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剑侠传》 第一章 漫漫江湖路 “江儿,这次是你七年来头次下山,诸事小心为妙,凡事总是要有自己的想法,师父所传授的,不都是对,你要学会分辨是非!记清楚了吗?” 一个衣着鲜明的老者,端坐椅上,盯着面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字一句地叮嘱。 少年点点头,“知道了!” “头上的伤好了没有?”老者脸上挂着安详的笑。 “早好了!” 老者点点头。 “到了万家,记得替师父向万老头说,老不死的,死了没?没死的话?快来阳顶山看我来!” “额!师父这个……” “哈哈!你就按照你的来,师父与你说笑!” 少年向老者行礼,转身离开。 少年名叫黎江,是一个孤儿,自幼被老者收养,在此之前,他一直把老头当作亲生爷爷一般,直到一个月前。 那天,他练功的时候,不慎从高空坠落,头撞到了石头上,昏迷了七天七夜,醒来后,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在这七天里做了一场梦,那场梦演出了他的一生。 他以为,前世只是一场梦,或者今生此时是在梦中。 不过那清晰的记忆却让他无法忘却。无论他抽自己几个巴掌,或者是放声长啸,都没用,这个梦好似不会醒来。 随后几天的事印证,他身边的事物与梦里所发生的一模一样。 重生,真的重生! 今生,他要将这一切事情的迷雾揭开,而这里,将会是转折…… 看着黎江的离去的背影,坐在椅上的老者眉头紧锁,双目盯着已经没有人的庭院,说不清缘由,他心中有一种直觉,江湖上将要有大事要发生,而这件事与黎江息息相关,但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的感觉,除了感觉,没有人能让他感到安全,包括他自己。 老者唤来一个人。 “教主!”那人黑布蒙面,一双鹰一般锐利的双眼,看的人很是害怕。 “你到万家去一趟!” “教主,不是让黎江已经去了么?” 秦霜道,“我有些不放心,你去,将黎江的所作所为一一告之于我!” “是!” “切记,不要让黎江发现你!” “是!” “你去吧!” 老者玩弄着手中的杯子,“象棋里的卒在过河前任人宰割,可一旦卒过了河,那卒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句话,仿佛是给他自己,又好像是给别人说。 清乐镇 黎江此行奉秦霜之命前往清乐镇万家给万家家主万钟贺寿。 万钟是秦霜心腹,纵然已经脱离山魔教五六年,但在山魔教仍旧有一定的地位。 这次秦霜明面上派他给万钟贺寿,实则是为了调查那个人是否还活着,那个人如果活着,山魔教乃至天下所有教派有可能再次联合,也只有那个人能让他真的脱离秦霜的掌控。 他前世已经得知,那个人此时还活着,不过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他必须在那个人活着的时候,得到那个人的支持,脱离秦霜,从而才可能距离真相更进一步。 而到万家之前,他必须做另一件事,救人! 因他而死的一个人。 清乐镇只有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上只有一家开着的客栈。他无法选择住与不住。 因为路上没有耽搁,他比前世早三天到清乐镇,到客栈的那天夜里,他就得了很严重的冷热病,当天晚上以及第二天,都是让小二帮忙熬药送饭送水。 秦霜派来的人到底在何处,他无从得知,若是给秦霜知道他有意在此停留,恐怕救人一事就不能如他所愿。加上客栈人多眼杂,他在此处停留也必定会引来无妄之祸,装病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意识到重生后,黎江就没闲着,这半个月来,他将前世精习的内功心法,认真修炼,他知道,今生面对的敌人要比前世更多,而且有很多人是他必须超越的。 时间紧迫,加上现在的他有一些武功并不能直接修习,所以他主要的修习的是可以迅速提升他当前内力的内功心法,以及一些实战中需要很熟悉的剑法。 《玉女心法》,可让人很快进入禅定状态,对于身边的草木人物会有极灵敏的感触,而且可以灵活聚散内力,属于很容易突破前期阶段的内功心法,他现在内力低微,玉女心法可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与同龄人中的一流高手在内力上比肩。 《演推紫电心法》是秦霜从紫电剑法中领悟出来的,黎江不得不承认,秦霜是武学天才。仅凭剑招就能推出比原书更易修习、并且和紫电剑法相匹配的心诀,缺点就是威力不如《紫电心法》。 时间太过仓促,他只能将十层的《玉女心法》练到第六层,不过幸运的是,《演推紫电心法》已经小成。 他前世今生都根骨奇佳,又知各门派的剑术,所以在剑招上他没必要消耗很多时间。 第二天夜里,他正在练玉女心法第七层,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凭借着玉女心法的入定功夫,声音的大概位置他已经确定,一男一女。 在前世,这个时候他还在闷头大睡,这时的尖叫是? 他换上另一身备用的旧衣服,抽出剑将衣服割的破破烂烂,提了剑,翻身出窗。他在地上滚了滚,来到客栈灶前,在身上、脸上涂抹许多锅灰。方才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屏气凝神,纵身一跃,跃上两层的屋顶,这个效果他很满意。 眼见浓云闭月,四下无光,不会有人会注意到他。 第二章 小人得志 一张漆黑的四角圆桌,桌子旁边是一个漆红灯架,一盏白纱灯,灯架下胡七杂八地丢着红红绿绿的衣服,一个屈膝的男子手里攥着一只手。男子身着黑色朝服,头戴紫金束发冠。看不清男子样貌,却见男子面前的床上坐着一个用大红被子裹着身子的女子。 “阿文!我赵狐见过的女人成千上百,投怀送抱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可我都不屑看她们一眼,我一看到你,我就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我必须拥有你,也只有我,能给你想要,只要我们的事儿成了,我父王不得不为了名声……” “赵公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只是把你当做哥哥一样!” 男子站起来背过身,哼了一声,“哥哥!我不想当你的哥哥!阿文,难道你不懂我的心意吗?” “……” 两人沉寂许久。 黎江从看清男子面目。 赵狐! 虽然面容有些青涩,但他确定,是赵狐。 赵狐前世因他带累,惨死佛门,今生,他既然已知前世,就势必要改变。 虽然他不知女子是什么人,但他明白。他若是不救下女子,赵狐就会和前世一样,因此事怀恨终生,变成一个整日酗酒的酒鬼王爷。与其让赵狐将整个靖武王府败的一干二净,还不如帮赵狐一次,让赵狐振作起来,将整个靖武王府振兴起来。 黎江抓起剑,正要起身,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的步伐声,很轻。 他转过身,藏在浓云后的月亮此时已经高高挂在天空,接着月光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眼前这个人。 “少侠什么人?深夜叨扰我家公子,是否有些不合适?”男子的语气冰冷。 黎江并未说话,他已经猜出眼前的人是谁。 张文礼! 靖武王四大家将排行第三,颇得靖武王宠爱,赵狐的第一任师父,在赵狐继承王位之前,一直都是由张文礼负责赵狐的安全。 张文礼见黎江并未说话,拔剑刺来。 张文礼直刺黎江要处,瞬时间银光倾泻,只是一个回合,便已是三招。 黎江一惊,心中暗暗叫好。 第一招夺命追魂刺是九山剑宗的招数,第二招粉骨碎身是明遗剑法,第三招月落西山出自青岳剑法。 虽说他知道三招的弱点,但凭他此时的身法知道三招的弱点也是无济于事,只得闪身躲过。 可这张文礼毕竟是武将出身,冲锋陷阵、排兵布阵他在行,可剑术他可不如前世被尊称为剑圣的黎江。三招过后,便没了新招,只是这三招反复用。 黎江见状,卖个破绽。 张文礼不知是计,举剑便刺。 黎江腰身一屈,顺势夺下张文礼手中剑,反手一掌,将张文礼打翻在地。 猛地身后一道寒光,黎江将张文礼向后抛去,旋即就房顶一滚,用脚撑地时,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翻滚下去,千钧一发之际,黎江左手攀住屋檐。 张文礼捡起长剑,走向黎江。 “骗我?” “兵不厌诈!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们?”张文礼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握着长剑,走到黎江面前,手中的短刀在黎江手指上方晃来晃去,笑道,“老实交代,不然,一不小心,砍掉你一根手指……哼哼!” “滚!” “哈哈哈!”张文礼狂笑,猛地语气一冷,“小子,现在你是死是活还不一定,也敢口出狂言!是不是……” 张文礼看着黎江凌厉的目光,心中颇有疑惑,他素闻,江湖中高手如云,那些高手的武功比他们将军可厉害的多,若是这小子真是个高手。 “滚!” 张文礼看着眼前这张未脱稚气的面孔。 “臭小子,也敢跟老子玩小心思!你还嫩了点!” 说着,张文礼挥刀便要砍黎江左手。 眼见张文礼的刀距离黎江不足半尺时,黎江手一松,整个人掉落下去。 “哼!”张文礼正要转身,忽地黎江已在他面前,“你,你怎么上来的?你不是,不是?”张文礼转头看向檐下,哪有人,难不成是鬼? “鬼……” 张文礼的口型刚刚张开,只见黎江用剑在他的肩头一点,他便动不了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黎江扛着他,纵身一跳,落到赵狐房间外。 黎江伸手将张文礼打晕,只见此时赵狐已将被子拉开,撕扯女子亵衣,黎江挥掌破门,一个瞬步来到赵狐身后,赵狐的“谁……”还未说出口,黎江挥掌打晕赵狐。 “啊——”女子惊叫一声。 “抱歉!”黎江闭上眼,一把将赵狐扯开丢到地上,背过身,“请姑娘穿好衣服!在下有几句话要对姑娘说!” 片刻之后,只听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少侠你说吧!” 黎江转过身,女子只是用被子裹住身子。 女子年岁与黎江相近,不算娇媚的眼睛闪着泪光,散乱的发髻不时落在女子眼前,女子伸出藕臂,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拨到耳边。 “再会!” 见黎江转身就要走,女子轻声唤道,“大侠要去哪儿?” “与你无关!” “大侠带上我!” “不带!” 女子哇的一声,哭起来,“大侠!我去也没处去,又没钱!您就收留我吧!” 要命! “大侠,只要你让我跟着你!我保证任劳任怨!一句苦也不叫,每天洗衣做饭!挑水砍柴!我还会做很多事,收留我,您不会吃亏,收留我,您不会上当……” “闭嘴!” “我听那些卖东西的都这样说!我知道,我说的不好,但是,我不会让大侠失望的!”女子一看黎江满脸不相信,又掩着袖子,抽泣道,“大侠,你要是不收留我,我肯定会被赵公子找到的!” 该死! 他都忘了赵狐这个家伙! 他转过身看着赵狐,随即回头道,“这就样?” “嗯嗯!”女子用力点点头。 黎江转身走出去,女子眼中一喜,这个人有办法。 第三章 赶车 赵狐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揉揉眼,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用手背,轻轻捶了捶额头,对昨晚的事情记得也不大清楚,转头却看见一个人,想到昨晚。 “阿文!哥哥来了!” 当他看到那人的脸,唬得他直往床里面缩,同时一脚将那人踹下床。 张文礼! 他怎么和张文礼在一张床上?怎么?怎么连衣服也没穿! “大胆贼人!我张文礼在此,容不得你放肆!公子不要怕!”张文礼抬头一看赵狐僵硬的脸,低头看看自己光着腿,心中有些明白。 “阿文呢?阿文去哪儿了?阿文?” 张文礼嘿嘿一笑,他哪儿知道阿文去哪儿了,不过他知道,他要是不赶快闪开,他就完了。 “公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去看看!”张文礼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转身走出去。 赵狐正发着呆。 张文礼冲进来,一把将门关上,慌慌张张地走到赵狐面前,“公子,我们快走吧!” 赵狐一惊,“怎么回事? 张文礼出去以后,发现客栈里的人都在讨论着赵狐。打听以后才知道,原来客栈外有一张不知是什么人贴的告示,上面将赵狐的身份、赏金写的清清楚楚。 十年前,武国与灵国交战,武国攻下灵国二十八座城池,虽然后来两国签订盟约,但这二十八座城池却始终掌握在武国手里。而此战的武国统帅,正是赵狐父亲靖武王赵纬,因而,灵国人对靖武王异常仇恨。 “告示上还说,抓住我们有重金赏赐!刚才我上来的时候,有人已经开始盘查!公子,我们快走吧!要是给灵国缉拿司的人发现,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赵狐点点头。 …… 黎江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前,面前摆着一碟点心,一壶茶。听着众人的闲话。同时漫不经心地抬头看看外面,实则将进进出出的人的面孔全都收在脸 见赵狐和张文礼匆匆忙忙离开客栈,许久以后,黎江转身回到房间。 阿文全名是东方君兰,是灵国东方家族的支族,因家族没落,而四处流浪。 东方君兰正在梳妆,见黎江进来,忙忙站起身,迎了上来,将身子一转,“黎江哥哥你看好不好看?” 黎江瞧了一眼,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方君兰身上刺眼的红衣,喃喃道,“红色!” “对啊!我觉得红色最适合我了!黎江哥哥你也觉得是这样是吧?” 黎江愣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正色道,“他走了!你也该走了!” “离开?为什么……” 黎江没有说话,转身走出去。 等东方君兰再次出现在黎江面前时,已经换了一身葱绿色衣衫。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似乎很有默契。 吃完饭,黎江将赵狐的钱、以及自己所带银两的一半都给东方君兰,送她离开。 黎江仍旧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黎江哥哥!” “何事?” “有人跟踪我!”东方君兰坐到黎江旁边。 不一会,走进来一个人,四下里打量一番,目光在黎江这里微微停驻,随即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就是他!” 黎江正眼一看,是早上一直注视着他的人,一时之间,他摸不清楚,这人到底是秦霜派来的,还是赵狐派来的! 假装走! 赵狐应该不会冒这个险,他将赵狐的银钱全部拿走,就是以防赵狐雇人找东方君兰。 但如果赵狐来到灵国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为了东方君兰,而是另有图谋…… 况且赵狐来到武国,不会只带一个张文礼。 至于秦霜,如果是秦霜的人,那么东方君兰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黎江转头看向东方君兰,对于东方君兰的去与留,他为难起来。 “其实我只要穿成男人衣服,就不怕他能认出我了,等黎江哥哥你确定赵狐真的走了,不用你赶我,我一定走!” 黎江明知东方君兰说的不过是权益之计,可眼下别无他法。 东方君兰去房间换衣服,黎江坐到一张空桌上,喝着茶。 秦霜派的人,在什么地方盯着他,他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现在又多了一个东方君兰,事情可能变得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必须将东方君兰送走。不然,救人之事,将会难上加难。 “少侠请贫道饮一杯穿肠毒药?” 黎江一听声音,并不是熟识的人,抬头一看,那人满脸胡须,唇红齿白,脸上一颗小拇指大的黑痣,手上提一柄长剑。 “你是?” 那人走到黎江桌前,“在下董军,乃是一名行走方士,少侠近来有女色近身,恐有大祸!” 黎江正待要问,却见来人不住向他眨眼,仔细一看,那人拿的竟是他的剑。 “黎江哥哥!是我!” 黎江低声道,“是你!” 黎江看着东方君兰,外貌和声音竟然和一个中年男子毫无差别。他心中不禁暗暗称赞,东方君兰的易容术,可以比得上五隐门中的千面。他当年有好几次都想着要把千面门的易容术学到手,可是千面门从来不收外姓弟子。 他猛然想到,千面门门主复姓东方。 难不成? “黎江哥哥!连你都瞧不出我是女的,那别人就更瞧不出来了,既然瞧不出来,你就不要赶我走了呗!” “不行!” “为什么?” 黎江没有说话,他没有必要解释。 阿文咬着嘴唇,瞪着黎江,“小二!上菜!” “两位客官,要吃点儿什么?” “你们店里的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凡是最贵的,不管好不好吃,都给我拿上来!” 小二瞅着阿文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拿上来不是问题,可结账,“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是不是怕我没钱付你?喏!”阿文扬起下巴指了指黎江,说着抓起黎江的剑,“多少钱,由他付!这可是玄铁剑,还抵不上你一顿饭?” 小二见黎江并未言语,心中一喜,应了一声,欢喜地跑下去。 “两位客官慢用!” 东方君兰抱起一坛子酒,揭开封泥,将酒直接倒在地上,坛子丢到一旁,又拿起一坛子,接着倒,“我请土地爷喝,不行吗?” 眼见黎江并不理睬,伸手抓起刚上来的一壶茶,摔在地上,哼了一声。 “你欺负我!” 东方君兰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抬起头却见黎江眼睛看向一旁,连她瞅都没瞅一眼,打眼一瞧。 却见黎江直勾勾地瞅着一个女子。 第四章 告密 “小二上菜!” “小二,没酒了!” …… 可黎江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旧瞧着那个女子。 东方君兰转头望去。 那女子桃脸杏眼,面若冰霜,一件白色绒边披风,一身白衣,一柄剑柄镶着玉的长剑。 黎江正待站起身,却被东方君兰一把抓住。 “黎江哥哥!这人你认识?” 黎江并未答话,眼前的女子名叫雪影,是玉女门弟子。黎江之所以在这里停留三天,就是为了等雪影。 黎江知道,雪影与他目的表面上一样,都是以为万钟祝寿。实则不然,雪影此来的目的是寻找一种名为“玉蠹”的毒虫宿主,也就是他,黎江。 这是玉女门曾在黎江幼年时种下的一种毒虫,与玉女心法相克,一旦对手使用玉女心法,这种玉蠹就会发生作用,他的内力无法施展。 虽然不知道玉女门要找他做什么,但为了解除玉蠹,他也要去玉女门。 过一会,雪影会遇到她下山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高手,救下雪影,与雪影同行,借机去玉女门。这是黎江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再想与玉女门弟子单独接触可就难了。 黎江拿开东方君兰的手,整了整衣服,走到雪影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在下黎江,奉家师之命前往万家,敢问姑娘可是玉女门的雪影女侠?” 雪影冷眼瞧着这个少年,“我叫雪影,女侠不敢当!尊师是哪位?” “山魔教前任教主秦老教主!” 黎江心知,此时的他在江湖上的声望远不如秦霜,搬出秦霜的名头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果然,雪影神色一定,瞅了瞅黎江,江湖上皆知,山魔教主秦霜年轻时只收了三个徒弟,个个是名扬江湖,退隐江湖时,曾收养了一个孩子,想必便是他了。 正待说话,雪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转头一看,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恶狠狠地盯着她,雪影心下当即明了,冷声道,“尊师和我们玉女门并无什么来往!” “确实没有,不过此次目的却是相同,都是给万老阁主祝寿!既是同道,不如一道前去,路上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只要他和雪影一道前行,那么根本不怕那个人会出现。 “不必了!我们玉女门向来不与外教人士私下来往,结盟之事是贵教秦冰教主与我玉女门清月门主共同提出,乃是为了安定江湖才结盟的,请少侠不要认为我们玉女门不如贵教!” “雪影姑娘多虑了!在下并无此意!” “我意已决,少侠不必多言,以免伤了两派和气!”雪影越看东方君兰越是不想说话,但又不便直接与黎江撕破脸,只得任着性子说。 “既然如此,在下提醒雪影姑娘一句,路上多加小心!” 雪影冷笑一声,“黎江少侠莫不是与那些贼人串通一气,想要谋害我不成?哈?少侠多虑了,我玉女门虽不如山魔教的紫电幻影二剑剑主一般名扬天下,却也不至于连个小小的山匪毛贼也对付不了!” “姑娘这般说了,就当在下多言,只是……” “那个姑娘正等少侠吃饭!” 姑娘? 黎江转身一看,除了东方君兰那有什么姑娘,对雪影不禁肃然起敬,拱手道,“叨扰了!” 黎江转身回到座位。 “黎江哥哥!那个丑女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看看,还是我对你好,你还要赶我走!”东方君兰见黎江没有说话,蓦地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到雪影面前,“喂!你凭什么凶黎江哥哥?” 雪影双眼抬起,两道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刺向东方君兰。 东方君兰脑袋向后一缩,“凶什么凶?告诉你,黎江哥哥可厉害,你别以为你厉害,你连黎江哥哥一个手指头都赶不上!” 雪影并不言语,伸手拿起面前的杯子,轻轻一甩,杯子便向东方君兰面部飞去。 “嚓”的一声,一只手拿住了那个杯子。 雪影定眼一看,是刚才那个少年,“多了这么个红颜祸水,少侠的命也长久不得!”说罢,拿了包袱,提了剑,径直走出,却被东方君兰拦住,“闪开!” “你说谁是红颜祸水,黎江哥哥好心提醒你,不听也就罢了!女人像你这般高冷,难怪嫁不出去!” 眼见雪影眼中杀气侧漏,黎江一把抓住东方君兰的手,“雪影姑娘!抱歉!”说罢,拉着东方君兰回到房间。 “东方姑娘!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若再多嘴,我就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有什么大不了的!”东方君兰挣开黎江的手,鼓足劲,一脚踢在黎江腿上,“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着急个什么劲儿?”眼见黎江眉头微微一皱,东方君兰心中一疼,正要说话,觉得有些委屈,便趴在桌上,也不说话。 黎江摇摇头,苦笑一声,他身上的秘密到底有多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黎江提了剑,走到东方君兰面前,“在客栈等我回来!” 东方君兰没有回答,等她抬起头再看时,黎江已经不见了身影。 黎江出了镇子,顺着走了一段路,往万家的方向望去,除了绿油油的田地,便是郁郁葱葱的山坡,或是稀稀落落的灌木丛,偶尔飞过几只野鸭,猛地窜出一条野兔。 哪里有半个人影。 这时,远处荡起一片尘土。 随之一阵急促而又激烈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临近,四人四骑,皆是黑色武服。 “少年!有什么事?” “你们是万家护院?” “那是自然!”为首的汉子晃了晃腰间的腰牌,“你若是要加入万家护院,给我三五两银子,我可以给你引荐一番……” 话音未落,黎江手中飞出四个石子,将四人打下马。 “臭小子!敢偷袭!兄弟们,上!” 四人拔刀砍来,却被黎江未出鞘的剑一一打翻在地,黎江一脚踩在为首的那个汉子身上,“问你些事!说了便放了你们!不说,要了你们的命!” “是是是!少侠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的黑煞武师现在哪里?” “黑煞武师……” “快说!”黎江手中剑呛地一声出鞘,架在为首男子脖子上。 “在山神庙!” “山神庙干什么?” “公子抓了个白衣女人!” “怎么回事?” 原来这几人都是万家护院,跟随二公子万环、武师黑煞前往庆阳城迎接山魔教少主,途中遇到一个绝色女子,二公子动了心,便打发他们四个去接少主。 黎江从几人嘴里问出白衣女子特征。 不会错,白衣女子便是雪影。 黎江走到一颗碗口粗的树前,“你们几个记着,要是谁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这棵树就是你们的下场!” 手中利刃出鞘,那棵碗口粗的树悄无声息地倒在地。 几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等再看黎江时,黎江已消失暮霭之中。 第五章 雷电交加 七零八碎的云浪,迅速从四面八方涌向头顶的天空,汇聚成黑压压的一片,遮天盖地。一道道隐藏在云缝之中,不甘屈服于黑暗的闪电,勇敢地、坚毅地发出向往光明的紫光。整个大地沉寂在云与风的阴霾之下, 逆风而行的黎江,全身上下受到一股极大的阻力,但他全身的血液却正在沸腾,脚底下踩得仿佛不是路,而是退潮时的海浪,正要踩上去,已经被冲出很远。小小的风沙打在身上异常的疼痛,好似用弹弓弹射一般。原本红润的脸此时变的青白。 黎江抿紧嘴唇,左手持剑将宽大的袖子裹在手臂上放在口鼻前,右手扯住青布斗篷护在心口,鼻孔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眼睛被风吹得直流眼泪。 轰隆隆一声,响彻天地,一道闪电,照亮前行的道路。 一座古旧的山神庙赫然入目。 黎江双眼微微收缩,嘴巴微微张开,轻轻地出了口气,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脚下的步子却比之前迈的更大更快。 庙檐下横七竖八地蜷缩着四五个大汉,身旁都撇着刀,同时不住瞧着身边一个汉子。 汉子身高八尺有余,贴身的黑色武服将其全身的肌肉毫无遗漏地显现出来,交叠的双手拄着一柄四尺有余的巨剑,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毫不为风雨所动,双目冷冷地盯着前方。 众人见到有人来,眼睛更是不离男子,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与畏惧。每一道闪电似乎带给他们的是希望,但在闪电来临的同时,他们却又感到失望。 在闪电撕裂天空的瞬间,可以清楚地看到,男子左眼有一道二寸长的竖长剑痕,浓密的胡须裹住整个嘴唇,满脸的横肉透露着凶狠的杀气,两道利剑一般的寒光直勾勾地盯过来。在黎江走到台阶五步远的地方,男子手背的青筋鼓了鼓。 腰间那块黑铁铁牌上,在闪电下无比清晰的呈现出四个大字,“万家武师”。 躺着的大汉纷纷抓起刀站起来,在男子身后占城一排,清一色的黑色武服,好似老虎平白添了两翅,正欲扑来。 一个汉子走下台阶,横刀问道,“小子!见了我家黑煞武师,也胆敢不跪!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黎江右手撒斗篷,左手扯开,默默地站在原地,双目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汉子。 汉子被黎江看的有些害怕,立即拔刀,正要砍下去时,整个人却停在原地,刀,差半尺就能砍住黎江。 后面有一个汉子喊道,“六子,武师教你这么多武功,你连一个小子都不敢砍,白瞎师父费心教你了!” 这个叫六子的汉子好似没听到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两眼直直地向下看去,胸前停着一根手指,青色衣袖,一身青衣,一张稚气的脸,一双好似饿狼闻到血液的目光,刺到他内心深处。 黎江剑鞘猛地向前打去,六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啊!死了!六子死了!” “这小子,这小子不是人,我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 黑煞手中剑柄一转,剑鞘所在的地方出现一个半寸深的圆形小坑。 “朋友!师承何门?” 众人一听黑煞的话,立即鸦雀无声,全部人都在看着黑煞。 黎江没有说话,对于一群即将要死的人,他没有必要解释这么多。 狂风怒吼,衣角猎猎。 黑煞喉结一动,眉头紧锁,随即展开,冷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救人!”黎江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如果说有,那就是死亡的气息,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气、怨气。 黎江每一句话都很平静,以至于黑煞不知道黎江来此的目的。 “这里?也是救人?朋友,这里可没有你要救的人!我再问朋友一句,到底为何而来?” “杀你!” 黑煞身后传出一阵哄笑,一个汉子道,“六子是我们当中最不中用的,就是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你的命!” “你太没用了,一根手指头,我一口气就能把他吹到!” “哈哈!” “哈哈哈哈!” 黑煞冷哼一声,那些刺耳的笑声便没了,这些人的嘲讽在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小小年纪能够绝情断欲,莫说是普通人,就连修心多年的他也做不到,不,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和你没有仇!” “你在,就得死!” 黑煞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从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突然,庙里传出一声尖叫。 随着黑煞一声令下,他身后四个黑衣男子鱼贯而出。 四把明晃晃的长刀,一起冲向黎江。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眼前少年的脸,他好似一尊受人膜拜的石像,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黑煞。 轰隆隆! 众人只觉已经听不到声音,突然纷纷丢下丢下刀剑,捂住脖子,倒在地上。 黎江已经走至阶下。 铮地一声,黑煞手中青峰抖动,寒光闪闪,赌上荣誉与尊严,此战,决不容败。 黎江拔剑站立,玄铁剑红光隐隐,此战事关前途,赌上性命。 两人都感到对方体内的真气涌动,霎时间,一道闪电闪过,两条寒光飞洒,一声巨雷响在头顶,电光火石,铮地一声。 青锋上,一股热血缓缓流动,黑刃上,毫无血迹。 两人收剑的同时,又是铮地一声,随即是铛的两声。 黎江嘴角出血,左手按住右肩,手中剑应声而落。黑煞唇角带笑,突然颈下一股血色,手中青锋断为两截,掉落在地。 “怎么会有这般的剑?” 黑煞倒在地上。 黎江没有说话。 在于黑煞动手前的站立,黎江就开始入定,加上前世的禅定之境,虽然不足以像前世那般感受三百步内的生灵,一步,一步就够了,在一步之内,他就足以杀掉黑煞这种三流高手。 至于断剑,玄铁剑,本来就是剑中精品,而黎江所拿的梅花玄铁剑天下只有五把,可斩钉截铁。 黎江的脸色苍白,一头碰向庙门。 “嘎吱”一声。 庙门迅速打开,一道寒光闪出。 黎江眼见一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心口。 那柄剑一斜,他隐隐听到衣服被划破的声音,他的眼前一黑,倒落在地。 第六章 如是初见 黎江顿觉全身暖洋洋。他缓缓睁开眼睛,一缕火光映入眼帘,紧接着,他眼前出现白色的绒边斗篷,斗篷的一部分被主人坐在上面,浓墨一般的长发用一条白色丝带很随意地系着。 “你醒了!” 曼妙绝伦的嗓音好似阳春白雪,令人心醉。 他感到内心的萌动,暖流包裹着全身,纵然已几十年未见,可他的胸前还是揣了一只小鹿一般怦怦直跳。他伸出手背,冰着滚烫的脸。 “多谢黎江少侠救命之恩!雪影日前在客栈多有误会!还请少侠原谅!” 雪影说话之时头也不回,好似并不知道黎江醒来似的。 黎江正待支起身子,双臂却异常疼痛。于他而言,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不过强撑着坐起来后,他便后悔了。 他前世双臂俱残,但依仗他内力深厚,很快便恢复了。可现在,他内功尚浅,坐起来以后不但不能用内功疗伤,就连已经勉强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你这人,真是的,很疼吧?” 雪影转过身检查着黎江手臂上的伤口。 雪影替黎江包好伤口,问及黎江来此。 原来,雪影虽被万环下了药,但是万环的武功很差,三拳两脚就被雪影打趴下。雪影之所以一直不敢出来,是因为黑煞。 雪影在玉女门时,与黑煞交过手,加上被万环下了药,自知不是黑煞对手。 后来听到黑煞和黎江说话,才打开门,她误以为进来的是黑煞,这才出剑伤人。 “对了!黎江少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 黎江没有回答。 “多亏了少侠跟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雪影在这里拜谢少侠了!” 黎江道,“不必!” 雪影惊叫,“阿白!黎江少侠,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 “找一只白狐,那只白狐总是在少侠出现的地方出没,还望少侠能替我捉住白狐!” “好!” 黎江心道,这个白狐是玉女门专门用来找玉蠹宿主的,他怎么能不知道? 待身上血止住,黎江同雪影一刻也不敢久留,直接前往客栈,万家的探子很多,很快便能知道杀万环和黑煞这件事。 阴云已经散去,万里碧空,西面是垂落的夕阳。若不是路上的积水,绝对没有人相信,方才还是狂风骤雨。 两人走到客栈外,“站住!”一道极刺耳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黎江一惊,怎么是赵狐? 这时候赵狐怎么还敢停留在武国?难道出了什么事? 雪影微微一笑,“这位姑娘,才一会不见,变声术又厉害了许多!” 两人转过身,果然是东方君兰,只见东方君兰高窕身段,削肩细腰,尖颚高鼻,丹眉凤眼,满头耀眼珠花,一身宝气逼人,一袭红衣,颇显女儿娇美,一件百褶裙,方是罗敷本色。 黎江见东方君兰换回女儿装,本就不解,又见她面沉如水,像是与人生气,却不知是何故,“东……” “我叫东方君兰!敢问姐姐贵姓!” “雪影!” 黎江见东方君兰言辞锋利,虽不知何故,但知道此处耳目众多,也不与她多纠缠,径直抓着东方君兰胳膊,就往进拽。 黎江静静地看着东方君兰上跳下窜一刻也不安生,只得出手将东方君兰点了穴。 “说吧!” 东方君兰瞪着雪影,嘴里却骂着黎江,“黎江,你快给本小姐解开穴道,不然本小姐就把你阉了,送进宫里当太监!”眼见雪影站在床边不搭理她,黎江低着头叹着气,“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我不干,我要回家!” 说着说着,竟然哇的一声哭起来。 黎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闭嘴!” 东方君兰见黎江生气了,哭的更凶,“你还说保护我,你看你,不是拍桌子就是点我穴道,你放了我,我自己回家去!就是被坏人抓了,我也不怪你!我只怪我眼瞎,跟错了人!反正除了我爹,就没人在乎我!” “走!” “凭什么我走,我不走!” “闭嘴!” “我凭什么要闭嘴,明明是你们欺负我,还不让我说话,我就说,就说!” “要么闭嘴要么走!”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看向雪影,见雪影仍旧看着窗外,忙忙转过头,“黎江哥哥,人家也很好的,又善解人意,又会烧水做饭,洗衣织布……” 黎江没有说话,既然东方君兰已经服软,他何必多说? 见黎江没有说话,东方君兰继续说道,“黎江哥哥,你就别赶人家走嘛!刚才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发誓,我以后不哭不闹,保证做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姑娘!” 黎江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的身份本来就暴露不得,刚才你在外面说你是东方君兰!万一给跟你的探子听见怎么办?” 黎江见东方君兰一副诚恳的模样,道,“只要你和雪影姑娘好好相处,也没什么不行的!” “不行!不是说好了你只保护我一个人,怎么又来个她?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黎江倒是一惊,刚才看她还可怜兮兮的,转眼怎么就变得这么可恶? “你走!” “哼!我不走!凭什么我走!不行,你必须带上我!你说的要保护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呜呜——爹!有人欺负我!” “闭嘴!” “爹!这个坏人点了女儿的穴,还让女儿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爹啊!你要是在的话,一定会替女儿做主的!” 黎江正待发怒,却听雪影说道,“既然我来此有诸多不便,我这就离开,还望黎江少侠能遵守承诺,替我找到白狐,雪影在这里先行谢过!” “走!门就在旁边!没人拦着你!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都看的明白!”东方君兰不依不饶,雪影走了她才能住的安心。 眼见雪影走到门口,黎江伸手拦住,“雪影姑娘,还请姑娘三思!” 第七章 飞来横祸 雪影停了下来,转头看看眼冒怒火的东方君兰,随即道,“东方姑娘待黎江少侠是极好的,我若在此多有不便,黎江少侠好意雪影心领了,找白狐本就是雪影分内之事,就不叨扰黎江少侠了!几日后,便是万老阁主大寿,届时再会!” “雪影……”黎江正待喊,只见雪影已然出去,他心知雪影性子拗,若是强留,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待日后送走东方君兰这个瘟神,再与雪影解释清楚。 因雪影之事,耽搁的久了,黎江只好在客栈再停宿一晚。 初入夜,黎江并未睡。 东方君兰的举动,令他大为不解,但他明白,若是继续任由东方君兰闹下去,说不定在他大仇得报之前,就已经被人盯上,可又不能将东方君兰丢下不管。 一时间,黎江嘘声叹气,只得坐在桌前,望着烛火发呆。 “黎江哥哥!黎江哥哥!还没睡吗?” 黎江惊醒过来,见东方君兰声音颇有颤动,轻声道,“有事?” “黎江哥哥,有个人在我门外走来走去的,我打开门一看,他就走了,可我一进去,他就又来了!黎江哥哥,是不是有人发现我们了?” 黎江一惊,白天东方君兰自报名姓时,他虽时时观察着四周,但难免会有失误。他不敢大意,打开门一看,东方君兰像只猫一般,灵活地从黎江胳膊下钻进去。 “在哪儿?” 东方君兰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抓住床边,晃着身子,荡着双脚,毫不在意地说,“我刚才出来时,他走开了,黎江哥哥,你可要仔细瞧瞧,兴许是我多心的!” 黎江走出去一看,四周并没有人,心道,“骗我?”正待转身,却见楼梯转角的阴暗处,冒出一个脑袋,探头探脑地瞅着他。 黎江装作要进去,余光却一直注视着哪里,待他走进去转身关门时,不经意地一瞥,黎江更快地关上门。 是他! 那张犹如鬼蜮一般的脸,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里发颤。 可他为什么出现在客栈? 黎江转身去看东方君兰,发现床上已不见其踪影,黎江大惊,四下一看,确实不见了东方君兰,只见临街的窗子已经还在摇摇晃晃。黎江走到窗口一看,一道黑影闪过。 黎江正要追上去,只听嗖的一声,一支梭镖迎面飞来,“梆”的一声,梭镖扎在柱子上,黎江拔下梭镖,取下上面的纸条,“可恶!” 原来梭镖主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人称“游龙大盗”的马谦成,方才黎江出去看人时,马谦成进了屋子将东方兰掳走。 黎江合上窗子,坐在桌前。 “你个混蛋,快放了我!不然等黎江哥哥来了一定把你碎尸万段,你要是现在放了我,我就在黎江哥哥面前替你求情!”东方君兰被绑在柱子上,嘴却不饶人。 “小丫头脾气还挺横!你别忘了!这可是在灵国,可不是你们武国!”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阴阳怪气地说,“哥哥,妹妹叫的真亲热,是你小情人?” 东方君兰脸一红,“关你什么事?反正黎江哥哥可是很厉害的!我劝你不要引火烧身。” 男子哈哈大笑,“我大哥可是天下第一盗,那个什么黎江的,三两招就得死在我大哥手上!” “吹牛!” “你别不信,纵是是在你们武国,你爹掌管十万北地军又如何?你哥哥还不是死在我大哥手里!” “我哥!”东方兰顿时头脑一片混沌,“你骗人,我哥哥在水国,怎么可能死在你们手里?再说了,我哥可是北地军第一勇士,你们这些小毛贼,怎么可能杀了我哥!” 男子嗤笑一声,捏住东方君兰下巴,“那是你爹骗你的!试想一下,你哥哥纵然是在南宫家为婿,怎么可能七年不曾回你们东方家?水国可与武国没世仇!你爹应该告诉过你,东方家与游龙势不两立!不巧的是,我大哥正是游龙传人!” 东方君兰破口大骂,“要杀便杀,我东方家,纵然是女子,也是以一当十的巾帼英雄,不像你们这些鼠辈,只会拿*女报私仇!” 东方君兰她出身武将世家,临场应变、处事不惊乃是东方家祖训,更何况杀兄、杀母的仇人就在眼前,她不能报仇已然是咬牙切齿,纵然丢了性命,又怎么能讨饶? 男子绕着东方君兰走了几遭,笑道,“小丫头,有骨气,不过你再有骨气,你也逃不掉!等我大哥回来,你那个小情人就会来救你了!到时候,你们两个一块杀,哈哈哈哈!” “无耻!下流!” 第八章 三更禅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只听有石块滚落在瓦片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瓦片碎裂的声音,忽地一个黑影伏在檐上,盯着一处洞开的窗前,一张瘦小苍老的脸借着窗子透出的灯火隐隐可以瞧见屋子里面的情况。 一个青衣的少年道士,端坐在桌前,静静凝视着手中的梭镖,时而抬头望着窗外,时而低头沉思,“好小子,果然是你!” 那张瘦小苍老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随手抛出一个叶片,叶片的尾部系着一条红绳,红绳另一端绑着一封信,叶片飞入窗户落到少年道士面前,少年道士伸出两指夹住叶片,那张瘦小苍老的脸又立即消失在黑暗中。 “千佛寺!”少年道士念完后,神色一惊,将纸条点燃,待纸条燃尽,将叶片别在腰间,提了剑,从窗户跳出。 一间佛堂,一群衣不蔽体的和尚围坐着一个双跏趺式打坐的老和尚。 老和尚同众和尚一般,只是上身光着,一条条肋骨好似群山万壑,小腹不知是何缘故深陷下去。老和尚面色安详,嘴里仍旧念着经文。一个甜甜入睡的小和尚伏在老和尚的腿上,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衣服。 众人都正昏昏欲睡,却被一声巨雷般的吼声惊醒。 “师父!他们把我们赶到佛堂,方丈为什么不让小僧与他们打一场?”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和尚忿忿不平,“小僧自幼习武,自认为收拾那些人是不费什么气力的!” 众人或是半睁半闭地仍旧睡觉,或是尖着耳朵等着老和尚训话。 老和尚闭上眼,似乎并没有听到少年和尚的话,抬手示意少年和尚坐下,“今晚,众人在佛堂诵经,功德一件!若无那些人,何有这功德?” 少年和尚并未坐下,而是推开几个和尚,向门口走了几步,听了老和尚这话,停住步子,转身回来,“哎!师父,请恕徒儿不能遵照师父的话!”说罢,起身便要走,一个和尚拉住少年和尚,“宝生师兄!师父有命……” 宝生和尚拿开和尚的手,却不想和尚仍旧扯着宝生和尚,“宝源师弟,这些馕货和尚怕事,我们青龙寺的和尚可不怕事!你且放手,瞧瞧师兄是怎么把这些不知好歹的贼人打得满地找牙!宝源师弟,你且松手!松手!”宝生和尚声色俱厉,才见那宝源和尚抖抖索索地松开衣袖。 “宝生!”老和尚仍旧闭着眼,嘴唇干裂,抿了抿嘴唇,“你若出去,替老衲找几个馒头!再找点儿绿豆汤、菜汤什么的,老衲腹中饿的紧!” “迟惑方丈!”宝生和尚瞪着老和尚,“这都火烧眉毛,您老人家还想着吃!咱们寺中晚上可没吃的,别说是菜汤,就是剩菜汤也没有,馒头倒是有几个!” 老和尚面带衰色,“师父这‘三更禅’是不得不念的!” 宝生和尚盯着老和尚,将头别向一边。 “方丈要么把禅杖交给小僧,小僧把那些贼人赶走,杀了人,小僧到官府自首便是,要么不给。小僧这就去替师方丈取馒头,是死是活,也不干方丈的事,只怪小僧学艺不精!” 见老和尚没说话,宝生和尚哎了一声,袖子一甩,同众人道声别,气冲冲走出去,忽地一个人撞进来,两个人都跌了一跤。 来人正是黎江,双方互通情由,这才明白。 原来有一伙武林高手夜初时分不知何故摸近寺院,寺院大都是文僧,加上入了夜,众人都已入睡,结果被这几个人夺了棍棒,用刀剑逼着到了大堂,方丈便令众人在此诵经。 再说这个宝生和尚,不是千佛寺的和尚,而是武国青龙寺的武僧,奉师命在此地挂单修行两个月。因他手使一杆五十多斤重的浑铁禅杖失手打坏了佛像,老方丈便将他的禅杖没收。方才拉住他的宝源和尚便是与他一道来的。 众僧听闻这伙贼人到客栈掳人,纷纷骂不绝口,唯独宝生和尚喝道,“你们一群馕货,有本事就和那些贼人斗上一斗,偏做个念经和尚,有什么用?” 众人皆不言语。 黎江走上前,向老和尚行礼,道,“迟惑方丈!不知你这寺中可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么?” 原来黎江遍寻寺中,不曾见到一个人,因见此处有灯火,故而来了此处。 老和尚并未言语,只是起身将一把钥匙交到宝生和尚手里,“宝生!这是经阁的钥匙!” 宝生和尚不解,“原是师父担忧弟子!弟子错怪了师父!师父见谅!只是这位少侠要找之人不知在何处?” 持惑方丈背过身,似乎在回忆往日的旧事,缓缓说道,“经阁之物非你原来之物,却是你青龙寺之物!” “青龙寺之物?” 持惑方丈慨然道,“当日武康祖师来此说禅,留下此物,众人不解其意,后来宝茗禅师到此一语点醒老衲,如你能解此物之深意,便将此物带回青龙寺!武康祖师看了也定当高兴!” 黎江惊了一跳,他前世得宝茗多次搭救,只知宝茗被青龙寺逐出寺,是一个不拘世俗、无视陈规的得道高僧,却不知宝茗来此说禅。 “多谢师父,可这东西,和女施主所在又有什么关系?” “此物之谜和女施主所在之地颇有渊源,若宝生你不能解开此谜,纵然我告诉你,你们也不知如何找到那个地方!” 黎江道,“请大师同去!” “三更禅,我的三更禅念完之前是不会走的!” 说罢,老和尚又坐下诵经。 黎江正待继续问,却被宝生和尚拉出去。 第九章 冷为何物 黎江同宝生和尚各持一盏纱灯,只见这千佛寺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风吹过,黑影重重,加之又在山脚,四周都是林木,夏虫甚是聒噪,隐隐可以听见野兽的哀嚎。 黎江有些发冷,手不住摩挲手臂。 “黎江少侠可知冷为何物?” 黎江一愣,见宝生并未停下,忙忙跟上,“冷就是冷!” “既然黎江少侠不知冷为何物,那小僧又怎么知道黎江少侠所说冷,和小僧所知道的冷是不是一样?” 黎江并未多说什么。 宝生见黎江不说话,只得咧咧嘴继续走。 两人来到经阁外,因不见月,故而看不清经阁全貌,只听到檐下钟铃“叮叮咚咚”的声音,推开门,点上阁内油灯,五间通室,进门迎面便是一道佛祖讲经的红漆木架屏风,分两侧。 但宝生径直走上西侧步梯,咚咚咚,每一声都伴随着尘土飞舞。黎江忙忙跟上去,却见楼上是三个小室,西侧通室,灰尘之上落有新踩的脚印,书橱也常有打开的痕迹,中间通室脚印渐少书橱,仅有入口处的几架书橱有打开的痕迹,东侧通室却没有脚印,书橱也都是封得死死的。 两人走到尽头,发现一个架子上,立着一条丈余高鎏金四股十二环锡杖。 宝生见锡杖当即行礼。 黎江道,“宝生禅师,你现在可知东方姑娘下落?” 宝生伸手将这锡杖取下,瞬间,铁环哗啦啦响个不停,走到空地上,双手持杖,神色一震,“好锡杖!”随即拿起锡杖做了个铲的动作,摇摇头,“不妙不妙!这锡杖不如我那禅杖使得顺手,这如何能用?”宝生正待再试,却被黎江一把揽住,“黎江少侠稍等,方丈既然说此物有用,那必然有用!” 黎江见宝生一心使着锡杖,将救人一事尽数抛之脑后,心有不快,拂袖便要走,但想到他方才在这寺中找寻一遍仍无下落,上前扯住宝生,“我只问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喝!你这施主,求人办事还冷着一张脸!我方才是嫌厅中闷得慌,才出来的,这下我倒是不开心!知道也是不知道!松开!松开!” “我再问你一遍,知道还是不知道?” 宝生和尚看到黎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害怕的?不过看黎江这种冷漠的眼神,并无丝毫有松开他的意思,大喝一声,“小兔崽子,你还得劲儿了不是!” 说罢,挥拳打向黎江。 他可是青龙寺的武僧,自幼习武,拳法更是家常便饭,可黎江比他矮一头,竟然力气大的能把他拎起,心想黎江也不过是力气比一般人大的愣头小子罢了。 想到这里,他本来应该用九分的力气,眼下也只用了五分的力气,教训一下就行了,真打出人命还不是他吃亏。 挥拳打向黎江面部。 “叭”的一声。 黎江的掌对宝生的拳。 宝生和尚发出惨叫,他忙忙收回拳头,好似拳头打在一堵气墙上。 什么?他这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怎么这小子一掌就能挡住他。 好小子有两下子! 这当口!宝生用了十成的力道,这一拳定要打得黎江。 “臭小子你找死!” 宝生和尚正要挥拳,不想黎江猛地一放手,他双脚着地,这下子可真算得上是潜龙腾渊,着了地,他的拳头上的威力才能尽数释放出来。 “哼!臭小子!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打得你爹你娘都不认识,我宝生这十几年的武功就算是白练了!” “我劝你收回你的话!” 有求与人的时候他最不愿意与人动手,但不代表他不会动手。 宝生将锡杖丢到一旁,拳法姿势拉开,“臭小子少得意!刚才我不过只用了五成功力,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天才吗?” “是!” 哎哟我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是?看来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是不行的了! 宝生和尚铆足全身力气,打向黎江胸膛。 拳头距离黎江还有一尺的时候,突然,黎江不见了身影,宝生和尚收拳不及,突然屁股被人踹了一脚,整个身子向前倒去。 砰的一声闷响,宝生的拳头砸进地板,顿时拳头上的血液染红地板。 什么?这么快?怎么可能? “你是什么人?” “黎江!” 宝生的拳头力气确实很大,只要他被打倒,那他的内伤肯定会复发,甚至加深内伤,但宝生的拳头太慢,慢到他不屑一顾。 宝生和尚翻过身,见黎江走过来,拳头猛地拔出来,木屑扎入拳头的感觉几乎让他明白,眼前的人比他要厉害的多,“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人在哪里?” 宝生略有所思,“此物应该和小僧方才问少侠的问题有关!” “冷为何物?” “不错!”宝生见黎江眼中那种令人绝望的眼神消失,方才松了一口气,忙忙起身将锡杖放回架子,道,“祖师当年立下一道禅机,便是这个冷为何物!” “我只问你人在哪里?” “要知道人在哪里,必须解开这个冷为何物是什么意思!” “快解!” “这个?”宝生有些为难。 这个禅机可是青龙寺的武康大师当年从千佛寺回去,立下的一道禅机!并立下一条规矩说,如有人能解此禅机便是下任主持,可惜十多年间,据说除了被赶出青龙寺的宝茗师兄,再无人解出! “解不出来?” “能能能!只是需要时间!” 黎江道,“子时三刻,如果在这之前那你还是解不出来,我不知道会做什么!” “好好好!子时三刻,子时三刻!” 他要是能在子时三刻解出这个禅机,他早就是方丈了,还来千佛寺做什么?但他又打不过黎江,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他在师兄弟面前的美好形象啊! “黎江少侠,今天这个事情,咱们就不要再提了!” “嗯!” 黎江见宝生和尚在室内走来走去,嘴里念着什么“冷就是冷”,“天气好了……”之类的,自己也帮不上忙,眼见灯油已经不多了,却又不敢走开,生怕宝生就在自己走开的瞬间猜出来。 宝生念念叨叨说了半天,突然喊道,“冷便是这个意思!” “真的?” 宝生瞧了一眼黎江,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道,“不会错的!”走到架子前,取下锡杖,“黎江少侠,请随我来!” “嗯!”黎江点点头,提了剑紧跟其后。 第十章 心室(一) 此时千佛寺中有两处灯火,一处是黎江宝生所持纱灯,一处是佛堂。 佛堂之内,诵经声已止,只听到一种很有节奏的声音,“梆”“梆”“梆”,比隐隐传来野兽声更加平静,比聒噪的夏虫声更能灌入两耳。 佛堂外的灯影下,闪出一个黑衣人,双手背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四周,“咕——”黑衣人飞手一块石子打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咕声还未断,就已然截止。风声响起,黑衣人脚步走的更快,偶尔有黑影靠近,黑一人伸手抓住,却见是一片落叶,又有几道黑影,黑影人纵身跃起,出手速度更快,将黑影一一捏在手中,都是树叶。 待黑衣人落下时,左弓右箭,双臂雄鹰展翅般展开,最后一片树叶缓缓落在右掌,黑衣人双目转向佛堂,佛堂中灯火通明,唯有一人佛前诵经。 黑衣人疾步走进,拊掌笑道,“佛前忏悔自己所作冤孽?” 持惑大师猛然睁眼,木鱼声戛然而止,右手椿木小槌悬在空中,随即闭上眼,木槌仍旧恢复往前节奏,“已是命中注定,何须再造杀孽?” “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头大笑,双目似剑般看向持惑大师,“老和尚,等青龙寺的莽和尚死到你们千佛寺,我看你是不是还能这般稳坐?”黑衣人间持惑大师并未言语,走到持惑大师面前,“至于秦霜,他徒弟死在这里,我看你怎么和秦霜讨饶?” 持惑大师敲木鱼的频率加快,经文也念得越来越快,突然,右手上的木鱼突然裂开一条裂痕,诵经声也顿时停止,“阿弥陀佛!施主还请了帮手?” 黑衣人道,“百剑君子沈涛,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此人!就连当年的宝茗也没能在他手里讨得便宜,更何况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持惑大师啊了一声,面带愧色,“吧”的一声,手中的木鱼竟然成了碎片,“阁下想说之事已经说完,可以离开了吗?老僧要诵经了!” 黑衣人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去。 “什么意思?人到底在哪里?”黎江手持纱灯。 宝生说的什么佛理说的黎江头都晕了,但宝生执意说两者有关,他才忍着听完。 