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棠花开》 第一章 变装 靖德十八年夏,午时,天刚下过一场雨,太阳重新普照大地,一时间,碧空如洗,山林青翠,花草也像受到了自然之神的感召,纷纷展现它的勃勃生机。 从衙门急赶回来的内阁首辅江传雄此刻却并无心思欣赏这幅天然的水墨画,一下马车就疾步往自家府邸的大门走去。 他的披风随着他的疾走而迎风扬起,发出呼呼的响声。他的神情威严、冷峻,仿佛奔赴战场的勇士。 这位受两朝皇帝重用的权臣,名震中原五国的昭国首辅,他儒雅瘦削的外表之下总透着一股凛然之气,因而不怒而威,让人肃然起敬。 从廊庑里经过的几个下人远远便看见了他,立即朝他施礼,态度十分的恭敬。 江传雄朝他们微微点头,脚步不停,直往凤凰居走。 凤凰居乃他和他夫人的住所,为便于照顾,他们那对得了莫名其妙的病的龙凤胎儿女最近也被他们安排来这边住。 见江传雄回来,静守在主人房外那四名丫鬟中的一名赶忙汇报道:“老爷,庭哥儿和棠姐儿今日上午忽然病情加重,夫人一直在榻前细心照料着,但两刻钟前夫人忽然让我们守在外头……” 江传雄顿感不妙,毫不犹豫地抬手敲门。 很快,门便从里头开了三分之一,甄慧媛庄雅秀丽的面孔顿现他眼前。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神情惶恐,与平时大不相同。 几十年夫妻了,江传雄一看她这神情便知事情紧急,立即抬脚进门。 甄慧媛随即将门重新关上。 门一关,甄慧媛便拉着江传雄的手来到儿子江月庭的小床榻前,伤心欲绝般道:“老爷,庭哥儿他……殁了。” “什么?”江传雄皱眉轻问,如遭雷击。 他立即伸手去探床上那五岁小男孩的气息。 真的没气了。 他再摸小孩的脸。 哪里还有温度? 江传雄顿觉撕心裂肺,脑袋空白,身子也随之晃了晃。 甄慧媛忙伸手将他扶住。 “多久的事了?”江传雄问,声音颤抖。 “两刻多钟前。我用完午膳进来,想看看他的病情,谁知手一探就发现已经没了气。”甄慧媛答道,掩着嘴轻声地哭了起来。 她一意识到情况异样便让丫鬟们退下了。 他们膝下仅有这一对龙凤胎儿女,如今男孩死了,也不知女孩能不能撑得过。 江家从江传雄的祖父算起已三代为相,一共辅佐过四位国君,是昭国出名的“造相之家”,同时,因这祖孙三代皆深通韬略,眼光非凡,所以也身兼国君的谋臣之职。这几十年里,正因为有他们前赴后继的竭力辅助,昭国才得以国祚绵长、民康物阜,他们也因而深得国君的重用和百姓的爱戴,被昭国人誉为“昭国三杰”。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庭熏陶,让他们从小就怀有一份沉甸甸的家国情怀和使命。 所以,江传雄对自己的儿子也一直寄予厚望。 这一点,身为江传雄的夫人,甄慧媛的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如今他们唯一的儿子死了,这消息若传出去恐怕弊远大于利,所以她一发现儿子的情况不妙时就赶忙让下人们全到门外去。 “别紧张,我来想办法。”江传雄拍着甄慧媛的肩头说。 他的心口像被刀子猛割了一刀,疼得快要掉下泪来,但他毕竟见多了生死,心理素质要比一般人强,因此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他顾不上忧伤,快步往女儿江月棠的小床榻走去。 这个五岁的小女娃此时正闭眼仰躺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由于生病的缘故红红的,呼吸也有些沉重。 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江传雄的这对龙凤胎,儿子叫江月庭,女儿叫江月棠,儿子比女儿先出世一刻多钟。 他这对儿女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平日里若不是因为服饰不同,恐怕很难分辨得出谁是谁来。 自生了这对双胞胎儿女,甄慧媛的脸上时常挂着欣慰的笑容。 甄慧媛自小身体孱弱,自嫁进江家后,便接连流产了三次,因此直到四十岁时还没有为江家诞下子嗣。正当大家对她的生育能力不敢再抱希望时她却怀孕了,九个多月后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那一年,江传雄四十五岁,甄慧媛四十岁。 如今,转眼已五年过去。 十天前,这对龙凤胎不知何故忽然全身起红点,随后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找了许多名医来看都没有效果。兄妹两的病情从今天早上开始变重,尤其是哥哥江月庭,用早膳时便有些神志不清了。 现在,江月庭殁了,只剩下了江月棠,江传雄又没娶有侧室,这子嗣传承的事恐怕就得重新考虑了。 甄慧媛如今已是高龄,若再怀孕的话风险太大,何况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你再娶一房吧。”甄慧媛提议。 江传雄摇头。 再娶的话,即便有幸首胎生子,他也等不到那孩子成人就到了致仕的年龄,何况生男生女也不是他自己所能把控得了的。 还有一点——他一生钟情于甄慧媛,因此多少存有私心,想要他和她生的孩子做继承者。当然,这并非他眼下做此选择的主要原因。 可是,如果江传雄不另娶,江家人想要继续为相为谋臣的心愿显然就得落空,因此甄慧媛坚持道:“老爷要为大局着想,切莫因我而误了大事。” 