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圭惑》 第一章 “殿下,您醒了?”甘舜华觉得全身都有一种隐隐的痛,微挑了挑眼皮,耳边似乎传来一个婢女急切的声音。 “我……我没死?”甘舜华动了一下身体,当她感受到实在的身体时,迷糊地问了一句。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什么死不死的,可再不许说这种胡话了?”一位穿着灰白色宫褂,头带玉珠发钗,估摸四十多岁的老宫女端着盆子往这边走。 甘舜华正疑惑着,突然脑中一阵刺痛,她下意识捂住头,倒吸一口冷气。脑中闪过一些陌生而有熟悉的画面,她想走近些,却无能为力。 “太医,太医。”那老宫女见到甘舜华这番情景,站起身来向帘外喊到。 甘舜华半醒半睡,模糊之间只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在她床边坐下,还用手替她把脉。 是父后吗?她意识不太清楚,恍惚间好像又看到父后那绝望的眼神。不过多久,眼前一片黑暗。 “唉……这是被那千年灵芝吊着这半条命,这千伏散的毒极烈,怕是……”颤颤巍巍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点惋惜的语气。 “这是什么话,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有事?”那老宫女难以置信。 “这很难说,本来救回来就是个奇迹了,要是能熬过今晚,那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只是一般中了千伏散的毒能活下来的只是少数……臣……也不能保证。” 老宫女沉默了好久......终是将那太医请了出去,自己再回来守着。 三个时辰前。 大红色双绯云裙,外有白纱罩着面颊,一双美目不断地在眼前连连流转:“这位是——” “在于是西域的巫师洛锦,千叶公主有礼了。” 洛锦算不上俊朗,只是平常的相貌,倒是他那蔚蓝色的左眼和浅褐色的右眼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姿色。 “西域的男子都这般漂亮吗?”千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洛锦的异瞳,轻笑着打趣。 “今天还是头一回见,水清阁的阁主洛锦被人给调戏了。”来人一身翠青色大宫女服,头上只插着一根珍珠玉簪,脸上透着高傲的神色,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 “水清阁?”千叶疑惑地看向他。 “好了好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那宫女服的女子看出了洛锦的不悦,“请巫师作法吧!” “大巫师可得快点,等会就来人了。”千叶站在牢门前掩住了嘴。 “千叶公主放心,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各位大人都明白本公主的心意,本公主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千叶邪魅地一笑,将狱卒全部都叫了出去,她现在是想清场了。 洛锦掏出一个流光的不知什么材质的玻璃瓶,蹲下来,将瓶口朝向牢中一位沉睡的女子的头倒去。 那女子明眸皓齿,清秀可人,只是头发散乱在肩上,衣服却是囚装,显得十分落魄。 “你先出去,我要作法了。”洛锦皱了皱眉,示意着留在屋里的宫装女子。 “那就谢谢大人了,我们移月宫会记住这份恩情的。”宫装女子也不扭捏,说完这句话后,也毫不迟疑地退了出去。 确定周围无人以后,洛锦从袖中拿出一个椭圆的镜子,放在嘴边呼叫:“主席,我们已经找到适和mini的容器了。” 镜子内是一个普通的黄发的中年男子,他喜笑颜开,连连拍手:“实在是太好了,马上进行灵魂植入。” “是的,主席。”白发男子严肃地行了个军礼。 “如果你能协助mini长官追回awm和能量源,awm在议会no.3的位置将会为你留着,上校的头衔会让全世界都记得你为人类做出的贡献。”主席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镜中,这个伪装的显示联络器又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洛锦把它揣在怀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融合的身体,嘴角不经意地勾出一抹笑容,主席大人,mini长官可要受一番苦了……你们的贪婪摧毁了母星,我又怎么会让你们得逞。白衣男子握紧了拳头,心里默默地发誓。 当他做完这些事情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将镜子掏了出来,只是呼叫的再不是先前那人,而是一名黄发蓝眸的女子。 “艾莉,全息投影给我照着这个身体做一个,五分钟后应该能搞定吧!”洛锦指了指尚在昏睡的女子。 “额,这个,五分钟没有问题,只是形似度只能达到89%。”艾莉沉思片刻后报告道。 太神似也容易怀疑,到时候好奇心太重反而麻烦。想到这里,洛锦便命令艾莉快点开工,他的时间不多了。 “长官,我已经把信号发给你了,因为时空和能量源的限制,全息投影坚持的时间不长。” 洛锦这边边忙着接受信号,输送到千泷身体中,在她脑中形成影像,将其伪装成原主的灵魂来促进灵魂融合和求生欲。 “已经好了,在下有事,先告辞了。”洛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恐阁中生事,便匆匆客气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千叶一回头,便不见了人影,只注意那宫装女子在原地一直站定,远远望去,也陷入了深思。 水清阁的阁主,真是有趣呢! “我这是……在哪儿……“甘舜华吃力地抬起眼皮,只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重影好像在呼唤着自己。 她鬼使神差般地向前走了几步,这时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待她走进,那人便转过身来。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甘舜华眨了眨眼睛,像那个人询问道。 一身雪白长衫作男子打扮,模样和神态竟有九分相似,等她一开口,竟像了个十成。 “我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星国的公主殿下千泷。至于这是哪儿,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在我的身体里面吧!”那个与自己比较相似的女子说道。 “你......你......”甘舜华惊恐地看着淡然站在那里的千泷,她的身体慢慢虚化,似乎只是一个影像摆在那里。但是却又如此真实。 “我本来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的。我的母亲生下我只是想把我训练成一个能达到她目的的棋子,一个动摇星皇皇位的棋子。而星皇,却恰恰是我的亲生父亲。”千泷说了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她的身体已经趋近透明了,她苦笑着,向躺在地上的甘舜华伸出手:“我不知道你的遭遇是怎样的,但是你的怨念这么强,那生前也一定不好过吧!我想你还想活下去的,是吗?” “是的,我的确是想活下去.”甘舜华也笑了,她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不敢去想,自己死前甘辛夷那嘲讽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简直糟透了。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不是个软性子的人,她需要向自己的妹妹证明。只有活下来,才能去证明。可是活着,又变得那么的奢侈。 “啊——”甘舜华突地大叫,她觉得自己的头猛烈地痛。 甘舜华觉得先前的图影变得有些清晰,似乎有一个黄发的老头在严厉地和自己说些什么,她很想凑上前听,可惜听不到。 “我步步为营,却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关在牢里被下了毒,现在我的身体被灵芝吊着暂时死不了,可是那毒有苗族的诅咒,我可能……是要魂飞魄散了。”千泷没有理会她,自顾自道:“我和你一样,也不甘心,这世间让我牵挂的实在太多。苗族的大巫师帮我招了一个和我身体比较相符的魂魄来,也就是你。”千泷边说这话,还不断地看向后面。 “你是想让我帮你实现你生前未完成的愿望。可是你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可是我们素不相识,你怎么保证我一定会遵守约定呢?”甘舜华听到这里,仿佛看到了希望。 “你说错了,这不是约定。”千泷下半身已经消失,她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她突然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你别无选择,只能接替我活下去。而且这是为你自己打算,不是吗?毕竟,你已经是我了。” 这种重生的诱惑,得到原主同意的诱惑,甘舜华认为,她的确控制不住,她是十分同意的。 千泷说完这句话仿佛费了极大的气力,摇摇晃晃的她一头栽在地上,她的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她的灵魂已经像烟尘一般彻底的消散了。只是甘舜华没有发现,其中一颗肉眼都难以分辨的灰尘直冲而来,从她的额头上进入了他的体内,随后又消失不见。 所以,这是重生了吗?甘舜华全身似乎十分轻松,呆呆地坐在地上,劫后逢生的欣喜和难以明说的悲伤顿时席卷全身。前世被自己最可亲可爱的妹妹玩弄于鼓掌之中,遭受挚爱之人的背叛,不仅自己的儿子被害死,连自己也没有幸免。她越想那些前尘往事,越是不甘和仇恨,到最后,竟连自己也跟着恨起来,她开始小声地啜泣,不过一会,却发疯似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甘舜华的眼角流出一滴透明的液体,沾染了枕巾。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一名正用手帕给擦洗脸的宫女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 “咳咳咳……咳。”甘舜华许是笑岔了气.连连咳嗽,从宫女手中抽出帕子自己擦洗:“你是谁?” “奴婢采薇。”采薇立马跪下,有些不知所措,随后抬起头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不认识奴婢了?” 该死!甘舜华在脑中搜索本该属于千泷的记忆时,却发现脑中是一片空白。 尽是说些无聊的废话,最后忘了把记忆都给我,这下完了。甘舜华本来想体验新生的感觉,现在千泷什么指示都没给她,连她自己要完成什么夙愿都没和自己说,她心里一时火大,把千泷在心中暗骂了几句。 看来先得稳着这丫头。甘舜华打定主意,挥手让采薇起来,顺势抚了抚额头,眉心紧蹙,叹道:“不知怎的,脑中一片空白,有好多东西似是想不起来了。” “这......”采薇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力跑了出去。焦急的苍老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怎么了?” 第二章 “李姑姑,那毒好生厉害,公主殿下都不记得奴婢了。”这次是采薇的声音,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什么?我去瞧瞧。”那苍老的带着担心的声音令甘舜华心神一动,前世自己愚笨,连自己的乳娘都能看透的事情自己却看不透,最后落到个凄惨的下场也是她的自作自受吧。 甘舜华有些自责,鼻子开始泛酸起来。 “殿下,小李来了。”李姑姑慢慢走到甘舜华床前,见到甘舜华眼角的泪痕,劝慰道:“殿下别气了,气坏了身子,那倒让不是那些算计您的人称心如意了吗?” “本宫知道了。”甘舜华应道,这话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星国公主的身份,又再说了一遍:“本公主知道了。” “小李,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本公主说说好吗?”甘舜华装出一副使劲回忆的却回忆不起来的样子:“本公主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李姑姑将甘舜华上下打量了一番,吓得甘舜华以为露出来什么破绽。 “公主殿下,千叶公主来了。”采薇突然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千叶公主?”甘舜华疑惑地望向李姑姑。 “殿下真记不起了?千叶公主是宇王的嫡长女,去年被皇上封了公主。”李姑姑说道这里突然沉默了一会,低声又道:“她陷害公主您入狱,最后竟等不及了,派人给您下毒。” 甘舜华感到十分奇怪,一个只有身份是公主的公主,是有什么胆子给自己下毒呢?她示意李姑姑继续往下说。 “让开,你们这群奴才还敢拦着本公主?”甘舜华正准备从李姑姑口中知道更多关于千泷的事,就被门外的爆喝声给止住了。 “来,我看看。”千叶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就拉着甘舜华左右打量了一番,似乎是见到什么稀奇的物什似的。 来人着血红紧身袍袖上衣,下罩樱红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罗包裹,上面斜系着一个麒麟玉佩,鬓发低垂散插碧玉瓒凤钗,眼角用朱笔画了一朵梅花,透出一股慵懒妖冶的味道。 “三弟待你真是极好。这千年人参是三弟在溧水一战中父皇赏给他的战利品。前几日三弟的生母萧贵妃坠马,需要这人参补补,三弟都没舍得把这人参拿出来,反而给了你这个在狱中畏罪自杀的异母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千叶上前几步,抓住甘舜华的手,左边的嘴角渐渐上扬:“这不是陷三弟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千泷的三弟?甘舜华不解,这是自然的,她又没接触过。 “三弟对本公主好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屋子的醋味可真是大呢!”甘舜华捏着自己的鼻子:“这叫血浓于水,我和三弟留着一样的血。他当然对我好了。” “一个贱婢的私生女也敢说一样的血,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甘舜华被这句话噎得不知所措。 她以为不管是男权制度的国家还是女权制度的国家,都是要看身份血统的,千叶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公主身份,而不是皇女,在自己面前也应该知道分寸。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原主人的父皇是有多么的偏心,连自己的母皇,都是过犹不及。 千叶见甘舜华一言不发,得意地上前几步,露出好奇的神色:“我有一事请教妹妹?” 甘舜华一听“妹妹”这个词,右眼皮跳了几下。但是她还是示意殿内的婢女包括李姑姑退下。而李姑姑看了甘舜华一眼,不得不退下了。 “刚刚我说的气话,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千叶的态度仿佛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一把坐在甘舜华旁边,探了探她的额头,笑道:“妹妹怎么不把我送你的魅蓝深色金花钿给戴上?” “本宫……本公主刚刚醒来,许是侍女放在一边了。”甘舜华在心里早就把千叶定位成坏人,况且她是杀死千泷的人,她自然是不会被眼前的温情迷惑的。 “妹妹头上这个八宝簪花银钿倒是做工细致,精美绝伦。不知道是谁送给妹妹的?”千叶装作对甘舜华头上银钿感兴趣。 甘舜华没有千泷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这个银钿是谁送给千泷的。于是她干脆装傻充愣不回答。 “怎么,不愿意告诉妹妹吗?”千叶的头往甘舜华跟前更近了几步。 “本公主头有些头疼,许是伤还没好,就不送千叶公主了。”甘舜华不知道这个银钿有什么来历,但是这是戴在身上唯一的首饰,肯定是有特别含义的,她实在是怕说错了什么,所以就借口让千叶回去,。 “那姐姐就不打扰妹妹养病了。”