宝生笑道,“冷就是冷,并不是别的东西,黎江少侠方才说的冷,是身体对于周围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叫做冷,但这种感觉却不是冷,冷只是一个字,它不具有任何意思,相当于一个符号,但‘冷’这个字却可以代表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因身体而产生,因内心而有感触!” “人在哪里?” 宝生道,“冷由心生,冷因心起,少侠要找的人便是在心室!” “心室?”黎江更是稀里糊涂,“心室在哪里?” 宝生道,“人的心从外面是看不到,所以心室在千佛寺……” “何处?”黎江见宝生说道千佛寺便不说话,心急如焚,可偏偏遇上个宝生和尚又是个慢性子,若不是考虑到宝生和尚已经知道,况且已经临近子时,他早就把揪住宝生痛扁一顿。 “黎江少侠,这地方就在千佛寺四大金刚佛殿之下。只是此事和千佛寺有着莫大的关系,小僧还是同……”宝生和尚只觉眼前黑漆漆一片,哪里有什么人,“黎江少侠!黎江少侠!” “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咚”的一声。 一个女人说道,“这个和尚怎么处理?” 黑衣人的声音响起,“此人还有用,先等那边完了事!” “主人英明!” 黎江手持纱灯,走到四大金刚佛殿,眼见灯油燃尽,佛殿大门紧闭,四周也并无一处灯光,极目望去,又好似有千百个人影。这时,黎江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唿哨声,黎江左手丢下剑鞘的同时,左手已将梅花剑拔出,说时迟那时快,黎江挥剑转身,长剑向身后划去,却并不见人,只听到风声,掌中灯忽地被吹灭。 黎江正要入定,却听到一人走近的声音,正待挥剑砍去,这时,从三五个方向同时发出呼啸声,声音高时,似猿非猿,似熊非熊。 声音低时,好像女子的抽泣,又好像有人在弹琴。 身后有人! 黎江挥剑正要刺去,却发现那人已经走到正面,同时,手腕好像受到一股力,他越是想要反抗,手中剑俞是不听使唤。 黎江突然松手,猛地发力,却发现那人比自己的力气还要大,用力的同时,不想手中竟然什么都没砍倒,好似什么都没有一般! 黎江闭上眼,感觉身边的人愈来愈多,仿佛都是要来杀自己的一般。 黎江仿佛听不到这些声音一般,缓缓丢到早已熄灭的纱灯,但是却听不到声音。 唯有虫子的叫声,远远传来野兽的哀嚎。 黎江逐渐感到身子越来越冷,用另一只手摩挲拿着剑的手臂,但这摩擦产生的热量消失的非常快,甚至比以前更冷了,突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抓住他,一个柔软的躯体贴到他身上,妩媚地说道,“黎江少侠!许久不见!” 是雪影? 不不不! 雪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黎江!你是来干什么的?” 黎江竭力让自己忘掉这个声音,可这个声音仿佛有一种魔性,重复着一句话,“黎江!你是来干什么的?”初始很温柔,逐渐变得嘈杂,整个身体,每一滴血液,每一寸骨头,似乎都在重复着这句话。 “与你何干?” “黎江哥哥,救我!黎江哥哥救我!” 东方君兰? 怎么回事? “我是雪影,难道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你不来救我,为什么在我走的时候,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黎江哥哥,人家也会很乖的!黎江哥哥救命。” “黎江!为什么要来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 这时,传来一个男子的惨叫声,与此同时,黎江觉身边的那种压制他的力量消失,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黎江毫不犹豫地挥剑,嗤啦一声。 却听那人说,“是我!” 第十一章 心室(二) 不大的室内点着一盏油灯照明,除了一扇用作出入的门外,四周并无别的窗口、走廊。昏黄的灯光照在四面石块砌成的墙壁,以及靠在石墙上的两块石板,石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东方君兰被绑在室内唯一一根柱子上昏昏欲睡,正对着她的便是那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进来人的铁板门,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或许黎江会从那个门进来,但是不知道黎江后面还会不会跟着别人,身上有没有绳子?脖子上有没有架着一柄利刃? 她方才听到男子无意中提起,他们请来沈涛要用万剑断情阵对付黎江,东方君兰心中一惊,她虽然听说过万剑断情阵,也知其解法。但她此时身陷困境,无力他顾,只得装作不曾听说过万剑断情阵,心中苦思对策。 万剑断情阵并非江湖成名阵法,之所以厉害,是因为要撒七情幻忆粉。 而万剑断情阵由此得名断情,至于万剑,则是因为阵主沈涛的成名技万剑羽衣。 东方君兰隐隐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不敢像白天那般乱喊乱叫,而是装睡。 瘦削男子探进脑袋,见东方君兰睡着了,走到东方君兰身边,见东方君兰睡得死死的,冷笑道,“你叫啊,怎么不叫了?再叫!把你两张脸都打肿!” 那个瘦削男子走进来背过身对人说话,“你们两个小心点!” 随后走进来两个人,两个人抬着一个人。 两人嗨哟嗨哟地将那人抬到角落,“一二三!丢!”那人像是一具尸体一般,被丢到墙角,一声不吭。 瘦削男子生气道,“你们注意点,别吵醒她!” 两人赔着笑,“大爷,那钱……” 瘦削男子瞧了一眼东方君兰,“低声道,你们跟我出来!”领着两人走出去,“你们记着此事……” 东方君兰自看到几人进来,心中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目光一刻都未曾脱离被抬进来的人,只不过此处烛光太暗,看不清那人长相。 借着烛光,她只能看到那个人没有头发。 “你是谁?”黎江拿开那人的手,却发现那人的手好似流水一般,从指间滑过,凉凉的,腻腻的,黎江的手好似被黏糊糊的东西粘住,挥剑一砍,手中剑几乎震脱手。 “冷为何物?” 黎江听到说话声,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宝生和尚的声音。 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便是清脆的檐铃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黎江每走一步,脚下好像有一只巨大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眼巴巴地瞅着他走过去。他每次用剑划过周围时,都像是在无边际的云端,仿佛除了脚下,四周都是虚空与黑暗,每一步,都如临深渊。 手中的长剑格外沉重,四周的空气好似寒冬腊月,他感到身体的血液逐渐停止流动,心脏也不再剧烈地跳动,整个身子不听使唤地倒下。 扑地一声。 “来人啊!点上灯来!”男子说。 另一人低声说道,“要不再等等?” “若是七情幻忆粉的效力消失了,你来抓他吗?快去!”男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黑夜中只有脚步声,以及很细小的,如同铃铛声一般的声音。 “嗡”的一声,随后一个火点出现,“噗——噗——”,一点很小的火焰形成,一张瘦小苍老的脸出现在火焰旁边。 “啊——” 那张瘦小苍老的脸在灯火下愈加清晰,一个身材矮小的驼背秃顶老者,灰白的胡须将嘴唇紧紧包裹起来,身着一件黑色夜行衣,举在灯盏旁的右手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左手拿着灯罩。 听到这一声,老者忙忙转过身,只见黎江手中的剑已经刺入黑衣男子的胸膛,黎江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结束了!” 黑衣男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黎江,“你,你,你怎么?” “活着?” 黑衣男子怔怔地看着黎江,他想不到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然能逃脱七情幻忆粉。“七情幻忆粉任何人都不可能逃脱,你是怎么逃脱的?” “这药对一种人没有效果!” “什么人?” “绝情断欲!” 绝情断欲! 黑衣男子不敢相信地看着黎江。 连多少高僧都做不到的境界,在这个少年口中说的竟好似轻而易举! 黑衣男子随即笑道,“不愧是秦教主,教出来的弟子比数十年的得道高僧境界还要高!那你知道七情幻忆粉的解法也在情理之中!” 黎江道,“她在哪里?” 黑衣男子瞪大眼睛,嘴唇紧抿,便垂下头去。 不好! 嗤的一声,黎江拔出剑,将男子一脚踹倒在地。 咬舌自尽! 值得敬佩! 能死在他的剑下是一种幸运,因为他的剑很快,快到让人感不到痛苦。 黎江转身走向老者,“她在哪里?” 老者并未言语,左手默默罩上灯罩,顿时,整个院子佛殿前亮了许多。老者转过身,左手从嘴里取下咬着的纸筒,将纸筒套在火折子上。顺手将火折子放到袖中,双手做合十礼。 黎江这才将老者面容这才看的清楚,老者的头顶九个白色的戒疤赫然入目。长眉,长须皆已雪白,面上从右到左一道醒目的刀痕。 “若想知道那位女施主在哪里,还得先通过老衲的这一关!” 老者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串佛珠,悬在右手大拇指。 霎时,那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手中念珠虎虎生风,奔下台阶。老者手中念珠宛如一柄短棍,砸向黎江。正待这时,却不见黎江身影,念珠突然化成缠在老者手臂,老者右手向后一伸,只听铮地一声,紧接着是数颗珠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好快的剑!”老者话音未落,左手成拳转身向后打去,右手回护心口,化掌瞬间,捏着剑诀,一道寒光闪过,老者右手两指已然夹住一柄利剑,此时黎江已经站在他面前,“小小年纪,竟然将紫电剑法、玉女心法合二为一,今日若是不除你!岂不是留下后患?” “出手!” 他不喜欢废话,更不想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夸夸其谈。 “看招!”闻惑大师左手成爪,快速捏住剑身,右手松开剑,反掌成拳打向黎江心口,这一招,他势在必得。 黎江与黑煞打斗留下的伤势还未痊愈,方才用尽全力砍断闻惑的念珠,没想到闻惑的拳法、抓法比念珠更加凌厉,眼见闻惑的右手向心口,黎江却猛地将剑前刺去。 第十二章 救人 闻惑和尚见黎江剑气逼人,右手收拳,左手将剑逼退,却不想左手一沉,再一看,黎江弃剑,左手抓住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右拳,与此同时,闻惑和尚右臂便动不了,左手刚松开剑,只听剑劈开空气的声音,再一看,长剑已然架在他的颈部。 “好剑法!好谋略!”闻惑和尚正要动左手,却发现黎江手中剑更快,在他左臂点了几下,他的左臂便动不了了,“以气驭剑,小小年纪,如此能耐,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霜弟子!”黎江冷道。 “哈哈!怕是另有高人相助,虽然秦霜以内力著称江湖,但他绝不屑使用那个人的招数!” “你认识他!” “见过一次!不过江湖传闻他已经死了十多年!你从何学得这一招?你学兼玉女门、山魔教绝学,而且招数颇有侠士之风!不拘泥剑不离手,即使秦霜也不一定能达到这个境界!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江道,“她在哪里?” “广目天王神像下左脚可以挪动,你可以看到密道口!” “多谢!”黎江转身就要走。 “你不杀我?” “不杀!” 杀一个弱者没有任何的快感! “拿上这个!”闻惑和尚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丢到黎江手中,“你一定能用上!” “多谢!” “不客气,只希望你日后能饶我千佛寺数百名僧人一次!” “不知道!” 黎江瘦削的身影一点点被黑漆漆的佛殿所吞噬,铮的一声,那柄剑劈开了锁子,一时间,杀声震天,不过片刻时间,佛殿里的灯火亮了,除了那个青衣少年再就是满地的尸体。 “秃和尚!你别碰我!小心黎江哥哥扒了你的皮!让你别碰我,你还碰我!” 宝生的牙齿正咬着半寸粗的绳子,听到这话,嘴巴张开,走到东方君兰面前,“东方姑娘!小僧没吃晚饭,咬不动了!”说罢,宝生和尚整个人瘫倒一般倒在地 “秃和尚,你说什么,没吃饭,你把本姑娘救出去,什么鸡鸭鱼鹅,鱼鳖虾贝,管你吃个够!” 宝生白了东方君兰一眼,背过身。 “大师,宝生大师!”东方君兰的声音极尽妩媚,“宝哥哥!” 宝生翻过身,道,“给你解绳子是我好心,绳子绑在你身上,不碰到你才怪?好,你刚才骂了我什么,接着骂?我要是给你解……” “秃驴……”东方君兰尖着嗓子一喊。 宝生蓦地一下双腿撑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东方君兰,“你想怎么样?把他们喊进来,谁也跑不了!” 东方君兰自然知道瘦削男子进来,没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脸上还肿痛,她就一肚子气,要逃出去,就必须依靠宝生,可她堂堂将军府千金,哪能和一个和尚有肌肤之亲? 但不知道黎江眼下是否已经安全闯过万剑断情阵,又是否能发现佛殿下的暗道? “你快咬!别想着占我便宜,不然我就把他们都喊进来!” “善哉善哉!佛祖若是知道你这般为难一个佛门弟子,一定不愿意解脱你!”宝生嘟囔了一句,瞧着东方君兰脸肿的像是两个刚出炉的热馒头,口水欻拉一下子流出来。 “秃和尚,你干什么?”东方君兰见宝生痴痴地看着她,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没什么没什么!”宝生赶忙去咬绳子,心里却想着房间里的五个馒头。 他今日一个人去了后山闲逛,错过了吃饭时间,幸好宝源替他拿了几个馒头放在房里,宝生刚进寺院,就被赶到大殿,又念了几个时辰的经文,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砰!”有什么东西砸到铁门上的声音。宝生忙忙躺在地上装睡。 “铮铮铮”,一连数声,刀剑声!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东方君兰毛骨茸然,东方君兰看向宝生和尚,只见宝生和尚躺在地上念着“善哉善哉”,“秃和尚,你快起来,把绳子咬断,不然,等那些人杀进来,谁也跑不了!” 宝生和尚兀自装睡。 “秃和尚!”东方君兰埋怨一句,这时听到一句,“快开门!”体内的血液快速流动,面颊红润,朱唇轻启,“黎江哥哥!是黎江哥哥来救我了!” 宝生和尚也听到是黎江的声音,心中也是一喜,虽不知,黎江如何找到这里,可是他知道,可以出去了。 铁门哐的一声,铁锁打开的声音,叭的一声,是铁锁掉落地上的声音,又听一声闷响,随后,铁门轰隆隆地被推开。 “黎江哥哥!” “黎江少侠!” 门口提着剑的,不是黎江又是那个? 黎江迅速走到宝生身边,用剑割断绳子,“你先出去!” 宝生和尚道,“那你呢?” “你先走!”黎江将手中的一柄剑交给宝生。 宝生拉开阵势,打出霍霍生风的几拳,收身做合十礼,“少侠,小僧有这一双拳,便是够了!” “外面有人!” “有人?”宝生见黎江神色淡漠,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怯怯接过面前的剑,“多谢少侠!小僧先行一步!” “还有一事!找回那根锡杖,在经阁等我!” 黎江待宝生离开,方才走到东方君兰面前。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又惊又喜,见黎江把宝生支开,心道,“黎江哥哥定然是嫌那个秃和尚碍事!黎江哥哥,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东方君兰见黎江冷着脸,不像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说的样子,心下生疑,但又不知是何缘故。 眼见黎江面无表情地说,“马谦成为什么能抓你?” “啊?”东方君兰不住地眨巴眼,“黎江哥哥!人家,人家只是在窗口一站,那个恶棍就把我抓走了!” 东方君兰睁开眼,见黎江毫无怜惜之意,反倒是那双能直视人内心的目光,看的她毛骨悚然,想好的话却不知道怎么继续编下去。 “如果你不交代清楚,那我只好将你交给庆阳城官府,让他们处置你!” 东方君兰这才老实交代。 当日,东方君兰到黎江房中,以及楼梯口那个人,都是东方君兰安排的,为了让黎江误以为是有人调查东方君兰,从而让黎江不敢轻易赶她走。 黎江出去看时,东方君兰想到白天,黎江为了雪影竟然把她丢到客栈,大半天不闻不问,心中一阵妒火,便跳出窗子,想知道黎江会不会来救她,谁知此时一道黑影闪过,便将她掳走。 “嗯!” 东方君兰见黎江眼中那种怕人的目光消失,笑道,“我知道,黎江哥哥是待我极好的!” “嗯!”黎江点点头,都到东方君兰身后,替东方君兰解下绳子,“黎江哥哥!” “小心!”黎江手中的绳子迅速滑走,他正要抓,却抓了个空。 “轰隆隆……” 黎江一看,铁门就要闭上,迅速用记住油灯所在。 “咚”的一声,两人眼前一黑双双晕倒过去。 第十三章 密室 “黎江少侠!黎江少侠!” 黎江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是宝生和尚,他用手撑地时,发觉脑袋晕乎乎的,而且又是一片黑漆漆的一片,随即运气,让内力流向全身,全身经脉并未有损伤。 他这才喘口气,看着黑漆漆的一片。 “黎江少侠你和东方姑娘都还好吧?”宝生和尚道,“我方才走到暗道口,忽然听见铁门闭合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过来铁门便关上了!” “不碍事!你去找锡杖!” 锡杖不值钱,表面只是一层鎏金,而那些人看中的并不是价格,而是意义。 青龙寺是三大国中佛门最大的一派,千佛寺遗失锡杖就会被多事之人传为千佛寺对青龙寺不尊重,最重要的是,那根锡杖是青龙寺方丈武康大师放在千佛寺的。 黎江记得前世,灵国一个名叫白云寺的寺庙因为遗失青龙寺捐赠的三百卷经文,而导致白云寺香火日渐冷落,最后弟子逃散,成为一个废弃寺庙。 “好!” 黎江闻见灯芯的味道,他顺着灯芯的味道闻去,同时手触摸到石室中唯一的那根柱子,根据刚才的记忆,他摸到油灯大概的位置,无意间看到石室中竟然有两块发着荧光的东西。 好像是石块的样子! 黎江顾不得多想,摸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他这才看清这件密室,四周是四四方方的石块砌成的石墙,石室上面是拱形顶,出入口是已经封死的铁门。 黎江走到门口,用手敲了敲铁门,又拍了拍四周的石墙,听声音并无异常,他又折身回到铁门前,双手暗自运气,猛地打向铁门,突然他只觉得血气上涌,忙忙手掌,嘴角吐出一口血。 “黎江哥哥,你的左肩,右臂流血了!” “没事!” 铁门的厚度完全超过他的内力所能击穿的厚度,加上与闻惑交手时内力消耗过度,导致之前的伤口再度开裂,眼见打穿铁门已是无望。 东方君兰双目注视着黎江双臂上血痕,血液浸透衣袖,而且还在迅速扩散,东方君兰心疼地说,“我替你包扎!”说着取出帕子。 “不必!” 黎江双目沉着,并不焦急,仔细打量着四周,石墙都是一块一块的花岗岩石块砌成的,缝隙全用榫卯结构,触一发而动全身。铁门是他方才试过的,厚实无比,凭借人力根本无法打开。 随后他的目光停在密室中间那根称重柱子,那根红色柱子的云纹底座是青石,柱子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凹槽,凹槽里面有着精细的纹路,十字交叉处是一个半寸有余的圆孔,方才的绳子应该是从此处被抽走的。 黎江用手拍了拍石柱,并无异常,几乎是实心。 立即起身走到石碑前,黎江抚摸着石碑上的字,仔细一瞧,“这石碑上竟然都是心字!” “孤心独倚碑,残火并冥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黎江转身一看,东方君兰一字一顿地念道,“这首诗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 东方君兰,“我家里有一幅画,那画里的石碑和这个石碑一样,也是有许多心,所以我一看到这块碑就想到画上的那首诗了!” “那画上还有什么?” “嗯!画的左上角是一个墨绿色的坟冢,坟冢上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听我爹说是鬼火,再就是那个墓碑,墓碑上就写着许多心!不过那心写的可实在是恶心,还不如我写的……” “还有什么?” 东方君兰碰了个没趣,歪着头说道,“画上下半部分是四个人围在一起,喝着什么东西!” “什么人?” 东方君兰从黎江眼中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动,反而像是审问罪犯一般,但她知道,黎江已经有了线索,“好像是一个文士,一个僧人,一个剑客,一个老者!” 黎江双眼微微一眨,随即睁开,用左手拇指蹭了蹭鼻子,右嘴嘴角露出笑容,左脸却好似没有感情一般,“右上角是不是一座角楼,角楼上一个将军挥剑展望,他的身后是一张张开的三角形赤色旗子?旗子上是大大的‘铁’字?” 东方君兰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黎江,支支吾吾地说,“你见过那幅画?” 黎江并未回答东方君兰的话,目光停留在那两个半块的石碑,走到石碑前,用手摸着石碑,同时用掌轻轻击打,“怎么回事?难道不是那副画?或者是这个石头不是那块石头?” “黎江哥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画不是画?石头不是石头的?” 黎江似乎没有听到东方君兰的话一般,伸出左手取下油灯,将油灯托在掌心,他转过身对东方君兰说,“跟紧我!” 东方君兰见黎江神色严谨,不敢大意,忙忙跟在黎江身后。 黎江走到石碑前,将油灯吹灭,只见石碑发着淡淡的绿光。黎江用手摸着石碑,同时脸几乎贴在石碑上,仔细找着什么东西。 一道黑线。 准确的说是一道四四方方的缝隙。 黎江将手按在有缝隙的地方,轻轻地拍打着缝隙,“没错!”他将左手手背抵在有缝隙的地方,右手取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拿一下!”黎江将火折子,油灯交给东方君兰,两只手扒住那片石碑。 “黎江哥哥,这是干什么?” “闭嘴!” “切!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那我多没面子啊!”东方君兰看到黎江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又是要让我走是吧?”说完吐了吐舌头。 黎江暗用内力,同时用力将石碑向外推,竟然他手下竟然是一块很小的盖子,盖子下面一个做工精巧、上有蛟龙的玉石材质的十字架。 黎江翻过盖子,盖子上也有一个大大的心字。 “黎江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黎江并未说话,伸手取出十字架,将盖子揣在怀里,走向石柱。 东方君兰忙忙跟上去,将油灯照在那个十字槽,“黎江哥哥,难道这个十字架就是钥匙?” 黎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让东方君兰担心。 两人的心,都随着黎江手中的十字架靠近而颤动,十字架一分一毫地靠近凹槽。 第十四章 飞石机关 黎江用手指细细感触着十字架上的花纹,似乎和十字凹槽里的相似。 十字架刚好能镶嵌进去,东方君兰欣喜地叫了一声,“黎江哥哥!”于此同时,东方君兰的手将十字架打进凹槽,“这样就能出去了吧?” “不……”黎江正要拔出十字架,那只纤纤玉手已将十字架打入凹槽。 毫无欠缺,正是眼前这个凹槽。 黎江不敢相信,难道这个钥匙必须要强制按下? 东方君兰见黎江想说什么,心中更是疑惑万分,“黎江哥哥,真的是这个卡槽!你怎么知道的?还有那个石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也来过这里吗?” 黎江并未说话,而是仔细观察着四周有没有什么特殊变化。 铁门毫无动静,反而是很细微的摩擦声。 不时有砂砾石子之类的东西落地的声音,同时还有尘土从石缝中缓缓飘出。 黎江仔细盯着石缝,石缝外面有什么东西? “黎江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我一个人说话怪闷的!哎对了,刚才那个十字架你怎么知道在石碑里的?” “别说话!” “切!你让我别说话,我就不说话,我又不是……” 东方君兰话音未落,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打断她。 黎江循声望去,墙壁一尺高的地方两个石块缓缓凸起,“啪”的一声,两块枕头大的石块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向两人腿部砸来。 “躲开!”黎江闪身躲开,再看东方君兰已经吓得呆在原地,“该死!”旋即飞身上前,一把推开东方君兰,随即耳后传来“砰”的一声,黎江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石块碰撞后产生的微弱灰尘。 眼见两块石板收回,黎江这才缓下一口气,“这石块阴险万分,一定……” “啪”的一声过后。 东方君兰脸色煞白,大喊一声,“小心!” 黎江还未反映过来,只觉身子被东方君兰扑倒,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东方君兰凄厉的叫声,这时脸上不住落下温热的液体。 他定睛一看,只见东方君兰的右臂衣袖被石块夹住,血液从石缝流出。 “黎江……”见黎江没事,东方君兰忍痛笑着,还未说完,头一歪,整个右臂垂下来,因衣袖被石块夹住,右臂被悬在空中。 黎江牙咬得狠狠的,看着血液迅速在东方君兰的葱绿色衣衫上扩散开,好快的机关! “轰隆隆”…… 一口气还未喘息,石块便非常快递缩回。 石块收回的同时,东方君兰的衣袖被松开。 黎江将东方君兰抱在怀里,眼睛注视这四周的墙壁,耳边传来很细微的石头挪动的声音,“啪”的两声同时想起,说时迟那时快,黎江抱着东方君兰一跃而起,躲过从两侧袭来的石块,又是“砰”的一声,两个石板在黎江视线内,撞出细微的沙尘。 “东方姑娘!”黎江话音未落,耳边又是一阵细微的声音,在石块弹射的瞬间,他应着石块弹出的声音,跳落到一旁。 “黎……江哥……哥……” 黎江忙地又躲开一对石块,驻足的瞬间,快速说道,“你现在受了伤,别说话!”这时,他及时躲过两个石块,“我一定会把你平安带出去的!” “石块,有,有……” 黎江一惊,正要说话的瞬间,两个石块一左一右已经出现,闪身躲开的同时,手中剑没躲过,左手手臂一震,手臂顿时不听控制。黎江松手,抱起东方君兰跳到一旁,只听铮的一声,石块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迅速收回,而是缓缓收回,他清楚的看见石块是由一种很细小的透明丝线控制。 “啪”的一声,黎江只觉耳膜一震,旋即躲开袭来的石块。 碰的一声,又是两个石块相撞。 “牵引……线……” 牵引线? 黎江心中一震,正待要问东方君兰牵引线时,发觉东方君兰又晕过去,心中又急又燥,可是没得法子,已有两个石块向他袭来,“可恶!”只得躲过两个石块。 可他现在体力严重消耗,如果不能尽快阻止机关,那他和东方君兰两人得丧命于此,可是怎么样才能阻止机关? 黎江目光再次落到那个转瞬即逝的透明线上,牵引线莫不是这些线? 牵引线砍断机关机会停止吗? 黎江躲过两个石块,细细观察着这些石块,目光紧紧随着石块的触动,随即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来。 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东方君兰,昏过去的东方君兰如何躲过这些石块? 带着东方君兰躲过石块的攻击,已经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两块石碑哪里,至今为止,所有的石块似乎都没有击中石碑,难不成石碑所在是最安全的? 黎江这次跃起并不顺利,落下时,后踞被石块夹住,若不是石块的方位低,他肯定会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躲过以后,他远远瞧着那两块石碑。 如若不是,东方君兰去了哪里还有命吗? 可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赌一次! 黎江咬咬牙,猛地跃起,将东方君兰丢向石碑,于此同时一跃而起。 “啪”的一声两个石块已经想东方君兰落下的地方砸去。 “该死!”黎江猛地掼下身子,伸手将东方君兰拉起,“砰”的一声,东方君兰的裙子下摆被石块夹住。 黎江在此剑尖落地,同时将东方君兰揽在怀里,在另两个石块出现的瞬间,将东方君兰放在两块石碑中间。 “啊!” 他只觉右腿几乎废掉一般,左脚发力到一旁,耳边又是砰的一声。 黎江不敢耽搁,将内力运输道右腿,还好,只是撞击的严重,经脉、筋骨还未断,他猛地用左腿弹起,躲过眼下这一次。 躲过三个石块,他来到梅花剑旁,发现梅花剑已经被夹击的部位已经变形。再看右腿,早已鲜血淋漓。 他拼尽全力,跳到铁门前,只见从铁门面的墙上,飞出一排三个石块。 “该死!” 眼见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黎江只得拼死一搏。 石块弹射到铁门的瞬间,黎江两侧的石壁也发出轻微的响动。 黎江猛地跳起,“腿力恢复了?”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腿力恢复的如此快,他双手握剑,竭尽全力劈向石块上的透明线。 “铮”的一声,火花四溅,透明的线不仅没有被砍断,反而剑被黏在上面,拔也拔不下。 与此同时,石块收回的速度比之前更快,黎江来不及松开剑,整个人已经被拖曳过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手中是还不曾松开的剑,失去控制的身体。 那个石块后的黑洞中仿佛是无尽的夜色,一股清凉的风吹到他的脸上,哪里是出口? 双臂几乎脱臼般的疼痛,使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想象那个黑洞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铮!” 他只觉身子轻飘飘地,仿佛漂浮在云端,忽然风雨飘摇,电闪雷鸣,整个身体被摔在地上。 在他闭眼的瞬间,他只看到那个黑洞。 第十五章 画中画 黎江迷迷糊糊中,突然觉得右腿异常的疼痛,猛地睁开眼,不知是还未清醒还是别的缘故,黎江看到见黑漆漆的四四方方的大洞,“喝!”黎江重重出了一口气,但脚上的疼痛却丝毫不曾减轻,黎江撑起身子,向右腿看去一看,东方君兰躺在旁边,东方君兰的胳膊还压在他的右腿伤口上。 黎江方才挪动一下东方君兰的胳膊,不想东方君兰好像睡得迷糊,猛地将他右腿捶了一下。 “啊——” “什么人!”东方君兰一下子坐起来,装过头,见黎江醒来,心中一阵欣喜,大叫,“黎江哥哥,你醒了!” 但见黎江的脸上抽搐,东方君兰手一撑,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抓到黎江右腿伤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 黎江拍拍头,这才清楚了一些。 东方君兰的袖子被少了一块,手里拿着一条葱绿色衣袖。 东方君兰忙忙站起来,“给你包伤口了!”眼见黎江的右腿又给抓的出了血,东方君兰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黎江长长地出口气,“你怎么样?” “还有点儿疼,但是已经不流血的!”东方君兰嫣然一笑。 东方君兰因失去血色而变得苍白的脸,因强忍痛嘴角有些抽搐。 黎江见数十盏明灯将这室中照的亮如白昼。仍旧是石料打造的石室,放眼四望,却是比石室大的多,周围除了放油灯的木架,再就是墙上许许多多的水墨画,地上还有身后的墙角还有已经断掉的梅花剑。 和石室一样,仍旧是四面石壁,那两块石碑也出现在一旁,黎江抬起头,头顶那个黑洞他看清了,原来是石室的下方,石室的地面有两个地方落了下来。 黎江道,“没事!” 东方君兰格格地笑出声,知道黎江是在宽慰她,叹了口气,怅然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 黎江打量着四周,心道,既然和上面相通,看来是人刻意建造的,既然是刻意建造的,那肯定都留有出口。 黎江忍着痛,颤巍巍地站起身,左脚刚迈出一步,右腿脚力不支,整个人瘫倒下来,幸好东方君兰及时扶住,“扶我看看周围的画!” “可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不碍事!”黎江四下打量着墙壁,突然听到东方君兰低声说,“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别说话还能活得久一点!” 黎江让东方君兰扶着他去了里面。 只见右侧的一面墙上都是些山水景色之类的画,左面的墙上的画都是些大漠黄沙以及孤城之类的,然而在正面的墙上却分的比较精细,其中最引黎江注目的便是正中间的那副画。 画的右上角一个写着许多心字的墓碑,下部是四个人举杯,旁有小童围着炉子,人物虽小须发毕现,喜怒皆备,衣袂飘飘,如沐春风。 东方君兰惊道,“这和我家的画一模一样!” 黎江点点头,“看画的周围!” 东方君兰一经提醒,立即看向四周,这幅画左上方的几幅画是一片墓地,满是的墓碑数不胜数。下部的每一幅画都是四个人游山玩水,而中间都是些大漠孤城,以及铁甲冰河,而贯穿整幅画的那条长河,却从右下叫四人临水直到众多画的左上角,并不间断,好似这么多画,是一张巨型画分割而成。 “东方姑娘!你爹爹有没有说过这副画有什么画外之意?” 东方君兰低头想了想,“我爹只是说这幅画是很早以前画成的,好像是四个很大的家族,哎,真是的,一幅画画的这么复杂,还不如写明白呢!” “龙、萧、许、东方?” “嗯嗯!哎,黎江哥哥,你怎么知道的?看来我们东方家也是很有名的嘛!”东方君兰骄傲地看着黎江。 他要找的那个人,不正是四大家族的吗?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这画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与出去的通道又有什么关系? “黎江哥哥,你看那条河里是不是把剑?” 黎江顺着东方君兰所指的地方看去,像是一条骊龙(黑色的、下巴下有珠子的龙),并无什么奇特之处,可黎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两人走过去一看,原来,只有这幅画是用颜料画在墙上的,骊龙的双爪正是剑架,而骊龙的躯体上,是一柄通黑的长剑,与骊龙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东方君兰走上前取下剑,一脸不快,“这剑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是木剑一样!” 黎江接过来一看,仔细观察着黑剑上的纹路,剑上有着提示,黎江心中一喜。 九点成文。 他曾听秦霜提过的一个氏族。 上古时期,有一个氏族是由无数个小部落合并而成的,叫做龙族,龙族以龙为图腾。龙族流传一个神话,集齐九大龙族的所保存的圣龙之物,就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事情。后来有一个龙族少年,与自己的伙伴费尽千辛万苦,将这九件圣龙之物集齐,消灭妖族,平定了乱世,建立了大统一帝国——龙国。这个少年便是龙国的开国皇帝,龙纹,而少年的伙伴,便是萧、东方、许三大世家的先祖。因为得到龙神的庇佑,他们的后代都是达官显贵。 当然,这只是后代小说家为了传颂龙国正统的一种说法。但后世因此兴盛出各种各样有关九的学说,什么九星连珠便是阴盛阳衰之时,九九归真、九九归元之类。 而剑上的九点成文,也是从这个传说演变出来的。 九点成文,可以用九个点表示一个神奇的字,从各个点到另一个点则有一种特殊的含义。 “把剑放回原处!”然后将剑又放回远处,目光随着剑尖所指的方向移动,“扶我过去!” 两人走过去,黎江因为右腿有伤,蹲不下来,便让东方君兰按一块石板。 “啪”的一声,石板自动陷下去。 只听轰隆隆的声音,旁边的一堵石墙坍塌。 “刺刺!刺刺!”的声音极为瘆人。 “哈——”只听出气的声音。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两人扑来。 第十六章 屠龙剑法 黎江忙忙推开东方君兰,顿时胸腔仿佛被撞碎。黎江定眼一瞧,吓出一身冷汗。 一条碗口粗的黑色蟒蛇,石墙又被推到一部分,黑蛇的身子不断向画室缩进。 那蛇全身浑身乌黑,比水桶略小的脑袋上。一条分叉的黑色蛇信发出令人发憷的“刺刺”声。两只茶杯大的黑眼睛映着灯火,一片片闪闪发光的黑色鳞甲。远远的便能感到黑蛇身上的冰冷。粗壮的身子在灵活上似乎毫不输于纤细的小蛇,一条伸出的蛇尾来回摆动。 黎江一只手迅速拔出剑架上的黑剑,猛不防黑蛇尾巴打过来,他的手腕一疼,手中黑剑掉落在地。 “黎江哥哥,看我来对付他!”东方君兰捡起身后的梅花断剑,只见断剑好似耍蛇人手中的蛇杆,可惜长度不够,几次只是与黑蛇擦皮而过。 黎江见东方君兰的剑法一惊。 东方君兰的剑法叫做屠龙剑法,虽然叫做屠龙,却是一个蛇农创出的驱蛇招数,后被一个不知名的剑客改为屠龙剑法。 虽然东方君兰的剑法是克制蛇虫,可是梅花剑断成一半,原本的威力发挥不出来,眼见巨蟒就要打中东方君兰,黎江抓起地面的背黑蛇带进来的碎石,打向巨蟒。 黑蛇稍一迟缓,东方君兰趁机躲过。 “把剑丢给我!” 东方君兰好似中了魔怔一般,并不理睬黎江的话,仍旧拼命与黑蛇搏斗。 “我要杀了你,为欧阳叔叔报仇!” 东方君兰嘴里不住喊着,“欧阳叔叔,欧阳叔叔!” 她脑中不住浮现那个面容。 她不知道那个人的全名,更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留在他们家,纵然那个人不讨爹爹喜欢。她从小就跟随那个人习武,无论她的武功,她的生活,所有的烦恼都可以向那个人倾诉,当她有想要的,得不到的,那个人都可以帮她拿来,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不要让爹爹和娘亲知道。 本来,一切都应该风平浪静,直到那一天。 爹爹,娘亲,所有的人,在一时间都知道了那个人,她见别人对那个人很尊敬,包括她的父母,也在夸奖她,竟然会认识这种英雄,她很高兴,因为她有一个英雄一般的朋友。 可他却变得郁郁寡欢,他不再来向她讨酒喝,也不再告诉她外面的世界。 有一天,他告诉她,他要去屠龙,大概,以后不会再来看她! 他在临走教会了她一套剑法,他说,“这种剑法,是用来屠龙的!” 那蛇尾巴一扫,东方君兰便被扫到石壁,她站起来后,呆呆地看着巨蟒。 “快啊!”黎江说话间猛地跳到巨蟒身旁,他此时内力消耗无几,只能用剑杀死,可东方君兰又呆站在原地。只得两只手狠狠掐住所谓的“七寸”,但双臂在石室的时候已然受了伤,此时的力气早已大不如前,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一条巨蟒。 不知为何,蛇口临近黎江头部时,巨蛇闭上口,头向后一缩,尾部猛地一甩,将黎江拍得头晕眼花,同时又一尾巴扫向黎江。 黎江右腿撞到墙上,几乎动不了,勉强靠着左腿依着墙才站起来,哪里敌得过巨蟒这一扫,整个人轻飘飘地飞到正面那副画附近,随之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黎江左腿猛地弹起,手刚刚触到木剑,还未握紧,黑蛇似乎知道黎江要用黑剑来对付它一般,一尾巴扫过去,单手无力,整个人摔在地上。 而东方君兰仍旧站在原地,她听到黎江让她丢剑,忙忙转过头,捡起身后那把断掉的梅花剑,双目怔怔地看着黑蛇和黎江,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每当东方君兰双眸一亮正要走上前时,听到黑蛇的声音,她总是退了一步又一步。 “阿兰!永远不要相信一个剑客的话!尤其只信任他手中剑的剑客,那种剑客,没有感情,只懂得杀戮!” “可人总是有例外的!欧阳叔叔……“ “一个只相信剑的人,对他而言,除了孤独,再没有别的东西可言,一个妄图杀掉龙子的人,更是违背天意!你欧阳叔叔只想着逆天而行,他是会得到报应的!” 龙子!那个黑蛇也是龙子! 所有妄图与龙子争斗的人都是逆天而行,报应,终究会降临到每一个妄图逆天的人。 “黎江哥哥!你不要与天斗!你斗不过天的!” 黎江拾起地上的木剑,“人总是有例外的!” 黑蛇尾部一扫,黎江手中的剑却被打断,于此同时,黑剑中冒出黑色的烟。 黑蛇似乎很畏惧这股黑烟,掉头冲向东方君兰。 眼见黑蛇张着黑乎乎的大嘴扑来,东方君兰似乎听不到黎江的呼喊,也看不到黑蛇,她的耳边不住回荡这两句话,“可人总是有例外的!”“报应,终究会降临到每一个妄图逆天的人!” “该死!这个时候!”黎江忙地捡起地上的另一截冒着黑烟的短剑,丢向东方君兰,“接住!” 可东方君兰仍旧默默不语地站在原地,嘴里轻声说道,“可人总是有例外的!” 黑剑落到黑蛇旁边,一股黑烟缓缓升到黑蛇口中,黑蛇蛇口紧闭,忙忙退后,同时掉头扑向黎江,可到黑烟前,黑蛇发疯一般将尾部打向石壁,不一会,黑蛇抽搐一番,便倒在地。 “可人总是有例外的!” 东方君兰缓过神时,黑蛇还在抽搐,再看黎江,背靠着石壁,正看着她,“黎江哥哥,你说的对,人总是有例外的!” 说罢,重新拾起梅花断剑,走到黑蛇旁,将手中短剑正要刺进黑蛇,“报应,终究会降临到每一个妄图逆天的人!”东方君兰手一松,手中短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东方姑娘!”黎江突然感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气势袭来。 巨蟒猛地张开大口,咬向东方君兰的头,这时东方君兰不知何故,竟然昏倒过去。 “小心!”忽地一道人影闪过,一掌打在巨蟒头上,巨蟒晃了晃头便死了。 “女施主无碍吧?”老和尚将东方君兰扯到黎江面前,“少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这才注意到,黎江已经晕了,老和尚摇摇头。将两人抗在肩头,从石墙缺口处走出去。 第十七章 僧俗之间 两人伤势渐渐转好后,这老和尚才说明身份,老者叫李释俗,是附近的村民,因附近山林有巨蟒出现,和老妻陈氏前往山林灭蛇。那日李释俗找到蛇穴所在,进洞杀蛇,不想给蛇进了石室,因而救了两人。 黎江心知这个李释俗不是普通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言行举止间说不尽的英雄之气,言语之中却又满是慈爱。 李释俗给两人用的草药,虽说都是山林随处可见的,却甚是有效。 “想必这李老伯也是一个看惯江湖厮杀的高人!”黎江心中暗叹,但令他奇怪的是,这个李释俗虽然剃着光头,但是提起佛门却大骂不止,往往总是陈氏劝着李释俗,只因黎江、东方君兰是后辈、是客的缘故,才不曾发作的更厉害。 待伤势痊愈,因记挂万家之事,两人便辞别李释俗。 走了约莫半日。 “黎江哥哥!我不走了!” 东方君兰住在陈氏这里几日,虽然吃喝有些不习惯,但好坏黎江待她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漠。可这一上路,黎江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对她不闻不问,走路都不等她一会。 等到了万家,那个雪影又会出现,东方君兰将雪影与黎江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遍,越想越烦。 她被抓这件事,黎江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恨透她了,肯定会因这次的事逼她离开,东方君兰越想越怕,一屁股坐下来。 东方君兰见黎江只是停下来,还以为黎江会过来劝劝她,心道,“你就是劝我我也不走,你得答应我,不让我走才行!” 不想黎江只是说了句,“快走!”,随即步伐不变地向前走,并未停下脚,东方君兰性子上来了,心道,“你不用找我,我不和你走!”随即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千佛寺的事情让黎江感到很奇怪,马谦成的弟子被他杀了,闻惑和尚也输了,为什么马谦成始终不曾露面?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东方君兰居然知道万剑断情阵,且先不管东方君兰是如何只晓得,单单是马谦成让弟子主持万剑断情阵,就足以引起深思。 按照当时情形,马谦成若是出手,纵使他破阵,也绝不是马谦成、闻惑和尚的对手,难道真的是他们轻敌? 闻惑和尚为什么要告诉他石室所在?石室、画室,难道都是意外? “东方姑娘!” 黎江站住脚,转身却不见东方君兰人影,想到马谦成有可能在林中出没,他心中一惊,该不会是让马谦成抓去了吧? 不可能!马谦成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那为什么不会知道? “该死!” 黎江心道,绝对不能将东方君兰留在身边,一不留神就出事! 茂密的枝叶挡住视线,嘈杂的虫鸣、风吹草动充斥着双耳,似乎处处都可能有危险,也处处有可能有东方君兰留下的印记。黎江不敢大意,仔细寻找,一连找了半天,黎江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算是被抓走也不会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呼!”黎江扶着树,眼睛却不曾闲着,细细瞧着周围,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人头!黎江定眼一看,可不是!那树丛里猫着的,不是东方君兰又是谁? 原来东方君兰故意让黎江找不到她,又怕黎江真的找不到她,于是就领着黎江在树林里转圈圈。 必须让她离开! 黎江悄悄走到东方君兰身后,正要教训一顿东方君兰,不想东方君兰转过身,示意他别说话。 东方君兰小心翼翼地合上面前的树枝,转过身,看着黎江难看的脸色心中一喜,脸上却是满不在乎,低声道,“别想教训我,我可没让你找我!是你自己要找我的!” 黎江打眼看着一旁。 千佛寺和李老伯? 原来东方君兰在偷听两个人说话。 李释俗说,“你且回禀师弟!我随后便来!” 年轻和尚朝李释俗行礼,“我这就去禀告师父,还请师伯切莫耽搁太久!” 李释俗目送年轻和尚离开,缓缓背过身,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许多,摇摇头,叹口气,转身走向黎江、东方君兰,“出来吧!” 东方君兰朝着黎江吐了吐舌头,挽着黎江胳膊走出去。 各通情由,两人才明白,李释俗是还俗和尚。 “听你们说,闻惑回来,我知道他是来报仇的!他要夺回那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我本来想等你们走了以后,就去找闻惑师弟!” “那刚才来的?” 禅惑和尚叹口气,“是持惑派来的,他和游龙大盗马谦成联手,已经掌控千佛寺!” 黎江并未对此表示任何看法,他习惯了平静对待每件事情,即使身处心室的随时取他性命的机关,面临东方君兰的突然消失,虽然都在他内心掀起很大的波涛,可他仍能异常冷静地思考。 闻惑的目的不是他,他没必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 东方君兰想到石室的凶险,忍不住问,“那大师想要怎么做?” “用我的命抵解惑师弟的命!” 抵命! 他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抵命! 和还债一样吧! 好似一杯醇厚的美酒,罪恶与美好在酒流入躯体的一瞬间诞生,不过他不知酒的滋味,因为他从不饮酒。 东方君兰看了看黎江,抿嘴浅笑,好似在问禅惑,又好似在问黎江,“那陈婆婆怎么办?” “我对不起她!”李释俗苦笑道,说罢,摇摇头,走远。 东方君兰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结局,也许今天,也许明天,黎江也会这般离开她吧? 她的双眸中充满凄然,离别,难道都是注定的吗? “李……” 黎江伸出手,“走吧!” “去哪儿?” 黎江注视着李释俗离去的背影。 他缓缓开口,“千佛寺!” 那个人,终于要露出马脚了,他怎么能错过这次机会? “为什么?” 一个人绝情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有情的人,因为有牵绊,所以绝不会白白送死。 他脚下的步伐,未曾停止,也未曾慌乱。 好似太阳,不因晨时的寒冷而瑟瑟发抖,不因正午的鼎盛之势而恋恋不舍,更不会因为日近垂暮而自怨自艾。 因为太阳,永远如此! 至少现在正是如此。 “你不懂!” 第十八章 老僧 日近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树林充斥着燥热的草木之味,远处的千佛寺的宝顶熠熠生辉,刺的人眼睛发疼,身旁的喘息声令人感到烦躁,黎江停住步子,转过身,看着气喘吁吁的东方君兰,“东方姑娘歇歇吧!” “哎呦!”东方君兰左摇右摆地走到黎江面前,顿时整个人像是断了骨头一般,坐在地上,脸上因走动产生的红润愈加显得娇美可人。她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水,抬头看向黎江,眼见黎江盯着她,不禁脸上滚烫,双眼微微向下斜瞥,用手指缠着衣角,莞尔一笑,“黎江哥哥!我不累!我们继续走吧!” “嗯!” 黎江眼见东方君兰半天站不起来,忙忙怪自己大意,他都有些微喘,更何况东方君兰一个女孩子,一连走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累。 他缓步走到东方君兰身边坐下,放下剑,长长出了一口气,一阵凉风吹来,猛吸一口起,顿觉心旷神怡,长吁一声,看向东方君兰,不自由自主地看的痴了,回过神方知失礼,尴尬一笑。 “东方姑娘,抱歉!” “没事!”东方君兰用力摇摇头,她何曾怪过黎江,若是黎江能多看她几眼,她便比什么都开心。笑道,“黎江哥哥笑起来可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黎江愁上眉头,他何曾不想开怀一笑,只是,为何而笑呢? 东方君兰看着黎江的由喜转怒,暗怪自己多嘴。 两人休息了片刻,一口气走到千佛寺前。 远远看着“千佛寺”三个大字,东方君兰顿感轻松了许多,也不管黎江什么反应,拽住黎江就走。 千佛寺大门处矗立着十来个手持长棍的和尚,好似佛殿里的金身罗汉一般,威严肃穆,不过两人清楚,这种一丝不苟正是用来对付他们俩这种前来破坏别人好事的人的。 眼瞧着那些和尚面目逐渐清晰,两人心中却愈加沉重,若是再寺门口就被人发现,那还谈何救人? 一个年长的和尚从寺里走出来,向门口的众多和尚说着话,眼光正要看过来时,黎江紧忙拉着东方君兰走开。 这时候,闻惑和尚他们肯定还以为他和东方君兰在石室,见过他的只有那晚上在佛堂念经的和尚,但要想避开这些人,前提得知道那些人在佛堂。黎江当日匆匆去来,佛堂那些和尚没有四五十,也有二三十,只怕是人家已经带着人来捉他,他还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东方君兰见黎江见状,道,“黎江哥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去,还不会被人发现!” 黎江虽不知东方君兰是何办法,但此时又别无他法,只得跟在东方君兰后面。 两人绕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 东方君兰道,“黎江哥哥,我们可以从这里翻墙进!” 翻墙? 这主意烂到家了! 黎江想过翻墙,但是苦于不知什么地方没有看守。 东方君兰似乎猜到了这一点,信心满满地说,“黎江哥哥,这里面肯定不会有人的!” “为什么?” 黎江明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时候可不能由着东方君兰的小性子来,只要他们两个人被人认出来,那陈氏拜托的事情可就做不到了。 东方君兰神秘一笑,“这里面可是一片菜园子!平日里只有一个看菜园子的老和尚!我们只要小心点,不会被发现的!” 黎江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向里面一看果然一片菜园子,沿墙下种着十来棵果树,几十步宽的菜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菜,远处一条石子铺的路通向一个偏门,路边有一片叠石堆,在远处是一池碧波,四周种着高大的树木。 好奢侈的寺院! 山魔教也不过如此,难怪武康那个秃和尚会来千佛寺论辩。 看罢院中,转身看向东方君兰。 “黎江哥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话音未落,黎江跳下围墙,落在她身边,她只觉身子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抱着,不由得羞红了脸,很自然地将头靠在黎江身上,心道,“黎江哥哥……”突然整个人被闪了一下。 她定眼一看,黎江冷眼站在一旁,脸更红了,“黎江哥哥,我只是……”抬头看黎江,已经走到叠石堆,心中顿时不满,随即跟上去。 忽地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师叔,你看寺中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景致?” “嗯!确实不错!” 只见三个和尚从偏门处走来。 一个高个瘦长条的和尚跟在一个长眉老和尚旁边,满脸谄笑,“师叔,咱们这千佛寺不仅是风景卓著,更有不少鲜活玩意儿!” “嗯?什么鲜活玩意儿?”长眉老和尚一听,得了劲儿,“师叔我游历四方,什么物件没见过?你们这穷山僻壤的,能有什么鲜活玩意儿?” 黎江一个箭步冲到东方君兰身边,抱起东方君兰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师叔,你说这白色的鸟有什么?” “这白色的鸟无非就是些鸽子了,白鹤了,倒也没什么新奇的,难不成你们这里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师叔您别说,我们这儿还真有这东西!” 长眉老和尚一听这话,顿时兴趣来了,“嗯?你说说,倒是有什么?” 瘦长条和尚嘿嘿一笑,“我这也不是吹嘘,只一样,保准师叔没见过!” “你且说说看!” “白色的鸟,谈不上稀奇,可是我们这有白色的鸟,表面上看起来是绿色的,实际上是白色的,师叔,这种鸟你见过吗?” “这个……”长眉老和尚低着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想到自己号称游历四方十多年,可竟然连自家的东西都不知道,这可不是丢大人了? “师叔,那鸟是新近才来的!你怎么叫它也不出来,但是只要有人用石子打中它所在的树枝,它就会吱吱呀呀地出来了!” “嗨!你这小子!”长眉和尚笑道,“真是个鬼机灵,想看师叔的飞石中柳直说便是,还编出个什么白绿鸟!” 瘦长条和尚道,“师叔,想看飞石中柳不假,但这白绿鸟却是真的!” 长眉和尚一听,随即捡起几个石子,随手一飞,池子另一边的树叶纷纷落下。瘦长条和尚和矮哥儿和尚纷纷叫好。 脚步声在缓缓逼近,黎江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回事?不是说闻惑要在佛殿接任主持么?这几个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东方君兰摆摆手,表示她也不知道。 噌的一声,随后乓的一声,东方君兰转头看向身后,却见一枚石子镶在墙上,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若是打在身上?