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阁主大人》 第一章 没落的阁楼 金秋初晨,朝花沾露。 东方引射的第一抹光线还泛着鱼肚白,透过破旧的纸窗照进屋内,夹杂着些许湿意。 凌有衣感受到一股沁凉的寒冷,蓦地睁开双眼。 没有像很多年轻人喜欢赖床,他起身迅速穿戴好衣服,然后在一旁的洗脸盆中捧起一掌清水拍了拍脸庞,再照照镜子,原本睡眼惺忪的状态登时精神抖擞了许多,满意地点了点头后,转身踏着木质的楼梯“蹬蹬蹬”跑到了阁楼一层。 少年的衣服穿得有些歪歪扭扭,漆黑的头发也因为睡眠姿势不好而显得蓬松翘起,看上去乱糟糟的。 仪容仪表均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要放在平时,年方十七岁的有衣长得也算清秀神朗,一双深邃眸子灵动俊逸,足以吸引很多女孩子的青睐。 但就今天这幅模样走出去. 咳咳,别说是益州几大宗门之一,彩云观中的几位仙子了,便是阁楼附近王家村的王傻姑都不会待见这么邋遢的男生。 可他并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整理头发和穿戴好衣服对他而言显然是件极其麻烦且浪费时间的事儿。 此时凌有衣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加紧练习剑法以应对三日后的比试。 向他提出挑战的对手乃是益州洞天派的三弟子华锋,不但一手“轮回银扇”使得出神入化,玄通境界也达两仪上境,实力远在两仪下境的凌有衣之上。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没有人看好一个两仪下境的玄者能够连跨两境击败华锋,更何况还是个非宗门出生的野路子选手。所有人都劝他认输放弃。 可凌有衣不听,这场对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一旦输了,便要永远失去父亲留下的这栋阁楼. 一念至此,他不禁咬着牙死死攥紧拳头,眼神里尽是不甘的神色。 “我一定要守护侠隐阁!” 侠隐阁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对于凌有衣而言意义非凡。 阁楼的整体格局并不大,楼房仅设三层。 最底下的一楼被一道厚墙隔了开来,一侧整齐地摆放着两排桌椅,中央白墙上挂着一副横匾,笔走龙蛇地写着“侠隐”二字,下方则是一席华贵的红木长椅,铺就纯白唯美的狐裘,专门让主事之人坐下讲谈,这儿是侠隐阁接待客人以及阁员开会的场所,也是整栋阁楼中心之地。 另一侧处并无太多稀奇的地方,角落放着柴草,中间摆着锅灶,乃是负责食物烹饪的厨房。 木梯之上的二楼中央镂空,边上是一座回形环道,如若绕着走一圈,会发现这儿一共有七扇门窗,分别对应着每一位侠隐阁成员居住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儿曾经住着七个人,然而现在只剩下凌有衣一个了。 人去楼空什么的,最让人感到悲伤了。 凌有衣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可他不得不把这份感伤化作动力。 三楼与二楼之间也有一层阶梯,但并不像一楼二楼之间那么通顺,其中还隔着一扇大门。 这座大门上刻有许多宛若蜿蜒小溪交错一般的奇怪纹路,但更奇怪地是门上竟然没有钥匙孔。 一个门没有钥匙孔,该要如何打开,这不坑人嘛。 天性好奇的凌有衣自从懂事以来尝试过无数种方法企图打开这座神秘的大门,但不论是火烧还是水淹,亦或是以玄力灌注还是用牙齿咬,最终都是徒劳。 为了这事儿,没少被父亲一顿痛揍。 可如今,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即便有心想挨打都不成。 侠隐阁所在的这片大陆被一个叫天圣王朝的巨无霸统治着,大陆共有十州,每一州都有众多宗门林立,强者如林。 这些宗门圣地耗资巨大,动辄占领一方山野,要么便是坐拥半座城池一般大的土地,满满的都是土豪气息。 一州刺史在圣朝中已经算得上是大官了,可真正与那些宗门大佬比起来,身份差别宛若仙凡一般悬殊。 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 但为了压制宗门的锐气,巩固王权,相国大人赵衡颁布一条“建宗令”,明确表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即要在我天圣大陆开宗立派,必须先遵从王朝的规章制度,听服于当地刺史号令,一旦北方蛮族或是南方海妖意欲攻打边境,王朝可随意调动宗门势力抵御。 简单了说,就是我指哪儿,你就得跟着打哪儿。 我日! 这条命令刚出来就炸锅了,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宗门大派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可你要不从吧,那偌大的山林资源,天地灵气就不给你,你说气人不气人。 无奈之下,许多宗门也只能忍气吞声接受相国大人的“建宗令”,也亏得时下太平,南北两方都无太大异动,隐藏的矛盾冲突被山压下,一时半会也不会爆发。 可是就像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虽然看不见摸不著,身上各处关节就是感到有些膈应。 一些人不愿寄人篱下,也不愿浪迹天涯,咋办? “建不了大的宗门院派,咱就整个组织呗。”当时凌有衣的父亲凌勋是这么跟他的好友说的。 拉帮结伙这种事在王朝眼中不亚于内部混乱,但是人数少了也不会管。 凌勋便是钻了这么个空子建立了侠隐阁,阁中的成员算上凌有衣一共只有七人,除开某个依靠父子关系混进来的家伙各个都是高手,一身实力就算比起一些大宗门的天才弟子也相差无几。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要知道大宗门的天才可都是享受着最佳的资源,最严谨的辅导才能有所成就,侠隐阁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能一下孕育出六位这样的高手? 难道那些人都是天才?还六个都是?开什么天圣王朝大玩笑。 嘿嘿,凌勋一帮人对此只是笑笑。他们当然不是什么天才,但不代表没有获取资源的渠道。 由于侠隐阁不是宗门的特殊性,他们可以接受很多委托,从中捞取利益。 譬如一派宗门弟子外出执行任务,中途遇上了危险。恰好又碰到派中高手都有事在外,无人营救。 这种情况看似没啥不大了,实际上很尴尬,你要说拉下面子找其他门派的人帮忙吧,忒不甘心,别人也不一定肯出手相助,若是用报酬来换取他派出手吧,又感觉此消彼长,更不乐意。 宗门之间又不是街坊邻居和气生财,哪个不是野心勃勃,都拼命攒着一股誓要压你一头的气势,哪能这般和睦好说话。 这时候侠隐阁就发挥作用了。 “嘿,老哥,我这儿就是个组织,但是人人实力不俗呐,要救人很容易,你只需要给咱们几个一人一颗巩固玄力的凝神丹,保准把人给救出来,您放心,人救下了再给报酬,咱侠隐阁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货到付款,绝无风险。” 宗门的人一听这毛遂自荐都笑开了花,这等好事谁不乐意啊,七颗凝神丹对于江湖游侠而言确实是珍贵,可一派宗门要拿出来却是分分钟的事,代价不大,也不会欠人情,更不会养虎为患,何乐而不为。 毫无犹豫,一口答应! 侠隐阁靠着这些委托慢慢发展起来,甭说听着有些猥琐,还真就靠这些破事白手起家,在益州中部建立了良好的口碑。 很多大宗门也渐渐关注起这么个不知名的小组织,有时真的遇上尴尬事了,就会找他们帮忙。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由于一些委托本就带有宗门之间的矛盾,侠隐阁也因此得罪了一些门派,洞天派只是其中之一。 这般行径说得好听些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得难听了就是“别人家的走狗”,还自诩清高,不愿寄人篱下,简直可笑。 “下贱的狗”,“打工仔”。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都有,大伙听了心里头都不舒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活还得继续干啊。 可就在一年前的某一天,凌勋接到一封飞鸽传书寄来的委托后脸色大变,急匆匆带着阁中五位成员赶赴幽州,至今都没有回来。 没有了骨干的支撑,侠隐阁的小辉煌也似昙花一现,逐渐没落了下来。 据说幽州位于天圣王朝的北地,常年风雪弥漫,临靠北蛮族。 当时凌有衣隐约听到父亲提及信中的内容,好像就是与北蛮族有关,但具体是什么没有听清楚。 临走那天,凌勋蹲下身子摸着凌有衣的头对他说道:“有衣啊,老爹带着几位叔叔阿姨要出一趟远门,运气好的话半年时间可以回来,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别挨饿了,要是一年之后我们之中还没有人回来的话,那侠隐阁就拜托给你了。” “嗯啊。”凌有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目光炽热如火焰。 “这座阁楼是我老爹毕生的心血,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夺去!” 算算时间,一年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少年的目光变得无比坚毅。 即日起,我凌有衣便是侠隐阁的阁主。 这一日,新任凌阁主立下誓言:“我要让所有的宗门人,无论弟子,长老还是掌门,都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阁主大人。” 对于父亲等人的无故失踪,那些人都轻描淡写,“侠隐阁的那些人这么久都没出现,可能尸首早就埋于风雪,或是被北蛮族的恶鬼啃食殆尽了吧,也罢,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无论是曾经帮助过的人,还是与之结下仇怨的人,都是这般宛若死了几只苍蝇的态度。 你们真的已经死了吗? 凌阁主偏偏不信。 待你们凯旋之日,定是侠隐阁昂首挺胸之时! 第二章 胖瘦二老 话倒是说得挺有几分志气,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凌阁主空有一番雄心壮志,也只能在厨房中找了一个馊掉的包子塞入肚中,就算是吃过早饭了。 这样的日子过得可真算寒碜,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侠隐阁好久没做生意,穷酸呐。 他提了把最普通的铁剑走出阁楼外,猛然打了个喷嚏,似是感觉到有人在骂他,望了望四周,并无异动。 回过头来望着这座萧条的院子,心头顿然思绪万千。 遥想当年门庭若市,委托不断,侠隐阁鼎盛时期,宗门弟子都是在这排着队求见父亲的,可是如今人走茶凉,与之结仇的洞天派处处刁难凌有衣,却再无人相助。 又能埋怨世态炎凉什么呢,说穿了宗门与侠隐阁的关系都是“利益”二字在穿针引线,人情何故,谁又来管? 院子当下满目尽是杂草丛生,远处孤零零的凉亭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无人为其拂去,那一侧曾有鲤鱼欢跃的清澈小溪,也逐渐肮脏不堪,充斥着污秽。 凌阁主望着这般触目惊心的场景感到心生愧疚,可为了变强,他真的没有时间去管那么多了。 “你们放心,三日后待我胜了,一定帮你们重新焕发生机。” 凌有衣慢慢走上前,从腰间拿出酒囊,将酒洒入院中央的杂草之中。 洒至一半,扬手将酒囊抛向天空,脚下一个踏步。 刹那剑起,草凌乱,酒纷飞。 这一刻,他已将失败二字忘记,此战,不是胜,就是亡! 沉浸在剑意中的凌有衣没有发现屋顶上有两位老者悄悄观望着一幕,正捋着胡子指指点点。 “左老头,你说这小子练得是什么破剑法,看着好生杂乱无章,就知道使劲乱挥,给他再多玄力都是个空壳子,毫无用处啊。就这半吊子的实力,怎么打得赢洞天派的华分,”一袭黑袍,面容瘦削的老头儿满脸愁容地望着下方,颇感失望道。 “老左,洞天派的小家伙叫华锋。”长得似一颗肉球,白白胖胖的周天朝蹲坐在黑袍老者一旁,提醒道。 “哦,是华分啊,嘿,不好意思念错了。”老左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 周天朝无奈摇了摇头,这家伙前后鼻音分不清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是“竟与劲”这般差不多点的也就算了,毫无违和感,可是把“锋”读成“分”,两种读音截然不同,听着就贼别扭。 大白球周天朝本能地想离他远些,假装不认识他,吓得老左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担忧道:“这老胖子屁股那么大,不会把房子压塌了吧。” 似是感受他心中所想,周天朝眯着眼睛笑道:“你放心,凌勋那臭小子说过侠隐阁三层设有禁制,就算我再怎么蹦跶,这房子顶层的屋瓦也不会塌,质量好的很。” “还有这回事?”老左略感惊讶道。 “可不是嘛,对了,我问你,过了今天,有衣这小家伙就满十八了吧。”周天朝忽然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老左瞧得很不适应,后者露出狐疑的神情,瞅着周天朝的肥脸道:“不是啊,今天那小子就十八了,昨天十七。” “哦?”周天朝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一旁老左鄙夷地斜视他,嘲讽道:“你个老胖子下巴都快瞧不见了,还捋啥捋,就那几根小挫毛硬要装得仙风道骨,这又没外人,谁要瞧你那副熊样。” 周天朝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甩头道:“你懂啥,这叫气质。” 老左扭过头哼哼了两声,懒得反驳他,正经道:“快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说凌勋那小子当年也算帮过咱一个大忙,临走前也叫我们二人保护他这个宝贝儿子,这一年来虽没接触过,也瞧这小家伙性子倔的很,这回比试的赌注可是他命根子,很可能就此起了决绝之心,这是真输了..” 说到这里老左忽然打住,默默抬起手做了个勒脖的动作,然后继续道“要不咱把墨武门的通玄丹偷出来用用?” 周天朝一听,立马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通玄丹那玩意虽然可以瞬间提高人体内的玄力,但是副作用太大,赢了也不光彩。再说偷自家门派的丹药,不被掌门打死才怪。” “那咋办,咱们两个糟老头子又不会啥玄乎的传功之法,就算破例给他言传身教,三天时间也不够啊。” 就在此时,凌有衣几手胡乱的剑法终成一式,信手一挥,漫天被砍飞的杂草卷成一条绿龙扶摇直上,气势磅礴,但见龙口,一道细长水柱喷涌而出,直射天际。天空中,隐约有雾气腾起。 那是凌有衣先前洒下的酒。 老左的一双小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只有亲身体会感受,才知道这一招可不仅仅只是看着华丽那么简单。 这一剑几乎倾尽了凌有衣所有的玄力,如若被这绿龙撞上,不亚于被泰山压顶,就算侥幸躲开,还有隐藏在龙口的水柱发动致命一击,可谓袖里藏针,防不胜防。 年纪轻轻的凌有衣,招式竟然如此老辣! “这小子,真的只有两仪下境吗?”老左不禁发问。 周天朝心中的讶异不次于老左,怔坐原地喃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想到这些年的努力,终是让他练成了疾风剑雨最后一式,只可惜,光这样子还不够。” 他目光一凛,望着远处的凌有衣,缓缓伸出两指并拢,一道金色弧光骤然于缝间闪烁不定,就像一柄发光的飞刀。 去! “嗖”的一声,周天朝蓦然松开双指,金色弧光一瞬朝凌有衣飞射而去。 凌有衣本能地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危机,但那一招“龙腾吐雾”已经耗尽他体内所有的力气,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 “嘶!” 玄力化成的飞刀如同惊鸿划开他的左手,鲜血登时如泉涌四溅。 老左不可思议地望着身边的胖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大吼道:“你个老匹夫要干啥!”周天朝瞥了老左一眼,但没有作过多解释,起身道:“老左,我们走吧,三日后,他一定能赢。” 老左微微一愣,望着那身肥颤颤的背影,笑骂一声“老胖子就爱故弄玄虚”,撑着手站起来,缓缓跟了上去。 他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周天朝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尽管二人从未与凌有衣说过一句话,但这一年来他的一切,包括生活的酸楚,隐藏的不甘,夜以继日的努力,尽都看在眼底,感触良多,日子越久,情感就像酒水愈加淳浓。 左虚子与周天朝身为墨武门左右长老,身份异常高贵,可由于性格与长相等多方面的问题,二人一直未有妻室,老来无子。 墨武门门下弟子向来严谨,志趣不合,也不愿跟那两个老顽童厮混,日子过得相当寂寞,时常拌嘴,只是为了添加些生活乐趣,不再无话可说。 有一天他们听说坊间有一个叫做侠隐阁的组织可为宗门之人排忧解难,便想借此戏弄戏弄,可没想到那阁主凌勋的性格出奇的好,服务相当到位。 只不过是委托一个人来山上好好陪陪他们老家人,谁想那凌勋每次过来都不带空手的,又是送木质的按摩椅,又是送二人最爱吃的红豆枸杞。 适逢天寒,便教阁中巧手尹琳妹子缝上两件大袄亲自给二老送过去,二人闲得无聊了,又自己刻了幅象牙模子教会他们围棋的博弈。 关怀呵护到极点便是无微不至。 二老当时那叫一个感动,总夸凌勋这小子很不错,治好了他们郁郁寡欢的毛病。 凌勋摆摆手说:“诶,两位老人家甭客气,咱侠隐阁讲究的就是一个服务到位,只有客户满意,我们那破地方才有存在的意义。” “服务?客户?” 二老回想起凌勋说话的方式总是与其他人不一样,可是听着很舒服,久而久之,左虚子与周天朝已经将他视作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如今凌勋走了一年都没回来,他们瞧着凌有衣努力的样子,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孙子。 自古隔代多溺爱,只听说过严厉的父亲,很少见过打孙子的爷爷。 左虚子摇了摇头,为自己方才失态发出大吼声感到可笑,好在二人在四周设了一道隐形结界,封闭了外面的五感,凌有衣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第三章 未婚妻与她的两位闺蜜 手掌被划开一条猩红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看着有些刺眼。 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倒也没有过于惊慌失措,迅速蹲下身子躲至杂草堆中蜷缩起来,将自己的受攻击范围缩到最小。 咬牙在衣角扯下一块布片包扎好伤口,凌阁主眼角上扬观望着阁楼上方,目光凌锐,可是过了很久,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放弃进攻了吗?还是说对方的目的只是想让我受伤,以免三日后的比试发生什么意外。” 脑中快速飞转着猜测来者目的,凌阁主的手死死握着铁剑,胸中愤意难平。 自从父亲离开侠隐阁后,洞天派的弟子便时常来阁中捣乱生事,偷袭砸场都是些家常便饭,他早就习以为常。 受尽冷眼奚落报复之后,凌阁主的性情也逐渐波澜不惊,产生了与他年龄相背的沉稳冷静。 然而现在左手重创,对于本就处在弱势的凌有衣来说,无疑雪上加霜,身后的阁楼渐行渐远,伸手再难碰得到,叫他如何淡定。 说起侠隐阁与洞天派的冲突其实很可笑,纯粹是洞天派的几个外门弟子看不惯微小势力侠隐阁的崛起,就冒昧前来挑战,结果自然是被凌勋一帮人打得灰溜溜逃跑。 这事要说结仇吧,勉强算得上,可是纠缠着不放就没必要了。 外门弟子在各大宗门的地位本就不高,就算在外头被人打死,宗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侠隐阁摊上这等事后就祸端不断,这不是专找软柿子捏是啥。 凌有衣实在忍不了那些苍蝇围在侠隐阁周围赶都赶不走,这才赌气答应了与华锋的比试。 如今一想,却又觉得有些猫腻。 “会不会是阁楼三层有我不知道的秘宝,那洞天派才会不断想要驱逐我,从而得到侠隐阁。” 极有可能! 这事越想越有道理。 尽管洞天派在益州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可是附近乡亲们对于这个宗门的评价倒也不差。 或者说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宗门。 既没有在江湖中惩恶扬善赢得美誉,也没有欺弱霸女留下恶名。 这应该是一个中庸的门派,也可以说是隐世的宗门。 往往这些门派中人都是一心修炼玄通,不问俗世的高人,可就如今对侠隐阁的表现,很难让人感到怀疑。 草堆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有衣猛然转过头,以为是那偷袭之人再度折返,长剑直刺声音传来的方向,以求一击制敌。 然而他看清了来者,瞳孔一凝,骤然收剑。 “李青梅小姑娘,怎么是你?” 眼前的人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衣裳,拎着一个菜篮子,模样清秀可爱,此时听到他略显惊讶的语气,如墨的黑色眼珠滴溜溜地转动,似要掉下眼泪来,嘟囔着嘴不高兴道:“有衣哥哥,我好心给你带了早饭,你就这种态度嘛!” 凌有衣见着这位小姑奶奶就头疼,连忙摆手赔笑道:“不不不,我只是认错人了,您别生气。” 李青梅是侠隐阁二十里外彩云观中最小的女弟子,天赋异禀,深得掌门人柳絮的宠爱。 作为一个在益州,甚至在西蜀一带都排得上名号,实力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彩云观的弟子可谓各个都是天之骄子。 说是天之骄子可能有些不太贴切,因为这个门派还有一个特点:它们观中只收女弟子。 只收女弟子也就算了,还他妈只收漂亮的。 所以彩云观的弟子几乎各个都是仙子,女神级别的存在,便是年纪尚小的李青梅,活脱脱也是个美人胚子。 各大宗门的天才少年无不以被彩云观的仙子们看上一眼而感到自豪。 一言不合就为其大打出手的甚至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别看那些所谓的天才弟子平时都摆着一副高傲不可侵犯的帅气模样,一见着彩云观的女神统统原形毕露。 还冲冠一怒为红颜,呸,分明就是为了博眼球。 彩云观中的天才弟子有很多,能被眼高于顶的柳絮称得上天赋异禀的,除开大师姐苏红妆外,便只有年纪最小的李青梅了。 也就是说,别看这位小萝莉的个子比起凌有衣矮了一个头不止,身份可要娇贵千百倍。 按理说凌有衣这样的小人物与彩云观弟子是八辈子打不着边的,可是奈何造化弄人,与他自幼订下娃娃亲,被父亲凌勋一纸婚约认可的慕宁不久前竟成了彩云观弟子。 凌有衣这才与这个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大宗门攀上了微妙的关系。 为什么说是微妙呢,这话说起来有些长远。 凌阁主的这位未婚妻原本不是益州人,而是凌勋在故乡青州一带,一位世交好友的女儿。 他们二人从小就是拜把子兄弟,关系要好得不得了,凌有衣与慕宁自打出生以来从未见过彼此,可对待这婚约皆是不约而同地心服首肯,二人年少时经常以书信来往互动,也很欣赏彼此,相谈甚欢。 就在六个月前,青州慕家的家主听闻凌勋去了幽州很久都没回到侠隐阁,便带着家族中几位高手前往北地找他,想了想,忽然觉得未来女婿一个人在益州,指不定是风餐露宿,孤苦伶仃啊,心想不成。 孩子们都长大了,也该见面熟络熟络感情了。 慕家主当即叫女儿孤身独往益州,慕宁欣然答应,她自小就听父亲说他与凌勋的故事,耳濡目染,每每谈及她的未婚夫凌有衣时,都是面带笑意,充满好奇。 她背着行囊翻山越岭去找他,谁想就快到了,竟被彩云观的掌门柳絮看中,成了她门下第三位关门弟子。 一夕之间麻雀变凤凰,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彩云观中有一项古怪的规定,不达三才中境不得出山门。 可怜慕宁从小就对修习玄通不感兴趣,别说到三才境了,刚进去时连玄者都不是,好在柳絮耐着性子悉心辅导她,可将近半年也就堪堪达到两仪下境,修行进度慢得似龟爬,跟凌有衣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可算是苦命鸳鸯。 人家牛郎织女每隔一年还能碰一次头,慕宁与凌有衣倒好,照这速度,不要个十年八年可就怪了。 修习玄通本就是一件极其磨人的事,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九处玄海,由下及上,分别为,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曜,八卦,九宫以及最后的揽天归一。 而修行玄通的过程其实就像在沙滩里用沙子填补漏洞一样,修玄者需依次打通这几道玄海,并以玄力灌注进去,玄海的容量越往后越大,所以修行的难度也会逐步递增。 如若修玄者刚刚打通三才玄海即是三才下境,容量至三分之一为中境,达三分之二则是上镜,容量填满却未有突破便是圆满境。这条规则适用于所有境界。 慕宁从一个普通女孩到两仪下境足足用了半年时间,在天才云集的彩云观可以说是天赋奇差的了,三才中境并不是一个人人都能企望的高度,无数修玄者一生卡在两仪圆满境不能突破,其中难度可见一斑。 冲境俨然是一道极难跨过去的坎了,更何况还要到三才中境,要知道三才玄海的容量可是两仪玄海的九倍,也就是说,从三才下境至中境,相当于把整个两仪境界重新修炼三遍..... 机会渺茫啊! 观中女弟子对于慕宁的修炼速度颇有微词,皆不服气,凭什么天资那么愚钝的傻女人可以被掌门收作关门弟子,而很多人在彩云观这么多年,几乎都得不到师傅的一个正眼鼓励。 一般女人的嫉妒心都是很强大的,而慕宁这丫头生性有些单纯,竟将自己的来意说与那些女弟子听。 那些人听了之后癫狂大笑,“哈哈哈,慕宁,我们还以为你的未婚夫有多么厉害,原来是侠隐阁的那个废物啊,连一个宗门弟子都不是,难怪老婆也是蠢货,夫唱妇随,曲子唱得不错嘛。” “不许你们说凌哥哥坏话!”从前她们怎么骂慕宁她都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心平气和,但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地感到愤怒。 “骂又如何?”一位瓜子脸女弟子走上前,趾高气昂道。 在她后面的弟子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算了算了,咱们快走吧,大师姐跟李师妹她们过来了。” 瓜子脸女弟子听了之后脸色剧变,眼中浮出浓浓的惊恐,立马带人离开。 同是柳絮的关门弟子,苏红妆与李青梅显然与慕宁的关系更好一些,特别是苏红妆,平日对慕宁关爱有加,二人形同姐妹。每次慕宁受到别的女弟子欺负了,都是她挺身而出帮的忙。 慕宁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只想托人去侠隐阁告诉凌有衣,他的未婚妻来了,只是现在因为一些事不能去看他,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生活。 苏红妆听了之后大为吃惊,美若天仙的脸上逐渐浮起一层霜色,她出生在传统武学世家,自小对于“门当户对”四字极为讲究,慕宁既然被师傅收作了关门弟子,又跟自己关系那么好,自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娶的。 我得帮她把好关。 于是她去往侠隐阁试探了一番,恰好见着凌有衣光着膀子练剑的模样,顿时红着脸扭过头道:“你个淫贼出门在外怎么光着身子,害不害臊。” 凌有衣一脸茫然:“姑娘,这儿是我家啊。” 苏红妆可不管他的解释,反正这第一印象是极差了,将慕宁的话带到后,又把凌有衣奚落了一遍:“慕师妹的天赋隐藏得很深,一旦真正苏醒,将会完全脱离你所认知的世界,而且师傅他老人家也最讨厌弱者,像你这样的半吊子,我看还是早点退婚吧。” 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凌阁主听到未婚妻来找自己很是欣喜,然而被苏红妆一顿数落后,又感失落,摇了摇,咬牙继续练剑。 在她走了之后没多久,李青梅紧随其后出现在他面前,她说:“大哥哥,我觉得既然慕宁姐姐那么喜欢你,你就应该勇敢些,主动把她接回去呀。” 凌有衣一听,原本郁闷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笑道:“小丫头,比起刚才那位牛气冲天的凶婆娘,我想我还是比较欣赏你啊。” 第四章 阁楼三层的秘密 菜篮子里放着一个竹子制成的食盒,造型玲珑精致,共有三层屉格。将最上方一层抽出,里面有一块香喷喷的糯米团子,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李青梅随意坐到凌有衣身侧顺手递给他,笑道:“有衣哥哥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过别人。” 凌有衣接过糕点,心里有些感动,嘴上却是苦笑道:“哎,别提了,原本以为将父亲留下的剑法秘籍《疾风剑雨》练到极致,怎么说也该有三成胜算,如今左手受了伤,又去了两成。可就算只剩下一成,我也要拼死一搏。” “那可不行,你死了慕宁姐姐不是得伤心死。要不我悄悄帮你把华锋杀了?”李青梅张大眼睛看着凌有衣,一本正经道。 很难想象残忍邪恶的“杀”字能在这么一个娇小萝莉口中如此轻松地说出,凌有衣不自禁瞥向她,突然之间又感到释然。 尽管他不知道年方八九的李青梅究竟有多少实力,但从后者能如此随意地出入彩云观看来,至少也在三才中境,有可能还不止。 不到十岁的三才中境该有多么厉害,凌有衣不敢想象,一般宗门弟子能在十八岁之前突破至三才境就已称得上绝世天才。 而李青梅..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才二字可以形容得了的了,应该称呼她为妖孽,因为那已经脱离人类认知的范畴。 凌有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女孩子家少提这些打打杀杀的字眼,有些事如果不做个了断,便会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你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的。” 只有胜了,才能真正保住侠隐阁。 凌有衣心中很清楚这一点。 即便李青梅真的将洞天派的三弟子华锋杀了,日后还会有四弟子,二弟子,大弟子纷至沓来,源源不断,洞天派的死缠烂打已是闻名遐迩。 将侠隐阁作为赌注并非是得了失心疯,而是唯有将这场赌局胜了,洞天派的人才会彻底滚蛋。 李青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对于大人的心事,她还不是很懂。 依次将食盒里的屉格全部打开,李青梅把所有带来的糕点拿出来塞到凌有衣怀里,起身向他告别:“有衣哥哥,我先回去咯,要是被红妆姐知道我又跑出来偷偷看你,肯定又要打我小屁屁了。” 凌有衣哑然失笑:“嗯,早些回去吧,代我向慕宁说声抱歉,这些时日实在太忙,已经没空给她写书信了。” “好哒!”李青梅拎着菜篮子一蹦一跳地跑到院子门口,挥动小手以作告别。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凌有衣笑着摇了摇头,刚欲起身,却忽然感到左手心一阵剧痛。 “怎么回事!” 他心中剧颤,前一秒,他还感受到那道伤口正在慢慢愈合,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如今,这道伤口好似在无限扩张,就像用一把刀一块一块地将肉割掉一样。 不对! 他瞬间推翻自己的想法,好像不是伤口在作怪,而是血,伤口中溢出的血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完全不受血液循环,生理机能的控制,不断想从自己体内喷出,这才导致伤口不断变大。 你能想象你的血被吸干的痛苦吗? 凌有衣曾经看过有关一些魔修的书籍,其中就有描述,被吸干血液的人,将变得全身干瘪,骨瘦如柴,死相极其难看。 究竟是什么人在作祟! 他愤怒交加,为何偏偏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异象不断发生! 可恶,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凌有衣心中一狠,顺着血液指引的方向跑去,他先是跑到了阁楼一层,然后顺着木梯来到了二层。左右张望了一眼,怒骂道,“躲在二楼的房间里吗,真是阴险的卑鄙小人。” 凌有衣本能地想到这儿,却发现那股引力还有上升的趋势,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难道还在三层?”凌有衣的瞳孔猛然睁大。 为印证心中所想,他快步跑到二层与三层的楼梯中央,那道刻有奇特纹路的大门矗立在他面前,依旧如云中仙鹤一般神秘,但奇怪的是,到了此地后,左手心的血竟然不再翻腾了。 “我靠,那个该死的家伙还真就藏在三楼啊,这下可惨了。” 青苔小径上,回往墨武门的大白胖子周天朝狠狠打了个喷嚏,转身瞪了身旁的左虚子一眼,虎着脸道:“老左,你又在心里偷偷骂我了?” 左虚子心想我招谁惹谁了,吹胡子瞪眼回应道:“你个老胖子做贼心虚还怪到我头上了。” 他所指的“做贼心虚”自然是指他偷袭凌有衣一事。 周天朝白了他一眼,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轻声道:“我那是为了他好,你还记得凌勋曾经说过侠隐阁三层藏有一个大秘密嘛,那座大门唯一的开启方法就是他儿子成年后的血液,所以今天我才问你凌小子有没有满十八,帮他划开伤口,就是怕他自个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还有这等事?”左虚子仰着头回忆了一会,似是想起凌勋说过三层有秘密这事,但是开启的条件还是头一回听说。 “废话,你以为我没事把凌小子打伤做什么,总之,一旦凌小子成功进了三层,实力定然突飞猛进,区区华锋还不是手到擒来,咱们只管看着就是。”周天朝突然扬起那副看不见脖子的头,得意万分,好似凌有衣能有这等好事都是他的功劳。 “嘿呀,你个死胖子有啥好得意的,要是三天后凌小子输了,我把你肉切下来给他谢罪。”左虚子将手提起作出一副拿着菜刀劈下的动作,吓得周天朝一路狂奔。 “哎哟妈呀,老左要杀人啦!” 凌有衣摸着下巴站在神秘大门前不停思索,实在想不通偷袭自己的家伙是怎么进去的。 忽然门前一道红色血光一闪而过,凌有衣的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左手猛然按在门上。 “不好,这门有古怪!” 他似是发现了什么,心中大呼不妙。 此时的神秘大门好似一块巨大的吸盘将他的左手牢牢吸附住,就像一个残忍的魔修不断汲取着其中血液,任由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掉。 由于鲜血的不断流失,凌有衣的四肢渐渐开始感到无力,头脑也晕眩不已。 滚烫的血液好似红色的河流,将大门上凹陷的奇怪纹路填满,刹那又是一道红光闪现,有如惊鸿绚烂。 凌有衣彻底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有广袤的星空,有古老的宫殿,有苍凉的大荒,有湛蓝的深海,还有很多很多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有衣缓缓睁开双眼。 天地有些混沌。 他条件反应地揉了揉眼睛,前方依旧是模糊不清。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隐约漂浮在空中,而在他脚下,有一只虎头人身的巨大妖怪张着血盆大口,手持一柄无双巨斧凶相毕露,极度狂野。 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与人模样相仿,但是肤色稍显暗黑,头上长角的奇怪生物,他长着一对猩红色的眼睛,恐怖如斯,身长与那虎头人身的妖怪相差无几,几乎贯彻天地! “吼!” 随着两个巨大生物的一声怒吼,天地霎时变色,无尽的血气缭绕山野不断,阵阵腥风煽动,让人闻之作呕,脚下大地血水浓郁,汇流成河。 凌有衣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这两个家伙他曾经在画册中见过。 那是大陆上亿年前,远古时代的大妖与大魔! 第五章 凌氏一族的传承 这里是? 凌有衣觉得自己有点懵,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可说是做梦,他又清晰地记得自己站在神秘大门前晕了过去。 这不扯蛋嘛,人在做梦的时候脑子最昏沉,思维哪有这么清晰。 来不及他细想,脚下的两尊大妖大魔忽然一齐扭头望向天空,恐怖的眼睛宛如来自地狱使者的凝望,震慑人心。由于画面太过真实震撼,饶是凌有衣心性沉稳,都感到全身发怵,大气不敢喘一下。 但听耳边风声猎猎,两道飞剑忽地自空中掠出,一柄翩若惊鸿,一把宛如游龙。 那两个矗立在天地间的大妖魔似乎很忌惮这两把剑,手中巨斧大戟不停挥舞,嘴中咆哮不断。 飞剑的速度极快,而且十分灵活,大妖魔几乎竭尽全力都摸不着飞剑的轨迹,在后者游刃有余的行径间,反而身上被划开了数道伤口。 他们的眼中逐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仿佛这天地之间,唯有这两把剑可以伤到他们铜墙铁壁般的皮肤一样。 头顶长着两只角的大魔实在按捺不住,猩红的双眼望向天际,不过狠狠一瞪,竟爆射出一道粗壮无比的红光。 那道极度危险的红光在凌有衣的身侧擦过,随即后方传来一道闷哼声。 转过头,隐约有一位身穿黑白道服的男子立在半空,双手交叉地比划着,似在控制飞剑攻击那两尊大妖魔。 “那是....人类!这怎么可能,远古时代盘古刚刚开天辟地,怎会有人类存在!” 凌有衣不可思议地看着远方的道士,内心剧颤。 尚还来不及惊叹,那名道士受此冲击,嘴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为作防备,他迅速将两柄飞剑召回身边,左右手于半空同时比划,似在写着某个字。 凌有衣仔细地观察着他手指间行径的轨迹,似是认出了那个字,如遭雷击般怔住。 那是....凌! 而且左右手写的字都是凌! 道士将两个比划好的字映入飞剑之中,就像在衣服上镶嵌一颗钻石一样,璀璨无比。 剑身上骤然有两道金光闪过,随后龙鸣响起,震慑天地,一条青色巨龙于虚空腾起,庞大如鲲鹏,龙须由天入地,身长不知有几千里,好似将整座大陆都盘卧。 在青龙的头顶处,有一只火红色的凤凰振开金色的翅膀翱翔于天际,美艳无双,发出了一道清亮的鸣声,似是在与它交流着什么。 一龙一凤互望一眼,猛然朝着两尊大妖魔掠去。 空气仿佛在此凝固,凌有衣眼前的画面也在此定格,继而再度一黑,堕入轮回。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双眼,眼前又是另一幅光景画面,只见一片漫天风雪下,一群人马黑压压地朝着一座城池攻去,擂鼓号角声响彻了天际,空气中尽是战争的硝烟。 一面又一面的赤色“蛮”字大旗几乎遮蔽了整座天空,前来攻城的一方,正是如今幽州以北的蛮族。 “下面的这座城池,怎么看上去有点熟悉?” 凌有衣已经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具灵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正作为一个穿越者见证大陆的历史。 一座城池虽然很大,但在半空看来,极其渺小,也很好认,尽管历史的变迁会让城市的模样发生改变,但终归有迹可循。下方的这座城池整体轮廓方方正正,显然不会是幽州边境。 “这...这里不是洛阳嘛!” 凌有衣仔细在脑海中回忆着书中对于各大城市的描写,终是将下方的城池认了出来,可是正如远古时代会有人类一样,这一次洛阳被蛮族进攻,再一次颠覆了他对历史的认知。 要知道天圣十州以中原为首,而中原的腹地便是洛阳,这里是天圣王朝扎根之处! 不仅仅是天圣王朝,自人类文明诞生以来,洛阳城一直都是人类的圣地,就如北蛮族的冬临城,神圣不可侵犯。 凌有衣幼年时期读过很多史书,从未听说过蛮族曾占领人类世界的一分田地,可是如今,它们竟能攻至洛阳! 也就是说,幽州,甚至是北方一带,如今都已被蛮族占领。 而且就现在的形式来看,作为人类中心之城的洛阳也已经危在旦夕。 难道人类曾经濒临过灭亡? 凌有衣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一幕,因为他看到城中之人都在逃窜,不止是百姓,还有穿着锦袍的皇族。 强者呢?人族的强者难道已经死绝了? 洛阳城门外杀声震天,白雪与鲜血交融,说不出的凄厉光景。 经历一番浴血奋战的士卒将军们终是抵不过浩浩荡荡的蛮族大军,纷纷倒下,悉数阵亡。 北方蛮族兵临洛阳城下! 此时此刻,凌有衣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他吞下一口唾沫,强忍住内心的恐惧,竟然想要挺身而出。 他下意识地迈出步伐,即便自己只是一具灵体,也要作为人类的一份子而战斗! 然而一道蓝色的人影自凌有衣的头顶如风掠过,似乎比他更快,一瞬自天际轰然落至洛阳大门前,抬起头,昂首面对百万蛮族大军。 轰隆! 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巨剑,插于大地,剑体通直,刚正不阿。 蓝衣少年耸了耸肩膀,单手提起巨剑指着对方的蛮族首领。 对方嗤笑,他却要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去吧。 蓝衣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随后将巨剑抛向空中,没入了云层。 一点激起千层浪。 整个云层似乎都受其感染,忽然间都从淡淡的白色变成了湛蓝色,深邃得好似天空中的海洋。 空气渐渐冰冻,雪也渐渐变蓝了,四周温度愈发寒冷,便是常年居住北地的蛮族军队都开始浑身哆嗦,脚下不听使唤。 然而洛阳城中,依旧是白雪飘落,并无半点变化。 天地异象陡生,人们尽皆感到诧异。 片刻后,蓝色的雪花竟然变成滚烫的火焰重重落下,天空陆续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火雨! 传说蓝色的火焰是来自幽冥的鬼火,冰冷到极致,寻常人一旦触碰,就会被鬼兵鬼将拉下地狱的深渊。 蛮族士卒受到火雨的拷问,一个个发出恶鬼般凄厉的惨叫,那位几乎以一己之力灭掉人族,身穿暗金铠甲的蛮族首领面色一沉,大手挥向天空,顷刻在方面百里内设下一道无形屏障,原本声势浩荡的湛蓝火雨威力骤减。 蓝衣少年目光一凝,朝着天空喝道:“剑归!” 无数火雨瞬间停下,继而犹若流星雨般朝他头顶汇拢,形成了一把由火焰聚成的炎剑! 叮,叮。 那把炎剑没来由地左右摇晃了一下,而凌有衣清晰地看到上面闪耀过一个硕大的“凌”字。 又是凌! 那究竟是什么! 正当他急切想要看到后面的结局时,眼前却是再度一黑,将他拉回了现实。 凌有衣已经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睁开双眼了,此时此刻似乎已经回到了侠隐阁,他仍旧站在阁楼二层与三层之间,精神有些恍惚。 那扇神秘大门的奇特纹路依旧凹陷着,凌有衣伸出左手看了看,只见上面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 “这是幻境?” 尽管刚才发生的一切仍旧在他脑海回荡不断,甚至真实到可以影响凌有衣的心情,可是那些过往,那些场景,根本不可能存在于历史之中。 还有那几把神奇无比的剑,可化青龙火凤,可成幽冥鬼火,未免有点太过玄乎。那些个无端冒出的“凌”字,就好像凌有衣自己太想变强的心中魔障一般,不断蛊惑着他,让他走火入魔。 或而正是因为自己的急躁不安,才会在脑海产生这般幻境吧。 凌有衣苦涩一笑,觉得是该好好休息,不要白日做梦了。 转过头正欲离开,一道深沉嘶哑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脑海想起,悠远苍老,如空山中回声荡漾。 “兵解一道,玄乎哉,既可唤醒凡铁寒冷下沉睡的力量,亦能苏醒神器炽热中狂舞的灵魂,兵之阶层以作六品,分为士,尉,校,将,王,圣,品。分上中下三等,下三品为凡铁,上三品为神器.....................” 一连串的话语宛若失去的记忆突然想起,不断涌入凌有衣的脑海。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将这段突如其来的知识消化殆尽,凌有衣魔怔了好久,回过神将其梳理一遍,心头这才渐渐有了头绪。 那两幕不可思议的片段其实都是真实的,但那位道士与蓝衣少年并非是他想象中的凌家先祖。 之所以会有“凌”字出现,是因为他们所使的配剑,都曾被凌家人使用神秘的力量加持过。所以才能在战斗中化作远古的神兽,化作漫天的火雨。 这种力量在当时被称作为“兵解”。 乃是凌氏一族独有的传承之力。 而在当今天圣大陆,这种能力才刚刚起步,它有一个新的名词,叫做“兵炼”,简单地说,就是可以使兵器得到不同程度的锻炼,让玄者的综合实力更强。 拥有这般能力的人在大陆上凤毛麟角,也因此受到很多宗门弟子的推崇。 他们被称之为:兵炼师! 第六章 兵炼与兵解 “兵解与兵炼师,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凌有衣抱着头蹲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一大串新奇的记忆犹如蛟龙在他脑海里翻江倒海,记忆碎片不断打碎,重合,这样的过程实在非常人能够忍受。 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坏事,那一段奇幻的经历似乎让自己获得了一种传承,而这份传承的力量正是兵解。 兵解与当今大陆上存在的兵炼之说仅有一字之差,但从深层的角度上来看,二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兵炼是加强适性,兵解则是释放本能。 其中原理一时半会儿可能说不清楚,我们不妨先做一个假设。 倘若现在凌有衣的手中有一把品级不低的武器,以此来施展剑法《疾风剑雨》,其真实的威力能发挥到几成? 这个问题看上去似乎很可笑,答案不就是看他把这门剑法练得如何嘛,练至三成就是三成,九成便是九成呗。 听着好像蛮有道理,但实际上呢? 很多人都知道疾风剑雨乃是一招快剑,施展起来犹如连绵不绝的暴雨在狂风中舞动不休,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纯粹的进攻,无解的角度都是对这门剑法最好的褒奖。 但也正因如此,疾风剑雨对于玄力的控制程度极为严格,往往一个不经意的泄气怠慢,就可能让前面所有流畅的进攻化作泡影。 如果不能将对面攻得窒息,等待剑客的结果便只有溺水而亡。 这是一门不成功,便成仁的极端剑法! 弊端很明显,但胜在潇洒,干脆利落。 大陆上很多剑客一生只会这么一门剑术,你说他们能练到几成,答案几乎都是一致的。 毫无疑问是十成! 但若问他们可以发挥出几成?这就不可随意盖棺定论了。 “不用问我几成,暴雨天,心若止水,薄如轻烟却无坚不摧的秋水剑,三样齐全,我便天下无惧!” 青州第一剑客萧半山曾经针对这个充满学术性的问题做出了回答,震动整个天下,作为大陆上唯一一位只会一招“疾风剑雨”却能荣登天圣榜的高手,他有绝对的资本可以狂傲。 洛阳皇城中心的幻灭石碑上刻有一列金黄绚丽的大字,那便是天圣榜,榜上一一罗列着当今大陆百大强者的名字,受到无数玄者的崇拜信仰。 作为全人族的支柱,对抗南北两族的中坚力量,即便是洛阳皇族见着这些牛人也得礼让三分。 萧半山在天圣榜中的排名不高,仅仅只排在七十八位,但世人都知道他手中的琉璃剑不过只有将级下品,一旦他拿到王级上品的天下第一快剑“秋水剑”,萧半山的排名绝对可以挤进前十,甚至更高! 天下无惧这四个字并非空穴来风。 修玄之道的由来极其久远,天圣大陆经过一段十分漫长且艰辛的发展历程,一些神功秘法,血脉传承早已被人族开发得七七八八,如今再想提高,很多强者都着眼于玄兵宝物之上。 但由于材质的稀少以及神匠的没落,要得到一把合适自己所修功法的上品玄兵是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凌有衣曾经也有一柄尉级上品玄兵,可惜是把重剑,一点都不适合他修炼的疾风剑雨,手还没拿热就拿去当铺卖掉了。 这种令人十分蛋疼的情况不单单发生在他一人身上,而是整个大陆普遍的现象,僧多肉少,也属正常。 然而兵炼师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重剑过于笨重,不适合疾风剑雨的施展是吧,没事,交给兵炼师,他就能帮你将重剑变成轻剑! 这绝非是江湖骗术,因为兵炼之后剑本身的威力不会削弱,原来是尉级上品,现在依旧是。 这他妈就有点牛逼了。 玄兵的锻造冶炼通常都是神匠消耗自身玄力灌注到材质稀缺的矿石之中,经由百日甚至千日不断淬炼而成的,如若对其原有的金属结构加以改造,势必会对隐藏在玄兵内部,玄力与矿石之间的粘合点造成破坏。 他们是怎样无视这个规则的?常人无法理解,但是...非要去弄清楚这个干嘛,至少咱花费了好大心思才搞到的武器不是摆设,再怎么不适合也能变得能用啊。 这便是兵炼师为何在大陆刚刚起步,却能受到世人空前欢迎的原因。 至于凌有衣的兵解.....那又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兵炼师可以通过炼化改造将一柄重剑变成一柄快剑,这一点,兵解是做不到的,但它能将这把重剑直接化作剑雨! 那是真正的雨水!是以器化物,正如凌有衣在远古时代所见的道士,雌雄双剑化为青龙火凤,洛阳城外的青年将巨剑抛入天空,变成无尽的幽冥鬼火。 隐藏在玄兵之中的玄力,通过兵解可以具象化,真正的得到苏醒! 但兵解的代价极大!需要永久消耗自身的玄力! 凌有衣的脑海中蕴含了所有有关兵解的方法,但就他现在的实力,只能对士品以内的玄兵加以实现。可究竟兵解一把士品玄兵需要消耗多少玄力,这就不得而知了。 “实践可以证明一切” 凌有衣看了看手中的铁剑,可惜这把普通的凡铁并非是玄兵,有些遗憾不能就地试验,附近王家村倒是有很多铁匠铺,但那里人烟稀少,往来的玄者也不多,很少看到货架上有玄兵出售。 “罢了罢了,与其冒着白跑一趟的巨大风险,我看我还是去大城镇里淘淘货吧。”凌有衣撇了撇嘴,转身向外走去。 ************************** 益州,剑南山,洞天派。 山顶雾气浓郁,一位样貌俊秀的少年盘坐在演武场中的大理石台上,闭目调息,呼吸吐纳之间运转玄力,周身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在这浓雾之下熠熠生辉。 他的身边放着一柄银色的扇子,每一根羽毛都以南海真银灌注玄力打造,锋利无比。 耀眼的外观与他俊朗的容颜极为相配。 “哇,华师兄的盛世美颜真让看得赏心悦目,就算在这样朦胧的环境下,都有一股卓然的魅力,好帅,这洞天派果然没有白来。” 两位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女弟子躲在树后偷偷看着演武台上的少年,眼中泛着星星,面露花痴。 说出那番话的人显然是一位新来的女弟子,而另一位稍稍年长些的黄衣少女更有见识些,昂首道:“可不是嘛,我家三师兄光辉万丈,就算万里乌云都掩盖不了,瞧见那柄银色的扇子没,尉品中级玄兵,而且经过兵炼师的加持,玄力灌注更加容易,可以说是现在洞天派最强的宝物了。” 新来的女弟子挠了挠头,不明觉厉。 此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远处乘云驾雾般而来,缓缓飘落至华锋的身旁,负手而立,看上去颇是仙风道骨。 华锋似是感受到了来者,闭着眼睛淡淡道:“张师叔从云海峰远道而来,可是为了三日后侠隐阁比武之事。” 老者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华锋会猜到自己的来意,点头笑道:“华贤侄果然聪明,师叔此次前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想提醒你一点,三日后与那姓凌的小子一战,切莫不可轻敌,务必要拿下。” 华锋微微睁眼,射出一道精光,“师叔是在怀疑我的实力?” 白发老者连忙摆手,赔笑道:“华师侄贵为掌门师兄的亲传弟子,一身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还有银羽扇傍身,此战定然十拿九稳,只不过...” 华锋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蓦然起身,大手一挥,身旁银扇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陡然发出嗡嗡鸣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弧光,顷刻将数丈之外的红杉树切成两半! 站在树下偷看的两名女弟子望着激射而来的一道银光,瞳孔骤然收缩,还是新来的女弟子反应快些,大喝一声“快跑”,连忙拉着黄衣女子往远处避开,若是再慢一步,此刻的二人或许已经是一团肉泥了。 想想都感到后怕。 华锋狭长的凤眼冷冷瞥向远方,扬起嘴角轻蔑道:“庸脂俗粉。”随后看向一脸错愕的张师叔,高傲道:“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只不过’,更没有失败的假设,区区一个草莽组织的人,我华锋,一招败他!” 第七章 “破铜烂铁” 益州地处天圣大陆西南,地险山峻,崎岖的道路自成天堑拒敌于不入,沃野千里,风调雨顺。 当地首府锦官城四周流水环抱,潺潺淌声动听悦耳,可谓滋润了整个城镇的居民,特别是其中女子,个个性格温柔似水,姿容仪态秀美绝伦。 “龙舟彩舫,十里绵亘,自百花潭至万里桥,游人士女,珠翠夹岸。有白鱼自江心跃起,腾空而去”优美诗句描述下,天府之国,实至名归。 凌有衣口中所说的大城镇便是这座热闹非凡的锦官城。 此时的他站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心,四周人山人海,入眼都是大大小小,富丽堂皇的玄兵坊,丹药堂。 同街上很多来自不同宗门的年轻弟子一样,凌有衣面对这满目的琳琅也会眼冒金光。 锦官城有个别称,号称是益州宗门的“后花园”,无论是强大的玄兵,神奇的丹药,只要有财力和能耐,都有可能在此获得。 不但如此,为促进年轻弟子的积极性,这儿每隔三年还会举办一次少年玄者比武大会,届时名列前茅的优胜者都有机会获到极其罕见的功法或者秘籍。 