千叶说完这句话,微微扶了一下斜髻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千叶走出去的时候,那简直是脚上生风,甘舜华说的这番话简直是给了她莫大的惊喜,那巫师果然所言不虚,她终于能得到移花宫的支持了。 那个位置……也离她不远了……还有那个人……千叶暗暗想到这里,整个人几乎要飘了起来。 李姑姑为首的婢女正在外面候着,千叶一出去,斜眼扫过李姑姑,笑道:“三弟一走你就上这献殷勤来了?真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奴婢只是奉王爷的命令行事。”李姑姑低声应道。 千叶听到李姑姑这么说也不恼,只是露出讽刺的笑容,“哼”了一声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小李,小李。”甘舜华心下松了一口气,唤李姑姑进来。 “公主,她……” “小李,你跟我说说,这个……”甘舜华一把抓下自己头上的银钿:“这个,是哪儿来的?” 李姑姑狐疑地看着甘舜华手上的银钿,试探地问了一句:“这个……您也记不起了?” 甘舜华心里是着急的,因为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耐烦地问:“我记得还问你干嘛?我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唉。”李姑姑叹了一口气:“去年金秋盛典,您锈了一副锦绣山河图当贺礼准备呈上,可是您的丫头云儿她那边的人,她把您的贺礼设计图样给了她的真正主子去邀功,这事把您气得,闹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后来皇上有意偏袒千叶公主也就没有过多追究,而千叶公主也借机送了您这个银钿,说什么是姐妹和好如初的象征。您也是没得法子,即使讨厌,也是日日戴在头上,生怕被她看见,在陛下那里告你一状呢。” “这……最后怎么反倒是我的不是了?”甘舜华摇摇头,自问着。就算是在月国那会,受了多少委屈,也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啊。 “那魅蓝色花钿是?”甘舜华记得千叶给自己提过是她送的。 “这……”李姑姑低下头,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了:“是您母亲给您留的。” 不是千叶送的?甘舜华有种被人上当的感觉,但是头次听到有人说到这个身体的母亲,不免有些好奇,正准备问问李姑姑自己母亲的事时,李姑姑却向她请退了。 “公主,虽然三王爷命奴婢来照顾您,可现在天色也晚了,奴婢也不是这秋临宫的宫人,若是呆久了,恐怕会招惹闲话的。所以奴婢想先告退,明日再来,您看……” 李姑姑跪在地上,头也贴近地面,甘舜华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想着她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就放她回去了。 “谢公主,那奴婢明日再来看您。您保重身体。”李姑姑拜了一拜,就退出了帘外走了,自始至终,头都是低着的。 李姑姑走了,甘舜华现在是烦躁不安,她总觉得千叶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她又觉得千叶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千泷这个身子住了另一个灵魂,最多也不过是觉得自己性情大变。而李姑姑一问到自己母亲这个问题上就避而不答,更让甘舜华感到奇怪。 “采薇。”甘舜华向正候在一旁的采薇招手。 采薇心里有些害怕,感觉自家主子越来越陌生了,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公主?” “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本公主失去了记忆,所以本公主希望你能助本公主想起来。” “公主……”采薇眼神有些躲闪,担忧地看着甘舜华:“您这是怎么了?您从来不问奴婢这些的……” 甘舜华看到采薇探寻的目光,便意识到不妥,忙扶着头假装头疼,“哎哟”一声便解释道:“自从醒来后,本公主就忘记了许多事,千叶公主那日把本公主说得有些糊涂了,本公主所以想寻个人问问......” 采薇一副了然的模样,过了一会她环顾四周,将门窗都关好,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现在没人,您不必装了!”采薇好奇地打量甘舜华,似乎有些好奇。 “你这丫头真是放肆,胡说什么呢?”甘舜华大声吼着采薇,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哼!”采薇微微扬起头,轻蔑一笑:“公主殿下被千叶殿下算计入狱时,我们早就请了苗族的大巫师,让他找一个能适应公主身体的灵魂,让她来代替公主完成使命。你——不过是那个灵魂罢了,这蹩脚的理由,你还是换一个吧!” 甘舜华分析着她的话,内心十分忐忑不安。就连丫鬟都知道我的来历了,那我岂不—— “不过这事鲜少有人知道,加上你我二人,便只有大巫师知晓了。”采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复有人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冷酷地陈述着,话语中满是鄙夷:“现在的问题是,由于你的愚蠢,让千叶殿下有了怀疑,不然她怎会平白无故地拿花钿试探?” 采薇心里极为清楚,那日是她请了济月阁的阁主来做法,以保住那位大人的血脉。就算已经换了一个人,这真切切的皮囊,假以时日的*,她想她的失职之罪应该不会被追究吧! “那——怎么办?”千泷被采薇说得哑口无言,有些不知所措。 采薇见甘舜华这副样子,心底里更是厌恶,有些不耐烦地挥手:“我哪知道怎么办?”尽管自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打心底瞧不起甘舜华的采薇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甩下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 第三章 甘舜华脸色沉郁得可怕,采薇的态度让她想起了并不美好的前世。她堂堂太女殿下,被自己亲爱的妹妹算计入狱时,那些曾经阿谀奉承的奴才也是这种眼神的。 就算是在另一个皮囊里,遭受这种气,甘舜华也是一时不能忍的!但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她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什么也不清楚。甘舜华一想到这儿,重生的喜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是出去透透气好了。”甘舜华紧蹙着眉,披上披风,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又关好。待看到门口空无一人时,也还是叹口气走出了院子。 甘舜华现在居住的秋临宫除了有些冷清,其它还算不错。 天气渐渐转凉,树上的枝条已是光秃秃的,周围的花早已凋谢,没有半分讨喜的颜色,落叶早被婢女扫走,空无一物的庭院,使甘舜华心中更加沉闷。 她毫无目的地乱走,尽管已经是三更了,道路上没有一个人。虽然她觉得这种散步是有必要的,但是她的心情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比之前更加糟糕。 还是回去吧!甘舜华这么想着,寻着来时的那条路返回。 走过拐角的那个亭子就是中门了。甘舜华心中盘算着,只想快点走进皇嗣居所的中门,那扇根据祖制修建的红漆金门,甘舜华前世在月国走过无数遍,现在竟有些怀恋。 “你快点,小心被人瞧见了。”似乎是有宫女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甘舜华听到了。 甘舜华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慢慢朝声音的来源靠近。 两位粉装的小宫女藏在一座宫殿前的大石头那里,待甘舜华躲在假山后窥探时,其中一个宫女似乎有所察觉,警惕地提起放在地上的灯笼,往四周照了照。 假山和那块大石头离得不远,甘舜华刚刚还看到另一名宫女用小铁锹挖着什么。 “出来!我看到你了。”那名宫女提着灯笼,向甘舜华走来。 完了。甘舜华暗叫不好,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可是已经有人从后面揪住了她。甘舜华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截。 “千泷公主怎么在这里?私埋巫蛊可是触犯宫规的。”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是我……不是……”甘舜华有些害怕,抬起头想指着刚刚那两个粉装小宫女辩解,但是这时眼前早没了人影。 “哼!”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甘舜华这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正寻思着用什么办法脱身。 这时这觉得抓住自己后领的手一松,随即跪倒在地。甘舜华往后一看,那位只见一名粉装宫女与一名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纠缠在一起打斗,战况激烈。 那蒙面人见甘舜华望向他,直奔她来,二话不说,一手提起她扛在肩上,趁着夜色遮掩,向外围突去,那粉装宫女见此忙去追,与那蒙面人在空中又交了一次手,粉装宫女自知不敌,眼看甘舜华就要被带走,而自己将会面临公主的责难,她心上一计,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向前一掷,将甘舜华的袖子划出了一个口子,甘舜华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臂,血从伤口处缓缓流出,与惊出的一身汗裹夹在了一起,火辣辣地疼。那蒙面人见此,也不拖沓,使出一身轻功,隐着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等逐渐远了,那人才微微放松一下,一跃至屋脊之上,快步疾走。那人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穿梭于各宫殿屋顶之中。不一会,便把甘舜华送回了秋临宫,顺道关上了门。 “你是——”甘舜华心有余悸,对眼前这个小个子的蒙面人十分好奇。 “真是蠢死了!”采薇将蒙面布摘下,毫不客气地朝甘舜华吼道。 “你……”甘舜华指着眼前的采薇,而她难以置信的模样彻底惹怒了采薇。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脑子。”采薇翻了个白眼,负气地往桌边一坐,越看甘舜华越不顺眼,尤其是她那忍气吞声的模样:“我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大晚上的出去乱荡什么,要不是我跟着你……” 甘舜华眼圈立马红了,只是小声地说嘟囔了几声。 采薇的本来是恼火的,但她眼尖地瞥见了甘舜华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和她苍白的脸,顿时变没了脾气。 只是没好气地吼道:“还不快过来包扎伤口。” 而甘舜华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应着:“是。是。” 凤宫的烛火尚还亮着,千叶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这老狐狸还没睡,正好。 “都准备妥当了?”千叶不放心,问了问一旁的宫女。“ “公主,埋……埋好了。”被问道的宫女颤巍巍地应着 “哼!”千叶眼角一挑,轻笑道:“对不住了,新来的这位……千泷公主。” “不过温养的麻雀,也敢与金凤相争,秋临宫的那位,这次可是死定了。”千叶身旁的女官蓉儿以为千叶再说那死而复生的千泷公主。 千叶摆摆手,让侍女在凤宫外等着,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 “皇上在处理公文。”千叶正准备从内室走去,结果大内监走出来拦住了千叶。 大内监已有八十了,整个人早已是垂暮之年,是前朝末代帝王的贴身大监,老天开眼让他在女制下活到了如今的星皇登基,被委以大监一职,风光无限。 千叶笑了笑,她很明白这位大监的规矩,将一枚金叶子塞在她手中:“本公主今日有要事求见父皇,您通融通融。” 那大监眼骨碌一转,急忙接过那金叶子放在袖中,引着千叶往内室而去:“既是要事,那可耽误不得,您请——” 千叶不语,进去时星皇正撑着脑袋在小憩。 “父皇,父皇——”千叶凑近他唤着。 “阿月……阿月——”星皇呓语着,叫着一个人的名字,眼角似乎还有泪滴落下来。 不好!千叶把正准备推星皇的手收了回来,又梦见那个人了? 她是真的没有胆量叫醒在梦中与那个人相会的父皇,那种后果她承担不起。 “李大人,父皇有些累,本公主不便打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在中门埋了巫蛊之类的影响了宫中的气运而已” “这——这还得了,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奴才一定禀告皇上。”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星皇已经醒了,站在千叶的面前,低沉着脸。 千叶低着头,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出言,生怕惹怒了星皇。 “朕已经知道了,你带路吧!” “是。” 采薇正准备说些什么,一位小宫女推门进来,朝甘舜华行礼:“公主殿下,皇上和千叶公主在外面……” “你先出去,就说公主殿下先梳洗一番再去迎接圣驾。”采薇挥手让宫女出去。 “看来,千叶是想方设法把我留在中门,以便将……啊……对,将巫蛊的事嫁祸我,现在又借故让皇上来。不行,我要去前院一趟。”甘舜华听到宫女的话,迫不及待地奔向前院。完全把站在一边的采薇忘了个彻底。,似乎 “你站住!”采薇呵斥着,眸光深邃,那手臂上的伤…… 一想到这里,采薇咬了咬下嘴唇,她立马拦住甘舜华,沉眸:“你等我一下。” 看到采薇这么严肃,甘舜华也就乖乖等着,只见采薇不一会就来到自己面前,她捧着一个精致的不知道小盒子,似石非石,是银非银,遍体透明,似乎被荧光环绕。 “这是——” 采薇露出一副不舍的模样,最后把心一横,打开了盒子,里面装有乳白色的液体,只有一半,显然是用过的。 “只有一点了,你忍着疼。”采薇说完这话,就把那液体倒在甘舜华的伤口上。 疼,是那种撕扯的疼,随后便是痒的感觉,甘舜华闭着眼睛,强忍着。直到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袭遍全身,甘舜华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来看,伤口上早没了之前的狰狞,已经是光滑细腻的肌肤,如初一般。 “快去吧!”采薇的神情十分复杂,催促着她。 甘舜华并未放在心上,尽管对此感到惊讶,但想想自己能重生这种事都能发生,也就见怪不管了。何况,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物自己没有多大的好奇心,甚至……习以为常。 甘舜华到前院的时候,下人们跪了一排。 千叶正在和旁边一位男子说着什么,逗得那男子大笑。 甘舜华走进了几步,只见那男子身着明黄色的长袍,上面九爪金龙,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曜石般的瞳仁闪烁着温和的光芒,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那是星皇?甘舜华马上猜出来此人的身份,小跑过去,向其行礼:“参见父皇。” “有宫女说你去了中门?”星皇并不让她站起来,首先就发问。 “不曾去过。” 她回答后,星皇也没有让她站起来的意思,这时,一位粉装宫女上前,甘舜华自然知道,这是先前与采薇交手的那位。 “烛火昏暗,奴婢没有看清是谁,但是奴婢担保,那人是往秋临宫而来,皇上派人一搜便知。”那粉装宫女眼珠子一转,继续道,“更何况,这两人中有一人的手臂被奴婢的匕首划伤了。” 皇上听到这话,转过身来,对千泷喊了一声“免礼”,便疏离地转过眼去,不再看她。 而此时,千叶则摆出一副柔情的模样上前,突地抱住甘舜华的手臂,亲昵地关心:“可好些了?太医可开药了?” 她的手不断地触碰这甘舜华的手臂,还装作无意地卷起她的袖子。当发现并无异样时,眸色微微一沉,收回了手,脸上笑容更甚。 