看向黎江,却是一脸淡然,为何方才紧张成那样,这时却神情自若?东方君兰小小翼翼地探出头。 只见走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无须的长眉老僧,这老僧眉毛灰白,面容和蔼,一件宽大的杏黄僧衣,坦胸露乳,甚是不雅,左手拿着一把大蒲扇,臂弯挂着一串念珠,右手捏着一块小石子,有意无意地四处打量。腰间挂着一个斗大的葫芦,上面写着大大酒字。 长眉老僧身边的瘦长条和尚讨好老僧说道,“师叔!小侄去看看!” 老僧摆摆手,“我只是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你一动,他们就跑了!” 东方君兰眼见老和尚手中石子不亚于强弓劲弩,心中早已胆怯万分。 黎江轻轻抚摸东方君兰后背,“别怕!有我在!”眼睛却不离老者手中石子,他认识这老僧,叫做了元,是焦山寺和尚,他与了元和尚有过几次交情,深知只要他们不出手,了元和尚绝不会主动出手,可方才了元和尚飞出石子,若不是因为他暗用内力逼开,那一下指定得打在东方君兰身上。 这了元和尚究竟是何打算? 黎江和东方君兰两人都没了注意。 了元和尚虽然练就一身上乘内功,可外功平平,黎江前世自然不把了元和尚放在眼里。可他眼下对付黑煞、闻惑那种人都有些吃力,对付了元,根本是毫无胜算。 若是与了元和尚动手,他可以逃,但是带着东方君兰肯定逃不了,可是打得话,两个人都会被抓。 “黎江哥哥,这和尚好厉害!” “不怕!有我在!” 东方君兰点点头。 黎江正待继续观察,只觉东方君兰挣脱,眼见东方君兰跃出,伸手正要拉住。 长眉老僧手中一枚石子顿时弹出。 “啊——” 黎江一惊,忙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东方君兰。这时另一枚石子飞来,黎江左手剑鞘一转,石子便偏向一旁。 “什么人?” 两个年轻和尚一高一矮,迅速冲过来。 “东方姑娘,你,你?” “黎江哥哥,我,我又,又连累你了!” 黎江眼看着东方君兰的胸前的血不住流出,染上血的葱绿色的衣衫霎时间无比鲜艳,他脑中不由得想到那个人。 他似乎听到那个人正躺在他的怀里对他说,“你一定活着出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为我报仇的!因为你是我的黎江哥哥啊!” 在他看来,他的怀里是一个死掉的人,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仿佛现在就是前世,而他怀里的就是那个人。 他的脸上重新换上了冷漠,那双直达人心底的目光,他将东方君兰放到地上,缓缓站起身子,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又宽又短的剑,左脸一如既往地僵硬,右脸露出魔鬼一般的笑容,转身看向身边的几个人。 矮个子和尚忙忙退了几步,神色惶恐,指了指长眉老僧,又看看黎江以及不知是死是活的东方君兰,“师叔,这……” 他旁边的那个高个子和尚猛地打了一下他的头,“有师叔在,你怕什么?被一个眼神就吓到,你可真是没用啊!” 长眉老僧好似木偶一般站在原地,任凭风拨动他的长到眼下的白眉。 第十九章 游龙(一) “咔嚓!” 随后一声嘿的声音,嘎吱一声,紧接着是两声木柴落地的声音。 循声望去,屋子的阴影下,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驼背和尚。 驼背和尚面前摆着一块砍柴用木墩,左手拿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枯枝,干的起了白皮的嘴唇发出轻微“嘿”一声,一柄生了锈的斧头应声落下,“梆”的一声,斧刃深陷枯枝,和尚叹了一口气,嘿嘿哟哟地把斧头从枯枝上取下来。 “哎!”驼背和尚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那一对如同卧蚕一般的眉毛下藏着两只浑浊的眼珠,哀怨地盯着周围,这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驼背和尚顿时精神倍增,一把抓过几条指头粗细的木柴。 “噌”“噌”“噌”三声过后,驼背和尚又立即拿来几根指头粗细的木柴,准备砍,忽地一个人影闪出。 “十七!” 声音带着稚气。 驼背和尚装作没听到,反正每次叫他准没好事。 一个年轻和尚眼见驼背和尚忙着砍柴,甩着两条胳膊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揪住驼背和尚的耳朵。 “哎呦哎呦!别拽了!耳朵疼!” “还知道疼!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啊?”年轻和尚松开驼背和尚的耳朵,戳着驼背和尚,“你看看你!让你劈个柴!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才劈了多少?这些够用吗?你可别忘了,今天可是选新主持的日子,你还敢偷懒?是不是懒骨头的病又犯了?” 驼背和尚揉着耳朵,畏惧地看着年轻和尚,“这斧头钝得很!” “钝得很?不钝的斧头也轮得到你来用?”年轻和尚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驼背和尚,“赶紧跟我走!清源师兄有事找你!” 随即,年轻和尚给驼背和尚换了一身颇为完整的半旧僧衣,领着驼背和尚走开。 驼背和尚一路上问年轻和尚到底发生什么事,清源为什么要见他,年轻和尚将他臭骂了一顿。 到了千佛寺大殿,驼背和尚又有磨磨蹭蹭不肯进,为什么?他是犯过错的僧人,方丈有规定,犯了戒的和尚是不能进大殿的。 “叫你进去就进去!哪儿来这么多话!”年轻和尚将驼背和尚推推搡搡弄到门口,“清源师兄要是问我要人,我要你好看!”说完,年轻和尚就走开了。 驼背和尚一个人走进来。 “迷惑师哥,你来了!” 驼背和尚一愣,转头望去,“诗惑师弟!” 诗惑和尚是个挑水和尚,和他并不在一块做活,不过两人都是惑字辈里犯了错的,不然凭他们的辈分怎么也能带个徒弟。两人相互问候了近来的状况,这个诗惑和尚和他一样,也是听说清源和尚找他们。 紧接着两人发现,不止是他们,整个偏房里的和尚都是惑字辈,而且还都是在寺中有过错,被杖责过的。 众人一时间猜测纷纭。 有人说是新方丈要把他们全都赶出千佛寺。迷惑和尚信,因为他们这些和尚大都犯了戒,但持惑和尚往往只是重责,并未赶出去,新方丈看不惯之前的方丈的做法,也不稀奇。 有人说是新方丈要给他们叮咛新戒律。 也有人收是新方丈要给他们开顿荤宴。 过了不大一会,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迷惑和尚闭上嘴,转头一瞧,是闻惑和尚。心中一惊,他怎么回来了?难道新方丈就是他? 十多年前,闻惑和尚和持惑和尚争夺方丈之位失败,不知何故,被持惑和尚派人关押起来,后来打伤看押的人,逃出千佛寺。 持惑和尚走后,持惑和尚理所应当地当上了主持。 但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没有闻惑和尚的消息,闻惑和尚一回来,就要换主持,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闻惑和尚和众人一一见过礼,旋即与几个年轻弟子走到前面。 “诸位师兄弟!今日,我闻惑又回到了千佛寺,人人都说我闻惑逼着持惑师弟退位,也有人说我闻惑要独霸千佛寺!闻惑真的是冤枉啊!”闻惑和尚用袖子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众人纷纷低声议论。 闻惑这么多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要换主持,闻惑和尚之心,众人心知肚明。 “我今日召集诸位师兄弟,就是为了说明我当年为什么会离开,又为什么要回来!” 眼见众人吵吵嚷嚷,闻惑身后的一个年轻弟子走出来,“师叔师伯,师父此次一来是要拆穿持惑师叔当年耍阴谋手段,二来是要请师叔师伯们相助,让我千佛寺发扬光大!” “阴谋?”一个和尚站出来,“持惑师兄的什么阴谋?我们为什么不知道?” 闻惑拦住正要说话的年轻和尚,“诸位可还记得?当年我师父戒贤大师留下遗言,能解开禅机和锡杖之意的人方可继任方丈!” “这件事大家都记得!持惑师兄在戒贤师伯的榻前解答禅机,当时包括闻惑师兄在内的四大首座弟子都是见证,怎么今日又来说持惑师兄是有阴谋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熙熙攘攘。 闻惑见状,说道,“当日持惑师弟受青龙寺叛僧宝茗的蛊惑,用了一个畿子想要骗过师父, 被师父一眼看穿,当时持惑师弟与禅惑师兄联手杀死师父要夺得方丈一职, 本来我无心与他们相争,但他们杀掉师父,我怎么能把千佛寺交给两个坏蛋, 就是我同意,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意的!我誓死不从,他们便二人联手将我打伤, 解惑师弟助我,被他们所杀,当时幸好有一个人闯进来,我才得以活下来, 不过随后我就被他们诬陷成杀害师父、解惑师弟的真凶,他们夜里派人想要杀我, 我拼死逃出,流浪江湖这十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我的冤屈公诸于世!”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咬牙切齿。 “闻惑师兄,这话都是你一人所说,眼下禅惑师兄不知去向,持惑师兄尚在柴房内,在场之人并无见证!” 闻惑手一挥,“不,我方才说了,有一个闯进来,看破他们的阴谋!” “敢问师兄,此人现在何处?” “就是迷惑师弟!” 众人惊扰,纷纷看向迷惑和尚。 闻惑和尚走到迷惑和尚身边,拉着迷惑和尚走到众人面前,“迷惑师弟当年一直服侍师父,所以在场的人并不是四个,而是五个!” 众人将目光集中到迷惑和尚身上。 第二十章 游龙(二) “迷惑师弟,戒贤师叔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快说清楚啊!” “迷惑师弟,持惑师兄怎么会是杀害师父的坏人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迷惑和尚看了一下周围,顿时没了主意。 惑字辈的和尚大都受过持惑和尚的恩德,若是他说真的,那就说明持惑和尚当年真的杀害师父、师弟,就算这些人不会把他怎么样,身后的闲言碎语也能把他折磨死? 若他说不是,这次闻惑和尚敢当着众人的面有恃无恐地指出他,必定是有备而来…… 闻惑和尚摇摇手,叹了口气,“也罢,我此次回来并非为了方丈之位,而是为了师父留下的禅机、武康大师留下锡杖的深意,既然迷惑师弟有为难之处,我也不必多说!”说罢,看着迷惑和尚,“师弟,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此事,我不怪你!” 这时候,欲擒故纵的做法,更能令更容易取信于人,他对这些人很了解,他们都只相信看到的,所以很容易被骗。 “师弟既然回来了!何不与师兄见见?” 众人皆是一惊,转过身,一个身穿一件陈旧的僧衣,青色的头皮上还有几道血痕,脑袋上却没有戒疤,不是李释俗又是那个? 眼见李释俗双目如电,喝声如钟,手提一条水磨浑铁禅杖,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感到大殿轻微的震动。 李释俗落落方方走进来,与众人见礼,走到迷惑和尚身边,“迷惑师弟,此事本是我们师兄弟四人的事情,与你无干!牵扯上你,真是对不住!”旋即转过身,盯着闻惑和尚正色道,“闻惑师弟!许久不见!” 李释俗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他又隐隐一喜,因为李释俗是一个人,也就是说,他的计划,并没有被打乱。 众人不知谁错谁对,他们只知道,禅惑和尚与持惑和尚关系一直都非常好,当年有人反对持惑和尚当方丈,禅惑和尚将那些人痛扁一顿,直到持惑和尚当上方丈,禅惑和尚才还俗去了。 而闻惑和尚一向与解惑和尚交好,两人几乎同时来的千佛寺,可以说得上是形影不离。 “哈哈!闻惑师弟,你向来自负!与持惑师弟为主持之位更是连同门之情也不顾,如今你为了霸占千佛寺,更是不惜勾结恶贼马谦成!你以为你做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吗?今天,我就替师父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肖弟子!” 闻惑和尚脸色铁青,“休要颠倒是非!师父到底死在谁手下,谁心知肚明!还敢当着诸位师兄弟的面大放厥词!我就替师父教训教训你!” 众人明白,禅惑和尚是四大弟子中力气最大的一个,手上拿着那条浑铁禅杖怎么也不得五六十斤重,想必是还俗这些年,武艺不曾闲置,不知又有怎样的精进。 闻惑和尚擅长内功点穴,武功上远远不及禅惑和尚,但如今敢与禅惑和尚叫板,就算没有什么高深的武艺,对禅惑和尚的招数也是十分清楚。 倒是迷惑和尚,眼睛一直停在闻惑和尚身上,脸上隐隐有些担忧。 迷惑和尚不迷糊,无论这两个人谁赢,他都没好果子吃,但他还是希望闻惑和尚赢。 禅惑和尚哼了一声,将手中浑铁禅杖向地面虚铲,虎虎生风,甚是威风,“闻惑!现在你不是我的师弟,我也不是你的师兄,你也不必手下留情!真假是非,手下见真相!” 话音未落,禅惑和尚手中禅杖好似轻巧异常,在身后旋转一周,背过身,两步交迭,转身的瞬间已到闻惑和尚身前。 闻惑和尚只觉一股气势迎面而来,不慌不忙,双手呈抱球式,左掌在上划空翻掌抓住禅杖,同时运用内力将禅杖向外推,右掌化拳,顿时手中念珠缠在右掌猛地打向禅惑和尚小腹。 突然,闻惑和尚只觉左手力道不足,禅杖竟然生生被推向了他,同时右拳被禅惑和尚大手抓住。 闻惑和尚大惊,知道禅惑和尚这些年武艺并未荒废,在内力上更是有甚于他,不敢硬接,只得撤步借力拉过禅杖,不想右拳被禅惑和尚紧紧握住,根本拔不出来,同时整个身子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向禅杖撞去,只觉胸前一闷,整个人飞出五六步。 “噗!” 闻惑和尚吐出一口血,再看右拳,念珠早已被攥碎。正待运气,禅杖已然打来。闻惑和尚双手后撑,猛地弹起,与此同时双*叠,整个人转过半圈,可惜还是被禅杖划破衣襟。 只听“铮”的一声,禅杖陷在入地面。 闻惑和尚趁禅惑和尚拔出之际,双手按住禅杖一端,飞起身子踢向禅惑和尚。 禅惑和尚吃了一惊,忙忙松开禅杖,挥拳打来。 闻惑和尚眼见禅惑和尚禅杖一丢,一脚将禅杖踢飞,比起使用武器,他更擅长拳法。 掌掌如风,拳拳似锤,两人你来我往对招十余,眼见禅惑和尚拳拳刚猛异常,却往往打不中,倒是闻惑和尚拳风几无反倒打中禅惑和尚几拳,只是拳头无力,打中也无多大用处。 眼见闻惑和尚逐渐出于下风,禅惑和尚猛地汇集内力,向闻惑和尚面部打去,禅惑和尚一喜,眼见就要打中,忽然,手臂不停使唤,反倒面上一疼,被闻惑和尚踢到脸上,整个人被甩出去。 “你用的是什么招数?” 闻惑和尚笑而不语,当日他与黎江交手,一时大意,被黎江点了穴。他虽不如黎江手法快,但他对于千佛寺的拳法的了解高于禅惑,因而能在禅惑出手的前一刻预测到,眼见不敌,千钧一发之际现学现卖。 不仅是看好禅惑的和尚,就是迷惑和尚也看呆了。 闻惑和尚竟然能打败禅惑和尚,那持惑和尚等人更不是闻惑的对手。 迷惑和尚忙忙到众人面前,“我说,我知道当年的真相!” “迷惑师弟!”闻惑和尚慨然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当年,持惑师兄和禅惑师兄联手……”他还未将手字说出来,走进一个人,他顿时惊在原地。 “迷惑师弟!怎么不说了?” 那人顺着迷惑和尚的目光看向来人,也是一惊,不仅是他,众人皆惊。 第二十一章 游龙(三) 闻惑和尚见了来人,呆在原地,双手颤颤巍巍伸向那人,又紧忙缩回,脸上不尽的惊喜,眉眼中带笑。 禅惑和尚猛地挣扎起来,“是你!你还活着!” “闻惑大师!禅惑大师!小僧了元,有礼了!” 只听一人道,“左手持扇挎念珠,低吟浅唱酒葫芦,一曲唱罢花千树,何曾极乐了元无?”从来人身后走出一个葱绿衣衫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众人,又转身看向黄衣和尚,“了元大师!我这诗还好吧?” 了元和尚笑了笑,“东方姑娘的诗虽然蹩脚无味,却也形象的紧!” “切!不好就不好!还说什么形象的紧,都蹩脚无味了,形象有什么用?”东方君兰一脸不快,但不曾停留,转身走向禅惑和尚,也不管禅惑询问,扶起禅惑,“李老伯你还好吧!” “嗯!”禅惑和尚感激地点点头,“解惑师弟,你真的还活着?真的是你么?” 闻惑和尚顿时脸色一沉,心道,“马谦成这混蛋,搞什么鬼!” 了元和尚双手合十向闻惑、禅惑行礼,“两位大师,禅惑已死,贫僧法号了元!” “什么了元和尚,分明就是解惑师弟!”禅惑和尚眼中带笑,趁势拨开东方君兰,向了元和尚走去,闻惑方才的点穴虽然封住了他大部分经脉,但他还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解惑和尚倘若愿意帮他,定要除掉闻惑。 “师弟!闻惑勾结大盗马谦成,想要祸乱千佛寺,你这下回来,千佛寺算是有救了!” 了元和尚并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禅惑和尚。 禅惑和尚心中有愧,停在原地,他还不能确定解惑回来到底会不会帮他,当年那件事必须说明白! “师弟,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待此事一了,要杀要剐,悉听师弟处置!” 闻惑和尚冷哼一句,“师弟,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禅惑偷来愤怒的眼神,随即走到了元和尚面前,“师弟!若是师弟心头难解,那就请师弟将我打死,还请师弟一定要阻止闻惑,还有那个马谦成!” “哦?你真的愿意去死?”了元和尚冷冷问道。 禅惑和尚牙一咬,猛然抬头,“死有什么害怕的!活着是此生,死了是来世!只是今日玷污了佛堂,怕是来世也进不了佛门了!”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这种话自己一个人明白就行了! 一个稍微年轻的和尚站出来,“两位师兄,当年四弟子之争到底什么样的?今日不管是闻惑师兄担任新方丈也好,或是别人,都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孰是孰非,谁错谁对,我们自有定论!千佛寺的主持双手沾满血腥,我们不能容忍,但方丈死于不明不白,我们更不能容忍!” “对!没错!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千佛寺不可一日无主,我们自会选出方丈,还请两位师兄告之我们当年真相!” 众人看向了元和尚,禅惑和闻惑两人各有私心,于迷惑,是一个墙头草,他们的话都不足以为信。 但了元也就是解惑,是当年见证这件事的人。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将这件事说清楚的理由。 “解惑师兄,你是四大弟子中佛法最高深之人,我们都信你!无论当年真相如何,我们都相信解惑师兄你!” 众人一阵附和。 “说吧!”禅惑和尚垂下了脑袋,无奈地摇摇头。 了元和尚缓缓抬起头,转身看向大佛。 庄重肃穆的镀金佛像面带慈祥,好似这世间本就如此,杀戮与出游并无不同。 就如他,从未为每一个死去的灵魂祈祷,也从未向一个活着人庇佑,他所做的唯有顺其自然。有来自心的声音,有来自外界的声音,谁都无法令他改变,因为他这一生,只为钱财,只为杀戮,只为活着。 掌影一闪,一个人影飞了出去。 “啊……”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传出。 禅惑和尚整个人斜飞出三五步,他此刻好似全身经脉尽数断裂一般,喘一口气胸疼、嗓子疼连鼻孔都疼,心脏每跳动一次便好似千刀万剐一般。 了元和尚眼皮微微一眨,右手缓缓收回。 太弱了!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感,但他的双眼,却好似一个来自地狱的罗刹,空洞的目光中唯有以个东西,欲望。 活着的欲望,渴望失败的欲望。 “化灵掌!你不是解惑师弟,你是谁?”禅惑和尚几乎耗尽全身气力说出这句话,随即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他当然不是解惑,也不是所谓的了元,他只是他,他这一生只为即将陨落的生命而喝彩,只为心中的信念而活着。他从来不想那些生命究竟该不该死,是对还是错,只要是那个人想要杀掉的人,他都会毫无例外杀掉。 东方君兰惊呼,“化灵掌,你是游龙大盗马谦成!” “是游龙!”马谦成声音异常清冷。 “啊?是马谦成!” “可方丈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这马谦成……” “马谦成有什么了不起的,对,我们一块上……” 几个人还未说出口,随之哎呀哎呀的几声,几道黑影飞出去。 三个被打飞的人压倒一片人,一时间,惨叫声不断,当看见马谦成的目光时,众人都沉默了。 他不喜欢在外号后面加上这个多余的三个字——马谦成,甚至有些讨厌。 他喜欢江湖上的人称呼他——游龙。 他习惯了这个好似被所有人捧在天上的称号——游龙,游走于血雨腥风中的龙——龙是那个人的标志,能与他拥有相同的称号,他很高兴,不,是兴奋。 他活着,只是为了能成为那个人的对手,真的能令那人发自内心拔剑,而不是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对他说,“你太弱了!” 闻惑和尚满脸喜色地走上前来,“这化灵掌真是厉害!” 马谦成并不去看闻惑和尚,双眼冷冷地看向躺在地上的禅惑和尚,“你的办法不妙!”一个转身已经到了禅惑和尚身前,伸手在禅惑和尚身上点了几下,再一转身便回到闻惑和尚身边,“你说的那个黎江,我见过了!也太弱,不值得我出手!” 闻惑和尚笑道,“游龙自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那个小子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 马谦成只是一瞬,已经走到东方君兰身后。 “黎江哥哥!他……”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声音,那声音好似来自地狱的魔鬼,“所以我让他们一块来了!不知道,他们三个,值不值得我用全力!” 游龙,有多久没有真正出手了? 他冷眼看着门外,几个人影,缓缓而来。 第二十二章 龙神之剑(一) 东方君兰听了马谦成的话,心中骇然,该不是黎江? 马谦成的其他什么武功她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马谦成刚才使用的化灵掌她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化灵掌可以将使用者的内力打入别人体内,同时可以将对方的经脉震断。 马谦成的化灵掌最多也就是入门,但禅惑和尚的武功不在黎江之下,方才挨了一掌,已然是全身苦痛。 况且马谦成还有个闻惑和尚做帮手。 他若是挨上一掌…… 东方君兰万分小心地顺着马谦成的目光看去,三个黑衣人,不是黎江!她这才放下心来,可看到马谦成的脸上带着笑意,她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那三人并排走进大殿。 三人皆身着黑衣,脸蒙黑布,清一色的黑色刀柄、黑色刀鞘,只是当中有一人,左眼是蓝色,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 “马武使!”向马谦成行礼后,左侧那人走上前,“特使已来,请马武使随我等去见特使!” 马谦成听了这话,笑意僵在脸上。 “马武使!请!” “游龙兄!”闻惑见这三人张口便说什么特使来了,让马谦成和他们走,一下子给急了,他身后这些同门师兄弟之所以到现在还服服帖帖,只是因为他们畏惧马谦成的化灵掌。 论单打独斗,他自然不害怕这些人,可是若是这些人群起而攻,他手下的那些弟子准会趁机倒戈,若是马谦成也不能及时赶回来? “万一有人闹事怎么办?” 马谦成转过身,似乎看穿了闻惑的心事,强做镇定,“大师莫慌,外面有我的三十个弟子!若是有什么事,他们便会进来!” 马谦成一声口哨,数十个黑衣男子已在门外,“大师,他们都是我手下一等一的好手!足可以保大师安全!” 马谦成跟随众人走出大殿。 “这次特使前来所为何事?” 马谦成的目光很快地从三人的目光中扫过,一喜一怒一平淡,他从来没有看出过这个到底有感情,但此人极为忠义,在危难关头帮他了好几次。 一人道,“萧游已到万家!” 马谦成心中一惊,这是教主交给他做的事,这么多年没出过意外,他借此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教主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纵然是多年的心腹。 今日耽搁了教主的事…… “那特使此次前来,还请三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马谦成从怀里取出三张银票,塞到蓝眼男子手中,此人是三人主心骨,只要此人答应,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马谦成将银票恭恭敬敬递到蓝眼男子面前,“等此事一过,我再送三位副使几个美女!” 中间那人打眼瞧了银票的钱数,不动声色地接过银票,自然地揣进袖子,和颜悦色地说,“我三人定然会为马武使说好话!马武使也不必过于担心!出发之前,教主临出发时告诉我们,这个东方君兰和龙神之剑有关系!” 马谦成向几人拜谢,随即进去见了特使。 三个黑衣人待马谦成走后,一个问道,“为何柳兄这次要救马谦成?” 一个左眼蓝色的男子道,“收了钱自然要救!” “可你……” “没事么可是的!” 另一个黑衣人道,“柳兄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两位贤弟!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这次一定不用我们出手,有人替我们除掉他,不是更好吗?” 蓝眼男子的眼中透出诡异的目光来。 黎江! 马谦成几乎惊叫,黎江和宝生两人还没出现,该不会是要把持惑那个老家伙放出来吧? 那个少年的武功稀松平常,但那个持惑和宝生和尚,可不见得有多么有多差!还有大殿里那些和尚,恐怕闻惑和他的弟子是挡不住的。 早知道就应该把那些和尚通通杀掉,省的到了现在都是祸患,他现在只能祈求佛殿里的僧人畏惧他的手段,不敢动手。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多耽搁,快步走到佛殿。 为首的弟子见马谦成回来,忙忙迎上来,“武使!” “佛殿的门怎么闭上了?其他人呢?”马谦成见弟子有一半并不在此处。 “在偏殿!” 原来闻惑和尚要疗伤,怕被人打扰,便令马谦成的十多个弟子将众僧带到偏殿。 “那东方君兰呢?”此时只要东方君兰在她手里就好,别的人是死是活都没有什么关系。 “和闻惑大师在大殿里面!” “还好!” 闻惑的武功不低,就是有人来也一定会发出响动。 马谦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不对,为什么东方君兰没有和那些僧人一道去偏殿?“一直在里面?” “闻惑大师让我们给东方姑娘送了一些吃的便把大门从里面关上,随后里面一阵响动,因为闻惑大师关门之前吩咐过,我们也不曾进去看!” 马谦成在心中暗骂,他抓东方君兰的时候若不是他看的紧,早都给她跑了,这许久没有动静,该不是这闻惑着了东方君兰的道? “闻惑大师!” 没人应声。 “闻惑大师!” 仍旧没人应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手中刚刚汇聚到内力,只听吱呀一声,门打开,闻惑和尚迎上来。 “游龙兄!” 看到闻惑和尚看起平静的眼中带着莫名的喜色,马谦成眉头一蹙,心中一紧,也不与闻惑和尚说什么,将闻惑和尚拨到一边,大步走进去一看,却不见东方君兰,此时都给吓出一身冷汗。 “东方君兰呢?” 马谦成转过身,闻惑和尚仍旧一幅乐呵呵的样子。 “她啊!”闻惑和尚嘿嘿一笑,自然是没什么事。 有情况! 他也不管闻惑和尚,如果给东方君兰跑了,他一定宰了闻惑和尚。 微弱的喘息声。 马谦成循声望去,却见东方君兰衣衫凌乱地趴在佛殿大佛底座的旁,额头处有一块流血的伤口,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东方君兰旁边,手指一探鼻息,只有出的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是怎么回事?” 马谦成盯着东方君兰后背被抓开的衣物,恍然大悟,眼睛带着怒火转向闻惑和尚。 闻惑脸上的肌肉扭曲的厉害,看到马谦成的目光,他感到心底一股寒气升腾而起,不禁整个人打个寒战,“方才只是追她,谁知她就碰到……” “追她!”马谦成若有所思,释然地看看闻惑,“闻惑兄,若是这样,当真是是误会了!”说着,脸上的怒色顿消,走向闻惑。 “既然是误会,那这也就没什么了!” 闻惑刚刚走到马谦成面前。 第二十三章 龙神之剑(二) 马谦成抬手就是一掌。 纵然闻惑早有防备,不想马谦成出招太快,只见掌影一闪,掌风扑面,顿时胸口一闷,整个人飞将出去。 闻惑还未反应过来,马谦成一个箭步冲上前,接连第二掌打出去,他眼见马谦成露出破绽,虚晃一招,连忙躲开。 “马谦成,你要干什么?疯了么?” 闻惑和尚并不清楚为何马谦成见了东方君兰的尸体就要杀他,但他已经隐隐感受到马谦成身上的那股令人感到很不痛快的气息,以及浓浓的杀意。 “游龙兄!你既然如此,那老衲就不客气了!” 马谦成扑了个空,双手迅速在空中画圈,只见两手越来越快,忽地右臂半曲,竖起手掌,与此同时,左手横贴右手手腕,这时马谦成的右掌变的煞白,并且冒出很细微的雾气。 这一掌,他用上了全部的功力,不管怎么样,闻惑必须死。就算这次特使不会杀了他,东方家怎么可能放过他? 只要闻惑一死,就将抓东方君兰之事以及东方君兰之死都推到闻惑身上,眼下外面都是他的人,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带上闻惑的人头,特使应该会在教主以及东方家面前替他开罪。 要么是他死,要么是闻惑和尚死。 眼见马谦成眼中毫无波动,自知马谦成是不会听他解释,闻惑正要挡住。 唰的一掌已经打过来,闻惑躲闪不及,忙忙凝聚气力对抗,对掌的瞬间,闻惑和尚突然发觉整条手臂经脉堵塞,内力使不出来。 闻惑和尚一连退了五步,顿时坐落在地,“化灵掌!” 马谦成也不回答,与其白费口舌,倒不如趁现在闻惑内伤还未痊愈,先下手为强!与此同时,掌上聚力,猛地打向闻惑,见闻惑倒退半步,他竖掌为平,四指并拢向闻惑心口打去。此次,他用了全部的力气,只要打中,闻惑必死无疑。 突然,眼前一黑影闪过,马谦成微微一愣,毫不犹豫,左脚前划屈膝向外转,右腿成弓向内转,顿时左手四指并屈护住下巴,右手向内画圈,猛然间,右手并指平刺向闻惑心口,说时迟那时快,右手屈起四指打在闻惑心口,与此同时,右手成拳,打在面前黑影上。 马谦成只觉右手内力被生生挡住,定眼一瞧,那黑影却是一块脑袋大的月牙形铁铲,定眼一瞧,原是一杆浑铁水磨禅杖。 马谦成来不及多想,双手抓住禅杖飞起双脚,将闻惑和尚踢飞。与此同时感到禅杖被人挥动,同时一拳打来。 好大的力气! 马谦成不敢硬接,纵身躲过,落地后,看向那人。 却是一个外寺僧人,一件半旧灰布僧衣,身材高大好似护法金刚。粗脖子上一张宽阔的方脸,白腻的肤色泛着红,额头长而向前隆起,宽大高挺的鼻子,下嘴唇浅浅抱住上嘴唇,嘴唇四周是短短的嫩须。 这柄浑铁水磨禅杖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可这僧人单臂舞动,不喘不嘘,力气不见的比禅惑和尚小,马谦成忙忙收拳,向僧人拱手,“在下游龙大盗马谦成,敢问禅师法号是?” 僧人将禅杖挥舞一番,重重砸在地面,一手拎起被震伤的闻惑和尚,“在下青龙寺僧人,法号宝生!” 听到这声响,马谦成的十多个弟子霎时冲进来。 众人一看宝生和尚生的凶猛,马谦成神色紧绷,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见只是宝生和尚,马谦成心中释然,幸好他早一步将持惑带到后山,不然持惑和宝生加起来他可有些吃不消。 “只是你一人?” “你是在找我吗?” 一道人影落到马谦成身后,马谦成一愣,正要转身,忽地一道寒光闪过,颈下已经架着一柄断剑。 “是你?” “是我!”那人双目凝视这马谦成,缓缓走到马谦成面前,“你找我有事?” 一个青衣少年,双目如炬,不是黎江又是那个? 马谦成几乎不敢相信,“你,你怎么?” “如果我会武功,你又怎么会主动说出宝生大师的所在?”黎江冷眼瞧着马谦成,此时的他,虽说武功不及马谦成,可马谦成接连使用化灵掌,内力已消耗许多,若是他与宝生联手,马谦成绝不是对手。 “你想干什么?” 马谦成想到一下子出现两个武功不见得比他弱的少年高手,怎能不惊? 兼之两人又都有利器,青龙寺的武僧有一部分使得是禅杖,他从那个人口中已然得知,自然不敢小觑,只是黎江手中拿的是断剑,是何用意?莫不是自信用断剑就能杀了他? “你们那个组织究竟相干什么?为什么要取得龙神之剑?” “你怎么知道?” 黎江冷笑,龙神之剑,号称“四百年来天下第一剑”,就连他前世成为剑圣后所用的紫电剑都比不上所谓的龙神之剑。 他听说龙神之剑以天外飞石碎片打造,蕴涵无穷尽的力量,号称是屠龙之剑,他虽然不信这种所谓的传说,但是这些人想要得到这把剑,绝对不是闲的没事。 “你的主子要龙神之剑想做什么?” 黎江可以确认,马谦成确实是给那个人卖命,化灵掌,那种只有那个家族可以使用的特殊化灵掌。 只是他还不确定,龙神之剑对那个人有什么用。 “你休想知道!” “哦?”黎江语气一冷手中断剑一抖,眼见断剑就要划破马谦成衣襟。 铮地一声。 黎江忙忙退后几步,手中断剑此时也已应声落地。 “宝生大师!你要救他?” “阿弥陀佛!”宝生和尚行礼道,“此处是佛门净地!黎江少侠还是去外面!” 我去! 黎江此时几乎崩溃,于此同时,耳边掌风响起,马谦成的化灵掌已然打过来,忙地躲开,衣衫却被马谦成的掌风打破。 “好和尚!既然你救了我,我就大发善心,留你到最后一个杀掉!” 黎江只有剑法厉害,别的什么拳法、掌法一窍不通,眼见断剑落地,趁势去拿马谦成肩部,不想马谦成跳脱,躲开跳到一旁。 “宝生大师!” 黎江心知,此事只要宝生出手,定能将马谦成拿下。 第二十四章 龙神之剑(三) 马谦成原本听到黎江这一声,吓了一跳,心知若是凭宝生和尚方才的速度,他必然要葬身于此,忙忙闪身就要避开,不想宝生站在原地并没有配合黎江去拿他,虽不知宝生和尚为何不拿他,但能躲过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黎江猛地一抓抓了个空,整个人几乎跌到在地。 若是给马谦成脱身,那个人的下落就无从得知,想到,黎江双脚用力,正打算一跃而起,忽然听见一个人说话。 一个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武使接着!” 他抬头一看,两道银影飞向马谦成。 不好! “呼”的一声,马谦成一个猛子扑向银影,只见马谦成与银影同时交汇,“噌噌噌!”一连八声响动,随即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却见银光闪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马谦成手上已经多了两只银爪,他甚是轻蔑地看着众人,银爪在手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之所以被江湖人士称作“游龙大盗”,就因为他的游龙术,龙若无爪,怎么称得上是龙? 龙若有爪有如虎有尖牙,此时的他正是龙入大海任他游,虎归青山听他留。 马谦成转身对众弟子高声喊道,“动手,今天但凡在这里的人杀无赦!” 众弟子应声而动,纷纷冲上前去。 马谦成冷眼瞧着黎江,眼前的少年不一般,年纪轻轻武功便如此之高,日后定然是组织的祸害,既然东方君兰已死…… 东方君兰! 马谦成余光一瞥,竟然不见了东方君兰,身后一个人持剑厮杀,不是东方君兰是那个?再看眼前的黎江,他心中已经有些明白。 “小子,计策不错!只是那个和尚没有听你的话!不然我此刻就得身首异处!” 黎江冷眼看着马谦成,自知此人无论实战经验还是自身功夫都不低,况且手中没了剑,他几乎就要弱一半。 再看宝生和东方君兰各自被七八个人围住,自知只有打败马谦成才能活下去。 黎江的目光停在马谦成手上那双银爪…… 马谦成方才与闻惑赤手搏斗,想到一生死在他爪下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可眼前这个少年双眼中透出的那股冷静却让他感到害怕,他不知是心在颤抖,还是人在颤抖,难道他已经怕了? 开玩笑! 这一辈子除了那个人,他还没有怕过一个人。 所有人在他的爪下,除了死,还是死。 马谦成大喝一声,当地一声,双爪交在胸前成十字状,“我这双银爪……” “你这双银爪浸有毒药,抓破皮肤,片刻便可要人性命,每一个爪刃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型机关,手指弹一次爪上会出现一个小刀刃,弹两次会飞出一根鹤羽银针,每个爪刃储存三根,弹三次刀刃会伸长一寸五分!大拇指所按的机关可让爪子恢复最初的样子!” “你……” “弹五次五个刀刃回纷纷弹出!” 马谦成几乎傻了眼,怎么回事?他的银爪暗藏机关有人知道很正常,但是机关的使用方法为何这小子知道?他当年请人打造出这双银爪后,便将那人杀掉,这小子是从何知道机关秘密的?难道这小子之所以肆无忌惮地出现,是已经有了对付他的方法? “你是因为怕了我,报出你的兵器名字壮胆?还是希望你的兵器能引起我的注意?” 黎江冷冷地说,他知道,如果马谦成如果主动出手,纵然他对机关再了解也没用,顶多只能躲过一两道机关,但是只要凭着这股气势吓到马谦成,最好让马谦成不敢肆无忌惮地使用机关或者直接认输。 虽然他认为马谦成会认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盲目自信,往往是你走向失败的第一步!”黎江见马谦成愣在原地并未动,继续说道,“我对你的武功招数,武器机关一清二楚,而你对我丝毫不了解!” “你……” 马谦成看到黎江那双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眼睛,正要发起攻势。 “你之所以一直打不过他,并非你不能打赢,而是你太自信了,自信的同时,让你忘了注意到你的缺点已然暴露!而他,却时时刻刻在意着你的缺点!” 马谦成举起双爪僵在空中,“你……你……你是什么人?” “黎江!一个可以帮你打败他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你只是在吓我!”马谦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知道那个人! 他是神? 他是隐世高手? 可他的师父是秦霜! 秦霜!对!也只有秦霜能够交出这种一流的弟子! “你真的能帮我打败他?” 黎江脸上毫无表情变化,“帮你!其实也在帮我自己!我不想多个仇人!” “你的背后是谁?” 黎江知道马谦成已经完全相信,他的实力,但是这不够,马谦成是个只认同强者的人,他必须能让马谦成感到安心! “剑轩!你如果愿意!从今天起,你便是剑轩的第一个成员!只要你是剑轩成员,我会毫无余力地将你培养成一个当世一流高手!” 马谦成有些犹豫,他背后的那个组织非常强大,连他接触到的也不过组织的冰山一角。可眼前这个人真的能? “你若是不信我!我可以用三句口诀提升你化灵掌!” “三句……”马谦成几乎发疯,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就是秦霜亲自在这里,也不可能用三招帮他提升化灵掌。 “周身内力逆转,唯独左臂内力逼向掌心,将左臂内力输入右腕!” 黎江当年到了玉女门才知道,化灵掌其实是玉女心法的中后期阶段,通常玉女门修习此处就是这一阶段突破不过去,后来他在成为剑圣后,使用紫电心法时,才悟出这一点。 马谦成本想说不信,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坐起来,只见右手掌心出现一层冰霜。并且冒出点点寒气。 “三句话!真的是三句话!” 马谦成一阵欣喜,盯着黎江,随即眼中神色一变,猛地向黎江挥掌打去。 第二十五章 发作的玉蠹 “刺啦”一声,紧接着是“蹦”的一声。 两个声音几乎混到一起,除了黎江、马谦成,再无第三人听出这两种声音的区别。 好快! 从马谦成眼中的欣喜转化为杀气的那一瞬,黎江就已经感觉到了此人在与随机应变的本能,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欣赏,有一点遗憾。 在马谦成银爪发出的那一瞬间,黎江终于找到自己的方向。 他必须有一群帮手,一群值得信赖的帮手,一群肝胆相照的生死伙伴。 孤独,一生的孤独! 前世的他强大到没有人可以入他的眼,但他依然不能与那些帮派抗衡,他纵然一个人可以杀光一个门派,但是他却没有办法与那股神秘力量为敌。 衣衫被划破的瞬间,他似乎感触到一丝来自银刃的寒意,他并未为此感到惊讶,也没有挪动分毫,他可以察觉到,但却做出反应,不,是没办法做出反应。 玉蠹发作! 化灵掌是玉女心法的一部分? 冷静! 噌的一声,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这是马谦成为剑轩立下的第一份功劳!” 他没有去看马谦成的脸,他知道,那张脸一定充满了虚假、谄媚的笑容,不过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下一刻,就难说了! 不会错的,玉女心法,一定是玉女心法。 遇到玉女心法的招数玉蠹就会发作! 黑衣人不敢相信地看着马谦成,胸前传来阵阵疼痛告诉他,马谦成已经投靠了眼前这个少年,可是为什么?不过几个喘息的时间,马谦成的功夫就有了如此大的提升。 手中剑,很不甘愿地掉落在地。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刚才对他们卑躬屈膝、出钱贿赂的马谦成为什么突然会转变,秦霜,那个人的弟子真的有这么强大么? 马谦成站起身,他带着敬畏看向黎江,这个看似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对特使手下的第二副使几乎是使出全力的一招,无动于衷,江湖上有这种高手吗? 有! 五绝! 对了,黎江是五绝之一的秦霜嫡传弟子,得到了秦霜的真传!跟随他,或许真的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马谦成眼瞧着黎江身上被银爪撕裂的衣服,本来副使出现的那一刻,他想杀掉黎江,可在划破黎江衣服的瞬间,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随即将刀刃转开。 再看到那道裂缝,也许只要再多一毫,他就可以杀掉黎江,可差那一毫,他真的可以杀掉黎江吗? 马谦成收起银爪,大手一挥,吩咐众弟子,“都给我停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但听到武使的吩咐,纷纷退到一边。 宝生和尚听到后,不明就里,但见四周的人已然推开,此时他的身上已经带了四五道伤口,如果再打下去他可能就要葬身于此! 但为什么马谦成突然下令放过他们? 难道是黎江打赢了? 宝生忙忙把头转向黎江,但见黎江站在原地,似乎不曾离开,再看马谦成,以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并且已经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怎么回事? 东方君兰一瞧黎江,衣衫腰部被划伤三道裂痕,“黎江哥哥!”说罢跑上前去,却被两人用刀拦住,忽地听到一声,“让她过去!” 马谦成! 东方君兰并未在马谦成身上多停留,匆匆跑到黎江身边,“黎江哥哥!”说罢心中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中滚落,随即低下头去看黎江的伤口,并未被划伤。 内伤,一定是内伤。 她将黎江紧紧搂住,“黎江哥哥!” 但见黎江仍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不言不语,除了剧烈的心跳声,便是粗重的呼吸声。 “游龙!”黎江将东方君兰拨开,转身走到马谦成的面前。 “黎江少侠!不,黎大侠!” “你真的决定要加入剑轩?”黎江的语气中不带有一丝情感,冷漠,他已经习惯,即使是强迫自己冷漠,也不会露出一丝感情,“我提前告诫你一句!加入剑轩后,你的对手会比你现在多得多!包括你现在效忠,或者说之前效忠的组织!” “我已经决定了!今生今世以黎大侠马首是瞻,黎大侠的命令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变的!” 他之所以加入那个组织,是因为江湖传言,那个组织的高手有很多,更何况,他想挑战的对手也在那个组织,可是如果没有办法让武功得到提升,他根本杀不掉那个人。组织的严格纪律他可以忍受,可是加入组织七八年来,除了数不清的血债,他再也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轻,但是竟然可以三两句就提升他数十年来都不曾突破的化灵掌。他相信,跟着这个少年,会有新的命运。 “好!”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走上前,她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黎江与马谦成一伙的事情,她可是听到清清楚楚。 当初黎江一个人的时候,都不带搭理他,又加上个色眯眯的武林高手,说不定离开千佛寺,觉得她多事,就把她赶走了!不行!马谦成不能进来。 “黎江哥哥!这马谦成就是贼!你怎么能和贼在一块?你好歹也是秦老教主的弟子,和贼在一块……” “东方姑娘!这话可不能这样说,我马谦成是贼,可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义贼,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马谦成还以为东方君兰记挂着他在地牢虐待的事,又一想东方君兰一口一个黎江哥哥的,两人该不是? 万一日后两人再成了亲! 且不说日后,就是当下,要是黎江起了心,不帮他提升功力,或者今日就要了他的性命?即使不要他的性命,单凭他杀了副使这一件事情,哪里还有活的机会? 马谦成想到这里,假装抽泣道,“东方姑娘!你看看我,在地牢给你端茶送水!” 东方君兰心道,“好啊!你不说,我都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刚好,两回帐跟你一块算!” “游龙兄!东方姑娘的话你不必介意!这件事就此打住!” 黎江冷眼瞧着东方君兰。 真是会来事! 雪影就是因为东方君兰才走的,还可以原谅,可是马谦成一旦逼反,凭他们三个怎么可能打得过功力提升后的马谦成? 更何况马谦成的化灵掌又是他的克星! “黎江哥哥!” “闭嘴!”黎江心里明白,眼下最重要,是稳住马谦成,别让看出破绽,等日后玉女心法大成,身上的玉蠹取消后,他才能发挥紫电剑法的威力,现在,还太早。 至于是不是贼,他现在还顾不上! 东方君兰气呼呼地踢了黎江一脚。 黎江并未搭理东方君兰,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特使和那两个副使!他们如果此时出现?马谦成会不会趁机倒戈相向? 这时三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马谦成几乎惊在原地,痴痴地说了句,“特使大人!” “马谦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副使!”蓝眼副使厉声道,“按照组织的规矩……” 中间那个人,虽是一身黑衣,只是手一挥,蓝眼副使便不敢再说话,那人走上前,“游龙!你今日的过错我可以原谅!前提是你杀了这些人!” 黑衣人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使得周围人都说不出话来。 黎江见马谦成眼睛不住地向两边打量。黎江顿时心中沉甸甸的,方才他用言语镇住马谦成,可现在,一个比他更有魄力,也更有能力的人,站在马谦成面前。 一方是来历不知的神秘少年,可以三句话抵过他数十年的领悟,未来或许是一片光明,但眼下就要面临一场厮杀,以及整个组织接下来清除叛徒的报复。一方是永远不会给他提升机会的庞大组织,但他可以活下来,至少是现在。 黎江心中冷笑,就是让他选择,他自己又会选择什么呢? 第二十六章 禅机(一) 宝生与东方君兰走到黎江身边。 特使眼睛微微一瞥两人,双目微微一收。 银爪摩擦发出的声音,喘息的声音。 一双银爪缓缓抬起,马谦成凝滞的目光停留到黎江身上,“唰唰”两声,一双银爪出其不意地以极快的速度抓出,志在必得可以说服马谦成的特使微微一愣。 方才大殿中的人都在混战,不曾看清马谦成的武功,眼下银爪一晃,众人目光都随着银爪翻腾飞舞挪动。 “铮”地一声,蓝眼副使已然抽出软鞭,冲上前来。 银爪银鞭相撞,一道绚丽的颜色映入眼帘,两张脸却丝毫也不轻松。 马谦成与蓝眼副使私交甚好,马谦成有几次没有完成任务,也是蓝眼副使替他在特使面前求情,虽说是平日里贪财好色,又有点儿记仇,可是待马谦成莫名的好。 此次千佛寺的任务也是马谦成通过蓝眼副使才得到的。 “我不想和你打!”马谦成低声道。 “不打不行!如果今天你不把我打倒,那我就得杀了你!”蓝眼副使说罢,银鞭发出箫声,退后几步,手中银鞭更是呼呼作响。 马谦成心中明白,虽然这三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让他杀了自己的恩人,他又如何下得了手?但今天不杀,日后,兴许日后有办法解决。 两人蓄势待发,忽地听见一人喝叫。 “退下!”特使的语气格外凝重,“既然无心厮杀,又何必装出这幅模样?” 马谦成和蓝眼特使双双退下。 特使转过身,“走!” “特使!” 特使并未停留,两个副使相识一看,相互应了一声,两人走到死掉的副使前,将死了的副使搀扶起来,跟在特使后面。 “你的师父是秦霜?”特使并未回过身。 “不错!”黎江冷冷回答。 “改日定当登门拜会!” 待几人离开,马谦成也将手下人遣散,问道,“他们怎么突然走了?” 黎江看向宝生和东方君兰,冷笑道,“你们的组织看起来不愿意得罪东方世家和青龙寺!” 马谦成若有所悟。 这个组织很棘手,那个人派人拿龙神之剑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他们到底顾忌的是什么? 东方家还是青龙寺? 可又为什么让马谦成捉住东方君兰、青龙寺? 黎江走到东方君兰面前,看着东方君兰水灵灵的大眼睛,笑道,“你不是灵国的东方世家支族,你是武国的东方家宗族后裔!我说的对与不对?” 东方君兰看着黎江的眼睛,点点头,“是,你怎么知道?” “灵武两国东方家同出一处,祖先、图腾、服饰乃至家训都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画室里的那副画,是在武国大将军府!一个支族人,怎么可能进入大将军密室?” 东方君兰无奈地耸耸肩,“就这样?” “当然不是!萧家与东方家虽并称为上古四大家族,可是萧家与灵国东方家势同水火,再者说了,萧游到灵国只有两次,一次是三年前山魔教群英大会!第二次是……” “是什么?”东方君兰身子贴上来,好像看着猎物一般地看着黎江,“我都不知道萧姐姐还有第二次,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 黎江突然想到,这次萧游到灵国是秘密来的,莫说是东方君兰不知道,就连整个萧门知道的人也不多。 “这个什么?我和萧姐姐可是好朋友!你要是说出来!哼哼!”东方君兰贼笑道,“我保证让你死的很惨!” “呵呵!”马谦成乐得合不拢嘴,见两人转头看他,假装挠脸,摇头晃脑地说,“哎呀!今天这个天气,不错!真是不错!” “快说!”东方君兰一脸急切,想不到黎江竟然都盯上萧游了,看来她是小瞧了这个一言不发的家伙了,身边有她这样一个大美女,还勾搭玉女门的雪影,好家伙,一言不发,都盯上萧游了! 黎江一把掀开东方君兰,“听你一口一个萧姐姐,那就更说明你是武国东方家的人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东方君兰抬脚就踢黎江,一脸忿忿地走出去。 马谦成看着两人打闹,心想,之前他虐待东方君兰的事情,死的心都有了。 从东方君兰的表情中,黎江确信自己猜的没有错,转身走到心猿意马的马谦成身边,“马兄!你方才提到的龙神之剑,就和画室里的那幅画有关!” 马谦成亦是一惊,“黎大侠……” 黎江笑道,“既然你是剑轩的人,我们便没有区别,我称你为马大哥、马兄,你称我什么都好,只是大侠,我实在担当不起!” “黎兄弟!画室里的剑不是龙神之剑?” 黎江便将石室里的事情全部告诉给马谦成。 马谦成一惊,“那岂不是说龙神之剑不在千佛寺?” 黎江摇摇头,“龙神之剑我也没见过!眼下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对了,还有一件事!” “黎兄弟但说无妨!” 黎江双手抱臂,左手按住下巴,不时攥着拳头,用大拇指划过鼻子,低吟道,“组织派你到千佛寺,最初是让你抓的是东方君兰?” 马谦成摇摇头,“不,最初让我抓的是萧游!我刚才也奇怪,你怎么知道萧游第二次来灵国,可是转念一想,很正常!” “哦?” “我答应替万老阁主到岳阳乐家偷一件阴阳碧水珠,万老阁主替我打探到萧游的下落!谁知那天夜里,按照万钟所说,我抓的应该是萧游,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变成东方姑娘!后来发现抓错了人,得知东方姑娘的身份后,我也不敢将东方姑娘放了,便写信让你前来!” “杀我灭口!” 马谦成见黎江并无恶意,点点头。 “还有一点,你当时为什么要告诉持惑方丈你请来了百剑君子沈涛?” “沈涛是我的结义兄弟,因他半个月前重病而亡,我听闻惑和尚说,持惑和尚武功比他要高的多,自知一个人不敌,便想用沈涛的名义吓住迟惑和尚!” “额!” 马谦成道,“那和尚……不好,持惑方丈被我关到后山!” 黎江笑道,“你看你身后的是哪位?” 马谦成转过身一看,不是持惑大师又是那个?紧跟着后面还是千佛寺的僧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十七章 禅机(二) “阿弥陀佛!” 持惑方丈走上前,向黎江、马谦成微微屈身,“多谢黎江少侠仗义出手,化解我寺一场灾难!” 黎江转头一看马谦成,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向持惑方丈行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千佛寺之事,也皆是因我等而起!应当是晚辈向方丈请罪才是!” 马谦成听闻黎江此话,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走上前,粗略地拱拱手,“和尚,我这人不大会说话,总之!我马谦成是对不住……” 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几人回头一看。 “黎江哥哥——” 黎江眉头一皱,她怎么又来了? 只见几人被掀到一旁,“让开!快让开!”东方君兰一路疾跑,东碰西撞地走到黎江身边,眼睛刚刚对上黎江立即低下头,仓皇躲到黎江身后,探出脑袋,四周瞧了瞧。 “怎么了?”看到东方君兰嘘若寒蝉,战战兢兢的样子,黎江一脸迷蒙,又是惹了什么事了? 东方君兰撅着嘴,委屈地瞧着黎江,怯怯地说,“黎江哥哥!那个秃驴疯了!他要杀了我!黎江哥哥救我!” “秃驴?”黎江两个字刚说出口,忽然感到周围一阵敌意的目光,心中暗道,这东方君兰真会给他惹事! 就不能换个称呼?这里可是寺院! “就是那个宝生和尚!” “宝生禅师?” 黎江想到方才他让宝生去通知持惑方丈,怎么又和东方君兰凑到一块了? 宝生和尚人未至声先到。 “东方姑娘!你这答应人的事就不能反悔!你们常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宝生和尚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你可不能反悔!” “我干嘛要反悔?