,我便一千个一万个甘心,若你没有骗我们,我永生永世都会将你视作夫君;如果你只是为了苟活而种下谎言,那么我也只能不甘心的死去了,如此,只能留下一分北冥氏血脉,不甘心,便不甘心罢。”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流泪。 韩令绥说道:“我不会娶你,也没有骗你。” 便听她言道:“如此最好不过,我们如今已无路可选,你不娶便不娶吧。” 北冥卷轴,是一副山水画卷,画卷中有一座山谷,山谷里有一座小镇,韩令绥如今便在这座小镇上生活。 画卷里四季分明,日出月落,冬去春来,不觉间已经十年了。 韩令绥修习《北冥神功》也有三年时间,内功境界于昨日刚刚突破“出类拔萃”,达到了“技冠群雄”的层次。 《北冥神功》出自北冥卷轴,是北冥卷轴中一门极其独特的内功,和韩令绥之前知道的北冥神功不同,它不仅仅可以用来吸噬旁人内力作为己用,更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凝练内力的绝学。 其有效息达到了每分钟七次,转化率更高达320%,比之全真教的先天功足足高了100%,有效息也多了两次。 这也是韩令绥能在三年时间便将内功境界从零提升到技冠群雄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自然是功力丹和洗髓丹的作用。 两种丹药都是齐老伯(管事)自己炼制的,所用药材均来自北冥画卷中,山谷四周郁郁葱葱,其中不乏珍贵药草。 每个月一枚功力丹一枚洗髓丹,使得凝练内功的速度加快最少十倍,且能疏通经脉,治愈损伤脉络。 这一日,韩令绥在小镇东边的湖畔练功,练的是北冥卷轴中的一门轻功,《凌波微步》。 凌波微步是以外功修习内功,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为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因此每走一遍,内力便有一分进益。 韩令绥修炼凌波微步也有三年时间了,配合北冥神功一同练习,呼吸之间,越来越熟,越走越快,不消片刻竟是练了十几个周天,只觉四肢愈发松快,呼吸愈发顺畅,极为舒服。 在之前,韩令绥一直以为凌波微步是逍遥派的顶级轻功,却不想它和北冥神功一样,都是出自北冥卷轴中,且比之逍遥派传承下来的更加全面,威力更加厉害。韩令绥虽然未曾询问过齐老伯,却也想过,恐怕那位逍遥子前辈,也曾在这北冥画卷中生活过吧。 修炼完武功后,他便坐在湖边入定,一呼一吸之间尽收天地元气,这北冥画卷中的天地真元比之世间不知精纯了多少倍,对凝练内功有极大的帮助。 一艘乌篷船自镇子里驶出来,赵庆云摘掉斗笠,用手掌遮住日光,远远的喊到:“小师弟,饮一杯否?” “原来是六师兄,好,这就上来!” 韩令绥随即起身,施展凌波微步踏足湖面,忽起忽落,忽快忽慢,几次蜻蜓点水后落在乌篷船上,那乌篷船竟是没有丝毫动荡。 便听赵庆云道:“小师弟,你比我们六人练功晚了七年,却在这三年里将我等师兄弟远远甩开,不愧武学奇才之名,师兄这里甘拜下风,哈哈哈!” 韩令绥拍着他的肩膀,道:“六师兄,你这么夸我,我可要脸红了,哈哈哈。” 船蓬内走出五人,皆是十年前一起来到北冥画卷的师兄弟,个头最高身材最壮那人便是当初傻里傻气的刘福了,如今却是二师兄,他言道:“我还真想看看小师弟脸红的模样,哈哈!” 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则是五师兄何陈卓,他旁边那两位笑呵呵的家伙分别是大师兄王洪和三师兄史庆东。 韩令绥看了一圈,问道:“今天都到齐了,四师兄呢?” 王洪道:“四师弟近来情绪低落,恐怕……” 韩令绥这个月潜心修炼,不曾见过众人,听闻他言,随即问道:“四师兄怎么了?” 史庆东叹息一声,道:“咱们当初都是奔着圣物去的,心知危险,九死一生,可是咱们孑然一身,在哪里都是一样,别说十年八年,便是在这北冥画卷中待上一辈子我也不觉烦闷。” 他说这话倒是不假,七个人中倒是有五个人了无牵挂,随船进入北海寻找圣物,都知道危险重重,早就看淡生死了,他又道:“四师弟则不同,他已经成婚,在误入此地前有一个三岁大的闺女。” 韩令绥这才知道四师兄胡英(辽北州胡家旁支子弟)原来已经结婚生子了,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四师兄为何还要冒险去那北海寻宝?” 史庆东道:“说来四师弟的闺女与小师弟之前的损伤倒是有些相像,只不过她是先天性的损伤,且更加严重,医生言称活不活十四岁。” “什么,怎会这样!那,可有治愈之法?” 史庆东无奈摇头,道:“毫无办法。” 王洪也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四师弟听闻北海有神光降临,圣物出现,又不知从谁那听说那个圣物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令人长生不老,想必也是病急乱投医,便跟了过来。” 史庆东道:“四师弟后来知道你服用洗髓丹治疗损伤的经脉穴道,便起了心思,向齐老伯讨要洗髓丹,齐老伯便让他放下这个心思,等他功成再说。” 王洪道:“前些日子我们六人聚在一起切磋比试,聊天涉及到七师弟你,言称你虽然比我们晚练功七年,却在三年里赶超我等,实乃武学奇才。三师弟便说了一句……” 刘福接过来道:“我当时说,洗髓丹真乃神丹妙药,小师弟如此沉珂之伤都可痊愈,且未影响他的修炼。四师弟从那开始每日必定去找齐老伯讨要,那日我撞见二人对话,齐老伯说,洗髓丹虽然可以修复经脉损伤,哪怕先天沉珂也可痊愈,可你还是尽早死心吧,没有百十年修炼,是无法安然走出千里迷魂阵的。” 赵庆云也道:“我也撞到过一次他二人争吵,齐老伯说,你若现在离开,迷魂阵里九死一生,就算我将洗髓丹给你,你也交不到孩子手中,不如潜心修炼,待功成后离开此处,去外边闯下一番伟业。” “当时四师兄跪在地上说,我不要什么伟业,我只想救下我女儿的性命,求齐老伯赐药放他离开。可是齐老伯一直不曾答应,说北冥七星阵必须由咱们七个人组成,少一人则多一分危险。” 王洪暗暗摇头,道:“从那之后,四师弟便无心修炼,整日躺在床上荒废时间。我等师兄弟前几日还曾去他家看望他,劝解他好好修炼莫要荒废武功,他却说,我连自己女儿都救不了,练功何用,不如死了算了。” 过了几日,齐老伯许是被他感动,交给胡英一瓶洗髓丹,约摸百十多粒,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便送你出去,生死在天,看你造化吧。” 众多师兄弟不停劝解,他也不听,竟是给师兄弟们跪了下去,磕头道:“我胡英对不起诸位师兄弟了。” 