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上》 缘起 繁忙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各种声音交织,汇成了一曲乏味而充满生机的乐章。一座雅致的茶楼伫立在闹市之中,楼内的文人雅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好似在进行什么文章诗词研讨。 几个穿着青色儒袍的学子,手中拿着几张纸,纸上满是密麻的蝇头小楷。学子甲一脸兴奋:“看看,我买到了什么?”学子乙和学子丙一起惊呼:“《南陵小报》典藏版人物外传,好运气呀。” 学子甲得意不已,“我一买到这一卷,可就找来两位共赏。”几人又互相吹捧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小报开篇记着的是一段百年前的奇人逸事,说的是当时天下第一美人安康公主陆小独,和平南将军周朝,即周暮云的爱情故事,两人在桃花宴上一见倾心,不久,就结为夫妻,恩爱非常。婚后,两人连破几起大案,稳定朝堂风云,后浪迹江湖,留下一段段传奇故事,隐居山林,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陆小独,周暮云,确有其人,但事实真相果真如此吗?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一百年前,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百年前。丰源十年 大楚国都,南陵,又称天京。陆小独出生。 好像是三月吧,乍暖还寒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带来春的消息,心急的小草也已探出头来。安亲王府迎来了这个家第六个小生命,是的,她有五个哥哥。不幸的是,安王妃赵氏难产死去,可怜的小独一生下来就没了娘。 但陆小独的命,还是好到让天下人嫉妒,因为她高贵的身份,也因为她的亲爹,把她宠到天下无双。 这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先帝驾崩,谥号平。儿子陆张源继位,改年号庆余,寓意百姓丰收。 庆余元年,夏。普元县。 当地财主周金财一双孪生儿女,被土匪绑架。虽然,交了赎金,但两个小孩被扔下悬崖。周老爷苦苦搜寻几天几夜,发现儿子的尸体,女儿也奄奄一息。 历经生死劫难,女儿侥幸生还,但受伤严重,面部从右眼眼角,跨过鼻梁,延伸至左脸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面容可怖。 并且身上也有无数伤口,腹部更是受伤严重,可能难有葵水,一生不孕。 周家老来得子,还是双生子,夫妻两人疼爱非常,现下儿子已去,只剩一个女儿,不忍心女儿以后受苦,对外宣称死的是女儿。 夫妻两打算好了,等女儿年纪大了,花钱买个人,再在族中过继一个孩子,他们留下的财产足够女儿一生衣食无忧,他们只愿女儿能平安度过一生。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两老脑袋想破,也想不到,在他们女儿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没错,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警察穿到了周晓霞,现在是周朝的身上。 周朝对于前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懵懵懂懂的感觉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但要具体说出什么来,她也不清楚,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 她穿来时,是在土匪窝中,周晓霞体弱,发了几天高烧就去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她。听到土匪要撕票,她带着真正的周朝逃跑,没想到被土匪发现,两人被逼跌落山崖,土匪也难得搜寻,反正两个小孩,掉下这么高的山崖,必死无疑。 哪里想到,她命大,被树枝拦了几下,没有死,虽然离死也不远了。但她对土匪的恨已深深埋下,还有死去的周朝,她对他充满了愧疚,没有救下他,是她的失误。至于周家夫妇,她会好好进到一个子女的责任。 庆余十八年。 四月的南陵真的很美。尤其是城郊的桃林,氤氲一片。深深浅浅的粉,缠缠绵绵落了一地。 近日,有一场诗会将在桃林举行。名为诗会,其实是青年男女相亲的地方,每年有无数男女在此互生情愫,促成了一对对才子佳人。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必须有官府发放的请柬,才可入内。 今日,正是桃林开放之日,无数男男女女涌入。每人在入门处可得桃花一支,若对哪位有意,可将桃花赠予对方,若是对方回赠,便可促成一对良缘。