上一届大比的头名正是锦官城附近宗门,彩云观的大师姐苏红妆。 相传那年大比天才辈出,场场比试都是精彩绝伦,台下观众爆满。至最后一战,这届大会的氛围达到白热化的顶点。 夕阳下的金黄擂台上,苏红妆手持红糕剑迎战自荆州燕羽门而来的天才少年燕归尘。 此战万人瞩目! 荆州,南蛮,益州并称西蜀三州,虽同处西南之地,是为一脉,却彼此有暗暗较劲的意思,锦官城举办的少年比武大会虽然没有规定不让其他几州的宗门弟子参加,但燕归尘有意无意地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势必是带有几分挑衅味道的。 因此这最后一战不单单是一场普通宗门弟子之间的较量,也是一场关乎荆益两州的荣誉之战。 苏红妆坐镇主场,更加输不起。 她的身上肩负着一州的荣誉,全宗门的期盼,以及无数人的目光! 这些无形的压力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如山一般沉重,更何况当时的苏红妆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姑娘。 即便她输了,也不会有人过于责怪。 但她登场后说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小燕子不在自家巢中孵你的蛋,跑来我益州的高山是要喝西北风么?也不怕被苍鹰叼了去。” “你说什么!”一袭白羽衣衫,风度翩翩的燕归尘出奇的大怒,没想到眼前这位红衣飘飘的美丽姑娘说话这么不中听。 说好的益州姑娘各个温柔如水呢,果然书里都是骗人的。 苏红妆秀发一撩,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小燕子干嘛这么生气,噢...我知道了,听说燕子孵蛋的时候都是雌雄一起的,你不会现在还是单身吧,要不要小姐姐帮你介绍个?我们益州的姑娘啊,各个水灵得很。” “单身吧...身吧....吧....”苏红妆的声音似在耳畔不断回荡。 燕归尘的大脑如遭雷击,一阵轰鸣,叫我小燕子也就罢了,但你不能嘲笑我是单身狗啊。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一跃而起挥出数根黑白翎羽,交错纵横,宛若一张遮天大网。 一上来便是最强一击,燕羽门独门暗器:阴阳天网! 苏红妆抬起头,望着自空中迸射而来的黑白翎羽轻蔑一笑。 但见她红衣翩舞,火红色的剑气遍布周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半圆结界。 只听“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最强一击竟被苏红妆轻轻松松地卸下,而后一招“彤云出霞,”火红剑气凝成一线直指天空,于半空的燕归尘还没反应过来,竟被一剑挑落。 所有人都震惊了,众人都以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却没想到双方的实力竟然如此悬殊。 尽管燕归尘的失败多少有受心境的影响,但在绝对的统治力面前,他败得心服口服。 苏红妆一战封神! 强大的实力加上绝美的容颜,至此,彩云观的大师姐名声大噪,勇获益州比武大会第一名的事迹也传遍西蜀,成为了广大宗门男弟子崇拜的对象。 凌有衣所在的侠隐阁就在彩云观附近,对于苏红妆的大名当然有所耳闻。 原本他对苏红妆的感觉一般,谈不得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可自从那日无缘无故跑来侠隐阁奚落自己一番后,凌有衣就已经对她路转黑了。 男弟子们一个个把苏红妆捧成了仙子,可真正懂事的女弟子们都说她是宗门里出了名的毒舌,凌有衣对此感同身受,无比赞同。 回过神来望着热闹的街坊,他不禁有些感慨。“以前老爹带我到这儿闲逛的时候只觉得好玩,现在才明白此处都是香馍馍啊。” 话虽如此,前提还得是有钱啊。 凌有衣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乡下人进城,衣衫不整,形象也乱糟糟的,很多穿着云裳长裙的宗门女弟子见着他都敬而远之,不时骂道:“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恶心死了。” 凌有衣对此并理会,甩了甩头,将心中杂念抛开,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东瞄西看瞅准了一家玄兵坊走了过去。 由于眼下的目标只是尝试下兵解的效果,因此所需的玄兵用不到太好,最次的士级下品便够用了。 这些自我心理安慰的话想想就好,说白了还是没钱啊。 要知道侠隐阁赖以生存的方式是以接受委托换取报酬为主,自从凌勋一干人走后,这都快一年多的时间没接单了,可怜的凌阁主哪来钱去买上等玄兵。 “不过这家店也太破了吧。” 凌有衣从西街道拐进一个偏僻的玄兵坊,四下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座玄兵坊的面积实在是不大,大约就跟侠隐阁的那座小厨房差不多大小。 一面是一个收银的柜台,柜台上趴着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旁边放着一个老旧的算盘,眯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凌有衣没有打扰他,转身看向另一面的铁架子,上面摆放着很多铜枪铁剑,不过很多都已生锈,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刺鼻的金属味道。 凑上去一瞧,只见这些玄兵的下方都有一个小牌子,上面标注着玄兵的名称以及标价。 天道霸王剑,传说中被封印的王级玄兵,现品级士级下品,价格500银子 龙刹枪,蛟龙克星,一击致命,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它曾经击杀过一条龙,友情价800银子。 惊羽凤翔弓,与龙刹枪同名,传说中射落凤凰的神弓,一口价1000银子。 神牛大力锤,无上银月刀......... 凌有衣一个个看过去,不禁笑出声来,这店主的营销手段也太笨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名字以及典故都是假的,谁会上当。 摇了摇头,转身就想离开。 虽说他只是想试验一下兵解的效果,可万一成功了,好歹也是自己的处女作啊,都说第一次很重要,咱能耗费在这些徒有虚名的破铜烂铁身上吗? 而且开价这么高,傻子才来买啊! 正当他走到门前,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哎,又一个客人来了就走,老杜这回是赚不到钱咯。” “哼哼,赚不到钱最好,谁让那臭不要脸的净会给我们贴标签,有毛个用。” “现在的客人都精明呀,也怪不得老杜。” “放屁,真有那些心思想典故还不如给我们好好打理打理,要真能把身上的铜锈弄掉,咱能一直摆在这烂架子上卖不出去嘛!”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吵了,不都早就习惯了吗,埋怨有什么用!” “这....这是那些玄兵在说话嘛?这怎么可能!” 凌有衣怔在门口,越听越惊,浑身都感到发凉。 大陆上的能人异士有很多,不排除那些可以和动物植物交流的人,但是那些东西毕竟都是活物,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是这些玄兵,那都是死物啊! 他转过身子走回去,面对着那一面“破铜烂铁”,轻声道:“你们刚才...是在吵架嘛?” 门外一阵风吹过,时间仿佛就此停滞了。 第八章 木剑探花爷 整座玄兵坊内一片寂静,仿佛一根细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过了一会,那柄标价五百白银的天道霸王剑方向传来一道狐疑的声音:“这个人类是在跟我们说话嘛?” 此话一出,铁架上的玄兵们又炸开了锅。 “不可能,自古以来人类就不能与玄兵的意识达成共鸣,这小家伙肯定在梦游,胡乱说话呢。” “是啊,是啊。无上说的很有道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幻听了呢。” “我没在梦游,也没乱说话,就是用这双耳朵听到了。”凌有衣把脸凑近到那把说自己梦游的无上银月刀上,一脸正色道。 所有玄兵都懵了,样子做到这幅程度,他们也没理由不相信了。 “这小哥能真听到啊!” “老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快快快,小兄弟你既然能听到咱们说话,那咱也不废话了,你赶紧把我们买走吧,整日都在老杜的铁架子上摆着,好好的几把玄兵都快生锈了,哦不,是已经生锈了。” .......... 铁架子上的玄兵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个个跟人见到神仙似的激动万分。 凌有衣掏了掏自己的腰包,里面空空如也,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倒是想把你们买走,可是没钱啊。” 玄兵们一阵扫兴。 “没事的小哥,我们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来把我们买走也不迟,反正在这黑暗的屋子里待了也有三年了,再待会儿也没关系,探花爷啊,这回咱可算是有救了。” 此刻说话的是那把外形普通的惊羽凤翔弓,柔柔的软妹子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 “嘿,小凤你可别抱太大希望哦,现在的年轻人没点父辈积攒的财富哪那么容易赚钱,再说这小子穿得这么穷酸....瞪我干吗,大爷就在这,你还能把我烧了不成。对了,我说那边的小子,你是不是姓凌?”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中年大叔声,凌有衣循声望去,只见那边斜放着一柄细短的木剑,大概只有普通铁剑一半长短,难怪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这柄木剑的剑身上刻着“探花爷”三个篆体字,应当就是惊羽凤翔弓所指的玄兵。 凌有衣注意到之前那些玄兵们不断争吵的时候,出面平息的声音恰好与这位探花爷的声音一致。 那些破铜烂铁似乎很听这把木剑的话,对它马首是瞻。 这位探花爷,应当就是这儿的头头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凌。”凌有衣好奇地走上前,伸手将那把探花爷捡起来,手上掂量了一番,笑道:“很轻嘛,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你这样还能做老大?” 木剑探花爷要是有嘴巴,现在肯定一口老血喷出来,“年轻人,我看你的思想很单纯啊,你的先生难道没教过你伟大藏在平凡,大隐隐于市么。” 一边的神牛大力锤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哥你别看不起探花爷,探花爷跟我们这些破铜烂铁不一样,它是真正被封印的玄兵,很厉害的。” 凌有衣眉头一挑,颇感兴趣地将探花爷在手上翻转了两下,坏笑道:“那你倒是说说‘凌’这个姓氏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 “呵?考验我,你小子还嫩着呢,大爷我在这大陆存在了上万年,也曾见过两个可以听到玄兵说话的人,恰好他们都姓凌,所以猜测一番。” 凌有衣目光一凝,恍惚间想起刚才看到的种种玄奇画面。 探花爷顿了顿,又道:“你们凌家好像有一种有关玄兵的传承之力,但不是世代传承,而是隔代,并且相隔的时间很久,久到以万年来计量,我所见过的那两位姓凌的家伙,应该都是你的先祖。” “那你知道兵解嘛?”凌有衣急切问道。 探花爷的一番话语说得沉稳有力,应当不是胡乱吹牛编出来的。就从它的见识以及铁架上的玄兵态度来看,这木剑还真有可能是被封印的玄兵。 至于它为什么会埋没在这样一间黑店里....道理还不简单么,在普通人的眼里,这把存在感极低的木剑就是小孩子的玩具,还不如铁架上的破铜烂铁呢。 要不是能听见它们说话,凌有衣也不会看出探花爷的不凡。 “兵解?嚯嚯,真是个令人怀念的词语啊,比起大陆上现在流传的兵炼之法,那玩意儿可要变态百倍。” “大爷!这木剑真是位大爷。” 探花爷的一番话语已经完全得到凌有衣的认可,似是察觉到这一点,探花爷变得更加有恃无恐:“要我告诉你兵解的奥秘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当然是带我出去咯,还能是啥。”探花爷哼哼,似是实在受不住这儿的气了。 铁架上的玄兵们不乐意了。 “探花爷,你这是要丢下我们自己跑路么?” “是啊是啊,探花爷你别走啊,走了大伙会很寂寞的。” “去去去,我是那种只顾自己玩乐的玄兵么,有我在,你们还怕这小子赚不到钱?” 一众玄兵恍然大悟:“探花爷果然足智多谋啊。” 凌有衣挠了挠脑袋,略显尴尬道:“可问题是,我现在没钱把你买走啊。” 木剑探花爷虽然没有被老板明码标价多少钱,但就这家店的尿性,能便宜到哪去? 探花爷又是哼哼:“那我就不管了,你自个看着办。” “我....” 凌阁主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买下这把探花爷,尽管在朝夕间获得了凌氏一族的传承,但说到底目前的兵解只是一个辅助技能。 就像一个老古董摆放在家中,真正需要钱时还得去当铺兑换一样。 兵解这门知识只是老古董,真正能够兵解的玄兵才是能用的钱。 唯有做到后者,他才有和华锋一战的资本。 就在这时,趴在桌子上熟睡的中年大叔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望到凌有衣的手中拿了把木剑,顿时眼笑眉开。 “这位公子,可是看上了我家这把探花爷,哎哟,您可真有眼光,别看这探花爷只是一把木剑,它这只是被封印了,要搁在以前,那可是与秋水剑齐名的玄兵,厉害得很.......” 凌有衣嘴角一抽,摆手道:“行了,打住,杜老板,这剑多少钱?” 中年男子杜天龙愣了下,“公子认得我?” 铁架上的玄兵总是老杜老杜的称呼,傻子也知道你姓杜了,但这话不能说出,凌阁主随机应变道:“额,都是听附近的人说的,你在这可有名了。” “是吗!”杜天龙哈哈一笑,丝毫没有怀疑,贼眉贼眼地瞧了一眼木剑探花爷,笑道:“这剑不贵,就算一百白银吧。” “一百白银!”凌有衣倒吸一口凉气,尽管这价格与铁架上的天道霸王剑之流已经便宜了很多,但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啊。 咬着牙从裤管里掏出私藏很久的二十两白银,凌阁主将其拍在桌上,认真道:“杜老板,你也别嫌我穷,这二十两白银已经是我现在的全部家当了,你就当他是租金,把这木剑借我三天,如果三天后我还活着,我就将你店里的所有玄兵全都买下!” 少年的眼中透着一股决绝。 杜天龙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说:“好。” 第九章 要义 “没想到老杜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你骗了,不过想想也是,在他眼里本大爷就是把普通的木剑,能卖个20两白银已经很算不错了,就算不骗他,耐着性子杀杀价也能把这桩买卖磨下来。” “我没骗他。” 凌阁主拿着木剑走在回返侠隐阁的路上,对于探花爷的自说自话感到很无奈,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这种话啊。 “瞎说什么呢!”探花爷作为一块不能动的木头,只能大叫出声以表惊讶,似是看到凌有衣一脸正经的模样,声音渐渐软了下来,“你要真没骗他,靠什么在三天内筹到那么多钱?难不成去偷去抢。” 凌有衣顿了顿,边走边把三天后要与华锋决斗的事情说与他听。 探花爷越听越惊讶,当凌阁主谈及自己对于此战“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时,甚至有点难以理解人类的思维。 “不就是一栋阁楼嘛,至于这么拼命?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但凡事也得有个度啊,你听大爷一句劝,兵解之道气象万千,一旦你真正领悟,日后成就不是那些普通宗门弟子可比的,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木剑探花爷这会儿可真的急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有趣的主人,却没想到他一心慷慨赴死,这可咋整! 你要说那决斗是在三年后倒也罢了,三天!就这么点时间要连跨两个境界完成逆袭,真当玄通境界的等级规则是说着玩的啊。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并未让凌阁主有所动摇。 此时此刻他已回到这座熟悉的地方,望着眼前略显破败的侠隐阁,忽然回忆起父亲临走前嘱托自己守护好阁楼的模样,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近在眼前。 “有些事情既然答应了,就得说到做到。我家的东西,不容许外人一丝一毫的亵渎!” ***************** 天色渐黑,屋外繁星点点,有风卷起泥土中的砂砾,拍打在窗上,发出阵阵响声。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饶是凌有衣的意志坚硬如钢,身体也不听使唤,疲惫地躺在床上。 探花爷似乎有他自己的作息时间,当黄昏过后,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他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搁置在一角,仿佛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 脑海中两段玄奇的画面犹似还在眼前,远古时代的大魔与道士,濒临绝境的洛阳皇城,那些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战一触即发之际,画面突然戛然而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青龙火凤是否敌得过那两尊大妖大魔,蓝衣少年又是否成功击退蛮族,拯救了人类? 凌氏一族在那漫如长夜的历史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凌阁主的脑中存在太多太多的疑问,无从解答。夜色愈浓,他也不再去想太多,眼皮子渐渐变沉,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凌有衣照旧起得很早,迅速下床穿好衣服洗了洗脸庞,拿起木剑就往楼下跑。 李青梅带来的一盒糕点还剩几块,饿了很久的凌阁主狼吞虎噎将它们收拾掉,走至门外施展起剑法“疾风剑雨”。 兵解之说记载道:任何玄兵的体内都含有神匠的玄力,所谓兵解,就是让自身的玄力流动与玄兵的玄力流动保持方向以及速度的一致,如此一来,二者才能达到共鸣,玄兵感应到主人的招式特征,就能以最适合的形态具象化,完成兵解!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若真按照这个法子一步步做好就能完成兵解,似乎人人都能做到,哪能算得上凌氏一族独有的传承。 可实际上这番话很不简单,因为光是玄力流动这四个字,天圣大陆就没有一本书籍记载过这样的概念,更不用提什么达到一致,形成共鸣。 这些话你去跟一个九宫境界的高手说都是对牛弹琴,寻常人就更不会去相信了。 就算知道了其中原理,且能控制自身的玄力流动也没用,玄兵内的玄力流动是时刻都在改变并且不可感受的,对于谁都是如此,包括凌有衣在内。 因此完成兵解最重要的一点,正是要与它交流。 也就是说,兵解过程并非是玄者主观地去将玄兵内的能量释放,而是玄兵本身引导你去完成兵解。 这般如同诡辩一样的言论,是谁听了恐怕都难以接受。 探花爷现在要是有嘴巴,肯定不住地抽搐,尽管他早就知道兵解的厉害,但跟凌家的两位先祖接触时间不长,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古怪的原理。 “年轻人,你不是说过一个人只能兵解一把玄兵吗。若是现在选择了本大爷,以后可就没得换了。” 尽管探花爷一直吹嘘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可说到底也就是把普通的木剑,士品下级,号称最弱的玄兵。 兵解的能力固然很强大,但并不能打破禁锢提高玄兵自身的品级,品级越低的话,所能释放的威力也越弱。 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换了谁都会好好珍惜。 “不都说你是被封印的玄兵吗?”凌有衣提着木剑走到院子中,笑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那都是天道那群家伙胡乱瞎说的,我就是存在的时间比较长,会吹牛,本身实力其实很弱。” “哈哈哈,没事没事,事到如今,也只能凑合着用用了呗。” “你这小子,也真是够蠢的。”探花爷骂了一句,但如果他有脸庞,此刻应当是微笑着的。 凌阁主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运转起大陆中最普通的吐玄诀。 一股玄力自两仪玄海流向周身经脉,畅通释然。 少顷,他突然睁开双眼,目含精芒,手中探花爷在手中如同精灵舞动,剑招奔放不羁,行云流水。疾风剑雨不愧是大陆上有名的快剑之一,加之木剑的轻盈,施展起来几乎肉眼不可见。 但是威力明显下降了许多。 “不对,方才那一剑的玄力方向有些倾斜,将它朝东南四十五度矫正过来。” “错了错了,这剑完全错了,应当反过来将玄力引导至手太阴肺经处才行!” ................... 探花爷照着自身体内的玄力流动一顿指挥,以求达到两者之间的共鸣,原以为很简单的一个过程,却是弄得凌有衣晕头转向,原本好好的,可照他的说法改变路径后,一切就变得无比交错复杂,不但如此,体内气机也开始紊乱不堪。 而且这样子根本施展不出疾风剑雨原本的威力啊。 “不行了,我得歇会儿。”凌阁主一屁股坐到地上,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说探花爷,你的指挥究竟准不准啊。” “哪能不准!”探花爷见他怀疑自己,抬高声音道:“是你的剑法练得有问题,疾风剑雨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它的攻势诡谲难料,无迹可寻,你小子倒好,就照着剑谱把这剑法练得一板一眼,就算再快有毛用,别人都能预判方位来躲避了,还用瞧见剑的轨迹干嘛,笨!” 一番话语说得凌阁主瞠目结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同样是练习一门剑法,有人教导与无人教导真的是天差地别,难怪宗门弟子的实力普遍要比流浪游侠高出许多,弯路走得少呀,好气人! 凌有衣按照一个固定的套路施展疾风剑雨已经长达三年时间,要想改正极其困难。 习惯这个东西真的得小心培养,好的不来,坏的难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狗改不了吃屎对吧,呃...不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然而凌阁主的骨子里始终透着一股倔强。 “还有两天时间!”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第十章 慕宁 接下来的时间内,凌有衣按照探花爷的指点继续改变剑招套路,以求二者之间的玄力流动达成一致,完成兵解。 这种过程十分痛苦,无异于把脱臼的关节强行掰直,将一根清脆的绿竹折弯却不让它断掉。 在不断的失败中成长,倒下后顽强地爬起再战,克服挫折真的比想象中困难太多,特别是独自一人向前,无人为你呐喊助威的时候。 一人一剑相互磨合,渐渐地适应彼此,很快两天的时间就要过去。 决斗日前一天的晚上,月明星稀. 夜色如水,拂着微凉的清风吹过王家村前的小溪,吹过锦官城侧的蓉海,来到彩云观外,衬得一女,美人如画。 皎洁的月光映着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白衣胜雪独自习剑,一招一式翩然若舞,一顾一盼步步生莲。 深夜时分本该让人感到乏困,她的神情却无比专注。 “慕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练剑呀。” 一位穿着睡袍的小女孩路过这里,揉了揉眼睛,嘟囔着小嘴,慵懒的模样好似一只打着哈欠的小猫。 慕宁笑着走到她身边,声音柔和道:“青梅乖,早些回房休息,慕姐姐再练会儿就去睡觉。” “才不呢!我知道慕姐姐想尽快突破三才中境好去见有衣哥哥啊,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没日没夜的修炼练坏身子啊。反正你不回去休息,青梅也不回去。” 可我若不这样,何时才能见到他啊.... 听着李青梅的一番劝慰,慕宁不自禁将头低下,秋水眸子望着彩云观下冰冷的地面,黯然神伤。 从前她经常埋怨师尊的做法太不为弟子们着想,为什么只有到达三才中境才可以走出山门,明明他就在附近,明明自己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见他啊。 可是听闻有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后,慕宁逐渐沉默了。 八年前,她与李青梅尚未来到彩云观,如今声名煊赫的苏红妆也仅仅只是外门弟子,新芽微微钻出泥土,名不见经传。 当时柳絮的门下还只有一名关门弟子,她叫唐素,爱吃美食,喜好在热闹的锦官城里逛街,咳咳,并非那条到处都是玄兵坊与丹药堂的街道,而是一条摆着绫罗绸缎的十里长街,春熙路。 唐素与慕宁有一点很相似,都不太喜欢修炼,不过二人兴趣也不同,一个喜好睡觉与运动,一个偏爱逛街与美食。 修炼难道不是运动的一种?大错特错!对于慕宁来说,运动是清晨时,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跑步,是繁星点点时,爬到山顶静待美好的日出,是明媚时,泛着轻舟划过幽幽青山,是雪花飘落时,穿着大袄与家人一同堆雪人,打雪仗。 可是修炼,除了打坐还是打坐,不然就是拿着剑跳舞,练了半天,打起架来还不是跳双人舞而是斗舞,太枯燥啦! 慕宁对于修炼这个东西真的不感冒。 却说唐素作为堂堂一大宗门的大师姐整日不务正业,其他弟子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意见,却又不好明说。 一方面是由于掌门柳絮太过惯着她,几乎已到宠溺的境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人家厉害,虽说整日在外面瞎玩,可是境界不拉下啊,始终保持着观内弟子第一人的实力,你要真的心里不满,直接打就成了,打赢了你就是大师姐,别的甭跟我多说。 哎,这就是普通人与天才之间的差别啊。 这句话在当时的彩云观中流传甚广,搞得大家都没有心思去努力修炼,再怎么练也比不过,人比人,气死人呐!偏偏柳絮还未察觉到弟子们的心态失衡。 直到某一次唐素外出,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到彩云观,柳絮屁股下的椅子终于开始松动,逐渐感到不安稳。 她派出所有弟子去彩云观附近的各大宗门,城镇,乡村打探找寻唐素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 弟子们说唐素那天走得很平常,只是出去玩玩,并非外出执行任务那么危险,可是为何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就此人间消失了一般。 柳絮瘫坐在椅子上,宛若丢了魂,她早已将唐素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视作是彩云观未来的掌门人,然而不过几个朝夕,好端端的一个人丢了,如何能不着急。 后来有弟子在一处偏僻的山洞内找到了唐素的配剑以及一些被撕烂的衣服碎片。 守门的几位女弟子见到之后惊讶地直呼:“这就是唐师姐那天穿的衣服!” 柳絮站在大堂,如遭雷击般怔住,整个人几乎在崩溃的边缘,眼神若死灰。 “是谁!”她艰难地咬牙迸出这两个字,整座彩云观仿佛都在晃动。 传闻最近锦官城周围有魔修频繁出没,女子妖娆,男子邪魅,最擅采补阴阳之术,加之眼前的这些东西,任谁都能猜到唐素在外遭了毒手。 那些魔修心狠手辣,做完事后最擅毁尸灭迹,柳絮轻抚着最爱弟子留下的青菜剑,眼角有泪水滴下。 “直到最后,你还要拼尽自己剩余的力量,去保护我们彩云观七剑不失吗。” 她感受到剑身上有一道禁制,唯有修炼过彩云观的云霞诀,才可将它拿起,旁人碰之,会遭五雷轰顶! 难怪那魔修会仓皇而逃,留下了这些痕迹。 杀! 柳絮的脑海中再无他念,唯独剩下这么一个字,然而那些魔修如狐狸一般狡猾,极难搜寻,好似一阵风拂过益州,不久便杳无音讯。 自那以后,柳絮的性子发生大变,对待弟子极其苛刻,前车之鉴的教训让她变得十分极端,也是在那会儿,定下了不达三才中境,不得出观的规定。 当时唐素的境界恰好在三才下境,前一天晚上柳絮还与她说:“小素,明天你就不要出去玩了,好好待在观里修炼,如若感受到冲境的征兆,立马告诉师傅,师傅第一时间帮你守关......” 彩云观的弟子们都不知道那天柳絮还生着大病,浑身都感到不太舒服,替人守关是件极其劳累的事情,可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子呢。 如果那天你听师傅劝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 三才中境与下境的区别真的那么大吗? 不过提升了一境,真的就能确保性命无虞吗? 只是为了记住一个人,记住一些事吧。 **************** “慕姐姐,明天有衣哥哥就要与那个洞天派的华锋决斗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都说无知者无畏,李青梅年纪尚小,即便听了这段故事也感受不到多少悲伤,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慕宁“啊”了一声,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师傅知道了会责怪你的。” 李青梅的眉角笑成一条弯弯的柳叶,不停摆手道:“没事的,师傅现在在闭关呢,一时半会出不来,明日我们一大早就出发,然后等大伙都睡觉了再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是...” “别可是啦,那个华锋的实力可是要比有衣哥哥高出许多的,万一他有生命危险,慕姐姐还能安然待在彩云观里吗?” “生命危险!”慕宁张大嘴巴惊呼,心底顿时感到焦躁不安,没过多久便抬起头,坚定道,“我跟你走。” 李青梅嘻嘻笑道:“这就对了嘛!慕姐姐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就起不来了。” “嗯,谢谢你,青梅。”慕宁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夜幕下,二人并未发现月光下还有一道红影悄悄在角落中注视着她们,待到二人离开后,转身没入了黑暗。 第十一章 如果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守护 黎明时分,天色还未完全明亮,侠隐阁的大门尚还紧闭着,外面却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叫唤声,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虽说这栋阁楼曾经辉煌过那么一小段的时间,但现在早已物是人非,破败不堪。 门外传着聒噪之声的家伙显然不可能是有事前来委托的顾客,除此之外,也就是来看打架的人咯。 但有必要那么早吗? 凌有衣捂着脸勉强从床上爬起,眼眶已经有了黑眼圈,一夜的心事重重使得昨夜睡眠质量极差,本想着再多休息一会,可外头的吵闹声已经不容许他继续赖在床上。 一个籍籍无名,仅有两仪下境的少年与一位三流门派弟子的对决,按理说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那能这么早跑来侠隐阁呐喊助威的人是谁?凌有衣想了想,也就只有华锋手下的那帮狗腿子以及他的花痴迷妹了。 “不对不对,你看那些年轻弟子们各个眼含精光,斗志饱满,显然是一群心存高远的有志青年前来观摩战斗,从中学习知识啊。” 凌阁主嘴角一抽,眼神白了身侧说这话的木剑一眼,论高端黑,我只服探花爷。 腰别酒葫芦,提着木剑走下阁楼,他缓缓走至院子外打开大门,入眼是清一色穿着洞天派特制蓝衣的少男少女,青涩的脸庞稚气未脱,似乎空气里都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这些女弟子约莫都在十二三岁左右,此时围在一起似小麻雀不停叽叽喳喳,相互讨论着一些话。 “今天终于能见着华师兄了,心里好激动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一样帅。” “那当然啦,我们家的三师哥不但长得英俊,实力更是不凡,可惜就是为人高傲了些,平日在洞天派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咱们能有幸能见到,全靠这栋楼里的笨蛋。” “你是在说我笨蛋吗?” 凌阁主以一副从黑夜中爬起的恶鬼形象抠着鼻子看了眼那个说他笨蛋的小女孩,吓得门前十来位少男少女噤若寒蝉。 “小月别怕,我来保护你!”一个小男孩见势不妙,踏步走到女孩的身前,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哦?还有帮手。”凌有衣淡淡一笑,右手紧握探花爷,一剑朝他劈去,小男孩似没料到他真的会出手。原本坚定的眼神瞬间被击溃,右手颤抖不已,却没能将自己的剑拔出正面对抗,而是脚底一挪,朝侧方躲避。 眼看凌有衣的木剑顺势就要劈到女孩的脸上,惊恐,绝望瞬间浮在她花容失色的脸庞,那好看的眼角已被泪水浸湿,却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惊得。 凌有衣轻呼一口气,当然不会真的伤害他们,缓缓将探花爷收回,目光斜瞥着那名临阵退缩的小男孩,不见丝毫情绪。 “如果你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就不要轻言保护二字了。” 小男孩低着头,满脸羞愧。 “外头天冷,你们几个先进来吧,不过阁里没什么吃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转过身,留下一个略显沧桑的背影。 一位青衫少女站在远处瞧着这一幕,掩嘴笑道:“有衣哥哥就知道欺负小朋友。” 慕宁捏了捏她的鼻子,提醒道:“那些弟子都比你的年纪大呢,青梅。” 李青梅一听不高兴了,嘟嘴哼道:“那又如何,就算他们一起上也打不过我!这么弱,还能不是小朋友嘛。 一袭白衣胜雪,画着淡妆的慕宁知晓自己说不过李青梅这个小魔头,一双秋水眸子望着远方凌有衣离开的背影,几乎望眼欲穿。 “有衣,真的是你!” 她并不知道凌有衣长什么模样,但就一句话,她已确信那位提着木剑的少年正是他。 他的信中总是这样写道。 “慕宁,最近过得还好吗?近来天气入冬了,别光顾着跟慕伯伯堆雪人,记得多穿些衣服,你不练武,很容易着凉的。哎,可惜我不会缝衣服,不然肯定帮你做一件。哦,对了,今天我又去三楼门口用火烧门试了试,结果那扇破门跟个臭石头一样,就是打不开,我在想等我到八十岁变成老爷爷的时候,那扇大门会不会因为受不了我长时间的折磨自己打开,哈哈。” “慕宁,我想要疯了,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从早到晚陪着仇萧大哥下了十盘围棋,我竟然全都输了,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感觉自己的棋都要包围住他了,结果总是差一步被他先吃掉,这玩意实在太难学了,不过挺好玩的,以后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嚯嚯嚯,今天老爹去一个叫墨武门的宗门完成了一项委托,他们很大方地给了本剑法秘籍作为报酬,老爹已经将它转手赠给我了,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名剑客了,慕宁啊,总有一天,我会昂首挺胸的拿起剑守护这座侠隐阁的,嘿嘿,别生气,当然也会保护你的啦!” 你所说的故事,你所待的地方,永远都与这座阁楼有关。 “那些信我都还留着呢。”慕宁浅浅一笑,露出两颊迷人的梨涡,望着大门上方那块布满灰尘,几欲坠落的牌匾,眼神迷离,带有些欣慰,又带有些感慨道:“为了它,你一定不会输的!” *************** 洞天派的年轻弟子们入阁后左右张望了两眼,看着这般萧条落魄的院子多多少少都心生嫌弃,然而自从见识过凌阁主的蛮横不讲理后,几个小孩子可算是怕了,即便有苦也不敢表露出来。 十几人一齐堆扎到凉亭下默不作声,不停在心中祈祷:“华师兄快来拯救我们吧。” 凌阁主看着那帮小家伙一个个绷着脸便秘的模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面对即将而来的强敌,他倒没显得一丝忐忑不安,而是异常平静。 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放松身子躺在草坪中望着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缓缓飘着,悠哉悠哉的,怎么着,都不像大战一触即发的模样。 “你倒是一点不紧张。”探花爷表示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倒是热热身啊,年轻人。 凌有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临时抱佛脚虽然有时会有奇效,但是为了这一战,我已经准备了足足半年,该努力的也都努力,该争取的也都争取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段闲暇的片刻,放松一些,坦然面对不是更好。” 探花爷哼道:“你小子体内的玄力流动分明躁动不安,跟本大爷就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凌有衣被人拆穿,尴尬一笑:“这都是自我疗法。” 嗖! 树叶飞舞,忽地一道狂风掠过,一道白影瞬息自门外迈入侠隐阁,洞天派三弟子华锋,终于来了! “华师兄,华师兄来了!” 凉亭下的年轻弟子们炸开了锅,一个个伸着脖子望向眼前白衣飘飘的帅气男子,眸中皆是崇拜。 然而有一点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场在他们看来本该毫无悬念的一战,如今却莫名感到不安,隐然会是场龙争虎斗。 “正主总算来了。”凌有衣提着剑站起,望着华锋,好似已经期待了很久。 华锋也注意到了他,挑眉道:“你就是侠隐阁的凌有衣?” “正是本阁主。”凌有衣丝毫不畏地说道。 “阁主?呵呵。”华锋将狭长的凤眼眯起,讥笑道:“我想过了今天,你就不再会有这个称呼了。” “是吗?”凌有衣把探花爷搁在肩头,正色道:“不管这个称呼能不能保住,开打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如果我赢了,你们洞天派需给我三千九百八十两白银!” “哈?” 洞天派的小弟子们险些摔倒,大侠你的节操呢?不要整我们呀,刚才还觉得会是场龙争虎斗呢。 第十二章 公证人 “哈什么哈,这场比试本来就不公平,输了得把阁楼送给你们,赢了却一点彩头都没有,这种架谁愿意打!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屁孩懂个屁,生活不要钱啊。” 面对后方传来的嘘声,凌阁主转过身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凉亭下小弟子们吓得浑身颤抖,生怕那丑八怪又提着木剑朝他们砍来,尤其是方在鬼门关游荡过一圈的小月,哆嗦着身子躲在最后方,完全不敢将头探出。 反倒是那位临阵退缩的小男孩听完这些话,眼中泛着复杂的神色。 “三千九百八十两白银?呵呵,便是在这基础上加个零又如何,反正这场比赛的获胜者终归是我,提那些子虚乌有的条件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真是个不懂谦虚的家伙。”凌有衣面对华锋的讥讽冷冷一笑,“这么说,你就是答应了。” 华锋拿着银羽扇向左手掌心拍了拍,自始至终都未露出认真的神情,随意点了点头。 “敷衍,赤裸裸的敷衍。” 这种自负心极强的家伙凌有衣在书中见得太多,赛前谦谦君子,总是一副淡然出尘的高手模样,一旦输了就要歇斯底里地咆哮。 “啊,不可能,你这种渣滓怎么可能战胜我。” “卑鄙,你这混蛋究竟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 诸如此类的话。 不可信,这种家伙的话最不可信。 “口说无凭,我们需要一个公证人。”凌阁主挑着木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华锋眼睛一眯,真想一扇子把眼前这个家伙解决掉,这事本来就与他无关,只是云海峰的张师叔非要自己出面,这才不得已来这破地方与人打架。 他的内心原本是拒绝这件事的,因为对手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致。 凌有衣,两仪下境,组织成员,籍籍无名... 老土的名字加上羸弱的实力。这几个词语放在一起差不多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了。 如今见了本人,好吧,这已经颠覆了华锋对于玄者的认知。 邋遢的仪容仪表,半长刻着“探花爷”的木剑,死要钱,还有事没事朝小孩子吼上两句.... “算了,直接把他打趴吧,省得去找什么公证人了。” 华锋觉得自己已经忍不了了,手指间玄力催动,银雨扇蓄势待发,便在这时,一位白发老者突然冒出,伸手将他拦住,雪眉下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后面朝凌有衣道:“老朽洞天派长老张瑜,愿为这场比试做公证人。” 张瑜身穿一袭白袍,须眉皆长,面目慈爱,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凉亭下驻足的小弟子们刚刚入门,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情不自禁“哇”地一声叫了出来,眼冒星星。 然而凌阁主却不买账:“你这老头既然是洞天派的人,凭什么替我做公证。” 张瑜正要开口,“我乃....” 凌有衣立马摆手将他打住:“诶,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好汉不提当年勇,反正不行。” 书里头那些看似带着神仙气却心怀不轨的老人家多了去,凌阁主才没那么傻。 你一个尊贵的长老会没事跑到侠隐阁?无非就是带着一颗觊觎之心来的。 张瑜略显沧桑的脸胀得通红,就像吞了根鱼骨头卡在喉咙里一样难受。 “不知我能否替你们做公证。” 就在这时,门外悠悠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位容貌极美的红衣少女缓缓走来,嘴角勾起,带着笑意。 华锋转过头,身体顿然僵住,“苏...苏姑娘。” 在他身侧的张瑜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来者正是彩云观的苏红妆。 此时悄悄躲在阁楼上方的李青梅惊讶地瞪大眼睛,“红妆姐怎么过来了?” 慕宁咬着嘴唇,心下担忧道:“一定是我们二人悄悄出来,被红妆姐发现了。” 李青梅小手一挥,一脸苦瓜相,“这下惨了,红妆姐一向秉公办事,就算平日对我们照顾有加,也会跟师傅说这事。” 苏红妆轻挽秀发,有意无意地朝阁楼上方看了一眼,吓得二人连忙把脑袋缩下,她撅了撅嘴唇,轻哼道,“等下在收拾你们。” 身为益州中部最强门派的大师姐,苏红妆在各大门派的影响力皆超然拔群,作为这场比试的公证人绝对绰绰有余。 华锋这人不爱庸脂俗粉,不代表不爱美人,三年前锦官城大比,苏红妆冠绝群雄的风采芳华犹似还在昨天,他在台下目睹了整个过程,差点为她疯狂。如今真人近在咫尺,只感觉胸口呼吸都不顺畅了。 一干小弟子们并不知道苏红妆的传说,只是觉得那位姐姐长得好漂亮。 白发老者张瑜微微拱手,笑道:“有苏仙子主持这场比试,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他来说谁能做公证都是一样的事情,反正华锋基本输不了,只要能让凌有衣心甘情愿地“走上擂台”,就算是成功了。 苏红妆瞥了一眼张瑜,嗤笑道:“什么仙子长仙子短的,我们彩云观只是门派的称呼,又不是真的道观,你说你长得这么老气,喊我一声仙子,感觉我一下老了好几十岁。” 张瑜愣在原地,半天才挤出一句,“呃..姑娘教训的是,是老朽愚钝了。” 凌有衣哈哈一笑,苏红妆的毒舌还是那么老辣,不过用来针对别人的话,感觉心情还是很舒畅的。 “凶婆娘,是慕宁叫你来的吗?” 苏红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又如何,反正我也没帮什么忙,输赢全靠你自己。” 凌有衣笑道:“这就足够了,姓华的,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他转过头,突然发现华锋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埋着头,额间青筋暴起,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这幅模样....用脚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了,红颜祸水呐。 华锋的身影自原地暴起,手持银扇一瞬朝凌有衣喉间指去,只见他行径间衣衫挥舞不停,四周杂草也被一阵劲风撕碎。 面对强敌,凌有衣瞳孔一缩,手持木剑超前迎去,“探花爷,我们上。” “好勒!” 体内玄力催动,身影如魅前行,交错间,一个侧身避开华锋的一指,木剑上白气蒸腾,如雾雨气。 疾风剑雨! 攻势还未完全展开,华锋冷哼一声,银羽扇开启,露出六根南海真银打造的羽毛,以右手横劈,夹杂着疯狂的玄力流动。 他早就知道凌有衣只会一招疾风剑雨,但凡是初学者,起手必然是“蛟龙出海”这一招直刺。 看似无脑地横冲直撞,其实是为了诱敌深入,一旦凌有衣上当,必然会被银羽扇切成两半。 然而经过这几天的特训,凌阁主已经不再是招式拘泥不变的萌新,随手挽剑一撩,四两拨千斤似地格开银扇的偷袭,顺势身子一旋,再朝前方刺去。 手中的银扇几乎脱手,华锋没了反抗的武器,只得运用身法躲开那一剑。 然而一剑之后还有一剑,刺,削,截,点...如同骤雨连绵不绝,这,便是疾风剑雨的真谛。 攻到对手无法喘息! 即便你玄力高于我又如何,即便你武学套路丰富又如何,在疾风剑雨下,连施展的余地都没有,唯一能等待的只有失败。 撕啦! 饶是华锋身法不俗,也被凌有衣不按套路出牌的剑招撕碎了衣衫,原本俊秀的形象此刻显得狼狈不堪。 那把木剑仍在他的四周如影随形,如果再不采取什么措施,就这要被这小子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他心念一动,防守时悄悄将银羽扇中的两根羽毛褪下埋入泥土,待到对手的身子朝前攻了几步,忽然从地底冒出,无声无息,甚至不带一点玄力的波动。 就这般向着凌有衣的背部袭来。 轮回银扇! 华锋的瞳孔猛然睁大。 ” 第十三章 都给老子滚开 于杂草堆中的二人身影不断交错,但见一人不停猛攻,另一人则被迫地狼狈逃窜。 这种局面张瑜早已料到,玄通境界的高低直接决定招式的强弱程度,一旦差距跨过两个层面,几乎就像大人与小孩的搏斗,没有一点逆袭的可能,然而他怎么都想不到华锋会被对手逼得一退再退。 或许凌有衣所使的剑法已经不能叫疾风剑雨了,应该叫“疯魔剑法”,不错,就像一个疯子那样乱砍一通。 然而你若说他的剑招毫无章法吧,那把看似普通的木剑又能一次次攻到华锋软肋,奇准无比,凌厉的攻势没有给对手留下一丝一毫反击的机会。 要知道华锋的战斗特点也是以灵巧多变为主,但凡有一丝空间腾出手来,银羽扇也不是吃素的。 “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果然不能以常人看待。”张瑜的眼神中泛起一层阴狠,早在三天前,他就提醒华锋不可轻敌,如今看来,这四个字显然已经不管用了,得换成全力以赴才是。 华锋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轮回银扇。” 天空中两根刚硬无比的银色羽毛带着森寒激射而下,眼看就要将凌阁主的背部贯穿。 这招好卑鄙啊! 凉亭下的小弟子们略感不齿,觉得这是偷袭,算不上英雄好汉,苏红妆却不以为然,玄者之间的交锋本就如同打仗。 兵者诡道,这不过只是暗度陈仓的伎俩,华锋能在如此逆境下做出这样的反击,本就是他的本事。 这一战胜负已分了。 苏红妆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基本判定了这一场战斗的结局。 轮回银扇最大的弱点正是玄力波动太大,很难被敌人感知到,然而华锋的银羽扇似乎被某个强大的兵炼师改造过,也不知是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将这一缺陷完全弥补掉。 强大如她,若不直观地望着银羽,都没有丝毫察觉! 华锋催动玄力加速银羽落下,眼神中已被狂热充斥,然而下一刻,令他怎么都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铿铿!” 凌有衣的攻势依旧不减,然而当那两根银羽即将刺入自己背心时,他突然躬下身子,木剑回刺,一招“美人回首”直截了当地将银羽拨开,手腕翻转,继而又朝华锋攻去。 “这家伙难道背后长了眼睛吗?”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望着天空中的两道银芒落下,慕宁的一颗小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到此处,这才堪堪放下。 凌阁主的脑瓜子后门自然没长眼睛,那股玄力波动又隐藏得极深,他也不可能感应得到。 但是...木剑探花爷的目光可是遍及四周,稍一提醒不就知道了。 能与玄兵交流果然是件很有用的事情,这不就有奇效? 奇怪的是华锋手中的尉级上品玄兵银羽扇一直不曾开口。 难道我的玄通境界不够,只能与士级玄兵交流? 凌阁主问及探花爷,并非如此,它只说:不是任何玄兵都能开口说话的,虽然我们生来具备灵魂,但若常年摆放在阴暗的角落,周遭又没有其他玄兵愿意与它聊天的话,一直不开口,便会丧失说话的能力。 即便遇到主人重新恢复了,也只是对牛弹琴,存在的时间越久,性子越是孤僻,玄兵说到底也只是人类的工具罢了。 凌有衣的心中有些感慨,难道我只是一个特例。 却说那一剑“美人回首”漂亮地挡住了银羽致命的一击,然而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华锋已经摆脱疾风剑雨的进攻范围。 玄力催动两根银羽归位,手中一捻,银羽扇“嗖”地一声飞射而出,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弧光,几乎看不见行径的轨迹。 “不好!” 疾风剑雨的攻势一旦断掉,威力就会一泻千里,加上他本身的玄力厚度远远比华锋薄上许多。凌有衣闷哼一声,奋力挥动木剑格开后,身子顿然原地一旋,脚下重心一个不稳,却未倒下,而是撑剑半跪。 半空中的银扇疯狂旋转,发出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顷刻间,扇子打开,化作六根银羽分散开来,四面八方从各个角度朝着凌有衣一扫而下! 这一次,银羽的数量更多,威力更大,而凌有衣进攻的势气已经褪去,根本无力抵抗。 即便如此,他的眼中都没有露出半点服输的目光,继续站起,迎向天空中的六根银羽,手中木剑狂舞不断,生出朵朵剑花。 叮叮叮! 就听到不远处不停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六根银羽不断被木剑抵挡,却似水滴石穿般不停落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华锋催动银扇的神情极其轻松,而凌阁主在剑风中咬牙切齿,衣衫逐渐被冲击过后的震力撕破,显然,他已经使尽了全力。 长此以往,他必败,而且身子也会被那一招轮回银扇刺得百孔千疮,可为何,他还是不认输,不放弃? 凉亭下的小弟子们紧紧拥簇在一起,原本他们几人只是为看华锋而来,而今看到这般场景,为何没了加油呐喊的动力。 小男孩忽然想起他说的话。 “如果你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就不要随便提保护二字了。” 此刻你挥动着剑,又是在守护什么呢? “探花爷,还是不能兵解吗!”凌有衣闷哼一声,身体已经快到极限。 探花爷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声音显得很疲惫,“不行,现在的形势太被动了,为了应付这招轮回银扇,你的玄力流动不可能与我达成共鸣。” “可恶!”凌有衣的眼睛通红,愤然不已。 并非是他自己作死,不愿在自身占据主动的时候进行兵解,只是玄兵的玄力流动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只有切身感应一段时间后,才能完成兵解,原本即将完成了,却没想到华锋立即反客为主,形势陡变。 两仪上境的玄通,尉级上品的武器,果然强大。 可这一战,他输不起,更不能败! 凌阁主心中一定,将手中木剑紧紧捏住,竟不顾天空中的六根银羽,慢条斯理地将剑身翻转,缓缓刺出,再收回,横截...... 他似乎在演练一套自己的剑法。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不知他在做什么,天空中的银扇已经将他的身体划破,数道伤口下,鲜血如柱流出。 总算是放弃了嘛。 华锋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他要将眼前那位让自己出丑的少年,碎尸万段! 噗嗤! 一道银羽忽然划在凌阁主的小腿后部,一只脚轰然跪地,然而他手中的剑,依旧不停地挥动,仿佛日月轮转,永不停歇。 “小子,你不要命了!”木剑探花爷大吼。 然而凌有衣依然不顾,嘴中呢喃道:“下一剑,挥至哪处?” 他在干嘛,放弃了嘛?