言罢,虽齐老伯离开镇子,往南边去了。 韩令绥叹息一声,道:“四师兄去意已决,便让他去吧,只希望他吉人天相,能安然度过那千里迷魂阵。” 王洪皱眉道:“四师弟去了,如今我们六人,到时候如何修炼北冥七星阵?” 韩令绥道:“昨日我已经跟齐老伯商讨过此事,北冥依依将加入咱们之中,共同修炼北冥七星阵。” 刘福道:“北冥姑娘也要离开画卷吗?” “她已经不想再熬了,这些年来她已经对我曾经的话坚信不疑,只想快些离开北冥画卷,去外边寻找北冥族人。” 第三十九章 成婚 北冥画卷南方平原上的那座工地实际上并不存在,因为北冥画卷本身并不存在任何“土著”,那座宫殿和这座小镇上的所有人,皆是画作之中的粗略笔线,这也是为什么韩令绥最初觉得那些干苦力的人和镇子上游荡的人们为何形如纸片的原因。 齐老伯和韩令绥说过,除了他和北冥依依,还有韩令绥六兄弟,其余人早已离开北冥画卷,当初在工地上挑选人员之时,未被选中的其他人被留在工地,实际上次日便会被送出画卷。 韩令绥曾经询问齐老伯:“为何不能让他们留在画卷中生活?” 齐老伯道:“北冥画卷中的世界太过渺小了,无法承载如此多人在其中长久生活,让他们在这个狭窄的世界里苟活,且无所事事,倒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若是运气好,也许能走出千里迷魂阵。” 当初被允许进入镇子的一共十二人,经过几个月的筛选,那些服用了功力丹后依旧没有任何长进的人,便被送了出去,那时候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听说过北冥画卷,更是不知道齐老伯背后是上古时代的北冥氏,自然不虞担心他们若是侥幸出去,传出什么话来。 齐老伯说:“若想在千里迷阵中活下来,殊为不易,可谓九死一生,全凭运气。” “原来如此。”韩令绥道。 齐老伯道:“自古以来,唯有北冥七星阵方能安然无恙的突破千里迷魂阵,而要想施展这套阵法,阵中所有人必须修炼过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以高深内功和精妙步法相互配合,方能不会迷失在千里迷魂阵中,那些独自离开之人,若是运气极好的,兴许能脱离迷魂阵,若是运气不佳的,恐怕一辈子都会被陷在迷魂阵中,直至精疲力尽而亡。” 这一日,北冥岛北岸,杨小宝正在教导郑小燚修炼天罗地网势,便看到远方海面上飘来一个黑影,便叫停小燚,道:“小燚,随我过去看看,似乎是人。”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岸边,不消片刻那个黑影便飘了过来,杨小宝腰间绸带飞出,将那人卷了起来,接过那人后放在沙滩上,一试鼻息,道:“尚有一丝气息。” 小燚看着这位三十来岁的男子,道:“父亲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宝哥,咱们快救他吧。” 杨小宝将那人背到一座凉亭中,摆正姿势后以《玉女心经》上的高深内功为他疏导经脉,不由惊咦一声,收功后和小燚说道:“这人内功深厚,恐怕已经达到非同凡响的层次,练得且是阴阳调和的绝妙内功,恐怕是在海上挣扎良久,脱力之下方才变成这般模样。” 小燚道:“咱们把他送回祠堂。” “好,凭他内功,修养几日该能恢复。” 胡英醒来时四下里夜深人静,只隐约听到一丝呼吸声,他的凌波微步已然大成,内功更是浑厚,虽然不像韩令绥那般能修炼北冥神功,却也不是常人可比,耳力极强,仔细聆听后暗道:“我还在幻象之中?” 一旁打坐看守他的杨小宝忽然睁开双眼,与黑夜中看他眼球转动,知道他已然醒来,于是问道:“你可是醒了?” 胡英蹭地一下跃起身来,使得却是那《凌波微步》中的绝妙步法,身形斗转欺近杨小宝,杨小宝惊咦一声,双手拍地翻身而起,躲开对方的擒拿向后闪去,口中言道:“我救你性命,你却想伤害与我?” 胡英立刻后退一步,凝眉看向对方,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男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于是问道:“这是哪里?” 杨小宝心知他昏迷方醒,之前贸然出手乃是尚未清醒之故,于是说道:“北冥岛。” “什么,北冥岛!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出来了!”胡英竟是泪流满面,一屁股坐在地上,暗自流泪,杨小宝看的啧啧称奇,点燃屋内灯光后,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个什么劲儿?” 胡英一边哭泣,一边翻找身上的东西,竟是什么都没有了,连忙喊道:“我东西呢,我东西呢?” 杨小宝将脚下牛皮包递给他,道:“未曾动过。” 郑则和郑天乐睡在隔壁,听闻动静后纷纷赶来,看到胡英后说道:“你醒了,小宝和小燚见你从海上飘过来,气息细若游丝,便将你带了回来。” 胡英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一一看过众人,抱拳赶紧道:“多谢各位相救,胡英感激不尽,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郑则请他入座,让杨小宝、郑天乐各自去休息。 他给胡英热了一点饭菜,看他吃饭,问道:“胡兄弟,不知你为何会沉入海中?可是行船出了事故?” 胡英不答反问,道:“这位大哥,可否告知在下如今何年何月?” 郑则告知与他,道:“鄙人姓郑名则,告知胡兄弟,去年四月初九北庭州武林盟主大会,青莲堂族长李官永当选为这届北庭州武林盟主,如今已经过去一年整了。” 胡英惊道:“什么,如此说来现在是四月份,我去年六月份随船在北海寻找圣物,误入北冥画卷整整十年,为何外界才过去了十个月?” 郑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听到了“北冥”二字,于是蹙眉道:“胡兄弟言说北冥?” 胡英看向郑则,忽然问道:“你说你叫郑则?北冥氏郑则!” 郑则见他听闻自己姓名后竟然如此惊诧,手上不由运气,蹙眉道:“胡兄弟认得我?” 胡英喜上眉梢,蹭地一下起身,几乎快要高兴疯了,道:“你叫郑则,北冥氏郑则,你是北冥氏北堂后人!” 郑则也随之起身,并慢慢向后退去,本来去休息的杨小宝和郑天乐二人纷纷听到声音后赶出来,杨小宝在这几人中功力最高,快速将郑则护在身后,问胡英:“你欲作何?” 胡英连忙挥手,道:“郑大哥切莫误会,我并无歹意,我是……”他顿了顿,说道:“韩令绥,乃是我的小师弟!” “什么!你认得韩师弟!” 