江传雄朝她微笑,道:“我知道。” 他在想办法。他总是有办法的。 很快,江传雄计从心来,对甄慧媛道:“夫人,我们先对外称殁的是棠儿如何?” 死里求活,以局变局。 甄慧媛马上明白过来,略显迟疑道:“这……不行。” 让江月棠女扮男装,用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来撑住一个家族的门面,她才这么点大,这重担她挑得起吗? 而且,只要这事一经敲定,江月棠本该享有的女性权利便都没了,这对她并不公平。 江传雄懂她的心思,握着她的手说:“我知道你顾虑什么,这只是一个应急策略。” 在时间的洪流里,一切都会过去。 如果保密工作做得好,几十年后,也许谁也不会再怀疑和纠结她是不是真的江月庭。 “老爷的心事我都懂,但是,”甄慧媛摇头道:“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未必能承担得起这个重任。” 一旦江月棠以江月庭的身份活着,她就得像她的父亲、祖父和曾祖一样饱读诗书,科考求官,要在朝堂上与对手斗智斗勇,要为国家大事殚精竭虑,必要时还得挂帅出征,甄慧媛只要想一想这些都忍不住替江月棠捏把汗。 见甄慧媛为难,江传雄便继续开解道:“这五年里我仔细观察过棠儿,发现这孩子的性格还是挺开朗大气的,如果加以糅合塑造,一定不会比男人差,况且经过这一番打造,也能让她触摸到其他女子触摸不到的人生面向,活出个更精彩的人生来。” 甄慧媛摇头,愁苦地道:“但是也等于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她的担忧太多,因此迟迟做不了决定。 江传雄拉过甄慧媛的手,耐心劝导:“局势动荡,国事为大。” 当然,也有赌一把的成分在。 甄慧媛望着他,心里在反复地权衡着。 末几,她红着眼眶道:“老爷难道忍心看她一辈子不能享受丈夫之爱、不能生儿育女吗?” “等她长大成人后我会再想办法帮她恢复身份。”江传雄继续劝导。 甄慧媛以手掩眼,心乱如麻。 一旦对外确定了江月棠的性别,要想再改谈何容易? 江传雄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肩头说:“我说了会自然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他们的对话都被躺在小床榻上的江月棠听见了,她也在思索着。 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她还对前世的事保留着隐约的记忆。 她依稀记得前世时她叫顾微风,乃詹事府左春坊大学士顾可之女。顾家与街对面的魏家是世交,魏家的大少爷魏勤与顾微风从小便认识且有好感,随着年龄的增长,爱情的种子在两人的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魏勤常常借故来顾府,虽然顾微风是被家人禁止与他单独相处的,但他买通了顾微风身边的一名丫鬟,因此能将自己写给她的信顺利地交到她的手上。几年下来,他们两人通过的书信就各装满了一抽屉。 考中进士那天,魏勤迫不及待地到顾家来向顾可提亲,而顾可早就对魏勤其人欣赏有加,因此很快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一年,顾微风十四岁,魏勤十八岁。 顾家答应,等顾微风满十七岁后便让他们成亲。 或许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和对未来的美好期盼,魏勤那三年里的工作表现极其出色,因而深得上头的重用,年纪轻轻便坐到了户部员外郎的位置。 在魏勤二十一岁那年夏天,朝廷派他协同大理寺的人到外地去调查一桩地方官员贪污案,就在案情即将告破时,身为主犯的当地县令派杀手暗中将他们几位朝廷命官给杀了。临死前,魏勤对他的一名下属交待道:“请转告我的未婚妻……此生没能和她做夫妻……很抱歉……我会在来世里等着她……我们到时候再做夫妻……请她……届时......一定要来。” 说罢,魏勤将顾微风送给他的那条绣花手绢从口袋里取出,再将脖子上戴着的玉坠取下,用那手绢包好,递给了那名下属。 当顾微风看到魏勤的尸体和遗物时已是四天四夜之后的事,她当即晕倒在地。 此时,距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她连嫁妆、将为人妻的心境和要对他说的情话,都已准备好。 可他却没了。 伤心过度的顾微风一病不起,不出五天便奄奄一息了。 第六天清晨,顾微风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三年前,当魏勤来顾家提亲时顾可要了他的八字,连同顾微风的八字一起去找人算,算命先生说这两人是鸳鸯蝴蝶命,是一旦遇上就注定会情深似海、生死相随的那种。 那时,顾可听了不知多高兴呢。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还没有生相伴就迎来了死相随。 魏家和顾家都很可怜这对苦命鸳鸯,想要让他们死后在一起,但他们毕竟还没有成亲,不适宜合葬,因此便商定将顾微风安葬在距离魏勤的墓地不到一丈远的地方,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相随相伴。 