明明我就没答应你!”东方君兰说着扯住黎江衣服,一脸可怜相,“黎江哥哥!这个秃驴开口就问我要一座佛寺,还说是什么是我之前答应他的!我明明就没有答应他!是他赖我的!” 众僧心道,这一座佛寺可得不少银子,谁会轻易许诺?想必又是这和尚仗着本事高,欺负这姑娘! 但众僧一则是畏惧宝生本领高,二来东方君兰一口一个“秃驴”,心中早是怨愤不已,一时也无人替她出头。 “你休要抵赖!当日在地牢里,你亲口所说,我替你咬断绳子,你赔给我一座佛寺!想我一个出家人,本不应该和你计较这些身外之物的!但你不能不承认!” 东方君兰露出头,高声道,“若是我答应了,你这个长舌秃驴还不得带着我的话到我爹面前去说什么话!哼!想骗我东方君兰的钱,门儿都没有!” “你!”宝生挽起袖子,碍着黎江也不好直接动手,“你出来!你一口一个秃驴,骂的是谁?” “骂的就是你!宝生和尚就是个长舌大秃驴!” “额!”宝生双目怒视,“黎江少侠,你起开!我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 “你敢!一个男人怎么能打女人?” “我是秃驴,不是男人!” 众人顿时哄笑。 宝生为了一座佛寺也是豁出去,心想,这次来千佛寺,信誓旦旦地向诸位师弟夸下海口,若是什么功绩都没有,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听到众人哄笑,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顿时脸上涨的通红。 “黎江少侠!你快快起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黎江正要走开,不想东方君兰抢先一步,像只小猫一般紧紧抱住黎江。 “大秃驴!”马谦成忙忙改口,“大和尚!不就一座佛寺吗?我今日给你偷上几个府库,要多少都有!赔你就是了!” 宝生和尚瞪了东方君兰一眼,试探地问,“其实啊!我这也不是非得要一座佛寺,不是我这也得考虑东方家的名声不是!人要说东方家赖人一座佛寺,我这……” “大和尚,我马谦成说一不二!” 这马谦成一想,东方君兰与黎江甚是亲昵,若是得罪了东方君兰,在黎江吹吹枕边风,日后黎江记恨下来,倒也不好,不如让东方君兰欠他一个人情,更何况,能和东方家攀上关系,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宝生和尚拍手叫好,“好!一言为定!” 马谦成走到黎江面前,“黎江兄弟!我去去就来……” 黎江道,“既然马大哥已经是剑轩之人,剑轩有规矩,不得偷杀抢掠!还望马大哥不要执拗!听小弟的!” “对!那个臭和尚就是想讹诈一座佛寺!不行,不能白给他!” 持惑方丈走上前,“黎江少侠!宝生!东方姑娘!老衲这里到有一个办法!” “哦?” “拿上来!” 持惑和尚让人来取来那柄武康大师留下的锡杖。 “这锡杖本是你青龙寺之物!当日贵寺武康祖师留下此物与禅语,宝生,你既然奉师命来千佛寺挂单,必然也是奉了你师父之命,前来取回锡杖!” 持惑和尚继续说道,“你若能将禅语与锡杖的本意解出,老衲亲往东方家为青龙寺讨要一座佛寺,更将千佛寺中经文,抄录三万卷,送到青龙寺!” 一个年轻和尚走上来,“师父!” 经文都是千佛寺历代主持高僧从各处搜寻,高价寻求善本抄录,且不说这三万卷价值几何,送给青龙寺会有什么后果,就是抄录三万卷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就得几何? 持惑和尚泯然一笑,“不碍事!” 宝生见持惑方丈都亲自出面了,不答应也不好,答应了,三万卷经文、锡杖,他似乎看到他的不可限量的前途。 “佛子”,比宝茗还出色僧人。 宝字辈的传说! 宝生和尚装模作样地说,“方丈既然都亲自开口了,我若是推辞显得有些不太好!那就请黎江少侠、东方赖皮,马谦成以及诸位僧众做个见证!” 一个僧人站出,“即使方丈不说,我们也是要问的!当年戒贤方丈的遗嘱到底是怎么回事?请方丈给我们一个交代!” “可持惑方丈……” 众人想起闻惑和尚所说,四弟子之争,都不敢继续说话。 “哈哈!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一声朗笑中气浑厚,竟是何人?唬得众人一惊,回头一看。 第二十八章 禅机(三) 黎江看到来人,心头一震,怎么是他们? 只见两个衣衫破烂的光头走进来,年纪较大的约莫五六十岁,一件猩红色破斗篷,里面一件杏黄色的宽袖僧衣,一条褐色短裤里伸出两条黑亮的两只脚,左肩挂着一条蔫不吧唧的褡裢,手里托着一个瓷碗,右手拄着一根底部裂开的木拐。 年纪小的也有四十余岁,眉目清秀,一件藏青色长衫满是皱缩,背着缝有几块补丁的蓝布包裹,右手一串念珠,脚穿一双露头露尾的灰布鞋。 黎江认得两人,老者才是真正的了元和尚,年轻和尚便是青龙寺的宝茗禅师。 他看向宝生,只见宝生瞪大本来就大的双眼,卧蚕一般的墨眉拧的更是厉害,脸上的肌肉一条条跳动,鼻息也在缓缓加快,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 “啊——” 黎江一惊,顿觉身上轻松许多,却见东方君兰松开手脚,转身就要跑,虽不知东方君兰为何要跑,但他明白,这女人要是跑了,指定又得生事。 伸手将东方君兰拽住,不想东方君兰像是发了疯一般,抓住他的手就咬,他眉头微微一皱,另一手将东方君兰揽在怀里,虽然东方君兰还在咬,不过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东方君兰身上的颤抖,便轻轻拍着东方君兰的肩膀。 “宝茗禅师!许久不见!”持惑方丈正待上前,却被一人喝住。 “宝茗……师兄!你就是宝茗?”宝生的眼中既有兴奋又有怨恨。 宝生是青龙寺宝字辈天赋、运气都比较好的,因为他的师父是青龙寺高僧武康大师,他从小就备受关注,佛经,他念得比别人好,拳法比别人好,禅杖更是胜过寺中诸多武僧。 天造之才,小神僧…… 他的称号让寺中所有人都羡慕,可武康大师口中总有一个“宝茗”。 他起先不知道宝茗是谁,慢慢地长大他才了解到,宝茗是武康大师师兄文康大师的入室弟子,青龙寺的天才僧人,众人口中的“佛子”。 论武功,武僧中只有一个武康大师与宝茗齐肩,论禅理,武康大师唯一佩服的就是文康大师与宝茗。 他恨宝茗,无论他多么刻苦练功,结果受到很多人的称赞,可师父总是摇摇头,“若是你宝茗师兄,当时做到的,要好很多啊!” 每当他在寺外附近的山村做善行时,有人见他年轻,便会问他,“小和尚!你们那个宝茗师兄当年也做过这些事!像你这般大时,宝茗禅师已经王爷府的幕僚了!你以后也会这样的吧?” 宝茗还活着,就是他一辈子也跨越不过的高山,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出名,总有一个名字死死压在他头上。 时事造就英雄,如果他活在那个时代,他肯定比做的比宝茗还好。 打败宝茗! “是我!”宝茗和尚淡淡一笑,只是冷冷瞧了宝生一眼,“现在青龙寺可有人解开当年禅机?” 禅机! 黎江心中一惊,他之前听宝生说起过青龙寺也有禅机一事,与眼下的千佛寺的禅机,有何关联?为何宝茗与了元和尚会一同出现? 难道只是巧合? 不!他心里否定着。 他清楚地感受到,东方君兰身体的颤抖逐渐消失,反倒有一种温润含香的呼吸,十分平缓,撇过眼一看,几乎晕倒。 东方君兰竟然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不过东方君兰和眼前两人有何关系,为什么东方君兰一见两人如此害怕?还有宝生与东方君兰到底存在着什么事情,他感到两个人之间总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也好!老衲正为此事焦灼!正好借此机会将当年禅机之辫,说个明白!” 黎江看着东方君兰的沉睡的样子,娇美的面容,长短适中的睫毛,圆润的鼻梁,可爱的小嘴,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忍不住要去吻,猛然脑中一个人影闪过。 黎江神情一震,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该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待呼吸平缓过后,他才用左手扶起东方君兰,还被咬着顺势抬高,双手一齐发力,想要摇醒东方君兰,突然被咬的手一疼。 “酱牛肉!我的酱牛肉!” 酱牛肉! 黎江此时真想一巴掌拍死东方君兰,感情是他被人一直当做酱牛肉了? “东方姑娘!喂!醒醒!” 黎江正手足无措,忽然马谦成走过来,幽幽地说,“若是装醉的人,如何不借机会发发酒疯?”黎江正待要问,却见马谦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嘴脸,只得摇摇头。 装醉! 发疯! 黎江凝视眼前这个几乎把他骗过的女子,松开左手,右手也不发力,东方君兰还站的好好的,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黎江顿时心中顿悟。同时嘴角露笑,左手抱起东方君兰走到一个和尚身边放下,快速点了东方君兰的穴道,同时抽出手,满手的口水和两排牙印,这当口抓过旁边一人的手快速塞到东方君兰嘴里,同时示意那人不要说话。 解开穴道的同时,快速闪开。 可怜的东方君兰还以为是黎江,仍旧她的装睡。 前来听禅机的弟子太多,宽广的大殿反倒显得有些狭窄,持惑方丈便留出一席之地放着草编蒲团,让宝生等几人坐着,其余的许多弟子都是站着,当然,包括被东方君兰咬着手的和尚。 待众人坐定,持惑方丈便令人将禅惑、闻惑一同请到大殿。 “方丈这是何意?”一个弟子问道。 持惑方丈快然一笑,微微扬起头,身心似乎轻松了许多,“今日,千佛寺还有一件大事!” “大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待禅惑、闻惑坐定,持惑方丈说道。 “今日召大家前来,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当年千佛寺与青龙寺的佛法之辩,该有一个了解,还有一件事!待此事一罢再说!” “呵呵!”闻惑和尚笑道,“何须此事一罢再说,不如现在就说!” “也罢!还有一件事便是方丈人选!千佛寺前任方丈,师父曾有留言,谁能解开禅机之谜以及禅杖之说的人便是下任方丈,老衲代任方丈已多年,今日禅惑师兄、闻惑师兄还有当日我们都以为已经死了的闻惑师弟,现在焦山寺为僧的了元大师!四大首席弟子,以及当年服侍师父的迷惑师弟都在此处,这件事也该有个了解!” 第二十九章 禅机(四) 方丈话一罢,众人纷然。 “方丈!为什么这些年不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好让众人参悟!” “是啊!莫不是持惑师兄别有他想?” “倒是如此也好,就怕是有人想要掩盖当年的真相!” 闻惑和尚心中一喜,虽然他败了,但持惑也好过不了,只要众弟子发难,持惑的方丈之位必然坐不安稳,再者说了当下能入选方丈之位,就威望与资历而言,除了他还有谁? 持惑方丈倒也不恼,缓缓说道,“一切都从十三年前的开始!听师父提起过,师祖本来是武国青龙寺的僧人!”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他们心中向往与敬佩的惠文祖师竟然是青龙寺僧人。 “后来不知何故,到千佛寺再度为僧,法号惠文,得知惠文祖师是青龙寺僧人,师父便一心要胜过青龙寺。但青龙寺僧人分文武两大宗,惠文祖师出身文宗,师父便潜心佛理,势必要与青龙寺一较高下!” 有人不解,“但戒贤方丈武功也是极高的,四位师兄不都是戒贤方丈教出的?难道其中有变更?” “惠文祖师确实是一个文僧,但师父未出家之前便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惠文祖师来到千佛寺,花了半生心血,翻译了前龙国留下七十五部佛典,共计一千五百余部,溘然长逝。 “后来师父担任主持后,将这些经典封存起来,也就是经阁中最里面的那些经卷!但千佛寺本身佛典极少,于是年年派出弟子,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收藏尚存于世的善本!同时每一部经书都要经过师父的慧眼!” 闻惑和尚一惊,“我一直以为是师父想用此经卷向世人表明千佛寺的正统!” “闻惑师兄,你还记得?师父以前从来不允许我们私自翻阅经阁经卷?”持惑方丈缓缓说道。 闻惑和尚白了一眼,“当然记得,为了这事师父还打了我!” 一个年轻僧人站出来,“可是现在的经阁并没有这条规定啊!” “十三年前,师父已将所收集的经文要义诵记于心!便派禅惑师兄去往青龙寺邀请当时的方丈文康大师,后来青龙寺派了时在水国浮云寺说禅的武康大师到千佛寺来!” 禅惑和尚听到这里一愣,当年,就是在去往青龙寺的路上,他被人追杀,重伤后,遇见了现在是他俗家妻子的陈氏。想到这里,禅惑和尚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当年的那场辩论可谓是旷古绝今,三天三夜,两人从佛理起源,辩到各家成派,更是说道当时的天下局势!两人可谓是不相上下!” 那些年岁较小的僧人听到这里,众皆哗然,三天三夜,说的都是什么啊? 让他们念上整整一天经文,都累的要死,更何况还是三天三夜的辩论,想到这里,惠文祖师和武康大师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又伟岸了许多。 “两人最终并未决出胜负!于是约定两人各出一道禅语,由千佛寺的弟子和青龙寺的弟子来答,哪方的弟子赢了,便是哪方胜了!” 一个弟子问道,“那惠文祖师或者武康大师不会偷偷告诉弟子让弟子来答吗?” 另一个弟子敲他的脑袋,“笨猪啊你!祖师和武康大师都是得道高僧!怎么会和你一样?整天在师父面前说我的坏话!” 众人一阵哄笑。 那个弟子红着脸,缩回人群。 持惑方丈和蔼地对那个大声说话的弟子说,“站回去吧!” “谢方丈!” “当时师父并未将这两道禅机告诉众弟子,一则是担心有人从中生乱,二则是四大弟子的威望在寺中较高!师父似乎那时候已经悟出了什么东西,那天,师父将我们四人唤道榻前,让迷惑师弟离开,将两道禅机告知我们四人,说完后,给我们一人两个时辰,将禅机的结果告诉他!” 宝茗和尚站起来,“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说!” 持惑方丈点点头。 闻惑和尚瞪了宝茗和尚一眼,都是你这个多事的混蛋,不然方丈之位就是我的了! “那时,我途径千佛寺,遇到武康,得知禅机一事,猜出其中道理,便将这个禅理写成一首偈子,交给持惑方丈!便离开了!” 宝生冷笑,心道,“你杀了文康师伯,还有脸骗师父,说是文康师伯派你来看看千佛寺的情况!青龙寺的败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 “那首诗我现在还隐隐记得,孤心独倚碑,残火并冥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宝茗和尚慨然长叹,“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哈哈哈!哎!” 宝茗和尚随即转过身,走到持惑方丈道,“只是我有一点很奇怪,既然我已经将此诗说给你!那按照你方才所说,你应该没说出来,这是为何?” 持惑方丈叹了一口气,“也是宝茗大师看得通透,老衲当时并未理解!” 宝茗疑惑道,“莫不是此诗有什么问题?” “非也非也!老衲当时自负佛理只输于武康大师和师父,不想宝茗大师也有如此能耐,便将诗说与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叹道,‘世间安得此人乎?’师父得知此诗是宝茗禅师所说后,第二日便与武康大师说明原因!不想武康大师并不认为是他们青龙寺赢,而约定每年青龙寺弟子要来此参禅!” “方丈可知是何原因?” 持惑方丈恍然大悟,“老衲已知,此事不宜声张!” 宝茗和尚并未说什么,只是向持惑方丈点点头,就算持惑方丈问他,他也不会给持惑任何解释的,因为那首诗的谜底,牵连甚广。 众僧不解,一人站出,“那这首诗究竟说的是什么?” 持惑方丈避开宝茗和尚眼,去看闻惑和尚,“闻惑师兄,这首诗的真正的谜底我也是方才领悟到,你既然有高见,不若你先说,以及禅杖的谜底,若你能说出,方丈之位师弟双手奉还!” 闻惑听了冷笑,站起身向众人一一施礼,直起身说道,“你这是设了个套让我钻啊!若是我答对了,你有办法以假乱真,若是我答错了,你便是名副其实的方丈!” 众僧哗然。 “闻惑师兄!”久久不开口的了元和尚站出来,浅笑道,“师弟当日也曾跟随师父粗浅学些佛理,莫要怕,若是闻惑师兄真的解出,师弟也定当为师兄主持公道!” 第三十章 禅机(五) 闻惑和尚一听此话,心中很是高兴,转头看向持惑方丈,心道,“持惑,这可是你找死,怪不得我给你机会!” 闻惑和尚装出一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样子,“师弟,整个千佛寺就师弟是个明白人!其余的事,全仰仗师弟了!” 说罢,闻惑和尚整整衣襟,将佛珠仔细挂在手上,同时脸上的那道伤疤也更加鲜艳,“持惑师弟!禅惑师兄!了元师弟!诸位,闻惑这里有礼了!” “师父当日留下‘冷为何物’一题,我早有定论,只是一直没机会说,‘冷’是种感觉……” 宝生和尚越听越不对劲儿,怎么这和尚说的和他给黎江说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他和闻惑想的一样? 不可能?连说的词儿都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闻惑和尚说完“冷为何物”,宝生和尚颓然低下头,对了,当日有人暗中袭击他,定然是那个人,那个人偷听了那句话。 黎江,对了黎江,黎江当日听了他的话,可以证明他的话。 他忙忙抬起头去人群中搜寻黎江,可并不见黎江身影,他眼光挪到方才东方君兰所在的地方,发现东方君兰也不见了人! 他们走了! 那岂不是没有证明他的错与对?也根本没人知道这些话其实是他说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触碰到宝茗,那种严峻中带有一丝讥讽的笑意,他似乎听到宝茗的嘲笑,“这就是你的答案?与人说的一样!你这种人可真是给青龙寺丢脸啊!” 不!我还没输! 宝生和尚再次抬起头,他要看看,他的答案究竟对不对! “至于锡杖之意,就更简单了,当日武康大师在众人陪同下,一道去往经阁,经卷浏览甚多,方才留下锡杖!留锡杖在此,用意便是告诫我们诸多佛典若是束之高阁,无异于将佛门大闭,不供世人参拜!” 持惑方丈笑而不语。 “若是我当上方丈,将经阁开放,诸弟子皆可随意阅览!”闻惑转过身看向迟惑和尚,“可持惑师兄你却将经阁大门紧锁,岂不是让师父脸上蒙尘?” 一个和尚道,“可宝茗禅师的诗与闻惑师兄所说的话有何干系?” “这个……” 宝茗的诗他只是多年前听持惑所说,领悟多年不曾有结果,这才伙同马谦成前来夺方丈之位,不曾想这人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他顿时也回答不上来。 了元和尚站起身,“持惑师兄,方才你已经说有了答案,不妨说去,师弟这里也有一个答案,不如说明白?” 持惑方丈颔首一笑,“师弟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不行!你必须说!”闻惑和尚见持惑方丈不直接说,心想其中必有原因,便道,“持惑师弟,你既然已有答案,何不说出?若是当真是对的!师兄我定然心服口服,若是持惑师弟你执意不说,倒有讨巧的嫌疑!” 持惑方丈道,“也罢!那我便说!”转过身向宝茗做合十礼,“宝茗禅师,多有得罪!” 宝茗道,“不妨事!” “孤心独倚碑,残火并冥妻。此句无甚难说,听闻春熙姑娘曾是青林峰下居住,怕是宝茗禅师当日在青龙寺目睹春熙姑娘惨死,去拜祭春熙姑娘的感想!此处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思念之心!三千烦恼青丝断,此生不复红尘人!这便是红尘之心。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此句则是佛的一个典故。一日,佛在灵山开坛讲法,佛拿着一朵花向众弟子示意,众人面面相觑,唯独迦叶尊者微笑,佛说,‘我的所有佛法都已经传授给迦叶,你们去请教他。’。则是说超脱本心去看待事物,微尘是一个世界,世界也是一个微尘,超脱自我的心,而生无我之心!” “弟子愚昧,不知这首畿子与两道谜底有何关系?” 持惑方丈道,“无论牵肠挂肚的红尘之心,还是超脱自我的无我之心,都是心,‘冷为何物’,心把冷看做什么,冷就是什么,心把什么看做冷,什么就是冷!经阁里的锡杖表面意思是不要让经文束之高阁,实则是不要把心束之高阁! “心与锡两字字音相近,锡在高阁,心在高阁,而锡杖向来是佛门警醒之物,此处的锡杖便是佛心!何为佛心?便是无我之心!宝茗禅师说的是谜底,武康大师的意思是责备师父他没有超脱于自我的佛心,无异于束之高阁的锡杖!” 一席话罢,众僧皆平,闻惑虽有不平,但他方才已然答应,也不好反悔。趁众人不备灰溜溜离开。 了元和尚一见闻惑和尚离开,起身道,“持惑方丈!既然贵寺祸事已了,贫僧也当告辞!”了元和尚转身看向宝茗禅师,“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正要走。 持惑方丈敢上前,道,“解惑师弟!” 了元和尚慨然道,“解惑已死,贫僧了元,持惑方丈再会!” “解……”持惑方丈正要说话,两人已经走出殿门,两人一纵身,已不见人影。 禅惑和尚走上前,“持惑师弟,禅机之事已了,今生再无禅惑之人,唯有李居士释俗!” “禅惑师兄!” 众僧见闻惑、了元已走,禅惑和尚又已还俗,千佛寺有不可一日无方丈,连同闻惑的弟子,一同尊奉持惑和尚为千佛寺主持。 第三十一章 认错人了 从千佛寺出来,黎江一路不停,走出青林峰已是日近西山,可此事的太阳仍旧烤的人嗓子干燥。眼见路上稀稀落落地已经没有几个人,就是碰见几个人,也是抱着红纸包装的盒子匆匆赶路的人。 偶尔一两匹快马呼啸而过,扬起一阵尘土,引起路人咒骂。 黎江提前用衣袖掩面,待尘埃落定,方才将衣袖放下,好似不曾有过事一般。仍旧静默地走着。 哒哒哒…… 一阵散漫的马蹄声缓缓传入耳朵,黎江仍旧不快不慢地走着。 马蹄声由远到近。 “师兄!” 苏雅! 黎江猛地一震,全身血液几乎沸腾,好似整个人在热水中泡着,任凭稍烫的水浸润着身体的每一寸的皮肤,每一下心跳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空气里的燥热似乎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唯有一阵微凉的风徐徐吹来。 他的双手不由得颤抖,嘴唇不由得咧开,身体里好似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转过身,他竭力地想要控制住双脚,却发现整个人已经转过身,目光飞速停留到那个人身上。 是她! 千雪剑! 炽热如火的红衣! 他不知怎地已经缓缓抬起手,他好像嗅到那股无比享受的香气,手指似乎已经触碰到细腻光滑的皮肤,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正冲着他笑,白皙的脸上挂着单纯的笑意,近了,近了…… “清乐镇可真是荒凉!真不知道老阁主住在这里干什么?” 马队缓缓从他身边穿过,淡漠的眼神似乎从来都不曾认识他,如同一把刀将他的心扎了一遍又一遍,他身旁那个男子的脸充满着淫笑与虚伪,却向他投来一抹鄙夷的目光,好似他是一个脱光的人,不知廉耻地站在菜市场,供路人耻笑,听凭别人讨论。 小雅! 小雅她不认识我了!她怎么怎么和那个人在一起?为什么? 黎江猛地转过身,那一袭红衣随着马队同一齐消失在莽莽苍苍之中,那一道夕阳太短了,短到他看不清那一袭红衣究竟是什么时候从他的目光中消逝。 行走的路人,瞧着这个像是疯子的少年,不住指指点点。 “哎!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都敢看人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哎哎!你看这小伙子长得还不错,你去说说话,说不定就是你的了!” “切!就他?我用脚指头都看不上!” “你这人!和你说好话,你却跟人瞎搅和!” “哈哈!那要不你去!” “别瞎说!我都有了孩子了!” 黎江垂下头,好似荒野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剑,他下意识地握了握右手,空的,剑,好像已经断了,人,已经走了,如同过往都不曾发生过,好似他又活到了那一天,亲手埋葬世间最后一个值得他爱的人。 冷!莫名的冷! 脑中一片空白! 一袭红衣闪过眼前,又离开,曼妙的声音,来到又离开。 “黎江哥哥!” 小雅! 他发了疯一般狂奔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耳边都是苏雅的声音,她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坏蛋?该死,小雅等着我!小雅!你一定要没事!小雅!我想你了!小雅—— “黎江哥哥!” 他紧紧抱住那个发出声音的人,“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东方君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黎江的双手几乎陷在她的身体里,心中冒出一种莫名的悸动,脸上莫名的滚烫,心跳个不停,颤巍巍的双手轻轻搂住这个似乎正在哭啼的男子。 天哪! 黎江哥哥竟然哭了! 他竟然还抱着我!而且这么久!是不是黎江哥哥喜欢我,一直不好意思说!其实我也不好意思说! 虽然东方君兰很希望黎江能够这样抱着她,可身上的疼痛感不由得让她提起出抗议,“黎江哥哥!疼!你松开,你要是愿意抱,一会儿再抱好不好?” “你不要走!不要走!” “好好好!我不走!什么是我要走!明明是你一直赶我走好不好?真是不讲道……”东方君兰猛地被一把推开,还搞不明白怎么回事,“黎江哥哥!你……你……” “抱歉!认错人了!”黎江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不是苏雅,心中暗暗怪他大意,竟然把东方君兰当做苏雅,可声音真的很像,他打量着东方君兰,仍旧是一身葱绿色衣,“难道是我眼花了?” 黎江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出着气,随即抬起头,“东方姑娘!这个,真是我认错人了!你不要介意,还有,千万不要说出去!” 小雅要是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呵呵!”东方君兰一手背后,一手拿着黎江的断剑,美滋滋地绕着黎江转了半圈,仔细地打量着黎江,心道,“鬼才信!你在前边,我在后面!好了,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我干嘛要说?” 黎江虽然前世贵为剑圣,可自十七岁时苏雅死后心几乎已经死了,故而对待感情的事情几乎是个白痴,更不懂得如何与女孩子交流。 眼下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场尴尬,反倒一如前态,紧张的用手蹭蹭鼻子,“这!这件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东方姑娘,你,你,你要信我!” 东方君兰看到黎江顿时没了往日冷漠,反倒成了一个比她还羞涩的少年,听到黎江这番话,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即立即忍住笑,板起脸,“嗯!这件事!事关重大!黎江哥哥!你要好好想想,你要怎么补偿我!不然……” “不然怎样?” “人家都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万一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黎江吞口口水,心,跳个不停,同时最快地速度让自己恢复镇定,“东方姑娘!休要胡说!好了,这件事就此打住!对了,你怎么跟上来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把那个臭和尚的手塞到我嘴里?你还点我的穴!人家来给你送剑的!” 送剑? “送什么剑?” 东方君兰笑吟吟地递上手中的剑,“你把剑丢在千佛寺,我瞧见就给你送来了!” 黎江眼尖,瞧见了那把断剑,顿时有些明白。 断剑! 我是故意丢的! 可你来,也不说拿一把好的,断剑? 东方君兰见黎江没说话,继续说道,“刚才来的路上还把脚崴了!这才叫你,谁知你一过来,就把人家紧紧抱住,只是说什么不要走,不要走!” 额! 黎江情不自禁地用手蹭蹭鼻子,“东方姑娘,不要胡说!我只是问你如何到这里来?” 第三十二章 狼群杀手 “你敢跑害怕别人找啊?” 黎江点点头,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明白,我在林中走了许久都没走出去,你怎么走的这般快?” 黎江进了山林就是个路痴,所以上次才给东方君兰在山林里带着走圈圈。 东方君兰吐吐舌头,“有钱还不好办事?” 原来东方君兰从一个扫地僧嘴里得知黎江出了寺门,顿时手足无措,可是又想起黎江说过,要去万家,但去万家首先一点要出山林,她虽然认识路,可要赶上黎江就得走近路,于是拿了一块碎银子,连哄带骗地让一个小沙弥带她走了一条近路。 “东方姑娘!我是要去万家!就此别过!” “你走!就是有狼吃了我,你也别管我!也不必心疼我!反正我就是被狼吃的命!爹啊!女儿不停听您的话,如今崴了脚,要被狼吃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您报个信儿?爹——” 黎江转过身,“崴了脚,还能走!”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瘪着嘴,一脸委屈,“也对!我就是能走!可你刚才把我抱骨折了!哎呦!我的腿!”说罢一屁股坐下来,“人家骑马的撞了人也会带到镇上瞧瞧,你刚才那一抱,把我抱骨折了!” 骨折! 黎江心中不知把东方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多少遍,但见东方君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倒也怕她真的犯了疯,这附近可是真的有狼虫出没的,实在也是没了脾气,只得走到东方君兰身边,半蹲下来,“上来吧!” 东方君兰本来就没事,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跳到黎江背上,“走喽!” 等到最近的村庄时,一打听,才知道到万家还有三十多里,眼见天色已黑,没得法子,只得找了一户农家借宿。 不想一连走了几户人家,都说住不下了。 眼见夜幕降临,微冷的风吹着两人的脸,黎江脱下外衣披在东方君兰身上。 “黎江哥哥!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没有一户人家家里有空的地方!我又不挑!只要和黎江哥哥在一起就行!” 黎江皱着眉头,“这个村子有古怪!” 一户人家不接受可以接受,但是整个村子不是说有亲戚就是家里住不下,太怪了! 两人走到村子尽头,忽然发现村口处有一户人家灯还亮着。 夏夜的虫鸣异常聒噪,两人密切注视这周围的,这种临近山林的小村庄,夜晚很容易出现狼虫虎豹,一时都大意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黎江也不将东方君兰推开,两人相互依偎着走向那一处摇摇晃晃的灯火。 “嗷——” 一声凄厉的狼嚎声唬得东方君兰腿都软了,几乎是被黎江扯着走。 “真的有狼!” 废话! 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没狼? “其实也没什么害怕的!” 他知道这种靠近深山的村庄里,不仅是晚上,就是白天也偶尔有狼出没,晚上则是狼群成群结队出没的时候。一定要尽快到前边的人家借宿一晚,否则遇上数量比较多的狼群,就是再来十个他,也保护不了一个东方君兰。 “只要到了前方的屋子里!就没事了!别怕!” 他清楚的感到东方君兰身体的因恐惧而发出的颤抖,以及死死掐住他肩头的双手,有些疼,但也许这样可以让她安心吧。 前方的屋子似乎一直在变远,变的更加空洞,周围的狼嚎声也更加凄厉。 “嗷——嗷——” “嗷——嗷——” 狼嚎一声比一声接近,一声比一声瘆人,周围阵阵的冷气袭来,耳边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好似狼群走动的声音,又好似有沉重的喘息声,是人的喘息?还是狼的喘息?剑滑过空气的声音,很轻微,却还是有。 “东方姑娘!有人靠近!你要当心!” “嗯!” 黎江一手托住东方君兰,一手紧紧握着那柄断剑,两个人唯一一件可以当做防身用的武器,“东方姑娘!你为何不拿一把好剑!这断剑……” 东方君兰嘿嘿一笑,“好剑!都被人带走了!”说着说着,脸一红,猛地在黎江肩头拍一下,“我好心给你送剑,要不是我,你连断剑都没有!” 好心! 你要是不胡闹怎么会走的这般慢? 突然耳边一阵凄厉的剑划破空气的声音,黎江向左侧身,猛地向后退了三步,只听“刺啦”一声,不想身旁又是一道掌力打来。 是什么人? 虽然来人的武功一般,可是黎江眼下不知道来人有多少,以及周围什么情况,只得闪身躲开,只是背着个东方君兰,身形步伐远不如正常,可有不知对方有什么目的,是他还是东方君兰,一时之间也不敢放下东方君兰。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的声音有些无力。 “嘘!不要说话!”此时他必须知道来人有多少,猛然间觉得肩头一股湿热滑腻夹杂着腥甜的液体缓缓流动。 该死! 躲过几次后他发现,来人有五个人,而且身形手法异常熟悉。 是他们! 黎江不敢大意,东方君兰尚不知如何?必须速战速决。 不知点名他们身份会有什么后果。 “既然是万家的人,何必非得偷偷摸摸!你们是奉了谁的命?我是……”黎江还未说完,忽然听得“锵”地一声,心道,“刚才还有人没出手!” “我当然知道你是秦老教主的弟子!但是你杀了黑煞武师,我们怎么能饶了你?”一个男子冷声说道。 黑煞! 果然是万家的人,但是万家的人报仇,不应该是替万环么?难道当日雪影并未杀死万环?怎么回事?那山神庙里的那个男子又是谁? 说话人的剑法远比周围的人剑法要好的过,而且,不是万家的人。 耳听到剑的方位,却无法躲开,只得抬起右臂挡一下,“嗤啦”一声,黎江的右手几乎拿不住断剑,手臂的疼痛瞬间传遍身子。 剑声三长两短,劲道由深到浅,猛地力道忽变,抽剑再刺,力道能把握的如此之精巧,除了她的徒弟,没人会用这种剑法。 不想身后又是一道剑声,黎江能用的右臂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得以断剑借力将来人的剑拨向说话的人,同时身子猛地撤步。 只听“铛”的一声,同时“嗤啦”一声。 不好! 第三十三章 不眠之夜(一) “你……”黎江几乎说不出话来。 方才说话男子的剑明明可以隔开偷袭黎江的那把剑,可是说话男子竟然直接杀了那人。 说话男子似乎意识到杀错人,冷哼一声,“刺”地一声拔出剑,“功夫不差!不过,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男子的声音很冷,丝毫缓和的余地也没有。 黎江怒道,“我是秦霜的弟子黎江!你是否还要杀?” “当然要杀!” “既然要杀,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秦怀玉秦公子!” 从男子的声音中,他已经听出来,这人便是山魔教现任教主二弟子,人称“紫电剑主”的秦怀玉,很讽刺的是,前世的秦怀玉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紫电剑法”,为此多次派人刺杀黎江,可惜种种意外出现,让黎江得到了紫电剑法,并成了一代剑圣,眼下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知道我!”男子的声音有些慌张。 黎江心中冷笑,我可是你的老对手,怎么记不起我了? 他都忘了,秦怀玉此时还不认识他。 前世的他在这个年龄仅仅学了秦霜的一套梅花剑法,不过是初入门,可现在不一样,他已经凭借前世记忆自学《演推紫电心法》,另外有玉女门至高心法《玉女心法》,对付秦怀玉还不是三两下的事情。 虽说如此,但他不能直接杀了秦怀玉,秦怀玉身后是整个山魔教,莫说是他,就连秦霜都不得暂避锋芒,以躲避现在山魔教的势力。 秦霜虽是前任山魔教主,可是被现任山魔教主逼下位之后一直谋图夺回山魔教,所以培育黎江,让黎江代替他,与山魔教斗。 “点火!”秦怀玉毕竟是孩子心性,见身份已被识破自知再隐藏也没什么用。 待火光点亮后,见到黎江身上还背着一个人,秦怀玉大惊,心道,“这师祖的弟子果然厉害,黑夜里背着人都能打!还是一把断剑!日后他肯定要和我抢紫电心法!” “小师叔果然武功高强!”秦怀玉迎上前来。 黎江笑了笑,并不去看秦怀玉,尚不知东方君兰怎么样,哪有时间和秦怀玉打哈哈。 “秦少主,我背上这个姑娘得了重病!烦请秦师兄找个大夫来!”黎江心知秦怀玉此人心狠手辣,工于心计,若是他说东方君兰是方才被砍伤的,肯定会怀恨与心。 黎江看出秦怀玉的异样,问道,“怎么?” 秦怀玉冷笑一声,“听闻小师叔一招便将黑煞武师杀死,怀玉不才,自认为武艺平平,但毕竟学艺时间比小师叔早些!若是小师叔不介意的话,你我切磋切磋如何?” 切磋? 是想借机杀人灭口吧? “师父有吩咐,不得与人比武!” 秦怀玉吃了个没趣,笑道,“小师叔,这话说得,小师叔师承师祖,学艺多年,怀玉这些功夫在小师叔看来不过是三脚猫罢了,既然小师叔这般说了,那怀玉也不强求,若是小师叔有了闲暇,一定要来指点怀玉几招!” “嗯!” 随后秦怀玉找了一家农户,让东方君兰安歇,随即说道,此处当前没有除了蹩脚村医,也没什么能治金创的大夫,需明日到了万家,万家有大夫,还不住安慰黎江。 秦怀玉瞧着昏迷的东方君兰眼睛里露出邪光,走到黎江身边,“小师叔啊!你看这东方姑娘眼下昏迷,你这又是一整天没休息的!我安排另给你安排一间房,小师叔你先休息着怎么样?” 黎江见秦怀玉的神色,自然不敢离开东方君兰半步,道,“不必了,我与兰妹妹早已指腹为婚,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啊!原来是小师娘啊!怀玉多虑了,有小师叔照料,怀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秦怀玉见状,又劝劝黎江早些休息、不要伤心的话,带着几个手下出去了。 临走时,黎江让秦怀玉的手下端来一盆热水,一条毛巾,一把剪刀,随即让几人出去。 另一间房间。 “公子!万老阁主让我们来接黎江少侠,我们今天打伤他们,万老阁主哪里不好回复吧?” “哎呀你他喵的怎么这么没种?公子可是教主义子!就连李信、苏雅他们都不敢得罪公子,一个小小的万钟,公子岂会放在眼里?” 秦怀玉双手交叉撑住头,凝视这桌上昏暗的烛火。 教中传闻黎江有可能得到秦霜紫电剑法的真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哪个东方君兰到底是什么人?本来想抓住东方君兰要挟黎江交出紫电剑法,不想他们竟然是夫妻,明日苏师妹见我久久不回,明日正午之前定然会亲自赶来,要是想动手,时间不多。 “你们两个!” 两人立即住嘴。 “这次到万家来,山魔教弟子一共带了多少?” “阁主只派了二十名高手!”一个尖脑袋的男子说道,他叫沈云飞,是秦怀玉的心腹之一,目前是云霄阁虎威堂青云场副场主,这次秦怀玉与苏雅到万家祝寿,他负责秦怀玉安全,“加上我和陈文兄,一共有六个人!” “对付黎江怎么样?” “这个……” 秦怀玉猛地一拍桌子,“到底怎么样?” “今天黎江是摸黑,而且背着人!他的武功属下是在摸不清楚!”沈云飞自然知道秦怀玉的想法,但黎江不管怎么说是秦霜眼下唯一的弟子,若是拼尽全力杀了黎江,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起。 再则,黎江的功夫他还是比较害怕,很明显,今天黎江是提前发现了他们,也许是因为顾忌秦怀玉的身份才未曾真正下手,若是当真动起手来,恐怕他们不是对手。 “你个孬种!公子,要我说,那小子不过是一个人,加上那个东方君兰又已经昏倒,咱们将那小子引开,再把那个东方君兰抓走,任他武功再高,也拿我们没办法!到时候不怕他不交出紫电剑法!” 秦怀玉没有说话,直觉告诉他,要对付黎江不是这么容易。 第三十四章 不眠之夜(二) 万家厢房。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身着玄色正服,端坐楸木高背椅椅上,身旁核桃木桌面的木几上放着一个白瓷托盘,上面放着两套折纸花蓝纹盖碗,一碟瓜果。 男子目光暗淡,伸手拿起盖碗时异常小心,仔细地盯着花纹,“不错!颍州白瓷!万老阁主的日子可比我这个副阁主好多了!”说罢,一手拿起盖子,拨开茶叶,小嘬一口,“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确是好茶叶!”说罢,咂咂嘴,又喝了一口。 “好茶好茶!什么时候让教主给我也从王府弄些茶叶来,我那罐茶叶都变了味了!”男子放下盖碗,目光转向面前的女子。 红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眉若春山远黛,面若夏水莲瓣,似有清香扑面而来,眼若秋池潋滟,不尽娇柔与病弱,唇若傲骨梅花。一身百花红的娇艳赤衣,手提一柄似雪娇娇可恋凉的千雪剑。 娴静时粉黛失色,行动时金柳依依。 “秦师兄向来做事张狂,师父来时已经吩咐,若有事,只须吩咐我去!柳叔叔怎么偏偏让秦师兄去了?这秦师兄这些时辰还未回来,该不是与小师叔起了争执?若是出了事?柳叔叔,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苏雅只得盼秦怀玉能与小师叔好生相处,但秦怀玉在山魔教时就备受师父宠溺,若是小师叔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儿,两人起了争执,闹出了事,回去岂不是又要挨骂? “少主莫要着急!公子他自有主见,你我又不能时时看着他!” 男子名叫柳文轩,是云霄阁副阁主,这次为万钟贺寿之事全权由他负责,本来带苏雅一人来,他是极愿意的,苏雅虽是少主,可与教中弟子从不以身份压人。后来不知何故,秦怀玉得知黎江有可能是紫电剑主,便让教主前来说情,也要来万家。 教中近几年紫电幻影二剑之争极为激烈,这次让秦怀玉来此,他本来就不打同意,若是见了有可能是下一代紫电剑主的黎江,必然是要出事的,也不知教主是怎么想的,莫不是真要公子杀了黎江? “柳叔叔!如若不然,我亲自去一趟!我好歹也是师傅的弟子,秦师兄就是要出手也当顾忌着我!” “少主!虽说陈庄距离万家只有三十里,可是黑灯瞎火,此处又靠近白玉峰林,狼虫出没也罢,赤沙寨那些人若是出手,得不偿失啊!” 柳文轩心中一阵冷笑,秦怀玉虽说年岁不大,可是对紫电剑主的名分异常在乎,若是黎江真的有紫电剑法,莫说黎江是秦霜弟子,就是皇帝,秦怀玉也得杀了黎江。 “可……” “少主莫慌!待明日一早,你我一同去往陈庄!”柳文轩心中直骂万钟,明知秦怀玉对紫电剑执着,还让秦怀玉去迎接黎江。 “好吧!” ………… 窗户的灯火忽然熄灭,两个黑衣人借着月光贴近窗户,个子稍高的从怀里取出一支细管,正要拿出来。 “这是什么啊!” 取出细管的人嘿嘿一笑,“七情幻忆粉!能让人生不如死!”男子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 男子手中的细管掉落在地上,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呼吸有些急促,“你……” “七情幻忆粉是我的东西,要用也得先问问我这个主人吧?” “砰”地一声闷响,两个脑袋被来人用手抓在手里一碰,身子摇了摇,倒在地上。来人将两人一手拎住一个丢到院子外面。 随即走到窗口,“黎江兄弟是我!马谦成!你还好吧!” 马谦成当日从待千佛寺的主持选举结束后,找不见黎江,于是先到镇子上黎江之前住的那家客栈,发现黎江并未到镇子,刚好遇到两个说着闲话的女人,一打听,这才知道黎江。立即偷了一匹快马,一刻也不停地赶往万家。 却不想到了陈庄天已经黑了,马谦成只得找地方借宿一晚,打算明日再去万家。不想村子里每一户都不让住人,到了这里,发现大门没有闭,便闯进来,见有灯火,便丢下缰绳上前借宿,不想听到了秦怀玉的计划,于是跟在两个人身后。 窗子里并没有人说话,马谦成一急,莫不是黎江兄弟已经中了计? 马谦成挥手便打向窗子,忽地身后传来灯火,随即一个人的笑声传来,马谦成猛地转身,两把剑擦身而过。 好险。 马谦成忙忙抬起双手,打向两人心口,不想那两人不仅剑法凌厉,身形也非常快,竟然双双躲过马谦成的化灵掌。 “化灵掌!游龙大盗马谦成!”一人止步不再上前。 “游龙!”另一人听到这一句话立即收起剑。 “游龙的化灵掌名不虚传!”那个发出笑声的人拊掌叫好,“陈文兄!云飞兄!不知你们二位比游龙怎么样?” 马谦成见这几人直接认出他的招数心知这几人不简单,再看身旁两人,“阁下该不是断刀龙陈文?”马谦成见左手边的人点点头,“那这位便是铁索横江沈云飞!” 沈云飞拱拱手,“游龙!” 沈云飞指着那个拊掌叫好的年轻男子道,“这位是山魔教教主义子,秦怀玉秦公子!听闻游龙兄大名,特来拜会!” 秦怀玉走上前,拱拱手,“久闻游龙大盗乃天下第一大盗,一双化灵掌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向来是不把我们山魔教放在眼里!今日特来请教!” 请教! 他这些年每一个对手的底细都要了解清楚才会动手,可是山魔教就是借他两个胆儿他也不敢惹,惹上山魔教无异于是找死。 “秦公子!这当中恐怕是有些误会!” “误会!哈哈!”秦怀玉冷笑道,“前几日,千佛寺中,游龙大盗伤我小师叔,这笔账可改怎么算?” 千佛寺! 马谦成心中咯噔一声,千佛寺的事情秦怀玉怎么知道?还有,小师叔,小师叔是什么人? “想必你还不知道我小师叔是谁!我义母乃是山魔教教主,你说我小师叔是谁?” 黎江! “我与黎江少侠并无什么瓜葛!”马谦成当日引诱黎江上钩时,就考虑到山魔教这个背景,可他明明已经答应黎江,要加入剑轩,怎么黎江反倒要让秦怀玉杀他?莫不是黎江当时只是权宜之计。 “既然没有瓜葛,你伤我小师娘,又该怎么说?” 小师娘! 东方君兰!你这个小妖女,竟然背后捅刀子!我不过打你两巴掌,你竟然让秦怀玉带人杀我! “陈文兄,云飞兄,还请两位帮我拿下马谦成,交由小师娘处置!上!”秦怀玉后退数步,陈文、沈云飞持剑杀来。 马谦成见势不妙,逼退两人,夺门而出。 东方君兰,你等着! 第三十五章 马王爷(一) “梆梆梆”一阵敲门声。 黎江心中一惊,这么晚会是谁?手已经握住身旁的断剑,不敢有丝毫懈怠。正待问话,忽地那人走到窗外。 “小师叔!小师叔!” 秦怀玉! 黎江应声道,“有什么事?” 秦怀玉道,“我来问问小师叔,明日卯时二刻出发如何?小师叔和小师娘明日什么时候能起来?” “这个……”黎江转身看看昏迷中的东方君兰,眼皮微微一缩,“明日卯时二刻便是了!” “得嘞,那明日小师叔与小师娘骑上我的马便是了!” “有劳了!” “哎呀!小师叔一口一个秦少主,你又不是外人,以后就别叫秦少主了,叫我怀玉便好!别让人觉得我们山魔教自己人都生分了!那叫外人听见了可不是得造谣生事?” 黎江道,“却之不恭!烦劳怀玉师侄了!” “小师叔真是客气!” 黎江若是前世,准会信了秦怀玉的话,,秦怀玉的阴谋诡计,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 第二日一早,苏雅与柳文轩与万老阁主说明情况,让万老阁主拨了一个认路的护院,带了五个人前往陈庄。 柳文轩见苏雅低着头一言不发,随即打趣道,“少主可不是担心公子?若是担心公子,待这次事罢,我亲自向教主说一番,教主定然也会同意的!” “小雅一切以山魔教为重,柳叔叔莫要拿我开玩笑!”苏雅低头思虑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柳叔叔为何这次要与我一并来?” 柳文轩一愣,随即释然,“哈哈!被少主看出来了!我来之前虽然教主交代不要插手紫电剑主之争,但有人劝我不要惹这件事,并让我便宜行事!” “西……” 柳文轩示意苏雅不要说,笑道,“此事你我知道,教主知道,便够了!” “师父?我们不说,师父怎么会知道?” 柳文轩嗯了一声,心道,“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她不说,也不作反应,所有人便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比谁都知道的多!” “少主,柳副阁主!”一个随从指着远处道,“哪里似乎有什么事情?” 两人顺势看去,果然前面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恶斗,几人忙忙驱马过去。 快到跟前时,万老阁主派来的那个引路的男子惊叫一声,“是赤沙寨!少主!柳副阁主!我们快扯吧!那些人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小人,小人,小人是真的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啊!” 苏雅与柳文轩对视点点头,柳文轩转过身对身后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保护好这个小哥!我与少主过去看看!切记!保护好这个小哥!” “可……” 那几个人都相互看了看,他们此次来此是负责苏雅与柳文轩安全的,若是两人其中一个除了意外,他们几个回去就得死。 “你……”柳文轩正要说话,却被苏雅拦住,“少主!” “柳叔叔!我来说!”苏雅转过身,“各位不必担心!我与柳叔叔只是去前面看看,你们莫不是觉得柳叔叔的武功不及你们?” 几个人相互看看,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你们只是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什么情况,你们过去也好壮壮声势!” “是!少主!” “柳叔叔我们走吧!” 柳文轩点点头,让一个人去万家通知,说是可能遇上赤沙寨的人,让万老阁主便宜行事。随后,与苏雅挥鞭去往灰尘扬起的地方。 柳文轩与苏雅的坐骑都是千里良驹,后面这些人的坐骑都是一般的马,若是真跑起来,马队只会乱起来,万家的马更是吧不及他们山魔教的马,若是那个引路的护院出了事,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两人遥遥看见一群红衣红马红旗红头巾的人,围着一个人。两人放慢了马,走的再近些才看的清楚。 一个持刀男子浑身是血,男子四周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可男子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剑,冷峻的脸上已被血液浸染,看不清原本面目。 周围那群人骑着马,手里拿着四尺多长的长刀,将持刀男子围在中间,既不进攻,也不撤退。 “柳叔叔这些人是什么人?” 柳文轩一看那些赤旗,道,“这些人怕就是万老阁主所说的赤沙寨的人!少主!我们还躲远些的好,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怕这些人周围还有帮手!我们外来是客,还是走吧!” “柳叔叔!师父教导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人被杀死?也许他们是有误会呢?” 柳文轩无奈地笑笑,“少主,江湖上,不是你杀来,就是我杀去,一直都是这样,教主也吩咐过,此次来万家祝寿不得惹是生非!” 苏雅柳眉微蹙,道,“惹是生非!我们只是去与他们讲道理,又怎么会是惹是生非?若是柳叔叔不去!那我便一人去好了!”说罢,苏雅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胯下的马长嘶一声,似乎感到苏雅心声,向红衣处疾奔过去。 柳文轩摇摇头,“你还说公子张狂,少主你也不是不听劝告!”说罢,驱马跟上。 “元皋!你仔细想想!我赤沙帮是你最好的援助!你是四义侠之首,能号召全县学学子,我赤沙帮又是庆阳最大的帮派!若是你和我们联手,打倒万家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持刀男子猛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做梦!我元皋就是死,也万万不会与你们这群杀人越货的强盗联手!至于扳倒万家,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 “杀人越货!你知道什么?我们这叫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诛杀万家人人有份?你凭什么不算上我们?我们赤沙寨……” 持刀男子将刀尖插入地,拄着刀柄狂笑,“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你们看看?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你们说的贫!你们抢了他们粮食!让他们怎么继续活下去?你们的天在哪里?你们的道在哪里?” 一个骑马男子走上前,他的马上挂着一柄亮闪闪的长刀,长刀上还有一个“卿文”的阴刻纹,“若是你答应与我们合作!我们就将这些粮食全都还给老百姓!若是你仍旧认死理,那我下一次抢的,就是他们的夏种(夏季的粮食种子),让他们连这个冬都过不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全到万家去做工!那时候……” “你痴心妄想!只要你不杀了我,我元皋势必与你们斗到底!” 骑马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调转马头,“好了好了!我也不与你闲说!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见我!”同时挥挥手,示意众人撤退。 “大哥!” “走!” 持刀男子猛地拔起刀,向骑马男子砍去。 眼见要砍住了,一柄长剑将持刀男子的刀打飞。 持刀男子猛地一看,却是一个柳文轩,站在骑马男子的坐骑臀部,向他微笑,“你打不过他的!”同时微微转过头,“南宫寨主何必使出这种阴毒的招数?” 持刀男子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他?” 柳文轩嗤笑,“你以为你能杀得了他?你刚才如果刀碰到他,他手上的马鞭就能打到你了!南宫寨主!你与这人究竟有何恩怨?” 骑马男子哼了一声,“山魔教的手莫不是伸的有些长了,在庆阳,我赤沙寨就是老大!山魔教的人!走开!”话音未落,马鞍上的刀已经出鞘,挥向柳文轩。 柳文轩跳起躲过到,却仍被骑马男子的刀割断几缕头发。 “若不是看在那个人的份儿上,刚才那一刀,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骑马男子收起刀,带着众人,拉上几辆粮车缓缓离去。 持刀男子冷笑道,“看样子,你们是万家的人?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可我还是会是和万家作对的!哪怕是死!”说罢,持刀男子就要走。 这时传来一声尖叫。 只见一匹狂奔快马上坐着一个葱绿色衣衫的少女,后面跟着一匹跑的稍微慢点儿的马,马上一个少年马鞭狂抽。 “黎江哥哥救命啊!”少女吓得花容失色。 少年神色严峻,丝毫不敢马虎。 持刀男子快步走到苏雅面前,“姑娘的马乃是上好的千里驹,可否借在下一用?” 苏雅忙忙下马。 只见持刀男子飞身上马,顿时神采奕奕,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好马!”说罢,从苏雅手中接过马鞭,向少女追去。 第三十六章 马王爷(二) 苏雅正要向那人嘱咐几句,却见那马早已奔远,遂转过身看向柳文轩,“柳叔叔,这踏雪向来见了生人便狂躁不已,怎么见了这人反倒丝毫不躁动?” “马王爷!”柳文轩笑道。 “马王爷?” 柳文轩点点头,“相传江湖中有一种人,天生的驯马师,任何烈马到了他们面前就会变得温顺不已!