八皖州,凤阳郡,平棘堂李家。 李招娣面如死灰,静坐在梳妆镜前任人摆布,点漆双眸黯然无光。 她生母坐在一旁看她,见她这般模样,说道:“招娣,我知道你喜欢那个韩令绥,若是以前倒也好办,他是小户人家,妈妈去跟族长他们求上一求,想必也能答应让他入赘我平棘堂李家。可是现在人家是青莲堂的嫡系大少爷,既然人家不想娶你,你干嘛每日里以泪洗面,作践自己?” 李招娣回来时只说那韩令绥不要自己了,李母便当了真。 李母见她毫无反正,一双眼睛泛着泪光,于是又道:“你这孩子,都回来八九个月了,怎么还是整天哭来哭去的,那韩令绥真有这般好么,竟然让你变成如今这幅鬼样子。” 李招娣比之十个月前不知消瘦了多少,柔美的脸角清瘦暗淡,尖尖的下巴好似锥子,裸露在外的脖子也瘦的能看见骨头,生人看了甚至会觉得有些可怕。 她听了母亲的话,这才回过一丝神来,看向母亲,轻启樱唇道:“妈妈,你爱爸爸吗?” 李母被她一句话逗笑,道:“你这丫头,怎能问母亲这种话。” 李招娣神情恍惚道:“自然是爱的,妈妈,我……也爱着他。”他,指的自然是韩令绥。 李母叹息一声,道:“可是他不喜欢你,还把你赶了回来,你对他一往情深又有何用,徒增悲伤罢了。” 李招娣泪眼迷离,道:“他也该是喜欢我的,只是不曾言说罢了,我看得出来。” “那他为何将你赶走?” 李招娣忽然失声痛哭,从梳妆椅上跌倒,把一旁正在给她化妆的化妆师吓了一跳,李母连忙过去将她抱起来。 李招娣死死的抱在母亲怀里,声泪俱下道:“妈妈,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呜呜呜!” “什么?你说韩令绥死了?是近几日的事吗?” 李招娣泣不成声,好半天方才抽泣道:“十个月前,便死了……” 良久,李母将女儿扶坐在梳妆镜前,道:“女儿,妈妈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也不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说他也喜欢你,若是让他知道你因为他的死而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他也会为你难过的。” “女儿,忘了他吧,好好的活下去,安心准备红妆,再过几日你便要成亲了,让人家看到新娘子竟是这般模样,岂不是难看死了?” 李招娣道:“我忘不了他,即便嫁人,我也忘不了他,何况……” 李招娣没有说出下一句话,“何况我已不想活了,给人看到这幅鬼样子又能如何,我只想嫁给韩令绥,又无法违背家族的安排,妈妈,女儿恐怕会让你伤心了。” 几十年前,继兰堂王家在凤阳郡算不上名门望族,江湖地位比之平棘堂李家不知差了多少倍,本是一个小小的家族,和普通人家并无什么不同,直到继兰堂王家出了个武学天才,名叫王胜利,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王胜利毕业于永阳府重阳学院,后考入全真教内门,与几年后内门大比晋级为真传弟子,历经数十年后成为全真教长老,是八皖州数得着的一流高手,道号王继宗。 继兰堂王家出了一位江湖一流高手,自然水涨船高,几十年来不断与其他家族联姻,以此提高家族在江湖上的地位,尽管如此,也无法和平棘堂李家相比,按理说哪怕是平棘堂李家的旁系女子,也断然不会嫁给这么一个刚刚有点江湖地位的家族。 然而十几年前,王继宗在游历江湖时从一名歹人手中救下了一位妇人,那妇人是淮南州三槐堂族长的女儿,自此跟名震江湖的三槐堂王家有了联系。 后又过了几年,两家族因为同宗,多有来往,有一对少年人互相喜欢,一位是继兰堂的嫡系三少爷,一位是三槐堂的旁系小丫头,二人相处日久,渐生情愫,两个家族一合计,联姻吧! 这一下,凤阳郡的继兰堂王家更是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凤阳郡数得着的名门望族,地位比之平棘堂李家隐隐高出一丝。 家族之间,联姻是一种常用手段,平棘堂旁系有女初长成,继兰堂嫡系四公子也刚满二十岁,两家便起了联姻的心思。 按理说,以两家目前的江湖地位,继兰堂隐隐高出平棘堂一些,却因为是新晋贵族,为了稳固在凤阳郡的地位,当下算得上门当户对的也只有平棘堂李家了。 人家是千年的名门,你家是刚起来没几年的小名门,还是背靠全真教和三槐堂,平棘堂自然不能将嫡系闺女嫁给你,便先找个旁系闺女试试水,先来个第一次亲密接触,以后看情形再做打算。 于是,李招娣就成了这次亲密接触的牺牲品。 这一日便到了拜堂成亲的日子,大红轿子将李招娣送进了继兰堂王家,正当拜天地之时,堂外忽然传来一记清脆的叫声,道:“且慢拜堂!” 大好日子被人打搅,给谁也会恼火,何况继兰堂刚刚成为贵族,还没有养成什么贵族的气质,当下,院中护卫纷纷拔剑,一副欲将来人斩成千万断的架势。 声音落下,便见一道白色绸带自空中飞来,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男子脚踏绸带,须臾间落在了堂外。 不是杨小宝还能是谁。 杨小宝站住后朝堂内道:“敢问这位新娘子是李招娣李姑娘吗?” 李招娣披着红盖头,转过身透过红绸隐约能看到堂外人的模样,双眼忽地一亮,暗道:“他怎么生的和令仪妹妹这般相像,莫非是青莲堂李家的子弟,我为何不曾见过。” 四周护院家丁将杨小宝围在中间,杨小宝却不理不顾,又问了一遍,一名四十多岁王家子弟走上来,面带怒色道:“在下王家族长王世德,这位少侠,今日乃我继兰堂王家大喜的日子,少侠若是前来道贺,还请莫要喧哗,稍后会有人领少侠前去坐席吃酒;少侠若是前来闹事,恐怕选错了地方!” 他说话时隐含内力,声音浑厚清亮,振聋发聩,四周围观者无不暗暗叫好,其中内功低微者更是头晕脑胀,脚步不稳,可见其内功至少达到出类拔萃的层次了。 然而杨小宝却面带讥笑,看都不看他一眼,第三遍询问堂内道:“新娘子,可否告知在下你是否名叫李招娣,平棘堂李家的李招娣。” 王世德恼羞成怒,出手去擒杨小宝的肩膀,杨小宝不躲不避,待对方抓住自己肩膀后内力激发,竟是将那王世德震开三步。 其他人看的莫名其妙,乃是功力不够高深,看不明白缘由,王世德是当事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暗道:“这个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怎的内力如此高深!” 王世德再欲说话,杨小宝却道:“新娘子,你不答我,算是默认了。我再问你一件事情,你曾对某人言说,此生非他不嫁,此话可还算数?” 