当顾微风随着江月棠的出生而来到这一世时,她还保留着这一段记忆,只是,这一世的她无论出身、容貌还是性格似乎都跟前世时大不一样,她猜测她的勤哥哥在这世应该也变了样。不过,她始终相信,只要是他,她就能有那种感觉,因此,无论他的容颜、性情与前世的相差有多远,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将他给辨认出来。 她一直在等,等他出现。 可以说,来到这一世后,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与勤哥哥再续前缘的事上。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但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找到的。 眼下,哥哥死了,父亲已经五十岁,“辅佐国君,安国兴邦”又是江家三代男儿约定俗成的使命,如今局势动荡、家国飘摇,正是需要有更多的热血男儿挺起胸膛背负起使命之时,她身为江传雄唯一的后代,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她现在虽然才五岁,但因还保留着几分前世成年后的心智,因此多少能体味得了父亲的这片苦心。 只是,一旦背负起使命,她今世就得与她的心爱之人错过了。他一直等不到她,会不会很伤心? 她如何舍得让他白等一世? 但是,眼下的情况又是如此的紧急。 虽说枯荣自有天命,但也得先尽了人事才敢说无愧无悔。 道路再多,也只能择一条走。 只是,现在无论她择哪一条,遗憾似乎都已坐实。 可是,即便明知有遗憾也还是得做出选择。 她的心在挣扎着。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丫鬟隔门道:“老爷,夫人,老夫人回来了,江侍郎也来了,正往这边来呢。” 陶老夫人乃江传雄的母亲,为给病中的两个孙烧香祈愿,她今日一早便到大佛寺去了。 自从江月庭和江月棠得了怪病,她就隔三差五地往大佛寺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虔诚感动神灵,让他们得以早日恢复过来。 江侍郎则是江传雄的堂弟江传隆,时任礼部左侍郎。他最近跟江传雄的死对头司马彧走得挺近。这事江传雄私下里跟甄慧媛提过,那时江月棠刚好也在,便记下了。 得知这消息后江传雄和甄慧媛都不禁心下一紧。 如果再不确定下来,等他们进来时一切就来不及了。 外头已经传来陶老夫人跟下人说话的声音。 情急之下,甄慧媛扑通一声朝江传雄跪下道:“老爷,一切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就在此时,躺在小床榻上的江月棠却忽然道:“爹、娘,给我换衣服吧。” 江传雄和甄慧媛都惊讶地望向她,想要确认一下自己是否听错。 “快给我换吧,不然来不及了。”江月棠再次道。 虽然她还病着,但声音却是无比的清晰和坚定,仿佛快刀斩乱麻,又仿佛下定决心般,要将这件事,一锤定音。 ................ 亲们,我又开新书了,每日早上九点前更新。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故事,谢谢! 第二章 急煞 就在江传雄的母亲陶夫人快到门口时,凤凰居的门忽然打开,江传雄走出门口朝母亲行礼。 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一如他往常一样,把人生的境遇不动声色地接受、转化,让沙漠开出花,让造化造造化。 陶老夫人焦急地问:“他们都还好吧?” 江传雄朝站在陶夫人身后的江传隆看了一眼。 江传隆见堂哥朝自己看来,忙说:“我听说侄子和侄女的病情又加重了,特地赶来看一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没想到在大门口碰见了伯娘。” 陶夫人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她此时最关心的是自己那两个孙。 江传雄轻声答道:“棠儿殁了。” 这声音虽然很轻,但江传隆听见了,他神情一愣,想说点什么,又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便叹了口气。 陶夫人却是失魂落魄般扑向江月棠的小床榻。 此时,躺在江月棠的小床榻上的乃已经换成女装的江月庭。 由于这对龙凤胎本就长得像,加上如今江月庭换上女装的缘故,陶夫人对他的身份毫不生疑。 “棠儿,我的乖孙呀!”陶夫人扑到已经毫无知觉的江月庭身上大哭道,难过得声音都变了。 下人们纷纷在门外朝里望。 没得主人的授意,他们不敢进去。 甄慧媛虽然也很伤心,但此刻好歹是止住了些,便过来扶起陶夫人,让她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 陶老夫人今年六十七岁,鬓发如银,庄严高贵。她出身名门,自小见惯大场面,因此即便到了这个岁数,也依然通身透着气派。此时她已冷静下来,抬眼对甄慧媛道:“棠姐儿这般也非你我所愿,如今既已成事实,就将她的后事张罗得尽心些吧。” 甄慧媛忙说:“全凭母亲做主。” 在婆婆面前,她一向不逞能,尽管她实则既有主见也有能力。 陶夫人便让管家进来,将要做的事一一嘱咐下去。 