不对,既然放弃了,为何手中还在挥剑,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洞天派的小弟子们各个瞠目结舌,胸口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大人之间的战斗,玄者之间的比试,原来如此残酷! 苏红妆黛眉蹙起,神情格外凝重,作为这场比试的公证人,当有一方存在生命危险时,她有中断比赛的权利,然而不知为何,望着少年浴血染红的袍子,她的脚下一动未动。 凌有衣的剑至最后一式,嘴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成了吗?”他艰难开口 “嗯,勉强用命成了。”探花爷没好气道。 “太好了,那之后就拜托你了,一定..一定要守住侠隐阁。” “好!”他微微一愣,声音厚沉无比。 天空中轰然作响,众人抬头,却未见到一处乌云密布,回过神来再望少年时,他的身躯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那柄奇怪的木剑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见一团黑气隐隐浮在他的上方。 就像一团黑色的云朵。 华锋的眼中已被杀气填满,六根银羽再次激射,誓要将凌有衣彻底杀死。 却见那朵黑色的云中有雨落下,滂沱不止,忽地一阵狂风吹过,雨水陡然停在半空,一经煽动,化作六根极密的透明剑气,嗖的一声,震耳欲聋朝那六根银羽轰然掠去! 凌有衣托着沉重眼皮感到晕乎乎的,隐隐听到上方传来一道狂怒的大吼:“一群杂碎,都给老子滚开! 第十四章 胜负 苏红妆身为益州极具代表性的天才弟子,眼界可谓十分开阔。 在这个人类王朝联动各大宗门对抗南北两族的大背景下,玄者之间互帮互助是美德,而藏私这种事俨然成了一种罪恶,无论是宗门中的功法秘籍,还是江湖里的一招半式,其中特点,都是公开记录在玄功谱里供人探讨研究的。 而很多有战略意义的秘籍,甚至被专人印成了许多份,处处都有商贩售卖。 就好比疾风剑雨,虽然看着不强,可一旦好几百人联合施展,威力足以劈山开河,绝不是单纯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而这样一只破坏力十足的剑队,如若再有合适的将才领导,在战场中的价值绝对是斐然的。 那么疾风剑雨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呢? 在这之前,答案毫无疑问是天圣榜中排在七十八位的剑客萧半山。 一个人代表一门剑法的极限? 这听上去似乎很可笑,但相信没有人会反驳,然而现在.... 凌有衣的身上正发生着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已经倒下了,他的头顶处却有一朵黑云飘荡。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那朵黑云正在下着滂沱大雨,然而下到半空却拐了弯,化作了一道道看似透明的雨剑。 雨剑透着凛冽的寒意,一次又一次将华锋的轮回银扇挡下,之前是六个。 而后变成了十二个,二十四个.... 渐渐地,雨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短小,它们不再只是简单地保护凌有衣,而是如同数根银针朝着华锋的方向飞去。 反攻开始了! 此时蹲坐在阁楼上檐的慕宁紧咬着嘴唇,心乱如麻,她知道凌有衣今天有场硬仗要打,便随身带了些用以疗伤的灵丹妙药,如今刚好能派上用场,可现在场上胜负未分,一旦她出手帮忙,便会立刻判凌有衣输掉比赛,届时他拼了性命也要死死守护的侠隐阁,就只能拱手让人。 但若现在不救,万一失血过多,可是真的会死的。 慕宁凝望着下方,犹豫了一会,目光一定,从腰间香囊中拿出一个琉璃瓶,打算救人。 她坚信凌有衣能赢,但她更希望他能活着。 你要怪便怪吧。 正当她准备纵身跃下时,身旁的李青梅忽然伸出小手拦住了她,稚嫩的脸庞很认真。 “慕姐姐不要着急,有衣哥哥不会有事的。” 慕宁转过头来看着她,内心泛起一阵涟漪,摇了摇头后,最终仍是将瓶子放回了香囊中。 黑云不知何时掀起一阵狂风,卷动杂草于空中纷飞不停。 不一会,那些杂草聚成了一条庞大的绿龙,气势雄伟,栩栩如生,朝着华锋俯冲而下。 一边俯冲,一边从嘴里吐出数道极细的雨剑。 那团黑云真的是疾风剑雨! 苏红妆惊讶地望着腾在半空的绿龙,自然知晓这是疾风剑雨最后一式,“龙腾吐雾”,原先她就觉得那团黑云下有狂风,有雨剑,跟“疾风剑雨”四字极其吻合,如今瞧见了绿龙,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难道这才是疾风剑雨的极限? 正当她沉思之际,深受其苦的华锋已经被无数道雨剑整得焦头烂额,别说再用六根银羽彻底杀死凌有衣了,现在连自保都十分困难。 “该死,那团黑云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忽然瞥见远端张瑜的神情十分凝重,而自己心仪很久的女神苏红妆,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空的黑云。 “妈的,区区一个两仪下境的蝼蚁,为何这么难缠。” 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六根银羽归位,挥动银扇不停击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雨剑。 然而正如先前凌有衣的处境一样,他此刻的挣扎也都是无谓的。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悄然发生了对调。 如此反转,再加上苏红妆对于自己的无视,华锋心中怒火勃然升起,英俊的脸庞逐渐开始扭曲。 “不能再拖下去了。” 华锋心中一横,催动所有玄力汇聚至银羽扇上,白芒乍现,六根羽毛陡然变得巨大,远远望着,好似远古神兽白凤的翅膀。 “去!” 他挥手一抛,巨大羽毛在半空叠成圆形轮盘,疯狂旋转,夹杂着所有的玄力,搏命一击。 绿龙仰天张嘴,似在咆哮,无数雨剑自它嘴中喷发而出,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抛物线,银羽扇还未触及绿龙,便被那些雨剑一根根刺入,最终结实地扎在地上,好似被封印了一般。 所有玄力消耗殆尽,华锋只感觉胸口一甜,嘴中喷出一道鲜血,神情面如死灰,缓缓倒了下去。 直到闭上双眼的前一刻,他的眼睛还死死睁着,难以置信地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凌有衣。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为什么那小子躺着也能打败我?” 噗通,他极不甘心地垂下了头,结果已成定局。 凉亭下的小弟子们一个个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苏红妆当众宣布道:“这场比试,凌有衣胜!” 此话一出,化身为黑云的探花爷终于如释重负,自说自话地说了声“幸不辱命”,转而变回了木剑掉在地上。 苏红妆的美目恰好捕捉到了这一画面,眸中异彩连连。 阁楼上的慕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一跃落至凌有衣的身边,温柔地张开他嘴巴,塞入一颗凝血丹。 凝血丹有补充气血的神效,极其罕见,苏红妆无奈摇了摇头,心想这妮子头一回见到未婚夫,该不会就这样沦陷了吧。 李青梅也一蹦一跳地跑上来,朝着她的红妆姐调皮一笑,后者却还以一个握拳要打的手势,李青梅不甘示弱,又朝她无法无天地做了个鬼脸。 回过头来看了眼凌有衣,朝慕宁安慰道:“慕姐姐别担心,我说没事就没事的,方才有衣哥哥被人打伤后我也想帮忙来着,可后来发现他的伤口好的奇快,就没出手,你瞧,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她随手掀开凌阁主的衣衫,结实的胸膛上,确实有好多凸起的痂,其中几块都快有剥落的迹象。 慕宁一见如此,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张瑜缓缓走来,语出惊人道:“苏姑娘,老朽觉得这场比试的胜负判定欠妥。” 苏红妆转过身,黛眉一挑,“事到如今,你这老家伙还想偷天换日不成。” 张瑜的眼中泛起寒光,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恶狠狠地说道:“玄者比斗,先倒下的一方为负,姓凌的小子分明已经倒下很久,苏姑娘当时为何不判他负,而当华锋失去战斗力时,却立即判凌有衣胜。实在有违常理!” 目光一转,望向慕宁那边,又阴阳怪气道:“那两位姑娘瞧得面生,但依老夫所想,恐怕也是彩云观门人吧,莫不成你们彩云观早已被这小子收买,此刻前来,是要包庇此人!” “包庇?”苏红妆心中冷笑,狗急跳墙她见得太多,却没见过一边跳还能一边强词夺理的,玄者之间的比斗规则哪有倒下一说,皆是以一方失去战力或是掉下擂台为准。 凌有衣虽然在战斗中倒了下去,但他的剑依然在为他战斗,虽然有背常理,但也在规则之中,既是他的剑,就代表他的战力。 这一战,毫无疑问是凌有衣胜了。 道理放在这里,很直白,但苏红妆不会去解释,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家伙,直接点就是。 “老家伙,敢问这场比试的公证人是谁。” “自然是苏姑娘,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既然公证人是我,一切就由我说了算,你若不服,下次锦官城大比尽可来挑战我彩云观,还是说,这回要靠你们洞天派的天才弟子才能捍卫益州荣耀。” 张瑜气得吹胡子瞪眼,不顾形象地指着她道,“苏红妆,好汉不提当年勇呐!” 苏红妆插腰笑道:“小女子才不是什么好汉咧,我就提当年勇怎么了,老家伙活了那么大把岁数,定然阅历丰厚,倒是也提个给本姑娘听听呗。” 慕宁与李青梅被她们师姐逗得哈哈大笑。 张瑜狠狠甩了甩衣袖,朝小弟子们吼道:“把你们华师兄带回去。” 他扭头愤然离去。 慕宁忽然想起什么,朝着他背影喊道:“张爷爷,别忘了我家有衣要的三千九百八十两白银。” 张瑜正准备御风而起,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要钱就算了,你竟然还要秀恩爱! 第十五章 颜值就是正义 第二天午后,慵懒的阳光斑驳地照在阁楼上,微风吹拂,树影一摇一晃,暖意洋洋。不知何时,数朵飘飞的枫叶落在浑浊的小溪中央,静静漂浮着,为她遮挡了许多难看的地方。 凌有衣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脑袋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全身已经不再酸痛,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赢了吗?” 他浑身一个激灵,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只见枕头旁安静地摆放一叠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数了数,正好三千九百八十两。 木剑探花爷静静地躺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即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子睡得倒是挺香,大爷我可是耗尽全力才帮你搞定了对手啊,说吧,要怎么回报本大爷。” “搞定了对手!”凌阁一下反应过来,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一把将木剑拿起揽入怀中,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谢谢,真的谢谢!” 呕! 探花爷只感觉一阵恶心,要是有嘴,立马就能把昨夜吃的饭吐出来。 “行了行了,就你这种道谢的方式还是免了吧,大爷我可受不起。” 凌阁主笑着松开手,心情大好,与探花爷畅谈了很久,才知道昨日成功击退华锋后,有一位很漂亮的少女救了自己,并且一直照顾到夜里才离去。 “不会是那个穿红衣的凶婆娘吧?”凌有衣有些疑惑,按照苏红妆的个性,可不会耐着性子照看自己很久。 “不是她,我瞧那少女穿了一件白衣,具体长什么样子描述不出来,只记得...好像叫慕宁。” 凌有衣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说慕宁,不会吧,她也下山来看我了?哎哟,这下惨了惨了,昨天那副丑态实在丢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 他忽然想起近来自己的扮相实在入不了女生的眼睛,早知道她要来,就该好好整理下仪容仪表的。 探花爷玩味地笑道,“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会有心上人,我还以为纯粹是武痴呢。” “傻瓜才是武痴,要不是为了对付洞天派的人,我也不会把侠隐阁搞成这幅模样。” “得了得了,大爷我都知道行了吧,你也别着急,我瞧那姑娘挺上心的,不然也不会拿着毛巾坐在床头为你擦了好多汗,要不是那个红衣少女催着她回去,她都不乐意走。” “是吗?”凌阁主悬着的小心思好似安稳着陆,细细推敲了一番,已经猜到慕宁此次下山,一定是偷偷出来的,也不知道她的师傅会不会责怪她。 这边的事情既然已经搞定,过两天去一趟彩云观吧。 舒爽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凌有衣打开窗户看了看天色,淡淡道:“时辰还早,我们走吧。” “去哪?”探花爷疑惑道。 凌有衣在阳光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自然道,“锦官城,去把你的兄弟姐妹带回来。” 探花爷愣住。 “天道霸王剑500两白银,龙刹枪800,惊羽凤翔弓1000,神牛大力锤600,无上银月刀也是1000,光这些加起来,就要3900两白银了,而你的报价是100,我在杜老板那预付了20,还剩80,所以总共是3980两,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凌有衣抖了抖手里的银票。 听闻他的解释,探花爷才算明白了那个数字的含义。 这傻小子,也真是够蠢的。 它心底骂着,嘴上却说:“嗯,我们走吧。” ************ 墨武门建于锦官城西侧四十里外的大森林中,古树庇护,长存千年。 同样作为益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墨武门与彩云观有一点很相似,那便是招募弟子的门槛极高,不但要求资质绝伦,还要求心性坚若磐石。 简单了说,就是探花爷嘴中的武痴,光是武痴还不够,必须是有天赋的武痴。 这类人往往在武道上的造诣极高,但在其他方面,就显得十分木讷。 周天朝与左虚子二老可谓是墨武门中的异类,生性顽皮,最不待见那些宛如一颗颗又臭又硬的石头的弟子。 那些弟子们同样不怎么爱看二老,渐渐地,原本应该遵从师道,为弟子们传道授业解惑矣的长老,成了墨武门中最空闲的二人。 然而最近,似乎发生了一些意外。 “老胖子,你在那树后面蹲着发呆干啥,赶紧想办法去侠隐阁啊,这都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凌小子赢了输了,这要是输了,我还得把你肚子上的肥肉割下来呢!” “你个老左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真想割我肉,怎么不亲自过去瞧瞧。” 周天朝与左虚子分别蹲在两颗参天大树的底下,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在干嘛。 忽地一道劲风吹过,吓得二人脸色煞白,瑟瑟发抖,刚想扭头就跑,却见两个身穿黑色劲衣的年轻人从天而降,站在他们面前。 “两位师叔这是要去哪里?” 一男一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话语冰冷,没有夹杂任何感情。 周天朝尴尬一笑,望着眼前容貌平平的女弟子连香,解释道:“师叔正寻思着找个地方小解呢,你个女孩子就别跟过来了。” 连香平静道:“师叔,你把身背过去,我不偷看。” 周天朝的一张圆脸瞬间拉的老长,嘴角狂抽,一脸无奈。 “左师叔,你也要小解嘛?”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这儿树大,在这乘乘凉。” 周天朝一脸鄙夷,大秋天的你乘什么凉。 回头头来望着一脸认真的年轻男女,心中感慨万千。 这二人是一对兄妹,女的叫作连香,男的唤作连杰,乃是最近墨武门新入的两位弟子。 周天朝与左虚子二人一向游离在宗门规矩之外,新弟子的事情早就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很多新来的弟子甚至不知道二老的存在。 可这兄妹二人竟主动找上他们要求拜师名下的,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究其原因,却非慕名而来,而是墨武门下的其他长老都不愿接纳他们,收其为徒。 周天朝与左虚子都很纳闷,我们这算什么?接盘侠,还是背锅王? 通过了测试却没人认领? 这不扯淡嘛,墨武门自开宗立派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二老找了几个当事人问了下,都说今年通过考核的人数实在太多,各位长老已经破例增加了自家的位子,仍然有两个没得坐,就只能搁置一旁。 左虚子勃然大怒。 啥叫没得坐啊,挤一挤不就行了?非得过来折腾我们二人有意思嘛! 有一位实诚的长老泄露天机:“这一次考核下来。新招的几位弟子皆表现出了不错的天分,硬要说分个高下,没个三年五年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单论长相的话,就数他们二人最次啊,所以...” 二老气得差点当场吐血,这也能是理由! 就算连香的颧骨有些突出,眼睛也一只大一只小,看着不是很协调,脸上雀斑是多了些,肤色也差了些,身材方面平平无奇,除此之外,也还可以啊。 实诚长老沉默不语。 好吧,作为一个女人,如果满足以上所有的条件,其他优点就算有,也差不多都被这些埋没了。 但是!对于男人,我们应当更注重内在啊,丑便丑些,但只要有男子气魄,能够保护好女人,这些,才是一个男人的灵魂啊。 额....当我没说。 左虚子望着眼前将近矮了自己一头的连杰,天生歪嘴,眼角下生了一块又大又浓的肿瘤,看上去很恶心,即便年纪轻轻,背却是佝偻着的,尽管他的音色很沉厚,富有男子气概,但一见本人,这般令人沉醉的声音只会让人更加讨厌。 周天朝与左虚子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行了,我两也算知道你们所谓的颜值就是正义,也知道这对兄妹是认准咱不放了。 可是尽管咱平日里闲散惯了,又怕麻烦,有两个孩子受尽了外头风雪,饥寒交迫地闯进自己家门,却是怎么样,也狠不下心将他们赶走的。 第十六章 龙全 漫步在金秋的林间小道,温润的果香与淡淡的稻香交汇扑面,沁人心脾,秋高气爽。 少年挑着木剑哼唱着歌,心情看上去相当不错。 回忆起那一场战斗的细节,凌有衣略有感慨,前面自不必多说,几乎是被华锋牵着鼻子走,如若没有疾风剑雨的短暂压制,没有探花爷关键时刻的提醒,可能早早就已落败。 境高一阶压死人,说得不无道理。 然而在他重伤昏迷之后,却能依靠一招兵解力挽狂澜,足以证明凌氏一族传承的强大。 可这般代价也是巨大的,凌有衣轻轻抚摸着丹田位置,发现两仪玄海中的玄力足足少掉了三分之一,原本修为还差一点就能突破至两仪中境,现在又得花一段时间重新来过了。 想想都很悲催。 兵解的可怕之处毋庸置疑,单就一招平平无奇的疾风剑雨具现化,就能把两仪上境的华锋打得落花流水,如果日后有更加强大的剑招辅佐...... 凌有衣本能地想到了洛阳城外漫天的火雨以及远古时代对抗大魔的青龙火凤,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侠隐阁的号召力将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这玩意儿说强大吧,后遗症太过明显,永久性的玄力消耗换了谁都吃不消,且在战斗的过程中很难与玄兵达成共鸣,这一点凌有衣也深有体会。 总得来说,经过这一战后,他算是深切明白了自身的不足,进攻单调,后继乏力,一旦剑招被对方破解,就很难再战。 兵解充其量只能算奇招,不可过度依赖。 太阳逐渐西移,将至黄昏时分,锦官城内依旧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凌有衣揣着一笔巨款回到老地方,角落中光线昏暗,那座破旧的玄兵坊铁架上依旧挂着五把平凡的武器,锈迹斑斑。 果然一样都卖不出去啊。 方一跨过门槛,并未见到那位爱打盹的老杜,柜台前坐着一位长相微胖的少年,看上去与凌有衣差不多年纪,乌黑短发,身穿布衣,此刻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眉头紧皱,一个人快速打着算盘。 似是因为常年没有客人的缘故,那位少年并未发现有人进了店,依旧埋头打着算盘,做生意的人,总是要精打细算的嘛。 “请问,杜老板今天不在吗?” 微胖少年抬起头看着凌有衣,嘴巴微张,似是没想到有人还会进店。 “今天父亲的身体有些不适,现在正在家休息,我是他儿子龙全,客人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说。”微胖少年开口道。 “这样嘛?那还真是不巧。”凌有衣手中握的麻袋中整整装有三千九百八十两白银,这样一笔巨款足够一个普通人家活好几辈子,就这般交于一个陌生人手中,实在欠妥,即便眼前的少年真的是杜天龙的儿子,也难保他不会乱花钱。 回头看了眼铁架上的玄兵们,凌阁主笑道:“没事,我随便看看,你先忙。” “客人慢看。”龙全点了点头,埋头继续打着算盘。 凌有衣缓步走到铁架前,天道霸王剑率先认清了来者,激动道:“小哥,探花爷,你们怎么回来了?” 探花爷神气道:“当然是来把你们带走的,大爷说过不会独自一人享乐,难道真能把几位兄弟忘了不成。” 几把玄兵一听到能走,一下便来了兴致,无上银月刀乐呵道:“探花爷就是讲义气,等咱们出去了,一定好好请你喝两杯。” 龙刹枪冷漠道:“无上,我们只是玄兵,没有嘴的,你不要被老杜带坏了,你看他喝酒都喝伤身子了。” “喝伤身子?”看来那龙全所言不假。 凌有衣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由于玄兵开口只有他能够听到,一旦自己主动说话与它们闲聊起来,很可能引起龙全的怀疑,直接被轰出去。 因而此刻,沉默是金。 无上大力锤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无上,你可千万别给老杜骗了,他总爱一个人自说自话,说“酒这个玩意可以让人忘记烦恼。”第二天过来,仍旧是一幅愁眉不展的模样,没过多久就开始打盹,要不是这条街道戒备森严,咱们早就被人偷了。” 惊羽凤翔弓叹道:“哎,即便附近没有官兵巡逻,也没什么玄者愿意偷走我们的,这般拿着都是累赘呀。” “哎。”众玄兵一声长叹,咱们的命运怎就这么悲惨呢! 身为一个玄兵,最悲惨的不是在战场中被人折断,而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将他们拿起杀敌。 “给大爷打住!别一个个在那啰里八嗦,哭爹喊娘了,我就问你们一句,柜台那边的小子是老杜的儿子吗?”探花爷一声怒喝,立马让聒噪的现场鸦雀无声。 玄兵们将目光移到门口,不约而同地表示少年的确是老杜的孩子,而且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见过,如今虽长大成人,轮廓却是没变多少。 最近老杜病了,他就过来代为值班,想了想,也有七八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总觉得有些怀念。 “是啊,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把玩我们几个。一开始拉不开我的弦,就生气地把我摔在地上,而后老杜手把手教会他拉弓的技巧,立即眉笑眼开,是个幼稚的小孩。”惊羽凤翔弓轻笑着。 一贯高傲的龙刹枪淡淡道:“呵,他在那儿打着算盘,似乎是在计算老杜的医药费,这孩子也不容易,白天做着没有生意的生意,晚上还要拼死干活攒钱治病,酒这东西真他娘不是好东西,害己害家人,幸亏我喝不得。” 凌有衣觉得胸中有些闷堵,转过身走到柜台前,大声道:“小老板,这儿的玄兵,我都买下了。” 却听他正在低声说话:“当归二两四钱,人参五两九钱,金钱草,蛇莓......一共加起来十四两八钱,再打半个月工应该就能挣到了吧....” 话至此处,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凌有衣,忽然笑了,“客人您可能误会了,我家的玄兵不能杀价。” 凌阁主知道这种事情没人相信,也不废话,一把将布袋里的钱倒出来,点了点,一共三千九百八十两! “这些,可是够了?” 第十七章 父子 龙全目瞪口呆地看着柜台上摆放的银票银子,表情极其丰富,似乎在说:“还真有!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望着凌有衣满脸认真的表情,龙全一脸茫然,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愿意花重金购买这些“破铜烂铁”,不会是傻子吧。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这些钱推开,声音平静道:“牌子上的描述其实都是假的,听着十分霸道的名字也是父亲随意乱取的,那些玄兵根本不值这个价格,客人不要轻易相信。” 凌有衣嘴角一抽,心想这孩子这么实诚干嘛,这不拆自家老爹的台吗,干咳了一声,回应道:“这些我都知道,实不相瞒,你家玄兵起得名字很好,我非常喜欢,恰好我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钱比较多,这些银子对你来讲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可是对我来说,完全就是毛毛雨一般的存在,所以,你的心里不必有芥蒂,我能与这些玄兵相见,那都是缘分。” 身后“五大玄兵”为了要走已经嚷嚷地不行,凌阁主为了说服眼前的小子,可算是胡吹一通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少年竟然一把将柜台上的钱塞到自己怀中狠狠推开,而后“啪”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了。 闭合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听到里面传来数道凄厉的哀嚎“不要啊...”。 凌阁主站在门外,冷风吹过脸庞,一脸懵逼,“咋回事?白给钱都不要吗。” 探花爷轻轻一叹,道:“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吧。”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它们救出来啊。”凌有衣的双手用力地拍着大门,可是里面始终没有一丝动静。 夕阳西下,天色渐黑,龙全似也没有打烊离开的意思,这一夜,意思是要在里面过了? “赶紧走,马上我就要沉睡了,如果在外面遇上危险,到时我可救不了你。”探花爷厉声呵斥把凌有衣骂醒,后者想了想,也只能先回侠隐阁,明日再来观望一番。 他快步离开,问及探花爷其中缘由,似是知道其中一些梗概。 原来在十年前的锦官城,杜天龙尚是当地首屈一指的神匠,在其手下打造的玄兵不说有多么逆天玄奥,却也是同阶中的上上品,颇具匠心,加之开出的价格公正廉洁,无数宗门弟子都爱光顾他家的玄兵坊,生意十分火爆。 然而八年前那一场暗流涌动的魔修浩劫中,杜天龙引以为傲的双手手筋被人挑断,从此失去了打造玄兵的能力。 他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强忍着痛苦以最后的残念打造出无上,天道,神牛,惊羽以及龙刹五把玄兵,可是万事不得强求,最终见到这样的成果,中年大叔愤然将它们狠狠砸到地上,不敢承认这是出自他杜天龙之手的作品。 有时候招牌这个东西就像一人一生高傲的灵魂,一旦建立之后,就不允许受到任何人的玷污,包括自己。 人们提起老杜,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锻造的玄兵,而这五把,无疑是他一生的耻辱! 是该收手了.....但在这之前,他要毁了最后的几把玄兵。 熔炉燃烧着纯净的火焰,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然而在当天夜里,杜天龙见到自己的小儿子龙全跟那五把玄兵玩在一起,时而拿刀乱砍,时而举枪耍酷,脸上堆积着满满的笑容。 年幼的龙全从小失去了母亲,对于家中的剧变完全不知晓。 可那一天,他笑着对杜天龙说道:“父亲你真好,知道我的生日快来了,就一下子为我打造了五把称手的玄兵,以前的那些都太重了,我拿都拿不动呢。” 杜天龙怔在原地,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溢出,最终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后来龙全慢慢长大,知道了其中因果,知道那是他父亲最后的绝唱,愈发对这五把玄兵感到格外珍惜,所以就算你给再多钱,他都不会同意售卖的。”探花爷轻轻说道。 凌有衣“嗯”了一声,有些感慨。 没想到那位大叔看着这么废柴,竟然还有那么一段辉煌的过去,只不过其中一点让人很不解。 既然龙全对它们如此爱护,为何他老爹还要明码标价挂在铁架上,虽然有些离谱,但看他的意思,不像是简单的撑撑门面,而是真心要卖了换钱。 按理说杜大叔曾经风光无限,家中积蓄应该也是存了些的,没必要拿这些来换钱,再说那些“破铜烂铁”曾是他竭力要淹没的耻辱钉子,为何要把它们拔出,坏了自己的招牌,断送了曾经的传说。 凌有衣将这些疑惑说出来,探花爷又是重重一叹。 他们父子二人,总是在为对方着想啊。 年过十六的龙全已经到了拜师宗门的年龄,早在杜天龙成名之际,他的名字就已被各大宗门知晓,但凡有一丝资质,就能确保入门。 虽说昔日神匠早已没落很久,但很多人仍旧用着他的剑,耍着他的刀,杜家玄兵散布各大宗门,总有那么几家,是念得恩情,不忘旧义的。 可造化弄人,天赋平平的龙全历经坎坷,好不容易被附近的万河门破例收为外门弟子,举家欢庆,然经过一年时间不断的修炼,却没在体内练出丝毫玄力,很快便被人驱逐出了门派。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晴天霹雳! 龙全从小就爱耍刀弄枪,爱好十八般武艺,对于江湖上流传的传说,天圣榜中的大人物无比憧憬,他常常对杜天龙说:“父亲,我以后也要成为像他们一样厉害的人物!” 仗剑天涯,锄强扶弱,捍我国土,万世永安。 哪位少年不曾热血,胸中浩气荡然。 杜大叔大笑着点头,将原本应当埋没在地下的五把凡铁取作了天道霸王剑,无上银月刀,神牛大力锤,龙刹枪以及惊羽凤翔弓这样中二的名字。 每一把玄兵,都配上一个传说。 “龙全,你知道江湖上流传的一句名言吗?” “是什么呀?” “宝剑配英雄。” 年幼的龙全开心地咧嘴一笑,觉得只要拿起父亲打造的五把玄兵,自己便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了。 看着他的笑脸,杜天龙的人生才有继续下去抵达意义。 孩子的梦想,是应该被支持,应当去幻想,应当给予鼓励的。 可惜而今长大的龙全看清了现实,日渐消沉,早已失去以往的憧憬。 有一天我被老杜带回家中,看着他一个人静静靠在床头,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说:“老爹我啊,再不是那个有多少本事的神匠了,可就算如此,也想帮你做点什么,即便家里没多少银两,即便要亲手砸了自己的招牌,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去换些钱,买些凝聚玄力的丹药,你也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放弃啊...” 老爹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可探花爷说到此处时,夜色已如帷幕拉下,声音渐渐低迷,直至最后万籁俱静。 凌有衣沉默,忽地想起凌勋临走前拜托自己守护侠隐阁的话。 对于他们来讲,父子间的羁绊是一种意志的传承。 而龙全与杜大叔,一个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一个为了实现儿子的梦想,皆是大善,却存在不可违的冲突。 那些玄兵是卖还是不该卖,或许只有他们二人同时在场时,才有可能得到答案吧。 轻笑着摇了摇头,凌阁主打算明日再访。 行走在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上,他忽地听到上方有人在交流,声音细微如蚊。 “哎,这两家伙又要拿我们去干坏事了,这回也不知道是谁倒了大霉。” “据说是一个叫龙全的小子,哦不对,是他的老爹杜天龙,嗨,要怪就怪这小子得罪了万河门的鬼爷,实属他自己作死。” “龙全,杜大叔!”凌有衣浑身一凛,将自己的身体贴在墙上,极力掩盖住自己的呼吸频率以免被对方发现。 方才说话的似乎不是人,而是两把玄兵! 他似乎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嗖!” 上方屋檐的两个黑衣人默不作声,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一跃间衣衫鼓起,朝着西南方向掠去。 凌有衣的双眼如猫头鹰般死死盯着他们,脚下一动,悄然跟上。 第十八 暗夜截杀 月黑风高杀人夜,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依稀星光下,只见那两个黑衣人蹦蹿在锦官城的屋宇上方,行动及其迅捷,然而动作却是静悄悄的,连一丝踩踏的声音的都没有发出。 这二人显然都是极擅隐匿伪装的高手,如果不是碰见非常人的凌阁主,几乎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二人所处的万河门在益州一带名头极响,虽比不得彩云观与墨武门那般强势,较之洞天派这等三流门派还是人才济济,威名远播。 其中门人专修水属性玄功,在锦官城四面抱水的环境下十分适宜,得天独厚,因而孕育了不少青年强者。 玄兵口中的鬼爷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龙全在万河门中待过一年时间,进展平平,却不知与那鬼爷发生了什么冲突,致使后者要杀他父亲泄愤。 凌有衣一边猜测,一边在黑夜中一路追随,尽量将敌我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追击战也是要讲究技巧的。 怎样的距离不会轻易被对方察觉,而自己却可以根据玄兵之间的对话,大概判断黑衣人所在的方位,这点需要认真观察。 类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当下形势不好,“吃”不下对方。 如今正值黑夜,探花爷已然沉睡。失去兵解这样一招强大的底牌,凌有衣知道自己绝不是那二人的对手。 贸然阻止,只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 而从黑衣人行走的路线来看,他们的目的地应当是西南角上的贫民窟,依照杜家现在经济窘迫的现状,杜天龙一定住在那边,如果加快步伐抄一段近路的话,应当能比黑衣人先一步赶到。 但关键问题是快不了多少,而且凌有衣不知道杜家的具体位置,贫民窟那么大,想找一人家真不容易。 “早知如此,应该先问一问探花爷的。”此时凌有衣的心中焦急万分。他并非什么老好人,一旦别人身处险境,就必须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的那种。 如果只是一面之缘,他断不会如此,顶多回去通知一下龙全,让他自行解决,然而在探花爷说完父子二人之间的故事后,他的脚,似乎就开始不听他的使唤了。 凌有衣再不顾及那么多,走至一半时,拐进一条极其偏僻的小路,一路狂奔。 贫民窟很快就到了,这儿有一条十分破陋的街道,几十座平房搭在一起,顺着青石小路蜿蜒到城外。 空气中弥漫着一些难闻的味道,夹杂的汗臭,脏水臭等等,相当刺鼻,凌有衣捏住鼻子,一路奔跑一路张望。 此时入夜已久,对于贫困的老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早早关灯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儿个加倍干活才是他们正确的出路,因而行过每一座平房时,这儿的房门与窗户皆都紧闭着,不见有人家出没。 忽地,前方路上传来一阵忽明忽暗的黄光,一个黑色的身影提着灯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着,似在盼谁归来。 他听到远端传来一道急切的跑步声音,连忙迎上,见到来者,神情显得有些失落,可凌有衣却是大喜过望,一把拉住提灯中年人的手,迅速朝门外跑去。 此人正是店家老板杜天龙,凌有衣就猜到只要龙全未归,他家的灯就一定不会熄灭。 果真如此! 被人无端拉扯着跑了一段路后,杜天龙似也认出了凌有衣,指着他道:“你是那天来买木剑的小伙子。” 凌有点了点头,无奈这时候他跑得太喘,话都说不上来,可偏偏不能停下,只得朝杜大叔露出一个深锁的眉头,示意现在很危险,将他手中的灯盏熄灭,继而拉着一直跑。 只要出了城,那两人就应当追不上来了。 曙光就在眼前,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不料正当二人即将抵达门口时,凌有衣见到一个黑色人影静静等在面前,背影如墨。 星光下,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黑布蒙面,眼神十分阴鸷。 “糟糕,被发现了!”凌有衣见到对方只有一人,心思一转,很快就想到自己的跟踪早就被二人看破,只是他们不明来意,没有点破罢了。 二人显然也很聪明,采取兵分两路的措施,一路寻找杜天龙,另一路则早早堵在了门口。 转过身,果不其然还有另一个黑衣人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杜天龙有些不知所措,张口问凌有衣。 凌有衣没有说话,全身神经绷成一条直线,玄海内涌起波涛,右手紧握探花爷,左手牢牢抓住杜天龙,一瞬暴起,向门外那黑衣人刺去。 “想突围,可没那么容易!”门外的黑衣人冷冷一笑,手中弯刀出鞘,泛出一道惊鸿白光。 凌阁主一瞬暴起的速度极快,然而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弯刀牢牢一勾,竟把木剑探花爷一下扣住。 凌有衣急停住脚步,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黑衣人微微眯着双眼,却未有接下来的动作。 但听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转过身子,只见手无缚鸡之力的杜天龙也被另一个黑衣人放倒,缓缓倒在凌有衣的面前。 无力,宛如深陷在海洋中的无力感如潮水涌起,凌有衣眼神通红,奋力想要挥剑回杀,只是这弯刀上似有一股及其玄妙的劲道,越是用力第挣脱,体内玄力流失的越快。 疾风剑雨竟被压制成这般地步。这两个黑衣人至少也在三才境之上! 身后那人一把将杜天龙的身子提起,似是完成了任务,终于开口道:“走吧,鬼爷说过要抓活的。” “那这人?”另一人的眼底已经出了杀机。 黑衣人深深看了凌有衣一眼,道,“虽不知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兄弟二人行踪的,但有一点你须记得,不该逞能的时候就不要逞能。” 凌有衣沉默,只是望着一侧的杜天龙,的确还有气息,心中感到欣慰。 “呵。”黑衣人摇了摇头,忽然注意到凌有衣手中的那把木剑,淡淡说道,“没想到还会有人去买杜家玄兵坊中的破铜烂铁,也罢,好歹这儿是官府地盘。且就放你一命,你回去告诉龙全,他的父亲现在在我们鬼爷手中,想救人的话,就亲自来万河门一趟,不然...哼!” 凌有衣瞳孔一缩,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花,一下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容易上当受骗的人一般都不坏 那个黑衣人下手似乎并不重,方才第二天黎明时分,天还未亮,凌有衣便清醒过来,蓦然睁开双眼,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 甩了甩头揉着眼睛,他环顾四周,发现天色似乎还早,街道仍未有人出没。 此时探花爷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凌有衣脸一红,仍是一五一十将昨天夜里的事情道出。 探花爷听完,不禁哼哼地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就爱多管闲事,明明没了大爷我就是个渣渣,非要学别人仗义出手,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凌有衣苦笑,“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奚落我了,好歹被抓走的人也是你前任主人啊。” 探花爷“切”了一声,不再说话。 凌阁主感到很心痛,小时候老爹凌勋总爱跟他讲故事,说某某小说中的男主人公一路过关斩将,装逼打脸无敌于世间,为何自己就要屡屡被挨打,还要被人嘲笑,不应该啊,难道自己不是主角?对,一定是这样的,这本小说的主角其实是木剑探花爷。 心疼自己十秒钟。 顾不上与他拌嘴,凌阁主起身朝着龙全所在的玄兵坊方向跑去,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话带到,也算仁至义尽了。 万河门的势力雄厚非常人能够想象,光是两个抓人的小弟都这么厉害,更别说那个神秘的天才弟子鬼爷了。 凌有衣可不想冲上去送死。 虽说到了白天,他完全可以为了杜家父子再兵解一次,但是风险太大,没有十足的把握,正面交战已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还是先去玄兵坊中问清楚再说。 ************* 瞒着父亲干了一夜苦工归来,精疲力尽的龙全回到自家玄兵坊开门迎客,本想着没什么人会来,就在白天好好睡一觉,谁想不过片刻,就有一对年轻男女走进店门,不过看了两眼,便掏出一大把银子拍到桌上,面无表情道:“老板,我想买这把无上银月刀。” “什么情况,两天之内连续来了两个傻子?”龙全努力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站着两位长相十分丑陋的男女,男的矮小驼背,女的面瘦肌黄,却是在这锦官城中从未见过。 他当然不会见过,因为这二人正是刚刚成为墨武门弟子的连香与连杰。 左虚子与周天朝将他们二人收为弟子后,亲自将墨武门中不传玄功如墨心法传授给他们,连香与连杰不愧是能够顺利通过考核的弟子,天赋奇高,没有让人失望,短短半日时间,就已将如墨心法的基本要领掌握的七七八八。 由于手中没有一把称手的玄兵,二老又拿出积攒的银两递给兄妹二人,让他们自个儿去锦官城里挑一把属于自己的玄兵。 为人师傅做到这个份上,左虚子与周天朝已然没有什么不足之处,只是令二老没想到的是,这兄妹二人修玄天赋是高,可是常识方面实在无可救药。 连杰不过是看见无上银月刀下方描述的一列字:“上古神刀,传说在满月时能够爆发出无穷的威力,实力堪比王级,吐血价1000两白银。”他就嚷嚷着要把它买下。 哥哥傻也就算了,偏偏他妹妹连香瞧见了也不阻止他,却是在那一本正经地唉声叹气:“可惜这儿没有一把合适的软鞭,不然我也买一把。” 龙全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子,心中波澜不惊,仍旧使出一样的套路,道:“客人您可能误会了,这把刀其实就是一把普通的玄兵,上面的描述都是乱写的,根本不值1000两白银,你有这个钱,不妨去街上大一点的玄兵坊,譬如锦绣,神朗等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淘到一件上佳的尉级玄兵。” 连杰愣了下,随即摇头道:“小哥既然能在偌大的锦官城街道开门迎客,必然是诚心经营的良心商家,如果有意骗取他人钱财,断不会在此时说出,那把刀与在下有缘,还望小哥成全。” 说到此处,连杰伸手把银两朝前推了推,似是没有再收回的意思。 龙全嘴角狂抽,眼皮一跳一跳。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啊喂,明明长得这么猥琐,声音怎么如此深沉有力,教人无法反驳啊,还有,分明就是被老爹的描述骗了,非要说有缘有缘,你们一个个就不会想点新的说法吗! 没办法了。 龙全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正欲故技重施,把这二人推开大门,却见外头又急匆匆地跑进一人。 那人蓬头垢面,肩挑木剑,正是昨日光顾小店的凌有衣。 方一进门,他便绕开连香二人走向龙全,气喘吁吁朝他说道:“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老爹昨天夜里被两个黑衣人抓走了,那边的人说了,如果想要救他,就亲自去万河门见鬼爷。” “什么!”龙全的瞳孔猛然睁大,瞬间站起抓住凌有衣的衣领,友善的面孔陡然胀红,“你再说一遍!” 连杰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见二人就快打起来,连忙上前劝阻道:“小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凌有衣正视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有这股怒气,为何不朝着万河门的人发,话已经带到这里,接下来的事,还得靠你自己解决。” “靠自己解决?如何才能解决。”龙全缓缓松开双手,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宛若失了神一般。 原来当初万河门破例招收龙全成为外门弟子,并非是看在人情的份上,而是门中的鬼爷觊觎他杜家的神匠锻造之术。 鬼爷原本以为只要卖了这个人情,再对父子二人循循善诱,按照他们现在落魄不堪,吃饱一顿想着下一顿的情况,换个秘术自然是手到擒来。 却没想到派人询问,那杜天龙满口敷衍,死活都套不出个屁来。 鬼爷无奈,就把目光放在他的儿子龙全身上,然而那小子同样是一问三不知,愤恨的鬼爷一怒将龙全驱逐门外,却仍感到不甘心,又派人把杜天龙抓了起来。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逼人就范,哪里知道杜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匠锻造之术,即便把这天破了,也无从解答。 龙全很早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鬼爷,偏偏他不信也没有办法,可如今那厮狗急跳墙,万一真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后果不堪设想呐。 “锦官城向来戒备森严,竟然还有这种抢劫百姓的事情存在!小哥放心,我们师妹二人乃是墨武门门下弟子,万河门的鬼爷是谁我们不知,但只要请我们师傅出马,相信他们也不敢把人怎么样,你且收拾收拾准备出发,我们兄妹二人速回一趟墨武门,然后马上赶回。”连杰仗义说道。 “墨武门?”龙全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如果真是与彩云观齐名的墨武门长老愿意为我们主持公道,那就太好了。 “谢谢。”他由衷地表示感谢。 扭头看了凌有衣。这位在他印象中极其富有的个性公子哥,明明有那么多钱,穿得还这么破旧,龙全忽然笑了。 果然,容易上当受骗的人一般都不坏。 第二十章 所谓妙手偶得之都是很难得很难得的 西蜀万河门建在锦官城附近,占地数里,水秀山青。 一位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正坐在大堂中央把玩着指甲,生得面容俊逸,硬朗的五官颇为立体,气宇轩昂,是那种女人看了心花怒放,男人看了心生惭愧的类型。 不一会儿,两个明明是大白天却在脸上蒙着黑布的家伙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肩头扛着一位中年男子。 “鬼爷,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肩扛中年大叔的黑衣人觉得自己出力更多,率先邀功说道。明明是“我们”,非要说成“我”。 鬼爷并未在意这点,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站起,右手手指摩挲,轻捻了一番,挥手一洒,半空一缕细微的水花落在杜天龙身上,后者半死不活的状态竟然神奇地瞬间清醒过来。 “鬼爷的神仙水可真神了,有您坐镇咱万河门,未来还怕什么彩云观,墨武门啊。”肩扛杜天龙的黑衣人溜须拍马道。 鬼爷收手负立,瞪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要想真正成为一流门派可是很困难的,小杀你也别太着急,多学学你哥小影沉稳的心性,日后成就绝对不低。” “鬼爷缪赞,小影承受不起,我们兄弟二人即为“影杀”,影为护,杀为戮,小弟即是前线的斗士,性格率直些,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反正不管前路有何阻碍,我小影,自当成为你们二人的后盾。”一旁沉默许久的小影终于开口说话。 “说得好。”鬼爷微笑地鼓掌,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一转,望向一脸茫然的杜天龙,上前相邀道:“杜先生连夜奔波,想必已经舟车劳顿,这边坐,您最爱的苟酱酒我已替你备好,随时都可享用。” 经过长时间的一段的反应期,迷迷糊糊的杜天龙总算知道自己被人拐走了,可是当他看到鬼爷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受怕的模样,反而指着他的鼻子道:“阿三,怎么又是你呀,我都说过咱们杜家造玄兵讲究的是用心,没什么其他特别的方法,你要真想要什么神匠锻造术,我也已经把所需的制作材料告诉你了,包括火候的把控,力度的掌握,该教的我都教了,你抓我也没用啊。” “阿三!”堂堂鬼爷竟然被人叫做阿三,小杀眼珠子一瞪,右手弯刀已经架在杜天龙的脖子上,冷冷道,“你敢对我家鬼爷不敬!” 鬼爷手指轻轻一弹,一颗水珠凌空将弯刀弹开,轻轻闭着眼说道:“我的名字本就叫做韩三鬼,杜先生喊我一声阿三也是正常,如果论辈分的话,他与我父亲从小是兄弟,杜先生也算是我韩某的叔辈。” “可是...”小杀还想在辩论什么,却被鬼爷伸手叫停,“不必在纠结了。” 鬼爷的眼中闪过一道极为凌锐的目光,右手举起,朝杜天龙亮出一枚镶嵌着湛蓝色宝石的戒指,一字一句道:“倘若杜先生真的将锻造玄兵的心得体会倾囊相授,为何我找遍了益州无数有名的神匠,采取先生的方法不断冶炼,仍然造不出这枚独一无二的天海戒。” 此话一出。小杀与小影皆痴痴地望着那枚泛有极强蓝光的戒指,心生向往,众所周知,万河门弟子以专修水属性玄功而闻名,只有在水域宽阔的地方或是下雨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因而很多人调侃他们万河门水上是蛟龙,水下一条虫。很是尴尬。 然而这枚号称容纳海洋的天海戒,却可无端将水生出,并且佩戴的时间长了,还会加深与主人的默契度,运起玄功来更加顺畅。 这样一枚戒指无疑是每个万河门弟子做梦都想得到的玄兵,单就鬼爷一人,凭此就能成为益州有名的少年天才,试想若能人手一个,万河门该有多么恐怖。 韩三鬼的父亲正是万河门门主韩光,作为少门主,他有责任将本门发扬光大。 所以他才会对制造了这枚天海戒的主人,杜天龙纠缠不放。 谁想中年大叔无所谓地喝了一口苟酱酒,笑着问道:“你们看过曹栗子写的《归去人》么?” “《归去人》?那不是一本爱情小说么。” 一贯沉默的小影回答道。 杜天龙点头道:“是啊,那本小说中,有一段话是这么写的。” 如若卿一意孤行, 是否就成了天边的流云。 纵然在遥远的天际, 也望不尽人间的烟火, 闻不了雨后的空灵。 如若卿前程似锦 是否回头看过山势的嶙峋, 布满荆棘的路上, 我还奋勇,却再不见卿。 淡淡笑之,何思?山腰一片云淡风轻。 “大叔,你这时候说这话啥意思,听也听不懂嘛。”小杀挠了挠脑袋,急道。 小影虽然经常扮演杀手的角色,平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学爱好者,对于年仅十八岁的京都才女曹栗子笔下小说,皆有一定研究。 “《归去人》讲述了一段比较现实的爱情故事,前期小说的男女主人公极度恩爱,共甘苦共患难,生死不离,然而某一天男主人公结识了一位富家女子,而这富家女对他极有好感,如若与她结成连理,必能平步青云,于是男主人公就心生纠结。” “故事的发展很庸俗,女主人公与富家女为了争夺男主人公,展开了一段勾心斗角的角逐,女主人公呕心沥血将以往的过去谱成一曲《归去人》,妄图感动对方,最终却仍以失败告终。” “这一段话是小说用以结尾的一段,描述了女主人公释然的心境,当一个人不值得爱了,那就把他当成大白菜吧。” 啪啪啪。 杜大叔微笑地看着黑衣蒙面的小影鼓掌叫好,没想到这人眼神呆呆的,见识倒不错,“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很多读者为这结局叫好,却不知当初曹栗子初定的结局本是女子服毒自杀,凄惨收尾,然而就在前天晚上,少女登高望远,心境超脱,结局因此而改变。” “本就一本平平无奇的小说,一念之差,成就了“淡淡笑之,何思?山腰一片云淡风轻”的佳话。” “而我打造的这枚天海戒,也只是带着儿子一同看海归来,心血来潮,偶然造得,莫要说换个人了,即便是让我的双手恢复健全,恐怕也很难再有当初的状态,造不出啊。”杜天龙坦言道。 小影与小杀低着头,总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鬼爷的脸色看上去铁青,显然很不悦,有时候话已经说得很白,但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的话,就永远都不会相信。 他长呼一口气,坐到位子上倒上一碗酒一饮而尽,缓缓道:“不是每个站在山腰的人,都愿意原地踏步,感受云淡风轻的,一切定论,还等杜先生的儿子龙全到了再说。” 