李招娣听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豁然掀开红盖头,露出那副骨瘦如柴的憔悴面容,不仅把杨小宝吓了一跳,就连围观宾客都惊呼出声,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等瘦弱之人。 便见李招娣蹒跚走出大堂,目视杨小宝,道:“你说什么?你是谁?” 杨小宝知道这位姑娘虽然跟自己同岁,却是自己的师娘,于是一板一眼的跪下来磕头道:“弟子杨小宝,见过师娘大人!” 李招娣虽未见过他,却知道他的存在,早在北冥岛时,郑则便说过古墓派有一个少年名叫杨小宝,是郑则夫妇的师侄。 李招娣一双眼睛本来黯然无神,听他话后竟是闪烁起一丝光芒,连忙走上去将杨小宝扶起来,却因为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少食多忧,体力不济,险些跌倒。 杨小宝单掌将她托起,道:“师娘怎会变成这样?是了,定是以为韩师叔命丧北海,忧虑所致,郑师叔果然猜到你会如此,幸亏胡师叔及时出现,郑师叔便叫我迅速赶来将消息告知与你,只是不曾想到,你会……成亲……这可……怎么向韩师叔解释……” 李招娣失声大哭,却是喜极而泣,她一边哭着一边将凤冠霞帔脱下,内里竟是一身缟素,便听她说:“我怎能嫁给旁人?”说着,从衣服里抽出一把锋利剪刀,道:“小宝,你若不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恐怕我现在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杨小宝大笑,道:“我听闻师娘对韩师叔一往情深,原来不是郑师叔诳我,师娘,走吧!” “好!” 二人正欲离开,堂内座在主位上的中年模样男子随即起身,以浑厚内力道一句:“且慢!” 此人,正是全真教长老,王继宗! 王继宗看似四十多岁,实则已是耄耋老人,他脚下生风来到堂外,说道:“贫道王继宗……” 王继宗话未说完,便听杨小宝冷哼一声,这一声哼语,竟是如有龙吟,直震得四周宾客头晕脑胀,连那堂内敬茶所用的瓷杯都被震碎,便听杨小宝道:“怎么到哪里都有你们这帮牛鼻子臭道士的影子,跟个狗皮膏药似得,臭不可闻!” “你……你……狂妄小徒!”王继宗险些被气的吐血。 杨小宝却撇撇嘴,和李招娣道:“师娘且坐下休息,我去教训一下那个臭道士,而后便带师娘前往北庭州。” 言罢,杨小宝从怀中掏出一副金丝手套,戴在双手上,摆出一个架势,道:“牛鼻子,方才听你所言,内功当是达到了非同凡响的层次,想必是那狗屁全真教的长老真人,听闻《三花聚顶掌》乃是全真教最厉害的掌法,一直很想见识一下呢!” “狂妄!狂妄!狂妄至极!”王继宗正想出手,天空之中忽然落下一人,那人仙风道骨,念了一句“无量天尊”,落于二人之间。 但见他穿着全真道袍,却未携带任何兵器,一副面孔极其老迈,似有一百多岁,眼眶深邃,黄发垂髫,所说之话也不带丝毫内力,却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错觉,令人不敢喘息。 王继宗连忙跪地道:“继宗拜见掌教真人。” 他竟是全真教的掌教,邱真人! 邱真人真名不详,岁数不知,已在全真教担任掌教上百年,传闻他已有千岁,也不知真假。 邱真人让他起身,和杨小宝道:“你且带她离开吧。” 杨小宝心知打不过他,也不较劲,抱拳作别,领着李招娣离开了。 “掌教怎可放他离开!”王继宗请邱真人入了内堂,询问道。 邱真人饮一杯茶,道:“全真与古墓本该是联姻之好,只因我全真教做错了事,害的他们不浅,那孩子是古墓派如今唯一的传人,便让一让他吧。” 第四十章 静观其变 北冥七星阵源自北冥卷轴,由六人组成一道圆,圆心处另有一人负责掠阵,和常规阵法不同,北冥七星阵并不具备攻击性和防御性,只是单纯的将六个人的内力汇聚到圆点那人身上,以此稳固心神,抗御迷魂阵中的幻象。 这门阵法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圆点之人必须精通北冥神功,且其余六人之内功必须为阴阳调和属性,不然以六人之内力全数灌注与一人,阴阳不调当场即死! 在胡英离开北冥画卷之前,七个人中只有韩令绥能够修炼北冥神功,是因为这七人中只有他不曾修炼过任何内功,包括最基本的基础内功都不曾修炼过,体内更是一丝内力都没有,恰好符合修炼北冥神功的条件。 其余六人修炼的则是北冥卷轴中的另一门内功,《冥海真经》,又叫《天池真经》,是一门快速凝练内力的内功,这门内功的转化率低,仅有100%,比之基本内功还要不如,但其有效息却达到了七次,形同《北冥神功》。 齐老伯曾言说,《天池真经》的要义便是快速凝练内力,待内功境界达到“惊世骇俗”的层次后,再转而修炼其他转化率更高的内功,并可以将由天池真经凝练出来的内力迅速融入其他内功之中。 更重要的一点是,它可以让修炼者在以后修炼其他内功时,不管那门内功是何种属性,都可将其改变为阴阳调和的属性。 可以说,《天池真经》在基础内功中天下仅有,独步江湖。 这一日,七人正在演武堂中修炼《北冥七星阵》,韩令绥为圆点,其余六人分别是大师兄王洪、二师兄刘福、三师兄史庆东、五师兄何陈卓、六师兄赵庆云和北冥氏依依。 北冥依依在进入北冥画卷前便修炼过天池真经,对天池真经并不陌生,只是许多年不曾修炼,内力早已损失殆尽,因为四师兄胡英的离去,北冥七星阵少了一人,齐老伯又因为世间寿命已尽,无法参与其中,不得已之下,她自两年前开始重新 修炼这门内功,并辅以功力丹、洗髓丹等神丹妙药,竟是在两年之内从无到有,达到了出类拔萃的境界,虽在众人之中属于微末,却也足够了。 这座演武堂也是至开始那天后,第一次打开。 齐老伯让七人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好,先是将北冥七星阵的要义告知众人,而后道:“届时,尔等六人皆会产生各式各样的幻象,或是看到前生,或是看到后世,或是于朦朦胧胧中看到此生至亲,或是于朦朦胧胧中听到至亲言语,如此之下自然无法抵抗,必定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 大师兄王洪问道:“齐老伯,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如何离开迷魂阵?” 齐老伯道:“尔等之内力尽数灌入韩令绥体内,替他阻挡千里迷魂阵中的幻象,韩令绥则领导尔等施展凌波微步逃离迷阵。” 史庆东又问道:“可那时我等都被幻象桎梏,怎么随小师弟逃离迷阵呢?” 齐老伯道:“这便需要多多练习了,待尔等于这北冥七星阵中不用心神,不用思考,只需感受到圆心之人动作,便跟随其动作。” 韩令绥脱口道:“是让他们六人对我的动作形成条件反射么?” 