当江传雄进来时,他只听到“棺材找福木堂的张师傅做、法事找大佛寺的了了法师做、彩棚找胡二狗家做”这几句,便知陶夫人已在安排江月庭的丧事事宜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向摆放江月庭的小床榻,看着江月庭那已经变了颜色的小脸,哀痛才铺天盖地般袭来。 他半蹲下去,将脸贴在他那已经没有温度的脸上,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他再有能耐,也不能起死回生。 感慨万端。 江传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身轻拍他的肩头。 江传雄这才受惊般站起身来,并快速地擦去眼泪。 “望哥哥节哀顺变!”江传隆说,眼光朝床榻上的江月庭看去。 已经换上女装的江月庭已然就是江月棠的样子,江传隆怎么看也看不出破绽来。 江传雄却颇担心会被他识破,遂说:“到外头去吧。” 他说完,自己便走在了前面。 江传隆又看了江月庭一眼,才跟着堂哥走出去。 在走廊里,江传雄负手背着他道:“我听说你最近跟司马彧父子走得很近。” 其实是江传雄亲眼所见。 江传隆忙说:“就只是前天与他在万历酒馆巧遇了,说了几句客气话而已,私下里从没跟往来。” “你四十好几的人了,在官场也浸淫了这么多年,哪些人能近,哪些人不能近,心里总该有数了。”江传雄淡淡道。 他与这个堂弟一向志趣不相投,所以平日里很少聚在一起谈事,只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宗亲,他不希望他认贼为父,到头来毁了自己,才说出这番话来。 江传隆听了忙赔笑道:“这个我晓得,哥哥莫要担心。”又说:“小侄女殁了,我也很伤心,我回去跟夫人讲一声,让她过来安慰安慰伯娘和大嫂。” “安慰就不必了,出葬那天过来一下就是。” “好,那我先告辞。”江传隆朝江传雄的后背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江传雄回了书房。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培养江月棠。 先前,他们都是以闺秀的那一套来教育她,现在要把她当男孩子来培养,就意味着她得做出很大的调整。 这确实很难为她。他感到内疚,也隐隐担忧。 江月棠被陶夫人像抱着个易碎的瓷器般抱在怀里,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虽然她现在穿着的是哥哥平日里穿的衣裳,虽然满屋的人都把她当成了江月庭,可她心里很清楚——她是江月棠。这是没法否认的事实。 要适应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此刻的她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陶夫人只当她在病中,精神不好,所以也没起疑心。 为了让她高兴点,陶夫人摸着她的小脸问:“庭哥儿饿了么?想吃点什么么?” 江月棠摇头。 “你妹妹……没了,现在你就是你爹娘的独苗了,一定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江月棠点头。 陶老夫人笑了,道:“你阿爹,他是以昭国首辅和第一谋臣的标准来培养你的。” 江月棠朝她微微笑了笑。 “所以书得好好读,功课得认真做。” 江月棠点头。 陶老夫人便问:“上个月你阿爹带你进宫去玩,听说陛下还跟你对了好几首诗,是哪几首?” 江月棠顿时呆住。 江家对她制定的教育跟江月庭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才五岁的她还没有学过诗,只勉强识得百来个字罢了。 虽然她前世活了十七年,却只记得跟魏勤和父母有关的事,至于诗词歌赋类的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现在倒好,陶老人一上来就问这个,江月棠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可是总得回答的,不然就该让老夫人起疑了。 然而,那天进宫的又不是她,她怎么知道哥哥和皇上对的是哪几首诗? 况且她现在连一首诗都没学过,想随便念几首来忽悠陶老夫人都不行。 江月棠心急火燎。 陶老夫见她满脸通红,好像哪里不舒服似的,忙问:“是不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没关系,你先想一想,不着急。” 还想呢,明明根本没有接触过,能想出个什么来?江月棠在心里嘀咕道,欲哭无泪。 能跟陶老夫人说自己全忘了吗? 不,不行,江月庭在世时的记忆力可是出了名的好的。 可是,不这么办的话她又该怎么应付陶老夫人呢? 这般一着急,江月棠便小便失禁了——尿湿了裤裆,连陶老夫人的衣服也弄湿了。 陶老夫人并不介意,忙让下人将衣服拿来。 她要亲自帮江月棠换。 江月棠大惊,迫不及待般挣脱开陶老夫人的手,红着脸道:“棠……庭儿自己换,不劳祖母了。”说罢,她一把接过丫鬟手中的衣物,逃也似地冲进了浴间。 她跑的速度之快,简直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那个在病床上躺了十天的娃儿。 ............... 亲们,今天的更新来了。新书,求收藏。 第三章 告别 在江家,江月庭和江月棠的衣食住行一向有专人照顾,因此当江月棠往浴间跑的时候两名丫鬟也赶紧跟着去。 