而此时,搜查的人也回来了,什么也没查到的结果令粉装宫女大惊失色,她低下头,不敢看千叶直勾勾的眼神。 “这宫女真是尽说胡话,那埋蛊之人怎么可能是妹妹,将这造谣生事的贱婢拖下去——”千叶眼光冰冷,顿了一下,对着那粉装宫女慢慢地吐出两个字,“杖毙。” 那粉装宫女也不挣扎,如同死物一般被侍从拖了下去,眼神空洞得似乎没有灵魂。而此时,则一片安静。 第四章 “本来父皇是脱不开身,谁知道叶儿非要拉着朕来看你。说有人在宫中埋蛊,朕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皇上轻咳了几声,打破了寂静,目光却在甘舜华和千叶之间来回扫了几遍。 “姐姐,你也真是,我能有什么事?”甘舜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伏跪在地嗔怪道:“父皇本来身子不好,你还让他来看我,岂不是耽误了父皇休息?” 这话说得不错。采薇在一旁听着,心里对甘舜华的印象大大改观。这话既无声地谴责了令人寒心的父皇,也毫不掩饰地指出了千叶挑拨是非的居心。 可惜她太不明白皇帝陛下是有多么厌恶千泷公主,是有多么偏心了。 “千泷。”皇上脸色一沉,甘舜华忙低下头。一股帝王的威慑力不怒而出,甘舜华大气呀不敢出。这感觉,就像是前世自己每回面临母皇的样子。 真像是个懦夫!再活一次还是这样。甘舜华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千泷,千叶不过是太过担心你而已……”皇上觉得眼前的千泷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但还是习惯性地偏袒千叶。 甘舜华是胸闷气结,她是见过偏心的,自己的母皇算一个。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偏袒,她还是第一次见。 “是。”甘舜华心中尽管千结百转,但面上还是恭顺的模样。 “那朕先走了,你好好养病。”皇上仿佛一刻都不想停留,甩袖立马就走,千叶和一众宫女太监只得快步跟上。 甘舜华目送皇上的离去,站了一会,就回了自己的厢房。 “做的不错。”采薇坐在太师椅上,抿了一口茶,对甘舜华夸道。 甘舜华经历了刚刚那一幕,与前世自己受到的种种不平联系到了一起,整个人完全处于暴走状态,再没有先前对采薇的唯唯诺诺。 “采薇,先不说你身份如何,就算是表面的身份,我也是你的主子,你现在坐在我的位置上这么和我说话,不怕——隔墙有耳吗?”甘舜华冷笑,只想把刚刚积攒的怨气发泄出来,而采薇就是这个替死鬼。 采薇那张跋扈的表情似乎和前世毒害自己的甘辛夷重合了起来,她大脑不经思考,一个箭步冲上前,给了采薇一巴掌,把她从太师椅上拉了下来。 当这些事发生后,甘舜华才清醒了过来,脸色白了半边。 前世给她的打击很大,她的确很恨,恨到做梦都在把那些人千刀万剐,但是她分的清主次,比起报仇,她更想好好地活下去。而无意中惹怒采薇,明显不利于这个目标的实现。 更何况……刚刚若不是她,自己根本过不了那一关,早被千叶抓了把柄不知道在哪了,更不会在秋临宫好好地坐着。 “不错,可以,很好……”采薇嘴角含着一抹笑,配合着那新鲜的掌印,显得十分的诡异,而这些夸赞的词从她嘴里吐出来,更让甘舜华后怕。 “从今天起,你就是千泷公主,记住你的身份。”采薇从地上爬起,把甘舜华按在太师椅上,自己则退在一边提醒道:“我不管你以前的身份,你记住现在的身份就行了。” 甘舜华心中长舒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千叶那边怎么办?” 她想着千叶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想与采薇商讨对策。 “唔!看来计划得提前了。”采薇小声地自言自语,后大声说到:“你今天也看到了皇上对千泷公主是怎样的,即使千叶没有抓到你的把柄,若她要有什么害你的手段,皇上也不会管的!” “我知道。” “为今之计只有让三皇子先回来。”采薇突然抬头,表情凝重:“从小公主就和王爷感情深厚,这紧要关头,还是让他回来比较保险。” 采薇说完这话,也不管甘舜华,自个儿去了书房准备修书。甘舜华忙跟了上去。 她不是千泷,自然写不了一模一样的字,闲着无聊的她便挽袖给采薇磨墨。看着采薇专注的样子,甘舜华突然觉得这个家伙除了瞧不起人,脾气臭了点外,其它还算好。尤其是救了自己……甘舜华一想到这个,就十分后悔自己刚刚打了采薇。 “把这封信给李姑姑送去,她自会想法子给王爷的。”采薇打断甘舜华的死循环愧疚,把信封交给她。 “这样保险吗?”甘舜华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前世这种截信的事她见多了,而且自己也亲自做过。 采薇略一沉吟,或许也觉得不妥,她让甘舜华留在屋内,自己独自出去了。不过一会,又回来叮嘱她:“我现在有事要出宫一趟分散部分眼线的注意力,晚膳的时候,李姑姑若是来了,你务必要把信亲手交给她。”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若是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把自己弄死了,那只能怪我们倒霉。” “真是啰嗦,你快去吧!”甘舜华拍拍胸脯,笑着将这个外冷内热的采薇推了出去。 “公主……”待采薇走了之后,一个宫女在门外禀道:“李姑姑让一个婢子先送了些补品过来,其中有一碗是燕窝粥,李姑姑说让您趁热喝……” 那宫女酝酿着措辞,好像自己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一般。 “本公主知道了,你先去打赏了那婢子,然后再把那粥端过来,”甘舜华吩咐那名宫女,随后便坐在原地想着如何向李姑姑交待此事。 这沉思的功夫,燕窝粥也端了过来,甘舜华轻尝了一口,觉得和记忆中的滋味没什么不同,顿时大失所望,但也还是都吃完了。 “李姑姑什么时候来?”甘舜华问那位小宫女。 “额……”那小宫女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李姑姑……要来吗?” “罢了罢了,你先退下吧。”甘舜华突然有些想念采薇,挥手让她退下。 那宫女以为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公主,整个人走的时候就显得格外不自在。 甘舜华现在是十分苦恼,一来她完全不知道这宫里的情势,这宫里千叶的眼线是不少,自己和李姑姑身边也肯定有,只是这眼线有多少,是哪些人。甘舜华自己并不知道。 敌我阵营不分,就只知道采薇,王爷和李姑姑是自己人。送信的目的也不太清楚,只是采薇吩咐能保自己命的。 现在的自己就如同身处迷雾,迷茫而彳亍地前行。看来非得找个机会问问采薇才行。甘舜华打定主意,便着手送信的事。 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信交给李姑姑,但也要个遮掩的东西,也要有个重要的名头。甘舜华眼珠一转,瞬间便有了主意。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接近傍晚的时候,李姑姑果真来了。 会见李姑姑是在前厅,丫鬟和嬷嬷都在,李姑姑也带了几个丫鬟,她左侧的似乎是她的贴身丫鬟,生得一副清秀模样,鹅蛋脸上却有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正死死盯着我和李姑姑的一举一动。 “参见公主。”李姑姑缓缓行礼。 “姑姑起来罢。”我扬扬下巴,让一旁的侍女给她放了个蒲团:“李姑姑请坐。” 李姑姑立马在蒲团上坐下,笑着道:“公主都与老奴生分了。” “没有这会子事。”甘舜华脱口而出。 “您以前总是叫我小李的。”李姑姑自顾自地嘀咕。但这个“小声”还是被甘舜华听到了,想到上回醒来李姑姑也是提过此事的,甘舜华顿时心中一颤。 李姑姑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甘舜华对于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找到更好的解释,也就装作没听见似的过去了。 “采桑,去把我那件衣服拿来。”甘舜华轻揉这头,捧着甘舜华口中的那件衣服来到跟前时,甘舜华还没开口,李姑姑已经眼尖地看着了,连礼数也顾不得,冲到甘舜华面前,抢过那件衣服。 不过是寻常淡蓝色锦缎的外套,上面绣着一只金凤,虽是用几百种不同的线用著名的金珠十二法混交绣成的,但是对于甘舜华这个前世痴迷女工的人来说,这金凤从细节来看,绝对不是什么绣作界的名家,那蹩脚的走位显然是一个新手的卖弄。 “公主——这——”李姑姑用一种责备的眼神望着甘舜华,指了指那衣服上参差不齐的缺口问道。 “前几日日头正好,准备把放在箱子里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晒晒,没想到这衣服在箱子里被虫子给蛀了。”甘舜华听采薇提起过,有一个箱子是专门放千泷公主母亲旧物的。而这件外套,也必定是千泷母亲的衣物。 “本公主甚是心疼,可惜本公主不善女红,对此无能为力。而您却是这宫中的巧手,想必这修补是难不倒您吧。”甘舜华用帕子掩着嘴,巧笑道。 “奴婢——”李姑姑有些呆愣,似乎难以置信,她也不敢看甘舜华,只是攒紧了拳头,捏着那外套,突然抬起头四处打量,在厅内丫鬟嬷嬷的脸上驻留了一会,才低下头,给甘舜华磕了一个头,应道:“谨遵殿下旨意。” “起来吧。多谢了。”甘舜华今天是不打算喊“姑姑”也不打算喊“小李”。尽管这样很怪。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李姑姑再拜,便从大厅中退出去了。 第五章 做完这件事,甘舜华觉得自己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她像一个向大人讨赏的孩子一般想迫不及待地找到采薇,向她邀功。 “采桑,我有些乏了。”甘舜华装作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对一旁的采桑说。 这采桑与采薇是一同进秋临宫的,只是采薇更得原主喜欢,采桑则是默默无闻,因名字的缘故,甘舜华把她调在身边,虽是无意,但也有心,也许心里是有些想摆脱采薇的控制的。 “公主殿下莫不如先沐浴再睡去。”采桑建议,刚过寅时,这要是休息,未免太早了些。 “采桑,不过是小憩一会,这时辰还算早,先不沐浴了。”甘舜华也不管采桑的回答,自顾自朝卧房走去,因为她知道,采薇说不定在那等她。 “本公主自己休息,别让人跟来伺候。”甘舜华刚刚只是猜测,并不确定采薇到底在不在卧房,便又加了一句:“若是见到采薇那婢子,让她来本公主房间熏香。” 甘舜华说完,立马回到卧房,不出所料,采薇果然候在那里,正喝着她前几日寻到的兰贵人。 “看着我喝做什么?心疼?”她把茶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在房间里面转悠,终于在一个放着花瓶的架子前停下。 “跟我来。”她边说边将花瓶移开,打开里面的暗格,用手指划了几下,书柜的一侧凹了进去,正是一个地下密室。 “这几关设置的真是精妙。”甘舜华前世是太女,在民间呆的时间也颇长,自然遇到过不少机关术的高手,但是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设置眼前这既精致又巧妙的机关的人,引得甘舜华啧啧赞叹是必然的。 “这是叶渊设计的,的确令人惊叹。”采薇最后瞧了一眼走进那上面标满了数字的九方格子,走进了密室。 采薇率先进入密室,在黑暗中摸索着按了一个在墙上的红色的隐隐发着亮的小圆点,顿时暗室中亮如白昼。 甘舜华有些被吓到和不适应,快速地遮住了眼睛,而采薇则拉下她的胳膊。 好刺眼!甘舜华看了一眼从墙上散发出来的光,想闭上眼睛。 “这些叫做灯管,也是叶渊大人的杰作。”采薇已经适应了强光,漠然地说。 甘舜华听罢,睁开眼睛,看到过道上的两面墙相隔不过十米,而两边的墙上似乎用一个通体透亮的类似于棍子那般长形状的东西固定着。而那东西两边由几根粗线贯接,一直延伸到前方。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采薇见甘舜华眼睛都看直了,轻咳了下,问道。 “将千泷母亲的一件旧衣让老鼠咬了,把信塞在衣服里面,那这个当借口给了曾经做过当朝皇帝的乳娘的李姑姑,让她替我修补。”甘舜华说这自己先前的计划,觉得自己的想法妙得很,沾沾自喜道:“说不定还能收到三弟的回信呢!” “不错不错,看来你不是很蠢嘛,想出这么一招。”她诡异地笑着,扯了扯嘴角,拍着手掌:“连李姑姑是皇上的乳娘这事都去查了,看起来你对你是否能活下去这件事很上心嘛。” “那衣服上的凤凰肯定不是专门的绣娘绣的,说不定是千泷母亲自己绣的,而为什么金凤这种祥物,我想李姑姑应该知道......” “自作聪明。” 采薇本来在前面走着和甘舜华说话,现在突然转过头来下了吓了甘舜华一跳。 “那金凤是陛下绣的。”采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嫌弃地看着甘舜华。 “李姑姑的事好打听,可是千泷的母亲——就像皇宫中从来没有这个人,哪里都打听不着,我也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眼线盯着,我能做到这一部已经是竭尽全力了。”甘舜华看着采薇那傲慢不屑的神色,慢慢将她的脸与自己的母皇重合在一起,前世的她做出无数努力,样样尽心尽力,只为讨母皇开心,但是从来没有得到母皇的认可,她承认她的确不聪明,但是她足够努力,她信勤能补拙。但是不管她怎样做,母皇的目光永远都在甘辛夷身上,给予她鼓励和赞扬。而这个好妹妹,却将她亲手送进了地狱。 她对采薇吼着,眼泪都出来了,不甘地拿袖子擦了擦,有用的信息少得可怜,采薇什么也不告诉她,时时提防着她,还想让她做到尽善尽美,恨不得未卜先知。这怎么可能? “算了,是我对你的期望太大。”她无奈地笑,用手指轻轻地滑过我的脸用一种十分妩媚的语气对我说:“这种可怜兮兮的眼泪,下回就别对我再用了,因为——没有作用。” 采薇是失望,心痛的失望,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她找水清阁阁主来维持千泷的存在,将自己珍贵的灵药给她以防变故,还要对付不安分的千叶,的确,普通人不能做到她刚刚说得种种,但是她是谁,她顶替千泷的身份,却是这样一个废物,实在是——太失望了。 采薇觉得,自己只能退而求次。 “有些事情也是得告诉你,不然对你可实在是不公。”采薇打量着甘舜华这张属于千泷公主的脸,笑道;“先前说那衣服上的凤凰不是千泷生母所绣,而是陛下所绣......” “陛下对千泷生母有情?”甘舜华猜测。 采薇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早年先皇在位时,陛下的底下有三位皇妹,皆是凤后所出,所以备受宠爱。而陛下是贵君所出,是先皇还是太女时,太祖皇帝硬塞给她的太女君。先皇自然是不喜欢的,连带着陛下也不喜欢。按理说,陛下是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本应该做个闲散皇子,看着那三位皇妹斗得你死我活......” “这个我知道,千渊皇帝的夺位之事可是天下皆知,堪称一代传奇。”她还是星国太女的时候,就听闻千渊步步为营,三位皇妹鹬蚌相争,而他设计布局,坐收渔翁之利。 “这重点就在于,在幕后协助他的人,正是千泷的母亲——高月影。”采薇一想起那个人,似乎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甘舜华有些惊讶,但还是继续听采薇说。 “是高月影诱导陛下争取皇位,那段时间,陛下对高月影动了真情。为聊表心意,做了件衣服绣了只金凤送给高月影,许她皇后之位。” “我想,高月影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帮助千渊夺得皇位,甚至把国家制度改了一半。这样的能人,又怎么会屈居一个皇后之位?”甘舜华觉得这个皇帝真是讽刺,但突然想到了另一点:“难不成,高月影也对千渊动了感情?”除了爱情,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说辞来。 爱情能使人失去理智,就像她的母皇一样,为了贵君,能偏心到那种地步,那高月影若也是如此,便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高月影做了陛下的近身侍女,怀了陛下的孩子,准备册封为后的那天,她却不见了。”采薇陈述着这个故事,并没有解答甘舜华的问题。 “陛下发了疯似的找她,两年后,在星国境内的一座府邸寻到了她。那时她盘着妇人,而她身旁的男子,正是两年前与她同一时间消失的月国的国师——叶渊。”“后来呢?”甘舜华有些不安。 “陛下暴怒,可是他也奈何不了高月影。最后高月影把孩子留给陛下,便与千渊一同隐匿了。”采薇摊开手掌,表示这个故事的完结。 “那孩子……是否是陛下的?”甘舜华已经猜到当年那个孩子就是自己,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问采薇。 “我说公主,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皇上的女儿,叫别人怎么信?”她斜睨了甘舜华一眼,若有所思地解释:“反正高月影和皇帝说的是你是他的亲身骨肉。至于皇帝怎么想,那我可不知!” 皇上定然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有她如今的处境。看来皇上的偏心根本不叫偏心,只是把对高月影的恨和怀疑加到自己身上罢了。 “不对,按这个身体的年龄,千泷应该是高月影尚在做侍女时怀上的,那皇上为什么……”甘舜华说出自己最大的疑惑,皱眉问采薇道。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当年怀有身孕的高月影与国师一同消失的。你说这是不是很凑巧?”采薇摸着光滑的墙壁,继续道:“这是一场有计划的私奔,我猜的出来,陛下也应该猜的出来,知晓此事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甘舜华捂住了嘴巴,眼睛里有些酸涩她的心里堵的难受,她不是千泷,是这件事的局外人,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伤心。 “现在你知道你自己的处境了吧!”采薇看着甘舜华那幅模样,笑了起来:“是不是很有趣?” “那现在怎么办?” “当务之急自然是除掉千叶。”采薇眯了眯眼,眼中一摸精光闪过:“不过——千叶也是个狠角色,否则公主殿下也不会栽在她手上。” 她又打量了甘舜华许久,嘲讽道:“不过,我倒不觉得你有那个本事。” “你难道不希望我有那个本事吗?”甘舜华觉得采薇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 “你马上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采薇轻蔑地嘲笑着甘舜华,昂起头对她说:“只有登上月国的皇位,你的这条命才算是暂时捏在了自己手上。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不多,代替千泷公主活下来才是你的首要任务。” “不过我觉得你这儿——”采薇拍拍自己的心,道:“并不强烈。” 第六章 “笑话——”采薇居然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她想她比谁都要想宰了星国那个高高在上的妹妹,那个骗取她信任,毁了她一切的人——甘辛夷。 “我前世被人利用,被人践踏,我比谁都想活下去,活下来才能复仇,才能把那些人拉进地狱。”甘舜华面目狰狞,越说越激动。 “打住打住。”采薇摆摆手,打断了甘舜华的回忆。 “不好意思,我不想知道你的前世,我只知道你现在是千泷公主。”采薇一副没有任何兴趣的模样:“这就够了。” “可是……”甘舜华还是有那种前世的原则,她认为采薇告诉了她这么多,还救了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至少自己心里已经把她当做了好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告诉她自己的前世是一种信任她的行为。 “你告诉了我的过去,就相当于是多了一道催命符,你无条件地信任我。实际上是在找死。”采薇摇摇头,转过身往回走,她大声而清晰的声音重重地敲在甘舜华的心上,她立马想到了前世她无条件信任的甘辛夷最后还是背叛了她,还有他的正夫…… “因为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辜负你的信任,背叛你。” 采薇这局微不可闻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传入甘舜华的耳中。 “谢谢你,采薇。”甘舜华心中突然明白了许多,小声地道了一句谢,快步跟了上去。 当时的甘舜华是多么天真,直到后来,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的,她才知道自己当初是有多么的可笑。 “采薇.三弟的信什么时候会回来?”甘舜华安分了几日.有些坐不住了.焦急地问采薇. “是我让你写信叫三皇子回来的.你不问我原因.反而比我还急.这是为什么?”采薇漫不经心地轻啜一口茶水.说实话.自从那日采薇和他说了一些关于千泷的事后. 甘舜华楞了一下.对她是信任她.连带着对她也变得讨好起来.在这里.除了采薇.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了.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那日在宫内.千叶叫人埋的脏东西恐怕是用来陷害我的吧!“甘舜华避开这个话题. “一个谎言.如果有人愿意相信.那这个谎言就不拙劣.反而变得高明起来。”采薇的神情有些戏谑. “你说的是皇上.”甘舜华心猛地一惊.前世她已经受到过这样的不公平待遇.她太清楚了. “那该怎么办?”甘舜华相信采薇是一定有办法的. 采薇靠在椅子上.摆了摆手指.悠闲的模样仿佛她才是这儿的主人. “等--” “您看.这些东西.”千叶拿着团扇.将盘中人形巫蛊娃娃来递到皇上跟前. “拿开--”千渊厌恶地皱眉.喝到. 一大早被千叶叫道殿外看这些不吉利的脏东西.他心里是极不愉快的.况且他还有一大堆公文没有批阅.自然对千叶没有什么好脸色. “国师的话难道陛下忘记了吗?”千叶跪在地上.提醒千渊.当年关于月国易主的预言. 见千渊无动于衷.千叶又道:“那日千泷养伤时.我去见过她一回.她或许是脑子受了点伤.还是什么别的缘故.竟有些事记不得了......” “什么叫记不得了?” “那日.千泷....魔怔了.可能是吧.竟把那魅蓝深色金花钿当成我送给她的八宝簪花银钿.....” 千叶瞧着千渊脸色愈加的难看.心里预计火候到了. 哭着.带着痛恨的意味说:“您看.她这不是被那脏东西给染了.怎么会把这种东西认错.陛下您也见过.她的言行......” 皇上的确不关心千泷.那些细微的差别他可能没注意到.但是她会提醒他. “去秋临宫”千渊握紧拳头.转身便匆匆地往秋临宫去了.他承认.恨着那个女人的同时.也厌恶者这个孩子.但是私心里又不想她出事.或者说是不想她白白死在别人手中. 千渊是没有派人通报就径直去了.没有人敢拦他.他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室. “您看看——这——”内室传来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千渊并没有管这些.直接推了门进去.房外的侍女惊恐地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待甘舜华和李姑姑反应过来时.眼尖的千渊看到了李姑姑手中那件他亲手绣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凤凰深衣.第一反应就是夺过来. 当他看到这衣服上有一处绣了一朵白莲花时.第一反应就是瞪着甘舜华.他还不知道当初高月影把这件衣服留给了千泷. “父皇.妹妹一定是被那些邪物迷了心智.否则也不会把这衣服弄坏而让李姑姑去缝补了.”千叶跟着千渊进来的.见他盛怒不言的模样.便跪下言辞恳切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没有弄坏.不过是小虫咬了--”甘舜华这辈子最讨厌有人冤枉她.她辩解道. 千叶笑了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谁不知道这衣服是月皇心上的一根刺.不管这衣服是怎么破的.那也总是破了.保管不力也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好理由. “父皇.儿臣未进宫时.迷恋民间那些话本子.这桃叶姑的故事是最精彩的.天下少有人知.您看.这倒让我想起了这故事呢?”千叶不妨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一把火. 桃叶姑的故事的确是有名.千渊也知道.家道没落的小姐洛桃叶生得一副好相貌.有倾城之姿.却误入风尘.被当朝大红人的太傅曹烨收为姬妾.曹烨有一个弟弟名叫曹元.是当时京中顶俊俏的人物.作为太子陪读.和哥哥一起在宫中.因为时常不在家的缘故.心细大胆的洛桃叶便想了向曹烨传递书信的法子博得他欢心.虽然麻烦.但是有用.果然.曹烨更加宠爱洛桃叶.每日跟她写信. 后来发生宫变.太子惨死.这事才被捅了出来.曹烨才知道.自家的弟弟曹元早已与洛桃叶勾结.而洛桃叶寄给曹烨的信封做成了夹层.一封是给曹烨的.一封是给曹元的.而每回都是曹元拿到信件给他时.他已经将桃叶给自己的信取了出来.而给曹元的信中.除了郎情妾意的调情话.还有洛桃叶在宫外依靠曹烨培养的势力与曹元里应外合发动宫变.迎太祖皇帝上位.才开始了女尊制度. “闭嘴.”千渊的头上的这一把火经千叶这么一说.更盛了. 这件衣服就是在含沙射影那封信.不管这衣服有没有那么“一封信”.千渊都会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个曹烨.受到了侮辱. 甘舜华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千渊狰狞失控的模样.她有些害怕.全身都在发抖.这是她的通病. 千叶不说话了.千渊眼角的余光看到千泷那副畏缩的样子.更加来气.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 千渊从高月影走时就落下了病根.已经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控了.千叶内心偷笑着.她曾经秘密得知.月皇每次失控都似乎要杀一个人呢. 甘舜华觉得非常难受.两眼睁得大大的.不停地挣扎着.却始终使不上力.她有些眩晕.心里感到十分难过.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吗? 结束了.甘舜华.你就是个弱者.一个失败者.重活一次也改变不了什么的.甘舜华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她的泪水便流出来.滴在千渊的手上.而自己则开始灰心丧气起来.放弃了挣扎. 一旁的李姑姑大骇.想去拉千渊.结果被千叶吩咐的侍女拉住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射中了甘舜华的心口,不对,是离心脏差了几分的地方。疼——甘舜华顿时便昏了过去。 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支箭的源头处.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内的几人. 李姑姑见此挣脱了束缚.哭喊着跪倒在千渊的脚下:“皇上.都是老奴的错.您怪公主做什么.公主都受伤了.那可是娘娘唯一的血脉啊!” 不只是泪还有红色的鲜血.不停地滴在千渊的手上.胳膊上.令他一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千渊似乎如梦初醒,手颤抖着,刚刚的一切他似乎不想面对,真是魔怔了! 如果没有那么一箭,他真的不确定千泷会不会死在他手上。是的,他的确讨厌千泷,但是他还不想她现在就死。 “愣着做什么?刺客都跑了?”千渊脸涨得通红,对众人呵到。一旁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出去追拿刺客。 “你随朕来。”千渊渐渐恢复了神色,指着千叶道。 千叶脸色平静,似乎刺客来袭这种事是预料之中,遵从了千渊的旨意。“是。” 千叶退出去后,采薇从殿后快步出来,扶起甘舜华。她的胳膊上全是血,把衣袖都染红了,人也昏了过去。 第七章 “快去请太医。” 采薇吩咐一旁看傻的宫女,随后就指挥那些尚还在大殿上的宫女们有拾残局。将甘舜华交给了李姑姑。 “陛下的病真是越发严重了,谁都看得出来这根本不关千泷公主的事,千叶说的也太扯了吧。” “哎呀,做你的事吧!陛下一听到那人的名字魂都没了,何况今天只不过是失控了,千泷公主没死倒也是个奇迹。” “那刺客——” 两个小宫女小声地在墙角咬耳根,采薇脸色一黑,喝到:“殿下受伤了还不快过来,你们是不想活了?” 采薇是临秋宫的大丫头之一,平时在宫女中性格算得上是温顺的,近日在公主前得了宠,越发严厉起来,倒让其他几位宫女有些害怕。所以她们也就唯唯诺诺地照办了。 “这可怎么办啊!”李姑姑担忧之色溢出言表,她抹着眼泪。盯着甘舜华惨白的小脸,谓是是又急又气, “殿下不会有事的。”采薇安慰李姑姑。和她一起进内室照顾甘舜华。 “小李……”甘舜华勉强睁开眼睛,只见有一个模糊的熟悉的身影,溢出声。 她心里想着那件衣服,始终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但是又觉得不甘心。 李姑姑忙上前去,紧紧地握住甘舜华的手,趁机在她手心里划着,完了又流出泪来。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却被紧跟在一旁的宫女抓住了肩膀。 “姑姑,您该回去了。” 那个凌厉的随身宫女偏偏这时向甘舜华和李姑姑行了一个大礼,不等人和人开口抢先道:“此处不宜久留,这不合礼制。” “那您多加保重,小李告退了。”李姑姑神色一暗,缓步退出了内室。 甘舜华垂下手,心中一片了然。刚刚李姑姑在她手里写了一个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三弟回来的日期。 “您快看看公主殿下。”采薇引着太医进来,退到一边让太医查看甘舜华的箭伤。 那位太医她认得,是她第一次在千泷身上时为她看病的太医。今日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是个五六十岁的男子。 “这——”那太医欲言又止,甘舜华随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只箭还插在甘舜华的心脏旁边,血流不止,而伤处,却是这身体上的一个月牙似的胎记。 那是粉红色的月牙胎记,甘舜华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多注意。现在看来,这好巧不巧,怕是一场预谋。 这时采薇也看了过来,见到这月牙胎记上的箭若有所思了一阵,并无言语。 “您忍着些,臣要拔箭了。”那太医嘱咐甘舜华,手中也不闲着,快速地拔下了那只箭。这箭是从百米外的殿外射到甘舜华的心口旁,若是再偏上几分,甘舜华觉得自己是白活了。但是甘舜华现在一想到千渊脸上的杀意,便不寒而栗。 “臣开个方子,您调养几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太医收拾东西,向甘舜华行礼,便要告退:“那臣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休息了。” 待太医走了,采薇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可不像她,若是平常,准会出去送送那太医。莫不是这箭—— “采薇,这——”甘舜华怕隔墙有耳,喊了一声采薇,指了指被包起来的伤口。她想问的是胎记。 “嗯,殿下没事就好。”采薇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是怎么了,甘舜华有些丧气。 “先休息吧!”采薇走过去帮甘舜华畧起被角,让她躺下。“明天可有的忙的了。”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说完,帮她熄了灯就快步出去了。 黑夜静的可怕,今天的事在甘舜华脑中快速回放着,大难不死后的她有些疲惫,沉沉地睡着了。 再起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 没有人叫醒她,采薇也不在跟前。她刚醒,脑袋有些糊,自己穿衣想出去一探究竟。 伤口还隐隐作疼,甘舜华看了一眼穿透早已冷透的汤药,心里五味杂陈。 “起来了?”采薇端着托盘走进来,把药递给甘舜华。 甘舜华只觉得口渴,连忙接过来大口喝了下去。太医开的药是极苦的,甘舜华有些反胃,想要吐出来。 “咽下去。”采薇眉毛一挑,厉声命令着。 甘舜华一惊,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甘舜华拧着眉毛,不停地咳着,因为刚刚喝得太急,呛到了。 “今天倒超出我的意料,贵妃娘娘没来。”采薇帮甘舜华顺气,自顾自地说。 “不过这几日听说三皇子也要回京了。”采薇神色不定:“教你的都学会了吗?可不要在三皇子面前露出破绽。” “嗯。”甘舜华小声地应道,其实心里是没底的。她自认为千泷这个公主角色在这儿是多么地不受人关注,也便没有好好学那些。现在这个形势,看来只得临时抱佛脚了,能记一些是一些了。 “算了,我管你这些做什么呢?”