齐老伯和北冥依依未曾听过这个现代化的词语,王洪等人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刘福适时说道:“我来打个比方,我们六人就是野狗,小师弟就是骨头,哪怕我们被人牵着,只要看到那骨头,定然会趋之若鹜,紧紧跟随。” 众人无语,但是刘福的比喻极其正确且形象。 接下来的时间里,七人于休息时候各自修炼内功,其余时间全部以凌波微步来熟悉北冥七星阵,齐老伯则在一旁干扰,偶尔会突入阵中作梗。 因为是在演武,韩令绥自然不能使用北冥神功来吸收其余人等的内力,不然只需演武一次,便要再等上好多年才能再次演武了。 北冥画卷中四季分明,这一年冬季,外边下起了小雪,松品落落,雪格索索,很是漂亮,七人在坐在演武堂门口席地而坐,观看雪景。 韩令绥忽然想到了第一次看雪景的时候,还是在北庭府青莲镇的那座荷花池旁,于是思绪如潮水一般袭来,想到了妹妹韩令仪,想到了“女汉子”李招娣,不由暗道:“我已来到这里一十六年了,内功境界也于前几日突破无与伦比,正式步入一代宗师的层次。我记得当初在凤阳郡读初中,听闻全真教长老的最低内功境界当为非同凡响,我如今比之还高了两层。可是,我为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雪花簌簌而下,韩令绥又想:“不知道李招娣听闻我被旋涡卷入深海后会是什么心情,妹妹又会怎样,我与妹妹自出生以来便相依为命,哪怕后来回到青莲堂,我也只认妹妹一个亲人,她……一定会特别难过吧。可是这都过去了十六年,即使再伤心难过,也该把我忘了吧,或许有一天会忽然想到我,伤心片刻,也不过是缅怀过去罢了。” “一十六年,我在这北冥画卷中永生不死,也不会有一丝衰老,可是妹妹如今却已三十多岁,恐怕早已嫁为人妇,我这个哥哥当初还跟她说,不许太早嫁人,哥哥还未给你置办好嫁妆。” 韩令绥思绪狂舞,竟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坐在一旁的北冥依依望了他一眼,并未打扰他,而是想道:“终归还是想念外边的世界,这才十六年而已,我却在这里生活了两万四千余年,起初一些年倒也觉得寂寞难耐,时间越发久远,似乎忘记了那种感觉。” 刘福也看到韩令绥流泪,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一只胳膊搭在韩令绥的肩上,将韩令绥从思绪中牵扯回来,说道:“小师弟,是不是又想妹妹了?或者想李姑娘了?”他本就是个粗人,完全不会安慰人,只听他继续说道:“十六年了,想必你妹妹和李姑娘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韩令绥瞟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正当此时,天空之雪忽然变作狂风暴雨,噼里啪啦好不猛烈,韩令绥等人快速返回演武堂中,只见天地变色,雨势愈来愈强,直若倾盆,只三五分钟时间院子里的积水便有一尺多深。 刘福嗅着鼻子,道:“哎,你们闻到了吗,这好像不是雨水。”他说着,便去接了一捧雨水尝了一口,道:“咸的!” 众人一一尝试,果然是咸的。 齐老伯这时从东边月亮门出来,淌水来到演武堂,众人连忙询问,便听齐老伯道:“以前从未见过这等奇事,小姐,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众人不知他为何询问起北冥依依的身体状况来,这才发现北冥依依俏脸红润,呼吸急促,好似受了内伤,一双眉目轻轻合上,不多会儿便又睁开,脸上带着恐慌,道:“卷轴被撕裂一角!” “什么!”齐老伯惊呼出声,道:“怎么可能,卷轴乃是存在深海巨石的缝隙之中,怎会被撕裂一角?” 北冥依依道:“我也不知,这些雨水便是从那裂口中倾斜下来的。”她又闭上双眼,过得一会儿说道:“裂口还再加剧,不止海水倾注,有一个穿着黑色水靠的人自裂口中进来了!” 北冥依依忽然惊呼一声倒在地上,韩令绥和赵庆云赶忙将其扶起,便听北冥依依道:“似乎是因为裂口的原因,内外空间产生了重叠,我……好难受……胸口……闷……”她话未说完,竟是晕了过去。 另一边,齐老伯的外貌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急速衰老,本就深陷的脸颊顷刻间露出皮骨,暗淡无光的眼睛也渐渐变成了灰色,他脚下不稳就要摔倒,王洪和史庆东将其扶住,齐老伯费力的走到韩令绥身前,竟是死死的抓住了韩令绥的手臂,声泪俱下道:“韩令绥,我求求你,求求你再告诉我一次,你没有骗我,外界的确有北冥氏后人,快告诉我!” 韩令绥和王洪三人将齐老伯扶着坐下,韩令绥道:“齐老伯,我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韩令绥以性命作保,世间却有北冥氏后人留存!” 齐老伯老泪纵横,竟是笑了起来,嘶声力竭道:“好,好,你没骗我,你定然不会骗我,北冥氏还有后,有后啊……” 齐老伯话音方落,韩令绥只觉眼前一花,面前的齐老伯竟是化作了一抔黄土,稀稀落落散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齐老伯他……” 韩令绥忽然想到,刚到这里时,北冥依依曾经说过,为了验证他所言非假,须得齐老伯出去一趟,寻找北冥氏后人,可是齐老伯办不到,因为他世间的阳寿已尽,一旦离开北冥画卷,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 韩令绥六人将昏迷中的北冥依依安顿好,韩令绥道:“刚才依依说北冥画卷出现了一道裂缝,外边的暴雨就是从裂缝中倾斜下来的,又说有人穿着水靠从裂缝中进到这里,恐怕不怀好意,咱们须得小心行事。” 何陈卓目眦尽裂,吼道:“为何不出去寻找那些人,若不是他们,齐老伯怎会死,一定要找到他们,将他们全部杀死,为齐老伯报仇!” 何陈卓说完就要冲出去,被王洪和史庆东死死拉住,王洪道:“五师弟,我们暂且还不知敌人能耐,贸然出击只会自蹈死路,不如听小师弟所言,躲在暗中静观其变。” 四十一章 丐帮帮主 北冥画卷中黑云笼罩,暴雨倾盆,不多时,院子中的积水便侵入了演武堂中,师兄弟六人和北冥依依躲在演武堂的更衣室中静观外边变化,直到积水没了双脚,何陈卓不想再等,霍地一下站起身来,道:“不等了,我去看看!” “回来!”韩令绥来不及阻止,他已大步流星冲了出去,其余人等互相对视一眼,王洪道:“你们在此等候,我随五师弟前去打探一番。” 刘福怒道:“反正他只一人,怕他?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跟他拼了,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韩令绥道:“那人能潜入深海找到画卷,定然不简单,你我众人虽然内功境界不俗,但于外功之上不甚了了,还需谨慎行事为妙。” 