不过江月棠已经踮起脚尖将门给从里头锁住了。 “少爷,你一个人能行吗?”其中一名丫鬟不放心地问。 “能行。”江月棠边答边换衣服,小脸儿因为紧张而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虽然没有亲自换过衣服,但她毕竟看过丫鬟们怎么换,因此倒也没怎么费劲就把衣服给换好了,只是,她马上意识到——日后,她洗澡时、更衣时就得特别小心了。 江家毕竟是名门大家,每个人都配备有几个丫鬟,这些丫鬟又都是甄慧媛精挑细选进来的,个个都机灵得很,她要想天长日久地瞒过她们实非易事。 那要怎么办呢?如果洗澡、穿衣这些事都由她自己完成的话势必更容易引起怀疑,但如果由她们服侍又肯定会暴露身份。 江月棠边扣扣子边想,心事重重。 外头又传来敲门声,她的思绪被打断,忙对外头说:“就好了。” 她缓缓地走出浴间,一边思索着刚才想到的那些问题,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应对陶老夫人。 忽然,她想到了父亲,目前恐怕只有父亲才能帮她回答陶老夫人的问话了。 江月棠走到陶老夫人的跟前,略一鞠躬,怯声道:“祖母,我有点急事找阿爹,我能不能先去找了爹再回来?” 陶老夫人眉头皱了一下。 这孩子,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就想着去见阿爹了? 不过陶老夫人并没有深想,笑着点了一下头。 一名丫鬟便拉着她的手去了江传雄的书房。 见她来找,江传雄忙上前几步将她抱起,关切地问:“怎么啦?” 江月棠望向他。 两人的目光相遇,一时皆定住。 那个秘密,可能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们心知肚明却不能对外说的秘密,只是在这里,在只有他们两个时,他们都不必掩饰。 江月棠一下子就哭了。她小小的身躯剧烈地抖动着,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江传雄的颈脖。 江传雄的心顿时就碎了,拍着她单薄的后背说:“阿爹对不住你!” 江月棠摇了摇头,道:“祖母问我月前进宫时跟陛下对的是哪几首诗。” 原来是为这事。 江传雄也立即意识到——即便是一些很小的细节,对于刚转换身份的江月棠来说都会是莫大的考验。 为了能始终不露破绽,江月棠恐怕真的得把江月庭先前这五年里学过的东西、去过的地方、说过的话都记下来才行。 江传雄决定从明天起亲自教江月棠,并将自己先前教给江月庭的东西也全部教给她。 眼下,他得为她解决陶老夫人出的难题了,于是他将江月棠放下,拉着她来到书桌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三首诗。 然后,他微笑着对江月棠说:“这就是那日陛下和你哥哥对的诗,来,我教你念。” 江月棠遂跟着他认认真真地念。 她目前为止只识得百来个字,这三首诗里就有五个字是她没学过的,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慢慢学的时候,便硬是靠着记住它们的发音来将它们背下来。 江传雄在教她念了三遍之后便说:“能不能在一刻钟内将它们背熟?” 如果在平时,他不会这么要求的,但现在,母亲在那头等着。 江月棠点头道:“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能。”江传雄用不容商量的语气道。 江月棠只好拼命地记。 三刻钟后,她可以背出来了,但是背得很不流利。 江传雄又让她继续背。 又过了一刻钟,江月棠才可以将它们流利地背出来。 江传雄便抱着她去找陶老夫人。 “祖母,我背那几首诗给您听。”她说,小心翼翼地走向陶老夫人。 看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陶老人又笑了,一脸和气地说:“好啊。” 陶老夫人将她抱到膝盖上。 江月棠便晃动着小脑袋轻声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1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虽然中途她有停顿下来想了想,但最终还是完整地将三首诗给背了下来。 背完之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她刚才紧张得都快要哭了。 “背得真好。”陶老夫人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江传雄也暗松一口气。因为知道江月棠还在病中,所以江传雄以江月棠需要休息为由将她从陶老夫人的怀中接过,抱着她回了凤凰居。 江月棠紧紧地搂着江传雄的脖子,又将小小的头颅靠在他的肩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困了。 在父亲的怀里,她是安全的,所以她放心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被外头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吵醒。 她仔细聆听,知道是帮忙办丧事的人来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习惯性地看向哥哥的床。 