采薇有些懊恼,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甘舜华更加疑惑了。这是怎么了?甘舜华总觉得这几天采薇怪怪的,她也不说是什么缘由。而且总是暗自嘀咕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不知所云。 甘舜华是好奇的,但是她并不想深入打探。一则她无从下手,采薇是什么人她都不清楚。二则是不想惹怒采薇,若是因为自己该死的好奇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被采薇亲手灭口也是有可能的。 还不如做些有用的,何必纠结这些呢?甘舜华暗自安慰自己。便下床找前几个月采薇给她的单子。上面写着关于千泷生前的生活习惯,脾气性格,兴趣爱好以及作为这个身份该遵守的礼仪。 甘舜华前世是太女,礼仪什么的那是不在话下。这琴棋书画她一直在学,她对这有些兴趣,虽不说像千泷那样精通,但也能唬住众人的眼睛。而那射箭和马术,可是做太女时的必修课,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生活习惯可就难了,更别提脾气性格了。 甘舜华总觉得模仿千泷的动作和语气有些别扭,怎么也不满意。直到夕阳落山,甘舜华一惊精疲力竭。用了晚膳后也没想太多,加上身上有伤的缘故,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甘舜华这边歇了,采薇可有的忙,她实在没有预料到,竟是放弃甘舜华的暗示。 她奉那位大人的命令,守护着甘舜华,为她做出的牺牲简直数不胜数,可是,如今“瑶箭穿月”的讯息告诉她,这个棋子要被放弃掉,而她,她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真的要回宫吗?采薇的心摇摆不定。 一天前。 采薇简直是怒气冲冲,她心里知道,千叶做局陷害这个千泷,她怎能坐视不理。 云英宫是千叶的居所,千叶知道采薇要来,特意泡了一杯顶级云雾,平日里,都是用来待贵客的。 “千叶公主——”采薇沉着脸,握紧拳头,冲到千叶面前。 “大人坐,请喝茶。”千叶将头上一个湖蓝色珊瑚玉钗拿下来,似乎对采薇的怒气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地对着小镜子在头上比划着,似乎想找一个更合适的位置。 “呵——”采薇轻蔑地轻笑,“千叶公主,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好处是少不了你的,只要你安分,你想要的自然会得到。” 她顿了一下,千叶似乎还想开口争辩什么,但是被采薇打断:“可偏偏这样聪慧的千叶公主是这么心急,为了让王爷回来,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样——是想与移月宫作对吗?” 千叶的目的采薇再清楚不过,心上人和皇位,她以为动了千泷还能安稳地享受这一切吗?真是太天真了。 先去牢中毒杀一事她没有证据,恐冤枉了她,可是这次陷害,是实实在在的,更可恶的是,她还为此浪费了珍贵的灵药。 采薇笑着,眼睛中迸发出杀意,看得千叶不寒而栗,但是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她现在后悔了,她不该试探采薇的,谁知道移月宫的人这么可怕。 “这并非我意,大人。”千叶忙解释着,她现在一刻都不想缓了,她知道再不拿出来,采薇肯定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您看,这个——”千叶深呼吸一下,将袖中一个盾牌模型的金色令牌拿出,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刻着一个“冰”字。 移月宫的令牌,采薇大愕,此物是移月宫独有,只有公主和大护法才有,她一个令主是只见过几次,更别提有了。 “此事大人应该心中明了,这令牌我也不敢作假,希望您能谅解。”千叶假装镇定,一口气把话说完,脸上早已附上一层薄汗。 采薇的脸色可是丰富多彩,她是完全没有料想到这千叶公主还得到有可能是那两人的会意,她见到这令牌,自己自然是不敢对千叶怎么了,只是现在一口气憋在心里,发也不敢发出来,十分难受。 她铁青着脸,眼神冰冷的可怕,一言不发。千叶也陪着笑,等待着。 “真是叨扰您了!”采薇咬了咬下唇,转身离开,宫令一出,她也不好插手,“希望您谨慎行事。” “是——”千叶应道,等采薇离去,她的伪装全部卸下,她摸着桌上的茶杯,想倒杯水来压压惊,但是手抖的厉害,撒了一桌。 秋儿见人走了,忙上前伺候,帮千叶倒好了水,递到她手上。 千叶接过喝了一口,不住地顺着心口,那装腔作势的湖蓝色钗子从发鬓间脱落,掉到了地上,秋儿见状,想去捡拾,却被千叶拦住了:“这钗子我不喜欢了,赏给你吧!”说完也不等秋儿谢恩,直奔卧房而去,她是真的吓到了,移月宫的令主她不敢惹,而那位给她令牌的大护法她更惹不起,她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无比煎熬。她需要休息休息,然后再做下一步的计划。 第八章 翌日 甘舜华起身时已经是辰时了,她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床边的人。 “采桑,怎么是你?”往日起来身边服侍的都是采薇,今日突然换了人,甘舜华自然是疑惑的。 采桑听她这么一说,脸立马就红了,垂着头不断地搅动着帕子,小声道:“采薇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交代我服侍公主殿下梳洗,巳时去御花园用膳。届时,各家族的家主也会到场。” “三弟的洗尘宴?” “是的,公主。” 还以为是晚上办,没想到中午就等不及了,这个三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仅镇得了千叶,还如此受宠?就算月皇想恢复男权制度,至少,这国的五大家族还是撵不动了的,他们是铁定不同意的。这月皇在这个风头上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宠爱三皇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单纯地造势? “公主,公主。”采桑唤着,见甘舜华没有动又唤了几声。 “啊?” 采桑让门外的宫女进来,吧脸盆搁在凳子上,把毛巾湿润了些:“洗把脸吧!” 甘舜华应了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再坐在镜子前,任由采桑打理她的长发。 “今日穿得素净,妆容也淡些吧!”甘舜华从小就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受女尊制的影响,总觉得男气,今日自身身上的月饰色曳地白芍裙,上面用素线绣着月兰,与艳丽的白芍相映,更显得高贵典雅,落落大方。 “不错。”甘舜华瞧着镜中如花的美人,十分满意。一拂袍袖,率先出了秋临宫,只让采桑一人跟着。 甘舜华心里是有点忐忑不安的,采桑,她并不信任,而通向秋临宫通向御花园要经过一个狭长窄小的小道。这个小道只容得下两人,两边都是湖水,稍有不慎,跌入湖中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采薇留下来的按理说她是放心的,但她天生多疑,也便存了几分心眼,而导致此刻在那条小道上踌躇不前。 “公主——” 采桑在后喊了一声,令甘舜华猛地心惊,生怕采桑是看出了什么不必要的端倪,快步往那小道上踏去。 这小道似桥非桥,两边没有栅栏拦住碧绿的湖水,任由着它漫延,泥土不仅粘稠还十分湿滑,甘舜华小心着,只注意着脚下,生怕掉到了水中。 “哎呀——”甘舜华只觉后背被重物猛地一击,脚一崴,往一旁的水池栽去。 这片刻功夫,似乎又有一人拦腰抱起她,轻功飞过了这狭道。 甘舜华吓得不轻,形象什么的抛诸脑后,跪坐在地上,不断抚着胸口喘着气。 “阿城哥哥,你这个大坏蛋!”一声娇嗔在身后响起,甘舜华转过头,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趴坐在地上,显得十分狼狈。白皙精致的脸上沾了少许泥巴,珍珠般剔透的眼睛下面挂着两滴泪,委屈地撅着小嘴。 粉红色的双襟桃花襦裙被撕破了一块,纤细修长的小腿露了出来,却浑然不觉。 “哎呀——我的大小姐。”一位普通仆人服侍的老妈子快步冲到那少女面前跪下,想要将她扶起。 那位老妈子口中的小姐瞬间捕捉到了甘舜华看向她的眼神,她眼中的欣喜立马放大化,激动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甘舜华。这一举动,把甘舜华吓懵了。 “芸芸......”这小姐抽搭着鼻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死死地抱紧甘舜华,把眼泪鼻涕直往甘舜华身上蹭,真真是个孩童做派。 甘舜华有些无奈,再一次打量她,而恰好,她窝在甘舜华怀中的小脑袋抬了起来,与甘舜华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刚刚从远处看,应该是个俏丽可爱的小丫头,而如今凑近了看,倒看出另一番风味来。 这位小姐是典型的鹅蛋脸,细长的柳叶眉,和不抹点红的唇看上去不仅有典雅的气质,还带有那么一点娇媚的味道,而眼角纹着活灵活现的彩色鸟雀更添上一抹诡异。这样一细琢磨,眼前这位小姐的外貌看上去却令甘舜华不安起来。因为从表面看,这个人什么也看不出,所有的性格和特点好像杂糅在一起,交织在脸上,极其复杂。 甘舜华越看越好奇,便又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这时的她在她的鸟雀眼纹上停留了一会,这青黑色的鸟雀眼纹像极了绣工,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所画,竟画得栩栩如生。那鸟雀似要起飞,从她眼旁飞走一般,却因为什么束缚着,生生停在了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眼纹,甘舜华对眼前的这位小姐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但是甘舜华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她应该从未碰到过此等怪人。 “芸芸,芸芸,都怪我,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那小姐乞求地看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溢满了泪水。 “我——我把我积攒下来的糖都给你吃,都给你吃,你别生我气,芸芸。”那小姐无措地摸着衣袖,找着她口中的糖果,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甘舜华奇怪地看着她,不敢作声。难不成这小姐和原主认识。这样想来,冷不丁地冒了一身汗。 “小姐——”那老妈子看着甘舜华无措的模样,将那小姐从甘舜华身上拉起来,跪下道歉:“我家小姐前些日子染了病,脑子受了点伤,冲撞了贵人,请您见谅。” 原来是个傻子。甘舜华长舒一口气。 脸上恢复了笑容,客气回道:“不碍事不碍事。” “公主,你——”采桑这时从甘舜华身后跑过来,愣愣地指着甘舜华已经沾满泥土和泪水的衣襟。 甘舜华恨死了那个小姐,就算现在回去换衣,宴会是铁定迟到的,被千叶那个女人抓住了小辫子........ “原来是千泷公主,老奴替小姐赔礼了。”老妈子眼尖,看到这公主身后只有一位侍婢,并且穿的这么素净,想也想也是那软弱不受宠的千泷公主。 “公主殿下是参加宴会吧,离这最近有一个废旧的宫殿,若是此时去换衣衫,还是赶得上宴会的。” 这老婆子猜出了甘舜华的身份,道歉却并没有什么诚意,说完这话,也不管什么千泷公主,拉着自家小姐去寻那废旧宫殿了。 甘舜华心中愤愤不平,却也不好表现什么,这才注意到一旁存在感极弱的男子,他长得十分俊逸,黑发用一根黑色的丝带随意束着,身上抱着的宝剑的剑穗是一个粉红色的类似荷包的东西,看起来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 见甘舜华一直瞧着自己的剑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后收敛,朝甘舜华一拱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先行一步了。 甘舜华自然注意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这促使她突然喊住了他。 “阁下——”她上前一步:“谢谢阁下,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他转过身来,礼貌地笑着说:“在下不过卑贱之人,说出来怕污了公主的耳朵。再者,这事是小姐的不是,希望公主不要记挂在心上。”他怎么会没有看出眼前这女子眼中对自己的情愫,这一点恰好应该能帮助小姐吧。那男子心中这样想着,便转过身立马追随自家小姐往破旧宫殿而去。 “我怎么会怪她呢?”甘舜华说完这句,眼前的人却已经远去了。 “公主。”采桑把甘舜华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什么事?” “采桑现在回宫一趟,您先去那破旧宫殿等着,别着凉了。”采桑忧心忡忡,把披风披在甘舜华身上,便快步转身离去了。 第九章 千叶是很早就来布置酒席了,她盼着这一天很久了,可是当开宴的时间逼近,她人却不知所踪了。 “有什么情况快说!” 此时的千叶偷喝了点酒,双颊微红,今天是个好日子,见到那人的好日子,她不想让不顺心的事来打搅自己。 唤她出来的是她的亲信梨,此人玄衣劲装,腰间别了一个鞭子,带着一个红头巾,正跪在地上。 “主上,慕容家的二小姐回来了,她前几日进了宫,可讨陛下欢心了。” 千叶翻了一个白眼,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她这名义上的父皇,自从那人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封过嫔妃,这个慕容家的小姐算什么。 “可有封号?” “未曾。” “梨子你是不是今天糊涂了?” “陛下有意封她别的番号吧,不是嫔妃。” 她说这话时,头也不敢抬一下。 她严肃下来,略一思量,她就知道,这个老狐狸,这时她冷笑一声:“还有什么事吗?” 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洛大人托我转告您,她将今日与您辞行。 “什么?”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从千叶后方传来。 “抱歉,移月宫事变,在下必须回去一趟,至于公主殿下,您应该知道怎么做?”采薇在离千叶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象征性地招了招手,然后就转身朝与千叶相反的地方离开了。 “洛大人——”千叶在采薇转身的时候喊住了他。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事?”采薇早已不是先前那怯懦的宫女,她现在可是移月宫严苛冷酷的令主。声音自然低沉了许多,周围弥漫着令人不适的冷气压。 “无……无碍。”千叶虽在宫中嚣张得厉害,但是遇到移月宫这样的势力,在人前也未免低了一截。话也说不清楚了,原本在脑中想好的事全忘了个干净。 采薇可不管她想说什么,那一箭就是大护法的暗示,尽早回到移月宫才是上策,至于甘舜华,也不得不放在一边了,反正千叶也动不了她。 眼见采薇渐行渐远,千叶这才反应过来,本想和她说说那位大人的事,可如今,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她已经没有功夫去找她了。 “梨子,你去找一个和洛大人外形差不多的宫女,将她溢死在井里,对外宣称是秋临宫的大宫女采薇失足。”千叶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吩咐梨做完这些,朝四周看了看,赶紧回到了宴会上。 千叶住在宫里,但是刚回来的三皇子千仞却住在京都的府中,虽说今日设宴,但为了早早见到他,千叶是一晚未睡,精心打扮,把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唯恐差池,惹他不开心。 与洛采薇辞别后,她又重新回到宴会上。 “殿下从羊城回来后可还住的惯?”一身淡紫色长袖襦裙,头上是城中最流行的蝴蝶配饰,凌厉的眼角似乎似乎变淡,慢慢的柔和起来。来人正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凝,是宫里近来最红的人。她此刻像千仞走进,细声问候。 千叶自幼是养在深宫,加冠后直接送到边疆锤炼,宫中的人也没认识多少,更别提各大家族了,这慕容家的大小姐自然是不识,但也扯出了一个笑容:“虽比不上宫里,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是吗?”