第二十一章 日久生情都是通用的 连杰与连香离开后,小小的玄兵坊内就只剩下凌有衣与龙全二人。 得知老爹被人拐走后,心急如焚的龙全就一直低着头在柜台前走过来,走过去,似乎在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可以救人。 凌阁主盯着那双微红的眼睛,知道他晚上一定干了很多活,指着椅子方向道:“再怎么踱来踱去,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你还不如好好坐着休息,万一等下有架要打,省点力气也是好事。” “我没事。”龙全说话的语调都变了,慢慢抬起头看到凌阁主,略感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说了我家玄兵是不卖的。” “啊哈哈。”凌有衣干笑地挠了挠头,从兜里掏出80两白银放在柜台上,然后缩得远远的说:“这是先前在你这儿买的一把木剑,还欠下的钱。” 龙全满脸狐疑,一副又要递还的样子。 凌阁主实在受不了这位自尊心极强的同龄人,摆摆手道:“得了得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真不接受,不妨用这些银子委托我一同救人,实不相瞒,我这人不仅家中富裕,而且还是神秘组织侠隐阁的阁主,专门为人排忧解难,诶,不用急着谢我,叫我阁主大人就好。” “哦,就是那个没落很久的侠隐阁嘛?” “我擦。”凌有衣吹牛失败,差点噗通一声摔倒,没想到这种年纪的小孩也会知道侠隐阁的存在,看来老爹之前下的功夫很足啊。 干咳了一声,凌阁主硬气道:“那不叫没落,只是有事被耽搁了而已,如今侠隐阁已经重新营业,尽管要求办事就成。怎么样龙兄,多个人多份场面,过了这村没这店。” “重新营业...”龙全呢喃了一声,思绪飘远,那一年,我也曾立下雄心万丈的誓言,事到如今,是否仍然初心不变。不过是当下落魄了些,就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无光?看看眼前的这位少年吧。 虽然看着二二的,但他似乎有一股勇气,一股已然失去所有,却能重头再来的勇气。 同是天涯沦落人,有的人比惨聊以安慰,有的人却能相偎鼓励,一同前行。 “好,80两白银就先放在这儿,如果成功将父亲救出,我就当做佣金还给你。”龙全笑道。 凌有衣与他击掌,笑道:“放心好了。” 同龄人之间的共同话题往往比较多,加之经历相似,凌阁主与龙全聊了很久,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连杰急匆匆地从墨武门赶回来,却不见传说中两位长老的身影,这回连他妹妹连香都没见着。 龙全有些着急,上前问道:“连大哥,怎么就你一人过来了?” 连杰空说一番大话没有实现,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们兄妹二人回到墨武门时,也不知道师傅他们去了哪里,一个音讯都没留下。瞧兄弟你比较着急,我就先赶了回来,免得你等太久。这样吧,不如我们三人先行上万河门一趟,我已经叫我妹妹四处找寻师傅了,如果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会赶到。” “这样也好,事不宜迟,连兄,凌兄,那就麻烦你们陪我跑一趟了。”龙全点了点头采纳意见,凌有衣自也没有任何疑问。 与此同时,侠隐阁中,一胖一瘦两位老者蹲在屋檐上方哈哈大笑,正是墨武门长老左虚子与周天朝二人。 “哎哟妈呀,总算把那两个牛皮糖甩开一阵了,这才不过拜师一会儿,就整天问东问西的,老头我记性不好,哪记得那么多。”周天朝笑得肥肉乱颤,心情相当不错。 左虚子挺了挺腰板,得意道:“还不都靠我的妙计才能溜出来,你个老胖子成天花钱吃吃吃,都快吃成猪脑了。” “成成成,你咋说都对,猪脑便猪脑呗,我们两兄弟,凭借你的财力和我的武力,什么事情办不成?” “算你识相。”左虚子正在感慨周天朝这回怎么没拌嘴,仔细一想,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好你个老胖子,还会用话框我,什么叫凭你的武力和我的财力,明明我的武功比你高,你的钱多好么,特么的都老不死了还这么铁公鸡,你咋不带着进棺材呢。” 周天朝嘿嘿一笑,也不跟他多争论,眼睛一直盯着阁楼下方,却没见到凌有衣的身影,不禁疑惑道:“奇怪,你说凌小子今天早上没出来练剑,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哪知道!”左虚子没好气地说了一声,随后想了想,坏笑道:“反正难得出来一回,咱就等着呗,墨武门造在大森林里阴气太重,还是这儿阳光明媚啊。” “也是。”周天朝点了点头,二人就这么躺了下来。 可怜连香跑遍了整个墨武门都不见师傅二人的踪影,饶是墨武门弟子再怎么心性坚定,都气得直跺脚,“人呢!” 话说凌有衣三人走出玄兵坊大门,刚想出发,后方传来一阵阵急切的声音。 “阁主大人,此次去万河门颇为凶险,还请带上我们几个。” “是啊是啊,虽然老杜平日里对我们很差,可是这几天没见到他,我们大伙都很想念。” “没错。但凡有一丝力量能够贡献,我们也想救他回来。” ..... 原来是那五把玄兵在说话。 凌有衣停下脚步,顺着话向二人说道:“你们两个确定都不带玄兵?” 龙全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的,唯有亲身体会过万河门的实力,才知道它有多么恐怖,区区三人,以武力硬拼显然是行不通,此次上门,更多地还是以妥协与劝说为主。 更何况龙全的体内没有丝毫玄力,即便现在给他一把王级玄兵,都发挥不出作用。 连杰倒是一副幡然醒悟地神情,伸出手道:“龙兄弟,里面那把刀你先借我使使,用完我就还你。” 龙全迟疑了一会,摇头道:“不成啊,连兄,你看那几把玄兵锈迹斑斑,刀身剑身都出现了裂痕,随时都会断裂,已经不能再用于战斗了。” “那些描述真是假的?” 龙全点了点头。 连杰略显失望道:“那好,若真如龙兄所说的那样,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二人相视一笑,却是苦笑,缓缓向前走去,回过头时,却见凌有衣的低着头,神色异常凝重。 “凌兄,为何还不走?”龙全走回来,疑惑着说道。 凌阁主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天空,沉默了很久,而后正视龙全,答非所问地说了一段很奇怪的话。 他们说:“我们五个作为玄兵,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打过一场真正的架,眼看着如今即将腐朽,真的好想上一回所谓的战场,即便看不见金戈与铁马,听不见擂鼓与号角。” “八年前老杜视我们为耻辱,熔炉燃烧的火焰至今还能感受到它的温度,然而我们从未怪过他,请命出征,只是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让他回来,即便被人折断,或者化作粉芥。还请带上我们,求求你,让小主人带上我们吧。” “熔炉,八年前,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知道。”龙全的双眼微红,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他不知道眼前的凌有衣还是不是刚刚与他相谈甚欢的人,“凌兄,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凌有衣没有回答他的话,依旧转达玄兵所说的话:“我们现在感觉很难过,可是没有眼泪,不知道这种情绪该怎么表达。” “八年间的朝夕相伴,不管好与坏,老杜忽然不见了,大伙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失去了寄托,阁主大人呀,我们几个开口说话没有人能听见,也揣摩不了别人的想法,有时常常在想,对于老杜与小主人来说,我们究竟是什么?有空的话,还请帮我们这些破铜烂铁问一下吧。” “究竟是什么?” 龙全怔在原地,眼眶有些微红。 忽然,脚下一个箭步冲入玄兵坊中,斜背惊羽凤翔,左手提龙刹,右手握神牛,腰悬天道,背负无上。 这一刻,他仿佛战神附体,眼神无比坚定。 “你们不是破铜烂铁,对于我与父亲,你们五个都是家人!” 第二十二章 云起雨剑 憨厚老实的连杰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胖乎乎的龙全扛着五把玄兵,全副武装地走了出来,配上那副一本正经的神情,看着很逗,不禁发问:“龙兄,你这是干嘛?” “抄家伙打仗。”龙全看了他一眼,随手将无上银月刀抛过去,认真道:“刀不锋利,还望连兄不要介意。” 连杰难得露出一个笑脸,随手把玩了两下,乐道:“无妨,这刀很称手。” 三人相视一笑,踏步朝万河门方向迈去。 玄兵坊在锦官城东北角上,而万河门就在东门外头数十里,没过多久,凌有衣等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蔚蓝色的巨大宫殿,称不上富丽堂皇,倒像是深海中的水晶宫一般。带着神秘的气息。 远端一条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条彩虹高悬于木桥上檐,光彩照人。 负责看门的弟子穿着一身蓝色门服,显然已被鬼爷吩咐过,虽看这三个杀气腾腾的家伙很不爽,但听到来者是龙全,仍然不情愿地为他们带路,嘴中不时嘟囔着,“就这三个乡巴佬也敢来挑战鬼爷,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话说的声音极轻,就算凑在旁边都不一定能够听到,但凌阁主听力极好,站在后头抠了抠耳屎,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身子猛然前倾,双手抵在前方带路的弟子屁股上。 带头弟子猝不及防,直接被顶地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 痛痛痛。 凌有衣连忙将他扶起道歉:“小哥,没摔伤吧。” 蓝衣弟子嗖地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小子走路没长眼睛吗,是不是想打架。” 凌有衣一脸赔笑:“嗨,哪能呀,这不乡巴佬没走过山路,不适应嘛。” “妈的,这混球一定听到我说话了,故意的!”蓝衣弟子撇过头暗骂一声。 结果这心思又被别人捕捉到,“不不不,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这位小哥,你可千万别在意。”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凌阁主竭力挤出笑容的模样极其虚假,蓝衣弟子也只能闷哼一声,吞下这个哑巴亏。 “待会有你们好受的,鬼爷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三人在蓝衣弟子的带领下,沿着青石小路来到一片偌大的大理石演武场,只见一位相貌极俊的黑衣男子负手站在中央,似是等了许久,而在他的身旁,杜天龙被绑在一个花雕木椅,四肢不能动弹,嘴巴也被白色的布条封住,想要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父亲!”看到老爹被人如此虐待,龙全的眼中几乎喷出火焰,径直朝前冲去。 鬼爷冷冷一笑,玄力流转催动起天海戒,信手一弹,一滴极细的雨珠急速打在龙全膝盖上。 凌有衣几乎听到膝盖骨粉碎的声音,连忙将上前将他扶起,轻声道:“没事吧。” 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缓缓流下,显然已经痛到了骨髓深处,但龙全依旧吃痛站着,从兜中拿出一颗蓝色药丸吞下,摆手道:“没事。” 鬼爷注意到他的动作,眯着眼,玩味道:“龙师弟,想不到你对我万河门如此情深义重,即便离开了师门,还把这天水丹留在身边。” 天水丹乃是水属性玄者必需的丹药,其作用可以使体内的玄力与水的契合度更高,从而加强招式的威力。 同样的,这也是一枚可以缓解由水带来疼痛的神奇丹药。 龙全服下天水丹缓缓站起,疼痛感虽然还在,但显然减轻了不少。 “韩三鬼,你究竟想要干嘛?”龙全忍不住道。 鬼爷拨弄着手指,轻蔑道“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再说什么神匠锻造之术的屁话,交出天海戒的制作秘方,我便放你父子一条生路。” “天海戒?”龙全下意识地望向杜天龙,后者朝他流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摇了摇头。 所谓知子莫如父,倒过来也是一样的,杜天龙是怎样一个人,龙全再了解不过。 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如果他知道天海戒的制作方法,一定毫不犹豫地告知,即便助纣为虐都在所不惜。 更何况龙全曾经也是万河门的弟子,对于这儿的情况多多少少也有一定了解,万河门虽不是像墨武门那样一身正气的门派,但门风朴素,与世无争。 他不知道为何鬼爷会这般疯狂,但目的一定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父亲的摇头,并非代表不能相告,而是真的不知道啊。 龙全叹道:“韩三鬼,连我父亲都不知晓的事请,你再问我,又有意义吗?” “或许是这样,但是请你来,我可以逼他说!”韩三鬼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伸手将杜天龙嘴中的白布掀掉,冷冷看着他:“杜先生,如果还想让你儿子活命,我希望你不要再固执,好好开口。” 最后一个“口”字说完,只见他的身后突然冒出两道三丈高的水柱,升腾而起,如泉奔涌,却又粗壮太多。 杜天龙一下反应过来,大喊道:“快跑”,却是已经来不及。 “去!” 鬼爷随手一挥,只听轰的一声,两道水柱在空中划出一条极其优美的弧度,一左一右不停翻滚,交叉流转,龙卷袭来。 “不好!” 凌有衣与连杰几乎同时反映过来,身形暴起,一剑一刀迎到龙全身前,浑身玄力催动至玄兵之上,堪堪将这水柱挡了下来。 没想到这位鬼爷的手段竟如此狠辣,欺负一个毫无玄力的普通人,算什么本事! “快停手吧,你杜叔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所不能的神匠了,求求你,放过龙全一命,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你师弟啊。”杜天龙望着漫天水汽飘散在空中,面如死灰,哀求不断。 可鬼爷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将云水诀催动至极,空中水柱愈发急猛,右手天海戒亮起一道十分耀眼的光芒。 “可恶,这水柱的力道越来越猛了,凌兄,可有什么好方法。”连杰双手举刀奋力抵抗,牙齿咬得咯咯响,显然已经很难支撑下去。 尽管他是墨武门的弟子,一身实力也达两仪上境,加之凌阁主的帮忙,要对付两仪圆满境的韩三鬼似乎并不难,然而那枚绽放着蓝色光芒的天海戒,可是实打实的将级玄兵,比起探花爷,无双银月刀之流实在强大太多,打不过也属正常。 凌有衣的脸色惨白,比起连杰没好到哪去,可自从上回在血泊中完成兵解后,他与探花爷的默契度明显提高了不少。 方才踏入演武场的那一刹那,为防止同样的情况发生,他早就悄悄将体内玄力的流动与探花爷保持九成九的相似,只差一步,便可完成兵解。 原本并未打算如此做,可那位蓝衣弟子的态度引起了他的警惕心,如今鬼爷的果断杀伐,恰也应证了凌有衣心中想法。 此战无可避免。 “连兄,你能一个人支撑一会儿吗?”凌有衣面沉如水地盯着前方,缓缓说道。 连杰略微迟疑,沉声道:“只能片刻。” “足够了,连兄准备好。” 说罢,眼神示意,木剑顷刻抽回,斜砍巨浪。凌阁主的眼中泛出一道精芒,轻喝,“兵解.狂风怒袭八千丈,云起雨剑荡四方!” 轰隆!但听一声振聋发聩的雷声随之响起,凌阁主双手高举,拖着头顶上方宛若墨云一般的黑气。 狂风大作,吹得他的衣衫不停摇摆,大雨倾盆落下,凝结成一把巨大的透明雨剑落入凌有衣的手中,后者大喝一声,朝巨浪迎去。 “连兄,你且退后!” “好!”连杰的身体几乎已到极限,收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凌阁主双手持雨剑,疯狂砍向巨浪的场景,心中激起无限澎湃。 “一个两仪下境的玄者,一把士级下品的木剑,为何能够如此厉害,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样的疑问同时在远处观望的“影杀兄弟”心中浮现。 “大哥,那小子不是昨天晚上被咱们逮住的人吗,明明实力很弱,怎么会如此强悍的招数,你可有见过?” 小影的神情有些错愕,不停摇头道:“没有,这般招式,从未在玄功谱中记载过。” ”什么!“小杀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 第二十三章 联合兵解 “玄功谱中没有记载!” 这句话换了谁说出恐怕都没人相信,因为这本堪称“玄者字典”的神书中撰写了从古至今各个宗门的内功心法以及一招一式的名称特点,算下来共有数百万种,全册叠起来差不多有一座小山那么高,这么大的知识量。试问谁能记得住?难免会有些纰漏。 但是小影....好吧,这个家伙不但酷爱文学,对于玄功谱这类枯燥的书籍也很有研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家伙可以把玄功谱倒背如流。 小杀与他这个哥哥站在一起,总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是玄功谱中记载的招式,难道还能是原创,亦或是修炼了一种我们看不出的内功?”小杀疑惑道。 天圣大陆经历上万年的历史变迁,不乏有能人异士领悟天道,自创武功,但是这种事,基本上都是九宫境大能甚至达到揽天归一大道的王者才能做到的,一个两仪下境的初学者,何德何能? “不是。”小影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凌有衣道:“他体内运转的玄功,不过是最寻常的吐玄诀,要说是自创,恐怕也太牵强,我想,这应当是一种兵炼的手段。” “兵炼?” “不错,你可曾注意到雨剑出现的时候,那位少年手中的木剑恰好也消失不见,所以我想,很可能是武器搞得鬼,兵炼师作为现在新兴的一门职业,发展极为迅速,出现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现象也属正常。” “也就是说,那把看似普通的木剑,实则被强大的兵炼师改造过?”小杀惊讶道。 “只是猜测,这场战斗鬼爷严禁我们差手,看下去再说。”小影淡淡望着下方,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对于鬼爷,他有绝对的信心。 只是他未料到兵解与兵炼,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万河门演武场中,巨浪翻滚,携带滔天之势,凌有衣孤身一人乘风破浪,颇有些大海中渔夫的感觉。 鬼爷目光一凝,似是没有想到龙全身边的少年竟然这般厉害,方才一击,他已将本门单体最强的招式《浪涛拍岸》施展到极致,既然如此都击溃不了对方,那便分散开来,以面攻之。 心念一动,只见右手极有规律地挥动着,似在指挥空中的大水。 雨剑在手,凌有衣有如神助,手中力量好似放大了无数倍,眼看就能将眼前的巨浪击退,直攻本尊,然而下一秒,大浪一散,力道好似使在空处,身子猛然一倾,还未来得及调整脚步,就见漫天的雨点停在半空,嗡嗡的激荡声不绝于耳,朝凌有衣的方向汇聚而去。 你能想象一场大雨专朝你身上落下的感受吗。 简直糟糕极了。 凌阁主望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雨点,都快被逼出密集恐惧症来,“为什么我要跟这么变态的家伙战斗啊,说好的只是撑撑场面呢。” “别废话了,赶紧将雨剑散开!”探花爷一声怒喝。 被骂一顿后,凌有衣醒了醒神,将手中雨剑挥洒至半空,犹如一个气泡炸裂,散发出无数水蒸气一般,雨剑化作无数根细密的小针朝雨点方向掠去,然而光看数量,显然差得太多。 天海戒不愧是杜天龙一生最骄傲的作品,将级属性直接跨过校级,比起尉级上品的银羽扇简直天壤之别。 即便将探花爷兵解,都很难与之抗衡。 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玄兵兵解后会是怎样的情况。 直接变成大海,或者化身深海巨兽? 可惜这枚美丽的戒指没有说话,据探花爷所说,越是强大的玄兵越是寂寞,很快就会丧失说话的能力。 如果不能与之交流,就永远不能兵解。 水相碰,密度相当,应该会交融在一起,然而天空中的银针与雨点却互不相让,方才你把我顶开,我又落下来狠撞,针尖对麦芒,场面十分壮观。 墨云下,狂风大作,银针无法阻挡的雨点,竟都被拒之门外,无法侵略凌有衣的身体。 “探花爷,有一手啊!”凌阁主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木剑兵解后这么给力,难怪自己躺着也能赢华锋。 探花爷没好气道:“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大爷我可支撑不了多久,而那天海戒的水量可是无穷无尽的,这一战想赢,只有把本尊打倒才行。” “快,我已教无上银月刀兵解的方法,你速与连杰沟通,让他们两完成共鸣。” 凌有衣迟疑道:“可是,这样会损耗连兄体内的玄力。” 探花爷感觉跟吃了屎一样难受,骂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要不打倒对手,咱们都得死翘翘,哦不对,反正我不会死,可是没人聊天也很无趣啊。” 凌有衣撇撇嘴,“原来只是无聊。” 想归想,依旧听着无上银月刀的描述与连杰大喊道:“连兄,我快支撑不住了,你快按我说的方法运转玄功,然后速去击倒鬼爷!” 黑云下的狂风无人能听到,是而对于连杰来说没有半点干扰,后者顿了顿,提刀回道:“好。” “你且听着,力自两仪玄海,通达奇经八脉,三分至阴跷,七分汇冲脉....” 连杰听完凌有衣说的一段话,不禁皱眉大喊道:“凌兄,这不是如墨诀的运转方法,照你怎么做,我肯定会走火入魔的。” “快!过时不候。”凌有衣大喊,墨云下的风势已经逐渐变小,而天空中的雨点依旧不绝,形势越来越不妙,已经没时间解释了。 连杰一咬牙,心想要是不做点什么,到头来还是一死,不如殊死一搏,死马当活马医。 他脚下一个跨步,双掌推出,竭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最舒服的状态,气引两仪玄海,按照凌有衣所说的方法运转如墨诀,不出意外,果然感到一阵气机紊乱,肚子里犹如虫爬一样难受,然而此刻他忍了下来,继续运转。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不出片刻,连杰觉得体内犹如吃坏肚子般的难受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大体就八个字。 “神兵在手,天下我有!” 连杰不知道脑海中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感受,下一刻,只见手中的无上银月刀发生剧变,原本锈迹斑斑的刀身也不知怎地,镀上了半边银色,半边黑色,看上去宛若天使与恶魔的共同体,十分诡异。 再度施展起如墨诀,刀身两边隐隐飘着数条黑色以及银色的带子,柔顺丝滑,连杰知道,那是由玄力幻化而成的。 玄力外放,这不该是五行境才能做得事吗? 连杰的心中激动不已,一颗心脏差点跳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凌有衣,却听后者大叫道:“快去找本尊啊,别在这儿磨磨蹭蹭了。” 连杰点了点头,遥遥望着远在广场中央的黑衣青年,挥刀向前杀去。 韩三鬼暗骂一声“多事”,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火力引到连杰的方向,然而无上银月刀不停挥舞间,银黑带子就像一道密不透风的金钟罩,不停将雨点弹开,即便来再多,都是不惧。 鬼爷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安的神情,接二连三的异象已经让他逐渐招架不住,眼看连杰就要攻到自己身前,一怒下,竟又将雨点汇成巨浪拍下,宛若水中蛟龙。 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连杰丝毫不惧,挥刀迎上,那一刹那,天地仿佛都被银黑色笼罩,巨浪竟被生生劈开。 韩三鬼招式被破,倒退三步,嘴中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而在远端的影杀二人再不似之前处之泰然,脚底踏出一步,皆是焦急地大喊:“鬼爷。” 第二十四章 仇恨 影杀兄弟万万没想到半吊子龙全随意找来的两人竟能把鬼爷逼到那般地步。 按理说这样的青年才俊不该在当地没有半点名气,可事实上除了昨天夜里见过一回凌有衣外,影杀兄弟真不知道那两人是哪冒出来的。 如果龙全这时候跑过去跟他们说:“这两兄弟都是我家的顾客,我有点困难,所以就来帮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气得吐血。 鬼爷眼看银黑弯刀即将劈下,脑海一疼,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些事,不禁思绪万千。 “韩三鬼,你手上那枚戒指我很喜欢,你能把他送给我吗?”说话的,乃是一名身穿蓝裙的少女,年方二八,肌肤雪白,眸若星辰,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 她的名字叫做柳月儿,是益州一等门派归霖宗的掌门之女,千金之躯,异常尊贵。 归霖宗中流派众多,喜爱蓝色的柳月儿恰恰选择了水系玄通,得知万河门弟子都是专修水系玄通的高手,便经常上门求教,从而与韩三鬼认识。 韩三鬼见柳月儿容貌出众,又有很多共同话题,很快起了爱慕之心,疯狂追求,只是柳月儿得知他的这份心思后,一直与他忽近忽离,关系暧昧,却又不捅破。 这是柳月儿第一次要求自己送她东西,韩三鬼欣喜万分,因为之前自己精心准备了许多礼物她都没有收下。 低头看了看右手食指上的天海戒,韩三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轻轻摘下,道:“月儿,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这枚天海戒是我万河门最珍贵的宝物,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做我女朋友。” 柳月儿脸一红,嗔道:“傻瓜,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 韩三鬼大喜过望,将天海戒送予柳月儿,然后紧紧抱着她,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男人,欣喜的同时,却没看到纯真无邪的柳月儿眼神中,透着一丝阴冷。 自那天以后,柳月儿就未曾来过万河门,傻傻的韩三鬼还以为她生病了,不方便,于是亲自上了归霖宗一趟。 “你们好,我是柳姑娘的男友韩三鬼,请问她现在在贵宗吗?” 两个守门弟子一脸嫌弃:“去去去,哪来的山野小子,还敢借小姐之名攀我归霖宗的关系,有多远滚多远。” 韩三鬼再笨,此时也该猜到了什么,心中惴惴不安,“额,两位大哥,我真的认识你们家小姐,还请通报一声。” “通报,通报你大爷的,我家小姐马上就要与天剑派的第一天才司徒云朗定亲了,天剑派听过没?那可是与彩云观,墨武门并称益州三大豪门的存在,就你这挫样,也配得上我家小姐。” 韩三鬼如遭雷击! 这一切,难道都是一个骗局。 她苦心谋划这么久,接近我,暗示我,难道只是为了夺走天海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韩三鬼发了疯似地想要冲进去问个明白,可是没了天海戒的帮助,他竟然连两个普通外门弟子都打不过。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那一刻韩三鬼终于明白,一等宗门,是多么得遥不可及。 浑身带伤地回到门中,韩三鬼关上房门将自己锁在屋中,夜雨冰冷,洒在屋檐,似也发出滴滴答答嘲笑的声音。 门主大人偶然发现天海戒不见了踪影,大发雷霆,怒火仿佛要将锦官城外的流水烧尽。 韩三鬼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也无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韩门主听完,情绪反倒平静了许多,淡淡道:“走,我们去把它要回来。” 韩三鬼急道:“父亲,你疯了,归霖宗的实力远非我们万河门能比,过去只是送死啊!” 韩门主背对着他,一边向前,一边说道:“但此刻若不能勇敢面对,你的心境必然桎梏,修为境界将会停滞不前,我可不想我的儿子成了闺中怨妇。” 韩三鬼沉默很久,跟在父亲后面,二人一同来到归霖宗大殿,只见宗主柳道生与柳月儿静静坐在最上方的座椅上俯视着他们,趾高气昂。 柳月儿把玩着天海戒,望着韩三鬼冷笑道:“姓韩的,本姑娘已经大发慈悲做了你一天的女友,你还死皮赖脸的跟过来干嘛。” 未有斥责,先发制人,好狠的手段。 直到此时,心中所有念想终于断掉。 韩三鬼看着那副陌生到极点的嘴脸,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想冲上去与她拼命,却被他父亲伸手拦住。 他踏步上前,声音雄厚道:“柳宗主,我万河门在你归霖宗面前不过是个小门小派,却也不是随意受人欺负的,这枚天海戒在你女儿眼中或许只是个战利品,但对我门来说,意义重大。事到如今,韩某也知道丢出去的东西再想拿回乃是异想天开,但鄙人不才,希望能与柳宗主打个赌,你且出招,我不进攻,十招之内,若我不死,还望柳宗主能把天海戒归还于我儿,不知宗主大人敢不敢!” 韩门主故意将“敢不敢”三字加重读出,声音宛若钟鸣,一时间大殿内回音不断,一些修为浅薄的弟子闻声口吐白沫,纷纷倒下。 柳道生目光一凝,虽明知是激将法,但这赌局,不得不接。 以他五行中境的恐怖实力,面对一个仅有四象上境的韩门主,别说十招,三招,甚至一招就可以将他击倒。 说到底,自家女儿柳月儿心机颇深,骗取天海戒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归霖宗理亏,如若再将这场赌局拒绝,那他也不必在这益州混了。 心念一动,柳道生暴起,目露狰狞:“这可是你自找的!” 韩三鬼没能阻止父亲,只记得那一天大雨滂沱,韩门主也不知从哪借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将柳道生的十招接下,浑身浴血,顷刻又被大雨冲刷干净。 柳道生喘着粗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已经使出了全力,可没想到对手的皮竟然这么厚。朝女儿柳月儿使了个眼神,尽管她极不情愿,但结果摆在眼前,天海戒只能物归原主。 围观弟子议论纷纷。 “哼!什么万河门少门主,就他妈是个废物。” “坑爹货,真窝囊。” 韩三鬼背着父亲,在一阵阵的嘘声,谩骂声里走出归霖宗,回到万河门时,心绪难平,才发现父亲四肢皆断,一身武功尽废。 他忽地想起小时候被恶霸追逐时,父亲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将其打飞的英勇身影。 那时他说:“儿子啊,以后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尽管与爹说,爹帮你讨回公道。” 韩三鬼埋着头,拳头死死攥紧:“归霖宗,柳月儿,我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从那以后,他便化身鬼爷,走向了震兴万河门的道路。 天海戒的批量制造,是他心中画好的蓝图。 一旦破灭,万河门永无与归霖宗一战之力。 我还不能败! 连杰的一刀携带劈山斩浪之势挥来,却见韩三鬼气机暴涌,浑身被一道蓝色的罡气包围,他缓缓伸出右手,一道细小水柱猛然激射,将连杰的刀势弹开。 “罡气护体,三才境!” 韩三鬼竟在绝境中突破了。 第二十五章 名片的作用 韩三鬼的临时突破出乎众人意料,眼看连杰破浪之势威猛如虎,即将一刀制敌,不过瞬息的功夫,就被那道蓝色的罡气弹开,刀身颤抖,发出“嗡嗡”鸣声,显然余劲很大。 “我靠,那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凌阁主上一秒还在感慨兵解的强大,此刻风云却是陡变。 探花爷虽然是把木剑,但怎么着,也是在大陆存在上万年的神秘玄兵,兵解之后效果非凡可以理解,然而杜家“五大玄兵”之一的无上银月刀,可是实实在在的最弱玄兵,可通过他一番指导完成兵解后,依旧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这就厉害了。 作为凌氏一族独有传承的强大能力,兵解听上去噱头很足,但说到底,对于凌有衣个人战力的提高有限,简单地说就是逆不了天,然而经过这次无上银月刀的表现,他才知道兵解真正的能力是加强身边的人,按老爹凌勋的说法来讲,属于一种强大的团队型光环。 兵解的实质是将玄兵中隐藏的玄力解放出来,配合使用者原有的玄力容量,完成融合,达到更高的境界,简单了说,就是一个本有两仪下境的人,忽然将外来玄力融入体内,短暂性地爆发至两仪上境乃至圆满境,这也是跨层战斗的根本所在,然而一旦跨过了大境界,差距就很难弥补。 连杰在兵解的帮助下实力大增,对付尚在两仪圆满境的韩三鬼绰绰有余,可是一旦突破至三才,就显余力不足了。 “必须再找一人完成兵解才行!” 凌有衣的心底闪过火花,一边以雨剑辅助连杰再度战斗,一边回过头来望向龙全,却发现看不见他的踪影。 四周环顾了一番,竟看到一个微小的身影扛着四把玄兵躬身向前,在大风大浪中亦步亦趋,极度艰难地朝着杜天龙所在的方向。 “这小子受了伤还这么跑,不要命了啊。” 杜天龙所在的地点正是韩三鬼所在之地,玄力汇涌,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绞杀,龙全即便有四把玄兵护身,但这玩意又不是以数量取胜的,再说他的体内没有半点玄力,便是想催动都催动不了,过去不是白白送死?还不如... “等等,他的体内既然没有玄力,自然不能进行兵解,这下可就糟了。” 眼看韩三鬼的气势越来越强大,逼得连杰刀刀受到制约,凌有衣心急如焚。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凌阁主忽然绝得身子一软,头上黑云忽然消失不见,探花爷又恢复了原来木剑的模样。 兵解状态不能持续很久,竟然在这会儿消失了! 失去雨剑的掩护,连杰再不是韩三鬼的对手,后者攻势连绵不绝,顾及不暇之下,生生被一道水柱掀飞,倒地三丈,嘴中吐血,晕厥过去。 水雾蒙蒙,韩三鬼的眼中看不出悲喜,扭头看了看杜天龙,平静道:“杜先生,那两个碍事的家伙已经悉数被我打倒,下一个,就该轮到你的儿子,龙全了。杜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杜天龙咬着牙道:“阿三,你冷静些,如果你真的想要天海戒,大叔可以尝试着再造,就算我已不是当年那个神匠,动起手来多少也会回忆起其中细节,只要有个称职的助手,说不定真能重现昔日的灵感。” 为了优先保全众人的性命,他只能先欺骗韩三鬼,实际上,什么灵感细节,哪还能再现,将级玄兵,岂是说复制就能复制的。 “当真?”韩三鬼却是信了,眼里闪过希望的火花。 见他心动,杜天龙连忙点头道:“自然是真啊,但前提得放过龙全与那两位少年才行。” 韩三鬼笑道:“杜先生放心,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们。”说着含笑上前,正想给杜大叔松绑,只听“嗖”的一声,一柄生锈的铁剑插入胸口,鲜血滚滚流出,随之而来的,是一把长枪,他愤怒地将其挡下,继而更夸张的迎面飞来一柄铁锤。” 这些没有丝毫玄力波动的玄兵,竟被远处的龙全持弓搭弦射出,极为隐蔽,自恃甚高的韩三鬼本以为将凌有衣与连杰两大麻烦人物击败便再无顾忌,压根就没在意龙全,想不到这回,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三箭”中的第一箭天道霸王剑意外命中后,韩三鬼已经心生警觉,后面的龙刹枪与神牛大力锤自然再无建树,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龙全,但是没有下手,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必节外生枝,以免惹起天龙的怒火,缓缓拔出插在胸口天道霸王剑,似没有感觉到疼痛,慢慢走了上去。 刚刚突破玄通大境界的人,往往需要一段长时间的巩固适应期,韩三鬼一下子将玄力挥洒而尽,此时已经没有余力去治疗自己。 他走了两步,忽然感到自己的肩头搭着一柄木剑,身后有人淡淡道,“这一战,是你输了,赶快放了杜老板。” 凌有衣看到韩三鬼状若癫笑地走向杜天龙,以为他要加害大叔,是以即便玄力耗尽,也趁着龙全射箭创造的契机,快步赶到这里。 “鬼爷!”远端观望的小杀看到这般情景,全身已经按耐不住,正欲冲出救人时,却被小影伸手拦住。 “再等等。”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鬼爷都要身首异处了。” “情况有些微妙,不要坏事。”小影虽是这般说着,脚下也忍不住踏出一步。 韩三鬼停下脚步,没有去看身后的人,只是朝着杜天龙艰难开口:“杜先生,方才说的话,等你走后,还作数嘛?” “究竟是怎样的苦衷,要让你做到这种程度啊。”杜天龙看着杜天龙几乎苍白的脸庞,也不知为何,为他感到心酸,泫然欲泣,“机会很小,但我会尽力一试。” 韩三鬼在原地站了很久,就这么看着他,忽然鼻子一酸,惨笑道:“先生也不用再安慰我了,方才我仔细想了想,如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先生也会为了龙全的生命早早与我妥协,拖了那么久,显然只是临时想出的缓兵之计罢了。” 杜天龙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你们走吧,我韩三鬼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韩三鬼挥了挥衣袖。 此时,龙全大喜过望,拖着身子冲过来解开捆绑老爹的绳子,重重抱住后者,“父亲,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杜天龙轻轻拍了拍龙全的肩膀,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三把玄兵捡起,看了韩三鬼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扭头离开。 龙全回过头注视着凌有衣,想与他跟连杰一块走。 凌有衣怕韩三鬼有诈,给龙全使了个眼神,示意你带人先走。 仍将木剑搭在韩三的肩膀,直到龙全的身影走远,这才缓缓放下。 突然,韩三鬼右手那枚蓝色的戒指猛地爆出一道强烈的光芒! “不好。”凌有衣就猜到这可怕的家伙不会善罢甘休,迅速来到连杰身边,扶起重伤昏迷的他,第一时间就想撤离。 却听一声极为温柔的女声哭泣道:“韩三鬼,你怎么这么傻。” 哪来的人,听这声音,似乎是那人的帮手。 不对,凌有衣仔细一辩,那声音竟是由天海戒中传出的。 也就是说,又一个玄兵在说话。 眼看韩三鬼心气全失,胸口血流不止,天海戒竟然运转为他治疗,嘴中呢喃。 她说了很多,凌有衣也听到了很多。 关于柳月儿,关于归霖宗,韩道生的惊天一战,万河门的迅速陨落。 配上那一声声泫然欲泣的女子声,听着真让人感到悲怆。 凌有衣停下逃跑的步伐,感到心头郁结。 原来这家伙的身上,背负了如此多的东西,难怪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壮大宗门。 韩三鬼的伤势渐好,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凌有衣,“你怎么还没走,怎么,还想再打嘛?” 凌有衣朝他挤出一个无比尴尬的笑容,拖着连杰走上前,掏了掏腰包,向他递出一样东西,“姓韩的,我不知道你肩上背负的仇恨有多么沉重,但你要懂得,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像小说中的主角那样,可以通过奇遇,再疯狂的努力一把将脸打回来,有些时候,生活就是不如意的,再怎么强求也没用,就像好多山底的人可以通过勤奋爬到山腰,可是山腰的人却很难爬到山顶,因为那儿风大,那儿的人会无情抛下落石阻碍别人。” “生活不如意,强求也无用嘛。”韩三鬼若有所思,忽然想到曹栗子的那一句“山腰一片云淡风轻”,有些感慨,低头看了看凌有衣递来的东西。 只见那是一张白色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些字。 姓名:凌有衣 工作单位:侠隐阁 地点:锦官城正东南方向三十里兼彩云观西南方向二十里。 职位:普通成员 介绍:专门负责大小纷争的解决,你有委托我办事的高效组织,随时欢迎咨询。 “这是什么!”韩三鬼鸡汤喝得正有滋有味,忽然觉得被人耍了。 凌有衣搓着手眯眼笑道:“这个东西叫做名片,是我那个自称异世界而来的老爹发明的,虽然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很有实力,哦,对了,忘了跟你说,这张名片是以前做的,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侠隐阁的正式阁主,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就行。” 这波广告配合一碗新出炉的鸡汤,满分! “哦,原来是那座废弃很久的阁楼。” “才没有废弃,只是有事耽搁了一阵,额,虽说现在就我一个人。”凌有衣挠了挠头。 韩三鬼轻轻一笑,也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后,本已心灰意冷的感觉逐渐转暖,从兜里掏出一本蓝色古朴秘籍,上写“云水决”三字,“这本书送给你,就当是提前的酬金,以免阁主大人日后太忙,顾不上我。” 凌有衣接过这本传说中的万河门不传内功,大笑道,“哈哈哈,不打不相识,这份酬金我就提前收下了,以后韩兄弟的事,就是我凌有衣的事。” 第二十六章 余波 凌阁主刚离开,打了一圈酱油的影杀兄弟便急忙赶到韩三鬼身边,“嘘寒问暖”。 “鬼爷,你没受伤吧,哎哟,瞧现在这样子小杀就感到心疼,我就不明白你为啥不让我们帮忙,要咱三联手,那几个小秃驴能这么威风?”小杀满是关切的说道。 韩三鬼摆了摆手,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你们二人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倾囊相助,帮我将杜先生带回已是罪过,又怎能再为我个人的执念惹上诸多是非,我没事,放心好了。” 小杀撇了撇嘴道:“什么是非过错,统统都是狗屁,在我眼里,只要为了鬼爷的事都是值得的。” 小影轻轻一笑,随后问道:“鬼爷,方才你可是将云水诀交给了那个拿木剑的小子?” 韩三鬼“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小杀却是被吓得跳起来,大惊道:“什么!云水诀不是只有门中掌门与继承人才能修行的内功心法嘛,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 “那只是本抄录的,原本还在。” “就算是抄录也是完整版啊,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吧喂!”小杀忍不住吐槽。 韩三鬼拿起凌有衣送予的名片看了一眼,随后塞到衣服中,微微笑道:“规矩什么的,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嘛,那位小兄弟无意间粉碎了我的美梦,又为我重新送来一道曙光,倘若这是命中注定,我会去相信,尽管那道曙光现在还极其微渺,但他日一定能冲破云层,直到山顶的最高峰,而今日的一战,由我随意送出的云水诀,将会成为一面镜子,将光芒照到我们万河门之上。” “那个人,值得您这么相信吗?”小影皱眉道。 韩三鬼意味深长道,“若这世间唯有那么几人愿意帮助你,不去相信,就只能白白努力了一辈子,最后也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影杀二人怔住,忽然觉得经过这一战后,鬼爷似乎改变了很多 “柳月儿最近有何动静?”韩三鬼忽然问。 小杀愤愤回道:“那臭婆娘天天跑到天剑派取悦那司徒云朗,如今跟一票长老级别的大人物混得风生水起,不过这成亲一事拖了一年多时间,如今也没一点消息。” 小影接道:“据说司徒云朗乃是一个疯狂痴迷剑道的天才人物,对于宗门安排的男女婚事一点不感兴趣,这才一拖再拖,柳月儿想要借此豪门,恐怕要废一番周折。” “嫁入豪门?”韩三鬼冷笑,“只怕她的心不止于此,什么司徒云朗,天剑派,在她眼中也只是跳板而已,当下魔修潜伏暗处,南北两端尚存强敌,赵衡大人的“建宗立“里明确规定大陆宗门之间不可正面开战,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柳月儿一个小伎俩就把我万河门整得半死不活,虽说是我鬼迷心窍,但她的心机确实深似海洋。” 小杀叹了口气道:“现在这种局势,除非有强大的高手帮我们暗杀归霖宗高层,不然怎么也整不跨柳月儿。” “方法定然存在,但需时间,像柳月儿这样的千金小姐,想要的东西定然没有是得不到的,如今却遇到了两样,一个是司徒云朗,还有一个是天海戒,归霖宗的弟子们碍于赌约不能出手,但天剑派可与这些毫无瓜葛。“小杀双手环抱腰间,沉重开口。 “议论再多也无用,走一步看一步,我倒要看看,心高气傲的天剑派如何被一个小女生搅动地天翻地覆。”韩三鬼眯起眼睛,挥了挥衣袖,回到大殿之中。 ********************************** “连兄,你可千万不能挂啊,我这无上银月刀不是白白送你的,你还欠我1000两银子呢!” 杜家玄兵坊内,龙全醒着鼻涕疯狂摇晃连杰的身子,却见后者浑身瘫软,没一点恢复的迹象。 凌有衣扛着木剑笑道:“像你这么说,人家没死也得装死了。” “不可能!”龙全瞪了他一眼道:“连兄可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咳咳。 他的跟前忽然传来一道没止住的咳嗽声。 龙全眼中勾起一抹狐疑,“连兄,你不会真的在装死吧。” ...... 没有半点反应。 “我哒!” 一拳正中腹部,疼得连杰嗷嗷直叫:“龙兄,你怎么能对伤残人士这么狠。” “丫的,谁让你装死的。” “哎哟,我的哥,谁叫兜里的1000两银子被大浪卷没了,现在付不起刀钱啊,可我又不舍得,这不....”连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拿去吧。”龙全愤怒的神情瞬间变了脸,温和道:“这一次救回父亲,真的谢谢你。价值1000两的无上银月刀,就当是雇佣费好了。” “喂喂,怎么连兄的酬金有1000两,我就只有80两。”凌阁主这就不乐意了。 “哈哈,那可就没办法咯,谁叫我穷呢。”龙全哈哈一笑。 “致富的办法总是有的,听说你这小子从小想当大侠,可是现在被万河门开除了,别的宗门也进不去,要不来我侠隐阁试试,每月发工资,按劳分提成,可不比你打杂工赚得多。” “你这家伙就想拉我入坑。”龙全调侃了一句道:“想是想,可是我这人没啥本事,天生又练不出半点玄力,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凌阁主靠在铁架上微微一笑,“怎么会呢,一手不俗的箭法,一颗不畏强敌的心,光凭这两点,你就足以成为我侠隐阁的一员了。” 说罢扭头离开,留下一张白色的名片:“想通了就来找我。” 连杰感激地向龙全抱拳,问候几声也离开了玄兵坊,火速回往墨武门。 “连香这么久都没找到师傅二人,不会都出什么意外了吧。” 此时墨武门阶台上,长相颇为抱歉的连香揪住一个杂役不放,凶道:“我叫你别跑没听到吗,我问你,有没有在附近见到周天朝与左虚子两位长老。 “我不认识啊。”小杂役捂着脸,实在不忍去看眼前那副磕碜的脸,颤颤巍巍说了一句。 “奶奶的,一个个见我就跑,结果逮得住的都不认识师傅,气死我啦。” 噼里啪啦,轰隆轰隆。 可怜的小杂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人一顿胖揍。 却说周天朝与左虚子在侠隐阁上晒了一天的太阳,仍没见到凌有衣的踪影,如今太阳即将西沉,不禁生了去意。 “老左,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下回再来。”周天朝抬头一望,提议道。 “妥,那两个小家伙这么好骗,有的是机会再来呀。” 二老起身回到墨武门,就被连杰连香二人缠上。 “嘿嘿,师傅,今天晚上我跟你睡吧,据说跟厉害的人睡觉,有助于提高自己。”二人异口同声道。 “哪里来的外门邪理,连香,你哥哥这么说也就罢了,你可是妹子啊,难道不知羞。”周天朝用手抱住自己肥胖的身子,一脸担惊受怕。 “没事,我蒙着脸就是了,反正你们一个个也没把我当女的看。” 望着连家兄妹笑眯眯的模样,二老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怨气,仰天长叹。 “哎哟喂,日后再想开溜可就难了哦!” 第二十七章 慕宁的危机 中秋将至,秋月似银盘,微风带着游人的思念吹回故乡的稻野,弥漫出最沁人的芳香。 凌有衣回到侠隐阁时已是深夜,本该好好休息的时间点,他却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将怀中那本蓝色古朴的云水诀取出,细细端详了一番。 湖上晚来风细,吹尽一天残雨。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烟雨交融,云水交汇,则天地一色。 山岗湖海尽在眸中,气引黄河水自东流。 .............. 越是读下去,凌有衣越是感到云水诀的高明之处,全篇以两首诗句开头,初读时只觉得一副江南烟雨图尽在眼前,温和委婉,然而细读下去,话锋瞬间一转,后几句中“天地一色,”“尽在眸中”,又彰显了云水诀的霸气侧漏。 云与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者结合,自有一股磅礴的气势。 凌阁主盘膝坐在床上,闭目修炼,经过第二次兵解,他体内的玄力容量再次减少了三分之一,情况很是糟糕。 再这么一直“只出不进”,日后可真没法在玄者这个圈子混下去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回减少的玄力容量乃是原本玄海中的三分之一,而非现有总量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每一次兵解消耗的玄力基本上是固定且微末的,而非线性递减。 这一点从现在看来是亏,但从长远的角度来说,兵解的代价会越来越低。 试想若是凌阁主的玄通日后达到五行境界,一次兵解要真减少玄力总量的三分之一,那么直接就要掉回四象境,这还玩个毛,几年的辛苦就为一次兵解回到解放前,砸锅卖铁也不是这么惨的。 所幸一次次的试探下来,结果还算不错。 照着云水诀的纲要吐纳运转,凌阁主明显感觉到周身经脉活络了不少,整个人宛如淡淡的云朵飘飞在空中,心旷神怡,一点一滴的玄力在体内滋养而生,再一步步汇入两仪玄海,顺畅自然。 凌有衣宛如一个老僧入定了许久,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几天,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好似肌肤上混揉了许多污垢,跑到一旁的浴房中洗干净后,瞬间感到神清气爽,微微运转了一下云水诀,却是吓了一跳, 两仪中境!竟然突破了。 要知道经由两次大战兵解之后,玄通境界已经跌入谷底,原本以为想要恢复到原来的实力怎么也得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睡了一觉竟然突破了。 这其中自然是云水诀的玄妙占了首功,然而两次战斗下来积累的经验也功不可没。 凌有衣淡淡一笑,穿着条白内裤回到房里,恰好碰到一位红衣女子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大大咧咧道:“喂,姓凌的,你在里面吧,这回可有穿好衣服?我警告你,别装死啊。” 门外之人正是彩云观大师姐苏红妆,这一次来显然学乖了许多,然而当她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时,看到一个光着身子,袒露腹肌,全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凌阁主时,整个人都懵了。 由于阁主大人平日里邋邋遢遢的样子已经深入人心,这一次洗干净后,不但模样改变了不少,气质也随之阳光和煦了许多,苏红妆一时间没认出来,待到反应过来时,绝美的脸庞已经红透,羞愤地拔剑挥出一道火云斩,随后迅速扭头不再去看。 一招剑式看似凶狠,实则速度很慢,凌有衣一个侧身灵巧躲开,破开大骂道:“喂,你突然找我是要玩暗杀阁主的游戏吗!” 苏红妆愤愤道:“淫贼,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凌阁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仅有一条白内裤遮羞,确实不像话,慢慢走上前,看着她侧过头的模样,打趣道:“没想到堂堂彩云观大师姐竟然这么怕羞,来来来,快给本阁主让开,我要进去换衣服了。” “你!”苏红妆自诩益州弟子武功第二,毒舌第一,出生到现在,还没在一个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既然无力反驳,那就来硬的。 啪! 凌有衣刚要走进门,忽地觉得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回头一看,竟见这婆娘背着身子搞偷袭,偏偏自己打不过她,只能忍气吞声。 “要不是看在你是慕宁的师姐,小爷早就出手了。”一边心理安慰着,一边将衣服穿戴好后,凌有衣邀苏红妆进屋坐下,颇为关切地问道:“上一次慕宁私自出宗门,有没有受到惩罚,她现在还好吗?” 苏红妆美目一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上一次慕师妹来了。” “额。”凌阁主这才记起慕宁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还是木剑探花爷告知的自己,不过此刻被人吹穿,倒也脸不红心不跳,故作深沉道:“怎么说呢,就是一种直觉,她就在我的身边。” 