江湖上把这种人称作马王爷!” 苏雅虽然有些不信,可是眼前这人可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就驯服踏雪,“马王爷!” 后面追的少年正是黎江,今日几人正走着,忽地东方君兰骑的马像是受了惊一般,狂奔不已,黎江只得驱马快赶,不想回过头时,秦怀玉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这才想到为什么秦怀玉要把两匹快马让给他和东方君兰,狗屁孝敬小师叔、小师娘,分明是想趁机杀了他们,可是要动手为什么要安排快马?难道前面有什么陷阱?一想这些,黎江心中就急的不行。 可秦怀玉的马可比沈云飞的马快,无论他怎么赶都赶不上,眼见两匹马的距离越拉越远,黎江正要纵身一跃,却不想被一人按住。 “少侠不要担心!我替少侠拦住前面的马!”持刀男子并未停留,驱马狂奔。 黎江赶忙追上去。 说来也奇怪,持刀男子的马似乎比东方君兰的马跑的更快,而黎江只能远远地在后面看着,却没有办法跟上去,偶然一转身却看见苏雅与柳文轩。 经过昨晚的考虑,他已经能接受,苏雅现在还不认识他,况且他是苏雅与秦怀玉的小师叔,也只能是。只是让他感到焦虑的是东方君兰,东方君兰的马失控肯定是与秦怀玉有关,可见秦怀玉早已有了杀他的心。 继续让东方君兰呆在身边,不仅不能保护她,反而会害了她。 可他昨日已经向秦怀玉说明,东方君兰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就算他解释,也只会让秦怀玉更加猜忌与注意到他,若是送东方君兰走,只怕秦怀玉未必会轻易放过东方君兰。 过了许久,持刀男子与东方君兰才慢慢回来。 虚惊一场! 黎江这才出口气,忙忙迎上去,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把东方君兰送回武国,灵国太危险。 “小师叔!” 秦怀玉? 黎江心中顿时杀了秦怀玉的心都有了,刚才马闹腾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没事,你他丫的跑来查探伤亡来了。 但面皮上黎江仍旧将秦怀玉谢了一番,不要自责是东方君兰不会骑马的缘故,一类的闲话。 见到黎江,东方君兰少不了一阵拳打脚踢的闹腾,又听秦怀玉小师娘小师叔地叫个不停,之前她还以为是秦怀玉打趣她,但这时候秦怀玉仍旧一口一个小师娘,虽然不知道她昏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这情况,正合了她心意。 碍着秦怀玉,黎江也不好过于冷漠,只得暗中掐东方东路,让她安生点,这些在别人看来,显然就是一对儿小夫妻在打闹。 元皋见黎江与秦怀玉师侄情深,黎江与东方君兰又是苦恋情深,而秦怀玉身上又带着万家的腰牌,自知这几人都是万家的客人。 “诸位!方才那边两人救了在下的命,我也救了这位姑娘,就算是两不亏欠!告诉万钟一声,只要我元皋活着,就会和他斗到底!” 秦怀玉一听这话,分明就是不把他们山魔教放在眼里啊!就要拔剑,却被黎江拦住,只得白了元皋一眼。 黎江冷眼看着男子,拱手道,“多谢!” 元皋拨开黎江的手,冷笑一声。 元皋见黎江还要说,伸手一挥,“!元皋就此别过!他日再见,我与诸位便是敌手!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待元皋走后,秦怀玉忿忿地说了一句,“小师娘!不是我说,这事你就该劝着小师叔!刚才那人甚是张狂,就该给那个什么元皋一点颜色看看!” 东方君兰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样子,幸福地依偎在黎江肩头,也不说话。 黎江叹了口气,并未说什么。 三人一同走到苏雅、柳文轩身边。 黎江瞧见苏雅不由自主地将东方君兰推开,正待问话,秦怀玉抢在前。 “苏师妹!柳副阁主!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秦怀玉偏过身,在黎江肩膀拍了拍,一副哥俩好地样子搂住黎江,“这个就是小师叔!黎江!” 苏雅微微躬身,柔声道,“小师叔好!” 秦怀玉不待黎江说话,忙忙绕到东方君兰身后,故作神秘地问苏雅,“苏师妹!你可知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苏雅摇摇头。 秦怀玉大大咧咧地说,“苏师妹一向聪明,猜什么都能中,不如猜一下,猜猜看!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与小师叔有关!” 黎江正要开口,却被秦怀玉抢先,“哎!苏师妹!可要认真猜,猜对了!回去李师哥教我的剑法,我一招不剩地全教给你!如果你输了,你就把你的千雪剑借我玩两天呗!” “这有什么难的?是小师叔的妹妹?”见秦怀玉摇摇头,苏雅眉头一蹙,“难道是姐姐?” “不不不!”秦怀玉声音沉重地摇摇头,“哎!你们女孩子就不能猜点儿正常的?例如你们长大了……” “是小师叔的妻子?”苏雅几乎尖叫,看两人年纪并不大,结婚也不大可能啊! “接近了!” “青梅竹马?” “跑远了!” “嗯!我不猜了!千雪剑借给你玩两天便是了!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 黎江无奈地摇摇头,原来他喜欢的苏雅是这般模样。 “未婚妻!”秦怀玉像是逗小孩的小丑。 “噗!”苏雅叹了一口气,“什么吗?明明我已经猜中了!” “黎江哥哥!你怎么了?”东方君兰也瞧见了黎江看苏雅的眼神不同寻常。 “没事!”黎江走到柳文轩面前,“前辈便是柳叶飞刀柳文轩!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柳文轩本来被这秦怀玉抢白的连介绍的机会都没有,心里正恼火,却见黎江绕过几人,偏偏还知道自己的绰号,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哪里哪里!道上朋友抬举罢了!黎江少侠跟随老教主学艺多年,想必武功不凡,如今来到山魔教,必然能大展拳脚!” “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年轻人泰而不骄!好!” 几人随即与众人汇合,一道去了万家。 第三十七章 卷土重来(一) 到了万家后,秦怀玉同样将东方君兰是黎江未婚妻的消息大肆宣扬一番,对黎江与东方君兰又是小师叔小师娘地叫个不停,好像黎江就是他亲爹,东方君兰就是他亲娘一般。 苏雅与柳文轩见秦怀玉与黎江不仅没闹矛盾,两个人好的跟亲兄弟似的,这才喘了口气。 一连几日,秦怀玉撺掇苏雅带着东方君兰出去溜达,自己则每天领着黎江到附近游游山玩玩水,吃喝应用更是样样上心。 黎江虽然多有防备,但好像秦怀玉似乎并没有害他之心,反倒将那日看马的人教训一顿,每每提及东方君兰遇害之事都长吁短叹,不住像黎江道歉。 黎江又问及东方君兰的,可东方君兰出行都有苏雅跟着,每次黎江一多问,东方君兰便刻意回避有关苏雅的事情。 一连几天过去,眼见就要到万家祝寿挑选贺礼。 黎江、秦怀玉分别代表前任教主秦霜、现任教主秦冰,只要他们来就是给万家极大的荣誉,至于礼品,万老阁主更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小师叔!虽说老阁主不与我们计较,但是老阁主毕竟是碍于面子,不管是老阁主之前就准备好了,还是我们就不用带,不送礼物是不行的,这也算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一番心意!” 黎江虽然认同秦怀玉的话,可秦霜与万钟已经是数十年的上下属,来的时候也并没有给黎江多余的银两,一时为难。 谁知秦怀玉竟然知道黎江囊中羞涩,随即拨了十两黄金,让黎江随便去买。 “小师叔!你若是推辞便是看不起我!若是你觉得这钱拿着不安心,这样好了,你教我一招你学的功夫!我花十两黄金买你一招功夫!众人可以见证,若是我秦怀玉拿这钱做坏师叔名声,天打五雷轰!” 虽不知秦怀玉是何想法,但这钱肯定不是白拿的。 “我的一招值不了十两黄金!再说了,师父有言在先!武功乃是用来行侠仗义的,不是用来换钱的!这礼物,我自然有办法!就不劳怀玉师侄担心了!” 黎江与东方君兰一道离开。 “黎江哥哥!” “你也要劝我?”黎江盯着东方君兰,东方君兰出身将门世家,应该不至于看上秦怀玉的十两黄金。 “不!黎江哥哥!”东方君兰忙忙解释道,“我只是有些担心!秦怀玉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怀恨在心?毕竟你当面让他丢了脸面!他若是日后报复?” 万家毕竟不是武国,她就是想帮黎江也没得法子。况且她现在还要依靠黎江保护。 黎江望着东方君兰,笑道,“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等万家的事情结束了!我就送你回武国!” “真的?”东方君兰几乎跳起来,但她注意到黎江的“送”字,便再也高兴不起来,“黎江哥哥!你还是要赶我走?你要是去武国,我一定让我爹给你一个大大的官!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你听我说!我有自己喜欢的人!虽然她不是很好!但我依然喜欢她!” 喜欢的人! “是谁?雪影?”东方君兰见黎江摇摇头,“苏雅,一定是那个苏雅!” 她多么希望黎江能摇摇头,可黎江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当秦公子说我是你未婚妻的时候你不说出来?” “我……” “我知道了!你喜欢苏姑娘!又……又……”东方君兰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转身离开。 “东……” 他为什么会感到愧疚? 他不是已经绝情断欲了吗?为什么还有那种心酸的感觉? “妙啊!妙啊!” 一阵拍手叫好的声音令黎江感到了厌恶,他转过身,看向那人,正是闻惑和尚,“你怎么在这里?” 闻惑和尚闲情淡若地走过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之前就看出来,黎江少侠与东方姑娘并无什么,只是黎江少侠难道不怀疑吗?东方君兰为什么死缠着你?她可是堂堂武国大将军之女,来到灵国,竟然没有人跟随,这事不值得怀疑吗?” “你什么意思?” “据老衲所知,东方家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黎江心中一怔,“一个人?什么人?” “就是玉蠹的主人!” 玉蠹? 黎江心中大惊,玉蠹的事情只有玉女门和他知道,怎么闻惑和尚也知道? “玉蠹是什么?” 闻惑和尚冷笑一声,“想必黎江少侠还不知道,玉女门在黎江少侠小时候种下玉蠹,虽然不知道玉女门有何目的…” “再会!” 黎江忙忙闪出走廊,追向东方君兰。 闻惑说的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所以他才要尽快送走东方君兰,但东方家也在寻找玉蠹宿主着实令他意外,还有,闻惑和尚为什么能进看守严密的万家?是谁带他进来的? 闻惑和尚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东方君兰,不管东方君兰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须保证东方君兰的安全,一旦这时候出了事,东方家不杀了他才怪! 黎江顺着东方君兰走的方向追到一片假山后,却听到两个人再说话,伸头一看,却是苏雅与东方君兰。 她们怎么在这里? 苏雅一边用手帕替东方君兰擦眼泪,一边安慰着东方君兰。 “小师娘!怎么了?又和小师叔闹矛盾了?要我说!小师叔虽然带人冷漠,但对小师娘还是蛮不错的!又是端茶送水的!又是任你打骂也不还手也不还口!我觉得小师叔挺好的,小……” 东方君兰一听这话,哭的更伤心,“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我?哈哈!嗯?小师叔虽然样样都好,可是就一点不好!” 东方君兰止住哭声,“什么?” “就是太严肃!就像一个大人!和师父!柳叔叔!李师兄他们一样!虽然……” “是吗?”东方君兰破涕为笑抱住苏雅,“你也这样觉得?” “啊……是啊!” “我也觉得也是!除了我,谁还会喜欢他那种木头?哼!”听到苏雅的话,东方君兰总算有些安心了,心道,“叫你横!看离了我!谁还要你?都不知道珍惜我?还整天赶我走!” 黎江听了苏雅的话,不行,得给小雅解释清楚,东方君兰只是…… “小师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黎江回头一看,不是秦怀玉又是那个! 第三十八章 卷土重来(二) “小师叔!” “黎江哥哥!” 苏雅东方君兰相互对视,忙忙走过来。 并不见黎江,只有秦怀玉一人,东方君兰问道,“黎江哥哥人呢?” “小师叔?我没看见小师叔啊!”秦怀玉一脸迷茫,“方才我听有人说话,就过来看看,不想看到小师娘和苏师妹!突然看见一道人影闪过,我看那身影好似小师叔,这才叫了起来!” “他……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秦怀玉指着一个方向,“挪,刚才好像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 “一定是了!” 说罢,东方君兰就跑过去了。 “小师娘!也可能不是!”秦怀玉见东方君兰都走远了,随即转过身,看向苏雅,“师妹!明日便是万老阁主大寿,你我不如去庆阳城去看看,听闻庆阳城田坊的寿桃和寿糕是一绝,我们去看看?” 苏雅摇摇头,“秦师兄!刚才小师叔是不是就在这里偷听?” 秦怀玉一愣,“师妹?难道你不相信我?没错,我是和小师叔关系好,可小师叔今日当众让我下不来台,我可真是没话说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好歹也是少主,送出的东西还没有被人退回来过呢!要不是因为他是小师叔,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苏雅一听,忙道,“别介!我这不是替小师娘担心么?你和小师叔都是咱们山魔教未来的高手,要是你们内斗了,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秦怀玉酸酸地说,“师妹平日对我的事可是不闻不问,今日怎么来说我?还整出这么一大堆大道理来?” “师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小师叔已经有小师娘了,你也得注意点!你看小师娘那泼辣劲儿,缝着谁与小师叔走得近,就咬谁,若是你当真惹着她了,岂不是捅娄子了?那小师娘还不把小师叔吃了?” “我是来劝你的,反倒给你说了一通!”苏雅转过身。 “师妹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师叔和小师娘的事啊,咱俩谁都别插手,他们只要别闯破天,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至于小师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小师叔,按照辈分他得让着我!但按年龄,我得让着他!好了,以后有什么事啊!我就当和个小弟弟开开玩笑,不会当真的!” 苏雅点点头,“师兄!你只要少惹事,这回回去我不被师父骂就谢天谢地了!” 眼见苏雅没了疑心,秦怀玉又同苏雅说了几句闲话,两人便去了庆阳。 再说这黎江,黎江当时被秦怀玉发现以后,心知留在那里不太合适,秦怀玉答应替他圆场,匆忙之下也来不及细想,便施展轻功飞走了。 落到另一个院子,方才冷静下来,他为什么要逃?他本来就是去说明情况的! 不行!还是得回去。 “救命——” 黎江猛然一惊,怎么回事?随即飞身上了房顶,四下里一看,只见房顶上有一个黑影闪过,“什么人!” 当即施展轻功飞向黑影落下的地方,不想那人的轻功比他还好,黎江一直追到万家围墙,远远见那个黑影跳下围墙。 好厉害的轻功!应该与马谦成不相上下! 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黎江飞身跃上围墙,只见围墙外种着一圈半抱粗的大柳树外,并不见人,远处却见见一匹快马掠起的烟尘。 “该死!” “阿弥陀佛!” “什么人?”黎江低头定眼一看,“闻惑!你来干什么?” 闻惑和尚捻着念珠,“老衲是来帮助黎江少侠的!” “帮我?” 黎江心知闻惑和尚敢来见他,必然是有备而来的,但眼下,他得先问出那个黑衣人和这个老和尚是什么关系。 不待闻惑回应,黎江已从围墙上跳下的瞬间折了一根柳枝,以柳枝当剑,刺向闻惑心口。 “东方君兰为什么来找你?” 废话还真多! 黎江并不收手,树枝在他手中好似真剑一般,毫不曲折,直直刺向闻惑。 闻惑一惊,忙忙用手去挡,不想手挡柳枝的一瞬间,柳枝没了内功垂落下去,当他伸手去抓柳条时,不想柳条猛地抽走,他只觉胸前一疼,柳枝紧接着滑向他的面部,闻惑以左臂将柳条拦下之际。只觉胸口一闷,整个身子轻飘飘地向后倒去。 “咳咳!”闻惑和尚挣扎起来,只觉面部一疼,黎江已然站在他的面前。 “你刚才的是虚招!是为了让我遮住眼!”闻惑不服气地说,“你这算什么高招?下三滥招数!” 黎江冷笑,“不服?” “服!老衲年纪大了?不欺负小孩子!” 黎江没有说话,他没必要争口舌之利。 闻惑虽然内功深厚,可外功不行,身法远不及黎江,本来以为黎江会按照之前的打法,没想到黎江竟然先用柳条唬他遮住脸,再用掌法打他,自知实战灵活他不如黎江。 起来还是挨打!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 “当真?”黎江冷笑一声,话音未落手中柳条飞速在闻惑脚面打了几下,还不待打第二遍,见闻惑已经站起来,“为什来么?”与此同时,手中柳条已经架在闻惑耳边。 “找你!” 闻惑和尚说的很平淡,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找我?” 闻惑和尚道,“我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也知道那个人被抓走的人是谁!” “谁?” “马谦成?” “抓的是谁?” “东方君兰!” “为什么?” 马谦成没理由抓东方君兰,况且他是剑轩的一员!又怎么会? 黎江脸色一冷,“是秦怀玉?” “这个老衲无从得知,只是老衲路过此处时,马谦成凑巧也来这里,他让老衲替他看一会儿马!然后,他抓了人,你就出来了!” “当真?” 闻惑和尚哼了一声,“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黎江正要收起柳条,转身就要走,忽地闻惑和尚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东方君兰被抓到哪里去了吗?” 黎江道,“秦怀玉会告诉我!不是吗?” 说罢,飞身跳进院中。 第三十九章 锈剑(一) 木几上的杯茶热气已经很微弱,深绿色的茶汤映的白瓷更加白。一只手伸过去拿起盖子,放在盖碗上,盖上又拿开,青色的衣袖与茶汤显得相得益彰。 马谦成为什么突然抓东方君兰? 秦怀玉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去唆使马谦成? 闻惑和尚突然出现难道就是为了给他说明,东方君兰给马谦成捉去了? “叭”的一声,黎江松开手中的茶盖,热气被挤压到盖碗里,将左臂支在木几上,很自然地用左手拇指蹭蹭鼻子。 “黎少侠!这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杯!” 声音很好听,黎江不由得将目光挪向伸过来的那双手,那双手很白,但皮肤松垮的、布满擦伤,手腕处隐隐有伤痕。 黎江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婢女约莫二十来岁,不大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忧伤,好似有说不完的哀怨,微微有些塌陷的鼻子右侧一道浅浅的伤痕,好似是被草叶之类的划伤,蜡黄色的脸显得异常憔悴。 眉目间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神色,柔弱中却有些不甘与倔强,好似秋日的寒蝉,明知是末日将尽,却还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去表现自我的存在。 “你叫什么?” “杜鹃!” 婢女的声音很小,似乎与黎江说话会让她感到痛苦一般。 黎江还以为是他习惯性的冷漠吓着了杜鹃,于是声音变得很温和,“你姓杜?” 杜鹃听到这句话,转头去看黎江,随即低下头,“老阁主起的!” “原本叫什么?”黎江自己也很奇怪,他不是多话的人,可见了眼前的婢女,却莫名想了解这个女子,“该不是没有名字吧?”黎江打趣地说道。 “蔷儿!” “姓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有姓!就叫蔷儿!”婢女神色慌张地避开黎江,匆匆端走茶。 黎江无奈地摇摇头,自问自答道,“我有说什么吓着她的地方么?” 一声清脆的“啪”,惊醒黎江,黎江忙忙看去,却见苏雅站在门外,同杜鹃一同捡地上的碎片,起身走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杜鹃似乎很怕苏雅,更甚于黎江。 黎江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苏雅仰起头,微微一笑,“是我走的太急,碰到杜鹃了!就把茶碗给摔碎了!”待碎片全都放到托盘以后,苏雅放了一小锭银子在托盘上,“拿去,别声张!” “谢谢苏少主!” 苏雅打发杜鹃离开,转过身见黎江盯着她看,脸一红,“她们打碎了杯盏茶碟都是要从月钱里面扣得!” 黎江一愣,昔日过往涌上心头,当年他初次进入山魔教,因为推到书橱,素未谋面的苏雅替他摆平山魔弟子的刁难…… “啊……”黎江见苏雅脸一红,方知自己出神,虽然苏雅并未明说,但他看苏雅的神情,应该是出了事,知道应该是出了大事。 黎江正色道,“苏姑娘?出了什么事么?” 苏雅道,“怀玉师兄手下探子来报,小师娘被人抓了,说是在沈村!老阁主让我来通知你,眼下老阁主已经召集各路英雄,商议如何救小师娘!” “多谢!” “小师叔不与我们一道走么?” 黎江眉头一皱,“我先去探明情况,苏姑娘与各路英雄随后跟来!” 苏雅点点头。 黎江走到院门口时,忽被一人喊住,“黎江公子!” 黎江转身一看,原来是杜鹃,“杜鹃,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杜鹃听了这话并未走开,而是小跑过来,“黎江公子,请带上这个!” 黎江低头一看,一把剑。 “多……”黎江接过剑,话还没说完,杜鹃已经跑开。 剑比一般的剑更重些。 沈村旁边是一座土坡,土坡看起来像是一条蜷缩的猫。沈村好似猫崽一般依偎在土坡上,一片片被阡陌分割而开的田地,生长着绿油油的庄稼苗,远远望去,除了黑点一般的房屋便是成片的树林。 脚下是一条土黄色的大道,因前几日下过一场雨,大道已经变的泥泞不堪,黎江只顾策马奔驰,马肚子、裤腿上布满了泥点也顾不得许多。 这次马谦成既然受到秦怀玉挑拨,那么必然会有一场恶斗。上次与马谦成打斗,因黎江手里拿的是断剑,故而让马谦成占了上风,这次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剑? 杜鹃怎么有剑? 黎江忙忙勒住马,乌漆剑鞘上手提处用生铁裹着,黎江握住剑柄,只觉手掌上的感觉异常奇怪,他想要将剑拔出,却丝毫不动拔不出来。 难道是有机关? 黎江细细摸索一番,剑鞘上并没有别的机关。 剑鞘里面也是铁做的? 因为生锈了? 黎江叹口气,用力握住剑柄,手掌上那种很奇怪的感觉仍旧存在,黎江猛地一用力,只听,刺啦一声。 开了! 黎江一阵欣喜,可再一看,他傻眼了! 剑上一层铁锈!怎么是锈剑?黎江将剑整个抽出,确确实实一把锈剑,除了剑身比普通剑宽的多,也厚的多,丝毫没有出奇的地方,他阅剑无数,可眼前的剑却从来没有见过。 锈剑?到底是什么意思? 神兵利器? 还是杜鹃捡的? 黎江握住剑柄,轻轻地挥舞一番,除了斑斑点点的铁锈落下,并没有什么独特地方。 黎江冷笑一声,“杜鹃只是一个婢女,有剑才奇怪,这剑恐怕也是别人用过的!”黎江打量一番,却不见剑上有缺口,剑铗处刻着“剑心”两个字。 不管怎么说,也是杜鹃的一番心意,有剑总比没剑好的多。 黎江将锈剑收回鞘中,驾马前行。 正待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马鸣声,黎江转头一看,却是苏雅。 “苏少主,你怎么来了?”黎江一看苏雅身后并无旁人,问道,“别人呢?” 苏雅道,“别提了!那些鼠辈!” 原来万老阁主召集的江湖人士一听对手是游龙大盗,一个都不敢来。苏雅见状,一人赶来。 “小师叔!你手里的剑是哪里来的?” 黎江叹口气,“杜鹃给的!” 苏雅瞧着黎江手中的剑,并未说话,只是点点头。 第四十章 锈剑(二) 围墙上几株红枝爬山虎伸出墙头,几片五边形的绿叶子懒洋洋地挂在墙头,与天边的残阳遥遥呼应,一道红,红过春夏秋冬,一道绿,绿过曦午昼夜。 一阵风吹来,血红的夕阳落得更快了,一朵朵奇形怪状的火烧云,呼朋引伴地从天际飘过,爬山虎只是抖搂着身子,仍旧慵懒地靠在墙头。 “真是无聊!这个时候哪里会有人来?” 一个黑衣人靠在破旧矮小的黑门框上,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同时不经意地打量着门口正前方的一片空地。 空地周围仍旧是十七八棵碗口粗的红椿树、布满黄色鳞片的桑葚树,树的那边都是深沟,两边倒是一片五十多步长宽的打麦场。 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除了透过树叶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的碎影。 “你别说!你没看那小子上次把大哥说的一愣一愣的!还有啊,那天我都没看清他从哪儿出来的,只是身边影子一闪,他就走到大哥身后了!” “你说是不是他会不会是给大哥下了什么妖术!然后大哥就把副使杀了?” “奶奶个熊!这是个什么问题,我要是知道我就是大哥了!”突然黑衣人眼睛发光,正要说话,忽然颈下一凉,一柄剑已经架在脖子下面,“你们抓来的人在哪里?” 黑衣正要反抗,忽然对面的那个人已经倒了下去,奶奶个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头一次放哨就给人盯上了! “女侠饶命,我什么坏事也没干过!” 苏雅头次被人称作女侠,心中一喜,夺过那人手中的剑时,用力过猛将那人手腕猛地折了一下。 黑衣人啊了一声,顿时突然脖子一疼,便不敢再叫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苏雅将剑黑衣人的剑在丢在一旁,同时将千雪剑收紧,“不许叫!我问你!你们抓的人关在哪里?快说!” 黑衣人正要喘息,忽然眼前窜出一个少年,一双冰冷的目光好似来自地狱,吓得黑衣人几乎跌倒。 少年道,“快说!” “我说我说!少侠要知道什么?” 少女道,“葱绿色衣衫的姑娘被关在什么地方?还有山魔教的人关在哪里?” “三个男的关在东边一处破房子里,至于是不是什么山魔教的我就不知道了!女的关在这个院子后面的那个院子!” 少女道,“那你站在这个院子干什么?” 男子结结巴巴地说,“这里面,里面是做饭的地方!” “做饭?”黎江眉头一皱。 “大哥不放心村子里的人!所以让我们抓了几个女人,白天做饭,晚上做媳妇!” 黎江眼神一冷,“还有什么?” 黑衣人停了停,身后女子的剑似乎已经贴到他的颈部,“大哥会在三个地方来回走!一旦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另外两个地方当即转移!” “梆”的一声,黑衣人昏倒过去。 “小师叔,我去救怀玉师兄!你去救小师娘!” 黎江点点头。 苏雅将黑衣人小心地放倒在门框上,“小师叔当心!” 黎江等苏雅走开,大步跨进来,一座三间大瓦房,土护砌墙上刷了一层白,左侧是一个矮小的半间小屋。右侧是成片的菜,绿油油的看起来很是舒心,沿墙角是一排爬山虎。 院内是青石铺就的地面,打扫的很干净,黎江走了三五步,一阵轻微的风吹过,院外的柳叶洋洋洒洒地落下。 “出来吧!” 黎江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或者说,每当这种能让他手中的剑颤抖的瞬间,他便忘却了情感。 即使败,他也败的堂堂正正,用血染红手中的剑,或是对手的,或是自己的,他也在所不惜,这是他对剑的承若,也是对他自己的承诺。 只是现在,他必须赢,因为他有要保护的人,要去爱的人,以及要去解开的真相。 一个人影从大瓦房的黑门中大步走出。 马谦成! 与此同时,左手边的小房子中冲出十余个黑衣人,各各手中拿着刀剑。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马谦成走上前,他的双手已经戴上了银爪。 黎江握紧了手中的剑,“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倒是你,你是个很普通的人!” 马谦成道,“哦?什么地方?” “出尔反尔!” “我说我是有难言之隐,你信吗?” 黎江冷笑道,“放了她!” “我不会放了她,因为她想要杀我!”马谦成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是有人唆使的!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 马谦成笑道,“聪明!如果今天你能打败我,我马谦成这条命便是你的,如若不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不过我想,你是不会逃的!” “你太自信了!” “那就是试试看!”说罢,马谦成双手银爪一前一后,“当”的一声,作十字形停在胸前,左手银爪动作好似猿挠,右手银爪好似仙鹤入云,“唰唰唰!”一连三声,马谦成左手银爪向外一拨,银爪飞出一排银针。 黎江左手长剑习惯性一拨,不想锈剑根本拔不出,只得以剑鞘相挡,“当当当”,三声过后,地上落了三根银针。 与此同时,银爪上的三根银爪飞出。 黎江将剑移交右手,同时向后退去,剑柄指向银爪飞刃,“噌”,很微小的声音,黎江闪身向右偏去,右侧的那把飞刃微微一转,打向中间的飞刃的首段,中间飞刃一转,打在左侧飞刃的首段。 三个飞刃一齐向左倾斜,霎时间,只听“噌噌噌”三声,银光闪闪,三把飞刃同时插在门框上。 一时间,众人看不出胜负,听见碎碎索索的声音。 寻其声源,却是那把锈剑。 黎江不敢大意,忙忙握住剑柄,这时马谦成的银爪已然抓来,剑鞘相抗,“砰”的一声,一阵耀眼的白光发出。 马谦成收起银爪一连退出十多步。 “啪”“啪”“啪” 第四十一章 锈剑(三) 阴暗的屋子里,几个人说着话。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秦怀玉的下巴抵在地上困难地说着话。 被绑在床腿上的陈文一听这话,心知是他误信了闻惑和尚的话,但此时绝对不能承认是他的错,一旦给秦怀玉记在心里,那他就是躲在天涯海角,秦怀玉也会杀了他的。 “我也想不到那个马谦成和那个和尚竟然是一伙的!” “这下倒好,连我们也给他给抓了!”秦怀玉被捆起来,丢在墙角,向一只毛毛虫一般一拱一拱的,他此时被点了穴,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陈文顿了顿,“公子,我当时是被闻惑那个秃驴给骗了,哎,可云飞兄既然看出来有异样,为什么不说出来?” 沈云飞并不说话,只是冷笑。 当时他苦苦劝谏,可陈文一口咬定闻惑和尚的计划天衣无缝,又说与闻惑和尚怎么怎么交好,现在被抓了反倒怪起他。 陈文见沈云飞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如果云飞兄说出来,我们今日怎么会被抓?哎都怪我识人不明!公子!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那个秃驴的话!” 秦怀玉长叹一声,“今天都饿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东西!沈兄!你可有什么办法?若是这般待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陈文一听秦怀玉不问他,反倒问沈云飞,忙道,“他们进来,我们就和他们谈条件!只要他们愿意好吃好喝地招待公子!反正他们到现在也不杀我们,肯定是我们有用!” 秦怀玉点点头,“眼下也只得如此!” 接下来,陈文一直分析着马谦成会不会杀他们,以及他们有多少理由可以保证马谦成会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 而沈云飞一直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陈文得意洋洋地看着沈云飞,“云飞兄!你平日里是最安静不下来的,怎么今日反倒一句话也不说?” “说了也没用!这会是没人会来救我们的!” 秦怀玉听了忙道,“苏师妹!苏师妹回来救我们的!” 沈云飞语重心长道,“公子,苏少主的功夫比您的武功还低!” 秦怀玉道,“哎!要是柳副阁主在这里就好了!他的武功够高!肯定能救我们出去!”随即叹口气,他当时为了逞能听了陈文的话,让柳文轩回去了。 这下也算是作茧自缚。 “黎江少侠说不定可以救我们出去!”沈云飞想到那天夜里黎江出神入化的武功,加上东方君兰也被抓了,他来的几率要比别人大的多。 “你是说小师叔?小师叔的武功还不如我!沈兄,我知道你为人谨慎,可是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是吧?再说了,义母的武功可比秦老教主厉害多了!小师叔能有我厉害?” 沈云飞知道秦怀玉不会听他的劝告,便不再说话。 秦怀玉见沈云飞没有说话,愈发洋洋得意,“这马谦成也是欺软怕硬的,他若是真敢杀我们,早杀了,何必将我们困在这里?哼!我是中了计,要是马谦成光明正大的来,我保证两三下打得他跪地求饶。” “公子英明神武!这马谦成实在是可恶,等出去了,一定好好教训他一番!”陈文附和道。 沈云飞不开口,秦怀玉早已不是当年的秦怀玉,也不是他任说教的小孩子,他是山魔教教主义子,将来可能继承教主之位,而他能做的,就是帮助秦怀玉达成心愿。 突然门开了。 秦怀玉像只毛毛虫一般,跪在地上。陈文是哑巴一般,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方才的豪言壮语是别人说的,与他们无关。 沈云飞冷笑着,脸上的血痂牵动着皮肤,两颊的青肿似乎并没有让他变得更加顺从,只见他眉目间多了一丝狰狞与不安。 待那人走进来。 苏雅! “苏少主!”沈云飞淡淡地说,“是你一个人来么?” “沈兄,这种玩笑可不好笑!”陈文闭着眼,全身却在颤抖,刚才马谦成的弟子打沈云飞的脸时,他可在旁边看着,那一下下看得他心惊肉跳,一个名字而已,没必要不说,沈云飞就是一个傻蛋。 就算被打死,他也不会睁眼。 秦怀玉听到沈云飞叫苏雅猛地转头一看,红衣女子亭亭玉立,不是苏雅又是谁?心中欣喜,“苏师妹!快给我解开绳子!” 陈文这才睁开眼,一看,“少主,先给公子解开!” 苏雅白了陈文一眼,拔剑斩断沈云飞身上的绳子,见沈云飞解了绳子仍旧坐在地上,“沈大哥?怎么?” 沈云飞叹了口气,“少主,给公子和陈兄解开绳子!” 苏雅将抢来的剑交给沈云飞,“我们杀出去!” “师妹就你一个人?”秦怀玉看了看周围,“马谦成他们呢?” “小师叔去救小师娘了!”苏雅割断秦怀玉的绳子,“小师叔应该已经和马谦成他们打起来了!我们赶快过去帮忙!” “可……”秦怀玉有些犹豫,马谦成的武功不是他们几个能对付的,“小师叔武功高强!肯定能打败马谦成的!” 待挣脱绳子,秦怀玉站起身子,转过身看向苏雅,“云飞兄现在已经受了重伤不能走动,陈文兄武功不行!我也受了内伤……” 苏雅冷眼瞧着秦怀玉,“如果不是小师叔,我连这里都进不来!你明知道马谦成武功高,我们不去救,还有谁来救?” 秦怀玉道,“我不是说不救,只是现在我们自身都难保!再说去救人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师妹你听我的,我们走!到了万家让万钟派人来!我们过去,就是送死……” 苏雅笑道,“师兄!你若是不去就算了!我去了便是!保重!” “师妹……” 陈文走上来,“公子!少主她不听劝告!我们还是先走吧!不然给马谦成发现了!那可就来不及了!公子快走吧!” 秦怀玉望着苏雅的身影,仿佛欲走越远,似乎不再回来。 “哈哈!是该走了!”他的眼神中出现一丝羡慕与嫉妒,脸上多了一分坚毅,“走!” 随即,陈文去扶沈云飞。 第四十二章 锈剑(四) 马谦成退后几步,那道好似磷火的白光闪过,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怎么回事? 双手还能动,他忙忙将银爪举到胸前,银爪上沾着一些木屑,以及右手银爪的短刃上留下一个很小的缺口。 略显得冰凉的银爪被夕阳抹上一层红色,锋利的断刃并没有别的异常。 马谦成右手弹了弹机关,银爪上的断刃收缩自如,并没有什么阻碍。 噼里啪啦的声响还在继续。 马谦成将目光投向发出声音的银爪,只见黎江手中那柄未曾出鞘的长剑掉落着黑色的碎屑。白光过后。 黎江手中的剑便猛烈震动,他右手的经脉顿时内力消散,那柄剑似乎变得沉重起来,右臂突然握不住那柄剑,右臂无力垂下。 忽然眼前一道银光。 黎江向后一步,可还是躲闪不及,胸前一疼,再看时,马谦成已经退出三五步。 霹雳吧啦的声音还在继续,黎江手中剑的剑鞘嘣的一声,炸裂开。 黎江松开手,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剑鞘周围不住掉落木屑。 剑鞘上的裂纹不住增多。 “唰”的一声。 黎江耳听见马谦成的银爪已经过来,躲无可躲,飞起一脚,将剑踢向马谦成,与此同时,身子跳向那群黑衣人。 “不要让他拿到剑!” 马谦成一爪将那柄剑打落在地,同时换爪抓向黎江。 那群黑衣人立即四周散开,举刀砍向黎江。 黎江右手微微恢复一点力气,正要向身后的人打去,右臂好似有一种特别的力量限制着他,右臂使不上力,左手绕过向他砍来的一把刀,一个擒拿手,捏住那人的手腕,微微用力,那人吃痛手掌一松开,黎江松开那人手腕。 那人忙忙去抓刀柄,不想黎江比他的速度快,他还未曾反应过来,只见眼见一道手影闪过,“啪”的一声过后,面前一道掌力飞来。 要死了! 那人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黎江左手抓住刀,以刀柄打向身后那人,不想打了个空,快速将刀抵向面前银刃,“铮”地一声黎江左手突然使不出力来。 同时胸前一阵疼痛,整个身子不听使唤地向后倒去。 他大意了,马谦成的化灵掌突破后,已经可以透过银爪传到他的剑上。 玉蠹发作了! 黎江真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脑袋嗡地一声,全身内力涣散,黎江胸口一闷,“噗”,嗓子口一股腥甜,他忙忙用手捂住嘴,手掌上沾上湿滑粘腻的温热液体,液体透过指缝滑落到手背。 突然间,左手力道尽失,滑落到颈下。 滑腻湿热的触感也随之到了颈下,那些滑腻湿热的感觉被紧绷的感觉代替。 能引发他无限伤感的夕阳似乎也变得异常柔和,眼皮变得异常沉重,但是无力的双臂提醒他,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看着黎江双腿缓缓在地面滑动,马谦成顿觉心中一团火焰燃烧,好似体内的血液在不断地沸腾,黎江的双腿每每挪动一次,他的血液便会随着心跳沸腾。 这么一个废物,一个连他三掌都接不住的人,竟然将他吓的连手都不敢动。 马谦成的脸上变的狰狞起来,方才透过手中的银爪消耗的内力,似乎在逐渐恢复。他凝视着不能动的黎江,好似在凝视着一只任他宰割猎物。 眼睛里满是仇恨与杀戮。 “唰”地一声。 微风习习,衣角猎猎,手随臂动,爪随手抓。 杀了他! 唯有杀了他才能将当日的耻辱洗刷掉!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张脸在他爪下的惨像。 一道白影出现在眼前,“铮”地一声。 银爪停在空中,白影停驻。 白,雪一般的白,白腻如蜡的皮肤泛着微红,好似飞雪盖住的梅花。 白,白狐一般的白,浑若天工的绒边披风随着内力带动的气势缓缓波动,好似狐狸闪动的双眼。 白,黑墨白纸的白,一身素净的白衣,白色的玉坠,白色的锦带,白色的绣花,如同黑夜的第一缕光明。 静,处子一般的静,浑身一种天成的气质。 那柄镶着玉的剑,如同女子的身段一般修长,却又不显得娇弱。 马谦成几乎看的呆住,忘记了自己来做什么,当他回过神,第一件事是收回银爪,于此同时贪婪地用鼻孔吸收着那股如雪的香气。 “雪影!”黎江缓缓开口。 “雪影!”马谦成几乎呆住了一般念叨着这句话。 雪影并未停留在两人面前,而是转身走到那柄锈剑前,锈剑的剑鞘已经完全碎掉,唯有那一圈黑色的手握的地方还紧紧镶嵌在剑柄。黑色的烟缓缓从剑下的木屑中升腾。 完全锈掉的剑身。 雪影如白玉般的手缓缓拿起那把剑,赤红色的铁锈缓缓掉落。 “你是什么人?” 马谦成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杀黎江的,“是来救他的?” 他不禁骂自己笨蛋,方才黎江一眼就认出了雪影,想到黎江竟然认识雪影,马谦成心中一阵杀意渐起,银爪的冰凉缓缓传到手心。 唰地一声,银爪上的一把银刃已经飞向黎江面部。 “呼”的一声,白影一闪,白影闪电一般地在银刃上好似蝴蝶在花朵上下翻飞,白影落定,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白狐。 “你是什么人?”马谦成眼见小白狐落下的同时,银刃已经消失,“白狐!碧血白狐!”马谦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向后拨拉,猛地银爪卡在青石板缝。 “你……你……你是……” 黎江眼神中露出笑,“不要说出她的名字!” 为时已晚,马谦成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花……影……”同时啊的一声过后,马谦成整张脸上已经布满纤细的银针。 “寒飘飞花!”小喽啰当中有一个人喊出名字,“寒飘飞花”,那些人听到这个名字,一股脑挤向门口。 片刻之后,院中只剩一个死人,一个半死的人,一个人。 “多谢!” 花影并未去看黎江,而是手指在锈剑上一滑,锈剑便露出剑的本来面目。 “你救了她!这次以后你们两不相欠!玉女剑的事我不与你计较!”说罢,花影将剑挥舞一番,剑上铁屑纷纷掉落,一柄比普通的剑又长又宽的剑。 吱吱吱, 小白狐跳到花影腰间的皮囊。 这时脚步声传来,白影一闪。 黎江转头看向脚步传来的声音,苏雅! “小师叔!” 苏雅将黎江扶起,“小师叔!怎么样了?”转头看向身旁的马谦成,几乎惊叫起来,“小师叔你杀了马迁成!” “扶我起来!” 黎江中了化灵掌后,双臂丝毫力气也拿不出来。 待苏雅扶起他后,黎江忙道,“村民都关在后面的院子!快去!” 苏雅看着黎江双臂好似断掉一般,大惊失色,道,“小师叔你……” “快去!我没事!”黎江挣脱苏雅。 “嗯!”苏雅点点头,将黎江搀出院子,“小师叔小心!” 黎江应了一声,缓缓向后面的院子走去。 绕到旁边,堆着数个麦秆垛子。 “小师叔!这是去干什么啊?”秦怀玉从麦垛子后绕出来。 黎江停在原地,秦怀玉。 秦怀玉双眼带笑,手握长剑,“小师叔剑法超群,日后定然是山魔教响当当的人物!怀玉就不行了,只能跟在小师叔后,说不定义母见小师叔天赋异禀,收小师叔为徒!日后的紫电剑便是小师叔的!” 第四十三章 祝寿(一) “是你?” 秦怀玉一愣,随即笑道,“是我,不过看小师叔的样子,似乎已经猜到了!本来以为马谦成能杀了你!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花影,搅了我的好事!不过小师叔,你接下来就得死到这里了!” 秦怀玉满脸恨意地看着黎江,紫电剑主的位置他是志在必得,不想跳出个秦霜弟子,让他和秦霜弟子在三年后比试,谁赢了,谁就是紫电剑主,才有资格拿到天下排行第二的名剑——紫电。 紫电如果只是名剑,他是山魔教主义子,什么样的名剑没见过,但是义母,山魔教主规定,下一届山魔教主从紫电幻影二剑主中选出。 山魔教是五大教之首,万教之宗,教中子弟遍布三大国,可以说是可以撼动灵国国本的一等一的帮派。 身为幻影剑主的师兄李信的志向是成为天才第一的剑客,无心于教主之位。所以只要成为紫电剑主,他就是下任山魔教主。 可突然跳出个黎江,还传说什么,秦霜曾是紫电剑主,黎江很有可能学到了紫电剑法,有可能与他争夺紫电剑主之位,不,是争夺教主之位。 还有,如果是李信或者几个护法的弟子也就罢了,黎江有什么资格亲近苏雅?狗一样的东西! 黎江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秦霜收留的一个孤儿,他是什么人? 堂堂的山魔教教主义子,内定的紫电剑主,可现在,黎江抢他的紫电剑主,抢他的女人,凭什么?凭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 “你觉得你能杀的了我?”黎江的眼神很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秦怀玉一愣,哈哈大笑,他本来以为黎江会跪在地上求他,想不到黎江竟然会反问他,他是谁?山魔教教主义子? 就是杀了黎江,秦霜也不敢说什么! 要是黎江双臂还好拿着剑,他还有些胆怯,但现在,莫说没带剑,就是带了剑,黎江双臂跟废了一样,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笑话!不过你的眼神很不错,是恨我?还是后悔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你不妨试试!” 秦怀玉以为黎江不过是在吓唬他而已,举起剑就冲向黎江。 不想一道人影闪过,秦怀玉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和马谦成相比,还差很远!那个距离大到你想不到!” 黎江身子一转,手臂甩出去,不等秦怀玉反应过来,几乎废掉的双手竟然将秦怀玉打趴在地。 好强! 怎么可能,他可是山魔教主义子,一招就被这个废物打倒? 而且还是在对方双臂还不能动的情况下? 这真的是秦霜手下那个蔫了吧唧的弟子么?不是说秦霜只教了一套梅花剑法吗?怎么?怎么会这么强? 与此同时,黎江一脚踏在秦怀玉背部,顿时秦怀玉周围扑起一层灰尘。 顿时,秦怀玉只觉整个身子的骨头好似被巨锤砸了一般,碰的一下,全身骨头好似碎掉一般疼痛,脸色白的好似一张纸。 “不喊?” 秦怀玉紧紧咬着牙,眼睛好似要睁裂一般,求饶,不存在的,他可是山魔教主义子…… 黎江的脚加了一点儿力气。 “啊——” 秦怀玉再也忍不住了,杀猪一般喊出声。 黎江! 我一定要杀了你! 黎江大步地走到一个麦垛子后,头也不转地说,“你的主子你还不扶吗?” “啊!”陈文顿时两条腿一软,坐在在地上,惊恐的双眼大大睁开。 这种本事,恐怕,恐怕连李信都比不过,怎么可能?一招!一招就将秦怀玉打得起不来。 陈文的裤脚已经流出一条水线,顾不得尿了裤子,陈文忙忙扶起秦怀玉。 秦怀玉看着黎江,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憋很久,才说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这当口,黎江已经大步走开。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叫了一声就跑过来。 “你没事吧!”黎江并没有表情,走向东方君兰。 东方君兰看到黎江嘴边都是血,然后是胸前的血迹,一把抱住黎江,“黎江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黎江哥哥对不起,我害你受伤了!” “走吧!” “嗯嗯!”东方君兰转头看向秦怀玉,见秦怀玉坐在地上,“哎?秦怀玉!你怎么坐在地上?” “额!没什么!”秦怀玉脸色煞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强忍着笑说, “公子!”从东方君兰身后闪出沈云飞,沈云飞一看秦怀玉的样子,再看看黎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怀玉身边,关切地问,“公子怎么了?” 沈云飞看到秦怀玉正面一层灰土,一看秦怀玉身后有一个浅浅的大字形坑,几乎不敢相信。 “小师娘你还不知道呢!小师叔刚才和苏师妹联手打败了马谦成呢!哎呀,小师叔的武功可真厉害!我秦怀玉这辈子还没佩服过几个人,小师叔算一个……咳咳……” “是吗?”东方君兰怀疑地看着黎江,“黎江哥哥!你刚才和苏雅一起来的吗?” 黎江没有回答。 这种问题没必要回答。 “苏姑娘!苏姑娘!” 众人一惊,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只见转来一个少年,只见少年一身二十来岁的样子,身着万家练武服,瞧着几个人,脸上带着焦急与不安,见了秦怀玉忙忙迎上去,“公子?您没事吧?” “咳咳!不碍事!” 少年道,“公子!苏姑娘现在何处?老阁主让我带人来援助,怎么不见苏姑娘?苏姑娘?苏姑娘?” 少年随即站起身,走到黎江面前,“这位便是秦老教主弟子黎江少侠?” 黎江眼睛微微一缩,随即放大,万环! 雪影不是已经将万环杀了吗?怎么回事? 万环还活着! 第四十四章 祝寿(二) 少年察觉到来自黎江的异样目光,好似他们之前有过过节一般。 他那里知道黎江心中所想。 “我是万家二公子,万环!” 黎江的目光让万环感到很不舒服,好似他就是一个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扒光衣服,游街示众示众一般,那些人冷漠的眼神,就和黎江现在的眼神一般。 而这句话,往往能换来一种惧怕,他知道,人们不怕他,但是人们都怕万家二公子这个名号,二公子,对啊!万家一共就三个公子!而他是最受宠爱的二公子! 因为这个名号,他才有资格站在众人面前不必卑躬屈膝,因为这个名号,他才能对那些耀武扬威的万家护院颐指气使。 因为这个名号,他才能有机会看到苏雅,那个仙女一般美丽,菩萨一般善良的女孩子。 他是万家二公子! 谁也不敢轻视的万家二公子! 黎江并未回答,而是一直凝视着万环。 万环? 莫不是万家二公子根本就没死? 可破庙里的那具尸体与面前这个人,一模一样! 眼前的万二公子是假的?不会,如果眼前万二公子是真的,那眼前这个人就是假的!可是万家一点也不像死了二公子的样子! 在场的人大都瞧出了黎江与万环之前有过过节,可两人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东方君兰已经习惯了黎江冷漠的表情以及那种穿透人心的目光,可是黎江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轻轻唤道。 黎江并没有回答。 不仅是东方君兰,就连秦怀玉等人也摸不着头脑。 黎江微微点点头,随即走开。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见黎江走开快步跟上去,“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啊!” “黎江少侠!我们之前认识吗?”万环转过身黎江,“我实在想不起来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黎江没有回头,“不认识!” “真是个怪人!”万环摇摇头,长长地出口气,目光在东方君兰的背影上停驻半刻。忽然一只手遮在眼前,“秦公子!” 秦怀玉强忍着痛,拍拍万环肩膀,“咳咳!二公子之前认识小师叔?” 万环受宠若惊地退了半步,随即摇摇头,“没有,今天第一次见!黎江少侠真是怪人!”见秦怀玉似乎受了重伤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怀玉面前,“公子是受了伤?” 秦怀玉笑道,“咳咳……”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随即喘个不停,整个身子好似碎掉一般,“不碍事!对了,二公子刚才找师妹,是有什么事?” 万环幡然醒悟,脸上带笑,右手食指摇个不停,“啊!我都忘了,万老……爷爷让我来保护苏姑娘!但是苏姑娘的踏雪真是良驹,太快了!我和手下人的马根本赶不上,方才感到,忽然听到有人惨叫,就循声赶过来了。” 万环提起苏雅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红,加上声音故意将苏姑娘三个字念得特别快,虽然很微不足道,可还是被秦怀玉收在眼中。 万环喜欢苏雅! 秦怀玉不动声色地走到万环旁边,一手搂住万环肩膀,“哎呀!你说小师娘和苏师妹那个漂亮?” 万环一愣,不是说着秦怀玉怎么怎么的坏,怎么地瞧不起人,可秦怀玉那里有一丁点的瞧不起人? “这个?我觉得还是苏姑娘漂亮!当然不是东方姑娘不好看……” 秦怀玉点点头,笑道,“二公子!这个我理解!我问你个事!二公子有没有娶妻?” 万环挠挠头,嘿嘿一笑,羞涩地说,“爷爷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候自然会给我安排亲事的!再说了,谁能看上我啊!” 秦怀玉道,“哎!二公子一表人才,我老早就听闻师父提起过!” 万环神色黯淡,随即佯装开心,“啊!怎么可能?” 秦怀玉笑道,“怎么不可能?师父经常说,万家的二公子武功卓绝,样貌出众,品格端正,本事又高,是我们这一辈少有的人才!” 万环低声道,“那是教主她老人家谬赞了!” 秦怀玉道,“不尽然,我之前也以为是师父是夸夸其谈,可今日一见二公子,我才信了,我秦怀玉在山魔教佩服的人没几个,今天就得添上一个二公子!” 万环冷笑一声,眼中露出一股恨意,脸上却仍旧挂着笑,“是么?那我可真……真高兴!” 秦怀玉道,“二公子既然没有娶妻,那你看苏师妹怎么样?配不配得上二公子?” 万环挣脱秦怀玉,惊恐万分地看着秦怀玉,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眼睛看看秦怀玉,再看看沈云飞和陈文,双脚在地上乱跺,突然又把手搓个不停。 “苏……苏……苏姑娘真的是个天上有的,地上没的,我……我这……我不过是一个收……” 秦怀玉走上前,双手搭在万环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什么什么的?就问你,你觉得苏师妹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万环眼中带着笑,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点头,“喜欢,当然喜欢!只是不知道……” “师父也有意将师妹许配给二公子!” 万环听到秦怀玉这句话,抬起头,看着秦怀玉严肃的脸,“真的?” 秦怀玉长出一口气,将手从万环身上拿开,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 万环从秦怀玉口中得到肯定,顿觉之前所受的苦一下子都变得值得,原来,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幸福,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可我怎么没有听人说过?还有苏姑娘也……” 秦怀玉深沉地说,“如果这事你都听说了!那我这教主义子不就是白做了吗?” 万环点点头,随即问道,“那我回去问问爷爷!” 秦怀玉道,“哎?你这话说的不要说你爷爷,整个山魔教,教主只和我、李信师兄说了!要是你去问李信师兄肯定也不会说的,你想啊,这可是山魔教的要紧之事,怎么能轻易告诉给别人?” 万环道,“要紧事?” 第四十五章 祝寿(三) 万环道,“要紧事?” 秦怀玉道,“可不是?教中最近传闻老阁主勾结武国萧家要反叛山魔教!” 前一段时间,因万家与武国萧家有来往这件事,万老阁主被山魔教训斥,最后还是秦霜亲到山魔教,这件事才压下来。 虽说是压下来,可这件事还没有得到解决。 万环一听这话,脸都白了,“这事是别人诬陷,爷爷跟随秦老教主,为山魔教立下汗马功劳!山魔教重组时,更是爷爷头一个跟随教主!怎么能说?公子,这事一定是有人造谣啊!” 秦怀玉低声道,“义母岂能不知道是有人造谣生事?正是为了洗清老阁主的嫌疑,义母她才决定让师妹嫁到万家!” 万环点点头,喃喃道,“教主她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啊!