但是哥哥的床已经不在了,那里现在是一小块空地。 江月棠眼眶发红,忙将脸转到一边去。 她的哥哥,就这样去了。他大概不会想到,她会以他的身份继续将“他”的人生走下去吧? 但她知道,不管她顶着的是谁的身份,她过的依然是自己的人生。 现在,她大概知道自己将要过的是怎么样的一种人生了,但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心里难免恐慌。 从外头的人的说话中她知道——哥哥将于明天一早下葬。 她的哥哥,明天就要与她阴阳相隔了。 她忽然想去看哥哥最后一眼,便起身下床。 服侍她的丫鬟见状忙过来问:“少爷需要什么?” 江月棠竭力装出小男孩的腔调道:“我想去看妹妹最后一眼。” 那丫鬟当即连连摆手道:“没得老爷夫人的允许,你不可以去的。” “我去看一眼就好。” “不可以,你自己都还病着呢。” 江月棠却自有主张般从她身侧一溜烟跑了。 那丫鬟大惊,忙提着裙摆追。 江月棠灵巧地穿过人群,来到了位于彩棚里头的那张小床前。 由于棺材还没有做好,所以江月庭此时是躺在床上的。 床里的江月庭穿着女孩子的衣服,梳着女孩子的发髻,看起来跟平时的江月棠没什么两样,因此谁也不曾觉察他的真实身份。 她俯身去看他,目光认真又仔细。 那张小脸,粉雕玉琢般,可爱又秀气。此刻,他像个瓷娃娃般躺在这里,尘世的喧嚣再也与他无关。 往事顿时一幕幕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她的哥哥,曾为袒护她而挨过父亲的打,曾花光所有的零花钱给她买小花包,曾在她生气时长守在她的门前哭着求她原谅…… 她于是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哥哥,以后就由我来替你完成你要做的事,你安心地去吧。” 说完这句,她转身,一步步离开。 哥哥,别了!哥哥,一路走好!哥哥,愿你在那个世界里无病无灾、心想事成! 江月庭将被下葬于观音山,是由了了法师选的地址。了了法师说那个地方有生气。了了法师还说人死只是肉体的消失,其体内的阴阳之气还一直存在,只要找到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就能使这股气与穴气相生,形成生气,产生聚福、生旺的能量,继续保护在世亲人的气运。 天有大命,人有大命。 江月棠忽然没那么忧伤了,她相信——她的哥哥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默默地保佑着江家。 备注1出自:李白《关山月》、?黄庭坚《寄黄几复》、?杜牧《江南春》 ................. 亲们,今天的更新来了。一万多字了,要爬新书榜了,求点击、推荐、收藏和长评,多多益善。 第四章 开始 当江月棠回到卧室时,江传雄和甄慧媛正在小声地商讨——怎么样才能将江月棠的身份给掩饰好。 “洗澡时是断不能让她们近旁的,更衣时也不行,可她还那么小,要她一个人来也不妥,况且江家乃名门世家,让一个少爷自己洗澡、穿衣,这话传出去也遭人笑话。”甄慧媛小声道。 她是想这几年里亲手照顾这小娃,又怕江传雄不同意。 “这有何难?”江传雄一撩袍摆坐下道:“作为刚失去一个孩子的父母,自然会加倍疼爱剩下的孩子。” 甄慧媛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低声道:“那我就以她的年纪小为由亲自帮她洗澡和更衣,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和她先说好。” 江月棠已经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轻声接话道:“呆会沐浴时,我就说我想娘亲帮我洗,让她们候在外头。” 江传雄和甄慧媛忙扭头看向她。 一身男娃装的江月棠缓缓地朝他们走近,如果不是他们知道事情的原委,恐怕也会当眼前人是江月庭的。 江传雄伸手一把将她抱起,赞许道:“没错,庭儿真聪明。” 他是故意叫她庭儿的,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得把她当真正的庭儿来看,而她也必须得马上适应这个身份。 那晚,到了沐浴时间时,江月棠果然撒娇说要甄慧媛帮她洗澡,甄慧媛顺势依了她,抱着她进了浴间。 可是,当甄慧媛看着一/丝/不/挂地躺在水中的江月棠时,还是因为疼惜和愧疚而掉了泪。 江月棠便安慰她道:“母亲别难过,孩儿觉得当男孩也挺好的。很小的时候,孩儿就仰慕父亲,希望自己长大后也能像他那样当大官、做大事,这下正巧有了机会,不是应该高兴吗?” 这样的话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甄慧媛既吃惊又欣慰,连连亲了她的脸颊几口,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又说:“你也别太担心,你爹爹说过等你长大成人后会想办法帮你恢复身份的。” “那时的事那时再算吧。”江月棠笑着说。 只有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好像就已经完全地接受了这个身份,这不由得让甄慧媛再次吃惊。 这个孩子,真的有点早慧呢,甄慧媛在心里想。 太早慧的孩子,挫折总会多一些的,甄慧媛不免担忧。 