苏红妆轻轻一笑,“还算你有些良心,不枉慕师妹对你一片痴心,我这一次突然造访,为的就是此事。” “怎么,难道掌门人不肯放过她?” “不一定,慕师妹擅自离宗的事情如今已是满门皆知,事态很严峻,众弟子本就对她不喜,这回定要借此说事,虽说暂时被我压了下来,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师傅现在尚还处于闭关状态,但算算日子,大抵近日就要出关,依照她的态度.....” 苏红妆忽然打住,黛眉微皱,表情有些严肃。 凌有衣正视她道:“不会放过是嘛。” “不错,师傅平日里对待慕师妹就极其严格,这一回她犯了大错,还不知会用怎样严酷的刑罚,慕师妹修为很低,我怕她会承受不住。” “什么!”凌有衣的眸中闪过怒火,“师徒之间,本该你情我愿才能结下缘分,你们的师傅强抢慕宁作为徒弟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限制她的自由,我的未婚妻,岂能受到别人的欺负!” 他挺着腰板,一字一句道,“等你们师傅出关了,还望你能替我跟她说一声,慕宁犯下门规皆是因我而起,如果有什么刑罚,尽管冲我来!” “你就不怕死么,我们彩云观的酷刑,可是堪比洛阳天牢的。” “心是正义,又有何惧?”凌有衣负手而立,背对苏红妆道:“谢谢你特意前来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消息,还望能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凌有衣,必然赴场。” “好!” 第二十八章 第一位新成员 金黄落叶洒在路面,一双红履悠然踏过,却没发出半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红妆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回往彩云观中,经由一番对话后,她对凌有衣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不少。 尽管那人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一点不靠谱,可到关键时候,他总能展现出不一样的自我,不论是与华锋的生死相搏,还是这一次为了慕宁挺身而出。 二十一岁的少女本就含春,对于爱情,难免会有美好的憧憬,同时也会感到有些好奇,她羡慕凌有衣与慕宁的感情,尽管他们从未正式见过彼此,可就一份大人的承诺,几封书信来往,给人的感觉就好似情比金坚,愿意为了对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似的,凭什么呀?” “这种感觉真令人不爽。”苏红妆撇了撇嘴,莫名感到愤愤不平。 原来高高在上的女神也会被人撒狗粮,苏红妆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这一回慕宁的处境真的会很糟糕。 八年前唐素的死对于师傅的打击实在太大,而慕宁与唐素二人,同样都是她在半路招收的弟子,同样不爱修炼,同样心向自由。 有时苏红妆看着慕宁,就好像看见了以前的大师姐一样,身影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 这种感觉显然不只她有,师傅为什么收她作关门弟子,想必与此也有一定的关系。 “哎,曾经的柳絮温柔似水,如今的师傅可是动不动就要暴跳如雷,加上师妹特殊的身份....凌有衣,你可别让我们失望了。”苏红妆微微叹了一声,随即目光一定,脚下生风,只见一道火红残影停留原地,本尊瞬间消失不见。 ************************************** 侠隐阁内,方才突破至两仪中境的凌阁主紧皱眉头,原本好好的心情又被彩云观一事搅得心烦意乱,好在他是个与其多愁,不如多做的人,舒缓身子盘膝坐下,再次修炼起云水诀。 苏红妆并未明确掌门柳絮出关的时间,也就是说,他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准备。 面对那般庞然大物的刑罚,躲是肯定躲不过了,只盼着能把皮肉练得结实点,耐打一些,肉多不怕杖打,还是很有道理的。 说起耐打,凌有衣还真是从小便出了名的皮糙肉厚,这绝对不是吹牛,还记得小时候跟随阁中成员执行任务时,刀光剑雨近在眼前,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都说男人的伤疤是值得一生铭记的荣耀,可是凌阁主自小被砍了无数刀,愣是没留到一处,往往没过多久就会自动愈合。 这当真是个神奇的现象,就往近了说,他顶着华锋的轮回银扇强行兵解,身子早已千疮百孔,可没到第二天,一下全好了。 还有前几天万河门一战,实力远超他的韩三鬼连杰二人拼到玄力枯竭,凌有衣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远程支援,好歹也一直与那惊天的浪涛争锋相对,玄力损耗一点不小,可直到最后,却还有余力对韩三鬼作出致命一击,体力充沛可见一斑。 酷刑什么的对于他来说似乎没那么恐怖,如此一想,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忽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凌兄,你在这儿吗?” 是龙全的声音,总算有帮手了,凌有衣还没进入状态,一下睁开双眼,嘴角勾起坏坏的笑,“干杂役的正主总算来了。” “咚咚咚”地跑下阁楼,凌有衣喜出望外,“哎呀,龙全,你可算来了。” 微胖青年龙全依旧背着祖传的四把玄兵,也不知道是万河门那一战重新点燃自信心还不咋地,自那以后,这“一弓三箭”可说是拽在手里不放了。 大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阵争吵的声音。 “我靠,老子可是堂堂的天道霸王剑啊,怎么到了小主人手上,就成一根破箭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不要随便改变人家存在的方式啊。” “别说了,小主人爱怎么玩,我们就陪他怎么玩,做箭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就我们的身板,偷袭别人比正面硬刚可要安全多了。”龙刹枪一本正经地回道。 “做箭?你还真是有够作践的。”天道霸王剑只恨自己没有表情,不然真是要多鄙视有多鄙视。 憨憨的神牛大力锤这次倒是同意龙刹枪的观点:“不是不是,别这么说龙刹,小主人只会弓法,原本压根没我们三个什么事,这回能被用上,已经该心满意足了。” 惊羽凤翔弓噗嗤一笑:“就是嘛,天道,你就别闷闷不乐了。” 天道霸王剑哼了一声,“只恨那个姓连的不使剑法,白白让无上捡了个大便宜。” 凌有衣听着这些逗趣的话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只是木剑探花爷经过上一次兵解后似乎消耗很大,经常时间都不说话,不然老朋友聚在一起,肯定更热闹。 龙全将四大玄兵放到墙边,嘿嘿笑道:“我想通了,我要加入侠隐阁!” “哦?你确定,干我们这行可是很苦的哟。”凌有衣靠在椅子上悠然道。 龙全认真点头道,“确定,谁叫父亲喝酒喝太多喘得厉害,虽说上次回来后好了不少,不过还得多吃药,买药的钱,还不都靠工资嘛。” 说罢他极其猥琐地搓了搓手,原本正气的形象瞬间消失,颜艺惊人。 凌阁主瞥了他一眼,附和着笑道:“好说好说,作为二代侠隐阁的第二成员,我还能亏待你不成,拿去。” 随手一抛,便是八十两银子。 这几乎是普通人家一年的总收入了。 龙全颤巍巍地接到手中,难以置信道:“这....这难道是侠隐阁一个月的工资嘛?” 这这这,也是没谁了,简直比天圣皇朝的墨吏还爽。 墨吏这个官职凌勋最了解,简单地说,就是现在的公务员。 “少年,你也太天真了,这些能是一个月的工资?”凌有衣瞪大眼睛,竭力摆出一副欠扁的模样。 龙全头一低,心想果然没这等好事,却见凌阁主双手叉腰,神气道:“看你是新来的,我就先预发给你这么多,以后要是生意兴隆了,何止是八十,八百,甚至八千都有可能,瞧你这点出息。” “你有信鸽吗,我想给我父亲写封信,告诉他我不回去了。”龙全一脸痴傻,惹得四大玄兵很是丢人,“这谁,龙什么?我不认识。” 凌有衣哈哈大笑:“信鸽这儿我没有,不过锦官城倒是要劳烦你多跑几次。” 都这时候了,跑跑腿算啥,龙全拍了拍胸脯,热血满满道:“阁主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 “嗯,很好。”凌有衣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龙全走到阁楼二层,将七间卧室溜达了一圈,龙全皱了皱眉头,只觉得每一间都超大,但是各个房间都是灰土垢面,四面瓦窗破裂,漆掉了一层,颓废地不能再颓废,便是床上的被褥枕头,也被老鼠啃出了无数个洞,竟然这样都没人打扫,可算是比他家的贫民窟还要邋遢了。 “这些场景你也看到了吧,稍等我给你些银两,然后你就去锦官城的集市上买些工具以及床上用品回来,好好将这儿打扫一遍,该换的换掉,该补的补上,记住一定要焕然一新才行哦。” “包在我身上。”龙全心里偷乐,这哪用得着跑上几回啊,雇辆马车不就得了,真是笨。 却看凌有衣再次把他带到楼下大堂:“龙全啊,这儿的桌椅你也瞧见了吧,蛀印满满,虽然我对它们感情很深,但总归是不能用了,你去锦官城那儿买一套一样的回来。” “我....好,没问题。” “龙全啊,你看这院子里这么乱,一会儿买个镰刀回来,把这些杂草割了,然后再重新翻新一下,种上些花花草草,种子的话花店应该有,哦对了,我刚才设想了一下,咱们院子虽然不大,不过最好还是摆几座假山,造几座回廊比较好看,建造的木头以及假山的选择就交给你去看了,锦官城那么大,一定有好货。” “我....能不能不去锦官城了。” “你说什么?哦,还有还有,你看那凉亭旁边的河水,啧啧,肮脏的不成样了,这样,我先开通水源将这些污水排出去,你拿着这个水桶去王家村那儿取水,王家村就在附近,不远。” “诶,龙全,你回头是什么意思啊,诶,你别跑啊,需要的银子我这有,3900两呢。” 龙全转过头,手中紧攥着八十两银子泪流满面,“这可真是血汗钱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凌阁主的套路,也得含泪走完啊。” 第二十九章 吐玄诀什么的都去死吧 少年龙全嘴角猛抽,扭过头一脸不乐意,可纵使有万般无奈,为了到手的工资,也只好接过银两死命奔回锦官城。 擅于打算盘的家伙一般对于金钱方面都比较敏感,龙全沿途无事,就将凌有衣安排要买的东西一一写在纸上记下来,然后去锦官城各处问了问大概价钱,物价以及人工费总的一加,瞬间懵比。 “5200两!这这这...”龙全双手颤抖地拿着纸,脸色铁青,这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原本还想瞅准这次机会捞点油水,却不想倾家荡产还不够侠隐阁改造的钱。 没办法,预算下来的物价显然变动不得了,为节省开资,也只能从人工费上着手,譬如请人搬运货物,修窗户以及补漆的钱等等,统统由自己一手包办。 这些倒也不算什么,好歹咱也是从小看着别人打铁长大的硬汉,搬东西总是能搬动的,最让人气愤的是能省的都省了,却还差一点钱不够花,于是最关键的马车也只能雇一辆小的,这来来回回搬的,简直要人老命。 凌有衣不晓得龙全的苦,窝在房间里专心修炼云水诀,一晃两天时间过去了。 在龙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侠隐阁大改造已经接近尾声,除了院子外的园林风格还未建成,院子内的房间,大堂,各个干净地似金装修过。凌阁主醒过来吃了个晚饭,看到这一幕直接吓傻,目瞪口呆。 “这回真是捡到宝了。” 敢情他真把龙全当内勤了。 走到门外望见他正在细心割着杂草,凌有衣走到他跟前笑道:“小伙子干得不错嘛。” 大秋天的季节,只见龙全单单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略肥的身子浑身被汗水浸湿了透,拿起肩头毛巾擦擦了眼角的水珠,抬头吹嘘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吧,这么点活交在我龙全手里,还不是小意思。” “是嘛。”凌有衣分明注意到他双眼微红,嘴唇发白,显然是过度的熬夜操劳所致。 其实龙全本没必要那么着急,可是雇佣的车夫不可能只为了他一人服务,过几天还有预约的货物要拉,于是整个进程安排的十分紧凑。 凌阁主沉默了一会,缓缓将怀中那本蓝色古朴的秘籍取出递上前,“拿去吧,就当是工作努力的奖赏。” “这么好心?”龙全略感怀疑地接过手,一看秘籍名字直接傻了眼,“云水诀,这..这不是万河门中的至高心法吗!” 他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如此珍贵的秘籍为何会在凌有衣手中不得而知,可要知道他在万河门中待了一年,接触到的也仅仅只是基本内功吐玄诀,而在这天差地别的两者之间,万河门内还有明溪诀,大洋诀两本过渡的内功。 别说是云水诀了,就连吐玄诀之上的明溪诀都曾是龙全一生的奢望,直接拿到云水诀,这种宛若黄粱一梦的感觉他想都不敢想。 就好比工作的时候被上司骂了,正感觉迷茫,结果公司董事长直接带着貌美年轻的姑娘点名要你做他女婿。 猝不及防的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也难怪龙全这么惊讶。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仍旧将凌阁主的手推了回去,悻悻说道:“像我这么笨的人,修炼最基本的吐玄诀都生不出玄力,哪有资格拿这本书。” “诶,话别说得太死,谁说越是基本的内功越能练出玄力,我之前几年不也都在练吐玄诀,结果呢,就整了个半死不活的下场,一身修为始终吊在两仪下境与中境之间,升不上去也降不下来,这会儿换了本秘籍,没几天就蹦到两仪中境,你说神奇不神奇,这不又练了几日,隐隐就到突破的节奏了。” “可是....”龙全依旧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可是,你不就想说我好歹也练出了玄力,而你努力了一年,却半点没有进展,愚笨似朽木么,别的废话也不多讲,我只说一句。” 凌阁主又从兜里拿出一本白色的秘籍,上面清晰的写着“吐玄诀”三个字。 嘶啦,嘶啦。 却看他犹如撕着废纸一般撕烂这本书,随后面容十分严肃地说道:“吐玄诀什么的,误人子弟,赶紧去死吧!” 龙全莞尔一笑,忽然回忆起在万河门时所受的嘲讽,心生温暖。 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勇气,拿过凌有衣手中的云水诀高高举起,呐喊道:“一帮整天修着明溪诀的外门弟子,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老子现在练的是云水诀,跟你们老大韩三鬼是同款!” 凌有衣差点把刚吃的饭喷出来,“龙全啊,宣泄情绪讲究的是气势,前面好好的,后面一句全被你这同款给毁了。” 龙全倒不在意,乐呵道:“没事没事,反正是隔空喊话,那些欺负我的家伙也听不着。” “行了,天色已晚,你早些回房睡觉,明日的话好好休息一天,剩下的院落建设交给我来,不过别高兴太早,王家的水还得你去挑。” “哇塞,还能放假!”龙全差点感动地痛哭流涕。 凌有衣嘴角一勾,“呵,这人心收买的,简直轻而易举。”不再管他,转身回到屋内。 深夜里月色如水,拖着温柔的清风洒到侠隐阁周围,似也惊讶地顿住,“这儿的光景,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 第二天清晨,凌有衣从安详的睡眠中醒来,恰好听到一个熟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小子,你醒了?” 是探花爷的声音。 凌有衣大喜过望,一把将床头的木剑拿起。“你苏醒了?” “什么苏不苏醒的,大爷我就没沉睡过,只是懒得说话,懂吗?” “哦,那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我.......”探花爷顿时吃瘪。 凌有衣哈哈大笑,“行了行了,受伤便受伤了呗,人之常情,玄兵也是如此,来来来,最近我实力大增,带你去锦官城里兜兜风。” “兜风等于装逼吗?” “我靠,你从哪学来的那个词,我是这种人吗?” “大爷我活了几万年,什么词语不知道,还有一点,以前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但日久见人心,现在觉得是。” ....... 晨光似媚,微风拂面,大自然极度偏心地将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早晨,此时干什么,往往都不会觉得累,不出一刻的功夫,凌有衣便跑了三十里路来到了锦官城。 今天的任务是将假山搬回去,可他第一时间没有去龙全挑好的店里,而是来到城中心,走进一家繁华的店里。 这个店共有三层,而且有个很响亮的名字。 “新话书城!” 额,千万不要看到书就想到秘籍功法,作为锦官城中最大的书城,幕后大老板可精明得很,这等惹来麻烦的书随随便便就能引得两大高手生死对决,他可没傻到那种程度。 江湖小说里谁最惨,可不就是酒店老板嘛,莫名其妙地总被砸,完了还得讨好别人,“没事没事,大侠不下杀手已经是对我等草民最大的恩泽。” 恩泽你妹啊,没了我们你们早就饿死了。 才女曹栗子的新小说《归去人》近来掀起一波看书热潮,新话书城门外人山人海,想挤进去都十分困难,不过凌有衣这次来可不是买小说的,他只想到古代专栏看看历史,了解一下过去。 第三十章 玄通时代的变迁 对于那一天宛若幻梦般的场景,凌有衣依旧十分在意,上古时期的道士,拯救洛阳的少年,那般惊天动地的实力以及震撼人心的历史,没理由不被史书记载,新话书城号称天圣大陆的百科全书,应当能在这儿找到一些线索。 绕过极其火爆的一楼小说区,凌有衣直奔三楼的古代专栏,果然人少了很多。 随手拿起一本极厚的《天圣大陆时代变迁史》翻阅开来,第一页如是写道。 “天地混沌,宇宙初开,盘古生于其中,开天辟地,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大陆是为天圣,有生大角者生存于天地间,名曰大魔,虎狼者争锋相对,其名大妖。” 这一段话基本说明了天圣大陆名字的由来以及盘古开天辟地后衍生而出的大妖魔时代,说实话,这等传说中的生物人类从未接触过,便是画册中描绘的也只是鬼马精灵的胡想,无从考证,然而凌有衣竟然真的见过,简直不可思议。 翻着书页继续往下看,却说大妖魔信口一吐,碧云蓝天便瞬间被墨色笼罩,青山绿水不复光景,顷刻血色弥漫,盘古眼睁睁看着自己创造的天堂被大妖魔等摧毁成地狱,联手女蜗将其除去,而后觉得世间实在太寂寞,随后便发生了世人皆知的“女蜗造人。” 人族,可以说是天圣大陆以来最为强大的一个种族,他们天资聪颖,在不断的探索进化当中,发明了一种名叫玄通的强大能力。 修习玄通的人类被称作玄者,有的以天地中的元素为媒介,有的以自身强大的身体作倚仗,练至极处,劈山崩海不过都是小意思,真正强者,甚至可以移星倒月。 玄通时代初期,内功招式为尊,简称玄功时代,那时候的人们将各个内功以及招式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级,每个品级又分三层来区分内功以及招式的强弱,越是排名靠前的,越是受到玄者的追逐,为此厮杀不断。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人们发现很多修炼着黄级内功以及招式的玄者竟能击败天级那一层次的人,明明二者玄通等级相当,这是为何? 研究者们坐不住了,当初这些人经过各项探索研究,极其笃定地定义每一招式的品级划分,自认为引领了时代的潮流,却没想到很快就被啪啪打脸。 实际上任何招式与内功都是潜力无限的,很多黄级为什么不强,不是因为它天生弱,而是因为练得人少,导致没有人去开发它,越是冷门,越是难以翻身。 就好比以前的疾风剑雨,妥妥的黄级下品剑法。 “啧啧,只进攻不防守,漏洞百出,这剑法是有多蠢,黄级黄级,别跟我多烦。”当初某个研究玄者的大学士就是这么说的,可要那人穿越到现在,看到萧半山依靠这招闯入天下高手前列,他还有勇气说这是黄级剑法么。 自那场针对品级划分的大变革后,研究者们想方设法将原来的排名打乱,又重新规划了一遍,可到后来越改越乱,毫无章法可言。 广大玄者实在看不下去,索性就把所有的品级划分都消除了,自此,一个时代告终。 玄功时代结束后,天圣大陆异象四起,南方海妖现身,北方蛮族蠢蠢欲动,两大异族仿佛上古时代的大妖大魔转世投胎前来复仇,虽气势汹汹,但人族的强大不可撼动,反而以此为契机,乱世中出了好几位了不起的人族英雄。 这些对抗南北两族的英雄往往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会炼丹药,各种各样增强玄力,恢复伤势的丹药仿佛让人们发现了新大陆,丹药师与丹药堂随之崛起,大陆迎来盛世空前的丹药时代。 直到现在,丹药师走到哪儿都是极其受欢迎的人物。 不过很多强者到了八卦境后,就发现丹药对他们来说基本没什么作用了,而玄兵的强大越来越被人关注,之后又衍生出一种新的职业,兵炼师。 当今时代可以说是丹药师与兵炼师权杖交接的时代,二分天下,但后者隐然有崛起甚至赶超的势头,但不论如何变化,玄通,玄者,都是天圣大陆不变的主旋律。 时代变迁的简要描述到此结束,再往下看就是目录了,往后的内容详细讲述了每个时代发生的故事以及重要人物的事迹,凌有衣兴趣乏乏地翻阅了一遍,果然没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 合上之后换了一本,看完,再合上,就这么挨个看了半天,依旧没有关于兵解以及凌家的记载。 书中描述最多的,还是当下兵炼师的慢慢崛起以及对于时代发展的变化分析。 你妹啊,早在大妖魔纵横时代就有兵解这样强大的能力存在,直到今天你才跟我解释兵炼? 凌有衣有种走在时代前沿,无人望其项背的寂寞感觉,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一看,却瞧是个肤白秀气的娃娃脸男子,“阁主大人,你在这儿看什么?” 这人认识我?凌有衣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身影以及声音怎么都这么熟悉。他的脑海中竭力回忆着,闪过一道画面。 月黑风高夜,黑衣蒙面人。 “你是那天放我走的黑衣人,韩三鬼的小弟对吧。”一副恍然大悟地指着他,凌有衣对于此人,可以说印象极其深刻,那一天他清晰记得面前拿弯刀的人起了杀意,还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捡回一命的。 加上后来天海戒的描述以及韩三鬼的信任,凌阁主再次见到他时,并未产生一点反感。 “我叫乘影,你可以叫我小影,上次的事情是我们兄弟二人冒犯了,还望阁主大人谅解。”小影笑着伸出手,由于是韩三鬼看重的人物,他对凌有衣的态度一改往日,十分客气。 凌有衣礼貌性地与他握手,“小影兄也对历史比较感兴趣?” “不是。”小影摇头,“我只是对文学比较感兴趣,历史书是文学类的一种,所以顺便看看。” “我靠,这人不会白天当书呆子,晚上做杀手吧。”凌有衣十分恶趣味地想到。 既然这儿没有他想要的信息,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与小影客气地说了两句,凌阁主便抱拳准备离开。 却看小影伸手将他拦住,眯着眼睛道:“阁主大人留步,小影还有一事相问,那一天万河门的大战时至今日还历历在目,阁主大人的英勇实在教人难以忘怀,倒不知所使的招式,出自哪门哪派?” 凌有衣的瞳孔猛然收缩! 终于还是被人问起了。 第三十一章 北冥会 兵解作为凌有衣最大的底牌,自然不能向其他人托盘而出,别说小影了,就算是阁中好友龙全,也只是微微感觉到他能与玄兵对话,其余的一概不知。 凌阁主挠了挠脑袋,嘴唇支支吾吾,一时半会不知怎么应对。 虽说之前未雨绸缪,早就猜到会有人问及这事,大大小小的理由想了好多个,如今随便抓个都能胡诌老半天,可那是针对一般人,眼前这个家伙眸中有光,气定神闲,一副狗头军师,啊呸,是军中智囊的样子,凌有衣总感觉他学识渊博,不好糊弄。 “我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智商压制。”他目光一凝,此时要是很自然地扯犊子肯定露出马脚,不如就以退为进,装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阁主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小影的嘴角勾起和煦的微笑,宛若春风扑面。 “高手,这货绝对是个高手,一句话就把锅全推到我头上,这番话语是要显得我不够坦诚咯?” 凌有衣假装神情迷茫地看着他,随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回道:“作为曾经的敌人,韩兄却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非但不追问此事,还赠我《云水诀》寄予厚望,可谓推心置腹,然而这件事我曾答应过别人不得说出,还请小影兄莫怪,告辞。” 说罢抱拳就要离开。 小影微微愣了一下,以他的头脑,很快就想到凌有衣会错了意。 敢情他以为我是专程来这儿试探他,若不满意就要取回《云水诀》的,低头轻笑了一声,转过头朝他背影说道:“阁主大人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那一日万河门演武场上,我见你使招式的时候木剑始终消失不见,就想问问是否是新一种的兵炼特效?” 凌有衣脚下顿住,猛然回头,眼睛瞪得似铜铃一样大。 “你也知道兵炼师!”惊讶中透着真诚,不带一点迟疑的。 小影显然着了道,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晃了晃:“虽然这个新兴职业在益州并不流行,但是书里都有记载,看来这回我猜的不错,阁主大人手中的木剑的确是被兵炼师改造过。” 凌有衣低头看了眼探花爷,完全不脸红地嗯了一声。 小影一下来了兴趣,“能够让一把士级下品的玄兵变得那么厉害,这位兵炼师一定特别强大,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 凌有衣抠着鼻子回道:“他老人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难得见一回。” 见他摆出不屑的神情,小影立马摆手道:“诶,阁主大人千万不要在意,像那种勇于创新的大人物,往往都不会拘泥在一个地方,正所谓飞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哦,对了,这个给你。” 边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椭圆形的青铜牌子递给凌有衣,后者接过看了一眼,只见中央刻着“北冥会”三个字。 “这是什么?你不是万河门的人么。” “阁主大人别误会,北冥会并非宗门,而是我召集益州兵炼爱好者共同组建的第一个兵炼师公会,现在的会长正是在下,小影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你再遇到那位兵炼高手,还请带他来会上指点一二。” “这个好说。”凌有衣甩了甩这块质地不错的青铜牌子,感觉还挺沉。 小影伸手指着牌子,道:“以后凭着它,阁主大人就可随意进出我北冥会,如果感兴趣地话,也可以与大家一块学习兵炼,共同促进这项行业的发展。” “不瞒您说,现在天圣大陆十州,除了益州与凉州外,其余八州早已是兵炼师公会遍地的格局,火爆程度,比起上个时代的丹药盛会还要高,再这么下去,我们益州的实力定然不及它们,到时候可就吃亏了。” “吃亏,吃什么亏?”凌有衣有些不解,各州之间的较量最多也就是荣誉之争,英雄不问出处,同是天圣王朝的子民,有何亏不亏的。 小影有些惊讶,“阁主大人不知道?” 凌有衣摇了摇头。 “天圣王朝虽未在明面上组织十州的大比,但是在暗中,一直有在观察各州宗门的实力,一旦南北两族发难,在他们心中排名最低的一州就要冲往前线参战,具体调动数量,还要看敌人的规模,兵力小的话还好,若是庞大到一定程度,就可能调动三州甚至五州的精英展开行动,所以说,排名越是靠前,相对而言就越安全。”小影缓缓解释道。 凌有衣仿佛被人带进了另一个世界,愤然道,“我靠,这是什么道理,龙全那笨小子还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抵御异族,守卫疆土,本不就是人族强者分内之事,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难不成异族过于强大,感到害怕不成,真是可笑,那些北蛮子与南海妖几时攻占我人族一亩田.....地.....了。” 凌有衣说到后面时,声音愈发变得有气无力,他忽然想到玄奇画面中,洛阳城外的北蛮血旗,胸口感到无比的压抑。 小影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摇了摇头,眼中不知何时布满血丝,“大人物的想法又岂是平民百姓可以揣摩的,我只能尽我所能,不再让重要的人身陷战火。” “这句话里,一定有什么故事。”凌有衣看着小影的双眼,并未多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离开。 来到龙全指定的盆景店,将那座假山搬运到马车上,车夫显然等了好久,一路驼着背骂骂咧咧。 不过这老人家显然是外地人,操着一口凌阁主听不懂的方言,自然也没什么值得在意。 回到阁中推开大门,一个身穿蓝衫的小男孩坐在荒芜的地上,将头埋着,一言不发,龙全站在他旁边不停地来回踱步擦汗,显然被这奇怪的小家伙折腾得不行了。 “喂,小朋友,我都跟你说别坐地上了,有事进屋说,你这个样子教我怎么放心睡觉。”龙全摊着手,一脸无奈地朝他说道。 然而这小男孩依旧不动,就连抬头都没抬一下,好像完全无视了龙全的存在。 “我靠,这小孩不会是阿凌的仇家吧,专门在这等,一定有什么阴谋。”龙全插着腰,寻思着怎么将他赶走,恰好看到凌有衣回来,朝他挥手道:“阿凌,你可算回来了,看这有个小男孩赖着不走,你认识吗?” 一回生二回熟,龙全整日阁主阁主地叫凌有衣感觉贼别扭,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通俗简单。 凌有衣哦了一声走近一看,看清小男孩的模样后脸色微变,这不是华锋与他对决那天,前来给他们师兄加油助威的洞天派小弟子么。 对于这个小男孩,凌有衣特别有印象,就是那天假装要保护妹子反而率先被吓跑的,那个小妹妹似乎也就大李青梅一两岁,叫什么小月来着。 “怎么?小家伙是要来找我报仇嘛。”凌有衣见他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太过死气,调侃道。 “我不是小家伙,我叫柳长青。”小男孩抬起头,语气很平静。 哦?看样子不是来惹麻烦的,凌有衣也不多废话,坐到他身边道:“找我什么事?” 柳长青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凌大哥,你们这儿什么委托都接嘛?” “喂喂,你可别随便认大哥啊,叫我凌哥就行了。”凌有衣斜瞥他,哼哼道:“那是当然,你不晓得江湖里有句话叫有困难,找侠隐阁么,绝对没错。” “什么时候有这句话,我咋从来没听过。”龙全一脸茫然。 “你给我闭嘴!”凌有衣瞪了他一眼,后者立马后知后觉地缩到一边,一脸淫笑,一副我懂了我懂了的样子。 柳长青点点头,说:“凌哥,自从那一天被你教训一顿后,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都是由自己决定的,可是即便认清了这点,洞天派的小伙伴们仍然因为那件事不愿理我,特别是小月,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她现在看到我就一脸嫌弃,我很伤心,但没有办法,你能帮帮我吗?” “哈?你一个小屁孩叫大人帮你把妹?”龙全掩嘴狂笑,这也行。 凌有衣又瞪了他一眼,顾客是上帝不知道吗?其实若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估计他也会跟龙全一样嘲笑别人,可是柳长青所说的“那件事”正是由他引起,尽管归根结底属于小屁孩咎由自取,但凌阁主的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你身上有钱吗?”他问。 柳长青眨了眨眼睛,然后小手掏了掏袋子,拿出一个铜板,“额,我妈就给了我这么多零花钱。” 凌有衣伸手将他手中的铜板拿过来,嘴角轻轻一勾:“小月追回战是吧,这个委托我接了。” 第三十二章 张前辈 龙全默默站在一旁,正等着阁主大人狠宰一笔,谁知这家伙仅仅收了一枚铜板就把委托接了,这算什么? 免费做的事我可不出力,龙全摆了摆手,扭头就跑。如果说之前的80两工资让人意外感到侠隐阁的阔气,那接连几天的开销花费算是让他真正看清了这座阁楼的财力情况。 真是穷的叮当响啊。 一共就那么3980两,其中80两给了自己,3900两即将用完,这会儿做任务还不赚钱,以后不喝西北风喝什么? “龙全,顾客还没走,你想上哪去?”凌有衣笑眯眯地叫住他。 龙全浑身一凛,总觉得背后传来阵阵凉意,连忙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大叫,惨兮兮道,“阿凌,我不行了,今天早上一定吃什么不好的东西吃坏肚子了,胃里翻江倒海似地咕咕直叫。” “哦,你早上吃了什么?” “大饼,葱油大饼!”龙全一边跑一边瞎编。 凌有衣哼哼一笑,骂咧道:“还不给老子滚回来,厨房里只有馊掉的包子,哪来什么葱油大饼。” 龙全瞬间懵逼,这阁主真是贼阴险,悻悻回头,歪嘴道,“阿凌,你瞧我这样子像富有恋爱经验的人嘛,不是我偷懒,这事我真帮不上忙。” “不像,但你长得像土匪。” “哈?” 凌有衣十分淡定道,“既然把这项委托称作小月追回战,自然要有作战计划。” 他将目光移至柳长青身上,“小家伙,你的眼神很好,坚定不移,我相信你确实有所改变,这几天回去后,别的都不用干,只需记得多制造与小月偶遇的机会,然后不要主动看她,保持现在的眼神,与她在合适的位置擦肩而过。” “不成的,凌哥,小月看我不理她肯定会生气的。”柳长青急道。 “小屁孩懂啥,人家姑娘都从内心深处讨厌你了,你还妄想做个狗皮膏药把人粘回来?完全不可能,只有你自身做出改变,并且让小月看到,才有可能将她追回来。”凌有衣一个栗子敲在他脑袋上。 “好像蛮有道理的。”柳长青没感觉疼,反而眼里闪过星星,可惜没多久就黯淡下来,戳了戳手指道:“可是,光这么做好像.....” “光这么做当然不行,这些只不过是氛围的渲染,如果你真像我所说的做到这些,大约3次以后,小月就会重新关注你,然而女孩子嘛你懂的,一般都比较害羞,不会主动示好,最多就是派人或者自己暗中观察,这时候你就算发现了,也不要跑出去拆穿他们,多练功,作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即可。” “凌哥,我本来就很认真的。”柳长青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那样最好。”凌阁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样,你先回到洞天派,按照我的方法展开行动,三天后中午,回到这里汇报一下详细的情况。” “好咧。”柳长青起身拍了拍屁股,欢快地离开。 见他走远,龙全这时笑开了花,“没我什么事了吧。” 凌有衣低头闭着眼睛,摇着手指啧啧道道:“不不不,龙全,你可是我作战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靠,不是吧,你不会是想...”望着他一副不怀好意的嘴脸,龙全猛然倒退三步,一脸防备。 凌有衣强忍着笑道,“嗨,慌什么,不过就是临时演员,当回山匪嘛,你的工作很简单,三天后如果进展顺利,便去洞天派附近假装对小月图谋不轨,然后被柳长青打败就完事了,小说里泡妞不都这么回事,先以无形装逼烘托渲染,再靠英雄救美俘获芳心,要我说,书里那些爱好劫色的山贼都是大好人,非但要忍受单身苦,还要神助攻主角虐杀自己,多惨啊,所以啊,甭看这回演的是小山贼,那也是地地道道的正派人物啊。” 龙全十分鄙视地竖起中指,论一本正经的吹牛逼,我就服凌有衣。 ********** 洞天派建于秀山之上,柏绿翠青,一间木质客房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立看着卧在床上的受伤男子,心中五味杂陈。 记得八年前魔修动乱,他随手救了一名陌生的男子,就此种下了一枚因果。 那人说话总是很客气,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愧是洞天派的长老,玄通手段当真厉害,张瑜前辈相救之恩,凌勋没齿难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阁中小酌一杯,阁虽小,酒还是不错的。” “哈哈,只是举手之劳,小兄弟别客气,我瞧你的玄通境界只有四象中期,却能跟五行中境的魔修斗个旗鼓相当,倒是令人惊讶。”张瑜对于凌勋赞赏有加。 一般来讲,魔修比起寻常宗门弟子的手段狠辣太多,实战经验也丰富,同境之内几乎不会落得下风,有时以命相搏,越境战斗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眼前这个小伙子竟能将这常识性的观点倒过来,当真神奇,张瑜甚至隐隐感觉到即便自己不出手,他最终也能杀了魔修,就算是这样,凌勋依旧对他这个老人家感恩戴德,后者微微一笑,便随着凌勋去了侠隐阁。 来到这儿,他发现此处真是个世外桃源,阁中六人嘻嘻哈哈,虽时常互损,但看得出每人都很真诚,毫无大宗门内的勾心斗角。 张瑜陪着一群年轻人喝了很久,酒意正浓,扶着楼梯来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登时被眼前一座神秘的大门吸引,迷迷糊糊地,躺在那儿睡着了。 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很吸引他,但是想不起来。 第二天早晨离开时,他仍旧对那神秘大门恋恋不舍,好像着了魔一般。 再后来,侠隐阁逐渐声名鹊起,凌勋六人的实力突飞猛进,张瑜越来越怀疑阁楼三层有什么秘密,可他看到凌勋,实在动不了手,直到后者离开了半年,才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邪念,将床上受伤的华锋作为手中棋子,前去挑衅凌有衣。 如今想来,自己是有多么愚蠢。都是半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好奇心未泯。 张瑜叹了口气,自嘲道:“凌勋啊,张前辈对不住你。”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张瑜推开大门,只看一位年轻弟子的脸上都是汗,大喊道:“不好了张师伯,天剑派的人来到大殿闹事,说要我们洞天派的镇山之物:琅琊剑谱,掌门师伯似乎已经向他们妥协,答应了这事,可大师兄与二师兄宁死不从,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张瑜脸色剧变,失声道,“什么,天剑派的人怎么会来!快,速与我去大殿。” 第三十三章 渊源 天上的云层忽然压得很低,如墨横挂,不久之后,就将来临狂风暴雨。 张瑜的心情格外沉重,他不知道作为益州三大门派之一,甚至可以算得上第一宗门的天剑派,为何突然来找洞天派的麻烦,若当真是要琅琊剑谱,道理实在讲不通。 琅琊剑谱作为镇山之宝,对于洞门派的分量可谓举足轻重,但若放在天剑派眼里.....不是张瑜妄自菲薄,人家随随便便拿一本剑法出来都可以比琅琊剑谱强上好几倍。 三流与超等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直观,就好像一个小孩买了一个绣花球藏在家里视作珍宝,结果一位大官忽然要来抢这个绣花球,说出去简直可笑。 他不再去想这么多,快马加鞭赶往宗门大殿。 此时宗门大殿气氛诡异,却见一位白衣青年负手而立,嘴角勾着轻蔑的笑容,然其身上,隐隐有微光流转,一柄纯白长剑静静悬在他的背后,光是看着,便感到流光溢彩,剑意磅礴。 在他的斜对面,有两个身穿洞门派衣衫的青年人,怒目圆瞪,眼神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杀了,正是张瑜的二位徒弟,大师兄顾生与二师兄胡远。 大殿内除这二人外,其余弟子皆低着头,一脸阴郁,便是派中除了张瑜之外的两位高层人员,二长老齐运与掌门人华朗,也是一副仿佛天塌下来的沉重表情。 天剑派的实力实在太强了,哪怕对方只有一人,并且看上去年纪不大,对他们来说,都是太岁爷一般的存在,试问谁敢在太岁爷身上动土。 顾生敢,他狠狠瞪着白衣少年,咬牙说道,“凌剑当空,白衣胜雪,天剑派的二师兄费羽明,人称白衣剑客,为何要做出这种强抢他派剑谱的事情,难道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他派剑谱?”费玉明嘴角上扬,冷冷一笑,“当年天剑派祖师爷自创琅琊剑谱,震动整个江湖,谁不想却被你们洞天派盗了去,如今后人前来追讨,你有什么资格说话,瞧瞧你们掌门,连他自己都做贼心虚了,你们二人还在这儿垂死挣扎有何意义。” 方脸浓眉的胡远跳起来大骂:“你放屁,那琅琊剑谱是你天剑派祖师爷创造的没错,但俺们洞天派啥时候抢你剑谱了,明明是我派创始人玉麟仙子与你天剑派祖师爷情投意合,两人相互赠送琅琊剑谱与玉麟剑作为定情信物,这都是老前辈你情我愿的事,你凭啥要回去。” 顾生踏步上前,坚定道:“胡师弟说的不错,如果你真要拿走我派琅琊剑谱,还请贵派将玉麟剑归还,不必说’年代久远,此剑早就不在,’的胡话,据我所知,玉麟剑就在当今益州第一天才,连彩云观的苏师姐都要甘躯身后的天选剑客,司徒云朗手中!” 顾生与胡远二人吐字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一番话语说得义正言辞,极富渲染力,原本很多愁恼的弟子重新在眼里泛出光华,也不知是谁带队振臂高呼:“洞天派可杀不可辱,交回玉麟剑。” 两排弟子有的犹豫,有的跟话,到了后来,众多踌躇不定的弟子看到师兄师弟们几乎通红了眼,心中热血昂然澎湃,嘴中带着杀意一齐喊道:“交回玉麟剑,交回玉麟剑!” 少年热血激起,呼声响彻半边天。 但华朗与齐运,依旧愁眉不展,丝毫不为动容 “一群蝼蚁,也敢在我面前叫嚣。”费羽明的眸中露着豺狼一般的狰狞,脚下一动,瞬间起步,躬身双拳齐出,就朝顾生胡远面门攻去。 人未至,身后纯白长剑已经先到,绽放出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顾生胡远都是练拳脚功夫的好手,近身搏杀毫无畏惧,可正要摆开架势准备接招,却被这道宛如太阳直射眼睛的白光刺目,不过瞬息,胸口感到一阵如山压在身上的疼痛,吐血飞出数丈,撞墙倒地不起。 众弟子见势不妙,围成一圈结阵支援,刚要成阵,璀璨白剑又自空中轰然插在圆阵中心,费羽明倒立握住剑柄,拔剑一挥,剑芒四射,无数惨叫迭起,一时间在场弟子,竟无一人能够站起来。 两招,不过两招,就把一个门派所有的弟子全部干翻,这就是益州第一门派的实力吗?这般结果早已有人料到,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出手相斗,仅仅为了尊严,为了这个待了许久,让人感到一片怡然自得,无世无争的门派,可是掌门人与齐长老,大敌当前,你们作为长者,为何还能安然坐在那里不动啊。 痛心疾首! “呵,蝼蚁就是蝼蚁,杀起来也不快,这两招,就当是个教训,若下次再犯,就别怪我剑下无情了。”费羽明摇着头将纯白长剑收回,傲然道:“区区洞天派还想与我天剑派勾搭上关系,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玉麟剑与琅琊剑谱互为信物?也亏你们能编出这样的故事,你们有证据吗,如果没有,就乖乖将琅琊剑谱交出来,否则,哼。” 所有弟子死死盯着费羽明,似是已经做好了战死的打算,即便下了十八层地狱,也要好好记得他的模样,化成厉鬼前来报复。 做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也算是绝了。 昔日洞天派与天剑派一同起步,在茫茫多的宗门之中宛如沧海一粟,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天剑派祖师爷自小就愚钝,对于剑道的理解远不如洞天派的玉麟仙子高明,当时仙子美貌异常,偏偏在茫茫多的追求者中选择了那位祖师爷,而后指点他剑法,与他一同建派,恩如雨霖。 讲得直白点,如果没有洞天派,这个世上就不会有天剑派,可惜岁月变迁,人世无常,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天剑派逐渐发展成了益州第一门派,而洞天派,泯然在茫茫新门派的河流中,二者似乎走向了不同的世界。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派也渐渐不再联系了,可是这其中渊源,可是门下之人都知道的呀。 那费羽明,明摆着是要强取豪夺。 都说一流门派傲然林立,二流门派遗世独立,到了三流门派,俨然就成了茕茕孑立,孤孤单单,毫无依靠。 确实,他们没有任何证明,因为那些事情,都是一辈一辈口头传下的。 洞天派的弟子,也不可能与外人宣扬同天剑派的关系,一是他们骄傲,而是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可你一个天剑派的弟子说这种话,简直侮辱了两代祖师爷的旷世奇恋! “欺人太甚!”顾生强忍着剧痛身子暴起,所有玄力汇于右拳之上,打算以命相搏。 “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子就给你个痛快。”费羽明扬手一点,纯白长剑掠至手中,白芒如雾扩散,寒气凛然。 他的气势越来越甚,直到最后,达到三才上境的地步,所有弟子顺间屏住了呼吸,这一剑如果刺到顾远身上,他,必死无疑。 “大师兄!” 轰隆一声,洞天派内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哗啦,有一身影,自雨中赶来,一声大喝,盖过雷声,“谁敢伤我洞天派弟子,老夫一掌毙了他!” 第三十四章 几近死局的洞天派 “张师伯!” “师傅!” 白袍老者强势入殿,大袖一挥将费羽明的寒冰剑气挡下,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无匹强盛的玄力。 众弟子抬眼望着,眼含热泪,这种被人守护的归属感,实在一言难尽。 张瑜环顾四周,见他们一个个受伤不起,便是猜也猜到了什么。一时间怒火中烧,一掌朝着费羽明天灵盖拍去,后者眼睛一瞪,似是没想到眼前的老家伙真敢出手,连忙御剑阻挡。 只见剑身之上寒气迸发,无数冰锥结成一列柱子铿铿延伸,越莫抵达一丈之远,可谓铜墙铁壁,然而张瑜毕竟是修炼到花甲之龄的老骨头,一身玄通返璞归真,那一掌看似毫无威力,却能连连破冰,很快突破至费羽明的面门。 白衣剑客终于开始慌了,他的眼中逐渐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因为透过层层冰面,明显能看到老者愤怒的眼中,透着强烈的杀意。 “不可能,我是天剑派的弟子,他绝不可能杀我!”费羽明连连摇头,抽剑而出,身形爆退。 他怂了,可以说怂的很正确,我这么高贵的人,岂能死在一个疯老头手中。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撒腿就跑。然而张瑜并没有放过费羽明的打算,手掌泛着青幽冥冥的光辉破冰而出,脚下一动,身形瞬间来到他的身前。 费羽明望着那双可怖的双眼,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这老家伙,究竟什么来头。” “住手!” 两道雄厚的声音自远端响起,华朗与齐运二人终于出手,一起护在费羽明的身前。 华朗怒试张瑜,大声呵斥道:“张瑜,你知道眼前之人是何人吗?谁给你的勇气下杀手。” 张瑜十分不甘地将手收回,扭头冷冷道:“此人是谁关我屁事,我只看见弟子们的眼中,都露着愤愤不平的神色,既然被人打了,我们就要加倍打回来!” 听到这话,齐运凄惨地“哎哟”一声,凑到张瑜耳边道:“张师兄,这位少年可是天剑派的二弟子,你要真杀了他,我们洞天派可就真的遭殃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一二,也该给年轻弟子们考虑考虑啊。” 张瑜哼地一声移开三步,横眉竖目道:“方才要不是老夫出手,顾生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还有脸说为了弟子们着想,我倒想问问两位师弟,你们是何心态才能在那种时刻作壁上观的?” “这...”齐运沉默,一时之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华朗毫无愧疚,挺身上前道:“如果我们出手,必定得罪费公子,死他一个顾生,保我洞天派的安全有何不可。” 一番话语说得理直气壮,却是把众弟子的心都说寒了。 “掌门人,顾生可是我们的大师兄,是我们的精神领袖,您再怎么抛弃放弃,也不该置他于不顾啊。” “好,很好。”张瑜狠狠甩了甩衣袖,头仰着天,似是悲叹,似是愤怒,“就因为你的宝贝儿子华锋废了,做不成掌门继承人,你就随意将其他弟子抛弃,甚至连整个洞天派都放弃了是吗?” 华朗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张瑜甩过头瞪向费羽明,道:“你先给老夫滚出去,实话明讲,琅琊剑谱已被封印,就算你叫人强夺也夺不走,原本老夫是绝对不会将它交出的,可现在改变主意了,三天,解封需要三天时间,时间一到,你再来取。” 家丑不可外扬。 这番话语在此时道出,多少有缓兵之计的嫌疑,可费羽明现在真顾不上那么多,万一这老家伙再疯起来,一切就玩完了,连忙开溜。 “滚!”几十弟子看着他灰溜溜的背影,心中大快,齐齐喝道。 待费羽明走远,张瑜也懒得再理华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强大的洞天派开始陨落,陨落成了一个以华为姓,世袭罔替的门派,现在后者的亲传弟子兼唯一继承人华锋被凌有衣打成废人,作为一派掌门的华朗就要将气撒在其他弟子头上,这种人还有什么值得跟他讲的。 诚然华锋的残疾与张瑜有关,可那只是个意外,张瑜实在太想知道侠隐阁的秘密了,而他更知道自己的两位徒弟不会干这种事情,于是找上了除二人之外最强的华锋,绝不存在半点陷害的意思。 可在华朗心中,却不这么想,盲目的仇恨已经让心理趋近扭曲,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区区一个三流门派敢这么得罪费羽明,三日后即便将琅琊剑谱拱手相让,天剑派也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可要是不交,所有人都有面临被追杀的可能,以天剑派的号召力,找人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定然不会放过一只漏网之鱼。 相国大人赵衡颁布的建宗令里虽有一条不得宗门之间开战的规定,可人家哪需要开战啊,随便找几人来就能把洞天派灭了。 再说得直白点,即便这点算是开战,天剑派也全无顾虑,作为益州最强的门派,当地刺史完全可以给它特定的权利。 弱肉强食,就是这么简单。 既得不到刺史的支持,其他宗门又不可能为了帮助洞天派而对抗天剑派。孤立无援之下,似乎只剩灭宗的结局。 张瑜面沉入水,向那位通风报信的弟子道,“小于,你速去清风阁里拿一瓶培气丹给各位师兄师弟服上。” “好,我速去速回。”小于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大殿。 此时门外大雨依旧,大风扫过茫茫大地,梧桐落叶纷纷倒下。 此时齐运已经面如死灰,嘴中不停呢喃,“亡了,洞天派亡了。” 华朗近乎咆哮道:“早些将琅琊剑谱交给天剑派,什么事都没有,这下你满意了吧,嗯,张瑜。” 张瑜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看看众弟子,缓缓道:“玉麟仙子当年的武学造诣堪称世间罕有,身边顶尖法宝内功无数,可是创立洞天派之后,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无人能学会的琅琊剑谱,反观天剑派,也只有一柄玉麟剑传承至今,二位祖师都将对方之物视作珍宝,老夫岂能容忍一个毛头娃娃对此这般亵渎。” “顾生,胡远,你们二人伤好之后,就赶紧带大家离开,三天时间很紧促,需尽快行动,齐师弟,你性格偏软,离开后,该有自己的见解,切不可随意听从别人,误了本心。” “我张瑜一个老头子,死不足惜。” 第三十五章 少女心机 第二天清晨,连夜下了一晚的暴雨终于止住了倾泻,艳阳照耀,格外明媚。 凌有衣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敲了敲附近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猪一样的打鼾声,索性不再叨扰,独自下了楼梯往厨房方向走去。 煮了碗清粥匆匆喝下,又留了一碗放在大堂,来到院内,一上午的时间,大抵就在外头翻新泥土,然后铺上一层草坪,将假山摆放好位置,满意地拍了拍手,回到屋内继续练功。 或许是因为常年练习疾风剑雨的缘故,风来自云,水即是雨,凌阁主对于云水诀的领悟实在超然,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便感觉胸口燥热,玄力上引,这是即将突破两仪上境的征兆。 “不知道再一次兵解,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打坐的同时,凌有衣轻声说道,兵解的根本取决于招式的运转以及内功心法的搭配,无论哪一种发生改变,玄力流动的方向必然是不一样的。 木剑探花爷这几天有点无聊,好久没跟人切磋过了,不禁带着些许挑事的意味说着,“臭小子想那么多干吗,试试不就知道了。” 凌有衣翻了个白眼:“我的爷,那是要永久消耗玄力的,你以为修炼很简单啊。” “怕什么。”探花爷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忽地灵机一动,道:“诶,对了,大爷想到个好主意,两天后龙全去洞天派咱们也跟上去,那地方的人不是经常找你麻烦么,咱一起教训教训他们。” “这是什么馊主意。”凌有衣一脸无奈,“好歹那儿也是柳长青小顾客的门派,你让我去砸场子,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再说人家也履行诺言不再找我麻烦了,我再去找茬不是自讨苦吃?” “怂包!”探花爷愤愤不平。 凌有衣轻轻一笑,也不反驳,对他而言,心中的愿景自始至终都是重振侠隐阁的威风,但这种威风,不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而是让每一个委托的顾客,都能安心,都能感受到我们一份份真诚的对待。 剑在手中,一念成杀,一念为护,决定方向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本心。 ************************************ 天剑派巍然建于青城山上,屋宇宫殿连绵百里,皆以白砖玉瓦搭建而成,气派万千。 