可这件事不是太苦了苏姑娘么?苏姑娘愿不愿意?” 秦怀玉怅然道,“义母她也是左右为难啊,此事她既不愿意让老阁主受牵连,也不愿让师妹嫁一个不喜欢的人,一辈子过的不开心,为此师父就想了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什么万全之策?” 秦怀玉道,“趁着这次万老阁主大寿之际,让师妹亲自到万家,为的就是让师妹对二公子有好感,如果可能,就由我将你们的事情定下!如果不是这样,那祝寿让我一个人来便是了,何苦让师妹前来?” “可公子您?”万环一下子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秦怀玉大手一挥,“哎!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义母她用心良苦,知道缘分总是得有人制造!我就是来替你们制造机会的!” “公子你是为了什么?” 秦怀玉叹了口气,“我是为了两件事!一来是为了山魔教和万家能够永结秦晋之好,二来呢!也是为了师妹的终身大事!我一见二公子,便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人比二公子更爱师妹的?能替师妹能找个好归宿,我这个当师兄的,实在是替她高兴啊!” “多谢公子!那这件事就烦劳公子费心了?” 秦怀玉脑袋一歪,笑道,“哎?这话就见外了!你以后和师妹成了婚,你还叫我秦公子吗?还不快改口?” “这?” 看到万环支支吾吾的样子,陈文知道是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陈文走到万环身边,推了推万环,“和苏少主一样,叫师兄啊!”见万环犹豫不决,陈文道,“叫啊!叫师兄啊!你不叫公子可就不高兴了!” “师……兄……” “哎!环弟!不过呢,这事还是得你自己努力,我呢,就是替你们的事操操闲心,至于有什么阿猫阿狗的出来和你抢,还是得你自己加把劲儿啊!” 万环听到秦怀玉的一番话,再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对山魔教要将苏雅嫁给他的这件事深信不疑,听到秦怀玉这不冷不热的话,心中一团妒火烧起。 万环狠狠地说,“师兄你直说,到底是谁?” “小师叔!”秦怀玉非常不愿意说出这句话。 “黎江少侠?怎么会呢?” 秦怀玉摆摆手,“哎,别提了!你也知道,这几日我对小师叔如何的掏心掏肺,大家都有目共睹,可前日,小师叔无意间说起小师娘是如何如何惹人烦,倒不如苏师妹好,又说苏师妹怎么怎么的漂亮!要是能娶到小师妹该怎么!” “啊!这是不是黎江少侠开玩笑的?”万环惊呼一声,“听说东方姑娘与黎江少侠已经指腹为婚了?再说了,方才东方姑娘和黎江少侠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哎!你还是太年轻了!我告诉你啊!男人啊,只会嫌弃身边漂亮女人少,怎么会嫌弃漂亮女人多呢?再说了,苏师妹可是山魔教主弟子,身份岂是小师娘可比的?” 秦怀玉那里知道东方君兰的真实身份,但他知道,万环也不知道,这就足可以骗过万环。 见万环听得一愣一愣的,秦怀玉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啊!我就是看不过去,你说小师娘对小师叔多好?况且小师叔还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忍心看着小师叔做出这种事情呢?后来啊,我就说了小师叔几句,谁曾想,小师叔因此与我不和?” “怎么可能?我看你们挺好的!” 秦怀玉道,“什么好啊?你没看今天在大堂小师叔说的话?好歹我也是教主义子,可小师叔明摆着让我下不来台!这也就罢了,还有一件事,我都没脸告诉别人啊,但为了让你知道小师叔是什么样的人,我得告诉你啊!” 万环一听秦怀玉这个样子,自然不敢大意,“师兄你说!” “你知道我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万环一愣,“不是马谦成打得吗?” “马谦成!哈哈!马谦成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能伤了我?他之所以能抓我,还不是因为我为了探查村民的下落假装被他抓了!不然就凭他,哼!” 万环心中有些明白,“那师兄这伤?难不成是?” “对了,就是小师叔!” “怎么可能?” 秦怀玉反问道,“骗你作甚?实话告诉你!刚才如果不是小师娘及时出现,我就被小师叔杀了!哎,可怜我掏心掏肺地对小师叔,想不到,被当做狼心狗肺!哎!哎!小师叔本来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就偷袭!你不信你去问陈文!他可是亲眼看见了!” 陈文叫到,“是啊!当时小师叔趁公子不备,暗下毒手,吓得我都尿裤子了!” “可恶!”万环恶狠狠地说。 秦怀玉继续说道,“我也是刚刚才从马谦成的口中得知一件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事啊!” “什么事?” 秦怀玉痛心疾首地说,“那个马谦成,他和小师叔本来是一伙的!” “一伙的?” “小师叔嫌弃小师娘缠着她,他不能靠近师妹,便让马谦成抓走小师娘,幸亏被我撞破,我告诉马谦成,小师娘可是山魔教的人,马谦成才没有杀了小师娘!刚才为了这件事不被师妹撞破,小师叔趁马谦成不备暗下杀手!”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秦怀玉一愣,这万环也不傻啊! 随即灵机一动,“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小师叔刚才对我暗下杀手,正是因为我恰好听见,但是我根本不信小师叔会做出这些事,没想到小师叔竟然,竟然想要杀人灭口!” 说到这里,秦怀玉紧紧闭着眼睛,用袖子擦擦不存在的眼泪。 “真是可恶!这个黎江!亏我还把他当做一个豪杰!没想到竟然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东西!师兄你放心,他既然在万家,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万环此时想到黎江,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黎江生吞活剥。 秦怀玉道,“哎,你还是年轻啊!” “怎么了?” “你不知道,小师叔最会的就是骗女孩子感情,师妹已经被小师叔骗的神魂颠倒……” “师兄放心!苏姑娘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谁要敢抢我就和他拼命!” “哎!这事不能乱来,得智取!” “怎呢么个智取?” 秦怀玉伏在万环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不行!我必须得杀了他!” 秦怀玉道,“小师叔与我交好,我也不忍心!再说了,秦老教主与万老阁主、教主都是至交,我们也不能做的太过火了!” 万环皱着眉头,牙齿咬得紧,手中的刀鞘握的有些变形,随即柔声道,“秦师兄你太善良了!要是我,肯定就杀了他!免得祸害别人!” 秦怀玉道,“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哪!” 万环冷声道,“秦师兄,这件事你不必插手,看你这个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为了防止黎江对你下手,待明日贺寿一完,我亲自护送师兄回山魔教!只是……” 秦怀玉一猜就知道万环想说什么,“我会告诉师妹,和万老阁主,白玉峰林有贼人出没!师妹只有查明情况才能回去!只是师妹我就交给环弟你了!” 万环道,“万环一定不会辜负秦师兄的良苦用心,请师兄放心!” 将落的夕阳,血一般的嫣红地站在万环俊朗的脸上,一股莫名的杀气涌现…… 第四十六章 祝寿(四) 黎江同东方君兰并步走着。 “走!” “什么走?黎江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开万家!” “我们吗?现在?” “你!现在!” 东方君兰转过身,瞧着黎江那冰冷的双眼不带有一丝情感,好似西去的斜阳不会留恋每一个人,丝毫不带有商量的语气,是命令,是通知。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不知道东方君兰为什么要跟着他,但是这次的事让他明白,秦怀玉不简单,比马谦成更危险,如果东方君兰跟着他,只会被牵扯进来。 他没有理由为了东方君兰放弃自己的计划,更没有必要因为东方君兰而放弃苏雅,虽然他也隐隐感到东方君兰那种炽烈的情感。 但他不能接受,推着也不行,他不愿因此而纠结。 爱情从来都不是年轻时所憧憬的那般美好。 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他远比东方君兰明白这个道理,纵然东方君兰会心痛,但那只是暂时的,以后能遇到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至少她还活着! “是因为我连累你了!是因为我碍着你的事了!”东方君兰像是疯了一般抱住黎江,“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告诉我一个理由!不管是什么!我可以不在乎你喜欢什么人,你身边有多少女人都行!别让我离开好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东方君兰的脸,那张脸一定是泪流满面。 他用力推开东方君兰,听着嘤嘤的哭声,他犹豫了。但他仍旧推开了,他知道,这一生,他是为了复仇而生,除了仇恨,什么也不会进入到他的心里。 “抱歉!” 他面无表情地走开。 风,有些凌厉,轻轻撩拨起他的前额的发丝。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永远永远!” 他停下了脚步,“随便!” 身后的哭声,好似一把刀,一刀刀割断他内心仅存的一丝不理性,最后的一点点情感,绝情断欲,方能成就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他要变强,足够的强大才能揭开真相。 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听到她轻声地抽泣,听到破涕为笑,感到她柔软的双臂缠住他的手臂,但他的理性告诉他,不要转身,不要说话,不要微笑,连一个眼神都不要给。 因为没有人能受的了无视。 当她感受到他的无情时,她就会离开,因为人都受不了莫名其妙的冷漠! “黎江哥哥!你知道吗?马谦成抓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敢杀我!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知道,你是天下最厉害的人!虽然你有时候会很冷漠,但是你总是会关心我,千佛寺那么危险,你来了,马谦成这么厉害,你照样把他打败了!” “我知道,我很笨,我长得不漂亮!但是我从来都不认我比任何女孩子差!” “哎!黎江哥哥!为什么你总是不笑呢?板着脸多痛苦?对不对?你看我,永远都是笑嘻嘻的,你看看,哼!你不好意思看就明说!反正我知道你肯定在偷偷地看着!” 从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推开。 他的心已然是一座冰山,一根蜡烛怎么可能让他融化? 等蜡烛烧完的那一刻,他仍然是他,而蜡烛已然消失,再也发不出光芒来。 万老阁主见众人只是受伤,于是命令手下人请郎中为几人治外伤,同时下令,让原本停止布置的人继续忙碌起来。 纵然是晚上,众人仍旧兴致勃勃。 但两个人是睡不好的。 秦怀玉和万老阁主。 秦怀玉见黎江今日没有杀掉他,心中惧怕黎江将那些事抖落出来,可是黎江好似并不在乎这件事一般,和任何人都没有提起他要杀黎江的事。 但他心中却更恨黎江,虽然他骗了万环,万环也相信他的话,万老阁主也亲自出面替他解释为何被抓,但那些人的眼睛里明显透着轻蔑。 最要命的是,打败马谦成这件事可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马谦成! 他可是山魔教教主义子,武功不如人也就算了,还被人活抓了! 耻辱,天大的耻辱。 黎江! 我秦怀玉不杀你誓不为人! 但他此时身受重伤,明日都不能给万老阁主贺寿,更何况是杀黎江。他转念一想,有万环替他对付黎江,万环的武功可比他厉害的多。 尤其是他今日看到了万环的功夫。 黎江! 万环这个对手你一定会满意的! 秦怀玉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来,“啊!你他瞄能不能不会轻点?想疼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婢女道着歉。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更加凄惨的狂吼,以及婢女的求饶声。 还有一个人便是万老阁主。 “什么?你说杀马谦成的另有其人?” 万老阁主再也坐不住,他以为黎江是得到秦霜的真传,武艺绝伦,可是谁知秦霜只传授了一套梅花剑法,他怎么能不惊讶,那就是凭黎江的本事,别说是打败马谦成,就连秦怀玉都打不过。 眼前的黑衣人,雄鹰一般的锐眼不由得他怀疑,“不错!” 在他的管辖范围里接二连三地出现江湖高手,这本来马谦成被杀就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这庆阳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功夫? 他也不信黎江能杀得了马谦成,可苏雅作证,他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万老阁主忙道,“那是谁?” 黑衣人冷声道,“你我都认识!” “谁?” 在他的势力范围,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么一个绝世高手。 “寒飘飞花!” 冷冷的声音,几乎让万老阁主呆在原地,“怎么是她?她到庆阳来干什么?” 千寒飞花是玉女门叛逃弟子花影的绰号,因花影的成名招数是千寒剑法,飞花心法,三年前花影争夺门主之位失败,杀了师父逃出玉女门。 花影逃出玉女门时,还偷走了玉女门宝物碧血灵狐。 因碧血灵狐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具有灵性的宠物,贪图碧血灵狐的江湖高手为此拉帮结伙打着“清理玉女门叛逆”的旗号,大张旗鼓地派人追杀花影。 七拨追杀的人,全部死在花影之手。 最惨的一次是十五个人,全部死在花影之手。 从那以后江湖门派改为暗地里寻找花影,可自从那次以后,花影便再未出现在江湖。 “不知!老教主的意思是,让你调查她以及那个人,老教主怀疑那个人与花影联合!” 万老阁主摇摇头,“怎么可能?” 第四十七章 祝寿(五) 黑衣人转过身,看着万老阁主对于花影这件事无法置信的神情,他的双眼微微收缩,略带严肃地说,“黎江留在你手下,帮你处理眼下的事情!” 万老阁主听出黑衣人的言外之意,“我知道了!” 不待万老阁主的话说完,黑衣人哼了一声,迈着大步走出屋子。 万老阁主目光随着黑衣的脚步挪动,灰白的长须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万老阁主将黑衣人送到门口,黑衣人和黑夜融为一体。 树叶哗啦哗啦地响起,送来很难得的一阵凉风,顿时拂走夏季的闷热,面上一阵凉爽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燥热的感觉。 突然,“喵呜喵呜”一阵猫叫声好似鬼魅一般灌入双耳,让人禁不得打了个寒颤。隐隐可以听到前院忙忙碌碌的声音。 屋子里面的灯光于他而言格外刺眼,他从屋子中退出来,一手带上门,一手拿着乘着摔碎的瓷器碎片的陶盘。 合上门后,屋子里面的长长的喘息声仿佛一块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双眼微闭,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睁开眼。 “黎江少侠!” 黎江转过身走了两步,他将木盘双手递向来人。 那人上身一件木芙蓉色旧衫,露出白绣鞋的莲花色长裙,脸骨清晰可见的蜡黄色脸皮有些瘆人,端正的五官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美。 杜鹃接过盘子,向黎江颦颦一笑,“多谢黎江少侠!方才东方姑娘突然摔碟子摔碗,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请来黎江少侠!” 黎江微微一怔,“无妨!”随即走下台阶。 杜鹃转过身,并着黎江一道走着。 走出院子,黎江见杜鹃还跟着自己,问道,“有事?” 杜鹃侧过身,没停下脚步,“黎江少侠,那柄剑!黎江少侠能不能还给我?” 黎江停下步子,身子直直站着,“丢了!” 杜鹃见黎江也不解释也不说别的,只觉四周冷的紧,完全与今天问自己时一点都不一样。低声道,“黎江少侠!这剑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请黎江少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告诉老阁主!” “嗯!” 杜鹃继续说道,“杜鹃斗胆,请求少侠一件事情!” “你说!” “少侠能不能替我送一封信?”杜鹃的声音小到黎江不注意听都听不到。 “给谁?” 杜鹃停了半天,缓缓说道,“黎江少侠不问一下这信是什么信?” “不问!” 杜鹃嗯了一声,“那这样!”杜鹃将盘子放到院门口的一块石桌上,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黎江,“拜托黎江少侠了!” 黎江接过还带着杜鹃体温的信,一股淡淡蔷薇花香充斥口鼻,信封显得有些鼓囊,打眼一瞧,信封并未写收信的人,抬头看向杜鹃。 “给谁?” 杜鹃显得有些慌张,语气中又有些羞涩,“元皋!” “什么人?住哪里?” “他是庆阳县学的学生,他家在王府庄,他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麻烦黎江少侠多多费心!一定要将这封信送到他手里!杜鹃感激不尽!” “何时送到?” 杜鹃一愣,一反常态地笑道,“不急不急!黎江少侠送到他手里便是!” “带话么?” 杜鹃嗯了好几声,头微微一扬,清隽的面容上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清秀,随即说道,“我等他回来!” “完了?” “就这么多!” 黎江将信揣进怀里,转过身,走向路的另一面。 第二日一大早,万家的人便开始准备桌椅的摆置,饭食准备,赶走了门前时常出现的乞丐,安排戏班子、杂耍的江湖艺人休息,有点地位的家丁头头换上一身较新的衣服,对于他们而言,万老阁主过寿可是比新年更好的日子。 对于地位高点的人,可以借着买进卖出的机会多拿点钱,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则可以拿到许多剩下来的饭菜。 万家里外都已布置妥当,中厅设了四张桌子,在院中是十二张桌子,不时有两三个人走进来。万环与几个人站在院门口迎人。 不到正午时分,大部分地方已经坐满人,大都是什么帮的帮主副帮主,当地富商贵绅,三三两两地讨论着马谦成被杀一事。 万老阁主正坐主位,左手边空着位子,紧接着是苏雅,右手边是黎江,东方君兰,对面是三个人。 黎江坐定以后,看着同席的那三人,正对面的是一个偏瘦的青年男子,身着紫色便服,短须白面,眯眼高鼻,可谓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青年男子旁边是一个面皮白净、五绺飘飘然的长须中年男子,眯成一条缝的双眼透出锐利的目光来,看得人很不舒服。 男子旁边坐着一个默不作声的少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黎江。 “诸位!这便是秦老教主弟子黎江!昨日与苏雅少主一同拿下恶贼马谦成!”万老阁主站起来拉着黎江的手,向在座的宾客介绍,“秦老教主当年一手梅花剑法独步天下,今日黎江少侠捉拿马谦成,真是名师出高徒!” 众人一阵喝彩。 万老阁主又指着苏雅,“这位便是秦教主弟子苏雅苏少主!苏少主虽是年纪轻轻,却也是女中豪杰,深得秦教主真传!” 这些人都知道苏雅贵为山魔教少主,他们这些人哪里攀得上?但是相比之下,黎江的名气与地位远不如苏雅,更容易攀上,只擒拿马谦成一事,早已令众人对黎江刮目相看。 “黎江少侠少年才俊,武艺冠盖群雄,我等真是敬佩不已!”一个身着蓝缎,红光满面,肥肥胖胖的中年男子向黎江敬酒,“在下马闻远,庆阳盐商!待今日为万老阁主贺寿一事罢了,还请黎江少侠赏脸到寒舍小叙!不知黎江少侠是否赏脸?” “你姓马的什么东西?黎江少侠怎么看的上你家那种破烂玩意儿?” 马闻远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可这人他可得罪不起。 一个黑色绸衫,满脸络腮胡,干干瘦瘦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唱了个喏,“在下马沙帮帮主张林,请黎江少侠到我们马沙帮坐第二把交椅!” “一个是奸商、一个是强盗,也有脸结交英雄豪杰!” 众人一惊,一齐看来。 却见一张偏桌上青年男子,那人五官端正,身段魁梧,一身说不尽的英气扑面而来。 那人一手支在桌面,将捏着酒杯拿到唇边,缓缓饮了一口酒,咂咂嘴,随即将酒吐在地上,“万老阁主待客不公,凭什么我们喝的酒和水一样?” 第四十八章 一剑声名起(一) 众人皆惊,这人是来万家找茬的? 可真是不要命了! 万家可是庆阳第一大家,庆阳知县都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万钟一声,万老阁主! 这人来者不善,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万家下不来台,万家一定要让这人好看。 黎江的目光自然也挪到这人所坐的地方。 青年男子生的器宇轩昂,雄姿英发,一顶赤铜束发冠熠熠生辉,一身白衣衬的身段挺拔秀伟,腰间一条白锦带,外罩一件黑纱长衫。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张林何曾听到此人的话,虽说他是强盗,但最恨别人说他是贼,说罢,扯开步子,“从我裤裆下钻下来,我就不与你计较!否则,让你活不过明天。” 众人畏惧张林,谁也不敢上来阻拦。 “哎!这小子口无遮拦,这下子得罪了张林!年轻后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人怎地看着这么眼熟?” “你瞧着,这马闻远肯定会挑唆张琳的!” 黎江冷眼瞧着青年男子,唇角露出极为隐秘的笑来。 东方君兰早就觉得万老阁主的寿宴有些枯燥,若不是黎江在旁边,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闹事的,巴不得两个人打起来,还能看一场戏,瞪大眼睛瞧着台下。 苏雅大眼瞧瞧万老阁主,见万老阁主并未说什么,再看向东方君兰一副兴致冲冲地样子,目光挪到黎江身上,却见黎江冷笑,微微一出神,回过神时与黎江四目相对,脸一红,将目光转向台外,看向男子。 万老阁主转向万环,向万环使了个颜色。 只见万环点点头,瞧瞧走出去。 桌上的其余三个人却是各吃各的,好似台下的事情与他们并无关联一般。 马闻远听到男子方才说他是奸商,但不知此人是何来头,也不敢贸然还口,但见张林出头,心中倒也平白多了些底气。 迈着步子走到男子身旁,“小子!没听到张帮主的话吗?” 男子并未说话,只是嗤笑一声。 “他奶奶的!把张帮主的话当做耳边风!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番!”马闻远快步走到青年男子的身旁,伸手抄起一盘青菜炒蘑菇,“臭小子,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罢,马闻远将乘着菜的碟子扣向男子脑袋。 “啊……” 青年男子手中的酒杯猛然脱手,向身后飞去。 随着马闻远一声尖叫,随即“啪”的一声,马致远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哎呦我的手断了,我的手断了!”听到男子一阵嗤笑,这才发现酒杯只是打掉他手中的碟子,并未打中他的手,不禁又羞又气。 可是他是个商人,有不曾学得一拳半脚,打又打不过,只得忍气吞声地看向张林。 “没用的东西!”张林大步走过来,一把将马闻远扯倒在地,“滚一边去!”随即看向男子,“兄台!是什么人?怎么无故伤人?” 男子旁若无物地背过身,将一旁的万家侍从叫来,让万家侍从替他再拿一套杯碟,左手拿起筷子,伸向桌中的一盆汤面,夹起一筷头面条,右手拿着碗忙忙去接,将面条放到碗中,哧溜哧溜地将面条吸进嘴里。 “老阁主!这汤头到还不错!用足了肉!看来万家当真是不缺!”说罢,男子又夹起一筷子面条,继续吃起来。 张林自诩是一帮之主,何曾受过这等轻视,双拳紧握,大吼一声,便挥起拳头打向男子右肩头。 不想男子猛然转过身,左手的筷子竟然生生将张林的右拳架开,同时男子右手横在眼前向外拂去,突然手上发劲儿打向张林腰部。 张林猛不防男子突然发招,只得匆匆竖起左臂。 只听砰的一声。 两人同时收招。 “阁下是什么人?”张林两眼中冒着火,眼前之人武功深不可测,不便贸然出手。 男子背过身,继续吃别的菜。 “给脸不要脸!” 张林双手在胸前不住画了圈,同时双手化掌为拳,说时迟那时快,双手从后向男子打去,双拳灌耳,既是最简单也是最快,威力最大的招数。 男子似乎后背长眼一般,转过身,双手抓住张林双臂,快速一拉,只听刺啦一声,张林的两只衣袖已然被扯下,男子站起身,将两只袖子摔在地上。 “滚开,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 张林再看双臂时,已经是几道青痕,以及几乎入了骨髓的疼痛。 听了男子的话,好像呆了一般,怔怔地向后退了几步。让男子走过去。 男子向厅中走了几步。 他微微一转头,发现旁边桌上的万环已经起身正要离席,万环身后的一个护院已经递过来一柄长剑,似乎随时都可能过去杀了那人。 院中许多江湖人士也都纷纷站起来,摸着自己的兵器,他们的武功与张林都是一般,只不过他们来万家都是有求万老阁主,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再说了,以多打少未必他们会吃亏。只待万老阁主一声令下,便将这个人撕成碎片。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轻轻唤了一声。 黎江并未回应,看向万老阁主。 万老阁主泰然不动,神情自若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高弼高师爷!诸位,给万某人一个面子,放下刀剑!这位便是庆阳四侠中的草书剑客,高弼!” 一听“高弼”两个字,众宾客顿时坐不住了,许多人纷纷接头交耳。 “这高弼是什么人?” “哎呀你还不知道呢!这高弼可是庆阳四侠之一!” 说起这庆阳四侠,在庆阳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个出身县学的学子,身怀绝技,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因仰慕“银州四义侠”的雅号,便自号庆阳四侠。 而这高弼武功在四义侠中排行第二,只是这庆阳四侠一向与万家不和,怎地这高弼反倒万家来吃席?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黎江冷眼看着高弼,前世的高弼也算的上是一代了不得的雅士,文武双全,又精通书法、茶道,后来虽然明面上替万家卖命,可暗地里一直与万家作对。 只是现在来万家为何? 高弼拱手道,“万老阁主!今日高弼来此只为一件事!你若是答应了则罢,不答应,我便让你这寿宴变成丧宴。” “好大胆!敢来我万家闹事!”万环持剑冲上前。 “环儿!站住!” “爷爷!”万环愤愤地收起剑,退了几步。 “高师爷有何吩咐?” 第四十九章 一剑声明起(二) “高师爷有何吩咐?” 高弼高声道,“听闻万家来了个绝世高手!高某自认为自己也是庆阳数得上名号的,特来请教一番!不知万老阁主意下如何?能否请那位少侠出来切磋切磋!” 众人哗然,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 “也不知这高弼怎么要和这黎江少侠结上梁子!” “这四侠个个武艺不凡,可本事在江湖上那是排的上名的,在咱们庆阳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号,黎江少侠拿下游龙大盗,名噪一时,一下子盖过四侠,四侠不服,这高弼自然是来比试一番!” “听闻这高弼一手草书剑法,那是大大的有名!” “这黎江少侠师承秦霜,又能拿下马谦成,那身手必然也是了不得!” “哈哈!那可有热闹看了!” 万老阁主看向黎江,“这高弼虽是庆阳知县身边的一个文案师爷,但武功极好,庆阳县少有人能斗得过他!老夫之意让他走便是了!” “随意!” 虽然高弼是来与黎江比试武功的,但他眼下还不想和高弼动手,和高弼动手没有什么好处。为了不让万老阁主对他起疑,当着万老阁主的面,他只能用梅花剑法。 他此时玉女心法停在第六层,又来不及修习别的心法,与高弼动手,他未必能占到便宜。 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人,就得解决万家在白玉峰林的事,这件事还得拜托高弼帮忙。 此时与高弼大打出手,日后这事反倒不好说。 万老阁主心知这高弼是来找茬的,但对高弼的草书剑法心存芥蒂,同时他也想知道黎江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本想让黎江出手,不想黎江说了句“随便”。 既然黎江不愿与高弼动手,那只能想办法平定高弼。 万老阁主眉头一挑,脸上挂着笑,站起身,“环儿!安排高师爷坐到上席!” “爷爷!” 在万家,这个高弼如此猖狂,出了万家还该怎么办? 万环正要拒绝,听到万老阁主语气,心知多说无益,只得退后。 高弼冷笑道,“不必了!高某决心已定,今日与人夸下海口,要打败那个绝世高手!万老阁主请不要与在下为难!日后高某不战自退的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高弼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将手中酒杯飞向万环,只见万环躲开,忽地传来哔哔爆爆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酒杯砸到楹柱上,整个酒杯竟然陷入楹柱而不碎。 这酒杯若是打倒人身上,岂不是骨头都给打断了? 只道是他剑法好,想不到这高弼内功也如此了得! 一时间院中众位宾客皆有些忌惮,虽说是有求于万家,可要是为了逞英雄,打抱不平而搭上命,那可划不来,命只有一条,没了可没地儿买! “怎地?万家难道都是一群脓包?连个敢和高某比试的人都没有?看来万家请来的绝世高手不过是徒有其名,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哈哈!” 高弼转过身,向四周人说道,“都散了吧!” 万老阁主看向已经拔剑的万环,朗声喝道,“环儿住手!”随即转过身看向黎江,“这高弼存心来闹事,老夫也不得安坐,少主、黎江少侠,东方姑娘,少坐片刻!老夫须得会会他!” “且慢!”苏雅笑道,“我去便行!何须老阁主亲自出马!” “苏姑娘等等!”黎江站起身子,“苏姑娘!老阁主!既然高弼是来寻我,我不出去,反倒叫苏姑娘一个女儿家动刀剑,岂不是让人笑话!” “小师叔……” “苏姑娘无须多说!”黎江眉头一皱,突然右手被东方君兰狠狠地掐了一下,同时甩开东方君兰。 万老阁主沉吟片刻,随即道,“贤侄还是坐下,老夫……”他还未说罢,只见黎江已然跃出中厅。 “小师叔……” “黎江哥哥!” 东方君兰瞪了一眼苏雅,忙忙站起身子,来到院中。 高弼一见黎江样貌还小,便道,“那家的小崽子!也敢来冲大?”随即冲着万老阁主喊道,“你们万家当真是没人了吗?万钟,你要是怕我,说一声便是,白玉峰林的事情,莫要继续做,我高弼也不难为与你!” “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黎江虽然没有把握打赢高弼,但是此时绝对不能退缩。 万老阁主向众人介绍黎江时,众人还心存期待,可眼下一见黎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心中不禁担忧。 “这万家的名声怕是要给完了!这便是黎江?就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是打败马谦成的人!” “昨日老阁主不是说了吗,擒拿马谦成还有山魔教两个少主,以及万家二公子万环么?” “那万老阁主怎么说是这黎江?” “哎!你们没注意听吗?刚才万老阁主说了,这黎江是秦霜的弟子,万老阁主又是秦霜的老部下!” “别胡说!” “哎!我看不然,这万老阁主向来不会轻易夸赞别人,这黎江说不定真是什么高手!” 众人一阵哂笑。 高弼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笑眯眯地看着黎江,“小子,你今天也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投错了胎,出门忘了占一卦!” 说罢,“唰唰”几声,高弼抖动手中软剑,好似银蛇飞舞,做了一个极文雅的姿势,“请!” 黎江从一个客人哪里借了一柄剑,将剑反握,背在身后,冷眼瞧着高弼,“你先!” 高弼冷笑一声,“狂妄之至,我今天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万钟那老头!” 话音未落,高弼舞动软剑,只听“唰唰唰”的声音,好似一首乐曲,剑光闪过却又是一个个只能看见一笔的字。 高弼手好似千百条银蛇舞动,几乎看不清剑锋所在,软剑虽不如长剑剑招凌厉,但软剑的特点很明显,剑体舞动毫无规律,因而软剑的剑法往往出人意料。 可无论高弼如何变化招数,黎江却始终站立不动,双目好似展翅高飞的雄鹰凝视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手中的长剑更是丝毫未动。 高弼手中软剑好似长蛇遇到令他欣喜而畏惧的事物,一时之间反倒不知从什么地方下口才好。 日近正午,高弼手中、额头纷纷渗出汗来。 众人看的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万老阁主已经离席,只等高弼出手,拼死阻止。 东方君兰更是被高弼严密的剑法唬得呆坐在原地,两只眼却捕捉不到高弼的软剑。 “哈!”突然,高弼手中长剑犹如立起脖子的毒蛇,猛地向前一扑。顿时一道剑光闪过,化作九道剑光,剑生九刃,好似蛇生九头,阴狠毒辣,招招皆在要害。 有人叫出声,“九剑分合刺!” 九剑分合刺一出,众人大惊,这九剑分合乃是清平软剑三十六式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可同时打在肩头、心口、肘腕九处要处,可剔骨断筋于无形,一旦中招,便再也没办法拿起剑来。 第五十章 一剑声明起(三) 高弼起初见黎江站立不动,还有些怀疑,但他手中剑已经刺向黎江面前,黎江仍旧不动,心中一喜。 心说,“我以为你是什么江湖高手,不过谁家毛孩罢了!万老头让你出来做挡箭牌,那就怪不得我,我杀了你,会给你立块碑的!” 高弼想到这里,剑势更是凌厉,剑法更是刁钻,一心要取黎江性命。 只见九道剑光分点九处要穴,霎时间,九处青丝散漫,血液喷涌而出。 “不!黎江哥哥!” 东方君兰原本以为黎江会像对付马谦成那般,可眼见黎江身上血流不止,躲过夺过身边一个人的短钩,飞身冲上前去。 如果她喜欢的人,死去,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东方君兰眼见高弼的软剑太快,她冲上前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得将手中短钩丢向高弼,同时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去。 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铮”的一声。 高弼手中剑微微一颤,飞向他的短钩便打向一旁,同时软剑一抖,在东方君兰身前一晃,九道剑光格外刺眼。 刺刺刺,高弼仿佛能听到这种剑刺破衣服的声音,他的血液在沸腾,他的内心在怒吼,去死吧!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既然要死,就让我送你到那个世界去吧! 在剑刺向东方君兰的第三下拔出后,他的心似乎重新活过来,瞬间被割了三刀,伤口还在滴血。 他几乎已经被高弼刺断关节的双臂重新举起那柄剑。 手中剑舞成一朵梅花,剑气好似冬天飘飘洒洒的雪花,梅花因白雪而有傲骨,白雪因梅花而含香,梅有雪色,雪有梅香。 “铮铮铮”,一连三声。 院中人皆屏气凝神。 高弼手中的剑,缓缓垂落,好似暮年的老者,奄奄一息,又好似倦疲的长蛇,缓缓晃动。黎江手中的长剑平举,嘎吱一声,剑断成四段。 高弼的目光停留在黎江被血液染红的右臂,那上面已经被他的剑气撕成碎片的衣袖遮不住手臂上的淌着血的剑痕。 那嫣红的颜色激起他心中的怒火,弱者不配生存在这个世界,他是强者,他的宿命便是杀戮! 高弼手中的剑随着手臂抖动,“唰唰”一声,疲软颓废的软剑顿时又充满力量。 “还有谁?难道万家没有人了嘛?” 高弼的声音就像佛寺每天都会敲响钟声,猛烈地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黎江双目仍旧透着冷漠的光,缓缓转过身,抱起东方君兰,他的目光中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也未曾叹过一口气,穿过众人,一步步走向厅上,“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一定杀了你!” “好大的口气!” 高弼大喝一声,举起软剑向前冲去,“咣当”三声,高弼傻了眼。 他的剑竟然也断了! 软剑,软剑竟然,竟然被长剑折断! 院中人一齐惊叹,软剑不容易使上力,但同时也不容易受力,但是黎江竟然以普通长剑斩断软剑。 高弼的剑法虽说出神入化,虽然黎江的手臂被剑气划伤,但是他剑法的技巧被人识破了,并且做到了以刚断柔,虽然再打下去,黎江肯定会输,但高弼只是一个人,手中剑断了,而院中还有这么多的高手,他们定然也会趁机动手。 “臭小子!我今天就放过你!”高弼转过身,手中软剑仍旧握在手。 院中人却没有人敢冲到高弼面前,虽说他们人多,可是高弼武艺他们可比谁都清楚,虽然是一把断剑,但是取他们的性命都易如反掌。 再说了,黎江是万家的客人,要出手,也应该是万家的人先出手。 他们几个出手算个什么意思? 黎江走到厅内,万老阁主连忙让人将东方君兰带下去,同时让人替黎江包扎伤口。 黎江摆摆手。 “黎江少侠!你手上的伤需要尽快医治,若是软剑上有毒那就大事不妙!”万老阁主说着,大手一挥, 黎江将东方君兰交给万家的下人, “少侠你?”万钟问道。 “等等!” 众人一片哗然,双目时时注视着黎江。 那句话同黎江的眼神一般,冷漠、坚定。 若是黎江先出手,他们趁机一拥而上,就算黎江收拾不了高弼,但是为了黎江的性命,万老阁主肯定会出手。 趁高弼没死,砍一刀,刺一剑,日后也可以向别人宣扬,“杀了高弼也有大爷我的一份功劳!”就算日后四侠找他们报仇,他们也可以说是被黎江所迫。 但高弼死了,砍一刀,刺一剑,那就是戮尸,不仅会招来四侠追杀,更会为江湖人所耻。 鞋踩在青石板上,青石板或多或少地有些倾泻,摇晃,发出很细微的声音,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又随时都可能在下一步倒在地。 高弼似乎也察觉到四周的敌意,蓦地转过身,将手中短剑飞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男子,趁那人出神的瞬间,高弼一个箭步冲上前,站到那人面前,高弼的鼻头几乎碰上那人的额头,与此同时他出右手夺过那人手中的剑。 左手成掌将那人打飞,高弼转过身,冷眼看着黎江。 “黎江少侠!”万环递过来一把剑。 黎江并未去看万环,被血迹浸染的手臂颤巍巍地从万环手里接过来一把剑,随即转过身,走向高弼,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目光也一刻都没有从高弼身上挪开。 剑缓缓地举起,一阵夹杂着燥热的穿堂风吹起,黎江额角的鬓发,一缕缕飘逸的长发散落在剑的四周。 银光一闪,高弼手中剑已然劈向黎江面部,剑气快速斩断几根被风的吹起的长发,眼见黎江身子向后一倒,高弼手中剑顺势划向黎江胸前。 “铮”。 电光火石间! 一柄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高弼嘴角一笑,“万钟!你终于要出手了!” 万钟左臂揽住昏倒过去的黎江,转头道,“傻孩子!够了!”随即转头看向高弼,“高师爷!老夫前来领教!” 第五十一章 一剑声明起(四) 高弼一怔,“老东西!你早些出手!”说话同时,剑刃顺势划向黎江腹部,待万钟挥剑的隔开的同时,刺向万钟右小臂。 突然,万钟右手松开剑,剑向后猛地向后窜出一尺有余。 只听“铛”的一声。 高弼的剑刺到万老阁主那把剑的剑铗上,于此同时,万老阁主握起大拇指、无名指、小指,右手成剑指打在剑身上。 又是“铛”的一声。 高弼只觉手中一震几乎握不住剑,忙退了一步,正欲收剑再刺,只见万钟手法异常快地将剑握在手中,同时剑身侧转,剑刃直逼过来,高弼只得竖剑相抵。 两剑交锋,竟是不相上下。 三十余招过后,高弼额头上已然渗出汗滴,每每对一次招,双臂便隐隐作痛。 万钟虽然说是不似高弼这般痛苦,但毕竟年事已高,动作已经由原先的主动逐渐变成被动。 “爷爷!我来助你!” 万环大喝一声,夺过一柄剑,奋力刺向高弼左膝。 高弼躲闪不及,膝盖一疼,半跪下去,同时收剑逼退万环。 万钟见状手中青峰抖擞,舞出一个剑花,剑花罢,高弼手中剑已然脱手,万钟不待高弼反应过来,青光一闪,高弼的剑被打飞。 与此同时,万环飞起一脚将高弼踢飞。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杀了高弼!” 顿时有人继续喊道,“不要走了高弼!高弼你的死期到了!” “高弼,你罪大恶极,敢来破坏万老阁主的寿宴,大爷我就要取了你的狗命!” 众人纷纷拿着兵器冲上前,想要趁高弼未死之际戳上一个流血窟窿,没拿兵器的和被抢了兵器的人拎起身边的桌椅板凳,砸向高弼。 挨着一下也算扬名江湖了! “慢着!” 众人手中剑有的听到这声音已经收住,用力过快的眼见就要砍中高弼,忽然青光一闪,几个人手中兵器已然落地,众人赫然,忙忙后退一看。 只见一个蓝衣男子持剑站立一旁,那人年纪约莫三十余岁,剑眉星齿,虎眼羊须。 万钟将昏倒的黎江交给身旁一人,走上前,“元皋!” 元皋一把搀住高弼,“兄弟!我来晚了!”同时指着众人骂道,“一群鼠辈!你们胆敢上前一步!我今天干脆把你们杀的干净!”见众人退了几步,转过头,看向万钟,“万老阁主!是否还要再战?” 万钟并未言语,他身后的万环也没有言语,整个院子的人也都没有言语。 元皋扶起高弼,正要走出院子,忽然停住步子。 一个人跪下来,“元大侠!我刚才只是手滑了!决对没有要对高大侠动手的意思!” “是啊!元大侠!我们……” 院中许多人跪下,“元大侠饶命啊!” 唯有万钟和万环还站着。 元皋冷笑一声,“万钟!白玉峰林的事,四侠定会戳破你的阴谋!你等着!”说罢,目光飞速地扫视周围的人,“若是继续敢帮万钟办事,踏入白玉峰林之时便是你们的死期!” 众人一阵求饶。 元皋扶着高弼走出庭院。 万家书房。 “啪”,万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看向万钟,“爷爷!那个元皋狂妄至极!请爷爷允许孙儿带人去找他们算账!” 万钟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子边,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不慌不忙道,“环儿!沉住气!不要慌,这件事还早的很!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万环道,“爷爷!不是孙儿沉不住气,而是这件事让苏少主看了笑话!孙儿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不行,爷爷!孙儿要杀了那个元皋!那样,苏少主……” “苏少主苏少主!你他喵能不能看看你自己?啊?苏少主凭什么看上你?”万钟猛地喘了几口气,语重心长滴说,“我都没有把握能杀了元皋!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把元皋杀了才怪!我且问你一句,万剑剑法二十三式练得怎么样了?” 万环哼了一声,“已经差不多了!” 万钟沉着脸,“差不多差不多!这怎么能行?你看看那个黎江,他学得梅花剑法是最笨的剑法,竟然能与高弼抗衡!你啊!还是把你的万剑剑法二十三式好好练练!这点功夫!怎么振兴万家?” 万环别过头,“那个黎江也不过如此!三两下!孙儿比他还厉害!还有爷爷经常说秦老教主的什么梅花剑法凌霜傲雪是天下第一的剑招!孙儿看来,远不如万家剑法二十三式!” 万钟大怒,“滚出去!把你今天看到的凌霜傲雪给我好好背出来,要是有什么差错,你自己知道后果!” 万环说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风波未平(一) 这一日,院中人说起黎江,都说着黎江本事好,竟然能与高弼锣对锣鼓对鼓地对招,虽然后来不敌高弼,惹得万老阁主、万环纷纷出手,但是黎江的梅花剑法众人都知道,这是秦老教主的绝招。 当日打败马谦成也绝非是徒有虚名,这黎江勇气可嘉,年纪不过十四五竟然敢和四侠交手,就是万老阁主、万环也知道暂避风头,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若是黎江本事再好些,纵然是元皋来,黎江也定然会和元皋大打出手,也好瞧瞧这四侠之首的武功。 万环听到这些话,顿觉脸上黯然无光。本来高弼是来挑战万家高手的,他万环没有出手,那不就说明他万环担不起万家高手,反倒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抢了先,锉了高弼士气。 万环回房提了剑,去往黎江房中,途中却在黎江房外瞧见苏雅端着药碗同杜鹃说着什么话,想到秦怀玉说的话,万环剁脚走开。 “苏姑娘!” 黎江坐起来,身上的剑伤仍旧疼的厉害,“你去将高弼的软剑带来让我瞧瞧!” 苏雅一脸不解,“小师叔伤的这般厉害,躺下休息还来不及,怎么反倒要看高弼的剑?我知道你是急着找那个高弼报仇,这事不急,待你伤势好了,我再替你取来!” “是啊!少侠!”杜鹃在一旁帮腔,“这事你交给我便是!又何必烦劳少主去?” 他之所以找苏雅帮忙,正是因为苏雅是山魔少主,这次比武绝不是简单的比武,有人在里面做鬼。高弼是四侠之一,为了名声来找他本不奇怪,但是为什么偏偏挑万钟过寿时?难道高弼不知万钟过寿时会有众多江湖人士出席? 加上从苏雅口中得知元皋的反应后,他更加确信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做鬼。 元皋一开始并不知道高弼来万家比武,但是高弼来到万家不久,元皋就来了,但元皋所住的地方与高弼所住的地方相聚数十里,怎么可能同时出发? 再者说了,高弼本身是师爷,是四侠中最稳重的一个,怎么可能第一个沉不住气就来万家? “苏姑娘!你若是去晚了,这件事的真相恐怕就不能得知了?” 苏雅素知黎江为人谨慎,这般说自然是看出这件事的端倪,“小师叔你不要急,我这就去看看!” 待苏雅走开后,黎江又问杜鹃,“杜鹃,秦怀玉什么时候走的?” 杜鹃歪着头,“黎江少侠真是怪,苏少主是秦公子的师妹,问她比我要好的多!怎么来问我?” 黎江道,“到底什么时候走的?还有,我昏了多久?” 杜鹃道,“黎江少侠,你昏了多久你自己都不记得?”杜鹃顿了顿,“一天一夜,还是秦公子带人将沈大夫请来的!秦公子将沈大夫请来以后,立即就带人回山魔教了!” 黎江冷笑道,“果然!” 不一会,苏雅回来,说是当日比试的软剑已经被秦怀玉带走,说是要带回山魔教让工匠照着样式再打造一把。 第五十三章 风波未平(二) 万家厢房。 黎江此时俨然死尸一般躺在床上,面色同死人一般煞白,双目紧闭,嘴角的血丝虽然已经被擦拭掉大部分,可仍有丝丝血迹停留在发白的唇缝。 露出来的双臂裹着厚厚的纱布,两只枯瘦的手仔细地将纱布条绑好,可洁白的纱布上很快被血液浸透,好似冬天时,猎人将刀用血液包裹起来,饿极了的狼舔着血,到了后来,也不知道舐血的是狼还是刀! 每每看着白发老头眉头紧锁,东方君兰只觉自己好似秋日的蝈蝈一般,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一阵风吹来,将遮在洞口上方的树叶吹走。 丝毫不敢大意。 东方君兰紧紧按着心口,仿佛下一刻,心脏便会炸裂。 老头姓胡,是万老阁主的好友,是庆阳有名的大夫,内外伤都能治,如今虽然已经七十多岁,可身强体健,医术高超。 东方君兰心知,如果胡老头都救不了黎江,那么庆阳就没人能救得了黎江! 老头儿身边的一张花梨木雕纹小木几上摆满了已经拔了塞子的瓶瓶罐罐,其中一个瓶子里还放着一只木勺子,旁边是一只掐银丝的白底蓝花的京瓷盘子,盘子上放着几块已经变黑并凝结成块的带血纱布。 胡大夫缓缓将塞住瓶口的布条一一塞上。 “胡老头……呃,胡老大夫!”东方君兰走上前,正待去看黎江,却被胡大夫拦住,忙道,“胡老大夫!黎江哥哥他怎么样了?” 胡老大夫将盘子里的东西收好,一一放进药箱,拎起箱子,走到东方君兰面前,“倒也无碍,黎江少侠体内似乎有东西!” 东方君兰一把抓住胡老大夫衣袖,“东西?胡老大夫!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能救黎江哥哥性命!要多少钱都行!” 胡老大夫摆摆手,“这东西并无大碍!只是一点,习武练气本来应该循序渐进,可是黎江少侠体内的东西一直抑制着内力,而黎江少侠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方法,虽然可以很快的提升内力,可是导致这种东西对身体的侵蚀也非常厉害!” “啊!”东方君兰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颤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东方姑娘莫要担心!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可能有办法,或是内服汤药,或是针灸石熨,不过老夫医术粗浅,只知其理不得其法……” 东方君兰一听,心中一喜,“这有何难?天下医者数不胜数,尤其是武国!” 她父亲是武国大将军,权倾朝野,找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胡大夫摆摆手,“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怎么?” “姑娘且听我说!这世间医术高明的人自然多,武国医术高超者居三大国之首,可是武国医者精通刀剑伤,于蛊虫心力不济!” “这个……” “不过有三个医术超神入化的人,或许可解,或许不可解!” “什么人?” “这三人是海外方寸岛岛主灵珊,水国骆家家主骆木彬,灵国医仙赵仙乐!若能遇见这三个人,定然可以将黎江少侠体内的东西取出!” 东方君兰没有回应,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可以随随便便请到的。 头一个人,方寸岛岛主灵珊,本是灵国公主,后来因龙灵大战中帮助龙国,为此远渡海外方寸岛潜心医学数十年,不复踏入中土。 况且这方寸岛处于风浪之中,加上岛体漂浮不定,故而方寸岛又被称为“天外飞岛”,寻找一个岛尚且困难如此,更何况求一个与世隔绝数十年的老妇救人? 这骆家家主骆木彬师承前任医仙骆影,如今领水国太医院院使,向来狂傲不羁,就连给水国皇帝看病都不情不愿,向来自命清高,从不与江湖人士来往,当年剑尊聂远风求医,骆木彬也直接拒绝,更何况是黎江? 这第三人,是三人中医术最高明,但是最难找的一个人,说白了,就是碰运气。赵仙乐在剑圣擎玉死后,便开始游历四方,或是化身游走郎中,或是装作算卦先生,更有甚是扮做乞丐,总而言之,行踪不定,身份不明。 东方君兰怔怔道,“这三人都是隐世高人,平常人见也见不到!” 胡老大夫点点头。 “愿为效命!” 东方君兰与胡老大夫一同看向来人。 苏雅同杜鹃走进来,“方才胡大夫说的话,小雅已经听到了,小师娘,为小师叔治伤这件事,不必担心,山魔教与方寸岛互为唇齿,而师父与医仙赵先生也有故交,若是师父亲自出面,赵先生和灵珊岛主定然愿意出手相助的!” 胡大夫见是苏雅,知道苏雅是山魔教少主,忙忙行过礼,“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的!秦教主可好?” 虽然山魔教教主未必听说过他,但露露脸还是有必要的。 万一有一天秦教主想起他,他这后半生就可高枕无忧。 “不必了!”东方君兰从苏雅手中夺过盘子,转身向杜鹃呵斥,“苏少主可是山魔教少主,你敢让少主端药,好大的架子!” 杜鹃跪在地上,身子抖动个不停,“不是……是苏……” “住口!如果不是你整天装可怜!苏少主怎么会……” “小师娘!这件事怪不得杜鹃,是小雅自己要端的!着实与杜鹃无干!小师娘有什么火,尽管朝我身上撒便是!” 东方君兰将盘子放到空出来的小木几上,气势汹汹地走到杜鹃面前,指着杜鹃鼻子说道,“你不要装可怜,没用!你与黎江哥哥说些什么?干什么到这里,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不要将我当做聋子或是哑巴!” 杜鹃伏在地上,直求饶,“姑娘!杜鹃才与黎江少侠见了几日,怎么会有……” “住口!你还想狡辩?你和黎江哥哥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黎江哥哥可都原原本本、一字不落都告诉我了!” “够了!” 苏雅、东方君兰、杜鹃唬了一跳, 胡老大夫声音缓和许多,“黎江少侠已无大碍!老夫告辞!”拱拱手,不待说完,胡老大夫便走到外面。 东方君兰正待争辩,听到黎江的咳嗽声,啐了胡老大夫一口,“本姑娘不与你计较!”说罢去看黎江。 “胡老大夫稍等!”苏雅追出去。 此时万家的寿宴还正继续,院子里隐隐可以听到中院有梆子、三角铁、唢呐等声音,以及撕裂嗓子一般的唱腔似乎兴犹未尽,聒噪的知了声愈加猛烈,一阵又一阵地侵袭双耳。 屋前正对着的几缸莲花,一眼看不尽的百花,浑身散发着似乎裹了蜂蜜一般的香气,一日闻不完的宽大叶子,不知从何处借来清香,混合着送入口鼻。 太阳照不到的阴影也是热烘烘的,与屋内的清凉截然不同。 见胡老大夫已经走远,苏雅快步追上去,“胡老大夫!您方才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胡老大夫边走边说,“老夫也不知道,只知道灵国西南方的万妖山中有一种蛊虫,可以吞食人的内力,大概是这种蛊虫吧!” 苏雅道,“蛊虫!会吞噬人的内力?” 胡老大夫点点头,“苏少主!这黎江少侠身上的蛊虫,非常奇怪,不会平白无故的发作,但是会在某些人面前发作!” “某些人?” “万妖山有一种*,传说当地的女子为了防止男子变心,便会给喜爱的男子种下*,若是男子变了心,那蛊虫便会发作!同时将男子的内力蚕食殆尽……” 苏雅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第五十四章 风波未平(三) 待胡大夫走,东方君兰瞧着黎江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想起前一两天,黎江与她说的那一番话,自知黎江是不愿意留她在身边的,愈想愈不是滋味,转念一想,黎江今日也是为了她才与那高弼以命相搏。 心道,“黎江哥哥也只是面子上凶我,其实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想到这里,她这才有些安心。 