王洪道:“小师弟说的没错,我先去打探一下对方虚实。” 二人离开不久,北冥依依悠悠转醒,询问道:“齐老伯呢?” 众人低头不语,北冥依依并未表现出太多的伤心模样,她叹了口气,道:“我知他阳寿已尽,只是没想到会死在北冥画卷中。” 韩令绥道:“为何外人可以随意进入北冥画卷?”他之前便听北冥依依说过,每隔千年,便会有一批人误入北冥画卷,其原因至今未解,她也不甚清楚。 北冥依依道:“北冥画卷如今藏在北海深处,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定是上一批随同齐老伯一同闯出千里迷魂阵的人。” 韩令绥蹙眉道:“你之前曾说,最少每隔千年,才会有人误入北冥画卷,上一次随同齐老伯闯出去的人,怎能活那么多年?” 北冥依依暗暗摇头,道:“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北冥画卷也是如此,这里一年,世间不过一月,上一次是一千二百多年前,外界不过百年罢了,我依稀记得上次误入此地有百十口人,最终留下六人修炼凌波微步和天池真经,那六人年纪最大的四十多岁,年纪最小的比之你还要小了两岁,如今最多一百二三十岁罢了,若是他们修炼了高深内功,活上一百二百岁也无不可。” 韩令绥暗道:“听闻武当派掌门张嵛鹤张真人年逾二百岁,依旧老当益壮,乃是当世武功最高之人,传闻其内功境界已经达到超凡入圣的最顶层;全真教的掌教邱真人,传闻他至少一百五十岁,内功境界虽和武当派张真人无法比拟,却也算当世不俗;我青莲堂‘星’字辈老人有三位,皆是我的曾祖父,另有一位‘天’字辈高祖,我该称呼他为高祖父,高祖父据说和邱真人乃是结拜兄弟,想来岁数相当。再往上,‘正’字辈和‘国’字辈的先祖是否还有在世之人,我却是不知道了。修炼高深内功者,活上一二百岁确实不算稀奇。” 众人在室内等了良久,心急如焚时,大师兄王洪颤颤巍巍冲进演武堂,遍体鳞伤,气若游丝,道:“快,快走,是丐帮……丐帮……小心何……”他一句话未说完便伤重晕倒。 北冥依依道:“我想起来了,上一批误入北冥画卷留下来的六人中,岁数最小的便是丐帮中人,似乎还是当年丐帮帮主的儿子,叫……姓陆,叫什么我却想不起来了。” 韩令绥道:“莫非是丐帮陆帮主?若是他的话,我等必死无疑,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刘福将王洪背在身上,众人鱼贯离开演武堂,淌水从东边月亮门进去,便听韩令绥道:“我记得最初来到此地时,除齐老伯带领,我们是无法进入这道月亮门的,后来仅剩我们七个人时,却没了阻碍,不知现在是否可以重新布置。” 北冥依依道:“若是北冥卷轴并未损坏,我可以随时布置禁区,如今却是无法办到了。” 众人来到北冥依依的别院,进了正堂,刘福将王洪安置在北冥依依卧室的床上,和史庆东二人一左一右给他灌输内力,助他疗伤,北冥依依也取来丹药给他服下,便听一旁静候的赵庆云道:“五师兄为何没有回来?” 北冥依依道:“他方才最后一句说‘小心和’,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韩令绥凝眉道:“来人是丐帮弟子,五师兄不就是丐帮净衣派弟子吗?” 赵庆云惊呼道:“难道大师兄是让我们小心何陈卓!” “有这个可能,那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北冥依依却道:“我们还能躲到哪里?北冥画卷中只有这一方土地,一处城镇,他们总能搜到我们的。” 王洪服用丹药后,再经由二人一同灌输内力,不多久便清醒过来,只是伤重之下面色惨白,他轻轻言道:“何……何陈卓是……叛徒,他……他打伤了我……我也……打了他一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我们。” 韩令绥问他:“那姓陆的可是丐帮现任帮主?” 刘福和史庆东依旧不停向他传输内力,王洪脸色潮润,渐渐好了一些,他又道:“没错,来人正是丐帮帮主陆冉峰,我在武林盟主大会上见过一次,他见到我跟何陈卓,一眼认出了何陈卓,何陈卓则叫了他一声帮主,那陆冉峰便让何陈卓擒住我,我与何陈卓对了一掌,又被陆冉峰出手打伤,好在暴雨倾盆,南边林子茂密,让我逃了出来,那陆冉峰在林子中喊着北冥姑娘的名字,叫你交出北冥卷轴。” 北冥依依面色沉静,道:“陆冉峰,没错,他是叫陆冉峰,当年六人中岁数最小,功力最弱,修炼过天池真经,但于凌波微步的功法不甚了了,如何也无法练成,只是当年必须凑够六人,这才将他勉强留下来,我记得齐老伯说,那次突围千里迷魂阵时,因为他凌波微步未练成,众人为了救他,死了三个人。” 北冥依依又道:“他当时深得齐老伯喜爱,许是齐老伯将北冥画卷藏于北海深处的隐秘事情告之了他,没想到他竟恩将仇报。” 刘福道:“他功力再高,也高不过齐老伯吧,为何敢闯进来?” 北冥依依摇头道:“齐老伯上一次离开北冥画卷,寿命便只剩三五年,在世间寻找未果后重新进入这里,阳寿已尽,这件事他也许知道。” 史庆东问道:“可是他也该知道齐老伯只要不离开北冥画卷,就不会死。” 韩令绥道:“许是他想着就算打不过齐老伯,也可从缝隙逃走,齐老伯不敢去追他,此时再纠结已无意义,该是想办法离开这里,那陆冉峰我也曾听说过,乃是当世掌法第一之人,其《降龙十八掌缺三掌》至刚至阳,便是武当派张真人也不敢与其拼杀掌力,咱们联手也毫无希望。” 韩令绥看向北冥依依,问道:“北冥姑娘,你可知道离开北冥画卷的办法?” 北冥依依道:“自然知道,可我们此时只有六人,王洪和我又受了伤,且各自内功境界并未达到举世无双的层次,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韩令绥道:“若非如此,等咱们被那陆冉峰找到,十死无生,不如即刻离开,好歹有一线希望!” 北冥依依道:“那好,你们随我来。离开北冥画卷有两条路,一条在南边宫殿里,一条便在这处别院的荷花池底。” 众人冒雨来到院子中,此时哪里还能看出来这里原先有一座水池?整栋院子好似一座大水塘,最浅处都有齐腰深。 刘福背着王洪,史庆东和赵庆云紧跟其后,韩令绥则抱着北冥依依,她似乎和北冥卷轴有直接联系,北冥卷轴被撕裂一角,仿佛在她身上撕开一道口子似得,脸色不比王洪好多少。 一行人在水中艰难前行,来到荷花池边缘,北冥依依道:“便在那支最大的荷花下边!” 刘福背着王洪当先潜入水中,寻着目标游去,其余人等纷纷效仿,待韩令绥准备潜入时,院子里传来陆冉峰的声音:“想藏在水底,还真是聪明呀!” 