但是,她能够在这点年纪就分得清轻重缓急,看得见大局,做得出取舍,甄慧媛又有理由相信她能应对得来。 再说了,她不还有她和江传雄吗? 甄慧媛又振作了起来。 夜里,江传雄来到江月棠的榻前,抚摸着她小小的头颅温声道:“棠儿,从现在起,我和你娘亲就得在人前叫你‘庭儿’了,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心里就忘了棠儿,我们永远不会忘的。” 江月棠点头。 “明天下午,我下衙回来便教你读书识字,你记得要午休好。” “好。” 江传雄便在她的床边坐下,问:“想不想听个睡前故事?” 江月棠最喜欢听故事,因此连连点头道:“想。” 于是江传雄便轻声给她讲起故事来。 甄慧媛在不远处看着。 那个男人,他正用尽所有的温柔来哄他的宝贝女儿入睡,这是甄慧媛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不禁又欣慰又感慨。 次日下午,江传雄一下衙回来便将江月棠带进了书房,指着书桌旁那张叫人新做的高椅道:“这是你的椅子,你以后就坐在这里听阿爹讲课。” 江月棠便爬着上了椅子,然后再端正坐姿。 此时的江传雄完全没有了昨晚哄她睡觉时的温柔,而是一脸近乎严峻的严肃,让江月棠也不敢不认真。 江传雄将一张白纸展开,在上面画了一幅地图,并在地图的不同方位上标上地名,然后,他指着这幅看似一朵花的地图对她说:“这便是中原五国的地图,很像一朵五瓣的花,是不是?” 江月棠也觉得很像,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国家——昭国,处在最南端,目前共有四十八座城。我们的东端,是曙国,目前有四十三座城。我们的西端,是晔国,共有五十座城。西北端,昀国,三十八座城。北端,昈国,三十九座城。现在,你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中原共有二百一十八座城,晔国疆土最大,我国第二,曙国第三,这三大强国正好相邻。” 江月棠目不转睛地看着,仔仔细细地听着,将五国的概况记在了心里。 江传雄接着道:“三百年前,中原共有二十五个国家,后来,一些国力较强或国君较有魄力的国家便不断地吞并邻国,以扩充自己的疆域。两百五十年后,中原形成了五国鼎力的局面。听得懂吗?” “听得懂,”江月棠注视着地图道:“阿爹讲到五十年前中原五国的局面了。” 江传雄赞许地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自中原五国鼎力之后,国与国之间的斗争并未消失,只不过因为大家都很强,不敢轻易打起来。还有,先前毕竟打了两百多年,大部分人都想消停一下了。当然,总有一些人是不肯消停的。为了尽量避免战争,五十年前,昈国的国君提议——干脆五个国家握手言和,谁也别打谁了。可是,有两个国家的国君却不愿意,他们不满足于现状。僵持不下之后,昈国的国君向各国的国君和民众收集意见,最后,达成了共识——用一种更人道的争夺方式来扩充自己的疆域。” 江月棠大感兴趣,忙问是什么方法。 江传雄笑着亲了她一口,在白纸的一侧写下“谋略大比”四字,接着,他解释道:“谋略大比即五个国家各派出一名该国最厉害的谋士来参加大比,以最后胜出的那个国家为赢国,其它四个输国便得各割让一座城给赢国。”又接着道:“此大比每三年一次,每次由上次赢的国家为东道主。” “如果输了,就得连城里的人也一起割让吗?”江月棠仰头望着父亲问道。 “是的,他们得无条件地归属赢国。” 江月棠忽然意识到——这种争夺地盘的方式看似斯文,实则非常凶残,如果某个国家连输多届,便会面临覆国的危险,因此,她眨了眨眼,道:“怪不得阿爹常说局势动荡。” “嗯,这五十年来各国都在想尽办法培养谋士,以便在大比上为自己国家赢得更多的疆土。” 江月棠郑重点头,望着江传雄问:“阿爹,昭国当下的第一谋士是您吗?” “是的。”江传雄将手抚在她的肩头上,道:“你的祖父、曾祖父以前也是,所以,阿爹希望你以后也是。” 说这话时,江传雄的目光中满含期许。 ................ 亲们,今天的更新。本书到今天已满一万字,有资格争夺新书榜了,所以急需点击、收藏、推荐票和长评,欢迎大家踊跃投票和给本书写长评,不胜感激! 第五章 压力 江月棠朝江传雄郑重点头。 她知道,自她昨日做了那个决定起,就等于接受了一种比原身份更加危险动荡的命运,从此,责任、使命、家国,便是她生活的主旋律。 看着她那张由于夕阳的映照而仿佛镀上一层淡淡光晕的可爱小脸,江传雄感慨万千。 这个小女娃,她真的担得起这副重任吗? 她本该像其他闺秀那样每天读读诗、弹弹琴、绣绣花就好了的啊! 江传雄的心阵阵作痛。 但这个选择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他随即坚定心志。 而江月棠呢,她显然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命运,因此她主动道:“阿爹,您继续讲吧。” 江传雄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在中原五国,有一个共通的规矩——顶级谋士争夺赛中排名第一的谋士可以角逐内阁首辅之位,第二、第三名的也可直接拜相入阁,皆不论其出身,因此这三人是可以不用走科考之路就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但是,他们走的这条路并不比科考之路好走,相反,要艰难得多。” “谋士分初级谋士、中级谋士、高级谋士和顶级谋士四个等级,由本国举行的谋略大比评出,每五年举行一次,统称为‘谋士资格赛’。