方才又听到苏雅的那一番话,心中倒也有些不自在。 瞧着黎江盯着苏雅的神色,是个人都能看出,黎江对苏雅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让苏雅继续靠近黎江,百害而无一利。 虽然不知黎江为什么要骗众人她与黎江的关系,但若是黎江真的对苏雅有了心思,她不是黎江未婚妻的事情早晚会被拆穿的。 那她还怎么留在黎江身边? 思来想去,东方君兰定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让黎江对苏雅断了念想,可黎江喜欢与讨厌的东西她都不知道,又如何让黎江讨厌苏雅? 东方君兰一时也没个注意。 这时传来一人的说话声。 “若是这般……哎!这怎么行?” 东方君兰唬了一跳,回头一看,秦怀玉从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细口青瓷瓶子,瓶口用塞子塞着。 东方君兰惊道,“秦少主?” 秦怀玉恭恭敬敬递上手里的瓶子,“小师娘!小师叔的伤怀玉实在是担心的紧,虽然万二公子早已经将小师叔的情况告之于我,并说将胡老大夫请来!” 东方君兰看了看秦怀玉手中的瓶子,并没有伸手接过瓶子,疑惑地看着秦怀玉,“这是?” 秦怀玉见东方君兰没有接过瓶子,顺手将瓶子放到东方君兰身旁的小木几上,同时伸长脖子瞅了瞅黎江一眼。 “小师娘!”秦怀玉叹了一口气,“小师娘!怀玉就要回山魔教了!” “啊?回山魔教!” 东方君兰听了这话,欣喜万分,秦怀玉回山魔教,那岂不是意味着苏雅也要会山魔教?只要苏雅一走,黎江肯定就不会赶她走了! “对!” 从秦怀玉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除了黎江醒来,那便是苏雅要走的消息最令她高兴! 东方君兰双手不知道应该放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说些做些什么,就连请秦怀玉坐下,吩咐杜鹃端茶送水的事情都给抛到脑后了。 她忙忙问道,“秦少主怎么突然就要回山魔教?” 秦怀玉道,“师父方才飞鸽传书,说是群英大会召开在即,相关事宜的准备刻不容缓,要我与沈云飞、陈文二人即刻赶回山魔教听候差遣!” “那苏少主?” 秦怀玉道,“因为白玉峰林的事,师妹暂时要留在万家!”见东方君兰神情消沉,秦怀玉继续说道,“听闻师祖他老人家有命!小师叔也会留在万家协助此事!” “哦!” 东方君兰此时万念俱灰,痴痴地看着秦怀玉。 秦怀玉若是在,黎江就算怎么着,也得看着秦怀玉的面儿,可秦怀玉一走,可就苦了她了!可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夺回自己所爱的人,就得想法子…… 可是想什么法子? 秦怀玉自顾自地说着,“我之前还担心,群英大会召开在即,若是白玉峰林的事儿一股脑全丢给师妹,我倒有些不放心,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小师叔大战马谦成、勇斗高弼,种种表现,真令怀玉钦佩万分!若是有机会,定要找小师叔讨教一番!” “小师娘?在听么?” “在听在听!” 东方君兰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秦怀玉的话,偶尔点点头。 秦怀玉继续疏导,“师妹还一直缠着我,说是让我教她武功,小师叔这么厉害,教她三拳两脚,也够在我面前显摆了!哎!” “不行!”东方君兰大喊出来,猛然看见秦怀玉疑惑地神色,低声道,“我是说,黎江哥哥武功那么低,有什么能教的了苏少主?” “哎!小师娘此言差矣!小师叔的本领大家有目共睹!真是可惜,我这身上的伤还不曾好的利索,就让师父唤回山魔教,若是将师妹唤回去,我倒能和小师叔学上几招!” “那就让苏少主回去!”东方君兰低声道,“总之是秦少主想学,苏少主不想学,那就让苏少主回去,这件事不就完了!” 秦怀玉四周一看,走进东方君兰,“小师娘有所不知,这次我回山魔教,是义母安排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君兰有些想不明白,但在这里待上几天,她也有些明白,现任的山魔教教主秦冰收养了秦怀玉,同时收了苏雅、李信两个弟子。 而黎江的师父,也就是秦老教主秦霜,是山魔教前任教主,年轻时候收了秦冰等三个弟子。 “这件事怎么与秦教主有关?” 秦怀玉道,“此事说来话长,当中牵扯到山魔教机密事务,虽说小师娘并非山魔教人,可日后与小师叔成了亲,自然也是山魔教的一员!” 东方君兰听了这话脸一红,低下头摆弄着衣角。同时也有些害怕,若是给秦怀玉知道她不是黎江未婚妻,不知道秦怀玉还会不会这般想? “如今山魔教内忧外患,与山魔教并立的四大教企图分裂山魔教,老阁主是山魔教的盟友之一,为此义母特地派我与师妹为老阁主祝寿!” “啊!” “这当中还有一件事,小师娘须得明白!万家对于山魔教的分裂起着至关重要的一步,同时师妹与我此次来到万家意义重大,这也是为何当日我非得要替小师叔备上一份贺礼!” 东方君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老阁主如今遭到教中一些人士诬陷,说是勾结外人,打算脱离山魔教。虽然明知老阁主是被人诬陷,可是迫于教中压力,义母也没得法子无视这些看法!可这件事一旦闹大!老阁主就算无心与外人勾结,为了自保也要寻找大门派作为依仗!” “这……” “哎!”秦怀玉话锋一转,面带诚恳地说,“为了保老阁主一家性命,义母不得已要调查清楚此时,义母忍痛割爱,要将师妹嫁给万二公子!” “啊?” 第五十五章 风波未平(四) 东方君兰吃了一惊,若是秦怀玉所言不虚,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师娘!万二公子喜欢师妹已久,可师妹总是在怀玉面前提起小师叔!怀玉当真是难过!如果小师娘有机会,劝劝师妹,毕竟小师娘与小师叔已有婚约,说起话来,也比怀玉有分量!” 东方君兰一听这话,一肚子委屈总算是找到能说的人了。 “秦少主!我……我……” 秦怀玉道,“小师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东方君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黎江哥哥对苏少主有情义,但我也没得办法!黎江哥哥喜欢谁,我也是没得法子,这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怀玉道,“小师娘!既然如此,怀玉这里倒有个主意,能叫小师叔一心一意待小师娘,师妹能够另眼瞧着万二公子,不知道小师娘意下如何?” “什么法子?” 秦怀玉道,“怀玉听闻,老阁主要在白玉峰林修一座藏书阁!” “藏书阁?修藏书阁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小师娘有所不知!”秦怀玉低声道,“白玉峰林是天龙教余孽龙羽的老巢,老阁主奉义母、师祖二人所托,以修筑白玉峰林为名,派人调查龙羽!以便日后带人剿灭龙羽势力!” 东方君兰一惊,“那个这个龙羽岂不是很厉害?黎江哥哥去了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秦怀玉道,“小师娘!这件事只是一个幌子!” “幌子?” “龙羽一直被关在山魔教密室之中!” “那你方才所说?” “义母和师祖之所以传出消息,说是龙羽藏在白玉峰林,实则是为了山魔教选出一流高手加以栽培!同时了解各大门派的实力!” “我不明白!” “义母希望通过这件事,来为山魔教挑出紫霄阁、云中阁等五大阁新一任阁主,但眼下山魔教中人才济济!又不与外教交手,只凭着平日里遇到那些小门小派的,也费不了多大劲,故而一时之间也选不出合适的人来担任五大阁阁主之位,义母与老阁主便做了一次假,想要挑出山魔教中一流的高手!” “这个?” “小师叔既然有本领,何不争争?若是当上五大阁的阁主,前途不可限量,而山魔教中有规定,山魔教教众之间不得有私情。等小师叔当上阁主,那时候,自然有山魔教的规矩管制着他们!” “那这白玉峰林里的人?” “这白玉峰林里的人都是山魔教一流高手,他们不会置人于死地,相反,如果本领高强的便会对外宣布,此人被杀,同时在三年内传授此人山魔教一流的武功心法,等三年后,再向外界说明此人并未死!” “哦!可三年也有些太长……” “哎!小师娘你想想,三年内,小师叔不与师妹相见,自然没了多少感情,而小师娘和小师叔有婚约在身,山魔教一向看重名望,自然不会允许小师叔反悔,那时候,小师娘不仅是小师叔唯一的夫人,而且小师叔也是山魔教五大阁阁主!地位仅次于教主、左右护法!” “嗯……这个……” “哎!小师娘若是不答应,万家与山魔教联姻不成,老阁主与义母遭到教中人士离间!到那时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说着,秦怀玉跪下来,顿时声泪俱下,“小师娘,求你行行好,为了武林不再遭受浩劫,为了江湖上再无杀戮,请小师娘成全万二公子与师妹!况且万二公子待师妹是一心一意!” “这……” “此事极为简单,只要在与白玉峰林有关的事情中,小师娘劝说小师叔主动去做,白玉峰林的人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东方君兰本不知如何答应秦怀玉这件事,既然秦怀玉这般说,她倒也乐得赶驴下坡。 “这件事都是你求我的!我本来是不想答应你的!可我也不愿意看到杀戮,是我迫不得已才怎么做的!只是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 “嗯嗯!这事小师娘不必多想,这件事怀玉本就是有私心的,若是传扬出去,肯定叫人感到怀玉是个阴险小人,就算怀玉不顾及小师娘的名声,也得顾忌怀玉自己的名声不是?” 东方君兰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那我要怎么做?” “调查龙羽这件事,老阁主与义母已经商议好,此事对外宣称是要在白玉峰林建一座藏书阁,因为修建藏书阁与调查龙羽下落需要的人马特别多,所以粮草、兵器、砖石木瓦消耗的极快,因而过几日就要送钱粮到白玉峰林!” 秦怀玉继续说道,“表面上是送钱粮,实则是挑选一部分高手前往白玉峰林接受山魔教高手的过招,小师娘请不必担心!” 东方君兰心中一喜,自知只要没了苏雅,黎江便会一心一意待她。 忙道,“秦少主的意思是?” 秦怀玉笑道,“这事倒也不难!只要小师娘让小师叔去了白玉峰林!这事便算是了了!” 第五十六章 剑锋(一) 东方君兰闻听此言,忙忙问道,“黎江哥哥向来不愿与人争名,又怎么会听我的话,去白玉峰林!” 秦怀玉神秘一笑,“小师娘不要担心!”见东方君兰一脸疑惑,秦怀玉慨然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出多时,便可,何必非得是小师娘说什么?” 东方君兰见秦怀玉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有些怀疑秦怀玉的真实用意,但这念头,随即被秦怀玉的好话,冲的一干二净。 这日正午,秦怀玉便向万老阁主辞别,说是教主有命,便匆匆带走陈文、沈云飞,苏雅似乎早已接到通知,与秦怀玉道别,随后与万老阁主请来的胡老大夫前往黎江黎江房中。 胡老大夫瞧过病后,随即写了一张药方。 苏雅当即吩咐万家下人前去庆阳抓药。 在一旁守着的东方君兰看着苏雅忙前忙后,心中不禁恼火,若是在武国,这些事,哪里轮得到苏雅来做,她自己一人就能搞定。请什么胡老大夫?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还说什么名医。 “小师娘!小师叔便交给你了!”苏雅送走胡老大夫,走进来见一直不说话的东方君兰看着她。自知是东方君兰在怪她,心中一阵欷吁,忙怪自己大意。 “哼!倒是该着急的不着急,不该着急的反倒忙前忙后!” 听到东方君兰冷嘲热讽的话,苏雅一阵心酸,正要上前与东方君兰争论,转念一想,来日方长,日后注意些便是了。随即笑脸相对,同东方君兰说了一阵知心贴己的话,又表示自己对黎江只是出于尊重之类的话。 东方君兰本就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见苏雅对她的恶言以礼相待,倒也有些愧疚,口气倒也软了下去。 苏雅见状,忙忙辞别东方君兰。 一连三日,苏雅为了不让东方君兰起嫌疑,并不曾到黎江房中探望,就连黎江醒来时,也只是让婢女送来补药交给杜鹃。 万环眼见苏雅这几日果然有些冷淡,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对秦怀玉的敬佩也与日俱增。 这日,万环正在练剑,从手下人口中得知,万老阁主有事召他,他自知这几日局势动荡,知道万老阁主要有行动,这下子,也好在苏雅面前好好展露一番自己。万环特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随着来人前往万家书房。 一路上,万环从那人口中得知,万老阁主正在会客。 “那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倒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万家也不曾见过这人!只是这人的两只眼睛看着吓人,好像鹰眼一般!瞧的我心里惶惶!” 万环并未说什么,他知道,这个黑衣人近三个月来,出入万家极为频繁,每次来到万家,万老阁主都会让人回避,单独接见此人。 就连他,堂堂的万二公子,也不曾知道这人黑色面罩下的庐山真面目。 果不其然,待万环来到书房所在的院外,发现这次与以往不同,往日只是书房所有的婢女、奴仆站在书房外,这次却将所有人都被赶到院门口。就连他要进院中,门口的人也不让进,说是万老阁主又吩咐。 正待一筹莫展之际,领万环来的人与门口的人说明情况,门口的人才让万环进了院门。 万环自知此次来人同万老阁主说的话定然关系重大,虽然明知万老阁主禁令万家人偷听,可禁的越是严格,万环越想去偷听。 万环摄手摄脚地走到书房外,将耳朵靠近窗口,细细听着。 “老阁主既然明知万环不如黎江!何不听老教主之言,任用黎江?”来人语气咄咄逼人,似乎对老阁主的做饭异常不满。 万环听到此话,心中大骂不止。 “环儿虽然武艺上略输黎江,但是胆识见识更胜于黎江……” “老阁主休说这些没用的话,莫不是老阁主觉得黎江是教主派来监视老阁主的一举一动的?” “不敢不敢!老教主的用意,万钟自然明白!可是……” “既然如此!那就请老阁主即刻让黎江接管白玉峰林相关事宜!” “这……” 万环听到万老阁主说话吞吞吐吐,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对他吆三喝四的一家之主,虽说心中有些出气,但是他自然也知道,若是黎江接管白玉峰林之事,那他岂不是被空置起来? 黎江! “行还是不行?”那人的语气愈加犀利。 “容万钟考虑……” “教主吩咐:十日之内!黎江必须参与白玉峰林的事!” 万环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脚步声传出,赶忙站直身子,装作刚刚走到的样子,信步中庭。 那人走出来,鹰一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万环,看着万环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发憷,万环不知觉间竟然退了几步。 “不管你听到什么或是没听到什么!以后,白玉峰林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那人说罢,纵身一跃,便不见了踪影。 万环惊恐间,听到万老阁主唤他的名字,应了几声,随即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 万老阁主虽然平日里在万环面前威严有加,可是今日的威严之下,竟然有些焦虑。万环快速看了一眼万老阁主,见万老阁主端坐偏坐,盯着一旁小木几上已经不冒热气的茶,万环随即向万老阁主行过礼,站到一旁。 “环儿!我今日叫你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哼!还不是为了应付秦霜,想要撤了我的职位给黎江,我就想不明白!爷爷,你好坏也是万家之主,怎么这般胆小?秦霜他当年是叱咤风云,可是现在的山魔教主可是秦冰秦教主! 他秦霜已经被秦冰教主架空,为什么还要怕他? 莫不是爷爷还想着秦霜能够让我们万家恢复往日荣耀? “环儿不知!还请爷爷示下!” 万老阁主并未说话,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拿起桌上的青花云纹京瓷盖碗,双眼微微一合,好似睡着一般,随即睁开,额头的皱纹好似黄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一般,饱含沧桑与无奈。 呆滞的目光好似耄耋之年的老者,原本发福的双颊不知为何,扭曲的极为难看,却又强装着威严。 看到万老阁主这般,万环想起万老阁主之前待他的事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环儿,万家剑法二十三式练得如何?” 万环听到这话,顿时摸不着头脑,按照万老阁主平日作风,言行举止向来雷厉风行,怎么今日反倒一反常态?说起话来吞吞吐吐?难不成万老阁主认为他万环比黎江更合适做白玉峰林这件事? 第五十七章 剑锋(二) “我这里倒有一件事,托你去办!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万老阁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同时又有几分命令。 “爷爷但说无妨!” 万环一听万老阁主语态和蔼,顿时一肚子不快丢到九霄云外,方才的幸灾乐祸此时反倒让他有些后悔。 “黎江两天前醒来!我昨日请胡先生瞧了瞧!胡先生说黎江的伤势已无大碍!我的意思是,让黎江做李武师的副手,这几日你将万家规矩与黎江说说!你看如何?” 万环心中有些明白,万老阁主是让黎江一步步取代他! 先是武师副手,再是武师,再是他的副手,再到取代他! 他心中冷笑,万老阁主老谋深算,怎么会直接说出那些他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话来?什么万家二公子,都是骗人的鬼话!秦怀玉说的对,所有的事情唯有全力是争取,才是对了! 争到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拥有。 黎江!我一定要将你所夺走的,一点点夺回来。 “听凭爷爷吩咐!”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计划还得一段时间。 万老阁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合上眼,脑袋靠在椅背上,无力地挥挥手,“好了!你去吧!” 万环行过礼,退了出来。 万环特地绕道黎江所住的小院前,发现东方君兰正扶着黎江,慢慢地走着,瞧着东方君兰的悉心照料,黎江的伤势似乎已经痊愈,万环手中剑下意识地握紧,他恨不得此时就可以冲上前去给黎江戳上十几个血窟窿,再一剑杀了黎江,这才有些解气。 万环转过身,正要离开,忽然瞧见远处走过来一人,他想到秦怀玉说的话,心中一喜,走上前去。 “杜鹃!” 万环笑眯眯地瞧着杜鹃,杜鹃是万家的女婢,不知道为什么,万老阁主总是待杜鹃不同于其他女婢,轻则谩骂,重则责打,动不动便是不给吃饭,而且对万家上下都有交代——有谁敢私下待杜鹃好,就乱棍打出万家。 所以杜鹃见了他,也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杜鹃手里捧着漆红色的方木盘,向万环半行礼。 “二公子!” “盘子里是什么?”万环不待杜鹃开口继续说道,“是胡老头儿给开的药?” “是苏姑娘给黎江公子的补药!” 补药! 万环瞅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游街示众的野人仰天长啸,又好像一个耍猴人牵着的猴子,上蹦下跳地惹得周围人一阵欢笑,却还傻傻地以为别人在称赞他的技艺高超。 那碗药格外地刺眼,每当他刻意避开药碗时,那药碗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只碗,似乎正有一双纤纤玉手正在捧着那只碗。 “二公子!这是小雅给你送的药!”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这样说,可抬头一看,除了杜鹃,那有什么人? 万环冷笑一声,“万家有几位公子?你杜鹃难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黎江公子?他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也配称作公子?还有,苏姑娘也是你叫的吗?” 杜鹃捧着盘子,不住地回着话。 万环伸手拿过补药,见杜鹃正要说话,万环瞪着杜鹃,见杜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万环得意洋洋地将那碗补药送进嘴里,喝完吧唧吧唧嘴,“好喝!哎!可惜!” “二公子,这药是苏姑……苏少主亲自嘱咐我送来的,您这喝了,我怎么同苏少主回话?” 万环道,“你就说给黎江喝了!还有,以后若是苏姑娘有药送来!先得送来让我看看!要是敢直接端给黎江,或者多嘴给人知道了,看我不打死你!” 杜鹃噙着泪,忙忙点头,“杜鹃听话,杜鹃听话!” 万环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一连五天,万环并未看到杜鹃前来,他还特地亲自跑到丫头房里去问了杜鹃几次,杜鹃都说苏雅不曾送药前来。 万环顿时犯了难,若是苏雅不送药来,秦怀玉的办法不就没用了吗? 秦怀玉的计划是,让万环在苏雅送给黎江的补药中加重一味药,虽然不至于让黎江死,但也足以让黎江多病一阵时间。只是苏雅送的补药是山魔教医宗特有补药,因为药力极大,所以九日服用一次。但这药的间隔,秦怀玉可没有告诉万环。 故而万环等的心里交瘁,可是苏雅不送药,他也没得办法。 既然你不来送药,我替你送便是了! 万环于是派人去请胡大夫,根据黎江的伤势,特地给黎江开了一方补药。 同时给补药里下了的无色无味的“断肠散”。 忙活罢,便火急火燎地让杜鹃将药端给黎江。 因为苏雅还没有送药,所以他只好以自己的名义,让杜鹃送去。 若是黎江死了,毫无疑问,苏雅便是他的了!那白玉峰林的事就不会交给旁人,他还是万家二公子,山魔教的女婿,他都替黎江感到悲哀,死了都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死,但这都是黎江自找的!好好呆在秦霜那里有什么不好?非得来万家与他争。 这一日,万环坐卧不安地在房中等候杜鹃的消息,可是杜鹃始终都不曾出现。 眼见天色已晚,万家更是没有黎江已死的消息。 难不成是杜鹃出卖了他? 是杜鹃的行径被发现了? 还是黎江死了,万老阁主秘不发丧? 万环两眼试试死死盯着大门口,可是大门口除了偶尔飞过的飞虫,并无别的东西。 垂垂的柳条无力地摇摆着身姿,知了的叫声也一声比一声小,但一声比一声聒噪,好似临死前的哀鸣。门口处的夕阳逐渐向拉长,变短。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进院门,正眼一瞧,却是一只托着干瘪肚皮的白色哈巴狗。 万环不住地喝着水,嘴巴却觉得异常干燥。 “二公子!二公子!” 这声音好似于他而言,与天籁一般。 打眼一瞧,正是他心心所念的杜鹃。 定是黎江死了! 万环正要跳将起来,转念一想,可杜鹃为何现在才来?莫不是被人发现? 万环的步子踌躇不前,转身正要躲开,可杜鹃好似一个纠缠的鬼混一般,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不仅仅是杜鹃还有黎江! 黎江还活着!怎么没死?黎江现在来干什么?是要找他算账的么?万环正要躲开,却见黎江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东方君兰!苏雅! 万环这才反应过来,黎江的脸上并无表情,自然垂下的双手空空如也,不像是来找他报仇的! 东方君兰却是一脸不快,好似万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却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苏雅,怎么回事? 苏雅却是一脸微笑,好似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第五十八章 剑锋(三) 不等万环开口,东方君兰火急火燎地冲上前来,大步一迈,站在黎江面前,冲着苏雅喊道,“苏少主!今日的药当真不是你送的?”东方君兰见苏雅颔首微笑,也不反驳,也不承认。 东方君兰见状,哼了一声,猛地甩开黎江的手,走到万环面前,“万公子!今日的药是不是你送给黎江哥哥的?” 万环目光凝滞地看看苏雅,苏雅颔首微笑,不禁看的痴了,等回过神,才发觉,苏雅一直看着东方君兰。 虽然不知道东方君兰所为何事,但是若是因此事让苏雅陷入困境,那他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心安的。 苏姑娘! 万环看向苏雅,可苏雅始终没有转过头看他。 苏姑娘!为什么在你眼里,只有黎江?而没有我万环?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万环都会保护苏姑娘的! 东方君兰见万环痴痴地看着苏雅,生怕万环会说假话! 可她能怎么办呢? 上次得知杜鹃端来的补药是苏雅送的,她心里就一肚子火,私下里没少收拾杜鹃,但苦于黎江处处护着杜鹃,更令她心中不爽。 她心心所念的黎江,怎么会看上杜鹃那个贱丫头? 苏雅,一定是苏雅! 难怪苏雅对杜鹃那么好!原来是苏雅已经把杜鹃收买了! 苏雅! 没想到她昨天才打了杜鹃,今天杜鹃就敢背着她,将苏雅的药送给黎江!还美其名曰是万环送的!现在还是如此,若是以后苏雅将杜鹃带到山魔教,不知还要怎么对付她呢! 万环送的? 万环与黎江关系那么差,不想着杀黎江就谢天谢地了!还会给黎江送药? 该死的杜鹃! 想到这里,她私下里欺负杜鹃愈发厉害。 东方君兰假装失手,连药带碗摔在地上。’ 随后她便扯着杜鹃去找苏雅算账,没想到黎江和苏雅在一块,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着两人的面将杜鹃抽了几个嘴巴! 可是黎江似乎对她的做法很不满意,仿佛是她做了很不对的事情! 黎江错了!除了她!没有人会真的爱黎江!她要让黎江明白,她是真的爱黎江,但是苏雅,苏雅只是一个想要破坏别人感情坏女人,并不像黎江想的那样,她必须拆穿苏雅伪善的真面目。 既然杜鹃说是万环送的,那她就亲自找万环问上一问! 反正肯定不是万环送的! 万环木讷地点点头,“是我!是我送的!是我亲自找杜鹃,让杜鹃送给黎江少侠的!” “你说谎!你说谎!”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万环送的? 黎江转过身,向苏雅抱拳,“苏姑娘!兰妹妹有些事情可能与苏姑娘有些误会,今日叨扰,还望苏姑娘见谅!” 苏雅落落大方地回礼,“小师叔与小师娘恩爱才是紧要事!既然此事已经说明!小雅就先告辞了!” “站住!” 东方君兰指着苏雅喊道,“这事有蹊跷!”东方君兰走到黎江面前,“黎江哥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没有别的用意!只是这件事真的太蹊跷了!” 万环听了这话,心中早已慌乱,莫不是东方君兰瞧出什么来? 他一向与黎江作对!这时候送药给黎江,是个人都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难怪秦怀玉让他在苏雅送的药里做手脚! 秦怀玉当真是绝代智谋! 可眼下,东方君兰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药中的“断肠散”被东方君兰看出来了?他真是大意,东方君兰会不会学过医术?说不定还是医学世家,那他! 万环转过头看向苏雅的背影。 若是苏雅知道他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会怎么看他?也许一辈子都会觉得他万环是个下流痞子。 他似乎已经听到苏雅对他说,“万二公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你当真是让小雅失望啊!就算小雅喜欢你,师父也绝不会认同二公子你的!” 万环大喝一声,“没什么蹊跷!就是我送的!药就是我送的!” 东方君兰眼瞧着万环看看苏雅后就有些不对劲儿,凭她作为一个女子的直觉,万环喜欢苏雅,但是为了让苏雅幸福!万环一直将对苏雅的爱藏在心里!这和她是多么相似啊! 她爱着黎江,无论生离死别,都不能断绝她对黎江的爱! 她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万环! 甚至有些同情她自己! 她是为了挽回自己的爱情!让黎江能够真正注视到她!而万环不过是喜欢苏雅的外貌,苏雅这个坏女人,凭着美丽的外貌,胡作非为!伤害万环的感情,还想着欺骗她最敬爱,最喜欢的黎江! 为了万环不再被苏雅欺骗!为了黎江能够看清楚苏雅的真面目!为了黎江能够真正将她放进心里! 她必须揭穿苏雅的真面目! 一定!必须! “黎江哥哥!我觉得这件事与苏姑娘关系匪浅!” 苏雅停住脚步! 她一直忍让!可东方君兰总是咄咄逼人!她不过是给黎江送了一次补药!这个东方君兰像只疯狗一样咬住她不松口! 可师父的命令! 忍! 万环瞧着苏雅粉拳紧握,不禁心神荡漾。 苏姑娘! 他心中不禁痴痴地呼唤这苏雅的名字! 苏雅不仅武功好,人长得漂亮!性格还好!当今世上,除了z这种女孩子!还有什么人值得他万环去爱呢? 东方君兰! 万环目光转向东方君兰,并未停留,随即转到黎江身上。 黎江!如果不是你!这个东方君兰怎么会处处和苏姑娘作对?黎江,我万环一定要杀了你! “这件事和苏姑娘没有关系!真的!”万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在万家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每次出错都想方设法地推给别人,唯独这次,他不想推脱,他要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 苏姑娘! 万环大步走上前,“东方姑娘!这件事完全与苏姑娘无关!当真是万环一个人的事情!还请东方姑娘有什么气往我身上发!” “好……” 东方君兰知道这件事必须得有个结果,就是豁出去,也得说个明白! 第五十九章 剑锋(四) 东方君兰忽然觉得左手被人扯住,转头一看,是黎江! “黎江哥哥!我!”东方君兰忽然说不出话来,觉得嗓子堵着东西,心里憋屈的紧。 她渴望从黎江的眼中得到一点儿关爱与温柔! 那双眼睛中却是一道冷静的光! 仿佛在对她说,“这件事与你无干!你给我闭嘴!” 她一定要从黎江眼中看到那份关爱与温柔,只属于她东方君兰的感情! 不因为她是东方家的独女,不因为她爹是武国大将军,不因为她的外貌,只因为她是东方君兰,因为她有着爱黎江的心,以及甘愿为黎江付出一切的心情。 “够了!我们走!” 黎江的语气冷冰冰,没有丝毫感情! 他没必要将精力浪费到这件事上,万环与秦怀玉走近,自然会听秦怀玉的,这次送药肯定是万环送的,至于万环送药的目的! 无非有二,要么是在药里下毒,与秦怀玉伙同起来,要么是想与他交好,想要得到苏雅的青睐! 只可惜,这两件事,他都不能答应! 秦怀玉是他的敌人,虽然他不会对秦怀玉动手,但是不意味着他不会对秦怀玉身边的同党动手! 至于苏雅,今生的他,只想保护好苏雅,只要苏雅过的幸福就好!那个人也不一定非得是他!苏雅有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他没有理由用自己的方式欺骗苏雅,从而使苏雅喜欢他! 因为他,不想用欺骗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黎江走到东方君兰面前,他似乎从东方君兰的眼中看出曾经的他,害怕失去苏雅,害怕苏雅离开,害怕苏雅突然推开他! 他现在不正是当时的苏雅吗? 难道他就有资格去伤害东方君兰? 难道他为了不让东方君兰受到伤害而接受东方君兰? 他想起前世练习紫电心法,那个神秘老者告诉他的那些话,“黎江!你记着!当真要进入到无敌之境,唯有舍弃情欲!才能够达到道的境界!” 当他真的练成紫电心法,成为一代剑圣的时候,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神秘老者对他的评论,“黎江那个小子,当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他不曾达到绝情断欲,可他的经历让他失去情欲,紫电剑,终于找到真正的主人了!” 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 就算前世没有做到那一步,今生也一定要做到! 黎江原本伸出手要给东方君兰一个拥抱,当他想到这一点时,在众人还未察觉的瞬间,他已经将手收回。 他自己也说过,要让东方君兰主动离开! “这件事到此为止!”黎江说完,转过身就走! 与苏雅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发现,苏雅的面容并不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姣好!甚至有些青涩!或许,苏雅早就死了,在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的那一刻,苏雅便已经死了! 他并未过多的停留。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见黎江的脚步异常迅捷,忙忙跟上去,如果黎江不在场,就算她揭穿苏雅的真面目又有什么用? 与苏雅擦肩而过的瞬间,东方君兰微微侧过脸去看苏雅,淡淡的妆容恰到好处巧夺天工,天生丽质的面容令天仙都自觉不如。 东方君兰驻脚片刻,纵然她武功不如苏雅,样貌也不如苏雅,但她比苏雅更爱黎江! 我不会输给你的! 东方君兰哼了一声,忙忙追上去。 万环见状,这才舒了一口气,待他回过神时,屋子里只剩下杜鹃。 万环将杜鹃斥责一顿,便让杜鹃回去了! “黎江哥哥你等等我!” 东方君兰一把揽住黎江胳膊,“黎江哥哥!你生气了?这件事真的是有蹊跷!”黎江的步子并未停下,仍旧快步走着,“我知道,今天是我的不是,但是我真的看不惯!” 黎江停下脚,转过头,盯着东方君兰,“我要去练剑的!” 说罢,将东方君兰的手拿开,不管东方君兰说什么,他都不曾回应,心中有些烦躁,他纵身一跃,飞上屋顶,耳不听为静。 河岸两侧满是些毫无规律的大大小小的青的白的石头,已是黄昏时分,可剑气却如同朝阳,一道强过一道地在地面扬起灰尘。 他在遇上东方君兰以后耽搁的时间太多了! 眼下身法与眼睛相差太多!只有让身法跟上眼睛,才能在下一次与高弼交手的时候,打败高弼!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和高弼交手,而这次,他一定要用梅花剑法,打败高弼! 不为别的,只为他前世的剑圣之名! 他今日拔剑六百五十七次,虽然身体的疼痛让他的动作变慢!但是对他而言,这只是对他的考验! 第六十章 剑锋(五) 渴望,阻碍,行动,结局。 第七百一十八次! 每一次抬起手臂,全身肌肉被牵动的好似裂开一般,不,已经裂开,整个身体的骨肉正在分离,汗水,浸入那无处不在的裂缝,将那无比清晰的痛楚传到他身上。 手上的剑柄上好似长了刺一般,扎的他双手几乎拿不住剑,剑的重量也一时间变得更重,仿佛他拿的是世间最重的剑,一松手,便能将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不能停! 不能停! 黎江不住地提醒自己,他现在还差的远,就算不能打败元皋,也要打败高弼,前世的剑圣之名怎么可以抛弃,那个名誉被世人敬仰,如今,竟然要被人轻视,他不能继续这样轻松下去。 汗水滴到衣襟上,汗水打湿前胸后背,汗水将鬓角的头发黏在脸上。 够了!这样就够了! 他似乎听到有人对他这样说。 你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打败秦怀玉吗?赵狐也不如你!武宝生也不如你!就连马谦成,也不见得能赢过没有玉蠹的你! 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 不能停! 不能停! 他的武功和花影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儿,更何况与秦霜、清月他们相比呢? 可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那些人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当真就这么厉害么? 黎江手中的剑异常沉重,手臂几乎抬不起来,汗水模糊了视线,他抬起手,用手背抹掉眼前的汗水,一切都还照旧。 除了石头后面露出的那双绣着莲花的绣花鞋外,并没有别的人再看。 他的动作慢了起来!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突然冒出上半身,“黎江哥哥!你今天就不要练剑了!” 不行! 黎江心中斩钉截铁地说,可是嘴巴好似长在一起似的,张不开。 “你身上有伤,等伤好了再练好不好?你都已经拔了一千四百七十一次!比你之前没受伤的时候还多!”东方君兰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心,她不在乎黎江到底有多厉害,她只希望黎江能够陪在她身边。 别的什么,对她而言,重要么? 黎江冷眼瞧着东方君兰。 他有些动摇,也许他真的有些操之过急,身上此事有伤,汗水浸入伤口,更是疼痛无比,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养好伤! 黎江手中的剑,不知不觉已经停留在鞘中许久! 东方君兰见黎江收起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黎江哥哥!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吩咐杜鹃给你烧了热水,回去洗洗身子,再吃了胡老大夫开的药!明天再来好不好?” 眼瞅着东方君兰距离自己不到五步,可是每一步对他而言都好像是一年一般漫长。 骤然一停,全身的汗水好似决堤的洪水,肆意横流,脸上,发间,脖颈,腋下,迅速湿透的衣服紧紧贴住身子,他似乎已经闻到浓浓的汗味。 “黎江哥哥!你看你,你又不是要当剑术第一,不用这样努力我依然会跟在你身边的!”东方君兰本来想说,即使你不这样努力,我也会继续爱你的! “你又不是要当剑术第一!” 这句话好似一把刀,直直地刺在黎江心中。 剑圣之名! 他最在意的剑圣之名,这是苏雅的死留给他唯一值得称赞的东西,“因为爱你!我变成了今天这样!”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梦里对苏雅说起这句话,可是现在,就连东方君兰都不认为他是剑圣! 苏雅死后! 他在做什么? 难道只是装模作样地打败一群垂死之年的老者,并且说这就是他的复仇? “不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到他的底线,他是剑圣,让天下人膜拜的剑术第一。 就算今生不再爱上苏雅,他也要守护自己心中的唯一! “黎江哥哥!”东方君兰不明白,为什么刚刚黎江明明都已经要收手,可是转瞬之间,却又拔出剑,那一道寒光好似可以逼退整个夏日的炎热,从而让她感受到寒冷,凄凉,悲伤,孤独。 “走!” 东方君兰在他身边,他绝不可能专心致志地练剑! “我不走!” 东方君兰还未说罢,黎江已经闪到她身后,东方君兰只是叫了一声“黎江哥哥”,只觉后脑一疼,便晕了过去。 黎江忙忙扶住东方君兰,瞧着东方君兰还算清秀的面容,他将东方君兰放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随即走到一边,去练剑。 直到他已经抬不起双手! 三千一百八十七次! 他整个人顿时好似一尊铜像,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双目猛地合上。 突然,整个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哈哈!” 一阵笑声传出,随即从石后绕出三个人。 中间在前的人自然是万环,万环左手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万家黑色练功服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年纪约摸四十岁,两道浓眉好似不走心的书法家写出来的倒八字,左边聚集,右边宽散,紫铜色的脸上满是横肉,厚厚的下嘴唇紧紧包着上嘴唇,一撮漫不经心的唇上短须异常浓密,下颌以及脸颊上却刮得干干净净。 中年男子走到东方君兰旁边,粗壮的手指,轻轻滑过东方君兰的脸,两眼冒着贼光,“这小妞长得倒还不赖!” 万环右侧那个少年轻声说道,“罗莽!难道公子没教你,先来后到的道理吗?” 中年男子立即收起手,嘿嘿一笑,转过身,看向黎江,“这小子已经累得站不起来!怕个什么?” 万环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我交代你们俩做的事,赶快办,既然现在是个好机会,那就赶紧杀了他!省的夜长梦多!”万环想到今日黎江将拔剑整整练了几千次,他最初看到时,觉得黎江的动作有些可笑,但是想到黎江与高弼交手时的场景,他就再也笑不出来! 他可是亲眼目睹,黎江以梅花剑法,抵住高弼的草书剑法,在剑法精妙上,万家剑法比梅花剑法厉害的多,可是他也没把握能破高弼的剑法,可是黎江竟然破了! 虽然不知道黎江为什么要练拔剑,可是黎江肯定是有自己的方法的! 纵然他很自负,不屑暗中下手,可是现在东方君兰和黎江都昏迷,根本不会有人看到,若是没了这个机会,指望罗莽杀了黎江!怎么可能? “少说废话!你们两个赶紧动手!”万环不耐烦地说。 罗莽不情不愿地拔出腰刀,走向黎江! 第六十一章 剑锋(六) 正当这时,忽地一道黑影闪过,将万环等三人唬得忙忙退了几步。 只听铮地一声,罗莽右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横在面前,双目好似闪电一般盯着前方,目光不时在跳动。 万环紧紧握住剑柄,双目异常灵活地注视着四周。 万环右侧的那个少年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同时将手按在万环肩头,沉声道,“二公子!” 万环同那少年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明白。 “黎江!”万环瞧着站定的人影,正是黎江,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黎江如此劳累竟然还能站起来,当真不是一般人。 三千多次拔剑,他几乎不敢想象。 黎江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双目合上,双手抱臂持剑,站在距离三人五步远的地方。 铮地一声,万环拔出剑,转过身,瞧了瞧身旁的少年,“郝大侠!我们一起上!” 少年轻蔑地哼了一声,“万公子,我们之前说好的!如果你当真打不过此人,我自然会出手!但是如今你与他还不曾交手,就请我出战,莫不是万公子怕了此人?” 罗莽正待开口,忽地被万环拦住,罗莽哎了一声,背过身。 万环可是万家二公子,这个郝信竟然敢……也是二公子多事! 黎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就是他罗莽也能轻易将黎江收拾了,万环请郝信来助阵,真是将万家的人都丢尽了! 请郝信来,不就是说明万环不如郝信!连他罗莽也不如郝信! 罗莽瞧了瞧腰间的腰牌,鼻子朝天,双目偏下看向黎江,原本抽出的刀快速收回。 这个小子都能把高弼的草书剑法破了,看来高弼也不过如此,还自称什么“四义侠”,真是徒有虚名,罗莽想到这里,同时轻蔑地看了一眼郝信。 小白脸! “小白脸!公子请你来,不过是为了给你们四义侠争回颜面!”罗莽冷笑一声,“今天你就看好了!” “罗武师,不得无礼!”万环有些生气地说。 黎江刚刚站起的时候,他确实被吓了一跳,可是黎江并没有立即动手,只是站在原地。 他心知黎江早已精疲力竭,如若不然,早都冲过来将他们杀了! 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东方君兰,若是黎江敢轻举妄动,他就杀了东方君兰! 顿时,几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见。 黎江没有动,少年没有动! 万环朝罗莽使了个眼色。 罗莽右腿成弓步,右手按住刀柄,缓缓地走向黎江。 罗莽自幼精习武艺,又拜了多位名师,是万家十位武师中排名第七。他擅长的是刀法,只因手中刀能将落下的苹果横竖各切六刀,而苹果不散,江湖人称“快刀罗”。 虽说黎江年纪轻轻,可是黎江能够和高弼过手,到底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况且黎江可是秦霜的弟子。 四十年前的秦霜可是剑道的半壁江山,一手梅花剑法独步天下,从此,梅花剑被列入名剑剑谱。 二十年前是秦霜的三个弟子叱咤江湖十多年。 十年前到如今,是秦霜三大弟子并不出色的秦冰,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被称为五绝。 打败秦霜,秦冰,就算再来十个他也不是对手! 可是黎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若是他能打败黎江,岂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名扬天下? 万环眼见罗莽一手按刀,缓缓逼向黎江,心中也悬了起来,黎江的梅花剑法虽然他亲眼所见,可是没有交手,他一时也不知道黎江剑术到底如何,毕竟高弼当年成名之际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高弼能有多厉害? 可他亲眼看到高弼的草书剑法被破,须得有人替他试试黎江的功夫! 万环目光微微一侧,看向旁边的郝信,这时才缓缓出了一口气。 郝信的武功远比高弼要厉害的多,更是他的姐夫,虽然他与郝信关系一般,可是郝信此次能来杀黎江,虽然郝信已经说明,在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时,郝信是不会出手的,但至少他可以放心,他不会有生命之忧! 郝信并不在意罗莽与万环,却时时注视黎江。 能够破了高弼的草书剑法,那必定不简单,方才黎江的身法更是让他吃惊,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能做到的。 快!已经快到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但黎江能够破了高弼的草书剑法,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一定是因为高弼有些大意,若是高弼认真起来,黎江又怎么可能是高弼的对手! 况且他也听万环说,是万环和万老阁主联手,才将高弼重伤,由此可见高弼的武功相比之前,已经精进了不少,难道这个少年真的是高弼的对手?什么样的剑法能破得了草书剑法? 如果凭他的本事定然能窥探其中奥秘,等到日后与高弼比武,也定然能够占得先机! 罗莽双脚踮起,好似猿猴一般灵巧,随之身法也快了许多,同时手中刀好似冲入云霄的白鹤长长的喙笔直地指向天空,双腿一屈,猛地跃到空中,右手挥刀劈向黎江天灵盖。同时左手藏在身后。 万环赫然一惊,他知道罗莽武功不弱,但罗莽早年跟随他父亲,多年来不曾回到万家,所以罗莽武功如何他并不知晓。 郝信眉头一挑,心中有些失望。 罗莽的刀如果能在向右偏一点,跃起稍微高一点儿就能更好地发挥长刀的优势,让刀气整个劈向黎江。 这罗莽也不过如此! 当他注意到黎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时,他心中倒有些好奇,如果是他接罗莽这一招,也会选择站在原地不动,但他的剑法够快,身法也够快,可以在避开罗莽长刀的同时挥剑刺中罗莽虎口,因为剑相比刀而言,灵活有余而力道不足。 最重要的是,剑体轻薄,刀体宽厚,若是神兵利剑还好,若是同等材质的刀剑以此等力度相对,剑定然会被震断。 他相信,罗莽的实力已经到了这一步。 眼见罗莽刀上的刀气已经震断几根黎江的头发,在刀体距离黎江不过半尺的距离时。 黎江的左手动了! 第六十二章 剑锋(七) 黎江的左手大拇指猛地一碰剑铗,鞘中剑增第一声飞出,一道寒光闪过。 罗莽只觉眼前一白,与此同时右手虎口一震,手中刀竟然脱手。 他整个人好似秋天落叶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这就是秦霜弟子的实力? 他有些后悔,他可是万家武师中排行第七,竟然被一招打败! 他想要支起身子,却发现全身酸痛无力。 “可惜!”黎江淡淡地说。 黎江说完这句话,飞出鞘的剑应声回到鞘中,炯炯有神的双目看向万环。 万环还未反映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他隐隐约约记得黎江手中的剑在出鞘的瞬间,罗莽便落在地上。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更不知道是何缘故! 看到黎江冰冷的目光,他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那眼神就像雪夜里的饿狼一般令人害怕,没有丝毫的喜悦,也没有丝毫的怨恨,好似陌生人一般。 那种深不见底的目光令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这样强大的男人才值得他万环出手。 黎江! 他心中不住念着这个名字。 “你很强!”万环也不知怎么回事说出这句话。 但他意识到这句话不应该说出口时,他发现,黎江并未有任何表情的变动,好似他不曾说出这句话一般,难道他真的没有说出口? 万环抓剑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难道真的是他幻想出来的? “二公子!” 万环只觉肩头被人一打,转头一看,郝信由他身后走到他旁边,他瞧着郝信,想要问郝信刚才发生的事到底是真是假,他有没有说出那句话。 郝信没有说话,但他从郝信的眼神中得知,他刚才却是说出了那句话,向意图抢走他喜欢的女子的人,向很有可能代替在万家的男人,向有可能在下一刻就会与他生死向搏的男人说出那句话! 他一定是疯了! “不要中了他的计!”郝信提醒万环。 郝信很清楚,黎江很强,至少不比他弱多少,眼前这个年纪不过十四五的少年,浑身散发的气息完全就和一个血雨腥风中经历一遭的剑术高手一般,如果高弼一时大意,输给这种人,很可能,因为这个少年方才和现在完全就是两个人。 杀气以及剑气隐藏与他郝信不相上下。 但是说,当时是高弼主动出手,仍被眼前的少年破了草书剑法他始终不能相信,毕竟,高弼的剑法他可是领教过的。 万环拔出剑,同时看着趴在地上几乎起不来的罗莽,他有些后悔,若是他刚才和罗莽一起动手,那么黎江肯定就没命了!可是现在,让他一个人去杀这样的人,岂不是拿性命开玩笑! “你怕了?”黎江眼神依旧那般冷漠。 万环手中的剑一哆嗦,随即拿稳,脸上露出一股怒火。 怕? 别人说他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一点不行,说他怕! 怕,说明他表现的还不够强大,说明他万环现在还不值得对手重视! 他可是万家二公子,日后的万家家主!怎么能怕? 不,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怕,更不允许他被人轻视! 黎江! 他手中的剑紧了紧。 黎江不过是秦霜老了老了收的一个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眼神有些吓人,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来吸引苏雅注意,无耻小人。 平日里装出一副老实巴交,武功平平的样子,突然露出真实实力,这叫暗箭伤人,无耻下流! 真会装蒜! 万环心里骂道,他真想让苏雅和东方君兰看看,黎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无耻小人,也配活在世上?他万环今日不出手,怎么能行?就算折了性命,也是为了江湖除害! 他想到秦怀玉的话,他有些理解秦怀玉的话,像秦怀玉那般厉害的高手,都能被黎江暗算,更何况是他万环? 看来以后真得听怀玉师兄的话才行! 万环转头看向郝信,却见郝信双眼直直地看着黎江,顿时大怒,当即举剑刺向黎江心口。 郝信却是一惊,同时嘴角露笑。 他们四侠和万家向来就有渊源,而他今日一见黎江身手,以及四目相对看出的东西,他知道,黎江不简单。不管高弼是因为一时大意还是因为有人掣肘,总而言之,黎江的武功破了草书剑法。 但当时黎江只是破了草书剑法,并未打败高弼,由此可见,黎江虽然在同辈人中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是对他和高弼而言,不过是一般高手而已! 主要是黎江背后的秦霜,如果能联合秦霜,将他们所知道的消息,通过黎江告知秦霜,想必日后对付万钟,秦霜也会暗中相助! 再者,万环今日对他颐指气使的样子,让他很不爽,虽说他们郝家不如万家势大,但他郝信毕竟还是万环的姐夫! 必须得给万环一个教训,既然他不能亲自动手,那就让黎江替他动手! 待黎江打伤万环,他再出手,一则是领教一番黎江的功夫,再个也能给万环提个醒,不要太过嚣张,万家对于他们四侠而言,什么都不是,他不过看在万环姐姐的面子而已,若是万环再敢轻视他,他就亲自教训一顿万环。 万环很相信自己的剑,因为万家二十三剑本来就是天下著名剑法之一,比起黎江的梅花剑法,可要好太多了。 就连秦霜也说过,“万家二十三剑可谓是天下第一剑法!” 他真是胆小,竟然被黎江一个小毛头给吓住了! 真是丢脸! 想到这里,万环手中的剑又凌厉几分。 万环的剑上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但是却能撕裂黎江的衣服。 强大的剑气以及巧妙的技法,逼得黎江不得不闪身躲开,躲开的同时,衣服又被剑气划破。 万环眼见黎江只是躲开不进攻,知道是黎江已经被他的剑法压制住,心中一喜,纵身一跃,跳到六尺多高的空中,眼见黎江退出三步,万环顺手一招“万条绿绦”直直逼向黎江面部。 苏姑娘! 我万环要让你看到,我万环比他黎江厉害的多! 不仅是你,就连爷爷,你们都是错的。 万家剑法最强,万环比黎江强! 一道青光闪过。 黎江鞘中剑飞出,飞向万环握剑手的手腕处。 “铮铮”,两声过后,万环退了三五步,黎江鞘中剑落在地。 “郝信!你做什么?”万环几乎疯狂地朝郝信吼着! 第六十三章 罗生(一) 万环还未反应过来,郝信冲到两人面前,将两人兵器打落在地。 郝信转向万环,“二公子!黎江少侠!当下正值万家用人之际,两位既然有此本事,何必私斗?” “郝信!你他妈的装什么装?老子叫你来不是听你的大道理的!” 万环请郝信前来是帮他杀掉黎江,哪里想到郝信这时候临阵倒戈,他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眼看罗莽被黎江一击打倒在地,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加上罗莽方才对东方君兰轻薄,说不定,黎江就要杀掉他泄愤。 看黎江的剑法,说不定黎江和郝信还是好朋友,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个郝信,当真是信不得! 万环拾起剑,瞪着郝信与黎江,“你们,你们……你们给我等着!”