山腰之上,云层之下,隐约有万千长剑凌空倒挂,每一柄都散发着强大的玄力,剑意凛然。 这是天剑派的诸天万剑神阵,一旦有强敌入侵,便会发动,届时万剑如雨倾下,就是天王老子都插翅难飞。 不愧是益州第一宗门,光是远远望着,都能明显感受到它的威严。 费羽明捂着胸口回到一间房屋内坐下调息,眼露凶狠。 “洞天派,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张瑜的一掌虽没拍到他身上,可是冰锥之中含有他的真玄之力,类似于海妖体内的精血,是一身玄力最为强大的地方,只有将内功修到极致才可凝成,不得轻易动用。 真玄之力被击溃后,他便受了内伤,好在当时及时收手,伤得不算太严重。 一位少女推门而入,约莫二八年龄,肌肤如羊脂,吹弹可吹,秀发如瀑,明眸善睐。 她急匆匆地走到费羽明身边,眼中关切道:“费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费羽明一见到来者,顿时强忍住内伤,欣喜道:“月儿,你怎么来了。” 少女拨弄着头发,俏脸微红道:“二师兄,都说别叫人家月儿了,我现在是司徒师兄的未婚妻,你该叫我柳师妹的。” 似是听到司徒云朗就来气,费羽明眉头一皱,将柳月儿拉入怀中,道:“别怕,现在这儿没有人,我就叫你月儿,再说司徒云朗那个混账,好好的未婚妻不要,一心要去追寻狗屁的剑道,老子他妈看着就不爽,不如我们去找掌门说清楚,将你许配给我。” 柳月儿美目流离,身上散发着幽幽清香,倒在他怀里泫然欲泣,“费师兄,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对你...哎,可是陈伯伯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改的。” 一句话戳到费羽明的痛楚,立马歇斯底里道,“妈的,那老家伙就是偏心,什么好的都要给司徒云朗,我呢!我他妈什么都得不到。” 柳月儿见他情绪激动,劝慰了一声,柔声道:“费师兄,琅琊剑谱拿到了吗?” 费羽明微微一愣,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再等两天一定拿到,既然是月儿喜欢的东西,我一定全力以赴。” 柳月儿嫣然一笑,将手指放在唇间轻轻一点,又温柔地点到费羽明的脸上,“月儿等费师兄的好消息。” 说罢俏脸又是一红,捏着裙角转头离开。 费羽明嘴巴微张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 柳月儿走出房屋后,来到自己的闺房,立马在洗脸盆中揉搓手指,眼神厌恶道:“真是恶心。” 一道冷酷的女声在屋内凭空响起,带着疑惑:“小姐,你既然不喜欢那个费羽明,为何还要讨好他。” 柳月儿嘴角一勾,方才温柔的神色全然不见,淡漠道:“这还不简单,利用他去拿琅琊剑谱呗。” “要琅琊剑谱干什么,据说那个剑谱自创始以来无人能够学会,完全就是摆设。” “可是掌门伯伯陈剑白看重它呀。”柳月儿轻轻笑道,脸色又恢复成平时的可爱模样。 “所以小姐是要拿它作为礼物?” “哈哈哈,二水,你的想法好天真,都快笑死我了,陈剑白对于洞天派照顾有加,如果不是他在暗中警告其他门派,琅琊剑谱早就被抢走了,陈剑白与司徒云朗那个派系,始终都是亲近洞天派的。” 说到司徒云朗时,柳月儿的俏脸明显浮起一层霜色。 凭空而来的声音并未接话,柳月儿继续道:“二水呀,你可知道越是强大的宗门,内部关系越乱吗,费羽明明面上是陈剑白的徒弟,可是常年被司徒云朗压制,一颗心早就飞到其他长老那儿,姑且就叫他们反陈派系,此类派系中的长老看似忠诚,可哪一个不想坐上益州第一掌门的宝座,陈剑白为人耿直,丝毫不懂利用宗门的优势扩大实力,就更让这些人反感。” “琅琊剑谱是陈剑白的逆鳞,一旦费羽明真的将它夺来,必然遭到掌门师伯的严惩,可怜他还以为费羽明仍是他徒弟,完全看不清当前的形式,一旦费羽明受到严惩,必然激起反抗之心,各位反陈派系的长老自始至终都想把琅琊剑谱要回来,自然会帮费羽明,届时二者矛盾激化,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就算费羽明狗急跳墙,将这些矛头指到我头上,我也可以说,''人家不知道这么多,只是想送给司徒师兄作为礼物而已。''没人会怀疑到我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上。” 空气忽然变得很压抑,几乎让人窒息,是啊,谁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能有这样的心机。 “小姐,你这么做,真的好吗?”二水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柳月儿哈哈大笑,漂亮的脸蛋近乎变得扭曲,“怪就怪那司徒云朗,我柳月儿自小与他一块长大,而后订下婚约,我一心爱慕他,可他呢,每次都找切磋的理由上彩云观找苏红妆,以为我看不出来!从小到大,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既然你无情,我便无义,等我毁了天剑派,下一个目标就是彩云观。” 二水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小姐,无论对错,我都追随你。” 十六岁的花季,却绽放出一朵娇艳带刺的黑玫瑰。 第三十六章 长青,带路 小月最近感到很奇怪,走在路上,总会碰见柳长青那个小子,可是按照以往的行为,他每次都要跟自己搭话,结果现在却没有。 身边的小伙伴们不停奚落他,他也没有反驳,很是反常,有一次小月偷偷跟在柳长青的后面,看到他手拿长剑不停挥动,模样极其认真,感觉有些开心,心道,“他好像有点长大了呢。” 凌有衣的把妹方法颇具成效,柳长青也能隐隐感受到,只是当他沉浸在这份喜悦的时候,整个洞天派却仿佛陷入了一层阴霾之中,除了他们几位年纪尚小的见习弟子,各位师兄师姐都沉着脸,面色如水。 四周,都在讨论着什么。 “听说掌门与齐长老已经相继离开洞天派了,我们也走吧。” “不成,顾师兄跟胡师兄都没走,我们有什么理由走。” “说得不错,生是洞天派的人,死是洞天派的鬼,我们绝不能做逃兵。” “哼,他天剑派真要忘恩负义,老子就跟他们死磕到底,琅琊剑谱绝不能交,誓死跟随张师伯。” .......... 柳长青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走上前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弟子微微一愣,俯下身摸着柳长青的头,笑道:“没什么,小弟弟,从明天开始,师兄师姐们要就进行一场重大的训练了,时间比较久,你们离洞天派远一点,最好就回家里,以免受到波及。” 由于洞天派只是一个很小的门派,所以人数少的可怜,就是弟子的招募,都是派现有成员挨家挨户去农村乡下这些偏远地方找的,很多都是没有太大资质,但能勉强能修习玄通的小孩。 就像柳长青与小月这样的见习弟子。 见习弟子并不住在洞天派之内,而是统一安排在山外一个住所,只有在修炼时才会到山上。 大难临头,顾生与胡远为了不让新来的小弟子们担心,就编了这样一个谎言。 柳长青滴溜着眼睛,哦了一声,随后又练了会剑法,回到山下。 晚上来到住所的食堂内,很多弟子都怨言不断,说来了洞天派都没学到什么本事,这几天就被赶回家了,很是不爽。 柳长青由于被孤立,一个人闷头坐着吃饭,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第二天早晨再想去山上的时候,几个入口已经被看守人拦住,很多见习弟子兴致阑珊,索性卷卷铺盖回到农村帮忙干活。 但柳长青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躲在山上入口的树下,偷偷听着两位守卫弟子讲话。 “我们在这守个两天,那些见习弟子差不多就要回家了。” “是啊,再过两天时间,天剑派的混蛋也该过来了,依照费羽明的性格,必定会带很多人对我们进行屠杀!” 屠杀! 听到如此令人震撼的词语,柳长青脸色剧变,顿时变得苍白无力,难道说,师兄师姐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让我们离开的吗。 “哼,他要真带人来,我老武也不怕,反正烂命一条,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到。” 另一个弟子回道:“说的不错,只是这一次劫难,我怕是很难度过了,就不知道那些孩子回来后,看见这般萧条的画面,该会是怎样的心情。” 老武安慰道:“你放心,大师兄早已安排好,届时与孩子们接触最多的龚师兄会做好善后工作,随便编一个门派解散的理由吧。” 另外一位弟子的眼角,忽然划过闪晶晶的泪光,“真希望以后,他们能以洞天派弟子的身份替我们活下去啊。” 听到这儿,柳长青总算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攥紧双拳,心情极度复杂,作为一个见习小弟子,他来到洞天派的时间不算很长,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特别是被小伙伴们抛弃之后,各位师兄师姐始终对他关怀有加,即便在这危急存亡的时刻,都能为了让孩子们不留下童年的阴影,说下这番善意的谎言。 柳长青真的很恨,恨自己没有一点实力,从小想做大侠,却什么都办不到。 “如果你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什么守护呢。”恍惚间,他忽然想起凌阁主当时所说的话语,目光锃亮,脚下一动,就往外头赶去。 侠隐阁内,凌有衣与龙全正在厨房外头吃早饭,相互调侃。 “我说龙全,再过一天就要去当临时演员了,你就一点不紧张,不排练一下么。” 龙全张牙舞爪地吼了一声,目露凶光,表情要多狰狞有多狰狞,一拍桌子,愤然起身道,“老子人称巴蜀黑狼凌有衣,识相的都给老子留下买路财,否则,哼哼,有色的劫色,没钱的直接杀了。” “哟,现唱现卖啊,不错不错,挺有悟性。”凌有衣满意地称赞了一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追着龙全一顿暴打:“我靠,敢乱用我名字是吧,小爷我不打死你。” “哎哟我滴妈呀,口误,纯粹就是口误。”龙全一路抱头鼠窜,却看一个身穿蓝衣的小男孩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凌有衣跟在后面也注意到了他,打趣道:“柳长青小朋友,我不是让你三天后再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 柳长青的小脸凝重如山,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念头,严肃道:“凌哥,我现在,可以更改委托吗?” 似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凌有衣逐渐将嬉笑的嘴脸放下,认真道:“你想怎么改?” “我说不清楚。”柳长青摇了摇头,随后将自己听到的话以及洞天派的现状一一道出。 虽然他讲的断断续续,逻辑不通,凌阁主大概将其归纳为一点。“也就是说,天剑派的人马上会来攻打洞天派,你想让我帮助你们是吧。” 柳长青就是这个意思,连忙点头,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龙全的瞳孔猛然睁大,惊呼道:“天剑派,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益州第一宗门怎么会攻打你们洞天派。” 柳长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角色扮演太深入的缘故,龙全一下就火了,朝他吼道:“你不知道还来这儿委托,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送?谁晓得是不是你们门派做了什么亏心事,惹恼了人家天剑派!” 柳长青沉默不语,他确实不知道其中原委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是这一次,一定不是我们的错。 凌有衣咬着手指微微思索了一番,拍了拍龙全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平静道,“这不还有一天时间嘛。”目光移向柳长青,道:“你有洞天派的衣服吗,不是现在穿的这身,更大一号,我能穿的。” “有”柳长青迅速点头,说道:“最近好几位师兄都下山来送我们成年后的衣服,说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穿起来,我不懂为什么。” “哪有人会送好几年后的东西。”凌有衣抬头望着远方,淡淡道:“因为有些东西,不是想要抓住就能轻易抓住的,有些事情,明知是挣扎,也要在倒下后不断站起,一次又一次的与命运对抗。” “龙全,好好待在侠隐阁。”凌有衣挥袖离开。 “阿凌,你真的要去?”龙全伸出手,还想再说点什么。 凌有衣没有转头,挥了挥手。 “长青,带路。” 第三十七章 曾经的对手 天剑派新月堂内,一位老者身着银袍坐在上端,浑身散发着无比圣洁的气息,可是此刻分明还早,偌大的堂中却是空无一人,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过了许久,临近晌午,一位白衣青年匆匆来到这里,见到老者正襟危坐,跪地说道:“弟子费羽明,见过松师叔。” 松云子身为天剑门的长老,一双眼睛何其锐利,只是略微一瞥,就察觉到费羽明受了内伤,不禁有点疑惑,沙哑着嗓音回道:“客套话就不必讲了,说吧,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伤了你。” 听到这话,费羽明当即抱拳道:“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松师叔的法眼,这一次弟子受伤,全拜洞天派所赐。” “洞天派!”松云子蓦然睁开轻眯的双眼,讶然说道。“平日你去其他门派闯祸也就算了,师叔怎么着都会帮你要回场子,可是洞天派乃是陈剑白的逆鳞,岂是你我能动的?” 费羽明眼珠子一转,谄媚道:“师叔这话说的不假,但您要知道,凝霜堂冷师叔对于洞天派的琅琊剑谱可是极感兴趣的,一旦我们将此献给他老人家,谅陈剑白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明面上他是一派掌门,但谁都知道冷师叔,才是天剑派中实力最强,话语权最大的人。” 松云子仍旧犹豫,“这...” “师叔怕什么,洞天派的人早已答应将琅琊剑谱让出来,我就怕他们到时候说话不算话,如果真是这样,弟子的小命可就真没了,为防万一,还请师叔带着几个新月堂的精英弟子与我一块行动,确保万无一失。”费羽明劝说道。 松云子略微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事前先说好,师叔不对小辈出手。” “呵呵,小辈当然由我来屠杀咯,你给我挡住那老不死的就行。”费羽明嘴角一勾,邪笑道:“那是自然。” ***************************** 凌有衣在柳长青的领路下来到山脚,事先换好一身洞天派的衣服,再戴上口罩与柳长青吩咐了一声,借着重感冒以及咳嗽的理由混进了洞天派内。 按理说当今局势下,全派上下都该戒备森严,别说是混进一个人了,一只苍蝇被发现了都得当场拍死。 凌有衣能够浑水摸鱼淌进来确有运气成分,可也有两点必然的因素,其一是柳长青这么个熟悉的领路人,其二洞天派上下团结一心,见到凌有衣这样衣个重感冒到不能说话的弟子仍要坚持参战,心中多少会有些感动。 说白了弱者对抗强者,基本都是以命相搏,考虑的东西不会太多。 身穿本派服饰却不是洞天派的人?这种问题想都不会去想,天剑派那么强大的存在如果还要派内奸取胜,那就真的别想在益州立足了,而如果此人不是天剑派的人...拜托,这会儿临阵脱逃的弟子已经很多了,还有外人专程来送死吗? 所有人见到凌有衣时,基本上都是这么个心态,因此没有产生怀疑的心思。 而凌阁主混进来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探求洞天派与天剑派的矛盾起因,究竟谁对谁错。 其实当他问及柳长青有没有大号衣服时,就做好了现在的打算,如果是洞天派咎由自取,他便退出,反之,则要认真完成这项委托,无论多么困难。 由于木剑探花爷比较显眼,他还特地做了一个剑鞘掩人耳目,配上一身淡蓝色的洞天派服饰以及白色的口罩,远远望去,真的认不出来。 两个看守入口的护卫见到他,还一脸欣喜:“小王,真的是你,我就说你不会抛下咱们一个人跑的,好小子,果真回来了。” 另一个护卫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也把凌阁主当做了小王,大概是那个人的眼睛以及身材与他的相仿的缘故,以至于两个人都认错了。 凌有衣正愁没个身份,故意点了点头,然后眼中露出后悔的神色,又咳嗽了两声,指了指嗓子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两位护卫相互看了一眼,皆露出欣慰的表情,并未责怪,一起朝他伸出右手,死死握紧拳头。 “加油,兄弟。” 凌有衣的心里,忽然有种很复杂的感情涌出,重重点了点头,走向山上。 他并未走得很远,而是悄悄躲在一旁听着二人对了会话。 二人说了很多,天剑派费羽明,琅琊剑谱与玉麟剑的渊源,张师伯闭关,企图一人以死相抗。 ........... 果不其然,是那天剑派的人刻意刁难。 当凌有衣得知柳长青拿到成年后的衣服时,他就隐隐感觉到洞天派面临巨大的危机,如今证实了这一点,心中竟有些释然,他不畏强敌,只怕自己帮错了人。 小月追回战,该改成洞天派守卫战了。 沿着小径一路上山,并未碰到其他洞天派的弟子,来到大堂演武场时,才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在教众弟子结阵之法。 只见散乱的蓝色人影中,有人使剑,有人用刀,有人赤手空拳,有人手拿巨斧。洞天派的武学杂而不精,然而此刻的众人,一招一式皆有条有理,相互之间的配合皆十分默契。 演练完毕。 顾生站在众弟子面前,忽然朝他们大声问道:“如果你们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会做什么?” 身侧的胡远不知道大师兄要做什么,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时候说这话,岂非太动摇人心。 果不其然,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垂下了头,眼神黯淡无光,只剩一天时间了,还能做什么? 想见见亲人吧,想再尝尝母亲做的饭菜,虽然不是很好吃,但总有一种家的味道,想再紧紧拥抱住爱人,说一声对不起,这些年为了梦想,委屈你了。想再亲吻女儿一次,留下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让她知道自己的爸爸,曾经有多么了不起。 ............ 可是无论这些,还是另外的那些,显然是不可能再实现了。 “抬起头来!”顾生再次大吼,声若惊雷。 众弟子从惆怅中回过神来,望着大师兄坚若磐石的身影,只听他说:“生命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很脆弱,但也可以很坚强,且不是别人说剩下一天,就真的只剩下一天的,倘若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你就更应该去反抗,用这一天的时间,将未来,彻底改变!” “顾师兄,你..”胡远近距离望着这张坚毅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哽咽。 顾生并未看他,大声道:“张师叔还在闭关勤练,我们也不能拉下了,平日下的苦练,永远都不会白费,再来!” “噢!”众弟子群情激奋,应声划破天空,似要将一座命运的生门,重新打开。 凌有衣站在远方偷偷望着偌大的演武场,看见了很多熟悉的人。 那个耍大刀的小伙子,不就是经常来侠隐阁乱扔香蕉皮的人嘛,左侧赤膊抡锤的壮汉,奶奶的,就是他,天天提着水桶朝我身上泼,害我连续感冒了好几天,还有那三个使剑的三兄弟,有事没事就来恐吓我一番。 凌有衣认真观察了一番,不得了,大半都是以前骚扰他的常客。 “嘿,别说那会儿还真的挺有意思,天天都得防他们一手,搞得我现在都还神经大条的,总以为龙全要害我。”凌有衣忽然会心一笑,仔细一想,除了一次突入其来的金色飞刀以及华锋的不择手段外,这些洞天派弟子,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们口中的张师叔,应当就是那天的臭老头张瑜吧,难怪他能差动这些人做那么多无聊的事儿,别说这些了,即便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依旧还在你的身边。 肯为你做无聊事的人,一定是真心追随你的人。 曾经的对手啊,你们真的很可爱。 第三十八章 大战前夕 洞天派内洋溢着热血,而彩云观中四散着桃花。 今天观内十分热闹,许多女弟子围在演武场中央,也不练剑也不聊天,只是痴痴地望着大殿上方的人影,各个面色潮红,激动不已。 慕宁偶然路过,见到这般壮观的场面有些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银发少年抱剑站在屋檐之上,眉如泼墨,鬓若刀裁,一双星目英气逼人,一袭雪白长衫迎风飘荡,宛如遗世独立,仙若逍遥。 李青梅小朋友不知从哪冒出来,哇地一声感叹道:“司徒师兄好帅啊。” 慕宁扭过头看向她,疑惑道:“司徒师兄是谁啊?” 粉面扑鼻的李青梅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吓了一跳:“慕师姐,你别突然冒出来吓我呀。” 慕宁撅了撅嘴,一脸无辜,明明是你先冒出来的。 李青梅傻傻一笑,指着上方的人说道:“那个银发大哥哥叫做司徒云朗,是天剑派的大师兄,同时也是益州第一天才弟子,连大师姐都打不过她呢。” “这么厉害。”慕宁略感惊讶,她对于这些谁强谁弱的“小道消息”向来不怎么不关注,只知道彩云观是一个很强的门派,而苏师姐作为彩云观的大师姐,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苏师姐比不过别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观中弟子经过很长时间的花痴后,终于一个个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司徒师兄这次来,一定又是找苏师姐切磋玄通的吧。” “可不是嘛,这两人被誉为益州龙凤,不知道互相切磋了多少回,如今司徒师兄跟苏师姐互为十胜十负,这次对决关乎成败,肯定又是场龙争虎斗。” “你们说司徒师兄是不是看上我们家苏师姐了,有事没事就找她,其中肯定有猫腻。” “这个倒是说不清,反正我瞧司徒师兄跟苏师姐切磋时,从来不手下留情,而且眼里没有那种爱慕的柔光,恐怕没有这回事。” “说得也对,传闻司徒师兄一心向剑道,在他眼中,素来没有女子的存在。” “那样最好,司徒师兄是大家的。” “对对对,是大家的。” ........ 看着各位师姐花痴的模样,慕宁微微一笑,平日不苟言笑的她们,原来也都少女怀春,是个普通人嘛。 “司徒师兄,苏师姐有事出去了,你待会再来吧。”李青梅在底下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司徒云朗轻眯的双眼终于睁开,脚下一跃,缓缓飘至演武场,神色冰冷,淡漠道:“她去哪了。” 李青梅摊着手,俏皮道:“不晓得诶。” 司徒云朗没有再问,忽地注意到李青梅身边的慕宁,清丽如烟,淡然若絮,一身素衣在众多美女中不算出众,可是那双纯净无暇的双眸,为何那么吸引人。 呆呆看了约莫两秒的时间,司徒云朗似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回头跃至屋宇之上,他还是习惯一个人站着,苏红妆既然不在,那就再等。 “刚才,司徒师兄是不是盯着慕宁看了很久。”一位女弟子突然发话。 “错觉,肯定是错觉。”方才说“司徒师兄一心向剑道”的女弟子啪啪啪打脸,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哼,管她做什么,反正等师傅出关了,她也一定吃不了兜着走,没到三才中境就敢出观,真当彩云观是她家啊。” “滚滚滚,见了就烦心,最讨厌这种装纯洁的。”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师傅收她做关门弟子干嘛,赶紧和那个废物未婚夫在一起得了,还想染指我们司徒师兄,简直痴心妄想。” 慕宁听着很生气,回敬道:“凌哥哥不是废物,你们凭什么骂他,还有,你们所说的司徒师兄,我根本就不认识。” “哎呀,还敢顶嘴了。”一个黄衣女弟子撩着衣袖就想动手,却被李青梅一把抓住手腕,嫣然笑道:“几位师姐,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呀。” 众弟子看见李青梅这个混世小魔女就怕,连忙将手收回,嘴上仍然嘲讽道:“你别得意,等师傅出关了自然会收拾你。” 司徒云朗继续眯着眼睛,悄悄将这一幕看了下来,别的没注意,倒有三字让他颇感兴趣:未婚夫? ********************** 侠隐阁大堂内,苏红妆板着脸,看上去就像一只随时发飙的母老虎。 她忽地大叫一声,尖锐地好似将地板戳破。“凌有衣,你人呢!” 原来彩云观掌门人柳絮出关在即,苏红妆按照之前的约定过来通风报信了,可是她在这儿等了很久,几乎把侠隐阁翻了个底朝天,却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这小子,绝对是跑路了。”苏红妆双手插着蛮腰,气不知往哪出,嘟囔着嘴道,“还说什么必然赴场,赴场你妹呀,敢耍老娘,要是再让我碰到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话虽如此,也不排除凌有衣有事外出的可能,此时天色已黑,苏红妆再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等到,实在忍无可忍,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 *********************** 夜晚的山脚太过于安静,风声,蝉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山上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还在耳边回荡。 柳长青窝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他曾想过偷偷溜到山上帮忙,可是凌有衣劝他不要,就凭他现在的实力,既不会内功,也不会招式,就算上去也只是徒增累赘。 “只能相信凌哥了。”柳长青死死捏着被子,真希望这一次大家都能平安度过。 忽地外头夜风吹拂,树叶唰唰的声音很不寻常。 “谁!”柳长青掀开被子蓦然起身,却看西侧的窗口已经打开,狂风好似突破屏障猛然吹进来,柳长青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过,刚想拿剑砍去,却听他说,“小家伙,别紧张。” “你是谁,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柳长青警惕道。 高大人影没有说话,留下一本书道:“将它藏好,从今往后,不要再穿洞天派的衣服。” 说罢“嗖”地一声,消失不见。 柳长青十分疑惑,半夜点燃烛火仔细一瞧,却是惊呆了,此书封面上,写着“琅琊剑谱”四个大字。 第三十九章 多方战局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洞天派上下严阵以待,全民皆兵。 没人知道费羽明这一次会耍出什么样的手段,但不论他如何厉害,所有弟子都是不惧。 不得不说三天来的特训很有成效,特别是弟子之间相互的配合,比以往默契太多,也让大家有了充足的信心。 记得每次到了门派小比的时候,大家都会卯足了劲冲击排名,不过大都是一个人苦练,着实有些寂寞,现在换成了集体,总觉得有种不负此生的感觉。 今日秋风萧瑟,满地枯叶落在演武场边缘,围成了一道圈,好似枷锁,将人困住。 凌有衣戴着口罩混在大部队中,顾生胡远站在人群前排分列左右,张瑜则站在正中央,手中拿着一本深黄色的秘籍。 一位白衣剑客面带倨傲跃至广场,见到这般肃穆的阵仗毫无在乎,伸手说道:“三天时间已到,速把琅琊剑谱交出来。” “费羽明,你休要欺人太甚,今日我洞天派搞这阵势不是来迎接你的,想拿琅琊剑谱,哼,踏过我们的尸体再说!”顾生踏步上前,声色俱厉地说道。 胡远握紧双拳同时道:“洞天在,剑谱在,洞天亡,剑谱亡!” 他们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此战覆灭,就将琅琊剑谱销毁于世,身可死,气节不可失。 费羽明眯着双眼,露出几分迟疑,“想不到这群家伙竟然这么狠。” 凛冽的寒风吹过山野,广袤绿林簌簌作响,似素女敲击美人鼓,替山上的朋友奏响战歌。 白袍老者紧紧攥着手中秘籍,伸手将即将发难的二人拦下,回身怒道,“让你们走,你们偏偏不走,这场祸端本是由我一人引起,就该由我一人承担,什么狗屁洞天亡,剑谱亡,区区一个琅琊剑谱,哪里值这么多条性命。” “张师伯...你。”众弟子怔在原地,十分迷茫地看着白发苍苍的张瑜,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卦,不是都说好以死相抗,绝不退缩了吗。 张瑜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经过上一次的事件,他知道天剑派的怒火很难消退,必须要作出一些牺牲,而自己老命一条,反正也活不久了,又是击伤费羽明的“罪魁祸首”,被杀之后必然令他泄愤,就不会再找其他弟子的麻烦。 于是他想带着琅琊剑谱以死相抗,这样既保住了洞天派的气节,还保住了年轻弟子的性命。 至于琅琊剑谱,最终失去便失去了,洞天派到最后亡了便亡了,可你们年纪还轻,完全可以重头再来啊。 “本想一人将塌下来的天空扛起,可惜,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们,虽然我比你们高,可你们这些孩子太固执,而且一个个还喜欢垫脚逞强。”张瑜摇头笑了笑,有些惨然,也有些欣慰,随手一抛,将手中的深黄色秘籍扔到费羽明的手中。 “琅琊剑谱!”费羽明看着秘籍封面上的四个大字疯狂大笑,随后面容狰狞似虎狼,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吃掉。 “老家伙,你以为只要乖乖将琅琊剑谱交出来,这些人就安全了?简直痴心妄想,敢伤我费羽明,老子今天就要你们山门血流成河,给我上!” 嗖嗖嗖! 随着费羽明一声令下,十几个穿着银袍的持剑弟子便自山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掠出,人数虽不多,三,四人组成一队,但其气势,已然将整个演武场包围。 凌有衣观察到这些人穿着的银袍左上角皆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徽章,有些奇怪。 只听顾生警惕地说道:“大家小心了,这些人是天剑派门下的新月堂弟子,所修新月八剑极其厉害。” “大师兄别怕,至少我们人数占优,经过这几天的配合,大伙也不是吃素的。”一名抡锤大汉拍了拍胸口,豪迈道。 “今日的劫难,终究还是避不过。”张瑜负手而立,眸中精光爆出,这么多新月堂弟子,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应付过来,唯今之局,只能擒贼先擒王! 张瑜早就知道费羽明会过河拆桥,心念一动后,身形暴起,出掌成抓,幽冥绿火绕在指尖,飘出一缕诡异的味道,直朝后者胸口掏去。 叮! 一道白芒在半空中宛若新月划过,竟是一柄长剑掠至费羽明的身前,一击就让张瑜的必杀一掌铩羽而归。 只见一位银袍老者倏地一下闪到演武场中间,轻轻抚摸着飘在半空的长剑,竟有一丝轻微的裂痕。 银袍老者露出微讶的神色,随后有些心疼道,“哎呀呀,原本老夫今天心情不错,也只想保一下费小子的安全,可惜,爱剑被损,那就不得不出手了,洞天派张玄友,久闻青冥掌冠绝益州,天剑派新月堂松云子,前来讨教。” 张瑜哪管他是什么松云子还是云松子,二话不说,又是一掌拍向费羽明的胸口,松云子目光一凝,随手一斩,一道璀璨的新月剑芒隔在中央,爆发出强劲如海的玄力风暴,张瑜不能感受到危机,如若强攻,非但不成,一只手臂还要被砍断,见势不妙收势后,云松子随即挥剑紧逼,“张玄友,在我眼皮子下还要逼人就范,是否太小瞧我天剑派了。” “我去你妈的!”张瑜破口大骂,完全不给松云子任何面子,后者脸色一沉,手中剑势更加凌厉,二人缠斗许久,一路打到密林之中。 双方最强战力难分高下,演武场上,就剩下洞天派弟子的势力以及潜伏在暗中的侠隐阁凌有衣,与之对立的,是四方新月堂弟子以及正中间的费羽明。 “几位师弟师妹,烦请你们拖一段时间,掩护我与胡远。”顾生死死盯着面前阴阴邪笑的费羽明,沉声说道。 经过上一次的交手,这位天剑派二弟子的实力有目共睹,除了自己与胡师弟外,任何弟子与他对抗都是找死的行为,完全没有胜算。 虽说上一次的惨败令顾生胡远信心受挫,但经过三天赌命般的训练,二人之间的拳脚配合极为熟练,即便胜不了,也要拼一个两败俱伤。 众弟子应声道:“大师兄放心,你与二师兄尽管全身心地对抗费羽明,有我们在,那些狗腿子休想接近一步。” 在场弟子根据之前的配合情况分成三队,每一队约莫都有六七人,都是相互之间可以使对方发挥出最强战力的团队,只是现在问题来了。 敌人从东西南北四方逼近,而他们这边只有三队,如果强行拆散一队,势必不是新月堂精英弟子的对手。 正当犹豫的时候,新月堂弟子陡然加速,一齐朝着演武堂中心冲来,似要将他们打成一盘散沙,众弟子还没想好如何应变,只见一个蓝色人影迅速自人群中冲出,一跃来到北方四位新月堂弟子面前,木剑无华出鞘,疾风剑雨陡生。 但见那人,一人独战四位新月堂弟子,身形灵动如云,剑招行云流水,木剑所及之处,树倒人退,所向披靡。 “小王,那不是小王师兄嘛,他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一位年轻的女弟子捂着嘴满脸惊讶,众弟子也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不论如何,当今的困局算是解决了。 “不能让小王一个人出风头,我们也上!” “噢!”三队弟子紧随凌有衣的步伐,面朝东西南三面,一齐掠出。 “胡师弟。” “顾师兄。” 顾生与胡远互望一眼,随后正视眼前的费羽明,猛然一瞪,只见顾生跃起,胡远在地,二人身形保持天地一线,挥拳朝费羽明攻去。 二人大喝,“天地霸王拳!” 第四十章 你究竟是谁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只见顾生胡远的行径轨迹上,大理石面被划出一条深约三尺的裂痕,触目惊心。 霸王拳本是一招极其普通的拳法,拳劲刚猛有余,变化略少,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然而在两位师兄的潜心钻研下,发现只要相互配合,同时从上下两路发起进攻,敌人就很难猜测防备,从而演化成出现在的天地霸王拳。 地为厚重,天为虚妄,胡远自小修习金刚诀,一具身体如钢坚硬,即便此刻顾生落在他的肩头,生生扛着一人,行径间也毫不拖泥带水,宛如上方只有一片空气存在。 霸王拳招招刚猛,与金刚诀可谓绝配,胡远作为地者,只需尽守本分,将霸王拳的最大威力施展出去即可。 而顾生对于这招拳法有另外的见解,他虽为人刚烈,修行的却是略为偏门的灵蛇诀,蛇向来是一种狡猾的生物,进攻迅速且角度刁钻,看着与霸道无匹的霸王拳格格不入,但恰恰适合天地霸王拳中的天者身份。 天者站在高处,以地者的正面攻击作为掩护,视野开阔的情况下,不但可以从任意位置向对手发难,而且很容易看出破绽,一击致敌。 两大师兄自幼一块长大,招式配合起来更是相得益彰,天上地上两道拳劲泛着隐隐黄色的光芒,宛如猎豹冲锋。 费羽明平静地站在原地,冷哼一声,“手下败将还敢来挑战我,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说话间,身形跃起,一拳迎上,身后飞剑随之迸射而出,竟是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拳剑齐出伎俩。 顾生吃过一次亏,显然不会再吃第二次,左手一挥,大袖遮住前额,挡住剑身散发的耀眼白光,右拳霸王不停,与胡远一上一下,同费羽明的两拳正面硬撼。 顾生胡远二人的实力皆在两仪圆满境界,与三才上境的费羽明相去甚远,互拼玄力厚度显然是个不明智的行为,然而费羽明到底是天剑派弟子出生,所修拳法只是副武学,饶是如此,也能与他们斗个旗鼓相当。 三拳相撞,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波动,胡远死死咬着牙,脚下的大理石块承受不住压力而碎裂,这一招显然已经用尽全力。 费羽明的状态同样不大好,但只是迎面而来的劲风将他英俊的脸庞吹得近乎扭曲,拳头之上隐隐生疼而已。 原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的蝼蚁,此刻竟能让他如此出丑,费羽明内心愤然,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猛,左拳抵住顾生,右拳之上玄力凝聚,狠狠往下发力,只见胡远的身子越来越低,霸王拳的拳劲渐消,整个身子都要陷入泥土之中。 顾生见势不妙,拳劲倏地一卸,随后趁着费羽明左拳落空的愣神时机,一个幌步绕其身后,本想一拳将他了结,谁知那柄奇特的纯白长剑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负在费羽明的身后,来不及多想,身子一蹲,直接一个回风扫落叶踢到费羽明的小腿处。 这一腿法名作扫堂神腿,其本质上就是普通的扫堂腿,加了个神字不过听上去牛逼一些,与天道霸王剑,无上银月刀之类的名字异曲同工,然而看似平平无奇的腿法下,顾生又将灵蛇诀的巧劲混入,费羽明只觉得小腿处被世间最毒的毒蛇咬了一口,疼痛不已。 胡远借机拍地而起,霸王拳连续挥动,与顾生前后夹击,竟逼得费羽明顾此失彼,生生被他们二人压制住。 反观东西南三处战场,洞天派的人数虽占优势,但综合实力显然不及新月堂的精英弟子,人家修炼的新月八剑可是正统武学,除天剑派之外无处售卖,而洞天派的武功,大多都和疾风剑雨一样,只是江湖上的草头武学,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草头武学真的没有可取之处?显然不是。 使枪的弟子都明白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但与之相对的,就是招式过于大开大合,攻得猛烈,却也守得艰难。 剑乃百兵之王,但攻击距离很短,且说高手十年磨一年,没有一段长时间的潜心修行,雍人使剑,剑法必然平庸。 刀法刚猛,但后劲不足,江湖上有很多人被称作吴三刀,王三刀,如果三刀不能击败对手,基本就意味着失败。 任何武学都有它的优点以及缺点,唯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优劣互补,形成完美的配合。 游龙枪法直捣黄龙,中平剑法保驾护航,雷霆三刀攻人不备,荡山大锤挥舞八方。 .......... 众弟子各司其职,真正将各种各样的武学精髓发挥到淋漓尽致。 我洞天派或许没有什么少年天才,但那又如何,天才都是寂寞的,与朋友一块上阵杀敌,才是真正的痛快!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洞天派的武功,原来都是团队型的。 新月堂弟子被打得有点懵,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招式,一会儿长枪刺身,一会儿乱刀挥砍,偏偏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武功,整得这群所谓的精英弟子一头包。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刚刚上来或许有些不适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防守,新月堂弟子也渐渐熟悉了这般打法套路。 尽管一时之间仍被牵制,但硬实力摆在这儿,阴沟里翻船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再说北方剑队仅仅面对一名洞天派弟子,应该很快就能将其突破,届时多了一队弟子的支援,敌寡我众,势必大获全胜。 算算时间,那名弟子应该已经被杀了吧,呵呵,想逞英雄也不是这么逞的,就论综合实力的话,北方剑队也是这四支中最强的,一个普通弟子妄图拖住他们,简直是做梦。 东西南三支剑队成员嘴角勾起,不约而同地看向北方一带,微微一愣,随后狂揉眼睛,直接吓了一跳,“我靠,这什么情况。” 要不是现在战况激烈,这些人恐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只见四位新月堂弟子非但没有突破那名蓝衣弟子,反而抱成一团缩在树下,身子瑟瑟发抖。 “这...这他妈堂堂四位天剑派弟子,竟然被一个三流门派的喽喽打成这幅模样,喂,别怂啊,正面上啊,你们一个个也把新月八剑练到第五剑了,没道理怕他啊。”其余剑队成员内心狂嚎,恨不得当场与他们互换身份。 树下四人要是知道他们队友的想法,绝对兴奋地狂叫,“来来来,你行你上,我绝对不争。” 四人看着步步紧逼的蓝衣少年,眼中充满恐惧。 方才过招之间,他们就已领教到凌阁主饿虎扑食般的疾风剑雨,四人以新月八剑的中的第五式新月斩应对,每每挥出一道残月弧光,竟都被他鬼魅的步法躲开,一个眨眼,那人就能立刻闪到他们身前。随后剑招似狂风暴雨,挡都挡不住,此时此刻,四名弟子的银袍华衫已经被砍得零零碎碎,身上也多了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狼狈不堪。 新月堂弟子的武学根基固然不差,但输在实战经验匮乏,平日与人切磋,也都是同本门弟子比试剑法,经验太少。反观凌有衣,几年来跟着侠隐阁成员做过各种各样危险的任务,虽实力弱小,好歹也是在鬼门关里走过无数回的人,加之现在实力大增,轻松击败他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探花爷,云水诀的效果似乎很不错嘛,这么快就到两仪上境了。” “少废话,赶紧将他们解决了。”探花爷正打得兴起,十分干脆道。 凌有衣坏笑着点了点头,吓得四名弟子差点失禁,不过凌有衣是个明白人,知道狗腿子的悲哀,杀当然是不会杀的,顶多敲晕一下。 就在他正要的出手之际,演武场中央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一股寒气自那段扩散开来,隔得老远,凌有衣都能感受到冰冻的压抑,以及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 深秋似乎一瞬间变成了寒冬,凌有衣回头望去,大呼道:“不好!” 只见天空上浮着一块块巨大如山的冰锥,似带“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费羽明持剑站在冰锥下方,神色无比冷漠,宛若一个死寂的鬼神。 顾生胡远的联手爆发颇为棘手,费羽明怒火攻心,一下将冰蓝诀催动到极致,长发披散下来,状若癫狂,整个天地仿佛都限于冻结之中。 顾生与胡远已经竭尽所能,无奈对手过于强大,抬头望去,巨型冰锥近在咫尺,只要轻轻一落,必然被砸成一团肉泥。 二人有心避开,可是两腿已然被寒气冻结,加之玄力消耗太过严重,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挣脱。 张瑜一边催动青冥掌与松云子对抗,一边也在观察顾生胡远二人的情况,此战洞天派势力中,无疑是他实力最强,但真正的主心骨以及战场的关键所在,一直都是顾生胡远二人,即便自己死,也不能让他们死。 看到冰锥凌空的刹那,张瑜就已焦躁不安,交手时,不停想要找到缝隙脱身而出。 松云子与张瑜皆为五行上境,实力可谓相当,若不斗个三天三夜,很难分出胜负,他似是观察到这一点,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张瑜上当,就在张瑜自以为可以救场的时候,忽然提前一剑挥至他必经之处。 噗嗤一声,剑气直穿胸口,高大身影轰然坠地。 “张师伯!”众弟子撕心裂肺地大喊,而顾生与胡远同样双眼通红,想要张口呼唤,可惜嘴巴都被寒气冻结,说都说不出话。 这样就结束了吗?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知道故事的结局了吧。 可惜....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就算到了最后,拼到连呐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可这一切,不都顺从自己的本心吗。 既是如此,那便足够了........... 顾生与胡远抬起头,安然看着头顶上的巨大冰锥轰然坠下。 簌簌...簌簌。 二人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在这时,忽地听到山上狂风作响,睁眼一看,万千树叶凌乱,于空中不停飞舞,但见北方一片茂盛的密林,此时已成了一片枯木。 一位蓝衣少年不知从哪冒出,站在顾生胡远身前,高举木剑喝道:“山间树叶,尽随我来!” 霎时,空中纷飞凌乱的绿叶宛若飘雪汇至木剑上方,起先卷成一团,而后舒展开来,化作一条巨大的绿龙。 “吼!” 大风呼啸,如龙咆哮。 绿龙张牙舞爪,迎面朝着冰锥掠去! 顾生与胡远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无比惊讶道:“你究竟是谁?” 凌有衣平静道:“洞天派,小王。” 第四十一章 此人由我来对付 蓝色身影如风掠过,北方一片树林的叶子随之跟上,化作绿龙,汇于木剑之顶。 正是疾风剑雨的奥义:龙腾吐雾! 顾生与胡远,不对,应该是在场所有的洞天派弟子,睁大双眼望着这般阵势,都知道那人不可能是小王。 且不说小王不是一个练剑的弟子,就算是,以他的资质也不可能领悟奥义。 一门武学是否练到极致?很大程度决定于是否领悟其中的奥义。 就拿江湖武学疾风剑雨来说,奥义与平砍显然存在很大的差距,更别说大宗门中的不传神功,任何一门若能领悟奥义,那都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不过奥义这东西,也不是小说家赖以生存的文思,想想就能领悟,这需要天分,而且越是稀有的武学,领悟起来越是困难,就算是江湖武学....好吧,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益州地阔山远,有很多像洞天派这样的三流门派,由于历史底蕴不够深厚,门下弟子基本学得都是江湖武学,但凡有一人领悟武学奥义,实力就能直逼一流门派的前三弟子,可事实上,不论是在锦官城举办的少年英雄大比还是各门各派自行组织的比试中,这样的弟子基本没有出现过。 领悟奥义的困难,可见一斑。 小王平时是个挺热心的家伙,大伙没想到他会临阵脱逃,如今回归算是比较正常的行为,可你要说他一直藏拙,然后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蒙面救场,这种事存在的可能性压根就没有。 洞天派弟子们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蓝衣少年竟是侠隐阁的凌有衣,那位被他们欺负了很久的“可怜人”。 准确来讲,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也没空去想那么多,只是在脑海中,皆萌生出同样的念头:且不论蓝衣少年究竟是谁,今天老子若能活下去,一定向他重重叩谢。 当然,这是男弟子的想法,至于女弟子...好吧,这种羞人的想法就不要说出来了。 费羽明眉头皱紧,望着空中相持不下的绿龙撞冰锥,脸上轻浮之色渐淡,逐渐凝重起来,顾生胡远的组合武学天地霸王拳固然厉害,可在他的眼里,一直没把这当回事。 如果不是他自己任意妄为,偏要用同样的手段羞辱对手,以相对薄弱的拳法取胜,简单的一剑杀过去,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可是这一次,那位自称洞天派小王的蒙面少年,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明明那小子体内的玄力波动比顾生胡远还弱,可是,就是有种莫名的躁动在他心头蹿来蹿去,惴惴不安。 “妈的,一定是心理作用。”费羽明会感觉到惊慌,很大程度是受了当前招式的影响,因为他的师傅陈剑白作为一名剑道强者,对于疾风剑雨的奥义以及萧半山的评价极高,他曾说过一句话:“这世间练习疾风剑雨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领悟奥义的,一种是没有领悟的,前者之中,又以萧半山为首,只要他愿意,整座大山都可化而为龙。” 这段话是费羽明小时候听到的,有段时间,他还专门练了练疾风剑雨,就想领悟一下传说中的奥义,只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 如今望着眼前的绿龙,费羽明先是生出一种敬畏,随后眼中却是化作了熊熊的火焰,那是嫉妒的火焰。 “连我费羽明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三流弟子怎么可能成功!” 他死死盯着凌有衣,杀意凛然,手中纯白长剑骤然一挥,冰锥猛然发力,逐渐下沉,竟有将龙压死的趋势。 “不好!”凌阁主心中暗呼不妙。 虽说从场面上来说,绿龙冰锥旗鼓相当,可他的玄力厚度占了巨大劣势,即便这几天突飞猛进来到两仪上境,仍比三才上境的费羽明低了一个境界,如果再这么硬拼下去,玄力耗尽,绝对没有胜算。 眼神轻眯,凌有衣抬眼望去,绿龙下沉之势已成定局,但他发现一处微妙的地方,便是那巨型冰锥的颜色有些奇怪,最下方尖锐的地方呈着海洋般的深蓝,可越是上方,越是淡,像与天空一样的颜色。 是了,费羽明为了加强冰锥的力度,显然把玄力都凝聚到了矛头之上,这样一来,后面的冰块玄力稀薄,必然一碰就碎。 凌有衣的剑法虽强,但要跃到那么高的地方砍碎冰块显然是行不通的,况且费羽明的眼睛始终放在自己身上,肯定也在堤防着一点。 他的算盘打得很如意,只要将绿龙压死,凌有衣必然遭到反噬,届时杀起来就方便许多。 只可惜,龙腾吐雾这一招奥义,龙腾是虚招,吐雾才是真正的杀招。 凌有衣的嘴角轻轻一勾,玄力引动绿龙,将叶子上的水气凝成一条直线藏在腹中,假意不敌避开冰锥,随后龙嘴一吐,一道极细的水柱宛如最致命的毒针射到冰锥侧方。 只听轰得一声巨响,冰锥在急速下坠中化作零零散散的碎片落下。 费羽明再受内伤,嘴中破口大骂,由于冰锥被毁,顾生胡远脚下的冰结也随之融化,凌有衣一手拉起一人,急速后撤,三人站成一排,望着无数冰屑如雨落地。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二人暂且避一避,此人由我来对付。”凌有衣朝着二人使了个眼神,手提木剑再度冲出。 凌有衣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赢了,一个三才上境的天才弟子,哪有这么容易久就被打败。 果不其然,只见那漫天冰屑中,一道白色人影猛然掠出,手中长剑散发着浓浓寒意,双眼充斥血丝,就像地狱而来的魔鬼。 凌阁主的以巧取胜已经把费羽明彻底激怒,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彻底将眼前的少年杀死,不管要以什么样的代价!” 将冰轮诀催动到极致,费羽明的剑招速度陡然加快,顾生胡远站在后方呆呆看着,竟然有些摸不清楚轨迹。 与顾生胡远交手受了外伤,而后冰锥被破,再受内伤,这种情况下强行催动内功是很危险的行为,松云子如果看到这一幕,必然会阻止,然而他对费羽明极有信心,此时正在山林中寻找坠落而下的张瑜。 玄通境界越是往上,玄者的自保能力就越强,那一招剑气虽直接贯穿胸口,但他不确定张瑜是否还活着。 在他眼中,整个洞天派威胁最大的人只有张瑜,只要搞定此人,其他弟子都不是问题。 实际上来这之前,松云子是不想将事做绝的,只要拿到琅琊剑谱,他就会撤。 可是当费羽明直接与洞天派撕破脸皮后,张瑜毫不犹豫地对他狠下杀手,松云子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而一旦陷入此局,就宛若泥沼,唯杀可解。 简单地说,此战过后,洞天派弟子必然都会被杀死,这样一来,如果陈剑白不能忍,他与凝霜堂堂主冷冽的派系之争必然爆发,老实来说,他松云子主张冷冽的扩张政策,属于反陈派系,可他又害怕撕破脸后,陈剑白会拿他开刀,于是犹犹豫豫。 以往冷冽做什么过分的事,陈剑白都忍了,可洞天派一直都是后者的逆鳞,这一回的屠杀,势必不会安然平息。 既然如此,张瑜就更不能留,否则一个五行上境的强大玄者帮助陈剑白,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却说费羽明受伤极其严重,可是全力催动冰轮诀后,三才上境的实力完全体现,整个人如影如魅,穿梭在冰屑之中,剑招如雨密布,教人防不胜防。 一招龙腾吐雾。凌有衣的消耗也十分巨大,这种情况下光是抵挡都很艰难,更别说找到破绽反击了。 好在疾风剑雨同样是快剑,勉强还能支撑一下,但再拖一会儿,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凌有衣很明白当前的局势,嘴中轻念道:“探花爷!” 探花爷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得令。”随后嘴中不停,念念有词。 顾生与胡远光是看着就替凌有衣捏了把汗,没想到费羽明的实力竟然这么强,在这之前,二人还想施展天地霸王拳跟他换命,如今看来,真的是天真了。 “咦。” 打着打着,二人忽然发出一声轻唤,战局混乱,有几招他们虽看不清,但蓝衣少年明显接的住啊,人在前方,他的剑怎么是朝下砍的。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到了后来,凌有衣的剑招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轨迹,身上伤口无数,一片蓝一片红,显然已经精疲力尽,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顾生与胡远叹了口气,原以为这个少年乃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要为洞天派力挽狂澜,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但不论如何,区区一个两仪上境的玄者,能把费羽明逼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值得骄傲了。 我们洞天派是个孤独的门派,没有什么靠山,也没有什么生死相交的玄友,能得一人拼死相护,真的...