当然,你也可以不回赠,但别人赠予的桃花是不可以拒绝的,所以,收到桃花最多的人,也是最受欢迎的人。 林中很是热闹,看花,看人,煞是美妙。大家往往三三两两走在一处,也有个别独行之人。 周暮云,便是其中一个。暮云,是她二十岁时,恩师为她取的字。前几个月,她进京述职,南方匪患基本已经稳定,用到她的地方也少了,朝廷里争功的人也多了,再加上她长得丑,圣上安慰性地封了个平南将军的名号,奖励一座宅院,一些金银财帛,但一点实权也没有,毕竟,她没有什么身份背景。 这样看来,好像她的前途一片黯淡,基本到头了。说是等待调令,其实也是变相冷落,若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以后她也就这样了。 以前军中的上司,给了她一份请柬。她想着确实无聊,便来看看。 结果,显而易见,没一个人瞧得上她,她也乐得清闲,正好赏赏桃花。你还别说,这桃花开得可真好看。她虽是个粗人,也升起了一份雅致的情怀。 逛了半天,有些累了。她瞧着有棵树还挺结实,便一跃而上,开始小憩。 李茂是户部李侍郎家中的庶子,今日和家中兄长李勋一起来桃花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很是兴奋。迎面走来了几个人,原来是李勋在书院的同窗,几人见了礼,便闲聊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李兄,真是难得见到你,去年你好像没来。” “是呀,李兄,你得了几支桃花,我才有三支,可比不上你。”说着,还看了一眼李勋空空的双手。 李勋笑了一下说:“我本是不打算来的,可是家中幼弟到了年龄,我带着他出来长长见识。” 李茂不好意思的对着几人笑了一下,附和道:“是呀,是我缠着大哥出来的,而且,我还听说安康公主可能会来” “安康公主?”“传说中的第一美人!”“天啦!这是真的吗?” 一段骚动后,几人才平定下来“那我们今天,可真有眼福了”“也只能饱饱眼福了” “唉,不要这么悲观嘛,说不定,公主看上你,你就飞黄腾达了” “算了,算了,我可没有这个福气” 众人继续议论着。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安康公主来了” 几人听见,都往那个方向走去。 喧嚣随着几人的脚步声远去,树下恢复了平静。 周朝从树上探出了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公主吗?有意思”随即,从树上跳下,伸了个懒腰,整了整衣服,掸着并不存在的灰尘,也走了。徒留一地桃花寂寞。 意外的婚事 陆小独坐在凉亭里,四周站了好几个侍卫,她有些兴致缺缺,无聊的用桃枝搅拌杯中的茶水。 丫鬟小翠站在一旁,说:“公主,我们去看看桃花吧” 陆小独慵懒地抬了抬眼皮:“不去,脏死了。” “那,我们去看看人吧,听说今年来了很多美人,说不定,公主可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不去,又没我好看,我不要看比我丑的人。” 小翠……,满头黑线,这世上有比公主美的人吗?公主平时人很好,虽然很任性,但也不会随意惩罚下人,但有时候,确实很难搞。况且,王爷吩咐她,一定让公主好好逛逛,争取找个驸马。 毕竟公主已经十八了,年纪有点大了,本来早就该嫁人,也和赵丞相的公子赵君有婚约,哪想赵公子福薄,得急病去世了。可是,公主她真的很懒,下了马车后,找了个凉亭一呆就是一上午。 小翠急呀,忙说:“公主,不如去湖边走走吧,刚刚吃了这么多糕点,积着可就不舒服了,而且,听说,湖中景致很好,桃花逐水流呢。” 陆小独想了想,真的吃的有点多,反正也无聊,正好随便逛几下,就可以找个借口,回家睡觉了,完美。于是,点了点头。 小翠连忙服侍着陆小独向小湖走去。陆小独一路走来,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毕竟第一美人的脸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夸张些的,一脸呆滞,手中的东西掉了也没有注意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接近陆小独,四个侍卫可不是摆设。 她像朝霞,似流云,是高山上的雪莲,绝顶上的灵芝,空谷中的幽兰,总之,不是凡间人。毫不客气地说,所有人都为她而倾倒,不论男女老少。 见之忘俗,没有见过的人,永远也无法想像。 本来有些喧闹的地方,变得雅雀无声,人们只知道用目光追随那道身影,待那抹身影消失,才爆发出长久的尖叫。 陆小独一脸淡定,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谁让她生的如此美貌,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她怎么就这么美呢? 她随意往四处看了几眼,嗯,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而被她眼光扫到的人,都一脸幸福得要死的表情。 