慕容凝妩媚一笑,“将军可否给我讲讲....” “慕容小姐——” 千叶看到慕容凝与千仞正在搭话,分外不爽,她想给她一点警告,让她这种小人物最好收敛一点,不要动她看上的人。 还没走进他们,慕容凝就看到了她望向了她,走过来向她行礼,“见过千叶公主。” “起来起来,听说慕容小姐已经有了封号,说不定在本公主之上?”千叶掩着嘴,轻笑到。 “是陛下垂帘,给予臣女公主的封号。”慕容凝毫不客气,直视她的眼睛,她可不怕千叶。 千叶先是心凉了一截,再想想也明白了,那老狐狸怎么会把所有的赌注压在自己一人手上呢?只是这动作实在太快了,快的令人心寒。 “那先恭喜了,”千叶不动声色,“刚刚真是的,既然是平级,公主又何必向本公主行礼,这不是乱了规矩吗?” “陛下的确下诏书赐封我,但是受封仪式还未举行,所以现在臣女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子女。”慕容凝不自觉地低下头,温顺地解释道,“所以,向千叶公主行礼是应该的。” “可是——” 千叶对这事毫不知情,她想知道更多,更多有关册封的事。 慕容凝似乎不想多谈这个问题,她把话题转向千仞:“殿下这次大战告捷,不知道想向陛下要什么赏赐呢?” “不过是为国家效力而已。”千仞拉开与慕容凝的距离。 “东宫的位置,殿下是否.....” “本王劝慕容公主还是不要说了,这种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千仞打断她的话。 慕容凝虽然有些尴尬,但见到千仞打断他,也不气恼,正当她想解释点什么的时候,月皇已经入席了。 “大家都坐吧!”月皇的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由一旁的宫女搀扶着,坐在了主位上。 “参见陛下——”场面顿时安静了,众人向月皇行礼,月皇也只是摆摆手,顺便赐座与一些重臣和来参加洗尘宴的望族。 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洗尘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人自然也多,这次战争的胜利,月皇会直接把军权交给千仞,说不定还会封他做东宫太子呢! 大多数都是趋炎附势之人,这回有了军功,五大家族这回肯定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再瞧瞧五大家族之一的慕容族的大小姐对千仞的态度,啧啧,大家心里,不管是男权派还是女权派,都通通站在了千仞这边。 艾敏也不例外,身为五大家族之首的艾家,在朝中有绝对的话语权,根据形势,她也是想站在千仞这边,况且一直是死对头的慕容家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依照叶家衰弱的程度,这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可就保不住了。 月皇带着笑意,首先便关心艾敏:“艾卿可好?” “谢陛下关心,臣一切都好。”见问候自己,艾敏拱手回道。 这时众人开始有些窃窃私语,艾家也算是狂妄,当年月皇登基为了稳固势力,特意将丞相的位置留给叶敏,可是艾敏并不领情,反而在朝堂上与月皇吵了起来,可是月皇像没事似的,也不勉强艾敏,封了她安乐公的爵位,给了她随意出入皇宫的特权。那时候,可谓是风光无限。如今,艾家逐渐没落,但是势力依然不容小觑,从今天月皇第一个关心艾敏就可以看出来。也就是说,她的意见,也是极为重要的。 “怎么没看到卿家的大小姐?”月皇左右顾盼,见她身旁没人,问道。 “这——”艾敏很是无奈,自家只有一个儿子,那什么大小姐,是自己早年在青楼留下的种,被养在乡下,后来艾家无女,才被送回来,艾敏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是因为这个女儿身份低微,她可说不出口。但是她也没有办法,族中就她一个女儿,按照组训,爵位封号都得由女子继承。她是打算今日带自家女儿趁着这个宴会来宣布这个消息,也让那些窥觊自家爵位的人收收心,她艾家也好正名,自家才不是没有继承人的家族。 这事,陛下却提前知道了,看来他是盯上了艾家,再想想慕容家的风光,艾敏明白了一切。可是这会儿,自家女儿艾云栖并不在自己身旁,为了不被人提前知道这个秘密,她让她晚自己一步来,现在也应该要到了。 众家族听了皇帝的话,十分惊奇,艾家无后一时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凭空冒出一个女儿,五大家族之一的陈家当家陈云用手捂住了嘴巴,做出十分吃惊的样子,眼里满是嫉妒和愤恨,但还是带着有许些诡异的笑容,道:“这....艾大人新添女丁,竟藏得这样好,我们一众人竟毫不知情。” “恭喜恭喜——”慕容家的族长,慕容凝的母亲——慕容华笑着恭贺道。随后又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是,不知令千金现在在何处呢?可否让我等见见。” “小女顽劣,今日我改变主意,还是决定让她留在家里,”艾敏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一旁的心腹云妈妈去通知艾云栖出宫回府,这回若是来了,指不定会被这些人刁难,她涉世不深,又傻头傻脑的,丢了艾家的脸面可就完了。 慕容凝与母亲对视了一会,也默默派人去拦截云妈妈,她们早就知道艾云栖的存在了,对于艾家,她们可是时刻关注,就等着把艾家从首位上拉下来。 令甘舜华不解的是,皇宫那么大,空旷的宫殿也不少,可今天这么紧急的时候,眼前却只有一座宫殿。难不成真要和那傻子呆在一起,别的倒是其次,她见着自己总“芸芸,芸芸”地唤她,要是她与千泷公主是旧识,暴露了怎么办,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可是现在这和局面,她不得不去换衣服,要是不参加三弟的宴席,恐怕又会生出事端,再三权衡之下,她还是进入了那个唯一的破旧宫殿。 估计是了前朝某个不受宠的妃子居住的宫殿,外面看起来金碧辉煌,其实里面破败不堪,潮湿阴暗。甘舜华进去时皱了皱眉,“怎么不点灯?” 现在是白天,殿内还是有些昏暗,甘舜华有些忍受不了,这种黑暗的感觉总是让她想曾经被甘辛夷算计入狱的那段日子,那段时光,她可是尝尽了什么叫痛苦。 “芸芸,你来了。”少女眼放精光,一把将甘舜华抱住,还将脸贴在甘舜华的衣服上不停地蹭蹭。 甘舜华总觉得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头,她总是觉得眼前这个不大的女子十分熟悉,这种感觉,甘舜华也只能把它归咎为可能是千泷认识的人。 “给——”她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漂亮的玻璃罐子,将上面的橡皮塞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球形的闪闪发光的东西,递给甘舜华,“喏,吃糖,芸芸。” 甘舜华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一旁的老妈子蹲下身,将她要递给自己糖的手捏住,无奈且严厉地劝她,“这位是千泷公主,您不能这样无理,要是传出去被别人知道,说艾家没有规矩,目无尊卑,家主定会责怪您的。” “芸芸,吃糖——”她不管那老妈子,一直看着甘舜华再次重复了这句话,甘舜华现在是谁也不信,即使少女言辞恳切,目光真挚,她也不想接受,所以甘舜华只能尴尬地笑笑,想转移话题。 “时间不早了,本公主还有要事,下次——”甘舜华说话还是留有余地的,艾家,她知道了,那可是京都望族,她可不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得罪艾家的某位小姐呢。 “下次,哦不,有空,有空本公主一定会接受小姐的好意的。” “啊?”她似乎有些失落,慢慢垂下头,像个失落的孩子,但是也不勉强甘舜华,将抓着糖果的手缩了回去。这时甘舜华还看了那被叫做“糖果”的东西,球形的硬物被透明但在阳光下发出七彩的光的纸包着,令人惊奇,也令甘舜华惊奇。 真令人奇怪。甘舜华内心感叹道,总觉得这东西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但是她确信自己从未见到过。 “殿下,衣服奴婢拿来了,你快换上吧!”正当甘舜华细细思索时,采桑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她也顾不上行礼,将甘舜华推到宫殿的侧卧,让她赶快换上衣服。 本来是精心细选的衣服这回脏了,匆匆忙忙拿的一件根本不搭,但也顾不了那么多,甘舜华换好后,更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想直奔宴会。 这个宫殿只有一个前门,她和那什么艾家小姐打了声招呼就想快点离去,奈何她叫住了她。 “芸芸不要我了吗?”那艾家小姐一副委屈的模样,甘舜华都有种真是自己抛弃了了她的感觉。 “小姐是初次来皇宫赴宴,迷了路,还请殿下能带上我家小姐。”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位男子带着歉意请求道。 甘舜华望向他,只见他对自己笑了笑,两侧的酒窝梦幻而神秘,像极了某人,又或者是另一个某人,再或者,是他们的结合体,反正不管是哪个某人,都是令他又爱又恨的某人,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甘舜华还是答应了。 第十章 甘舜华正带着这位小姐向宴会赶去,由于中途更换衣物,耽误了不少时间,甘舜华内心有些慌乱。 “艾家小姐?”一位素衣婢女前来,非宫人着装,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看向两人。 “你是——” “奴婢不过是奉命来催促艾小姐的,”这素衣婢子并未报上自己的身份,她也本想多说几句,但看到这艾家小姐与千泷公主同行时,适时地闭上了嘴。只是先行了一个大礼,也不等甘舜华等人问话,就走开了。 甘舜华神色凝重,但也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也没想太多,连她话里的的纰漏也没细想。 “参见父皇——”甘舜华快步入宴,直奔着那个最高的座位而去,大礼匍匐在地。 千渊本来高高兴兴地与群臣议论着朝政,一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立马止住了笑容,场面变得十分尴尬,四周鸦雀无声。 “艾小姐,怎么不去拜见陛下?”一道调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众人随着声源而去,只见慕容凝抓着一位眉眼精致,眼角金凤的青衣女子,眼里都是止不住的好奇。 艾家的家主——艾敏现在心里可是气疯了,不是让人去传话别来了吗?现在这个女儿要是在宴会上做出什么有辱家族名誉的事情,她怎么向族里交代呢?艾敏越想越烦,但还是强颜欢笑,牌侍女上前,将艾云栖拉到自己身边,并狠狠地瞪再次了她一眼。 “陛下瞧瞧,这艾家正如陛下所言,对自家的女儿宝贝的很呢,连陛下也看不到一眼呢?”慕容凝心想好戏来了,便离座像向千渊说道。 不论身份如何,皇族为尊,慕容凝借题发挥,实在不为过。 艾敏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艾云栖能做好这一切,于是让她上前拜见月皇。 艾云栖也在家中受过宫中的规矩,自然是知道,便向千渊行礼:“臣女艾云栖,参见陛下。” “起来,快起来。”千渊笑了起来,眼前这个活泼可爱,天真浪漫的小姑娘令他十分满意。 艾云栖起身后,看到冷落的甘舜华站在一边,千渊和周围的人对她熟视无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腿不自觉地向她迈去,走到她身旁站定。 千渊的笑容再次凝固了,本想在这个小家伙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能探知艾家,刚刚他是准备扶起艾云栖的,没想到她不禁先一步站了起来,还跑到了那个人身边,难道,艾家..... 月皇眯起了眼。 众人一见艾云栖这样的举动,心中大惊,而艾敏心中,早已是翻天覆地,她现在恨不得把那卑贱的小蹄子给掐死,如今趁着庆功会,向陛下表忠心,全给这家伙搅合了。 慕容凝和陈云心里早已是乐开了画。慕容凝派去的侍女回来向她报告这件事时,她早就猜到,如今她的死对头脸上的颜色,是何等的美妙! “艾家小姐与千泷公主可认识?”先慕容凝一步的陈云笑着,走到艾云栖面前。 艾云栖皱了皱眉,对她的突然靠近十分反感,下意识地拉了拉甘舜华的衣袖,挡在了她面前,像是老鹰死死地保护雏鸟一般。 陈云笑得更盛了,后退了几步,还准备多说两句,结果看到了甘舜华身后正在走进的三皇子。便收敛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可不傻,得罪护卫千泷公主的三皇子,这个可能成为未来月皇的冷面皇子,她可惹不起。 “父皇,说好了要为儿臣办一个开开心心的庆功宴,可这哪里像是开心了?”一件深蓝长袍,头戴金冠,中间镶有红色的宝石,手持折扇的男子,从甘舜华身后出来到众人的视线范围。 此人便是那玉树临风,英俊非凡,嘴角总挂着一丝笑的三皇子,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修长储藏着锋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明显的轮廓,苗条高大却不粗暴的身体,宛若黑夜中的鹰,冷艳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破间披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哎呀,朕太糊涂了,我儿的庆功会,自然得应着我儿,”千渊一拍脑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硬是岔开了话题。场面又重新热闹起来。 众人也得看三皇子薄面,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各自喝着酒,或与其他人趣聊着。 “今日,朕有重要的事宣布。”宴会过了一半,因为生病姗姗来迟的萧贵妃让月皇马上进入了正题。 “三皇子上前听旨,”千渊温柔地笑着,底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才是这次庆功宴的重头戏,“朕承获天序,钦若前序,今三皇子千佑文韬武略,在岐水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特赐封为秦王。并擢升为兵马大元帅,授予半块虎符,护佑山河。” “儿臣遵旨——”千佑恭谦作揖,拜服而下。 “至于金银器皿,绫罗绸缎。朕则分与众将士,各位没有什么意见吧。” “朕替众将士敬谢陛下。” 千佑勾唇,这次册封,他心中早有定数。这次回来,主要还是心中有放不下的人。想到这里,千佑瞟了一眼身旁的甘舜华。 千佑能力出众,虽然男子封王是女尊制度开创以来的首例,但是对此也无人反对,对这新封的秦王可是赞不绝口。 “皇儿,这位可是艾家寻回来的女儿艾云栖,你觉得如何?” 千渊一如既往地笑着,而开口的话却是千斤*。 千佑实在了解父皇,他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客气地回道:“清新脱俗,有惊世之才。”他本想说些漂亮话夸夸女孩的容貌,可一想到女子在朝中的地位,便又加上了一句。 “秦王殿下严重了,小女生性顽劣,恐配不上秦王之言。”艾敏瞄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皇帝此意,似乎是撮合自家女儿与秦王。这可不行,自家女儿要是进了宫,艾家偌大的家产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再加上之前隐忍的怒气,艾敏的拒绝之意似乎有些太过了。 前传:第一章 毁容 星辰殿中。 淡淡的兰香散发出幽幽的香味,穿着素衣亵裤的甘舜华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便是面容清秀的父后,他用手探了探甘舜华的额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便充满了泪水。 “父后,我没事。”甘舜华握住父君放在他额上的手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皇宫里公然行刺?”一道威严且中气十足的声音穿来,来人穿着黑金色绲边金丝常服,上面绣着九条盘缠在一起的金龙,皇冠上镶嵌着一颗东海明珠,四周还陪村着一些翠蓝花叶,用孔雀尾毛点翠着,显得*且华贵,略有些松弛的皮肤上有一双威严狠厉的眼睛,眼角的细微周围被脂粉覆盖了一些,却仍不掩苍老之色。 “参见母皇——”躺在床上的甘舜华似乎想下床行礼,却被女皇阻止了。 “你先躺下。” 这时,有两位随女皇来到甘舜华床前。 一位穿着粉红色织彩百花飞碟衣裙,月白青丝滚边,下摇与前襟上闪烁着黄玉盘成的桃花的华茂图案,看起来显得俏皮可爱,活泼动人。还有一位穿着浅紫色云锦妆花纱领窄袖常服,生着一双深邃似寒星的丹凤眼,鼻子高挺,轮廓分明,此时他桀骜飞扬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前者是甘舜华同母异父的妹妹甘辛夷,后者是母皇最宠爱的诺君。也是凤后的亲弟弟。 女皇正准备让甘舜华起来,突然耸了耸鼻子,皱眉道:“舜华,你也太不把我这个母皇放在眼里了,都说了宫中一律不能栽种兰花,你是把这个旨令当耳边风了吗?” “行了,你别训斥她了。”诺君用手捂住口鼻,拉住女皇,劝说着,“我没事。” “姐姐。”甘辛夷向她略施小礼,笑盈盈地上前,从宫人手中接过靠枕 甘舜华有一丝尴尬,转头望着女皇笑道:“母皇,您看,姐姐前阵子去华东治水,您的这个旨令或许姐姐不知道呢?再说了,天气渐凉,姐姐又刚刚遇刺,这伤口…” “既然舜华没听到孤的话,孤就再说一遍,诺对兰花过敏,以后宫中不准再种兰花,听到了没有。”女皇淡扫峨眉,温柔地回望了诺君一眼。眼中满是心疼。 这时太医进来为甘舜华把脉,随后查看了她的伤口,捋了捋胡须道:“太女这是被暗器所伤,以后恐怕会留下疤痕。” “什么?姐姐会留下疤痕,这么大的一条疤痕,”甘辛夷小脸一白,难以置信地喃喃道,随后带了几分期翼地抓住太医的袖子,哀求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这么长一道疤,姐姐这相当于是毁了容啊!” 甘辛夷担忧地瞧着那疤痕,有些哽咽:“都是我不好,那刺客明明是冲我来的,我却拉姐姐挡了一下…”甘辛夷边说着就哭得更厉害了,还时不时用帕子擦着眼泪。 “傻孩子,瞧你说的什么傻话,这不怪你,你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舜华是你的姐姐,她能不护着你吗?”女皇露出慈祥的笑容安慰着甘辛夷,随后坐到甘舜华旁,拍了拍她的肩道:“就一条疤而已,你也不要伤心了,你又不是男子,干嘛要那么注重容貌呢?身为太女的你今后应该更加注重内在,想想以后怎么做一国之君。” 从额头延伸到鼻子的一条伤疤掩去了她原本的清丽之色,显得十分可怕狰狞。她低着头应承着,忽略了女皇眼底的嫌恶。 “你好好休息,母皇先走了。”女皇起身离开,挽着诺君的手臂漫步离开,而甘辛夷擦了擦眼泪,拉起了甘舜华的手道;“姐姐,明日我再来看你。” 甘舜华温柔地笑着,安抚她:“别哭啦,你身子不好,这次遇刺的事又不是你的错。” 甘辛夷点点头,止住了泪水,退出了星辰殿。 凤后准备跟女皇一起走的,但看到诺君与女皇一道出去时,便堪堪止了步。眼中尽是零星寂寥。 “父后,”甘舜华拉了拉出神的凤后,把他交给侍从,宽慰道:“华儿没事,父后不要担心了,先回去吧。” 凤后复杂地看了甘舜华几眼,欲言又止,摇摇头,便离去了。 “太女。”穿着女官服饰的李嬷嬷端着药进来,打断了甘舜华的思绪。 她走到床边,将甘舜华轻轻扶起,喂她吃药。 李嬷嬷是后宫一品女官,太女的乳母。人人都说太女与李嬷嬷最像母女呢。时间长了,流言蜚语多了,传到女皇的耳朵里,女皇大怒,将李嬷嬷打了几十大板,那时甘舜华还去御前闹过一次,却被母皇冷冽的眼神吓到,便再也没有太多的亲近过乳母。后来大了封了太女,在京都有了自己的府邸,到皇宫也只是去朝堂上议事,很少去后宫,也就很少见到乳母了。现在受伤住到她以前的宫殿,看到李嬷嬷,一股暖流油然而生,仿佛像看到了亲人般。 李嬷嬷服侍甘舜华吃完药,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凝视着她的伤口道:“太女,这么长一道伤口,以后这…”李嬷嬷一边说,眼角不由自主地流出来眼泪,情不自禁地揽住甘舜华,拍着她的背道:“我的好孩子,嬷嬷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些事情嬷嬷本不该说,但是嬷嬷从来都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的。”说到这里李嬷嬷打了自己一巴掌,苦笑道:“瞧瞧我这嘴,我这身份那配得上太女。” “嬷嬷,别…”甘舜华抓住了她的手,心中一动:“我也一直把李嬷嬷当母亲对待的,这不管关身份的事。” 李嬷嬷眼含着泪花,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牙道:“孩子,你心思纯良,凤后性子也是个软弱的。你母皇这几年独宠诺君一人,他自视清高,不屑于争斗什么,也顾及着你父后的面子。可是这并不代表——你那位可人的妹妹她也是这样的。” “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甘舜华大惊,推开了李嬷嬷。 “太女殿下还不明白吗?那位诺安王表面天真浪漫,纯洁无害,其实是阴险狡诈,狼子野心。” 李嬷嬷这些话说完时,脸色是深沉的。甘舜华简直惊呆了,但是随后又坚定地摇着头:“不,这不可能,嬷嬷,您一定是误会妹妹了。” “太女殿下您真是糊涂啊!您不觉得这次遇刺的事有太多破绽吗?”嬷嬷深恶痛疾:“您说诺安王与世无争,那刺客为什么要来刺杀她呢?她为什么又要拿您挡刀呢?” “妹妹或许是急了,害怕,所以…。”甘舜华正欲辩解,却被李嬷嬷打断。 “您错了,那是一场故意设计好的刺杀,为的就是毁了您的容貌,女皇天性喜爱那些貌美之人,您本来不得女皇欢喜,现在毁了容,等于是毁了您的前途啊!”李嬷嬷越说越激动,还不住地抹眼泪。 “嬷嬷,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或许您是多虑了。”甘舜华叹了口气:“您忘了,五岁那年我染了天花,被送到宫外去住,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了了,那些奴才也任我听天由命,不仅把我的药停了,连吃的都不给我,是妹妹冒着被母皇责罚的危险来看我,还给我带了吃的,鼓励我活下去,你知道吗?没有她,我早就在那场疾病中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妹妹对我的恩情,所以我是无论也不会相信的,你别说了…”甘舜华想到这里,泪流满面。 “殿下,人心是会变的,特别是面对权利时”嬷嬷还想说什么,甘舜华突然感觉十分疲倦,摆摆手让她出去,李嬷嬷只有止住了话头,行礼后就退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今日老奴言辞恐怕不当,但都是为了殿下好,望殿下保重。” 这……甘舜华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算了…… 前传:第二章 休养 甘舜华在宫中修养了几日便回府了,他在宫中遇刺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到正君的耳中,前几日本来打算进宫看他的,却被她拒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番容颜会不会吓着他。 说起来甘舜华的正君殷子珏是月城的第一美男子,有清风雨露般的天人之姿,还是殷国公家的嫡子,原本早年是准备与甘辛夷订婚的。结果恰巧赶上花灯节,女皇趁景让各家公子赋诗,有借景写政治抱负的,有写孝养父母的,更多的是赞扬女皇英明治国的,而殷子珏却写了首:“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引得众人一片揶揄之声,偏偏那殷子珏又深情地望着甘舜华,甘舜华见他那样俊,又偏偏那样大胆,直接写诗向他表白了。她又正喜欢这种直白大胆之人,那木槿之意不就是就是舜华之意嘛。从那时起,甘舜华便喜欢上了她,而恰巧殷国公请女皇赐婚,将殷子珏许给甘舜华,女皇那天心情好,也不怪他莽撞,倒感念他一番赤城之心,就颁了圣旨允了这婚事。甘舜华后来备婚时还懊悔着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头,竟神志不清地将自己的未来妹夫给娶了回来。后来新婚之夜甘舜华才恍然明白,自己在那日早对殷子珏一见钟情了,于是便将之前的愧疚和不快抛在脑后了。 婚后的甘舜华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不顾众人反对将他的寝屋搬到了自己的偏殿,专宠着他一人,甚至连同太女君一起嫁过来的侧君喻之也给忘了。不仅如此,常年不去后院的太女倒只记得太女君一个人,把其他侧君、小侍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盛宠不衰的殷子珏,第二年便和太女生下了长子甘茂,太女对他是越发珍视了。甘舜华穿过里屋,径直往自己的寝室走去。路上瞥见一个身穿绎纱平蛟单袍腰间系着白玉鱼龙玉带,头戴金冠的人一直往这边瞧,他谈不上俊秀,但还看得过去的脸上有一双阴鸷的眼睛,里面藏着锐利的锋芒,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又较为文弱。这样看来,让甘舜华十分好奇地,便问了问身旁的婢仆此人的身份,他们说那是喻侧君,每回太女殿下回府都要在那儿站一会儿盼望着能看到太女呢。说完不断地瞄着太女,而太女若有所思一会却始终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就离开了。 “我的阿珏,可想死我了。”甘舜华兴奋地奔向内室,扑到殷子珏身上,将他抱了个满怀。 殷子珏或许刚刚是在小憩,被她的举动弄醒了,抬眼一看,“啊”了一声,仿佛受到了惊吓,一张脸立刻惨白,双手抚着甘舜华的脸道:“怎么会这样?” 甘舜华面上阴霾一片,松开了手,斜看着殷子珏:“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丑了,这儿有这么大一道疤。”甘舜华用手比划了一下,苦笑道:“没事,我不怪你。” “没有,妻主,阿珏并不觉得丑,不管妻主变成什么样,阿珏对妻主的心是不会变的。”殷子珏温柔地笑着,过后又仿佛想到什么道:“我过会儿叫玲珑阁的师傅打造一个鎏金面具,戴在脸上,这伤疤不就遮住了?说不定,更添一种神秘之美呢?” “是吗?”甘舜华不断地摸着脸上的伤口,不敢置信。 “阿珏是不会骗妻主的。”殷子珏拉着她的手,蹙了蹙眉头,分析道:“母皇一直都爱美色,长得美的人一般都能得到她的青睐,这你是知道的。再者,在外面也不会因此受了人的笑话。这遮一遮,总归是好的。” “嗯,还是你考虑周到。”甘舜华的头便靠在殷子珏肩上,闭着眼说道。 甘舜华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气得随手打破了一个花瓶,还是她最喜欢的。 刺客的那一刀是从脸上擦过去的,甘舜华的身子没有多大损伤。再加上近日的公事愈积愈多,女皇便传了口谕让她今日去上朝。甘舜华原本是不愿意的,因为她的鎏金面具还没做好,但是她又不得不从。 今日在朝堂上林御史参了她一本,说江南盐商受了太女的庇护,已经垄断了那一带的盐运。低价买进官家的盐,又以高价卖出,牟取暴利,税也只交了一半,全是唬人的假账掩护着,过了两年,才出了纰漏。这林御史便不得不上报了。 结果女皇大怒,把甘舜华在朝堂上大骂了一顿,让她回去反省,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再来领罚。 甘舜华觉得这件事母皇是故意出事把气撒在她身上。她真是一肚子的委屈。 那江南盐商罗诗曾经救过萧国公,也就是现今女皇的表妹。罗诗因为多年无所出,就应了萧国公报恩,从萧家过继过了一个儿子,取名罗闵。这个罗闵长大后接受了罗家私盐的产业,手段更是厉害,加上他是当今女皇侄子的事当地官员都知晓,行事上就不免给了他许些方便,他就愈加放肆,连官家的盐都敢倒卖,本来这事她是知道的,女皇也是知道的,但是自己的妹妹因为罗闵离家过继就更加心疼宠爱他,常常去看他,女皇不忍自己的表妹伤心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而她也跟着默许了。可这个罗闵实在不像话,私底下偷偷干也就没什么的,偏偏明目张胆的倒卖,搞得江南那一带的百姓都知道了,既然还找了是自己准许的借口,把自己储君的名声全弄坏了,林御史迫于压力就不得不不上报,顺便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了太女身上。 难不成是这道伤疤?甘舜华不禁抬头抚上那快要结痂的伤口,心中一阵烦闷。 “妻主——”一声悠长温柔的声音传来,甘舜华抬头,便看到殷子珏穿一身月白色长袍,只用一根丝带束了少许的发,眼里透着化不开的柔情,正端着盘子向甘舜华走来。 “怎么不歇着,这些事可以让下人来。”甘舜华心中一动,走过去从殷子珏手上接过盘子,靠着他的怀抱坐下。 “昨天妻主一直睡不着,今日又去上朝,我担心妻主的身子。”殷子珏似娇羞般地说着,忽地捧起甘舜华的脸,担忧地看了看,心疼道:“这伤口快要结痂了,妻主可要听阿珏的话,这几日甲子辣鱼就不要吃了,多吃些清淡的。对了,还要多休息。” 甘舜华大为感动,直接抱住殷子珏,道:“阿珏,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娶了你。” 殷子珏抚了抚甘舜华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刚刚放在一旁的尚未冷却的百合莲子羹端过来:“妻主昨日大约是没睡好吧,这百合莲子羹,有清热解毒,安神精心的功效。我今早用小火慢炖着的,味道刚好,香纯软糯,妻主尝尝。” 殷子珏宠溺地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喂着,室中一片甜蜜的味道,还拌上了许些葱花的清香。 “太女,诺安王到访。”殿门忽地被推开。金妈妈进门报道。但看到眼前这副情景,立马识趣地低下头,悻悻地退了下去。 金妈妈是这太女府的管事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宫中伺候女皇的婢女,年老了就被女皇赐到太女府服侍太女,是太女的心腹,也只有她敢在太女府的各个屋子进出自由。这回打扰了太女的“好事”,金妈妈倒觉得太女就算不惩罚她,也会冷落她好几天。这府里谁不知道这太女最宠太女君了,从来未让别的小侍伺候过。 “姐姐,妹妹……”当甘辛夷跨入里屋时,看到甘舜华状若无骨地依偎在殷子珏的身上,而殷子珏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正在给她喂粥。 这场面!甘辛夷在心里冷笑一声,眼中一抹异色闪过。很快便恢复过来,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甘舜华闻言面上一红,立马松开搭在殷子珏肩上的手,端正坐好。 “瞧瞧我,来的真不是时候。”甘辛夷腼腆一笑,向甘舜华行礼。 “桑儿,赐坐”甘舜华摆了摆手,算是免礼了,随后命人搬来蒲团,让她坐在左侧。 “侍身去厨房看看新煲的鸡汤好了没,先行一步。”殷子珏站起身来,告礼道。随后便转身出了鹿鸣轩。 “哎呀,太女君如此清俊温和,又善解人意,难怪姐姐独宠他呢?看来传言不虚嘛!”甘辛夷目视着殷子珏走远,带着羡慕的神情说道 “妹妹,我…”甘舜华愣了,殷子珏原本是要许给甘辛夷的,原本以为两人之前并没有多少交集,母皇把殷子珏许给了自己时,自己也想着应该没有破坏别人感情,可是今天甘辛夷这副言论就像是情人间的吃味?难不成… “好了,姐姐别见怪,妹妹只是羡慕罢了。说起来,今天妹妹是来看望姐姐的伤势的?” “过几日应该会结痂了,只是这几日还是有点疼。” “说来都是我的不好,害得姐姐受伤了,因为这事,我这几日都睡不踏实。”甘辛夷一副懊悔的模样,担忧的眼神不住地扫着甘舜华上下。 “青儿。”甘辛夷往门边一唤,随后便进来一个估摸十三四岁的丫头,人生的白白净净,模样倒也周正,素素净净的一根菩子,只嵌了颗洁白温润的玉珠子在上头。 前传:第三章 玉容膏 那名唤青儿的侍女从拿出一个没有绣任何刺绣的素色荷包,呈给甘辛夷。 “姐姐可否猜猜这荷包里的东西?”甘辛夷玩味道。 “莫不是玉容膏。”甘舜华迟疑道。 “姐姐不愧是太女,真是聪明,这玉容膏是母皇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据说有鲛人的眼泪掺在里面,对修复伤口是大有好处的。”甘辛夷打开荷包,将那玉容膏取出来,走到甘舜华面前,放在了她的手上:“姐姐为了我而受伤,这玉容膏算是我的赔罪吧!” “这玉容膏据说十分稀有,母皇仅把唯一的一盒给了你,这……”甘舜华心中暗喜,面上却一片迟疑。 “你…当真舍得?”甘舜华凝视着那玉容膏,心中感慨万千,当年这仅有的玉容膏有美白修肌,永葆青春的功效,母皇也只有一盒,却给了甘辛夷,她那是可是嫉妒了甘辛夷好长一段时间呢?不过后来一想,母皇偏心又不是第一回了,也便释然了。 “这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姐姐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区区玉容膏算什么,只是别嫌弃小妹寒酸罢了。”