真的已经足够了。 人的生命总会走到尽头,至少最后,不能让这唯一的朋友,为我们而牺牲了。 你得活下去,我的师弟! 顾生胡远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致的想法,体内玄力开始燃烧,打算以死掩护凌有衣逃走。 凌有衣似是察觉到这一点,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大喝道:“两位师兄都别插手,我说过,此人由我来对付。” 顾生与胡远怔住。 但见那位蓝衣少年不再退步,背影如山护在他们身前,即便全身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脚下依旧坚定不移地站着,一直没有倒下。 透过那道身影,对面的费羽明疯狂大笑,“死,都给我去死!” 一剑袭来,直接捅向凌有衣的心口。 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但费羽明不懂一种坚持。 它叫身残意坚,斗志不灭。 它叫兄弟情谊,绝境求生。 一位少年横握木剑,轻喝道:“兵解.狂风怒袭八千丈,云起雨剑荡四方。” 霎时风起,电闪雷鸣,整座天空,仿佛都被黑暗笼罩了。 嗖,一道螺旋水柱缠绕木剑刺出,凌有衣,终于开始反击了。 第四十二章 杀! 天空一瞬之间乌云密布,继而转晴,阳光明媚,老天爷仿佛只是和众人开了个玩笑,但是东西南三方战场的弟子看着这一幕,皆停下打斗驻在原地,睁大双眼遥遥望着演武场中心的方向。 在那儿,有一股极强的玄力波动正在爆发! 由于修炼了云水诀的缘故,这一次的兵解状况显然与前两次都不同,探花爷没再变成一朵小黑云,而是剑身被一层深海色覆盖,波浪一般的纹路缓缓流动,透着几许神秘的气息,一道极细极密的螺旋水柱缠绕左右,速度奇快,仿佛只要微微一触,就会被割成肉泥。 顾生与胡远发誓,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剑法,兵炼之说在益州尚不流行,二人也没往这方面去考虑,他们惊讶地发现,眼前蓝衣少年的玄通境界竟然一涨再涨,从两仪上境到两仪圆满,从圆满突破至三才上境,再突破至三才中境。 疯狂暴涨的玄通境界似乎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惜最后冲击三才上境时,稍稍缺了那么一口气。 最终境界,定格在了三才中境巅峰,这怎么可能! 不单单是顾生胡远感到惊讶,费羽明势在必得的一剑被凌有衣挡下后,眼睁睁看着对手气势暴涨,心中也俞发焦急,可他毕竟是天剑派的二弟子,经过一段疯狂的进攻后逐渐缓过神来,兜里拿出一颗专门治疗内伤的融雪铸元丹服下,整个身子状况,瞬间恢复了许多。 再度观察面前的蓝衣少年,费羽明不禁冷冷一笑。“三才中境,很好啊小子,只可惜还是差我一筹,身中那么多剑的情况下,再怎么挣扎,也脱离不了被杀的命运。” 嗖地一声,一道白茫茫的冰寒剑气挥出,其中夹杂着无数细小冰锥,融雪铸元丹不愧是神药,治好内伤的同时,就连玄力都恢复了不少。 感受着手中探花爷传来的力量,凌有衣大为惊喜,此时此刻,他的身躯好似被云拖着,十分轻盈,即便身负重伤,行动起来竟比之前还要迅捷更多。 面对那道凌厉冰寒的一剑,凌有衣目光一眯,不退反进,右手木剑探花爷,不对,现在称呼为螺旋水剑可能更为恰当。螺旋水剑在空中挥舞不停,水柱如有灵性,剑花陡生,只听叮叮叮的声音,冰锥悉数被挡下,费羽明还未反应过来,凌有衣的剑已经到他头顶,重重劈下。 他瞳孔一缩,催动玄力化作寒冰护体,二者相互撞击,发出嘶嘶的声音。 “给我破!”凌有衣大吼一声,螺旋水柱疯狂旋转,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穿透力,只听咔的一声,寒冰轰然碎裂,费羽明踉跄后退了几步,随后一屁股跌在地上,原本嚣张的眼神已经逐渐被恐惧代替,心中狂吼,“妈的,这小子明明受了重伤,怎么还有这么强的力量,这种韧性,简直跟北方蛮族有的一比。” 凌有衣将剑指在他的眉心,鼓足气力大吼道:“你们的头儿已经被我俘获,如果不想他死,赶紧放下兵器,乖乖投降。” 声音宛如惊雷,震动全场,所有新月堂弟子呆若木鸡,看到费羽明倒在地上时,纷纷停下攻势,退到一旁,洞天派的弟子也懵了,没想到那位神秘的口罩少年,竟然真的挽救了这场危机,顿时一片欢呼。 松云子仍在在山林间寻找张瑜的身影,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回往演武场中心,心想,“费小子竟然被打败了,究竟是谁!” “乖乖带人撤走,保证以后不再招惹洞天派,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凌有衣看着剑下之人,淡淡说道。 费羽明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忽然大笑道:“撤走?放我生路?哈哈哈,你可知道我是谁,天剑派二弟子,一个你八辈子都攀不起的高贵身份,你小子不是很厉害吗,要真有本事,尽管来杀我啊,杀了我,你就要面临天剑派永无止境的追杀,洞天派,也永无安宁之日。” 凌有衣的眼中逐渐透出一丝寒光,紧紧握着剑柄,却迟迟没有下手。 事实确实像他说得那样,天剑派的势力太庞大了,小小的侠隐阁,在它面前不过是一只蚂蚁,想要踩死就能踩死,想要捏死就能捏死,凌有衣与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之所以会出手相助,多半也是由于柳长青的缘故,可若现在不杀,日后祸端也会不断。 正当犹豫的时候,费羽明冷冷一笑,似是料定凌有衣不会杀他,手指轻勾,催动纯白长剑刺向顾生胡远的方向。 犹如一道流星划破天际,飞剑的速度奇快无比,凌有衣的身体毕竟负荷太重,再想去救已经来不及,眼看飞剑即将洞穿二人的身体,他心下一横,重重刺下。 杀!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强大的螺旋之力一剑穿心,费羽明死死睁大双眼,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真敢下杀手,来不及说遗言,就已一命呜呼。 由于主人突然暴毙,飞剑行径的轨迹也骤然停下,顾生胡远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随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嘴中不停呢喃,“赢了,真的赢了!” 凌有衣转过身,朝他们微微一笑,连续的作战使他脑中一晕,身子急速下坠,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探花爷恢复到了木剑的状态,洞天派守卫战,看似已经大捷,然而真正的风雨,才刚刚来到。 远方,松云子见到费羽明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已是怒不可遏,注意到躺在一旁的凌有衣,二话不说,一道新月斩劈去。 残月弧光宛若惊鸿,如果被砍中,绝对被劈成两半,凌有衣很清楚这点,但此时,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动了。 忽地一道身影掠过,抱着凌阁主躲开这致命的一击,后者睁开眼,只见那人脸蛋微胖,朝着自己嘿嘿一笑。 “龙全!你怎来了。” 龙全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早说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别接,但既然你坚持,咱们做阁员的,不得紧跟阁主的脚步?甭废话了,回头工资给双倍就成。” “如果能回去,我给三倍。”凌有衣咧嘴一笑。 松云子一剑落空,面露狠色,再度攻来时,却见空中有一道金光划过,三重剑光呈一道三角形插在地面,将自己牢牢困住。 他浑身不得动弹,脸色剧变,“琅琊剑法,难道说!”猛然抬起头,只见空中站着一位小男孩,模样清秀,穿着洞天派标志的蓝衣,然而表情,却像一位成熟的老者,沧桑如海。 小男孩缓缓开口,声音却不细嫩,反而无比厚沉:“我派后人,何故为难洞天派。” 一语威严,松云子如遭雷击。 与此同时,彩云观中。 司徒云朗与苏红妆之间的第二十一场比试激斗正酣,忽然,手中玉麟剑失控,好似要将他牵扯到令一个地方。 苏红妆见此异状,很礼貌地停下进攻,问:“怎么了?” 司徒云朗没有回答,望着洞天派的方向,兀自嘴中呢喃道:“先祖英魂,再临世间,琅琊剑谱出世了!” 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司徒云朗朝苏红妆简单留下一句“他日再战”,又低头看了看慕宁,脚下一动,直朝洞天派方向赶去。 第四十三章 人生,就是在不停的选择中成长起来的 茂盛山林中,不知从何处开始,新嫩的绿叶上滴着鲜红的血液,蜿蜒到很远的地方。 循着轨迹望到尽头,只见张瑜披着一头凌乱的白发,正捂着胸口缓缓走向演武场方向。 早在天剑派的弟子来此之前,他就十分清晰地认识到一点:即便交出琅琊剑谱,费羽明也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前一夜,他将真正的琅琊剑谱交给了见习弟子柳长青,并告知他今后不能再以洞天派弟子的身份存活世间,一旦费羽明发难,洞天派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如果日后琅琊剑谱被发现是假,那么这些人,会从哪里寻找线索? 无疑是洞天派的残党! 琅琊剑谱与洞天派弟子的性命在张瑜看来,只能择一保之,原本他更看重后者,但那些人实在太顽固,无奈之下,就只能选择前者了。 人生就是在不停的选择之间慢慢的成长,有时候对你而言,明明两个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割舍,但到了关键的时刻,总会有那么个念头,会让你打破平衡,寻找到更为侧重的一方。 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到头来是后悔还是庆幸,再次面临同样的困境时,你都不会再怯弱无力。 直到人生的最后,张瑜仍在做着这样的选择,成长与否,对他来讲压根就不重要,他只想尽最后的余力,去守护那些仅剩下来的弥足珍贵。 两全其美总是难以实现,然而命运的轮盘,却因为二人的掰动而实现反转,其一当然是今日的主角,作为洞天派弟子披挂上阵的凌阁主,其二却是那个曾经因为害怕,而将身后之人置之不顾的柳长青。 那一日的夜晚烛火下,柳长青坐在床上轻轻抚摸着琅琊剑谱的扉页,思绪万千。他猜到送书的人定然是洞天派中,唯一一个仍在坚守阵地的张瑜长老,也猜到他想让自己,带着琅琊剑谱隐然退潮的目的。 他辗转反侧,也不知怎么,总是回想起那一天站在侠隐阁的凉亭下,面前那位浴血奋战的少年英姿。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凌有衣当时的心境。 明明已经血肉模糊,他为何还要再战? 是为了守护他所在的阁楼。 明明没有强大玄通,我又为何不走? 不也正是,想要拯救自己所在的门派嘛。 隐然离开与决心守护之间,他做出了选择。 柳长青内心顿悟,连夜翻开琅琊剑谱,企图习得这篇千年以来,无人学会的剑法。 整整一天的时间,一个毫无武学根基的小男孩不吃不喝,将这本晦涩拗口的剑谱翻阅了无数遍,最终结果,仍旧毫无头绪。 山脚之下,亲身感受着地动山摇,天空一瞬变黑的场景,柳长青的心里,实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萌发。 就在他准备上山之际,琅琊剑谱忽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四面八方照进他的体内,柳长青纤瘦的小身躯宛如被万千蚂蚁啃噬,痛苦不堪,“啊”地一声发出凄厉惨叫,但他没有晕过去,死死咬牙坚持。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身上的痛苦渐渐褪去,柳长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继续迈步前行。 忽然,一道悠远沧桑,宛若跨越了千年时光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洞天派的小娃娃,你可愿意将身体,暂且借给本宗?” 柳长青猛然停住脚步,警戒道:“你是谁?”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竟有些缅怀,有些伤感:“小娃娃,你手里的琅琊剑谱,当年就是本宗与玉麟共同创造的,这儿就是洞天派嘛,改变挺大的,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来了。” 柳长青一听这话,顿时怔住,他的身体竟在无意之间,成为了天剑派祖师爷的灵魂住所! 此时洞天派演武场内,空中那道金黄的光芒似比太阳更盛,强悍无匹。 龙全勉强抬头望去,惊讶地掩住嘴,“我靠,那...那不是咱们这次的委托人吗?” 凌有衣微微一愣,也发现那位浑身散发着圣洁气息的人,正是柳长青,尽管不知道这几天的时间,柳长青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改变,至少这会儿,凌阁主是欣慰的。 “先祖英魂,竟是祖师爷回来了。”全身被柳长青的玄力威势压的不得动弹,松云子的额间冷汗直流,抱着拳,唯唯诺诺地回道:“天剑门弟子松云子,见过祖师爷,回祖师爷的话,我们并未有过刻意的刁难,只是洞天派的实力早已不如当年,琅琊剑谱放在这儿实在不安全,所以前来要回,暂代保管。” 话音刚落,松云子右膝猛然跪倒地上,那道威压的气势更甚,已经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琅琊剑谱是本宗亲自送给玉麟的定情信物,作为洞天派镇派之宝长存,没有本宗的准许,谁敢夺走!” 空中的声音依旧悠远,但谁都能听出来,这位祖师爷已经雷霆大怒。 松云子眼睁睁看着费羽明的尸体倒在前方,自己却毫无作为,不禁右手狠狠锤地,以发泄心中愤懑。 琅琊剑谱的秘密,在天剑派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为何千年以来,此剑谱无人习会是有原因的,因为它根本不是一个剑谱,而是一个传承。 与凌氏一族的传承,兵解一样,琅琊剑谱,是来自天剑派祖师爷的传承。 琅琊剑谱中寄存着天剑派祖师爷的灵魂,唯有得到他老人家的认可,才可获得灵魂的依附,得到传承之力。 祖师爷的实力冠绝古今,能够得到他的指点,假以时日,传承者必然是震动天下的高手,松云子万万没想到,一个洞天派的小男孩,竟能得到祖师爷的认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心中气急,可如今祖师爷的灵魂替洞天派压阵,他也只能乖乖撤走,毫无办法。 就在他准备下令的时候,身边三道金剑渐渐淡去,柳长青的身体也缓缓飘落至地上,金芒不再。 松云子的眼中爆出一道阴鸷的寒光! 是了,祖师爷的灵魂刚刚与这小子融合,自然坚持不了多久,今日之局,洞天派的人显然是杀不得了,但那个小子,必须死! 他目光一转,牢牢锁定凌有衣的身影,手中之剑挥动,身形一掠而至。 “凌哥!”柳长青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大喊着提剑冲上前,然而没了祖师爷附体,他仍旧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 凌有衣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恢复,虽说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转,总算也恢复了一点行动的能力,站起身来,目光一凝狠狠推开龙全,躲显然是躲不掉了,但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体内云水诀再次催动,右手紧握探花爷,扭头朝他笑道:“长青,你真的长大了。” 松云子的身影一瞬而逝,宛若月光跳动,留下一道残影,凌有衣甚至没反应过来,前者的剑已经到他的胸前。 “不要!”龙全,包括其他洞天派的弟子撕心裂肺地大喊。 忽然,空中一道白光闪过,一位银发少年手持一柄莹莹如玉的长剑格开这致命的一击,眼神冷酷如霜道,“松云子,退下。” 第四十四章 告捷 “司徒云朗,你的二师弟都被这人杀了,还在这拦我干嘛!”松云子脸色铁青,先是那个微胖的青年,再是祖师爷的灵魂,而后竟然连司徒云朗,都来相助这位垂死少年,他该是有多大的气运护身。 银发少年正是从彩云观赶来的司徒云朗,作为天剑派的大师兄,掌门陈剑白的首徒,对于洞天派的态度,自然跟他师傅一样,妄动者死。 司徒云朗瞥了瞥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费羽明,眼神古井无波,“那又如何,我说了,退下。” 松云子顿时吃瘪,明明自己的辈分比司徒云朗大了一辈,玄通境界也比后者高出不少,然而每次面对这位少年时,始终感到一阵心悸,便是陈剑白,都没能带给他这种强烈的感觉。 “好。”极不甘心地点头后,松云子见大势已定,给各方新月堂弟子一个暗号,背着费羽明的尸体率众离开。 司徒云朗放下手中玉麟剑,环顾四周,见到好几处都有新月堂弟子与洞天派弟子的争斗痕迹,再从费羽明的身死以及松云子的急切报仇,妄图杀掉身后的洞天派弟子看来,已经大概猜到了整件事情的经历。 他转身看向凌有衣,问:“你就是琅琊剑谱的传承者?” 一个洞天派弟子能杀掉费羽明?换了谁都不会相信,唯一的可能只有这点。 凌有衣摇了摇头,随后听到了一阵很甜很酥的声音。“哇,终于又回到洞天派了,好怀念呀,咦,那个小孩身上好像有岳大哥的气息。”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司徒云朗所在的地方,甜酥的女声配合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画面极不协调。 你能想象一个十分冷酷的帅哥发出撒娇似的妹子声音吗,而且最关键是,其他人听不到,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 这特么不是悄悄说情话嘛喂。 凌有衣嘴角一抽,原本这位银发少年出手相救,凌有衣是很感激他的,然而现在...好吧,我只能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不用想,这声音肯定是玉麟剑发出来的,兵解这项传承厉害是厉害,不过有时候也蛮坑爹的,譬如现在。 玉麟剑似乎看到了木剑,惊讶道:“哇,探花爷,你怎么也在这,哎呀呀,你什么时候被封印了,好可怜哦。” 探花爷呸地一声说道:“小玉麟,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大爷我好得很。” 小玉麟?堂堂玉麟仙子的配剑,天剑派镇派神兵,竟然叫她小玉麟! 凌有衣略有深意地拿起探花爷,上下掂量了一番。 “小子,你干嘛!”探花爷只觉得浑身有些别扭,大叫道。 凌有衣轻声地打趣道:“探花爷啊,我一直在想你的名字是谁起得的,文试第一是状元,第二是榜眼,第三则是探花,你该不会是大陆第三的玄兵吧?” 探花爷哈哈大笑:“哇哈哈,这都被你猜到了,小伙子有点水平啊。” 凌有衣翻了个白眼,我就随口一说。 玉麟剑见到这一幕,极其惊讶道:“小哥哥,你能听到我们说话?” 凌有衣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以示肯定。 司徒云朗正低着头,冷冰冰地看着凌有衣,他说他不是琅琊剑谱的传承者,怎么可能杀得了费羽明,正当怀疑的时候,谁想这小子一个人莫名其妙说了什么悄悄话,随后又朝着自己笑了笑,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有那方面的癖好!”司徒云朗眼睛一瞪,甚至怀疑自己救错了人。 凌有衣似也察觉到这抹微笑太过神秘,歉然地朝他抱了抱拳,随后若无其事地与龙全聊起天来。 就在这时,洞天派的弟子们欢呼雀跃地跑向他这边,若不是凌有衣现在身上有伤在身,已经联合把他抛向天空祝贺了。 他们很明白,尽管后来有很多强者救场,但此役能够化险为夷,大半都是这位戴口罩神秘少年的功劳。 此时凌有衣的口罩早已在战斗中掉下,露出一张布满尘埃的脸庞,尽管与平常的容貌不太一样,但瘦削的轮廓以及如墨的双眼还在,仍是被大家认了出来。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 “我靠,怎么会是你小子!” “老...老子真是信了你滴邪了。” 众弟子看到凌有衣的样子一个个跟口吃似的,半天才迸出一句话来。 凌阁主嘿嘿一笑道:“怎么?这才几天不来骚扰我侠隐阁,你们就认不出我了。” 众弟子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饶头道:“阁主大人别怪,这人嘛,总会犯一些愚蠢事的,咱改,改正不就成了。” 凌有衣摇了摇头,摆摆手道:“得了得了,奉承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要谢的话,就去谢那边的师弟吧。” 众人扭头,望向柳长青,满脸疑惑。 柳长青红着脸,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众人这才知道凌有衣是接了委托才会来此相助的,尽管如此,感激之情依旧难以言表。 “嘿呀,看看现在谁还瞧不起咱们的见习弟子了。” “可不是嘛,小师弟,方才你出场的样子,简直帅爆了。” “额,我觉得还是凌阁主比较帅,你们这帮正太控。” “哈哈哈。” 大伙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顾生与胡远含笑地望着这一幕,逐渐恢复行动后,往山林中找到了张瑜,后者由于失血过多,走到一半倒在地上,好在二人及时赶到,给他服下凝血丹后脱离了生命的危险。 司徒云朗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玉麟剑与木剑探花爷不停扯淡他也听不到,只是从众人的对话中,意识到琅琊剑谱的传承者,正是那位最不起眼的小男孩。 得知这一点后,他也没作过多的停留,默默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随后脚下一动,瞬间离开。 天空中传来一阵悲鸣:“哎呀呀,臭司徒云朗,你多呆一会不行嘛,好不容易见到个有趣的人,你让我多聊会。” 凌有衣噗地一下笑出声来,“这玉麟剑还挺有趣的。” 探花爷切了一声道:“嗨,她这性格跟玉麟仙子一模一样,就算只能跟自己讲话,也是话不停的。” 大战过后,洞天派终于在凌有衣等人的帮助下度过了这场大劫,费羽明身死的消息被天剑派一方压制住,尽管松云子一直强调要报仇,可惜司徒云朗回归后,直接将整件事情的因果告诉陈剑白,后者勃然大怒,二话不说,就将松云子以及所有新月堂的弟子发配到后山剑冢做苦工。 冷冽方面,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 夕阳下,龙全背着凌有衣的身子走在回往侠隐阁的路上,忽然问道:“阿凌,我有一点很纳闷。” “你说?” “你就真不怕得罪天剑派,不怕死吗?”龙全稍稍转头道。 凌有衣大笑道,“怕啊,谁不怕死,只是龙全,你要知道一点,任何东西,即便是一件死物,即便是一把玄兵,它的体内都有一种东西存在,那样东西叫做灵魂。” “我的老爹是上一任的侠隐阁阁主,不是很厉害,但每次接到危险的委托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因为他知道,委托人正在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困难,如果他不帮忙的话,灵魂就将不再属于自己。” ............. “停停停,别给我灌鸡汤了,说,这次得到多少报酬!”龙全打断凌有衣道。 凌有衣莞尔一笑,随后骂道:“奶奶的,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是是是,我就是图着报酬丰厚才去冒险的,不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哈哈,我就这类型的典范,额,洞天派的报酬我瞧瞧,哎,都是穷光蛋,一毛钱都没给,说好的三倍工资看来是兑现不了了。” 龙全欲哭无泪,“完了,这下真得喝西北风了。” 凌有衣眨了眨眼睛,调皮道:“好在那儿的江湖秘籍挺多的,随手拿了两本,我看看,风神弓与连珠箭,得了,拿去好好练,练成了再去卖掉,肯定有个好价钱。” 龙全忽然停下脚步,随后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逐渐拉长,暖洋洋的,云絮飘动,好似让人身陷美梦,一瞬间,所有的烦恼都忘却了。 第四十五章 一人五玄兵的逗趣日常 归霖宗,闺房内,一袭淡雅绿衣,身材玲珑有致的柳月儿美目一挑,尖细地惊呼道:“你说什么,费羽明战死,琅琊剑谱没有夺回?” 暗夜中,一道极其冰冷,似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回道:“是的,小姐,这一次与洞天派的纷争引起了陈掌门的高度重视,后者已经暗暗将消息压下,而挑事的新月堂受到严厉的惩罚,已悉数被安排到剑冢之中。” “洞天派有那么厉害?”柳月儿轻抚了下巴来回踱了几步,实在想不通,又问:“杀费羽明的人是谁!” “经过调查,是一个名叫凌有衣的少年,他并非洞天派弟子,归属于一个叫做侠隐阁的组织,而且是以阁主的身份。” “侠隐阁,是那个曾经在益州掀起一阵轰动,专门接受委托的侠隐阁嘛?” “是的,这一次凌有衣相助洞天派,正是受了别人的委托。” 柳月儿坐在梳妆台前轻挽秀发,对着自己笑道:“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阁主竟敢为小小的洞天派杀了费羽明,这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 “好好的计划被人破坏,还真是烦恼呢,不过倒也没关系,陈剑白有意将消息封锁,一来是为了顾及天剑派的颜面,二来却是为了保护侠隐阁的少年阁主,一旦费羽明被杀的消息泄露出去,真正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世人会怎么想,天剑派的老脸往哪里搁?” “小姐的意思是?”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柳月儿嫣然一笑道:“雇人把消息泄露出去,以凝霜堂冷冽高傲的性格,绝不会容忍凌有衣继续存在于世间,而陈剑白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正义感泛滥,即便自己的徒弟被人杀害,只要是对面占了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力保凌有衣不死。” “不论那位少年阁主的命运如何,天剑派内部的混乱,仍会像漫漫长路延伸下去。” “是。”那人允诺道。 柳月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提醒道:“对了,二水,有空的话,去侠隐阁试探一下那位凌有衣,一个非宗门弟子杀了费羽明,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 ****************** 三天后的清晨,侠隐阁内。 凌阁主的恢复能力的确变态到令人发指,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一粒恢复身体的丹药都没吃,可仅仅过了这么短暂的时间,整个人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下了床来到阁楼一层,他看到外头有个人影正在太阳底下发呆,走上前懒散道,“喂喂,龙全,这几天我躺在床上,你没跟着偷懒睡觉吧,虽然天气暖洋洋的,整个人没干劲很正常,可就算暂时没有委托,也要勤练玄通才行,要不然临阵磨枪,会把人急得不停上厕所尿尿的。” 龙全转过头,阳光映着他脸上的激动,“阿凌,你的身子恢复了?” 凌有衣抠了抠鼻,打趣道:“长时间躺在床上不运动,可是要骨质疏松的,我可不想提前变成老头子。” 龙全嘿嘿一笑,不过很快黯然低头,略显失落道:“阿凌,你说天才与笨蛋,是不是从一出生下来,就早已决定的事,有的人一点就通,再难的内功招式一学就会,而有的人不论如何努力,都跟一块朽木似的,怎么雕琢都是废品,云水诀我练了很多遍,可惜,到现在还是没练出丝毫的玄力。” 即便修炼云水诀,都没有练出玄力,龙全的资质的确是差到极点了。 凌有衣目光一沉,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凝重道:“龙全啊,哪有人的命运,是从一出生就能决定的,别人能够做到而你做不到的事,或许只是别人比你多努力了一秒钟而已,兴许再坚持一秒钟,你就成功了。” “阿凌...”龙全感动地就要哭出来,不想凌有衣沉重的表情忽然一变,噗地一声捧腹大笑道:“不行了,装不下去了,哈哈哈,刚才我就是唬唬你的,额,怎么说呢,不行的事就别强求,好好干好你在侠隐阁的本职工作,跑腿打杂就行了,哦对了,恰好厨房里的菜都没了,快去城里买点回来。” “我靠,诚心耍我的是吧。”龙全狠狠竖起右手中指,满脸鄙夷,不过身子还是蛮听话的,说去买菜,就真的跑出去买菜了。 凌有衣微微一笑,大病初愈的感觉真的挺不错的,此时阳光明媚,索性就把阁内的四大玄兵还有探花爷一起拿出来放在草坪上,伸了伸懒腰,一人五玄兵聊起天来。 “探花爷,听小主人说,这一战你可牛了,跟我说说剑跟剑碰触的感觉是怎样的呗。”天道霸王剑一向话多,方聚到一起就停不下来。 探花爷呵呵一笑,“你要是不想断成两半的话,尽管和我试一试就知道了。” “我去,这么狠,那还是算了吧。”天道霸王剑一听这话瞬间就蔫了,惹得大伙哄堂大笑。 “天道,别怂啊,哥几个支持你。” “是啊是啊,探花爷还不是在阁主大人手中才厉害,换到别人手里,就是把普通的木剑,要不这样,天道你给阁主大人使,然后等小主人回来,让小主人用探花爷。” 惊羽凤翔弓噗嗤一笑:“神牛龙刹,你们两个太坏了,想法是不错,也得看阁主大人同不同意啊。” 凌有衣被他们几个逗得乐呵,眯着眼看向探花爷道:“那可不行,探花爷可是我的伙伴,万一把他弄断了怎么办。” “哟哟哟,阁主大人明显是偏心啊。”四大玄兵发出一阵嘘声,凌有衣哈哈一笑,也不理会。 探花爷嗤笑道:“本大爷帮了这小子这么多忙,他能不帮本大爷吗,你们也真是愚蠢。” “咦,不对,怕我断掉,这是什么话,凌小子给我说清楚,本大爷难道不在你手中,就会脆弱得跟木头一样吗,来啊,互相伤害啊,比就比,本大爷在龙小子手里一样威风八面,还能怕你不成。”探花爷忽然意识到这句话里富含的真意,顿时暴跳如雷。 一人四玄兵一个都不回,止不住的大笑嘲讽。 “我靠,你们几个笑什么,都欺负我没手没脚是吧,丫的,欺人太甚,哦不,是欺爷太甚啊!” ............. 一人五玄兵的逗趣日常就是这么欢乐,对于凌有衣来说,看似人丁稀少的侠隐阁,真的一点都不寂寞。 第四十六章 不会烧饭有错吗? 要说哪个菜市场距离侠隐阁最近,肯定是附近的王家村了,不过龙全对于那个地方可说是怕了,这三天来,他每天每夜都要挑着水桶去那打水,一边跑路还一边修炼云水诀,眼看凌有衣练这内功从两仪下境蹦到两仪上境,速度简直就跟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似的,结果自己呢,毛的玄力没练出来,简直伤心死。 就好像一个失恋的人再次去往曾经二人欢笑的地方一样,去王家村,无疑会让龙全的内心深处勾勒起一串串的黯然神伤,想了想,还是换个地方为妙。 于是,他动了动身,再次去往几十里外的锦官城。 “可恶啊,难道我的存在,真的只是为了跑腿吗。”龙全忍不住吐槽。 烟朦水绿的锦官城内总是很热闹,即便是普普通通的菜市场,都很有多玄者来往,此时一间酒楼外,几位来自不同门派的弟子正在坐在一起饮酒吃肉,顺便聚众讨论, “你们都听说了吗,天剑派的二弟子费羽明不顾赵衡大人的建宗令,公然率领弟子攻打洞天派,结果竟被一位少年给杀了!” “嗨,这消息都已经传遍益州各地了,据说那位少年名叫凌有衣,刚满十八岁,乃是专门接受别人委托的侠隐阁阁主,此役过后,可说是一战成名了。” “哼,要我说,天剑派这一回也真够不理智的,前有彩云观,后有墨武门,这益州第一宗门的位子都没坐稳,竟敢私自向其他宗门发起进攻,真不怕引起众怒?” “引起众怒?别开玩笑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费羽明还不是仗着凝霜堂堂主冷冽与刺史大人的关系,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就是不知道隐世不出的洞天派与天剑派有什么仇什么怨,竟能惹得后者不惜代价要灭他全宗。” “嘘,宗门与皇朝之间的事不要随意谈论。”一人忽地提醒道。 方才那位口无遮拦的弟子立马噤若寒蝉,随后望了望四周,转移话题道:“不过说实话,侠隐阁的凌有衣的确很厉害,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倒是能去那儿试着委托委托。” 龙全刚买完菜出来,站在一旁偷偷听到他们对话,作为侠隐阁的一员,心里头自然是倍儿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吧,虽说咱没出什么力,怎么说也是阁内的跑腿担当啊。 最重要的是,他本以为这件事不会流传开来,正想着怎么将业务推广出去,好赚更多的钱,结果一愣神,侠隐阁竟然成了益州的招牌,至少就这些弟子的态度来看,对我们还是颇为赞誉的。 “这还不是美滋滋?”龙全心里乐开了花,好事逢双,恰好现在买菜的钱又剩些油水,用来给老爹买药很不错。 回了一趟贫民窟,向老爹杜天龙说完一些现状后,龙全一边哼歌一边回到侠隐阁,将他在街上听到的好消息告诉凌有衣,后者“嗯”了一声,却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这一次杀了费羽明扬名立万,有一半是形势所迫,有一半是运气使然,首先对敌之前,顾生胡远对于费羽明的消耗是巨大的,再者就是疾风剑雨的奥义对他心理上产生了一定压制,使得费羽明完全没有发挥出原本应有的实力,这两点可说极其关键,剩下的,才是兵解的强大以及神秘,如果费羽明知道兵解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故意防守拖延,最后的结果还不好说。 至于这一次的消息公然揭开,好处自然是有的,但也不尽然。 忽然,凌有衣从墙角处听到一道十分轻微的声音,浑身紧绷,随后目光如炬地望向那边:“龙全,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龙全放下买来的菜,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奇怪的声音?没有啊,阿凌,大白天的你可别吓人啊。” “没有?”那道声音虽然细微,似燕子呢喃,但凌阁主的听力一向很好,不会有错的。 他眯起双眼,脚下移动,缓缓走到墙角,即将临近的时候,右手突然发力,猛地一拍! “啪”地一声,结果只是拍在了墙上,其他什么东西都没碰到 收回来时,只见手掌瞬间变得通红。 龙全嘴角狂抽,一脸无奈道:“喂,阿凌,你别在那神神叨叨了,快考虑考虑以后的对策,你想,我们侠隐阁现在也算在益州闻名遐迩了,以后的委托肯定蹭蹭蹭地往上涨,然而问题是,阁里一共就两人,很显然人手不够啊。” 只见凌阁主压根没听到龙全的话,一脸认真的盯着墙上,仿佛正在确定有没有把蚊子拍死,方才那道细微的呢喃声还在,这会儿却是消失不见了,难道自己真的听错了。 “不会吧,莫非是受伤之后的后遗症,耳朵都不灵了!”凌有衣转过头苦笑。 陈二水这会儿躲在墙角中,眼看凌有衣的一巴掌朝着自己的虚无身体拍下,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作为归霖宗大小姐柳月儿的秘密守卫,陈二水掌握着大陆上极其罕见的隐匿功法,幽影诀。 幽影,顾名思义,就是潜伏在暗中的影子,这套功法可以将人的身体完全隐藏起来,包括呼吸,包括心脏的跳动,玄力的波动,就连原本存在的实体,还有与身体接触的衣服,匕首等等,也不仅仅是遮蔽那么简单,而是虚无,没错,虚无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即便自己的位置暴露,敌人一拳攻来,也会打到空处。 话虽这么说,可实际上,陈二水自打学会幽影诀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她的存在,是的,没有一个人,包括天剑派的掌门人,号称益州最强的陈剑白。 幽影诀在玄功谱中的记载便是大陆中顶级的隐匿功法,一旦施展起来,整个人就好似空气一般,无色无味,陈二水也是在一次偶然中,才将它学会。 前些日子她按照柳月儿的安排散播侠隐阁的消息,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抽空来到这儿打探一番,原本她见到凌有衣时,表情是很失落的。 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且玄通境界只有两仪上境,这样的人能杀费羽明,多半都是靠运气。 然而没过多久,那人的身影就逐渐朝她所在的地方靠来,原本只是缓缓踱步,结果那一掌拍的,却是迅疾如电。 如果陈二水修炼的只是一般的隐匿功法,那么这一掌,瞬间就能让自己原形毕露,不但如此,下手那么重,很可能会毁容的。 作为一个常年隐藏在黑暗中人,陈二水对于子己的容貌却是格外珍惜,因为好不容易才能展示自己的机会,总该呈现最好的一面才是。 更为关键是的,那个混蛋拍过来的时候,手掌竟然不偏不倚地正中她的胸部! 虽说陈二水的身体正处在虚灵状态,触觉上的感受一点没有,可是在视觉上,却是把这点牢牢看在眼中的! 这也是为什么心静如水的她,会被凌有衣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到。 “他是怎么发现我的?”陈二水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凌有衣,想要观察出什么,却见那人还是这么吊儿郎当。 “龙全,快去做饭,我饿了。”凌有衣打了哈欠,随后躺在大椅上,一副等吃等喝的模样。 “自己不会动手吗,怎么可以这么懒。”陈二水很久没有感到过生气,一看他就不爽,狠狠骂道。 “喂,龙全,你倒是快点烧啊,反正你的菜很一般,凑合吃吃就行了。” “烧的不好你自己烧啊,没本领还催催催,有什么好催的。”陈二水又忍不住吐糟。 “额,二水呀,我觉得那人应该是不会烧饭才这样的。”凭空地,忽然又多出一个声音。 凌有衣卧在躺椅上啃着一根黄瓜,十分赞同道,“对啊,不会烧饭有错吗,饿的时候催一下有错吗?” 咦?是谁在说话? “等等,这声音哪冒出来的。”凌有衣这才反应过来,就像一只碰到烫水的青蛙惊起,猛然看向墙角,“我靠,那里还真的有人。” 第四十七章 深不可测! 陈二水的幽影诀的确可以将自身的一切化作虚无,然而作为兵解的能力之一,凌有衣与玄兵之间的灵魂沟通却是脱离万法之外的存在。 先前窸窸窣窣似燕子的呢喃声音,包括现在突然冒出的“第三道声音”,都是陈二水腰间的匕首在作怪。 如果将那把匕首比作一个人,那么如今的三人正存在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 陈二水可以听到凌有衣的声音,然而听不到匕首的声音,凌有衣能听到匕首的声音却听不到陈二水在讲话。 至于匕首,一男一女的声音都能听到,然而在它的视角中,始终以为两个人都听不到自己在讲话,可实际上凌有衣是听得到的。 哇塞,听着这么复杂,感觉就像一部十分狗血的三角恋言情小说。 陈二水从未遇见这样的情况,哪里想得到这么多,见到凌有衣再次朝这边冲过来,只以为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连忙一个闪身,离开到侠隐阁外。 “啪”的一声巨响,凌阁主的一掌又拍在厚实的墙上。 此时正在厨房烧饭的龙全闻声赶来,被烟熏得灰头土面,拿着铲锅大骂道:“阿凌,你今天是不是脑子被烧坏,赶紧回楼上睡去。” 凌有衣埋着头,一掌拍在墙板上的动作维持了好久,半晌才转过身,表情像便秘一样难受,“明明有声音,没道理啊.....” ********** 受到惊吓后,陈二水急匆匆地赶回归霖宗大小姐的闺房,柳月儿正盘坐在床上闭眼宁神,修炼玄通,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淡淡问道,“二水,你的呼吸好喘,发生了什么?” 陈二水光是想想都感到后怕,不过语气依然平静道:“小姐,我去了一趟侠隐阁。” “哦?”柳月儿美目微睁,颇感兴趣道:“那个凌有衣,如何?”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陈二水沉默了很久,缓缓吐出六个字“这人,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柳月儿修炼玄通的时候极其认真,即便与二水讲话,眼睛也只是处在半睁的状态,可是一听到这四个字,蓦然睁开双眼,穿上鞋子站起身道:“区区一个十八的少年,如何深不可测?” 柳月儿自小便认识陈二水,知她性子冷淡,对于他人的评价不会很高,即便是司徒云朗,在她看来也只是“很厉害”三个字而已。 深不可测?的确很耐人寻味。 陈二水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一字一句,都让柳月儿听得瞠目结舌,惊讶之余,第一反应却是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小子一定是瞎猫逮到死耗子,故意装神弄鬼,我爹爹说过,除非是专门修炼感知系玄通的玄者,且一身玄通需达到六合境界,才有可能将幽影诀识破,他一个刚成年的人,打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达到这种高度。” 这也是陈二水纳闷的地方,“我也很奇怪,他的玄通只有两仪上境,但他一定发现我了。” 种种迹象,不论从他的反应,还是那种十分惊讶的眼神,陈二水对于这点十分确定,而且如果是运气使然,他不可能两次朝着同一个地方拍去。 二人逐渐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似是凝神思索,却怎么也摸不着头绪。 正如陈二水所说的深不可测一样,反常的现象,未知的神秘,一个两仪上境的玄者竟能杀死费羽明,这个凌有衣,的确让人摸不透。 “罢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考虑了,反正侠隐阁的威名已经远播益州,过不了多久,冷冽的凝霜堂与陈剑白的荡剑堂一定会各自采取某些行动,我们归霖宗,只需坐山观虎斗就行。”柳月儿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司徒云朗,我到要看看,这回你要怎么做。” 陈二水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部,有些心不在焉,柳月儿叫了两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哦,对了小姐,这次我下山还遇到一件事。” “什么事?” “万河门下的乘影在锦官城附近广邀兵炼师,组成了一个叫做北冥会的兵炼公会,如今已经初具规模,相传那里有好几位来自中原的兵炼大师。” “哦,万河门?”柳月儿舔了舔嘴唇,浑身散发着与她年龄不符的邪魅感,“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天海戒!那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竟然被该死的韩三鬼父亲生生夺了回去,也不知道老爸中了什么邪,不就一个赌注而已,搞得那么认真,虽然他严令归霖宗不得再抢天海戒,可是侠隐阁,可不属于宗门哟。” “嘻嘻,二水,你去侠隐阁一趟,委托凌有衣把天海戒拿回来,问他需要什么报酬,能满足的都满足他。” 二水微微一愣,随后道:“是。” **************************** 月光如水,照在柔顺的银发上,熠熠生辉。 松树下,孤剑挥舞,司徒云朗的身影忽明忽暗,灵动异常,可与以往干净利落的剑招比起来,似乎多了许多多余的动作。 “我的纯元剑心,竟然会动摇!”他抬头望着明月,忽地想起那一天在彩云观中看到的倩影,出水若芙蓉,身姿如拂柳,只一眼,竟让人如此难忘。 “她似乎叫慕宁,暮色下的宁静,很美。” 司徒云朗望着远方怔怔出神,忽地一道玩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云朗,你不会在思春吧?” 月光下,缓缓走来一位中年男子,国字脸,光着脚,穿一身黑色武服,身材匀称。 司徒云朗一见这人,立马板起脸道:“师傅不要乱开玩笑。” 国字脸大叔嘿嘿一笑,随后一把搂着司徒云朗的肩膀,眉毛一挑,色眯眯道:“说说呗,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要不要师傅帮你追回来?” 司徒云朗一把将他胳膊挪开,坐到松树下不说话。 国字脸大叔跟着一块坐下,沉默了许久,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夜色,气愤道:“费羽明那小子死了,哼,死得活该,谁让他老不听我的话。” 这话说得决绝,可司徒云朗转过头时,分明看到陈剑白的眼眶有些微红:“二师弟从小跟着你,师傅就不想着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我都说那小子咎由自取了,没事去找洞天派的麻烦作甚,只是这般死法,太过窝囊。”国字脸大叔陈剑白说这话时,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顿了顿又道:“云朗,这一次侠隐阁的消息泄露,你有什么看法?” 司徒云朗轻轻一笑,平静道:“是柳月儿。” “柳月儿!这丫头经常在我天剑派出没,倒是有可能得知这个消息,只是她泄露的目的是什么?”陈剑白压根没想过这一点,惊讶道。 司徒云朗没有多作解释,掌门人陈剑白与凝霜堂堂主冷冽共同严令封锁的消息,天剑派弟子谁敢走漏风声?而侠隐阁以及洞天派的人,如果不是想出名想疯了,怎会公然挑衅天剑派。 “师傅,尽管你与柳道生关系不错,甚至二人达成联姻的共识,但我不会承认,还有一点必须提醒你:小心归霖宗。”司徒云朗缓缓起身走向远方,银发于风中飘扬,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四十八章 迟来的委托 “凌阁主,你好帅,我是你的小迷妹呀,额,今天来这呢,有件事想委托你一下?” “姑娘请说。” “你....你能娶我吗?我会做饭,会洗衣服,还会暖床哦。” “抱歉,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下一位。” “诶诶诶,别急着赶我走呀,忘了跟你说了,我可以做小的。” ....... “咳咳咳,年轻人,你这里,真的什么委托都可以接嘛?” “是的,老婆婆,我叫龙全,你有困难,都可以跟我说,只要出一定的钱。” “咳咳咳,这个自然好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家的猫养了十几年,突然就不见了,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请问是什么时候丢的。” “大概是十年前吧。” “什么!养了十几年,丢了十年,这猫不早挂了。还有,都丢了十年了,那能叫突然不见吗!”龙全心中狂吼,想了想,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算了,老人家向来孤苦伶仃,越是活得寂寞,与阿猫阿狗的感情越好,她肯定很怀念那只猫,暂且听一听长相,然后找只一样的好了。” “年轻人,这些钱够吗?”龙全还没来得及说,老婆婆已经从脚底脱下一只袜子放在桌上。 龙全猛然捏住鼻子,如遭雷击! “抱歉,不够,下一位。” ..........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侠隐阁院子内门庭若市,几乎有了当年的感觉,结果二人忙活了半天,愣是没接到一个像样的委托。 自从侠隐阁名扬益州之后,大多数人都是慕名而来,而有的见不得别人好,则是诚心来添乱的。 哎,再这么下去,真得喝西北风了,龙全没有玄力的支持,风神弓与连珠箭也学不成,卖也不好卖啊。 二人干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白粥与咸萝卜,丫的,这还能是午餐吗!气得都快掀桌了好吗。 “阿凌,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如到下午,主动出击吧!” “好的,龙全,作为阁内的跑腿担当,这个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凌有衣握紧拳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当我没说。”龙全顿时摆出一副死鱼眼样,拿起筷子夹了根胡萝卜放在嘴中,一边吃一边吧唧,略带调侃道,“阿凌,你也吃啊,我觉得味道挺好的,日子就这么过过也不错,有个词语怎么说来着,清淡素雅是吧?对了,还有一句诗,虽是陋室,惟吾德馨。” “停停停!”凌有衣算是明白了他的套路,连忙道:“陋室你大爷啊,得了得了,下午我出去找生意,你在侠隐阁内接单总成了吧。” 龙全哼哼道:“这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地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凌有衣在吗?” 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意来了,二人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黑色碎花裙的美女站在草坪上,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明明是秋天,穿的却很少,如果不是表情冰冷且看向凌有衣的时候带着些许愠怒的目光,绝对更加诱人。 正是平常状态下的陈二水。 “哇塞,冰山美人啊。”龙全摩挲着手跑上前,问道:“妹子有什么困难需要委托?” “什么委托都接?” “绝对滴。”龙全拍了拍胸脯。 “那好,我想要万河门少门主手中的天海戒!” 万河门,天海戒! 听到这些熟悉的词语,凌有衣与龙全二人不禁怔住,不久前,他们还在那里大战了一场,虽说打得挺惨烈的,但最终还是与韩三鬼不打不相识,握手言和。 龙全不知真相,或许心中尚还存着一丝敌意,但对凌有衣来说,那件事后听到天海戒的悲鸣,知晓韩三鬼的过去,再到后者诚恳相赠云水诀,要他去夺天海戒,绝无可能。 人,是要讲义气的! “这个委托恕我不能接受,老实说,我打不过韩三鬼。”凌有衣义正言辞的回复完,扭头向阁内走去。 “黄金百两加极品剑法一本,这个报酬够不够?”陈二水缓缓把他叫住。 凌阁主一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立马回头道:“够,绝对够,刚才我是开玩笑的,韩三鬼在我眼里就是渣渣,天海戒是吧,这个委托我接了。” 龙全瞬间懵逼:“我靠,阿凌,你也太没节操了吧,不过这回,我支持你。” 陈二水目光一凝,如墨的双眼牢牢盯着凌有衣,竟又感到十分困惑,方才那种决绝的态度不似作假,怎么一说报酬,他整个人的态度立马发生变化。 哼,就算能发现我又怎样,还不是个庸俗的人。 凌有衣眯着眼睛看向陈二水,打趣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莫非是看上小爷我了,真不好意思,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谁看上你了!”陈二水美目一瞪,随后发现自己也有些失态,连忙恢复冷冰冰的神情,拿出五十两黄金递给凌有衣,“这些是预付款,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与极品剑法。” 说罢,她转身就走,也不知怎地,一被那吊儿郎当的家伙看着,心中就莫名感到虚虚的。 “我这是怎么了。”陈二水十分懊恼。 凌有衣随手将沉甸甸的金子抛给龙全,嘴角一勾,似在盘算着什么。 “阿凌,你不会真要去找韩三鬼再打一场吧,我觉得还是把这定金还给人家得了,毕竟韩三鬼给了咱云水诀,也算是补偿了,而且真要干起来,他家的万河门可不是吃素的。”龙全担忧道。 “百两黄金与极品剑法,送上来的东西为何不要?”凌有衣看着龙全,趁机嘲笑道:“你该不会怂了吧。” 龙全这回没有反驳,平日里开玩笑归开玩笑,到了这么严肃的时刻,他还是很明白的。 凌有衣愣了一下,也不将事道明,回到厨房将剩下的饭吃完,蹬蹬蹬跑到阁楼二层修炼去了。 实际上第一次与黑裙姑娘对话的时候,凌阁主是真的拒绝的,然而就在他拒绝之后,竟再一次听到了墙角那道熟悉的声音,是从她腰间别着的匕首方向传来的。 那时候凌有衣就明白了一点,昨天并非是自己神神叨叨,而是这位姑娘早已大驾光临寒舍,预谋已久。 当她说出报酬的那一刻,凌有衣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因此将计就计,马上答应了这事。为了表现得更加真实些,还故意自损形象,整得好像卖友求荣一样。 尽管陈二水没有自报家门,可是凌有衣对于天海戒的故事可谓一清二楚,除了韩三鬼视他作珍宝,剩下的,也就只有归霖宗的柳月儿了。 柳月儿能说会道,极富心机,而这位姑娘冷冰冰的,还有点木讷,显然不是她,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她与柳月儿一定有关系。 基本理清事情的脉络后,凌有衣已经迫不及待了。 “龙全,下午在阁里好好接待客人,我去趟万河门,马上回来,放心,这一次不用跟过来了。” 下楼打了个招呼,凌阁主直朝万河门方向赶去。 第四十九章 小影的计划 万河门西厢房内,一袭黑衣的韩三鬼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病卧的老人,皱纹密布,白发苍苍,深陷的双眼紧紧闭着,全身瘫软无力,好似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此人正是韩三鬼的父亲韩门主,经过与归霖宗宗主柳道生一战后,也不知怎地,一身爆炸肌肉迅速萎缩,正值壮年的韩门主竟成了这幅鬼样。 韩三鬼焦急万分,几乎找遍了益州所有名医,尝试过无数种丹药治疗,最后都没有什么效果。 想上归霖宗找柳道生理论,结果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 “父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我这个愚蠢的儿子。” 韩三鬼紧握拳头,每每想到那一天的场景,内心都止不住的感到愧疚难当,望着病床上的人,他重重发誓:父亲,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会去归霖宗上替你正名!