他倒是不知道离开北冥画卷的第二条路,以为这些人想凭借高深内功闭气藏在水底,等他离开再出来。 因为有齐腰深的水和倾盆暴雨,陆冉峰行动起来也不快捷,他后边跟着何陈卓。 韩令绥透过水幕望了一眼何陈卓,发现何陈卓竟是有些脸红的不敢看他,不由心道:“假如我是何陈卓,去打探敌人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且武功远超于我,并发现了我的踪迹,逃无可逃,我会怎么做?哎,即便他背叛了我们,且打了大师兄一掌,我也无法恨他呀。” 想通之后,韩令绥将北冥依依放在水中,轻声道:“你跟上他们先走,我来断后。” 北冥依依和他对视一眼,潜入了荷花池,便听陆冉峰道:“北冥姑娘,咱们可有百年的交情,怎么刚见面就要藏起来,何不出来叙话说情,小可陆冉峰这百年来可是天天念着北冥姑娘呐。” 韩令绥啐了一口,道:“我看你是念着北冥卷轴吧!陆冉峰,齐老伯与你有师徒之恩,传授你天下间最绝顶的武学,可你却恩将仇报,使得齐老伯命丧于比,想你堂堂丐帮帮主,竟干出这等欺师灭祖的恶事来,待我等返回世间,定要揭开你那丑恶的嘴脸,让世人唾弃!” 齐老伯之死恐怕何陈卓已经跟他说了,就算没说,这种事撒谎骗他也没多大作用,韩令绥目前只想拖延时间,让师兄们和北冥依依快速进入密道,没有北冥七星阵便硬创,总比留在这里等死的强。 陆冉峰立在水中,露出上半身,水幕中能看到他略显沧桑的脸面,犹如古稀之年的老人,谁又能猜到他已经一百二三十岁了呢? 陆冉峰听韩令绥如此说,停下脚步道:“兀那小儿,你知道个屁,老子乃是丐帮帮主的长子,生来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却被那糟老头卷入了这道卷轴之中,粗茶淡饭不说,每日还需勤修苦练,如此百余年,你知道我在这破卷轴中怎么熬过的一百年么?我恨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是我打不过他,只能卧薪尝胆,等待时机。如今,终于给我等到机会!” 第四十二章 来世再见! 韩令绥很好奇,问道:“你为何不在一百年前就寻过来?” 陆冉峰知道他们逃不了了,便笑眯眯的跟韩令绥说话,倒也觉得有趣,“告诉你也无妨,让你做个明白鬼。想当年,齐老头领着我们兄弟六人出去,在渡过千里迷魂阵时死了三个兄弟,只余下齐老头,我,邱二哥和李大哥,之后齐老头自行去找什么北冥氏后人,我当时还真不知道他寿命将尽,自然不敢造次。哈哈哈,天公作美,前阵子叫我在辽北州遇到了个会使凌波微步的家伙,我便跟他套了近乎,言称他也曾在北冥卷轴中生活过,我俩人一见如故,那个笨蛋真以为我拿他当作朋友,告知我齐老头已然无法离开北冥画卷,哈哈哈哈,我若是再不动手,还等别人动手吗?万一被邱二哥和李大哥知道,恐怕就没有我陆冉峰什么事儿了!” 韩令绥好奇问道:“你所说邱二哥,莫非是全真教掌教邱真人?” “正是那牛鼻子臭道士,邱衍,他当时还只是个外门弟子,若是没有修炼百年的天池真经为基础,他能当的上全真教掌教?天大的笑话!我再告诉你那个李大哥是谁,他正是北庭州青莲堂的老祖宗,李天珧,哼!青莲堂虽是千年名门,百年前却也算不上北庭州第一家族,还不是因为李天珧以天池真经重铸长生诀的缘故吗,那长生诀原本极难练就,李家祖祖辈辈也没几个人练到第六篇,如今有天池真经为基础,常人都可练到第三篇,不然他李家凭什么跟我丐帮共同管理北庭州?” 韩令绥暗道:“没想到高祖父也曾进入过北冥画卷。”他又问道:“不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误入北冥画卷中的?” 陆冉峰道:“小子,磨蹭时间是没有用的,这北冥画卷我比你熟悉,哪怕隔上一百年,我也认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我只是非常好奇,为什么每隔千年便会有一批人误入此地,好像被安排好一样。” 陆冉峰道:“本就是安排好的,这北冥卷轴乃是上古圣物之一,齐老头曾说过,它存在的目的便是让世间武者得能进入此地修炼,百年修炼,世间不过十载。以此来平衡比人类更加强大的妖魔。小子,自上古以来,这北冥画卷中不知走出去过多少旷古烁今的大人物,若是没有他们引领天下豪杰共抗妖魔,人类早就不存在了!” 韩令绥道:“所以,当它被北冥氏所有后,世间便传出了‘北冥有至宝,得知得天下’的传言?可笑至极!” “哪里可笑?” 韩令绥笑道:“齐老伯曾说,上天将北冥卷轴赐予北冥氏,却害了北冥氏族人,以至于北冥氏在两千年中几乎绝迹。陆帮主,你就不怕这北冥卷轴太过烫手么?” “哈哈哈!无知小儿,今日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天下间谁还知道卷轴在我手里?当年北冥氏得到卷轴,竟然公之于众,简直令人发笑!” 韩令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说道:“陆帮主,即便你拿到卷轴,此时它也已经被你撕裂一角,内外时间已经同步,还有何用?” 陆冉峰道:“无知小儿,世间之元气怎能跟这里相比,即便不能十年换百年,此处仍旧是修炼圣地,何况卷轴中含有天下所有外功绝学与两门至高内功。” 这一点韩令绥倒是知道,两千多年来,无数人进入过此地,每次都会挑选六人留下,他们本身各有所学,一一展示,被卷轴记载下来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韩令绥又问:“陆帮主,可否告知在下你是用什么东西将水火不侵的画卷撕裂一角的?” 陆冉峰轻笑一声,道:“你这小娃,死到临头了问题倒是不少,这卷轴虽水火不侵,却也不是金刚不坏,撕裂它又有何难?只是它藏的隐蔽,且在深海之底,纵然武功高绝之人也不会往深海去,倒是保全至今。” 韩令绥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陆冉峰渐渐生疑,暗道:“那几人藏于水底已然半个时辰,竟是一直不曾露头,莫非这水底还有其他密道不成?” 他并不担心有密道,因为他知道北冥画卷只有一处出口,位置在南边的宫殿里,这座小镇不可能有密道通向那里。 可是万一这密道通向镇子外呢? 陆冉峰想到这里,立即去捉拿韩令绥,口中道:“我便看你往哪逃!” 韩令绥心知打不过他,何况暴雨倾盆,水深至胸,凭借他如今的内力还无法在水中和人拼杀,见陆冉峰奔来,韩令绥忽然喊道:“我叫李然清,乃是青莲堂族长李官永之长子!你不能杀我!” 陆冉峰果然停手,蹙眉道:“竟然又有李家人入得卷轴,哈哈,天助李家,可惜可惜,遇到了我,哪还有你什么事!去死!” 