她也不管其他人,倚在栏杆边,看到湖里有金鱼,便让小翠拿些鱼饵过来,开始喂金鱼,一边喂,一边向前走动,兴致起来,看到湖中有几块大石头,就踏了上去。 小翠一看,喊道:“公主,小心,石头滑。”陆小独听到声音,向后一看,脚下一滑,悲剧发生了,真的滑倒了,扑通一声,就掉湖里了。 小翠尖叫:“救命啊,公主不会游泳。” 众人一看,纷纷跳到水里,这可是个好机会。救了公主,以后可就前途无量了。于是,第一个人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卓越的泳技,很快到了公主身旁,正准备伸手碰到公主,第二个人出现,把第一个人摁到水里,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大家在水里打成了一团。 我们的公主,很绝望地看着那群打得热火朝天的人,天呀,谁来救救她,她真的不行了,实在没有力气扑腾了,水漫过了她的头,她开始向下沉去,就在她以为一代美人就会命丧小湖时,一个人影向她游来。 那个人影绕到她的背后,架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上托。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她终于被拖上岸了。现在,她可以安心地晕过去了。 周暮云无语地看着晕过去的人,救了溺水的人,好像要做心肺复苏,看到这张漂亮过分的脸,她还真有点心理压力,不过救人要紧。 周暮云蹲下身子,用左手掌紧贴小独的胸部,两手重叠,手指相扣,开始按压,小独吐出了几口水,又捏住小独的鼻子,嘴对嘴吹气,好一番动作,小独才堪堪醒来。然后就看见周暮云那张吓人的脸,尖叫一声,“鬼啊”眼睛一闭,又晕过去了。 周暮云满脸黑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这么吓人吗? 安王府 清晨,小鸟在唱歌,啦啦啦,今天心情好,吃了两条虫,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而安王府中却度过了一个不平静的早晨。 陆小独生气的把一封信摔在地上,接着是贵重的青花瓷瓶,上好的美玉,直到原本精致的房间变得一片狼藉,一边摔,还一边念念有词:“我不嫁,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丑鬼,让那个老头自己去嫁。” 好一通发泄,陆小独摔累了,才坐在卧榻上,手一伸,小翠忙递过一杯茶,再拿着手帕为小独擦擦汗,锤锤肩,重新整理发髻。 小翠小心翼翼地说:“公主,别气了,王爷昨天下午刚给你定下这门婚事,晚上就出去游玩了,只留了这封信给你,还说,还说你的婚事皇后娘娘会为你操办。” 小独气得小脸青黑,但依然美丽不可方物。这个死老头,见势不对就跑路,竟然还请皇帝叔叔下旨,说什么,当众接吻,有损名节,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哼,要说名节,那老头子小时候亲她还亲少了吗?名节早被他毁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和一个丑八怪过一辈子,就想哭。她才不要和丑八怪睡,呜呜~。可是大家都不听她的,逼着她嫁人,太讨厌了,哥哥们也不帮她。 哥哥们: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也舍不得。 平南将军府。 周暮云接到圣旨后,也是很震惊。皇上竟然下旨让她娶安康公主,先不说她的身份地位,但就容貌而言,她也是远远不够格。而且,她也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欺君之罪,可是会诛九族的。 之后,她也申请拜见皇上。可是,皇上日理万机,根本没有时间接见她。向军中上司求助,大家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也有苦难言,好吧,事情也就一直这么拖下来了。 将军府旁原来是前朝宠臣的府邸,占地颇大,闲置了几年,现在被改为公主府,正在进行翻新,看这声势,只怕修得更加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不精。 婚期就定在五月十八,而周暮云的父母,也在来南陵的路上。 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周暮云不知道这场梦的结局会是怎样,但她已经预估到,她以后的生活一定不会平静。 成亲 南陵,五月十八。 茶楼上,街道旁,满是黑压压的头颅,人头涌涌,百姓兴奋地接头交耳。 有不知事的人,看到这热闹场景,也不免驻足,问问身边人:“这是出什么大事了,怎的这多人。” 被问到的人,多半会大声答道:“出大事了,天大的喜事,第一美人要嫁人了,据说有一百多抬嫁妆,皇上的赏赐更是数不胜数。” 随着时间的流逝,街上观看的人也越来越多。 将军府早已准备就绪,好吧,好像也不需要准备什么。