转身就走,黎江能不能打过他不知道,但是他不是郝信的对手,郝信不会杀他,但是郝信不见得会帮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如此,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二公子,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眼下万家有大事,须得两位合力才有可能解除这个危险。” 不待郝信说完,万环早都逃得没影了! 黎江眉头一皱。 随即走到郝信身边,低声道,“萧门少主什么时候到?” 郝信一愣,随即说道,“今日便到!” 黎江嗯了一声,走到断剑旁,拾起那柄断剑,将断剑收入鞘中,随后抱起东方君兰离开。 眼看这黎江走远的背影,郝信瞧着这个有些面容青涩却实力强劲的对手,久久不能释怀,他缓缓抬起方才拔剑打飞黎江的短剑的右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事实上,他右手的内力已经有些涣散。 几日后。 万家厢房。 苏雅一身炽热如血的红衣如黑夜中的火焰一般缓缓移动,端坐椅上,白中透红的脸上隐隐有些焦躁,秋水一般莹莹闪烁的双眼透着一股不安,整个人浑身却感觉是一种淡然的感觉。 她已经抬起的左手向左边小木几抓去,抓了空,猛地回头一看,漆棕色的小木几空空如也。 苏雅随即扭头看向右边,方看到七彩花纹混杂在暗暗呈现这暗黄色的青瓷之上。 她的双眼中透出不满的神色。 她这次来到万家,竟然得不到万家应有的尊重! 那些人一旦闹事,就凭万家也能解决?还不是靠她们山魔教出手相助?可她不明白,既然万家只是山魔教一个很偏远的小家族,竟然要让她亲自来,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但她明白,这些话和师父说,是没用的! “苏姑娘!”杜鹃低声说道,“方才黎江少侠已经出去!怀玉公子又没得在,怎该是好?” 苏雅眉头紧锁,伸手拿起茶碗,随即手僵在空中,整个人好似木雕的人偶一般,半天方才反映过来。 她昨日已然得到密探消息,可是这件事还是有些太突然,纵然她飞鸽传书给师父,师父已经回信,出于萧门也将参与此事,山魔教不能直接插手。只能让畏惧山魔教的教派撑几天,等山魔教与萧门谈拢之后,才能派人前来解决此事。但同时也会派人暗中保护苏雅、黎江的安全。 苏雅知师父的意思就是让她想法解决掉这件事情。 可入驻白玉峰林的事情本就是师父在背后主使的,此事若不能以山魔教的身份出手,那众门派怎么可能乖乖听从她的话与大厦将倾的万家合作,并且听从万家调动? 除非照她的法子做。 虽然已经有了主意,可这个办法必须黎江、万环加上她才有可能成功,但不知为何,黎江与万环近来几日关系差的厉害,黎江甚至都不理万老阁主,若是黎江此时不出手,凭她和万环,恐怕未能如愿,毕竟那个人会来。 她要主动去找黎江。 “你去小师叔房中等着,一旦小师叔会来,立即让阿莹告知我!” 苏雅立即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却听杜鹃说,“苏姑娘去哪里?”苏雅止住步子,头微微一侧,“还有什么事?” “苏姑娘不再房中,若是黎江少侠回来又当怎么办?” 苏雅神色一紧。 黎江回来? 不管黎江回来还是不回来,她必须亲自见到黎江,让黎江按照她的方法来做,眼下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没有,她一直在心中否定。 比起秦怀玉和李信,她的武功差的远,但是在谋划全局上,她自信比任何一个人都厉害。 她似乎能看到杜鹃焦急的神色,随即定下神,转身走开,头也不回地说。 “你只需告诉小师叔,在这里等我便是!我自有道理!” 杜鹃怯怯地说了一声是。 苏雅刚刚走出门口,迎面却走上几个人,她定眼一看。 罗莽! 罗莽是万家武师,在万家十大武师中,虽然远不及黑煞、沈万等四人,但是却是万家姻亲,又是万环的启蒙师父,故而在万家也有地位。 在罗莽刚刚回到万家向万老阁主复命时,她曾见过罗莽几面,听闻罗莽在府中惹这个动那个的,将万家后院倒也闹的鸡飞狗跳,仆从们人人怨愤不敢言,但是这几日并未听说罗莽的消息。 她看见罗莽一副痞子相,心中升腾起一股厌恶。 罗莽那双鸡贼的双眼看的她浑身不舒服,红的像是对联上的红纸沾了水抹过的肥脸,就和熟透了的红柿子一般甜腻,油量的嘴巴上似乎刚刚吃过东西,脸颊似乎在隐隐蠕动。 罗莽的胡子上不知何故,已经濡湿,黏成一缕缕的,冒着淡淡的热气,像是跳大神的神婆刚刚装神弄鬼过后,累的够呛的样子。 一身好似刚从油漆里拿出来的衣服,看起来干净整洁,却是透着一股腥味,远远地她便能闻到罗莽身上那种酒肉气息。 和万环一般! “苏少主!” 苏雅眉头一皱,罗莽的声音总让她听起来直起鸡皮疙瘩,软软的糯糯的,像是太监一般,没有男子的刚正之气。况且她很讨厌别人称呼她为“苏少主”。 罗莽行礼。 苏雅极不情愿地走上前,有意错开罗莽的脸,同时屏住呼吸,“罗武师!” 说话间,她已绕到罗莽背后,“若有事待我回来,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罗莽忙忙转过身,喊道,“苏少主!且慢!” 第六十四章 罗生(二) 听到罗莽这一声,苏雅真想拔出剑在罗莽身上戳上十几个血窟窿,她转过身,见罗莽有些怕她,随即厉声喝道,“我还有事!罗武师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罗莽道,“苏少主!罗家家主罗生、庆阳县尉成大人以及其他人已经到了!老阁主命罗莽亲自前来请苏少主前往正厅!” 苏雅背过身,叹了口气,“走吧!” 苏雅虽然对罗莽不满,可在万家,她必须把握分寸,不和万家起冲突。 万家能成为庆阳大家族之一,正是因为万钟万老阁主担任山魔教水行阁阁主十三年,在山魔教有一定的地位,加上万钟当年跟随秦霜时,在江湖颇有声望,庆阳的山匪、大家族畏惧山魔教的势力和万老阁主的武功,故而臣服万家。 不过这几日,万家十大武师里,四大高手的黑煞在十多日前被人所杀,藏在山神庙中,知道前几日才被人发现。 眼下万家正要联合庆阳各大门派、家族进驻白玉峰林,如今此事一出,万家声望必然下降,加上万老阁主已然老迈,万家被山魔教列为最末等的附属家族,各个门派和世家如果一同发难,万家难以自保,必定会寻找靠山。 山魔教虽然势大,但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相比之下,萧门的势力范围更近,能迅速出动教中人马保护万家。 更何况萧门是与山魔教并列五大教,实力与山魔教相当。 虽说萧门与山魔教交好,可是萧门近几年与闪魔教为了立八剑山仲宣剑剑主之事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若是万家一旦投靠萧门,就会带着山魔教的情况告之萧门,那么对山魔教可是极为不利。 所以,今日,万家必须要能镇住到场的所有门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苏雅不由加快了脚步! “苏姑娘!” 万环! 苏雅转过身,看向万环,今日万环神采奕奕,一改平日嚣张姿态,举止间竟然多了几分风度。苏雅这才注意到,万环换了一身黑色练武服,她知道万环是十分讨厌练武服的,因为练武服是黑色。一抹黑色头带勒住额头,手中一柄戾气十足的布满黑纹的鸱枭剑。 她昨日已经和万环私下里说过她的办法,想不到万环真的去做了,心中却是一阵惊奇。 以黑克黑! 这万环倒也有一番想法! 万环瞧着苏雅看他的眼神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赞许,更是得意万分。 只要能让苏雅注意到他,他就是死也值得了!更何况只是换一身衣服? 他见苏雅眉目间停留着阴云,心中却是一阵后悔。 如果他前几日杀掉黎江,那苏雅就会认为他真的能够胜过黎江!又怎会有今日的事? “只是小师叔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有我万环一人足矣,何须他黎江回来?就是他回来又能怎么样?” 万环听到苏雅的话,哪里忍得住,一股脑将心里话说出来,他不知苏雅会怎么看他,也不知苏雅会不会觉得他有些过分,但他说出这些话以后,心中确是一阵痛快。 他必须向苏雅证明,他万环可以保护苏雅一生一世! 除了杀了黎江,没有别的办法! 苏雅莞尔一笑,“万二公子!老阁主等了许久!快快去吧!” 此时万家正厅坐满了人。 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事情。 黑煞之死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不管是真是假,众人都无法置之事外。 虽然万老阁主没有直接说明,但是他们心中都清楚,黑煞之死是从万家传出的,想必是假的几率很小,但是万家始终没有做出可以证明黑煞还活着的举动,万家此时已经到了油尽灯灭的时候。 黑煞,万家十大武师中武功排行第四,是剑魂宗一流剑术高手,就连在座的江湖高手,也没有几个人敢正面与黑煞打斗。可是竟有人能杀的了黑煞,与黑煞熟悉的人很清楚,黑煞为人极为谨慎,从不会在晚上一个人出行,就算有事,也会叫上十多个手下。 但这不代表没人杀得了! 黑煞虽然厉害,可是万家十大武师中还有三个武功与黑煞相当,甚至比黑煞还厉害的高手。 但这人为什么要杀掉黑煞? 是与黑煞有私仇还是? 不管杀黑煞的人到底是谁,总而言之,万家现在已不如当年,只要他们此时发难,说不定,就能灭掉万家。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 而且能杀黑煞并且有理由杀掉的黑煞的人,不过就那几个。 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商有意无意地走到一个中年男子旁边,“罗兄!黑煞之死这件事,您怎么看?” 说话的人是庆阳大家族之一的孟家家主孟阳。 “鄙人早已淡出江湖,不知孟兄所指何事?” 中年男子叫做罗生,是庆阳三大家族罗家家主,武功深不可测,当年与万老阁主正庆阳第一名高手时,两人不相上下,如今万老阁主已是年迈之际,而罗生如今却正值壮年,孰强孰弱尚可未知。 罗家与江湖上大门派多有来往,并且暗中与庆阳势力最大的山贼惊沙寨寨主罗京有来往,当年罗京就是投在罗生手下,然后不知何故,突然成立惊沙寨,江湖传闻,惊沙寨之所以能迅速成为庆阳势力最大的山贼团,就是罗生暗中资助。 罗生独子罗宁在山魔教学艺十多年,相传武功不在罗生之下,加上罗生半年前为罗宁张罗了一桩婚事,女方是颍州刺史*,正妻是英州刺史的*,可谓是黑白两道都通。 但罗生背后势力到底不如万家背后势力,万老阁主毕竟曾经是山魔教一员,万家与他都旗鼓相当,更何况几乎可以省略万家、罗家存在的山魔教,山魔教可是三大国共同册封的“百教之宗”,若是惹上山魔教,罗家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今,万家被山魔教排斥,公子秦怀玉、副阁主柳文轩早已经回到山魔教,可见入驻白玉峰林不过是万家为了向山魔教表明忠心的手段而已。而他罗家要除掉万家,自然是现在下手最好! “当然是黑煞武师被杀一事!” 孟阳并不打算见好就收,相反,他要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罗生所为,如果是,那他就的提前做好与万家决裂的准备。 罗生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 黑煞之死,于罗家而言是有利的,他也一直想杀了黑煞,因为万家四大高手中,黑煞为人做事最为谨慎,但是却苦于无法下手。他手下最得力的就是儿子罗宁,义子罗京,但如果没能杀掉黑煞,那么就会招致万家报复。 他不敢拿他辛苦了几十年才有了今天这样局面的罗家、惊沙寨打赌。 “在座所有人都会全力帮助老阁主找到这个杀人凶手,难道鄙人就会袖手旁观吗?难不成孟兄不想知道杀害黑煞武师的真凶?” 孟阳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在座所有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坐不住。 他们今天到万家来,正是为了证实黑煞之死究竟和罗家有没有关系!可是罗生的话…… “罗伯伯!” 罗生、孟阳等人纷纷吓了一跳,忙忙看向来人? 第六十五章 罗生(三) 却见来人红衣似鲜血,身姿绰约如仙子,年华豆蔻颜正姣,欲问此人谁家女。 不是苏雅又是何人? 再一看,苏雅身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一言不发的万环,古人有如火如荼,眼前这不正是如火如墨。 苏雅自知众人当日在寿宴上都见过她,也知道她是山魔教教主弟子,如此一来,山魔教与万家不和的谣言不攻自破?如果黎江在此,所有人都已经见识过黎江的厉害,自然不敢轻易胡来。 “万二公子!”罗生走上前,向万环行礼,随即漠视地看了看苏雅,只是不屑地说了句,“苏姑娘!” 苏雅心中一惊,她何曾受过这般轻视。江湖上的人士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称她为“少主”,可是这个人却丝毫不畏惧他,当日在寿宴上,这个人就是坐在她对面,当时她看这人就不太舒服,没想到今日此人态度更甚。 万环走上前,说道,“罗伯伯!这位是山魔教秦教主入室弟子苏雅苏少主!” 罗生挑起眉头,不耐烦地说,“名号太长,鄙人记不住!至于山魔教,鄙人只听说过李信少主,秦怀玉秦公子,不曾听说过秦教主还有第三个弟子,更不知万二公子说的这位苏姑娘是何人?” 苏雅一愣,她从罗生的眼中看到了黎江,黎江看她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而且黎江从未称呼她为“苏少主”,难道她真的如此不堪? 万环看到苏雅眼中的沮丧,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万老阁主之前嘱咐过他,不可与罗家有任何瓜葛,武功高他数倍的爷爷万钟,也不敢轻视罗生。他又怎么可能? 他似乎听到周围人的嘲笑,他似乎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蔑视。 他又变回原来的自己! 不! “罗伯伯!这位苏少主可是我万家的客人!罗伯伯既然来我万家做客,那自然应当依照为客之道!” 万环说着话的瞬间脑子好似刚睡醒一般,迷迷糊糊的,不仅是他,就连周围人都投来赞许的目光。尤其是身旁苏雅的目光,让他感到温暖,他要守护这份温暖,永远。 这时,罗生的几乎冒出火的双眼投出利剑般的目光,却发现他丝毫不能改变万环要维护苏雅名誉的决心。 “万二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语!” 罗生的浑身散发出杀气来。他知道万环的真实身份,可是他又不能说,一旦当场说出去,有可能连万家都走不出去。 但万环让他当面下不来台,他只得以言语提醒万环。 “罗伯伯!苏少主是山魔教派人为爷爷贺寿的!与山魔教怀玉师兄,柳阁主一同前来,莫不是罗伯伯今天并非是爷爷请来商量要事的?” 罗生冷笑一声,“鄙人多年不曾出席,也不曾瞧见苏少主!”同时向苏雅拱手,“苏少主,罗生得罪了!” “慢着!”万环走上前,“罗伯伯这就走了?前几日爷爷大寿,罗伯伯不是才和苏姑娘同席而坐?怎么今日突然说什么不曾见过?罗伯伯,虽然我万家不如你们罗家有什么上门女婿,可我万家也绝不是怕事!” “二公子!”苏雅见罗生目露邪光,忙忙扯着万环衣袖。 “苏姑娘!怕什么?这可是在我们万家!”万环以为是苏雅当真怕了罗生,心想,他这次要是低了头,日后给人听见了,他万家二公子的脸面还往哪里放?更何况,罗生是来找苏雅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罗伯伯!想必您也是讲道理的人!今日罗伯伯口口声声说什么苏姑娘是假的!今日就得好好论论!山魔教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冒充的!若苏姑娘是假的!那我这万二公子也就是假的!爷爷是假的!在座都是假的!就连你罗伯伯也是假的!” 罗生此时脸都绿了,他虽然早有口风,山魔教与万家有间隙,可是苏雅是山魔教的人不错,这万环更是胆大妄为地咄咄逼人,若是此时贸然出手,说不定就上了万老头子的当。 “罗伯伯的意思就是我万家只会请假的人!那不如说我们万家也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苏雅听到这话,直为万环捏了把汗,但见罗生只是铁青着脸,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明白罗生的用意。 原来罗生的本意是想借用此言,逼苏雅出手,凭罗生的武功自然不把苏雅放在眼里,可是苏雅毕竟是山魔教的人,如果他与苏雅交手,苏雅出于下风,山魔教的人自然会出现,可是眼下万环如此维护苏雅名声,又与秦怀玉称呼亲热,就连罗生一时也不好确定山魔教和万家的情况到底如何。 罗生吃了闷亏,听着愣头青万环絮絮叨叨说完一大堆,方才捏紧拳头回到位子上。 众人见罗生吃了亏,那个敢来问,一个个相互之间眼神交流。 “啪”的一声,一个茶杯子落在地上,众人皆目光投向将茶杯掉落在地之人,那人两眼茫然地看着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红着脸站在原地,声若寒蝉地瞧了瞧周围的人,与众人目光对上,好似都在责怪他一般。 那人尴尬地站在原地良久,忽地这时传来一声“万老阁主到了!”,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那人才怯怯地坐下来! 苏雅注意到,万老阁主脸色很难看,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她见万老阁主只是微微将目光投向罗生,罗生端坐在原位并无异常,随即向万老阁主投来一笑,两人纷纷抿嘴一笑,苏雅虽然知道其中深意,仍旧坐在原地。 “老阁主!”一个男子站起来,拱拱手,“前几日老阁主方才过寿,怎地才过两三日?就又将我等召来?”不等万老阁主回答,那人继续说道,“老阁主!听闻万家黑煞武师被贼人谋害!不知道老阁主眼下可有什么线索?是何人胆敢对黑煞武师动手!” 万老阁主眉头一皱,随即释然,“老夫召集诸位前来正是为了说明此事!”万老阁主向众人说道,“老夫在庆阳多年,想来也是积怨深重,可江湖之中,向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老夫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在座各位指出,这黑煞贤侄,乃是老夫好友,剑魂宗宗主宗盛的得意弟子,不想……”万老阁主低下头,语气哽咽,“不想十多日前,遭人杀害!” “老阁主既然这般说,想必是已经知道那人是谁?”那个男子问道,他想不明白万老阁主为何要这般说。 他不解,在座之人都不解。 万老阁主示意那人坐下,“杀害黑煞贤侄的人老夫已经知晓,只是老夫不愿因此事再徒添杀戮,也算是为我,也为在座各位少添一份罪孽!” “爷爷!” 万环有些坐不住。 想起当年雷厉风行的万老阁主,对比今日半入黄土的,两人变化如此之大,莫不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万老阁主要安排后事? 第六十六章 罗生(四) “老阁主既然知道那人是谁,那就请说出来,我们大家定然将那人碎尸万段!” 可众人目光却都有意地看向罗生。 除了罗家,还有什么人敢与万家作对? 想必也是万老阁主是想借在万家的机会,将罗生一网打尽。 眼见罗生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万老阁主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 众人无不紧张地看着罗生的一举一动,万家的实力,即使不依仗山魔教,他们在座的也没有一个是万家的对手,可是他们大部分联合起来,纵然万家有万老阁主,可眼下万家只有一个武师罗莽,护院数量也只留有少量。 只要黑煞当真是罗生杀的! 他们就可以联合起来,将万家一网打尽。 因为他们早已料到这时的情势,虽然有些偏颇,但是相差不多,今日,他们带来的都是门派、家族中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有绝对的把握灭掉万家。 但罗生似乎一直在隐藏杀气,众人苦苦按捺,只等罗生出手。 罗生冷眼瞧着众人,他可不是傻子,这些人都想着让他出头,就像那日众人对付高弼那样,纵然现在外面他已经让十多名高手潜入万家扮做万家护院,况且万家之中还有他的内应,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等! 只有等! 万老阁主说道,“她就是玉女门弟子花影!” 罗生抬起的手停在空中,花影? 同时手指玩弄着手中的杯子,眼睛随着杯缘蓝色纹样转动的挪动,好似当下的局势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一般,花影,着实令他吃了一惊,可是万钟进来时看他的眼神,并不同于平常,难道万钟已经怀疑到他?说花影只是权宜之计? 万环坐不住了,几次想要站起来问,却被万老阁主的眼神活活按在原座动弹不得,他和罗莽一直调查此事,他们都不知道黑煞之死到底是谁所为,万钟为什么知道?难道是那个神秘人? 那双躲藏在黑色面罩下的雄鹰一般锐利的双眼似乎正看着他,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待他转头看看苏雅,心中却有些安心,苏雅的计划天衣无缝! 苏雅此时心神早已混乱不堪,花影! 她下山前,师父曾经告诫过她,遇到玉女门的花影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山魔教中少有人能打败花影! 师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曾在山魔教听人说起过花影。 玉女门叛逃弟子,实力据说不在玉女门门主之下,当年正是因为争夺门主之位失败,从而逃出玉女门。逃出玉女门之际带走玉女门宝物碧血灵狐,江湖上不少人士对花影所带的碧血灵狐垂涎已久。 在花影叛逃三年之内,江湖人士共组织了三十五次联合追杀,死伤江湖人士达百余人,都未能成功捉到花影,随后花影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如今再度出手所为何事? 为什么要杀黑煞? 难道花影与万家或者剑魂宗有什么仇恨? 苏雅猛然记起,当年剑魂宗也曾参与了追杀花影的计划,是花影前来报仇? “花影?”男子呆站在原地,“老阁主已经确定?” 不禁是男子,在座之人皆是唏嘘,若是花影,那他们是该怎么做? 罗生似乎并没有要对万家下手的样子,难道罗生此次前来真的如同罗生所说的,“只是受万老阁主邀请?” 至于方才那个说要替黑煞报仇的男子,此时像只机敏的老鼠,仔细打量着在场所有人。 “老夫方才说过,老夫并不想再添杀孽!如今老夫已是垂暮之年,也没多少活头,只是老夫还有一个夙愿尚未达成!还请诸位鼎力相助!” 罗生抿嘴不语,心中一阵冷笑,他本来费尽心力散布黑煞已死的消息,并且收买在座大部分人,想要借此机会灭掉万家,可万钟三言两语竟将众人的疑惑打消。 老东西! 罗生站起身子,“据我所知!花影早在半年前,杀掉‘虎鹤双仙’郑云松、马强二人后,身负重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老阁主此时说黑煞武师死于花影之手,与理不通!当年剑魂宗私自放走花影之事人尽皆知,而且剑魂宗并无人死于花影之手,花影如何会去杀黑煞武师?” “你有什么证据?”万环站起来质问,罗生此次来万家,显然是没安好心,那他也必要客气。 苏雅见万老阁主与众人并不言语,知道其中必有变故,但是一时拿捏不准,故而也不敢多说。 “环儿坐下!”万老阁主转身看向罗生,笑道,“怕是查探那人看走了眼,也说不准!” 罗生嘴角露笑,“不过鄙人一位友人,据说在此处见过花影!” 万老阁主心中一凉,这罗生怎地反倒来帮他? “那你将那人带来没?”万环蹭地站起来,“若是没有人证,白白凭罗伯伯一句话,难以让在座英雄豪杰信服!” 苏雅坐在原地,见罗生嘴角含笑,似乎早已料到万环会这样说,却摸不透罗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贤侄说的极是!自然是来了!” 罗生拍拍手,“大师!”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来。 只见那人身着半旧的杏黄色僧衣,一串垂挂在脖子上的漆黑的核桃大小的念珠从脖子上经过胸前直到小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右手拇指上挂着一串漆红色的念珠,念珠上的青穗格外引人注目。 长眉长须皆是雪白,头顶上九个戒疤好似有尺规测量一般整齐排列,面上一道划过右眉目的两寸长的刀疤,因刀疤伤口愈合而右脸形成一道皱缩,看起来右脸和眉目都挤在一看一般,小小的右眼好似山枣被咬了一口然后被按在眼窝,看起来着实瘆人。 那老和尚向罗生做合十礼,口念“阿弥陀佛”,向万老阁主行过礼,“老衲千佛寺闻惑!” 第六十七章 化灵功(一) 在场之人并无人听说过闻惑和尚,但是千佛寺可是庆阳最大的佛寺,在整个灵国都是十分有名的。 马沙帮帮主马闻远走上前来,“原来还是闻惑大师,不知千佛寺的持惑方丈?” “持惑是老衲师弟!” 马闻远顿时来了兴致,“听闻千佛寺的高僧看相极准!闻惑大师,给在下瞧着面相?” 持惑和尚一皱眉,他可不是来给人看相的! “这个!” 罗生笑道,“马帮主有此雅兴,必然是好的!闻惑大师,趁此机会给马帮主瞧瞧面相!” 见罗生一脸不快地吩咐,闻惑和尚只得装模作样地给马闻远瞧面相。 “准啊!”马闻远一把扯住闻惑和尚,“说的真是准,与我的事分毫不差!就连我三岁得了病的事,都知道!真是神僧啊!神僧啊!您同我去家里,我娘亲已经得了重病!神僧一定要替我娘治治病啊!” 闻惑和尚之前被人称作“烂和尚”、“癞和尚”,在千佛寺里更是被人称作叛徒,如今听别人称他为神僧,顿时脑子一混,竟将罗生吩咐他的事抛到脑后。 之前大部分人都有些不屑,看到马闻远这般说,不禁心中一动,纷纷围上来,竟将闻惑和尚围在中间。 一盘散沙! 罗生见众人围上前去,一时也没得办法。 这些人今日来万家,是因为有利可图,可刚才的一番说辞,虽然已经说动,可是要达到他的目的还不是时候,可这些人他如果出言阻止,定会有人趁机投靠万老阁主,还没有逼迫万老阁主亮出真功夫,他怎么能把目的说明? “闻惑?” 万环低声念叨。 眼前之人颇有些熟悉,仿佛他在万家见过。 万环猛然回想起,对了,这人正是他带进来的! 万环正要起身,却被苏雅扯住袖子,万环一愣,用目光瞥了瞥闻惑和尚。 苏雅摇摇头,示意万环坐下。 她知道,罗生气势汹汹,并且不知闻惑和尚此时出现所为何事,但马闻远此举无疑是误打误撞使得罗生不能直接发难,现在,她就有时间将眼下的情势好好梳理一遍,以便做出回应。 纵使闻惑被众人缠住,可是万家当前的状况并没有丝毫改变。 一旦众人对闻惑的兴趣结束了,罗生还是会借用闻惑的口,将黑煞之死说出什么来。 苏雅此时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计划之上,可是这个计划的实现,没了黎江,她和万环并不一定能够完成,但她知道,如果黎江不能及时感到,那她只有自己出手。 万老阁主看着闹哄哄的万家大厅却无动于衷。 他和罗生好似两尊雕像,好似万家大厅中正在吵闹的人并不存在,两人目光相对,久久不曾离开。 ………… “你没死!” 黎江冰冷的目光瞧着眼前之人,似乎对眼前之人的出现并不惊讶。 但实际上,他已经惊讶到极点,不过他已经知道为什么眼前之人会突然出现,当年白玉峰林之战内幕远比他知道的更为复杂。 对面那人一身黑色练功服,腰间悬挂着黑铁材质的、刻着“万家护院”四个大字的腰牌,双手戴着银光闪闪的拳爪。 “看起来你并不惊讶我还活着!” 那人的厚实的双唇有条不紊地做出各种口型。 黎江“嗯!”了一声。 “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来做什么?与你是敌是友?” 黎江的目光扫过那人的口鼻,他似乎看到那人心中的不甘,但是他已经习惯应对这种不甘,没有人,没有人能够让他真的感受到疑惑,因为所谓的疑惑不过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并非真正的答案。 他认同的答案只有他看到的,而不是别人说的。 “不想!” 那人笑道,“可是我想告诉你!看在昔日我曾打算追随你的份儿上!” 他游龙好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死而复生后,其中缘由竟然被对方一口回绝,不过他不打算放弃,毕竟他也是江湖上的高手,如果死而复生这样重大的事情不让别人知道,岂不是有辱他的大名? 可是他看着眼前这个年岁不过十四五的小毛孩,竟然隐隐有些畏惧,过去的交手告诉他,黎江不是普通的少年。 那双可以直达人内心的双眼,似乎一直在隐藏着什么秘密,同时又在苛求着什么,可是这个少年究竟经历过什么,竟然能够拥有这种与年纪十分不符的感情。 马谦成缓缓抬起左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他的化灵功得到黎江点通后,已有了极大的提升,加上花影的帮助,此时他的化灵功与之前早已不在一个层次,他有信心杀掉黎江,一招必杀。 银爪上的寒光映到他的脸上,他感到银爪的躁动,血液的沸腾,这一次,他一定要杀了黎江,不过在此之前,他想知道黎江露出畏惧是什么样子,虽然他非常讨厌黎江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这种模样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当时花影并没哟直接杀了我,在你和苏雅去救别的人的时候,花影又折回来将我救走,并且告诉我化灵功的提升方式!比你的方法提升的更快!” 马谦成颇为得意,他的武功再次得到提升,但同时也有些惧怕,他引以为傲的化灵功,竟然轻易被人看破,并且有办法帮他提升。 这次黎江会不会也看透了他的招数? 不管黎江有没有看透,黎江的身法也绝对跟不上,因为他的游龙术,成名于江湖,但是从来没有人看见过的游龙术! 这次,他要将游龙术和得到提升的化灵功融合起来,他相信,黎江必死,而且没有分毫能赢的机会。 黎江听了这话没有一皱,最坏的打算果然已经出现。 马谦成看见黎江神色微微一变,他心中大喜,原来黎江也不过是装模作样,听到花影的名号也会害怕!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怕了!对!就是这样,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我就放了你!”马谦成坏笑道,“不过那个东方君兰我可不能放,放她回到武国,东方家一定会来寻仇的!” 黎江一语未发,只是做好拔剑的姿势。 属于玉女心法中期的化灵功可以唤醒他体内的玉蠹,他这多日以来,不顾伤痛勤练拔剑终于排上用处,虽然拔剑本来是用来打败高弼的,可是现在却也只能勉强用来对付马谦成。 只有在拔剑的瞬间,将马谦成打倒,不然,今日就是他死在这里。 “出招吧!” 马谦成大喝一声,双爪做十放在胸前,整个人凌空跃起,扑向黎江。 第六十八章 情义(一) 刷刷刷,一连三招,皆是金属片掠过空气的声音。 仔细一看,马谦成右手高举,向左下划去,铮铮铮,左手银爪飞出三道飞刃,只见三道飞刃,凛凛寒光,杀气十足。 马谦成左手横着向右划去,银光闪过,噌噌噌,一连三声,三根银针紧跟飞刃之后。 同时两手各自回撤,霎时间,两手皆飞出密雨般的银针,一连二十七根。 与此同时,他纵身飞上前,左手在前抓向黎江面部,右手在后,护在胸前。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只见他跃起的瞬间,整个人顿时消失一般,只听到风的呼啸,以及地面上卷起的尘土,逐渐包裹住黎江站在的地方。 突然,“砰”的一声,空气中弥漫着红色的雾气,红色的雾气和尘土汇聚在一起。 只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脚步走动的声音。 “哇!” 片刻之后,尘埃落定,立着两个人。 马谦成眉头紧锁,一缕头发在他眼前缓缓落下,他平缓的喘息将那缕头发吹向一旁,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得意。 “你确实很强!”马谦成说话的语气极不甘愿,他不喜欢承认别人,正如他不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名字一般。 眼前的少年不是一般人,但他仍旧愿意说出这句话。 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一点尘土也没沾上,一丝血迹也不曾沾染。 只是,手上的银爪只剩下被砍了几剑的混合银丝而编制的拳套,十根飞刃早已不见了踪影。两手微微松开,似乎得到许久的解脱。他向前走了一步,稳健的步伐扇起地面上的灰尘,好似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上掀起的浪花。 走了三步,他停了下来,抬头去看黎江。 黎江站在原地,与方才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中的剑已然出鞘,不知道是他来时带的是断剑,还是他手中的剑已然被折断,他那干瘦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也没有丝毫的感情的波动。 好似输赢只是一个过程,与树叶落地并没有区别。 刺啦一声。 黎江的衣服在瞬间自动裂开,齐齐整整的痕迹,好似剑痕,衣服裂开之处,渗出嫣红的血,鲜血浸染他的衣服,原本干净的青衣,此时染上鲜血,好似盛开的梅花,异常鲜艳。 马谦成又走了一步,“能走几步?” 黎江并未回答,兀自走了一步,瞬时,两人双双倒在地。 万家围墙外。 一排大柳树像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甲士,整齐地守卫着围墙。柳树的荫蔽下,拴着一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马,马背上鞍鞯齐整,另外马鞍左面挂着一袋箭羽赤红色的箭,右面挂着一柄赤红色刀柄的长刀。 从树后传来脚步声,马鼻子嗤嗤地出了几口气,同时有意无意地抬起左前蹄,尾巴很不自在地摆了摆。 这时从树后闪出一个人影。 只见人影一闪,黑马背上便多了一个人,马背上那人一身青衣,右手提着一柄断剑,左手握紧缰绳,双脚塞进生铁打造的马镫,轻轻一夹,马似乎察觉到背上不是原主人,故而正待嘶鸣。 不想背上之人,猛地用断剑剑脊打在马屁股上,黑马抬头长啸,扬起前蹄,向前奔去,与此同时,拴马的绳子也被青衣人解开。 一道烟尘滚滚向西。 许久之后,从树后走出三个人来。 首先走出来的那人身着白衣,面若凝脂,双目灼灼如星,唇若点朱,尖脸薄唇,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少年左手提着一柄长剑,凝望着烟尘消失之处,唇角露笑。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向地面上的马蹄印,随即走向马蹄印,盯着马蹄印看了半天,随即停了下来,右手将前裾撩向右侧,左腿屈膝,左手将长剑横在背后,半蹲下来,伸出右手去量马蹄印。 少年神色之中却有一丝疑惑,随即将沾上尘土的大拇指用食指蹭了蹭,身后走上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递上一块白色手巾,少年接过手巾,站起身子,擦了擦手。 “陈师父!你觉得父亲的主意怎么样?” 少年转过身,将手巾还给中年男子,双目盯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结结巴巴地说,“老爷的办法自然是最好的!” 少年脸上露出不快,随即出了一口气,“陈叔是怕我将您的话告诉父亲?还是怕我和英妹对此事记恨在心?” 中年男子噤若寒蝉地点点头,“我跟随老爷多年,老爷的法子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 少年不耐烦地说,“得了得了!陈师父,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怕我不成?我与父亲不同,惊沙寨的事情我也不会接手……” “公子!”中年男子忙忙摆摆手,示意少年不要继续说,待少年停了下来,中年男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若有所思地贴近少年,却被少年躲开,他眼神微微一变,随即说道,“公子啊!这话可不敢乱说,给人听到可不是要惹出非议来!老爷的吩咐都是对的!不管是让公子担任罗京寨主的副手,还是让公子回到家里,我陈升都觉着老爷做的对!如今老爷上了年纪……” “陈师父,您和父亲年纪一般大,父亲更是将您当做亲兄弟,您怎么说起话来整天絮絮叨叨,做事畏手畏脚的?莫不是年岁大了,胆子倒小了?” 少年颇为不满地说,“我只是问您,您觉着父亲的主意怎么样?陈师父当真是不痛快!” 中年男子并未说话。 中年男子旁边的一个水蓝色衣衫的少女走上前,“我看爹爹的办法不如二哥的好!” 只见少女年岁不过十四五,一身水蓝色衣衫衬的身段亭亭,笔直的黑发直达腰部以下,少女左手握着一柄青碧色剑柄的短剑,右手轻轻弹着剑身,银白色的剑身映着白皙的玉手,少女盈盈碎步,说话间,缓缓走到少年面前,“黎江既然能打败马谦成,驯服踏雪,那他肯定有法子找到那个东方君兰!我和哥哥打赌!” 少年摇摇头,“不然!” 少女道,“怎么?难道哥哥觉得不是这样?” 少年冷笑道,“黎江打败马谦成,这个不奇怪!马谦成的银爪之前就被我派人做了手脚!只要马谦成用了银爪上的机关,银爪上的倒刺的毒就会进入他的体内!” 少女啊了一声,狐疑地问,“爹爹让马谦成杀了黎江,为什么二哥你反倒要在马谦成的银爪上动手脚?” 少年道,“爹爹以为杀了马谦成就算完了?” 少女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据线报所说,万钟见得那个神秘人,一直都以某个身份潜藏在万家,秦霜将这么一个放在万家,万钟不可能不会知道,既然知道有这么个危险的人物存在,万钟为什么还要将此人委以重任?” 少女笑道,“那也可能是万钟并不知道……” 少女恍然大悟,“二哥的意思是,万老阁主明知道他的身份,还委以重任,目的就是让秦霜相信他并无二心!但是我不明白,这和我们杀黎江有什么关系?“ 少年道,“黎江是秦霜的弟子,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在调查出那个神秘人之前若是杀掉黎江,那我们罗家的末日就到了!” “二哥!你最聪明了!可是……”少女道,“可是父亲今日带人去万家……” 少年轻轻地喘了几口气,待脸上的红完全消失,方才缓缓说道,“我已经通知京兄,让他和你哥分别带人前来,不出半个时辰,他们的人就会到了,到时候,不管爹爹和万家到底闹出什么事,爹爹都能全身而退!” 少女相信地看着少年,“那哥哥让黎江去的地方是?” “是他最想不到的地方!” 少年背过身走开。 “二哥,你做什么?”少女嗔怒一声,忙忙追上去。 “等着爹爹在万家的好消息!看我们这场打赌到底谁赢?” 待两人走远,中年男子才重重出了口气,低声道,“老爷果然有先见之明!”说罢,也跟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 情义(二) 中年男子说完话,转头看向万家正门。 一道刷了白灰长的白墙中间有一道漆黑色双扇大门,每扇门上横五竖七地分部着三十五枚碗口大的黄铜色门钉,前几日万老阁主过寿时挂的灯笼此时也已经换做寻常可见的白纱灯,纱灯中间,是一块黑底金字的“万府”二字,题匾的人留了名——沈寅。 门口的寿联还不曾撤去,门口两只护门狮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显得有些无助。那些人或躺或站地停在护门狮旁,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很乱,有长衫、短衣、褐衣,也有人披着斗篷,不过有一点一样,那些人手中都带着兵器。 兵器也是奇形怪状,有的是细长的钩子,有的是锋利的长剑,也有宽厚威严的大刀。 中年男子走上前,很多人见了中年男子都纷纷与他打招呼,中年男子颔首微笑,并不停留。 这时中年男子旁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陈维!” 众人心中皆惊。 中年男子叫做陈维,是罗生家唯一的武师,据说他的武功在罗家仅次于罗生、罗宁、罗京三人,同时备受罗生重视,称得上是罗生的左膀右臂,因畏惧罗家的势力,所有人都将陈维称作“陈管家”或者称他一声“陈师父”。 但不知这人是谁? 竟敢直呼陈维大名。 众人扭头去看。 只见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年公子,正是郝信。 中年男子停下来,转头去看,见是郝信,随即笑脸相迎,“贤弟!许久不见!”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陈维好友,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陈维正要揽住郝信,却见郝信示意周围人等,陈维会心,携了郝信手走到一处无人处。 陈维之前同郝信一同在县学,两人既是同窗,又是少有的知心,后陈维因家中变故,便退了学,去四方游历三年,这三年间,陈维四处学艺,本想学一门手艺过活,不想机缘巧合,与一个老者学了剑术。 回到庆阳后,陈维受罗家所邀,到罗家担任武师一职,听闻郝信已经从县学出来,郝信在家习武,便提了剑、携了酒肉到郝家,将自身所学教授给郝信,两人当即八拜结交,来往不断。 不想五年前少公子罗宁去往山魔学宫求学,他作为武师,跟随罗宁一道去了山魔教。 陈维恭恭敬敬地朝郝信拜了拜,“贤弟如今位列四侠,可不是把我这大哥给忘了?” 郝信赶忙扶起陈维,忙道,“大哥这话说的折煞贤弟了!小弟虽是四侠,但仍是郝信!仍旧是大哥的小弟!况且小弟这一身本领还是大哥传授……” 陈维一脸厌恶地推开郝信,脸色一沉,“哎哎!你这嘴上说的好听,你知道大哥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文人,整天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说到这里,陈维叹了口气,“我也是这般,整日与那罗公子说这些话,就和那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般,哎哎!今日反倒来说你!倒也是羞得慌!” 郝信道,“陈兄此言差矣,小弟这是虚礼,大哥是真心为那小公子好,只是那小公子年岁尚小,怕是不知大哥苦心,大哥也不要着急,你我当年不也如此么?” 陈维哈哈一笑,不禁想起当年往事。 陈维当年因为穷,在县学时,被一个富家公子领着一群人讥笑,陈维没得办法,只得忍气吞声,郝信看不过,便将那人的饭食掉了包,将那人的饭食换做屎尿,事后还给陈维生了病的母亲请了大夫。虽然母亲并未活下来,可是两人却因此成为莫逆之交。 想到这里,陈维不禁一阵心酸。 郝信见陈维默然不语,不禁怪自己大意,“郝信与陈兄自罗公子去往山魔教学艺后分别,你我便不曾相见,如此算来,怕是有五个年头!如今见了,自然要开怀畅饮一番才是!” 陈维笑道,“这时自然,只是不知贤弟怎地今日来此?听闻四侠与万家水火不容,贤弟今日来此,岂不是有些不合适?” 郝信道,“纵使大哥不说!小弟也是明白的!只是无奈,今日不知何故,万老阁主早早托阿霞让小弟到万家,这才得以见到大哥!” 陈维脊梁骨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他这才感到罗生的可怕,怪道是罗生让他来见一人,莫不是那人就是郝信。 好毒的计策! 郝信的妻子叫做阿霞,是个极为贤惠的女子,又与郝信恩爱万分,但阿霞又是万老阁主二儿子万起的义女,虽是义女,但是万起却视为己出,并不曾亏待过阿霞,在阿霞出嫁之际,更是力排众议,将阿霞嫁给与万家早有嫌隙的郝家。 照此一来,阿霞必然会感激万家,若是万家有难,阿霞必然会求郝信,让郝信前来万家。 罗生正是算准这一点,才让罗宁领着他来万家,凭他和郝信的交情,只要他在此处,郝信怎么敢与罗家为敌? 陈维不禁愧疚万分,他今日要害的郝信进退两难。 他抬起头看了看郝信,一时也拿不准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父亲现如今在罗家开的医馆里治病,若是他要反悔,跟随罗生多年的他怎么可能不了解罗生的手段? 难道他现在要和郝信交手?或者骗郝信离开? 不不不!!! 想到这里,他不禁大惊,原来万老阁主早就知道今日罗生的计划,但他又有些不解,万老阁主明知道罗生鼓动众门派意图一举灭掉万家,怎么反倒将江湖众多高手放进万家? 莫不是…… 郝信还以为陈维是因往事出了神,便轻轻唤了几声陈维。 陈维回过神,“贤弟!大哥有一件事,非得告诉贤弟不成!” 郝信见陈维神色焦急,知道陈维必定有要事,忙道,“大哥怎地?突然变得这般?凡是有事,大哥只要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小弟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大哥莫要慌,有什么事情,你我商议着来!” 陈维听到郝信此言,只觉自己好似一个被游街示众的罪犯,那件事他该怎么去说? 告诉郝信,他是来骗郝信离开的? 告诉郝信,他会时时刻刻与郝信站在同一立场? “你且随我来!” “好!”郝信不敢大意,忙忙跟着陈维走去。 第七十章 情义(三) “贤弟!” 陈维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郝信看了良久,双眼中浮现闪烁不定的光,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语气颇为沉重地说,“贤弟!我对不起你啊!” 郝信一怔,随即笑道,“大哥缘何这般说?你我既是兄弟,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听到郝信的“兄弟”两字,陈维几乎看见眼前的人仍旧是当年的少年,两人还和当初一般要好。 但相当父亲的生死还在罗生手中,他又将这份感情收了起来。 他不想和郝信动手,也不能和郝信动手,无论他有什么理由,因为他们是兄弟。 不管罗生有何目的,这次替罗生办成这件事,他就收手,这件事一过,他就和郝信说明情由,但是眼下,他必须阻止郝信进入万家,这也是为了郝信,毕竟万家里还有罗家众多高手,外面还有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些人。 万家今日必亡! 郝信进不进去也是一样! 而他只是在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即使郝信,不理解,但日后,郝信必定会感激他的! “贤弟!今日与愚兄畅饮一番,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陈维的目光停留在郝信身上。 双耳竖起,同时,暗中运功,只要郝信敢拒绝,他就出手将郝信制服。 他相信,郝信一定不会防备于他,趁着郝信不备,将郝信点了穴,带到罗宁面前,有他求情,郝信定会安然无恙。 郝信释然一笑。 见郝信笑而不语,他忙问,“贤弟为何发笑?” 郝信道,“大哥可否愿意为罗生卖命?” 陈维心中一冷,拳随意动,力达指间,正待出拳,却见郝信笑的更加奇怪。 “贤弟为何而笑?” 陈维内力收起,郝信这一笑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郝信已经看穿他的来意? 还是郝信? 郝信眼角和鬓角间的皱纹好似纸张上的褶皱,被人刻意摺起,好似在显示主人的真诚,又好似在嘲笑陈维的不道义。翘起的嘴唇露出带着一丝讽刺的笑,笑容好似要留在人的心中。 端正的站姿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郝信的双臂直直垂下,左手握着剑鞘,右手呈乌龙爪样很随意地垂下。 整个人的中心压在微屈的右腿上,右脚微微向外撇成八字,左脚直直对着陈维。 修长的双眼平平如水,并未有灵光闪过。 眼前的人是他的兄弟,对他毫无防备的兄弟,难道他要暗下毒手,将郝信打倒?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就是将这些话告诉给郝信,郝信一定会想办法替他救出父亲,但是今天,郝信还是会进去。 也许郝信会听他的话,敷衍他,让他觉得安心了,然后私下进去。 “大哥怎地突然说起这话?” 他想从郝信脸上捕捉到一丝异样,可是事实告诉他,这些都是徒劳,郝信的脸上、眼中、身体以及四肢,都没有丝毫的异样。 他忙忙别开眼,支支吾吾间,他看到郝信握剑的左手小拇指微微一动。 郝信也在防备他! 陈维迅速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打向郝信面部。 他的拳头不快,但是力道十足。 郝信是他的兄弟,兄弟之间不应该防备,郝信既然是他的好兄弟,自然也不该防备他,可郝信背弃了他们的兄弟情谊,虽然不知道郝信为什么要背叛他们的兄弟情谊。 但既然郝信不仁,那他不义也是理所应当。 “砰”,他的左手腕一疼,郝信右手伸出食指、大拇指捏住他的手腕。 他心中嗤笑一声。 这种两个人练拳时用的防御招数,对于已经经历过私下杀人的他而言,简直是小儿戏,郝信真是小瞧他了! 陈维本能地右手成拳打向郝信心口,同时猛地撤回左手,将郝信拖过来,借力打力,让郝信的剑发挥不了作用。 郝信松开手,身子向前一倾,左手剑背在身后,右手化掌变拳,直直对上陈维拳头。 “啪!” 两拳相对,两人各退了一步。 陈维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去抓郝信剑鞘。 刚才对拳后,他方才明白,郝信的内力与他相当,定是郝信在这五年间另拜名师,真是幸运啊!而他只能日日苦练之前已有的招数。想到这里,他愤愤地瞪了郝信一眼,郝信是名门之后,而他不过是一个替人打架的混混。 郝信之所以和他交好,只不过是想学他的武功罢了! 这个伪君子。 陈维颜色一变,拳法更是目不暇接,只听见拳掌交错的声音。 霎时间,郝信拳法也精妙起来,两人各有所长,竟然不分高下,数十个回合过后,两人已经颇有疲惫之态。 这时,郝信突然大喝一声,同时向后跳了三五步,同时向陈维拱手,“大哥……” 见郝信停了手,陈维趁势冲上前,一拳打在郝信左腰。 这一拳他用了八成的力道。 只听一声闷哼,郝信整个人随着陈维的拳风倾向一旁。 “大哥!”郝信轻咳几声,同时将剑交到右手,左手按着腰间,脸色极为难看地说,“大哥!许久不见,大哥的拳法厉害了不少!” 郝信口中那句“大哥的拳法”刚说出口,陈维另一拳已经打向郝信心口。 郝信没有倒下,并且刚才他的拳头一小部分力道已经被化解。 郝信能够成为四侠之一,看来并不是巧合,郝信很强,至少不在他之下。 如果现在不除掉郝信,将郝信放进万家,那他爹岂不是? 陈维拳随意动,此时拳头已经打出。 郝信避开陈维拳头,可是整个人仍被陈维的拳风打倒,整个人身子一吃痛向后退去。 陈维哪里会给郝信机会,凌空跃起,一脚踢向郝信胸膛。 “大哥难道一定要给罗生卖命?” 陈维眼中邪光一闪。 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他只是为了能让父亲过的好一些,才去做武师,郝信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更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我只知道!罗生让我来阻止你进万家!” “罗生此次到万家,其目的想必大哥比小弟清楚!” 陈维挥拳便上,“知道又如何?” “既然如此,大哥可否真的想要为罗家丧命于此?” 陈维一脚踢倒郝信,笑道,“罗生此次前来,将惊沙寨、罗家上下高手一应带来,并有众多高手相助,他万钟不过一个糟老头子,况且他只有一个义子万静安,孙子万环,怕他一个万钟?贤弟说的岂不是笑话?” 陈维眼色微变,侧眼瞧着一旁,正色道,“为兄本意是不愿贤弟作难,想不到贤弟非得要来趟万家这趟浑水!既然贤弟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正好,愚兄就来领教一番!看看所谓的四侠究竟有什么本事?” 见郝信脸色难看的紧,陈维大喊一声“拿命来!”,随即挥拳打向郝信。 “大哥当真要与小弟为难?” 见郝信在地上气喘吁吁地但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心中一阵怒火升腾。 “贤弟一身本领皆是我所教,莫不是贤弟认为得了四侠之名,便是武功厉害的紧!” 陈维左脚向后撤了半步蹬直,右腿咏春拳法扎马步一般微微向外旋转成弓步,上身笔挺向前微屈右手成掌立在胸前,“这拳法名叫‘龙虎拳’,是为兄耗时三年所创,比之剑术,有过之而无不及!” 郝信正待开口,只见陈维大喝一声,挥拳便来,拳掌带风,臂影不见,不敢大意,忙忙举起剑鞘招架。 正待陈维之拳落在郝信剑鞘之前,郝信猛地收回剑鞘,另出左手相抵。 “大哥为何苦苦相逼?你我本是兄弟,何故非得以命相搏?” 郝信虽与陈维说话,但陈维拳法却并未留情,一招狠过一招,头一招“猴子捞月”打他后心不成,后一招便是“倒挂金钩”踢他胸腹,并不曾有留情的举动。 “废话少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陈维见郝信几次将剑拿在手中,似有拔剑的想法,便道,“你既然号称四侠,自然是不屑用剑的,今日就是将你打死在这里,也是你本事不济,用不得剑!” 他的拳头打向郝信,不想郝信以剑鞘相抵。 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剑鞘上。 这个曾经跟他学剑术的小弟,如今名列庆阳四侠的高手,在县学时,他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这个无论学识还是家世的小弟,当郝信成为四侠时,他虽远在千里之外,但他仍为这个小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只是回到庆阳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心中原本期许的烈酒熟肉诉衷肠,两人两骑游故乡,变了! 好似一场大火,将这多年的情谊好似烧一张纸一般。 绚丽的火苗让他忘了,这张纸上也曾有过他留恋的东西。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也渴望与这个小弟一决高下,或许是从听到别人并不相信他就是郝信的剑术师父开始,也好像是从他在县学里被人蔑视而选择沉默与承受,郝信却挺身而出开始。 打败这个小弟,证明他才是大哥! 永远的大哥! 正当他准备他再次挥拳之际,他看到郝信眼中的愧疚,打出的拳头正要收回,拳头的力道刹那间却不听身子使唤,打到郝信脸的瞬间,双腿一软,便再也站不住,扑地一声,倒在地上。 “郝信!你在剑鞘上涂了药!” 郝信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陈维,说道,“万家虽然作恶多端,可如果万家一灭,四大家族中便是罗家独大,整个庆阳就是罗家的天下,虽说……” 郝信似乎意识到什么,并没有直接说完,而是顿了顿,说道,“总而言之,我不愿与大哥动手!倘若小弟今日不敌大哥,大哥会不会出手杀了小弟?” 陈维犹豫片刻。 “也罢!我知道大哥有自己的难处!只是奉劝大哥一句,不要与万家作对,罗家今日必定铩羽而归!” 陈维嗤笑道,“贤弟是不知道罗生的手段方才敢如此说,今日万家必亡!为兄也要劝贤弟一句,赶紧走,今日之事,大哥全凭没有见到,若是贤弟执意如此,日后因万家之事,带累到你郝家,到那时候再来向大哥求饶,大哥也是爱莫能助!” “砰”地一声。 陈维闷哼一声,便昏倒过去。 “高兄……” 高弼蹲在昏过去的陈维身边,双手在陈维身上摸索着什么东西,听到郝信的话,手上也没有停,头也没抬地说,“陈维相当棘手,若是现在不想办法将他从罗家弄走!今日一过,纵然万家躲过一劫,照陈维所说,带累的是你们郝家!” 郝信没有说话。 高弼眼前一亮,从陈维身上摸出一个水绿色的鹰形吊坠,同时低声说道,“郝老弟!还不来扶着你的陈维兄?” 待郝信扶起陈维,高弼在前边走着,喃喃道,“接下来,就全看万家和黎江那几个小鬼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