因为那天是六月九日,因此也称之为‘六九赛’。”又说:“每届选出初级谋士一百名、中级谋士五十名、高级谋士十名、顶级谋士三名。” 见江月棠点头,江传雄便知道她已经听懂,遂继续道:“一位有志于当谋士的人,需从初级谋士步步晋级,直到成为顶级谋士为止。” 江月棠便问:“阿爹,既然每五年一次的角逐赛中会出一个排名第一的顶级谋士,是不是就表示每五年就会有更换一次首辅的可能?这个排名第一的谋士是不是就叫‘第一谋士’?” 她的阿爹连任了二十五年的首辅,又是大家口中的‘第一谋士’,她想搞清楚这之间的关系。 江传雄的眼睛里顿时露出赞许的神色,微笑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解释的——谋士跟首辅的职责并不相同。谋士,重在为国君出谋划策,不具备行政权。首辅,则具备行政权,可以直接参与政事。因此,当谋士资格赛的结果出来之后,顶级谋士排名第一的那位还得与首辅进行一次综合能力的较量,如果这位谋士最终胜了这位首辅,那么,他可以取代他坐上首辅之位,如果他胜不了他,那他就只能称为此届第一名的谋士,而不能称为该国的‘第一谋士’。”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被称为‘第一谋士’时,即表示他既是该国的首辅,也是谋士资格赛中排名第一的谋士?”江月棠仰头望着父亲认真地问。 江传雄笑了,说:“是的,是这么一个概念,但为了与第一名的谋士区分开来,我们通常简单地称这个人为‘内阁首辅’。” 江月棠感叹道:“所以,能当内阁首辅的人就是该国综合能力最强的人。” “是的。” “那么,阿爹连胜了五届,应该算是历任首辅中最厉害的一位了吧?” “暂时算是。” “那些得了第一名而没坐上首辅之位的谋士,他们会被安排到哪里去呢?” “他们会被安排到内阁里,但是内阁一共只需六名成员,因此剩下的便全归到‘谋士团’里去。这个团,相当于国家的智囊团,里面云集了该国最有谋略的、不同年龄层的人,他们共同为国家的繁荣昌盛出谋划策,是国家的中坚力量。内阁和谋士团,就等于一个国家的头脑,他们的所思所想,所有主张,都决定着这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因此,能当上顶级谋士的人都不会是一般的人。”江传雄望着江月棠语重心长地说。 如果说江月棠先前对家国、使命和责任的认识还只是停留在模糊的阶段,现在,便像是掀开了其面纱的一角,看到了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的世界。她的心里忽然沉甸甸的。 可是,她现在除了识得百来个字之外什么都不懂。还有,她忽然意识到——今年正好轮到了‘谋士资格赛’的第十届,而今天已经是五月三日,距离比赛的日子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点了。 她顿时就慌了。 假如一个人从五岁开始参加谋士资格赛,假如他又有幸在每个阶段都顺利通过,等他获得顶级谋士荣誉时也已经二十岁了。如果她不参加这一届的资格赛,那就得等到她十岁时才有机会参加。那么,这样算下来的话即便她之后每届都能顺利晋级,她阿爹也等不及她成为顶级谋士就得致仕了。 因此,如果她想在阿爹致仕前成为顶级谋士的话就得参加本届的资格赛。 可是,一个只识得百来个字的人能在一个多月里变成一个敢于去角逐初级谋士资格的人吗?她根本不敢想。 江传雄看出了她的心思,拍着她的肩膀说:“孩子,阿爹明白你的担忧,阿爹也同样担忧。不过,显然你已经明白,如果你错过本届的资格赛,你就没有办法赶在阿爹致仕前成为顶级谋士了,就更别说角逐首辅之位了。孩子,只要心志坚,没有做不成的事,所以,阿爹希望你打起精神来挑战此次的比赛。”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江月棠急得快要哭了。 江传雄将她抱过来,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道:“阿爹知道。然而我们不能轻易地退缩。阿爹现在就给你制定学习计划,只要你严格地按照阿爹的要求来,还是有希望的。” 真的吗?江月棠半信半疑。她只知道哥哥从三岁起便开始学习谋略知识了,而她,显然已经迟了两年。 江传雄当然也知道这做法太过冒险,可是从他决定让江月棠女扮男装那一刻起就没想过退路了,因此他必须试一试。 他身为昭国的第一谋臣,每天都生活在韬略中,他的谋略和学问自然是无需置疑的,但即便他再有能耐,再会教,也得江月棠能理解并消化得了才行。 眼下,江月棠可谓是一张白纸,要使得这张白纸上产生丰富的内容,还得一笔笔来。 于是江传雄对江月棠说:“谋略大比由围棋博弈、治国谋略和兵法大比三部分组成,我会先花六天时间教你识字,然后分别花十天时间教你掌握这三种才能。这六天的识字时间里,你须得认识、理解并会运用三千个我们常用的汉字……” 还没等江传雄说完,江月棠便哇的一声哭了。 .............. 亲们,更新来了,这章我反复地修改了很久,所以更新晚了,很抱歉!亲们,现在是本书角逐新书潜力榜时期,需要点击、收藏、推荐票和长评,请大家鼎力支持,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