早三天,宫里就来了人,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怕公主过来,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周暮云收拾妥当,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就往安王府去。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看热闹的人,见着迎亲队来了,都纷纷探出头来,你争我抢,生怕错过什么好戏,毕竟大家都想知道,能够娶到第一美人的男人,该是何等丰神俊朗,结果一看之下,大失所望,这新郎煞气未免过重,脸上那道长疤,实在是……。 迎亲队顺利到了王府,小独是被大哥扛上花轿的。在这几月里,小独尝试了无数次逃跑都没有成功。好不容易有一次跑出府邸,结果还迷路。小独也很委屈,每次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她当然不认识路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小独上了花轿,到了将军府,轿子停了下来。 一只手从轿外伸进来,小独看了看那只手,修长而有力,圆润的指甲修剪的很好,骨节分明,煞是好看。没想到,这么丑的人,手到是很好看。 小独不满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将手放进那只手里。在周暮云的搀扶下,跨过火盆,走向喜堂。 周暮云的父母已经坐在堂前,不过颇有些战战兢兢,在此之前,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现在竟然坐在皇帝和皇后的下首,能不激动吗? 这足以显现出皇室对安康公主的疼爱,连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妇都来了,但安王爷依然没有出现。 新人完成拜礼后,新娘顺利送入洞房,新郎则在外敬酒。几个嬷嬷守在屋外,只有小翠陪着小独在屋子里待着。 看人都出去了,小翠才忙不迭拿出些糕点和果子,递给小独。小独优雅而快速地消灭了所有食物,才缓缓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满意这桩婚事,可是木已成舟,她也不会堕了皇家的脸面。 结婚可真是一件累人的事,以后,她再也不结婚了,还有父王,等她回去,呵呵呵呵。 至于驸马,她,哼,她也不知道,没结过婚的人伤不起。 天色渐暗,周暮云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在嬷嬷和小翠的帮助下,挑开了红盖头。 盖头下的那张脸,便露了出来,好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弯弯的眉,桃花眼,水盈盈的,挺翘的鼻,殷红的唇,皮肤很好,吹弹可破,五官的比例生的很好,异常的和谐,本就出彩的五官,这样一组合,便有一种奇异的魅惑,尤其是那双眼望向你时,好像盛满了星辰,你只想把一切奉上,只愿得到她眼波流转间的一顾。 饶是周暮云这等,对美色毫不所动的人,也有瞬间的晃神。上次陆小独落水昏迷,形象不佳,虽然漂亮,但没有这般惑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周暮云是穿越而来,此间的人对她的吸引力很小,大多数美人,她见了,只觉平淡。而且,此间人好像过分看重皮相,美貌对他们的冲击力很大。 小翠是从小就伺候小独的,所以受的影响很小,而两个嬷嬷,是前段时间从宫里调来的,不免有些回不过神来。 忙乱中,不小心打翻了酒盏,吓得拜伏在地。小独看到她们这幅样子,笑了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两人连呼不敢,小独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小翠递过酒杯,周暮云和陆小独才喝完合卺酒。小翠又服侍着更衣,卸妆,一切收拾妥当后才退下。 期间,周暮云一直站在原地,原谅她,乡下人没见识。 小独看房间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了,一转身坐在了床上,从床上甩下一床被褥,命令道:“今天,还有以后的三天,你睡地上,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入公主府半步。除非必要,必需离我半尺远,懂了吗?” 周暮云听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在她看来,公主只是个孩子,撒撒娇,闹闹脾气,很正常。而且,不和公主同床,对她也有利。如果以后公主有了意中人,她再与公主和离,辞官归隐,带着父母回家,悠闲一世。 小独看她还挺识趣,便不再说什么,转头睡下了。 周暮云铺好被子,也沉入梦乡。 天上的月光透过窗棂,撒入房中,为两人镀上了一层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