陆冉峰说完后越出水面,脚尖点水飞向韩令绥,于空中向他发难,只见他招式平平无奇,却隐含一股极强的真气,势道刚猛狠辣,直取韩令绥胸腹,似乎要一掌将韩令绥毙命。 韩令绥心知打不过他,更不可能和他比拼掌力,当即施展凌波微步,身体陡然拔出水面,脚掌踩在了水面上,腰身急转竟是双脚不动身体动,犹如不倒翁似得倒向一旁,躲开了陆冉峰强力的一掌。 陆冉峰当即再攻,掌力强悍了得,四周雨滴都被掌力引向了同一方向,口中说道:“我听闻你们这一批目前只修炼了十六年,十六年能有你这般功夫,算是出类拔萃了,可惜,你再接我一招,不信你还能躲得过去!” 陆冉峰喝道:“试试这招,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此乃降龙十八掌中的一记杀招,此招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看似只求刚猛迅捷,亢奋凌厉,实则暗藏杀机! 假如陆冉峰不装逼先道出招式名称,恐怕韩令绥就要死在这一掌之下了,别忘了,韩令绥的记忆可是计算机级的,他立刻想到书中所言,此招看似实招实则虚招,若想破解此招,韩令绥当有不少办法,可他心里清楚,就算破解了这一招,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在此生死存亡之际,韩令绥忽然想到一个化解危机的办法,于是权当不知他是虚招,当下避开这一掌,待陆冉峰以为他上当之后迎身而上,竟是将自己的要害之处暴露给了对手。 陆冉峰随即出掌,本着一击致命的原则,这一掌自然选择打在对方小腹气海穴之上! 韩令绥被他一拳打中,声音甚响,小腹中拳处却全无所感,陆冉峰也自好奇,这一掌打在气海穴上,别说韩令绥,便是武当派张真人也决计毙命于此。 正错愕间,便觉体内真气竟然源源不断流失向对方,心中大骇,叫道:“你为何会北冥神功!” 膻中气海正是积贮“北冥真气”的所在! 韩令绥也是在冒险! 陆冉峰之内功境界不知比韩令绥高了多少层,这一掌之真气犹如大湖入小河,韩令绥只觉小腹处迅速膨胀,似乎随时会爆裂而亡,他赶紧运行北冥内功将气海穴中的强大真气尽数散遍全身。 那一边,陆冉峰恼羞成怒,再出一掌,正打在韩令绥的肩膀上,这一掌劲力比之之前更加强力,足可开碑裂石,料想韩令绥之肩骨必被击成碎片。 哪知韩令绥有“北冥真气”护体,又有陆冉峰之前的大量真气入体,被这一掌打入荷花池,却只是疼痛一些,并未受伤。 陆冉峰却不知道,只道自己一掌将他打死了,便收起拳掌和身后的何陈卓道:“我且下去寻他们,你在此守着!” 韩令绥顺着陆冉峰的掌力窜入水中,须臾间便认清方向,游到了那支荷花附近,果然看到一条地道,此时地道的石门被掀开,想来王洪他们已经进去,便赶紧钻了进去,进去后又反手将石门落下,防止陆冉峰跟进来。 地道深邃幽暗,没有丝毫光照,韩令绥沿着墙壁一路游过去,约摸着五十米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洞中高台,便听刘福喊到:“有人,是小师弟!” 韩令绥借助刘福之手跃出水面,看其他人都在,自是高兴不已,听到他们询问院子里的事,于是道:“运气好让我逃了,咱们得抓紧时间,那处地道虽然隐蔽,陆冉峰费些时间总能找到,到时候咱们可就必死无疑了。” 北冥依依道:“进入千里迷魂阵是九死一生,留下来是十死无生,你们这一批误入画卷之人,还真是有点凄惨。” 王洪伤重未愈,不时咳嗽一声,却脸上带笑,道:“十六年前,我等去北海寻宝,本就知道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后来被漩涡卷入深海,以为必死无疑,却是到了这个桃源圣地,不仅学了高深武功,还白白赚了十六年。北冥姑娘,如此,你还觉得凄惨吗?” 其他人纷纷大笑,竟是没有一点担忧之心,便听北冥依依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知是傻子,还是疯子。” 韩令绥也跟着笑,说道:“北冥姑娘你还别说,我以前在世间,别人都道我是傻子疯子。” 史庆东和赵庆云忽然一同道:“咱们结拜吧!”而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韩令绥道:“咱们本就是以师兄弟称呼,结拜并无不可,我赞同。” “我赞同!”王洪道。 “我赞同!”刘福道。 北冥依依忽然说道:“我也赞同吧,算我一个。” “可你是女孩子。”刘福道。 北冥依依嗔怪的瞪他一眼,道:“为何女孩子就不能跟你们一起结拜?” 韩令绥笑了,道:“当然可以,那咱们六人今日就结拜为异姓兄弟!” “兄妹!”北冥依依笑道。 “好,兄妹!”韩令绥道。 此处没有酒,没有燃香,一切从简,六人按照年龄依次跪倒,韩令绥忽然想到一个人,于是说道:“不对,咱们应该是七个人!” 史庆东怒道:“何陈卓那个叛徒,怎配和我们结拜?” 韩令绥道:“我之前观他模样,似乎也是无奈之举,面对生死,有几个人能做到不违背良心?” 其余人不语,想来何陈卓确实也很无奈,众人对他的恨意稍减一分,王洪道:“即便如此,他已经站到了咱们的对立面,结拜之言小师弟还是莫再提了。” 韩令绥笑道:“大师兄,我可没说那人是他,我说的是四师兄!” “什么,胡英逃出迷魂阵了?” 韩令绥随即将陆冉峰的话告知众人,众人喜上眉梢,便听王洪道:“四师弟自然在列,此番进入迷魂阵,我六人若是全部葬身其中,再不用多说,若是有一人出去,定要将今日之事宣扬天下,让那姓陆的名誉扫地!并将你我结拜之事告知胡英!哈哈,一想到咱们七个兄弟姐妹最少能活一个,我忽然特别高兴,好想大醉一场!” 他说着话,竟是流下泪来,一众人也跟着掉泪,却是高兴而至! 六个人按照年纪跪成一排,王洪最长,刘福次之,史庆东次之,空一位(胡英),赵庆云次之,韩令绥次之,北冥依依最小。 北冥依依当年进入北冥画卷时方才十六岁,所以按照世间年龄算,她最小,她也没有异议。 众人依照江湖规矩自报姓名,说一段“不求同年同月同日”云云的话,韩令绥自是还以“韩令绥”之名,却说道:“其实之前并未告知哥哥们,我叫韩令绥不假,却不姓韩,实是青莲堂李家……” 韩令绥简明扼要的说明,众人附和几句也就过去了。 到了七妹北冥依依,她只道:“有了六位哥哥,我心里很快乐,但愿能一直快乐下去。” 结拜完毕,北冥依依领着众人走到高台尽头,那里有一道花开遍地的月亮门,她道:“五位哥哥,通过这里便是迷魂阵了。” 六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韩令绥道:“缺一人,且咱们功力不够,北冥七星阵能达到何种效果还未可知,各位兄妹,尘世间再见!” 王洪哈哈笑道:“或来世再见!” “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