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声音:“鬼爷,你在屋里待得时间也很久了,该吃午饭了。” “好,我马上来,”韩三鬼深深看了病床上的父亲一眼,应声推门而出,只见小影身板比直的站在门外,就像一根竹子。 “小影,北冥会的事情处理的怎样了?可有什么重大进展。” 小影回道:“重大进展没有,但总体来讲还算不错,我与小杀经过一段时间的招纳以及运营,北冥会现在已经初具规模,在他们的帮助下,万河门内大小弟子的贴身玄兵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改造加强,实力比以往强劲了不少,但要与归霖宗对抗,似乎还是不够。” 一位青衫扎辫,面容青涩的大男孩叼了根狗尾巴草走上前,随口一吐,大大咧咧朝娃娃脸小影道:“小影,你别光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啊,要我看,就目前咱们万河门的实力,完全可以跟归霖宗抗衡,当然,要将他们的宗主柳道生排除在外,那老家伙实在太变态。” 小影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我也考虑过,在益州范围内,兵炼师尚未兴起,出其不意之下,我们的确可以将归霖宗的普通弟子悉数击败,但那又如何,鬼爷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二人,柳道生与柳月儿,擒贼若不擒王,杀再多的也是无用,还有一点,尽管天剑派有资本无视赵衡大人的建宗令,但我们归霖宗,没有那个权力。” 吴杀见着小影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烦恼,撇撇嘴道:“哼,真是麻烦,早知道也像凌有衣一样,随手建个组织无视建宗令,哪用得着这么束手束脚,亏得老子一身玄通牛逼哄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结果呢,竟然没有用武之地,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小杀,别闹。”韩三鬼很无语地看着小杀,对于他的搞怪已经习以为常,叹了口气,眼神坚定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也不用过于着急,暗中提升自己,等待时机即可。” 小影和小杀点了点头。 三人沿着回廊走向厨房,忽然,眼前凭空冒出一个黑发凌乱,双眼惺忪,穿一身松垮灰麻衣的少年,提着一把木剑,朝他们招了招手,“哟,韩兄,我们又见面了。” 韩三鬼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看清来者后笑道:“这不是最近声名远扬的凌阁主吗,今天大驾光临万河门,有什么事吗?” 凌有衣嘿嘿一笑道:“韩兄就别挖苦了我,这一次死里逃生,还多亏了那日相赠的云水诀,要不是它,我早就死翘翘了。” “阁主大人专程来此,应该不是特意来道谢的吧。”小影含笑看着他,说道。 凌有衣点头道:“的确如此,这一次来万河门,我想要你手中的天海戒。”眼神轻眯地看向韩三鬼。 小影与鬼爷微微一愣,听到这话不明所以,皆露出错愕的神情,而小杀则直接眼珠子一瞪,二话不说,拿起弯刀架在凌有衣的脖子上,杀意凛然道:“我警告你,别以为杀了天剑派的费羽明有多牛逼,这世上比他厉害的人,大有人在。” “咳咳,兄弟别这么暴躁,把刀挪一挪,我话还没说完呢。”凌有衣苦笑。 “小杀,不得无礼。”韩三鬼瞪了吴杀一眼,后者悻悻将刀挪开,眸中警惕之意却是丝毫不减,看得凌有衣莫名心瘆。 不敢随意乱开完笑,凌有衣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思路重新整理一遍,开门见山将下午的委托一一道出。 韩三鬼听完,脸色剧变! “韩兄,那位姑娘点名道姓要你手中的天海戒,显然没安什么好心,更为奇怪的是,昨天明明是大白天,可是阴风阵阵,我总感觉屋内有人,可是不管怎样都看不见,而她的气息让我觉得很熟悉,好像就是昨天那人。” 关于韩三鬼与归霖宗的恩怨情仇,凌有衣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但从表面上,还是要假装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至于兵解,与玄兵对话,这些事就更不能说。 于是凌有衣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韩三鬼的眼中逐渐泛出精芒,“你说的那人,应该是归霖宗的陈二水。” “陈二水?”凌有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略感疑惑。 “是的,不瞒凌阁主说,我与归霖宗之间,存在一段恩怨。” 由于陈二水的委托已然将凌有衣从局外拉近局内,韩三鬼也不再隐瞒,将他与柳月儿的往事缓缓说出,说到高潮时,难忍激动的神情。 凌有衣佯装听得一脸目瞪口呆,实际上这些事情早就知道,心里催道:“行了行了,快点结束吧,我只想知道那个陈二水是什么身份。” 韩三鬼说到后面,已是面沉如水,似乎听见了凌有衣的想法,终于说到重点:“一般人或许压根不知道陈二水的存在,但那会儿柳月儿与我相好时,曾经提到过这位姑娘。” “据柳月儿所说,陈二水是个孤儿,八年前魔修浩荡,一村子的人,包括她的父母亲死于非命,唯独她一人,因修炼传说中幽影诀可以隐藏自身,即便刀剑穿过都无作用,堪堪捡回一条性命,后来柳道生经过这儿,意外发现了陈二水,看中其资质,就将她带回归霖宗,悉心培养后,成为了柳月儿的秘密护卫。” “果然是极其强大的隐匿术。”凌阁主兀自呢喃,总算明白了当天的情况,可是不知为何,想起那位冷冰冰的姑娘,心中很不是滋味。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躲在暗中,眼睁睁看着全村人的鲜血遍洒故乡的小径,却无一点办法,眼睁睁看着坏人的刀剑穿过自己的身体,尚还粉嫩的拳头挥动反击,却无一点作用,这样钻心的痛,谁能体会。 韩三鬼的眼中始终充斥着仇恨,继续道,“陈二水委托你抢夺天海戒,定然是柳月儿的主意,她还是老样子,越是得不到东西,越是要不择手段地抓住。” “鬼爷,我有一个提议。”乘影站在韩三鬼的左侧,忽然道。 “你说。” “还记得之前,咱们为了制造天海戒,雇佣了很多神匠模仿吗,其中虽不得真品,但赝品诸多,因为用的都是同一种矿石,光从外形与色泽上来看,足够以假乱真。” “可以啊,小影,你这是要张某某什么的帽子给李姓的人戴?”小杀一看到有捉弄人的机会,立马兴奋道。 “是张冠李戴,但我这计,与你所说的不同,在诸多假的天海戒中,有一枚十分特殊的存在,只要玄者一经催动,全身经脉就会紊乱,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走火入魔,自爆身亡。”乘影目光如炬地扫过一脸惊愕的众人,继续道“柳月儿想以阁主大人之手夺回天海戒,这招借刀杀人的确阴狠,但她这回,显然是不知道侠隐阁与万河门的关系,借错了刀,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回敬她个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我没意见。”听到乘影的想法,凌阁主立马举手表态。 “啊?”三人皆有点懵,杀人的大事,哪有这么快就决定的。难道一本云水诀,这么容易就将凌阁主的心收买了。 韩三鬼与小影都很明白,这招计谋能否实施,关键在于凌有衣肯不肯配合,且不说万一,万一柳月儿真的因为催动假的天海戒而死,归霖宗必然找他的麻烦,光说这一方之词,韩三鬼第一次说出,他凭什么相信我们? 凌有衣似是明白他们的想法,也不多解释,给了三人一个肯定的眼神。 如果真的只是第一次听到,他断然不会这么果断,人有种种心机,防不胜防,但凌阁主明白一点,玄兵,是不会说谎的。 双方达成共识后,皆会心一笑,乘影对于凌有衣愈发欣赏,好心提醒道:“阁主大人的侠义心肠的确热衷,但这一次天剑派的余波,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凝霜堂的人,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荫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乌鸦嘴,简直是神了。 “谁!”众人面色大变,齐唰唰地朝那方向看去,都知道刚才的计划已经暴露。 凌有衣纵身一跃,木剑探花爷直刺树荫,想要抓住此人。 就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却见一位面容冷俊的银发少年从中冒出。 “我靠,怎么是你!”凌有衣一见到此人,立马收剑,随后站定在树荫上,转头朝韩三鬼三人笑呵呵道:“别怕,他是自己人,之前在洞天派救过我一命。” 咦,好像哪里不对,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只听韩三鬼一脸苦笑,缓缓解释道:“凌阁主你别搞错了,他哪是什么自己人,此人可是柳月儿的未婚夫,天剑派大弟子司徒云朗啊!” “什么!你是柳月儿的未婚夫,那刚才的计划.....”凌有衣张大嘴巴指着银发少年,一步步后退。 “我都听到了。”司徒云朗负手而立,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 噗通,一位少年从树上狠狠摔了下来。 第五十章 扑克脸的想法不要去乱猜 秋风萧索,树叶沙沙。 “疼疼疼,屁股都要裂成两半。”凌有衣挠头大呼,也不知道今天倒了什么大霉,堂堂一个两仪上境的玄者,竟然能从树上掉下来 “臭小子别吵,人的屁股本来就是两半的。”探花爷没事还来调侃一句,神补刀。 “你大爷的,我只是....”凌有衣说到一半,正想着怎么圆场,可在看清当前形式的情况下,实在没这心情。 天剑派大弟子,柳月儿未婚夫?前一个身份暂时不用考虑,因为这么多天下来,大街小道到处流传着关于天剑派的小道消息,凌有衣光是听龙全转口描述,也知道其中关系复杂,存在不同派系。 眼前的银发少年是否属于凝霜堂他不知道,但仅仅后面这个身份,就已足够他雷霆大怒,朝我们几人拔剑相向。 刚才的发言实在太爆炸了,设计谋杀柳月儿?她是司徒云朗的未婚妻,结果正好被司徒云朗听见了。 凌有衣扪心自问,如果他与司徒云朗的立场对调一下,若今日设计谋害的人换成慕宁,我去,老子管你什么韩三鬼,韩五鬼,早就提着木剑砍上来拼命了好吧。 所以说,司徒云朗现在大概是个什么心情,凌有衣特别了解,这也是他为什么失神摔到地上的原因。 却看万河门三人众,在听到银发少年说出:“我都听到了”那句话后,乘影吴杀二人已经亮出弯刀护在韩三鬼的身前,而后者的神情,同样凝重万分。 银发少年司徒云朗双手环抱站在上方,冷冷俯视着众人。 微风缓缓拂过,时间好像停滞在此刻,大战一触即发。 却听司徒云朗十分淡定地说道,“刚才我被虫子咬了一口,不得已才现身,你们聊的话题不错,请继续。” 噗通! 凌有衣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瞬间又摔到地上,“大哥,你别这么开我玩笑行吗,心脏受不了啊。” 万河门三人众也是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是在嘲笑我们的计划很愚蠢,根本不可能实现?这是对于未婚妻极度的自信,狠狠朝我们撒狗粮吗?太恶毒了! 不对不对,他可是司徒云朗啊,怎么可能这么无聊。 对了,三人一齐看向一脸迷茫的凌有衣,“阁主大人刚刚杀了天剑派二弟子费羽明,名声在外,他一定是怂了,没把握拿下我们四人,这才故意扯犊子撇清干系。” 也不对啊,司徒云朗可是益州出了名的剑痴,由于在同辈中实在罕逢敌手,于是天天跑到彩云观找苏红妆比剑,可怜偌大的益州,只有苏女神能和他一较高下,这也算是强者的悲哀了。 这么一个好斗的人,怎么可能会怂。 万河门三人众怎么想也想不通,忽然,树荫中嗡嗡嗡地飞出来一个豆大的虫子,司徒云朗目光一凝,剑如白光掠过,“唰”的一声,虫子的身子瞬间变成了两半。 “啊啊啊....真有虫子,这家伙,难道说的都是真的!”韩三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极度精彩,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可像司徒云朗这么冷冰冰,面无表情的人,实在难以揣摩他的心境。 司徒云朗淡淡扫过众人,也不多作解释,顺势在树荫上坐定,既不走也不说话,不知什么意图。 冷风扑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忽地,上方传来一道甜酥的女声,“哎呀呀,探花爷,有趣的小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是玉麟剑。”凌有衣抬头望去,朝着司徒云朗方向挥了挥手,然后也不知怎地,拿起木剑狠狠砸地板,随后一把扔掉,脚底狂踩。 万河门三人众人看得一脸懵逼。 “阁主大人这是在干嘛?” “谁知道呢。” “算了,别管这两疯子了,我们先去吃完饭再说。” ...... “小玉麟,我问你个问题,你家主人没事来这儿,有什么意图?”探花爷很懒,原本是不太想问这种问题的,可到最后,仍是屈服在凌有衣的“拳打脚踢”之下。 玉麟剑笑着回道:“小哥哥放心,云朗这一次来没有恶意,只是要暗中保护你而已。” “暗中保护我?”凌有衣吓了一跳,随后轻声和探花爷说了一些话。 “小玉麟,反正你话多,从头到尾将天剑派的反应说一说,别停嘴,省得这小子烦我。”探花爷很无奈地说道。 “小哥哥真是好玩。”玉麟剑哈哈一笑,随后娓娓道:“不瞒你们说,这一次费羽明被杀事件影响很大,不但惊动了整个天剑派上下,就连益州官府,都受到了很大的牵连,刺史大人未能按照“建宗令”给予天剑派应有的惩罚,洛阳皇朝已经派人出面调查此事,一旦证据确凿,刺史大人就将面临革职的下场。” “革职?洛阳皇朝...”凌有衣低着头,若有所思。 玉麟剑继续道:“这一次袭击洞天派的人中,费羽明已经死亡,剩下的只有松云子以及十五名新月堂精英弟子,陈掌门向来大公无私,原本打算将这些人交给益州官府处置,可是冷冽堂主联合刺史大人暗中阻扰,陈掌门迫于压力,最终也就将他们发配至剑冢。” “既要保下新月堂的实力,又要应付洛阳皇朝派来的人,冷冽堂主的心的确很大,云朗昨天想了一晚上,怀疑他们会把黑锅甩到你的头上,随时有可能下杀手,因此在洛阳皇朝的使者到来前,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下杀手!甩到我的头上?”凌有衣目光一凝,脑中飞快旋转。 如今是非黑白,公正对错都已明摆在账面上,天剑派这一次的黑点,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即便冷冽杀了我,又能如何力挽狂澜。 如果要死无对证,不应该将整个洞天派都抹杀。 等等,洞天派.....侠隐阁,原来如此,竟是这样。 凌有衣忽然意识到很重要的一点,自己并非洞天派的弟子,而仅仅是混在其中的一员。 对于洞天派的所有弟子,以及当前世人的认知来讲,他是拯救了门派的英雄。 然而经过稍稍改动,他也可以是天剑派追杀的恶徒,假扮洞天派弟子私藏在其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费羽明察觉到这一点,不愿打草惊蛇,率领新月堂成员进行追捕,洞天派的人一时糊涂,没有搞清现状,误以为天剑派的人前来攻打,奋力反击。 一场大战后,费羽明英勇牺牲,而真正的恶人凌有衣借此机会迷惑众人,小人得志。 凝霜堂只要在洛阳使者来这之前,成功将凌有衣击杀,再以此剧本李代桃僵,一切,就可完美收官。 舆论的倾倒往往只在瞬间,声音大的盖过声音小的。以冷冽的手段,找到前者无疑是件很轻松的事。 唯一的难点只在于:如何将这场局中声音最大,最具煽动力的主事人凌有衣,彻底扼杀! 此时此刻,天剑派,凝霜堂内,寒气密布,空气仿佛都凝结,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年微微揖手,朝一锦衣中年道:“堂主,洛阳使者已经出发,不如由弟子出手,去将凌有衣杀了。” 锦衣中年坐在华椅上,面沉如水,右手把玩着两颗鱼龙珠,冷冷瞥向他道:“小五,你知道很多枭雄,为什么最后都会失败吗?” “死于话多?”素衣小五猜测道。 “尽会胡扯,一定是最近新话书城的小说又看多了。”锦衣中年哼了一声,倒也不怒,缓缓起身道:“是他们不够狠辣,凌有衣必须得死,派谁去我都不安心,这一次,你们几个都别动,老夫亲自去了结他!” 第五十一章 陈二水 凌阁主是个很矛盾的人,心思灵敏,却也神经大条,大致猜到冷冽的想法后,倒也不怎么慌张,闲着无聊,蹲坐在地上听玉麟剑讲故事,倒也蛮有趣的。 探花爷原本兴趣索然,也不多讲话,可当玉麟剑即将提到他的往事后,瞬间又跳出来制止,那急切的小语气,好似要将他放入火里烧了一样。 乘影陪着韩三鬼与吴杀二人吃完饭后,去东方的仓库中找到那枚特殊的天海戒,回到这里,发现这两人还坐在那儿发呆。 司徒云朗倒也罢了,人家毕竟是盘膝而坐,十分正经地闭目凝神修炼玄通,阁主大人你呢,翘着个二郎腿,托腮望着上方,喂喂,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什么情况?看着一个大男人流口水,不会吧.....”乘影的心中,顿时万千紫色的***奔腾而过。 凌有衣要是知道他的想法,怕是要找一块豆腐狠狠撞死。 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只不过是玉麟剑聊着聊着,刚好说起当年玉麟仙子的长相,一袭月白衣,搭配雪羽肩,乌黑长发披下,更衬雪肩光滑如脂,淡淡蛾眉下,一双眼睛似有灵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凌有衣尚未见过慕宁,本能地把这些代入其中,幻想下未来老婆的模样,自然而然就流口水了,很正常啊。 乘影干咳了一声,把凌有衣单独叫来,然后掏出一枚镶嵌着湛蓝色宝石的戒指,吩咐道:“阁主大人,这就是我所说的假天海戒,切记,不要因为好奇而擅自催动,真会出人命的。” “好。”凌有衣点了点头,见此刻天色即将暗淡,也不多作停留,起身回到侠隐阁中。 龙全这会儿已经做好了晚饭,二人吃过之后,又聊了会天,凌有衣将他真正想法说出,龙全恍然大悟,表示理解。 聊着聊着,黑暗逐渐降临,已是入夜歇息的时分。 第二天清晨龙全早起买菜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墙边,好奇凑过去,却见那儿贴了一个告示,还附带一张戒指的样图,上面写着:“万河门重宝天海戒昨夜失窃,愿以五十两黄金换取可靠消息,还请大家一起帮忙,抓住小偷!” “五十两黄金换一条线索,万河门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 “嘿,你还不知道吧,天海戒可是万河门的镇山之宝,这回丢了能不急吗,五十两都算少的了。” “我靠,这可是天赐的发家良机啊,还傻站这里干嘛,赶紧行动!” ........ 龙全好笑地听着一群人讲话,回到阁里时,昨天的黑裙姑娘已经站在院子内,显然是万河门的配合演出得到了成效。 凌阁主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跑出来,笑道:“哟,姑娘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我都还没准备好呢。” 陈二水也不跟他废话,拿出剩余的五十两黄金以及一本秘籍道:“准备什么,我知道你已经把天海戒偷走了,这些是剩下的报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啧啧啧,别心急啊,我说的不是这个,额,难道你不晓得,早上找男人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吗?” “危险?哪里危险。” “一般早上,男人的某处都会立起来的。” “某处立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废话少说,我的时间有限。”陈二水眉头一蹙,“他在讲什么啊,我怎么听都听不懂。” “不是吧,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她的生活是有多灰暗。” 不知为何,凌有衣见到陈二水的时候,总想捉弄她一下。 恰好龙全急匆匆地跑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阿凌,刚才我在锦官城看见一条告示,说万河门正在竭力搜寻天海戒的下落,一条线索五十两黄金。” “什么?五十两黄金!”凌有衣假装很惊讶的样子,随后大叫道:“那咱们不是可以挖几个坑,顺便设计几十条线索引导韩三鬼,到最后不得赚翻了。” “我去,阿凌,你咋这么聪明呢。”龙全连连拍手叫好。 “我们两兄弟,凭借我的智力还有你的体力,能不把侠隐阁发扬光大吗,这委托我看也不用做了,就靠着万河门发比大财,然后把侠隐阁好好扩建一下。”凌有衣笑得那叫没心没肺。 “什么!”陈二水的美目狠狠瞪向凌有衣,她发誓,这是她见过的最厚颜无耻之人,什么高深莫测,什么侠义心肠,统统都是假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守财奴,拜金汉! “哼!”陈二水不擅表达,只能甩过头,鼓起腮帮以示不满。 凌有衣好笑地看着她,打趣道:“姑娘,你看现在形式陡变,这报酬方面,是不是要再加点。”一边说,一边摩挲着食指与大拇指。 “我只有这么多!”陈二水白了他一眼,义愤填膺道。 “额,那好吧,既然我们有约在先,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不如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然后我们交个朋友,这天海戒,自然就归你了。”凌有衣缓缓走上前,向她伸出右手。 陈二水的眼中,逐渐露出慌张的神色,看到凌有衣走来,却是退了两步,呢喃道:“朋友....我没有朋友,额,没有男朋友。” 男朋友? 她所指得,应该是指男性的朋友,凌有衣没有介意,笑道:“我可以作为第一个,我叫凌有衣,你叫什么?” 明媚的阳光照在少年脸上,和煦又温柔,好似向日葵一般温暖。 陈二水有点晕,也不怎地,缓缓伸出右手,慢慢回道:“我...我叫陈....陈...” 就在她即将说出的时候,忽然摇了摇了脑子,一把拍掉凌有衣的右手,从他左手里抢过天海戒,转身就跑,“剩下的报酬我都放在地上了,不过我想,我还是不需要朋友。” 朋友....对我来说只是奢求。 我只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冰冷无情,已经麻木,你所见的我,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浓浓的血海,疯狂的厮杀,八年前,无尽的刀剑穿透我父母的身体,大伯,二伯,三婶,哥哥....一个个亲人在我眼前倒下,而我,却只有本能地选择逃避,或许从那一天起,陈二水就已经死了。 是柳伯伯救了我,重新给了我生命的意义,而小姐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名字,也只属于她,只属于黑暗之中。 再见,不,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 “陈二水!” 忽然,后方传来一道清脆的呼声,陈二水怔在原地,嘴中呢喃,“他...他怎么知道。”右手拿着天海戒,浑身颤抖地回头,遥遥望着那位含笑的少年。 陈二水仰起头,看见阳光下,他对自己招了招手,然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陈二水,如果在你的世界中,暴雨下得太猛,河流太过湍急,以至于所有人都见不到对岸的你,你....大可以不必勉强自己.....当然,你也可以停下脚步选择等待,因为世界这么大,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不顾风雨,安详地站在彼岸,为你,莞尔提灯。” 第五十二章 冷冽到来 “阿凌,你从哪学来这么文绉绉的句子,听都听不懂,而且怪别扭的。” “曹栗子写的一篇言情小说,当中一段。”凌有衣淡淡回了一句,向前几步,弯身捡起陈二水留下的五十两黄金以及剑法秘籍。 看了一眼,顿时眼皮狂跳,哇塞,光是看着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就知道她所说的极品剑法的确很极品,尼玛,这就叫《极品剑法》。 “确定不是在逗我?”凌有衣大致看了一眼,丫的,果然是江湖骗子随意篡改的封面,其真实内容不过是最基础的剑法,市面价值最多十两白银,怒火攻心,“啪”地一声把书摔在地上,“陈二水,你给小爷回来!” 龙全好似看出了一些猫腻,弯着眼睛坏笑道:“阿凌,人家姑娘刚走你就舍不得,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凌有衣没好气道:“你别瞎猜,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未婚妻?我去,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龙全一脸惊愕,原本以为大家都是单身狗,谁想这家伙偷偷摸摸的,竟然连终身大事都搞定了,不是吧,我这起跑线,未免也落后得太远了。 凌有衣嘿嘿笑道:“她叫慕宁,是彩云观的弟子,不过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我们暂时见不了面。” 奇怪,苏红妆那天跟我说柳掌门即将出门,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仍是没什么消息,难道出关的日子延期了? 最近忙于洞天派与天剑派的纷争,加上苏红妆与李青梅一直没有出现,凌有衣差点将这事忘了。 “不行,我得主动上山问一问。” 凌有衣心里担忧,火速赶往彩云观的方向,差不多走了五里的人,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小径上,一道凌锐剑气忽地从他肩头擦过。 “谁!”凌有衣目光一凝,全身绷紧,却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位银发少年。 “司徒兄,你怎么还跟着我啊。”看到来者,凌有衣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从玉麟剑的口中,已经得知他是来保护自己的,但该发的牢骚,还得象征性地发下。 等等,这家伙身上,分明有股凛然的剑意正在爆发,而且还是正对自己的方向。 “我靠,小玉麟,说好的来保护我呢,这什么情况?”凌有衣的心中叫苦不迭。 玉麟剑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提醒道:“小哥哥当心点,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的云朗,对你敌意很大。” “对我敌意很大?”凌有衣十分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尚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却见司徒云朗已经拔剑攻来,眼神冰若寒霜。 “左闪!” 凌有衣腰一扭,顺势向左翻滚。 “后跳!” 司徒云朗一剑刺来,凌阁主甚至没看清他的剑,想也不想,就跟着声音来做动作。 轰隆一声,只见一块巨大的岩石瞬间被司徒云朗砍成碎片,凌有衣目瞪口呆地望着,脸色相当难看,“这家伙,是要来真的啊!” 四象中境,天选剑客,手中无为剑法虽不华丽,然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辅以玉麟神剑削铁如泥,此子,难败于天下。 也不知道是哪位宗门大佬曾经给予司徒云朗这样的评价,凌有衣起初听到时并未在意,可当现在真正面对时,才算明白了其中真意。 费羽明的冰轮剑法华丽非凡,那一日的巨大冰锥也给凌有衣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如今见着司徒云朗的无为剑法,那玩意儿简直就是渣渣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回光返照?呸,是返璞归真,眼前这位变态还真有这么点意思,别看他就会拿着剑挥挥砍砍,可是每挥出一剑,都带一股极强的剑意。 清风拂过,司徒云朗银发飘舞,玉剑在手,气势浑然天成,凌有衣隐隐感觉到有一把无双巨剑贯彻天地,正浮在他的身后,支撑着他。 要不是玉麟剑的提醒,我可能早就败了。 凌有衣苦涩一笑,虽不知道他为何发难,但我堂堂阁主大人,岂是这么容易败的! 右手紧握探花爷,轻喝道:“兵解.狂风怒袭八千丈,云.....哎呀。” 凌有衣刚想发动兵解,这还没念完,司徒云朗已经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狠狠瞪了玉麟剑一眼,好似在说:“你咋不提醒我啊。” 玉麟剑一脸委屈,声音快要哭出来:“我说话的速度没他速度快呀。” “好吧。”凌有衣表示很无奈,随后看向司徒云朗,尴尬一笑:“司徒兄,咱好好说话行不,你这剑太锋利,很危险的。” 司徒云朗冷冷道:“你真的是慕宁的未婚夫?” “对呀。”凌有衣迅速点头,怎么,只准你有未婚妻,我就不能有吗? 真是搞笑了,我才是主角啊..... 司徒云朗眸中浮过一缕杀机,转瞬即逝,他的神情逐渐开始变得恍惚,暗道,“奇怪,为何我要对他动怒,为何我对那位女子,这么的在意,连同纯元剑心,都开始动摇。” 忽地,远方天色暗淡,似有一道恐怖威压正在袭来。 司徒云朗放下剑,抬头望向那边,眉头微蹙;“怎么会,竟是他亲自来了。” “谁来了?”凌有衣问道。 “凝霜堂堂主,冷冽!” “我......” “哈哈哈,司徒贤侄好眼力,方才我瞧你杀意凛然,还以为你终于想开,决定抛弃陈剑白那老顽固转投我的阵营,却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没能下手。” 锦衣中年负手而立,挡在二人身前,一个眼神,四周温度骤降,周围的杂草,竟都开始有霜凝结,过了一会,直接冻结成冰块。 凌有衣知道冷冽是来杀自己的,不过瞬息,就已将自身的玄力流动与探花爷保持一致,正要兵解,体内液体状的玄力,竟然凝固了! 这怎么可能!内功运转,招式释放,皆是以玄力流动作为前提条件的,冷冽不过一个眼神,就能将这一切封锁,这般实力,已经不再是让对手胆寒,而是绝望,宛如掉入深海里,无力无助的绝望。 同样是冰系玄通,冷冽的手段比起费羽明,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还不能死。”强敌在前,司徒云朗依旧摆着一副淡然的表情,那股让凌有衣直接失去战力的冰霜之力,似乎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司徒贤侄聪慧过人,一下就看清了老夫的目的,幸亏这回没让小五过来,否则又是白跑一趟。”冷冽负手缓缓逼近,声音愈来愈清晰,“你是我天剑派的大弟子,我不会杀你,但你身后的小子,今天必须死!” 说罢,右手自腰间抽出一柄冰蓝色的剑,寒光瞬发! 一道三丈高的巨型剑气似海浪挥出,整个大地都在轰鸣,青石小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裂开。 “凌有衣,保护好自己。”司徒云朗瞥了眼后方,右手紧紧握住玉麟剑,闷哼一声,迎上这气势恢宏的剑气。 铿! 毫无花哨的剑气凌云,绿龙飞腾,就这么简单的一剑,抵住了冷冽的冰蓝剑气。 “冷师叔,忘了和你说一件事,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凌有衣观察到:司徒云朗的眼中,竟无一丝害怕,而是涌现出浓浓的战意。 只见玉麟剑散发出幽幽光芒,“砰”的一声,冰蓝剑气瞬间被司徒云朗击成粉末。 所谓无为,即随心而动。 无为而无不为,天下之法,唯我一剑,尽可破之! “这小子,竟然领悟出了剑意!”冷冽逐渐收起轻视的目光,手中冰蓝剑一抖,寒光更甚,一剑攻来。 只见二人身影交错在一起,肉眼几乎不能寻觅到轨迹。 天空中无尽的寒芒冰屑扑头盖脸,冷冽手段极多,防不胜防,然而司徒云朗单单秉着直觉,一剑破万法,竟也不落下风。 以四象中境对战六合中境不落下风?,这简直难以想象,凌有衣本以为自己得了兵解的传承,各种越境战斗已是家常便饭,直到今天,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样的战斗已经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即便现在恢复正常,兵解之后也只是添乱。 “那小子快支撑不住了。”探花爷仔细观察着战局,忽然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四象与六合,其中整整差了两大玄海,玄力厚力差的太多了,尽管司徒云朗剑意傲然,一招一式的强度丝毫不逊色于冷冽,然而持久下来,终归会先耗尽玄力,落败也是正常的结果。 凌有衣现在十分焦急,如果他现在有六合境的实力,就可帮助将级玄兵玉麟剑完成兵解,探花爷作为一把士级玄兵兵解后都有那么大的威力,士级之上是尉级,尉级之上是校级,校级之上才是将级,一个将级玄兵的兵解,威力无疑是巨大的。 只可惜,如果终究只是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作出假设就能立马成真的现象。 汗水滚滚从额间留下,司徒云朗喘着粗气,面对冷冽无解的进攻手段已经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方,传来一道呼喊:“司徒兄,别管我了,你快跑吧。” 司徒云朗瞥了瞥后方,罕见的笑了:“很不巧,我对慕宁很感兴趣,而你,恰好是她的未婚夫。” 凌有衣怔住。 “你还不能死,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才能亲手将你打败。” 司徒云朗闭上双眼,缓缓提起玉麟剑,“无为剑法奥义:万物归尘。” 他的剑,消失了。 第五十三章 聒噪! 万物归于尘埃,天地一片孤寂。 玉麟剑已经消失不见,但司徒云朗仍然举着右手,背影略显沧桑。 “不好,有古怪!”冷冽轻眯着双眼,见此异状暗呼不妙。 尽管在之前的战斗中,二人一直僵持不下,但境界较高的冷冽,始终掌控着大局的走势,一招一剑皆是步步为营。他本就不想杀死司徒云朗,所以将他玄力慢慢耗尽,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现在.....冷冽双眼一瞪,方才还在原地的司徒云朗,竟一瞬间消失了。 随后,天空之上风起云涌,一股股磅礴剑意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玄功谱中对于无为剑法的描写十分有趣,无为而无不为,一剑破万法,奥义之中,天下无我,处处是我,剑离手握,则四方天地,万剑辽阔! 尽管司徒云朗天纵奇才,冷冽也想不到他竟能领悟无为剑法的奥义,冰蓝长剑猛然插在地面,一道寒冰真气蓦然自脚底延伸至头顶,形成了一个圆形结界保护周身。 叮叮叮叮! 撞击声不绝于耳,凌有衣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司徒云朗分明已经不在当场,可是为何,冷冽的半圆结界不停有星火溅出,而且看他的神情,似乎凝重万分。 就在这时,万千剑意忽然汇成一线,冷冽的寒冰结界虽然坚硬无比,却也遭不住以点破面的强大穿透力,“铿”得一声,一处被击碎,就像木桶缺了一边,整片寒冰皆轰然倒塌。 不知何时,司徒云朗的身影缓缓自冷冽的后方凭空出现,右手举着玉麟剑,轻闭双眼,仍是发起剑招时,作出的动作。 嘶.... 冷冽的左肩处,鲜血染红了昂贵的锦衣华服,细小的血柱如泉喷出,他竟然受伤了,而且从那苍白的唇色看,似乎还不单单是皮肉伤。 司徒云朗的情况一样不容乐观,缓缓睁开双眼时,好似脱离了一种神奇的状态,胸口猛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半撑着剑跪在地上。 “赢了吗?”凌阁主在后方打了一圈酱油,由于浑身被冻结,连喊“666”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冷冽受了重伤,他本能地想要叫好,可令人奇怪的是....为何还是动不了! 却见远处,冷冽胸前的伤口缓缓凝结,不过片刻,竟似如初,他转过头,拍手称赞道,“司徒贤侄,看来师叔还是小看你了,凌厉无匹的独孤剑意配合无为剑法的万物归尘,的确强大如厮,要不是你的剑歌诀火候尚欠,老夫又刚好突破至六合圆满,浑身具备罡气护体,这一剑的威力若直破玄海,恐怕我也没机会再用寒冰玄力凝结伤口。” “他是无辜的。”司徒云朗吐出一口鲜血,闷声说道。 “哦?已经没有再战之力,所以想来劝说了吗?”冷冽嗤笑,“只可惜司徒贤侄,你的话总是不那么好听,而且,所谓王图霸业,总是踩着无数具尸体爬上去的,区区一个人的性命,老夫又何曾看在眼里。” “无辜也好,罪恶也罢,在我眼中,都是往上爬的台阶而已。” 言罢,冷冽信手一挥,剑气浩荡,扫向凌有衣身处。 司徒云朗回眸怒视,想要起身拦截,然而那招恐怖的“万物归尘”实在消耗他太多的玄力,方才勉强站起,脚下已无半点的力气。 “可恶,给我动起来!”凌有衣面对这致死的一击,心中焦急地大吼。 只是冷冽的实力实在太强大,玄力流动凝固,就算是九宫境大能在此,都于事无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剑探花爷的剑身,隐隐有一缕暗光浮动。 “探花爷,你有什么办法吗?”凌有衣感受这一线的生机,立马问道。这种时候,是时候发挥出你的作用了。 “咳咳,你别激动,大爷刚才尝试着破冰而出,可惜那道封印的力量太强,最后还是不行。”探花爷沮丧道。 “那咋办。” “只能等死了...” .......凌有衣苦涩一笑。 “抱歉,龙全,侠隐阁,我回不去了。” “抱歉,慕宁,彩云观,我来不了了。” 嗖! 眼看冰蓝剑气如风掠至,凌有衣的头顶上方,一道紫电劈下,一位中年女子穿着一身绿衣,手拿着一柄带有紫色剑穗的长剑缓缓飘至凌有衣身前,纤腰丰乳,风韵犹存,浓郁的眼线透着一股深深的女王气息,在她深邃的眼眸里,似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 两位少女随之而来,一位身穿红衣,绝代芳华,一位披有青裳,玲珑可爱。 正是彩云观的苏红妆与李青梅。 “有衣哥哥,你没事吧。”李青梅转头调皮一笑。 “他能有什么事,能放本姑娘鸽子的人,肯定皮糙肉厚得紧,死不了。”苏红妆还记得那会儿整整等了一天,愣是没见到凌有衣人影的事,十分记仇。 尽管后来知道他是接了委托前往洞天派,对于杀死费羽明一事无比惊讶,可是管他什么理由,本质上的错误不能饶恕。 凌有衣有点懵,望着二女中央,微微驼背,头戴发簪的绿衣大妈,心中一紧,“她就是彩云观的掌门人,柳絮吗?” “这小子,为何有那么多人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破坏计划,冷冽心中已是气急,狠狠道:“彩云观柳絮,你为何阻我!” “聒噪!这是我彩云观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天剑派的人说话了,给本宫退下。”柳絮杏目一瞪,这份气势完全将冷冽压倒。 一个是彩云观的掌门,一个是天剑派的二把手,按理来讲,二人不管是身份,实力都是旗鼓相当,进了人家地盘,那都是要好好招待的,哪知道,这恶婆娘竟然连话都不给说!未免太霸道了。 凌冽的目光越来越寒冷,一字一句道,“柳絮,我劝你搞清楚现在的形式,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你当真要与我天剑派作对?” “聒噪!什么素未谋面,这畜生把我最喜欢的弟子拐跑了,本宫不把他大卸八块,抽筋扒皮都难泄我心头之恨,然而这些事,都是本宫说了算的,其他人想杀他,门都没有。”柳絮昂首回道。 “大卸八块,抽筋扒皮?喂喂,您老人家不是来真的吧,还有,什么叫我把你的弟子拐跑了,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好吗?做人,咱要讲道理啊。”濒临死亡的一剑都没能让凌有衣心生畏惧,柳絮的一番话听完,却是心拔凉拔凉的。 李青梅与苏红妆皆尴尬一笑,原以为这一次慕宁犯了重规,在一干弟子挑拨怂恿下,绝对会受到柳絮的严惩,谁知道后者方一出关听完这事,压根没寻慕宁的麻烦,而是立马找上她们二人,说要去找慕宁的未婚夫算账。 这般反应....难免让人想到曹栗子的言情小说中,一次次被负心汉抛弃之后,对于男人深恶痛绝的女人。 师傅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位整天喊着“聒噪!”二字,对待别人发言完全处于蔑视状态的柳女王,能被男人抛弃? “聒噪聒噪,老夫肯与别人说话,那都是给对方面子”冷冽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已是气急败坏,再次说道:“柳絮,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一样,那大家也没必要争来争去,杀这小子难免脏了你的仙手,把他交给我,不是很省力气吗?” “聒噪!”这回,柳絮都懒得说话了,“红妆,青梅,把他带回彩云观。” 说罢,纤纤手指戳到凌有衣眉心处,那股冻彻心扉的寒冰玄力顷刻消失,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 “是,师傅。”二人允诺,随后带着凌有衣远远离开。 冷冽目光一凝,正欲动手,然而刚刚催动心法,左肩处的疼痛依稀还在,此时动手显然不明智,狠狠啐了一口,不顾身份道:“妈的,果然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说完,低头看了看司徒云朗,转身离开。 “哎呀呀,没想到堂堂益州第一天才,这种时刻竟然被忽略了。”玉麟剑又好气又好笑,陪同司徒云朗一道恢复伤势,逐渐好转时,忽有一道黑影从她的面前掠过.....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却没人听见。 ****************** 通往彩云观的小路。 “行了行了,你两别按着我肩膀了,我自己能走。”凌有衣没好气地说道,都是熟人了,至于么。 苏红妆与李青梅对视了一眼,随后见柳絮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似也没注意她们,也就把手放了下来。 “青梅,刚才那位婆婆说的不是真的吧?”凌有衣将手放在嘴边悄悄发问。 “有衣哥哥指那句话?”李青梅抬起头,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反问。 “还能是哪句,大卸八块,抽筋扒皮啊。”凌有衣已经做好替慕宁受伤的准备,却没想到这师傅对徒弟这么狠。 “怎么,怕了?”苏红妆坏坏一笑,还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德性。 “哼,她要真敢这么对慕宁,老子日后一定掀了这彩云观。” “哟,本事没有,牛皮倒是挺能吹的,你放心,刚才师傅只是为了应付冷冽,故意这么说的,实际上,她只想验验你的身份罢了。”苏红妆解释道。 “验身份?”凌有衣一阵困惑,我不就是侠隐阁的阁主么,还能有什么其他身份。 李青梅道:“有衣哥哥放心,师傅只是怀疑有蛮族的人伪装魔修做坏事,你的血液中只要没有蛮族之血,就不会有问题的。” “蛮族....之血。”凌有衣抬起头,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二字忽地感到脑中一片迷茫,云朵....云朵中好似有一张温柔的笑脸,看着自己襁褓中的孩子。 第五十四章 蛮族,罪恶的化身 北方蛮族,南方海妖,中域人族,三方势力的斗争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维持了数万年的时间。 滚滚历史长河中,强大的人族似乎从未尝过败绩,边疆防御稳如泰岳,甚至从未被突破过一次。 也正因此,两族皆心有不甘,海妖的身上一般都有鳍和鳞片,且常年生活在海域中,不得随意进入,然而蛮族与人类长得极其相似,只不过在整体上块头更大,体型更壮硕些,如果他们假扮成人族混入中域,常人很难分辨得清楚。 益州内有蛮族?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然而八年前彩云观唐素一事对于柳絮的打击实在太大,后者竭尽全力,终是在许多线索中发现一条十分惊人的消息:现在的益州,仍有八年前残余的魔修存在,而且,其中还混有蛮族! 辨别蛮族的方法很简单,蛮族特有的蛮族之血如果被滴到通红的火焰中,会瞬间变成黑色,吞噬一切。 因此,蛮族之血又被称作恶魔之血,传说蛮族与海妖族,本就是上古时期,大妖与大魔的后代。 “有衣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呢?”李青梅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带有青色剑穗的短剑,一脸凑到心不在焉的凌有衣的面前晃了晃手,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故而发问。 “哦,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凌有衣的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嘻嘻,是不是终于要见到慕姐姐,兴奋地忘乎所以了。”李青梅打从一开始就希望他们能在一起,也不知道师傅闭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出来后竟能开此大恩,非但不追究慕宁的过错,还主动把凌有衣接了过来。 至于什么蛮族之血,验证身份....别搞笑了,有衣哥哥怎么会是蛮族。 三人带着凌有衣一路走进彩云观,众多女弟子站在路边围观,议论纷纷。 “他就是侠隐阁的凌有衣,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啊,也不知道怎么滴,竟能把费羽明杀了。” “呵呵,多半就是投机取巧,要不然就是费师兄与别人战斗太久,已经力竭,被这小子捡了便宜。” “我想也是,瞧见他手中的剑没,啧啧,一把破烂木剑,而且还是士级下品,就这穷酸样,还能打得过费师兄?” “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堂堂天剑派,没事去攻打犄角旮旯的洞天派干什么,那一战又没人看见,凭什么单以“建宗令”的标准论定对错,道德绑架,欺世盗名,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路听下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的评价,尽管在这些弟子中,有很多人是因为讨厌慕宁才对凌有衣恶语相向,但是凌阁主也印证了当时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的,一旦洛阳使者到来,冷冽若以花言巧语故意颠倒黑白,舆论的压力迎面而来,他会很难做。 一念至此,凌阁主的心就像堵塞了一般,世间公允,向来都不会偏袒弱势的一方。 走着走着,在这一路的浓妆淡抹,刺鼻的胭脂味道尽头,一缕淡淡的清香悠然飘来,凌有衣抬起头,只见有一位容貌清秀的白衣少女对着自己浅浅一笑,两颊梨涡若隐若现,在我的面前,好似百花盛开在漫山遍野,天空中,路程里,往日的,正处在的阴霾,烦扰,统统似尘埃,都消失不见了。 “慕....慕宁,是你吗?”凌有衣呆呆地望着少女,嗫嚅着嘴唇缓缓开口。 “是我,凌哥哥。”慕宁嫣然一笑,水汪汪的大眼始终注视着凌有衣的脸庞,毫不避讳,毫不害羞。 从幼时相知,那并不纯粹的青梅竹马,有些遗憾,但几年的时光,信鸽子承载了我们感情的寄托,虽淡然若水,又好像一封封叠起的书信,慢慢积累成小山。 终于,父亲叫我来了,我翻过了千山万水,从一个懵懵懂懂,未曾踏进江湖的女孩子,变成了彩云观的弟子。 离你明明很近,却是咫尺天涯。 不过,我已经实现我的小愿望了。 那一天你没有见到我,但我已经见到了我的凌哥哥。 信中你常说, 你说你会守护侠隐阁,也会保护我,前面的我已经看到了,后面的话,嘻嘻,一辈子那么久,总会有机会的。 “真的是你,哈哈,慕宁,你说你平时很爱运动锻炼身体,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瘦啊,额,是不是西蜀这边的菜吃的不习惯?”凌有衣快步走到慕宁身前,由于太激动,说话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慕宁轻轻一笑,摇头道,:“没有没有,这边的菜都很好吃,我一天都要吃别人的三倍量,大概是我体质特殊吧,怎么吃也吃不怕。” “是吗?”凌有衣挠头傻笑,平日的精明古怪全都一溜烟的跑没了。 二人闲着无事,坐下来畅谈了很久,好像一对成亲很久的老夫妻,有许许多多聊不完的曾经。 “啧啧啧,我仿佛又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苏红妆看着二人聊得甚欢,不禁翻了个白眼。 “红妆姐,恋爱不应该是甜蜜的吗?”李青梅抬起头,好奇道。 “青梅呀,你还小,长大后的事,可复杂了。”苏红妆摆出一副愁容,看得李青梅小朋友嘟起嘴巴,咕哝道:“那我还是不要长大了。” “你们二人,跟我来。”柳絮见到凌有衣与慕宁坐在一起,倒也不阻止,转身带着二人来到演武场中央。 此时,成群的弟子将一座熊熊燃烧的青铜火炉团团围住,火炉的东西南北四角,分别有二位中年妇女以及两位少女镇守, “掌门师姐,你来了。”站在南方的中年妇女沙哑开口,随后道:“可以开始了吗?” 柳絮走上前,点了点头。 “师傅,这是要做什么?”苏红妆与李青梅几乎同时开口。 柳絮道:“能够潜入中域的蛮族,必然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可以隐藏蛮族之血,然而若是以彩云七剑共同加持的火焰,必能让其原形毕露,红糕剑与青梅剑正在你二人手中,因此需要你们出一份力。” “怎么会,为了他,何至于动劳彩云七剑!”苏红妆瞪着一眼,十分震惊。 彩云观中有七剑,红糕,橙子,黄桃。绿豆,青梅,蓝莓,紫薯。 其中红糕剑与青梅剑正在自己与李青梅的手中,紫薯剑归属于柳絮,而在火炉旁的两位长老以及两位年轻弟子,分别手握剩余四人,这七人,就是彩云观的最强战力。 彩云七剑齐出,威力足以达到七曜境界,但是对于玄者的体力消耗,可谓是巨大的,为了验证凌有衣的身份,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吗? 究竟是八年前的惨案太伤人心,还是师傅,你真的有一半以上的把握,断定凌有衣是蛮族? 不论如何,李青梅与苏红妆只能答应柳絮,缓缓走至火炉旁边。 彩云七剑齐聚,难得一见的奇景,众弟子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围在四周,翘首望去。 但见,七人轻轻闭上双眼,心念出人意料的一致,几乎在一个同一时刻,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霎时间,红,橙,黄,绿,青,蓝,紫,七道耀眼的光柱自不同方向汇于同一顶端,明明不是雨后天晴,天空却有彩虹高挂的奇景。 忽地,七色洒落于火焰中,发出滋滋啪啪的声音。 “成了,如今这火焰,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真正的七彩通玄火,可以分辨世间所有的罪恶。”柳絮略一沉吟,随后吩咐李青梅把凌有衣带来。 不消片刻,慕宁与凌有衣肩并肩走来,前者见到这青铜火炉上的七色通玄火,似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白,内心无比担忧。 凌有衣侧过头,见到慕宁神色不对,轻轻摸着她的头:“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回来。” 众弟子见到二人出场,嘴上又开始喋喋不休。 “掌门这回弄了这么大的阵势,你们说那凌有衣,不会真的是蛮族吧。” “那可就有意思了,蛮族的未婚妻,只怕也跟蛮族脱不了干系,要真是,她能不能在彩云观继续待着都成问题咯。” “哼,我们姐妹静静看好戏就行了,掌门如此大费周章,绝对有猫腻。” 围观的女弟子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怀旧的话应该已经说完,你也该坦然接受你的身份了。”柳絮一把拉起凌有衣的身子飞到半空,紫薯剑在他手臂轻轻一割,一抹鲜血洒入七彩通玄火中,瞬间被淹没。 “坦然接受我的身份!为何她这么笃定,”凌有衣的双眼忽地充斥着血色,失神说道,“柳前辈,我真的是蛮族吗?” 柳絮盯着凌有衣,说道:“不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因为自我出关后,我就感受到我的三位关门弟子,身上都有蛮族的味道。” 她的双眼,一瞬之间冷若寒霜。 脚下的七彩通玄火掀起一层层的热浪,然而须臾之间,却散发出一种极度幽暗的冰冷,彩云观弟子的修为都很高,但在这一瞬间,竟然蜷缩起身体,感到无比的害怕。 七彩通玄火在火炉中翻腾不止,似在挣扎,随后“轰”的一声传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 眼前的场景,他们从未见过。 火炉中的火焰,黑色的火焰,浓郁幽暗到极点,宛若来自无尽深渊的恐怖,狠狠侵袭到每一个人心中。 过了片刻,众人才反应过来,“蛮族,杀死这个蛮族!” 凌有衣的身子依旧被柳絮提起,灵动的双眼已经被呆滞所充填,“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这时,木剑探花爷轻轻一叹:“小子,接受事实吧,其实在很早之前,我就觉得你的身体构造十分古怪,恢复能力极强,这本该就是蛮族该有的体质。” “你给我闭嘴!”凌有衣疯狂的大吼。 探花爷此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以对。 演武场中,“杀死蛮族,杀死蛮族。”的声浪越叠越高,几乎所有弟子的双眼,皆露出厌恶,恐惧的表情,就算是苏红妆与李青梅,也都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呢喃道:“他,他真的蛮族。” 天,仿佛塌了下来。 凌有衣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蛮族...呵,我竟是罪恶的化身? 我难道真的该死吗........ 凌有衣已经不知所措,扭头望着慕宁,却见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如水,依旧毫不避讳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