说完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百官送来慰问的各种药材,“只是涂在伤口的功效虽好,但是却十分疼痛,姐姐可得忍着点。” “瞧妹妹说的,良药苦口还利于病呢,这点疼又算什么?”甘舜华失笑,命桑儿好生将玉容膏收起来。 “姐姐的鹿鸣轩什么都好,就是这下人太放肆了。”甘辛夷从蒲团上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桑儿:“我来这儿许久了,居然连杯茶都没上来。” “不是我说,姐姐,你宅心仁厚固然是好,可若是对下人总是这么放纵,他们会养成娇纵的毛病,这要是经过外人的嘴传到母皇耳中,又不知道母皇会怎么数落你呢?还望姐姐以后多多注意。”甘辛夷嗔怪道。 “是,妹妹说得对是,桑儿,还不快去给诺安王倒杯茶。”甘舜华苦笑,自己不喜侍女伺候,一个人惯了,这些下人倒也变得不知分寸了。 “姐姐,母皇让你处理江南洛家盐商的事,你可想好了对策?”甘辛夷重新坐了下来,问道。 “我近日正为此事苦恼呢,不过这事没捅出来倒好,一捅出来,就不得不按法处之了。”甘舜华思考了一会儿,坚定道。 只见甘辛夷笑了起来,接过桑儿刚泡的茶,微抿了一口,微蹙着眉头,终是将那茶水咽了下去。 “姐姐真会说笑,那洛闵即使不姓萧,那血脉里,可还是萧家的儿子,萧舅母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即使不在萧家,也是宝贝得很呢,还隔三差五就往江南跑一次呢。”甘辛夷掩唇笑道。 “这我知道,可是若不惩处罗闵,母皇那边又如何交代,江南的百姓又如何交待?”甘舜华激动地一拍桌子,那梨花木随即发出咚咚的声音。 “可是姐姐有没有想过,朝中早有人对姐姐你不满,姐姐多年能稳坐这个位置还是靠朝中一些元老的支持,这其中就有萧国公。若是把那罗闵处置得不好,这萧国公虽说是姐姐的师长,可也保不准暗地里记恨着姐姐,到那时,姐姐又将处于何地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你有什么良策?”甘舜华实在不想跟甘辛夷打哑迷了,问道。 “姐姐,这事若想处理,也非得去江南一趟不可,可姐姐如今脸受了伤……”甘辛夷露出一副心急且心疼的表情,随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姐姐,你的伤口若是长时间赶路可是受不住的,不如……让我去向母皇求了旨意,把这事交给我吧!” “你——不行不行,江南的官家盐运一直是户部管,可实际上各地的运量和钱财与官盐的出入一直是母皇托给我管,借此来考察我,如今出了纰漏自然是我负责,若是让你去处理,免不得别人会说什么。再说了,这事也不好处理,我也无需让你替我犯险。” “姐姐是信不过我?” “怎么会这么说,我们是姐妹,又怎么会不信你?你实在是多心了。” “姐姐救了我,还为我受了伤,我只是去江南替姐姐解决一个难题而已,算是回报好了。要不这样,我替姐姐去趟江南,事情若是处理好了,就缄口不提是我,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再站出来就是了。” 甘舜华愣了,她想不出甘辛夷会说出这番话,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是卑鄙小人了吗? 甘舜华心中一暗:“若你想出来什么办法,告诉我就是,我可以排我的心腹拿着我的令牌去。” “姐姐糊涂,心腹?说不定是别人派来的奸细,这种事本来自己去才行,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后果姐姐是知道的。”甘辛夷叹了一口气;“原本我是打算在江南将那小子绑了,再轻轻打她几鞭子,瞒过当地的百姓。等出了江南便将他放了,避过一时风头再回江南。” 甘舜华略一思量,觉得这个办法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但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甘辛夷见甘舜华久久未语,委屈地绞着手绢:“果然,姐姐还是不信辛夷……” 甘舜华心中十分不忍,后来觉得甘辛夷可能真的是为她好,否则也不会说这一番话。 思及此,便笑着握着甘辛夷的手,亲热地答应了:“那姐姐就麻烦你了,一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甘辛夷抱拳行礼:“多谢姐姐信任,辛夷定不负所托。也请姐姐好生照顾自己,妹妹先退了。” 甘舜华立马起身,下了台阶,一直将甘辛夷送到鹿鸣轩外,看着她渐渐远去。 前传:第四章 诺君的召见 甘舜华在鹿鸣轩的长廊站了好一会,她感觉心特别的慌乱,但她又说不出是什么缘故,她不想承认自己对于甘辛夷的怀疑,那似乎是一种本能的,即使她一直是自己最相信且疼爱的妹妹。虽然有微细的怀疑,但却也不想做出什么实际行动。 “妻主。”殷子珏穿一袭银白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秀美.春日的阳光犹有几丝暖意.蓬勃灿烂无拘无束地洒落下来,拂落他一身明丽的光影。 “你们谈完了,来,这是我煲的鸡汤,你尝尝看。”殷子珏从桑儿手上拿过五彩釉色碗,黄色的汤盛在碗里,清白的葱花撒在上面,色香俱全,令人食欲大增。甘舜华神情柔和了下来,从桑儿的托盘里拿出调羹,在碗中搅了搅,舀了点尝了尝,忍不住夸赞到:“阿珏,你的手艺倒是精进了许多,这鸡汤纯而不腻,味道鲜美,倒让你费心了。” “妻主这么说倒显得见外了,只是阿珏近日看妻主对江南一事甚是烦心,憔悴了许多,还竟还有了几根白发,阿珏心疼,所以趁你们谈事特意去熬了鸡汤来帮妻主补身子罢了。里面的黑豆对治白发是有好处的,妻主可要全部喝完。”殷子珏说到后面渐渐带了一点强硬,似有些撒娇道。 殷子珏目光中带着期盼,甘舜华好像被蛊惑一般,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殷子珏唇边带了一抹笑意,接受了这个额头吻。但随后她抓紧甘舜华的双臂,神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但是又带了一点犹豫,吞吞吐吐:“妻主……我……” “怎么了阿珏”甘舜华奇怪地询问他。 殷子珏眯了眯眼,正色道:“妻主遇刺我一直不甘心,总觉得有些蹊跷,我就去查了查,没想到倒是发现了一些事。” “擦过妻主的刀上有骨噬散。”殷子珏盯着甘舜华快要结痂的伤口道:“骨噬散本是星国之物,听说伤口沾了一丁点,就会使伤口不能愈合,若是多了,就会就会使伤口恶化。” “怎么会这样?”跟说话颤抖的,抚上了自己脸上的伤口。 “妻主,若是毒药,那还说的过去,。可是偏偏不是,只是骨噬散,又恰巧擦过你的脸。阿珏想到,这一定是一场阴谋,一个圈套。”殷子珏紧紧地抓住,感受花的手似乎想要给她安慰。 这时候甘舜华脑子里浮现了李嬷嬷的话,还有她主动请缨自去江南的事。想到这里,她就把甘辛夷送他玉容膏和替自己去江南的事跟殷子珏说了一遍。 “妻主,我十分怀疑诺安王。而且,从表面看她是你皇位最大的竞争者,难保她没有野心。她现在可能是利用你的信任给你下套子呢?”殷子珏一转眼珠:“那……那玉容膏说不定有问题。” 甘舜华心里很复杂,她从小就很喜爱这个妹妹,天真浪漫,活泼有趣,更重要的是自己小时候总是和她玩得最好,也受过她的帮助,而且诺君待自己也很好,也没有丝毫觊觎父后的位置。可现在李嬷嬷说甘辛夷有野心有就罢了,连自己最爱的阿珏都这么说,想到这里,甘舜华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说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绝对是假的,哪有女子不爱美呢?但是……甘舜华犹豫了。 殷子珏见甘舜华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他,只叮嘱她多加注意,至于怎么解决这事,殷子珏说自己不过是一个男子,不便插手,让妻主自己处理罢了。 甘舜华思绪很乱,她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直到进宫参加晚宴,她都没有计划好下一步。 甘舜华与喻之育有一子,名为甘致,现在正跟着甘舜华前往皇宫。 “母亲母亲,咱们是去找祖母吗?” “是——”甘舜华莞尔一笑,对于这个可爱的,灵动的孩子,她最是无奈。 正当她逗着甘致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甘舜华皱了皱眉。 “太女殿下,诺君有请。”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传来。此人正是诺君身边的心腹朝阳。 甘舜华猛地拉开帘子,沉吟了一番,从马车上下来,顺势拉着朝阳的手:“您请带路吧!” “是——” “母亲——母亲”甘致小跑着,抱住甘舜华的腿,不想让她离开。 “致儿乖,母亲一会来找你。”甘舜华抱了抱甘致,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笑意满盈。 甘致知道自家母亲有事,也不做纠缠,只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样望着,惹人动容。 甘舜华心想快点见完诺君,再回来接自己可爱的儿子,步伐也就快了起来。 星国的后宫是极小的,这也难怪,先祖女皇那时只宠爱正君一人,其他男宠全部解释了出去,诺大的宫廷变得空旷,这才缩小了规模。 将这一切看面前在眼里的甘辛夷眸色深沉,她慢慢地向甘致走去。 甘辛夷的确不高兴,但是到了甘致跟前,也不得不装出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来。 “姨姨。”甘致眨着大眼睛,因为名字末尾带了个“夷”字,她总是亲切地唤她“姨姨”。 “致儿来了。”甘辛夷伸开手臂,作势去抱她。 “姨姨,姨姨。”甘致扑向她的怀抱,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他以前常这么做。 甘辛夷立马把他放了下来,她可是最讨厌这个甘致了,这是本属于她的未婚夫与自己最痛恨的姐姐的孩子,看着都刺眼。 她的心里是厌恶的,可是嘴角还是保持着笑意。 甘致不解,以前这个漂亮的姨姨总是抱着自己逗自己玩,为什么今天对自己如此冷落,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惹姨姨不开心了? “致儿,你的母亲去哪了?”甘辛夷这才意识到,那么宝贝自家儿子的姐姐居然不在这,便问道。 “嗯……”甘致低着头想了想,正准备回答,却被他一旁的侍女插话道,“是被诺君叫走了。” 诺君?自家父君找她什么事呢? 看来自己也得去一趟了。 思及此,甘辛夷又充满笑容地蹲下来,摇摇头,抚摸着甘致的脸:“致儿想母亲吗?” “想,”甘致歪着头,回应她,“致儿出门从未与母亲离开这么久。” 说最后一句话时,竟带了些委屈。 甘辛夷莞尔一笑,她正想甩开这个讨厌的小子:“那姨姨现在去找你的母亲,把她带来怎么样?” 甘致眼睛一亮,随即撒娇地抱着甘辛夷:“姨姨最好了,致儿最喜欢姨姨了。” “好——”甘辛夷摸了摸甘致的脸,装出一副不舍的模样“姨姨也最喜欢致儿。那——姨姨先走了。” “嗯。” 甘辛夷加快脚步,尽管身后的甘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走远。 “舜华,过来。”甘舜华跟着朝阳走进了青露殿,坐在主位上的诺君向她招手。 诺君是天生的冰山脸,清高自傲是他身上的代名词。除了极少情况他展露笑容以外,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不苟言笑的。即使是面对诺安王和女皇。 可是今天见到甘舜华,诺君却破天荒地朝她笑了笑,如破冰的暖阳,动人心弦。 甘舜华对诺君是感激的,他对她似乎比对亲生的甘辛夷还要好上那么几分,自家父君软弱,也是他时时的帮衬,只是她天生敏感多疑,对诺君时有防备之心,答应时也不免迟疑了一会。 但她还是走到了诺君跟前。 “在想什么心事呢?”见甘舜华慢了几分,诺君打趣道。 “还是江南的那件事棘手。”甘舜华应道,这几日,他也的确为此事操碎了心。 诺君沉下脸,安抚了一下甘舜华:“此事我也听说过,你处理也的确不好,萧国公毕竟是你的老师。况且,这次事发,也不是你的过错。” “我难逃其咎。”监管江南本是她的职责,这事出了,不管如何,都是她的失职。 诺君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也随他去了。他也不太想她知道这事的内幕。 “我看看你的伤——”诺君捧起了甘舜华的脸,担忧地查看一番。 玉容膏是今早抹上的,伤痕明显淡了很多。 “这个……是辛夷给你的。”诺君面带不悦,在那伤痕出捻了捻,问道。 “是——”见诺君这严肃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甘舜华整个人也提心吊胆起来,她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诺君。 诺君叹了口气,一甩袖从主座上起来,自个来到圆桌旁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朝阳在外喊到:“诺安王求见——” 听到朝阳这传话,诺君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脸色极为难看,但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本君也没什么事,只是关心你的伤势,既然无碍,本君也放心了。你难得进宫一趟,凤后甚是想念呢!” “啊?”甘舜华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但朝阳已经在诺君的吩咐下走了进来,将甘舜华请到了殿外。 甘舜华也没什么意见,这源自于她开始想念自己儿子甘致了。她让朝阳不必再送,自己原路返回去找甘致。 这碰巧,遇到了甘辛夷,她似乎是来找诺君的。难道是妹妹要来,她们父女有话要说,所以才让我出来?甘舜华想到这个可能,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但是等到甘辛夷笑脸相迎来到自己跟前打招呼时,这种不快,似乎随风飘散了。 “姐姐见过母亲了?”甘辛夷也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停到了甘舜华的伤痕那里。 似乎所有人都对这伤痕感兴趣。 甘舜华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是的,”甘舜华苦笑了一下,侧身让出一条道,别看她疼甘辛夷,什么也比不上见自家儿子重要。 见甘舜华心急如焚,且不想与自己做太多交谈,也善解人意般地与甘舜华告辞,而内心早已冷笑一片。 前传:第五章 算计 甘辛夷本也是进宫赴宴,但是她今日来得这么早,这么迫切,完全是想看到自己前几日的杰作。 “今日父亲找我我是完全没有料到的,不过今天见到甘舜华那样子,倒也大快人心。”甘辛夷勾起嘴角,对身旁的侍女青儿说着。 “那倒是——” “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甘辛夷说的是她让人从天南海北搜刮来的奇珍异宝。 “不多,只有几件。”青儿见甘辛夷似乎要发怒,补充道:“殿下有所不知,虽说只有几件,可都是稀罕物,其中有一个物什,名为九龙杯,只要倒入酒,便可看到杯中似有龙动,奴婢见了都稀罕的不得了,况且是那林姑娘。” “她不是常人,反正你们小心伺候,否则得罪了她……”甘辛夷说了一半便没有继续下去,转眼间也已经到了诺君的清露殿。 甘辛夷如以往般走进,在诺君跟前坐下。这时,诺君禁闭的双眼忽地睁开,把一旁桌子上的花瓶朝甘辛夷砸过去,甘辛夷也是从小习武的,习惯性地躲过了花瓶。 “跪下——”诺君呵道,他伸出手毫不留情地给了甘辛夷一巴掌。 甘辛夷心里是不解的,但随即她知晓了,她便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真该死,她怎么会忘了自家的父亲会辨别药材,特别是西域那边的尤为擅长。这嗜骨散他又怎会认不出? “送了太女玉容膏,我以为你是好心,没想到啊,却是加了嗜骨散的东西。”诺君面若冰霜,眼里掩不住地对甘辛夷的失望。 甘辛夷心冷了一截,她又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诺君亲生的,为什么什么都要向着凤后与太女。 “谁教你这么做的?”诺君转了一圈,越想越不对劲,他是女皇的枕边人,是最了解女皇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女皇的一些特别癖好,比如见不得污点。越是干净的东西,越沾有一点点污秽,污秽越是浅淡,越是碍眼,女皇心里不说,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厌恶。 这个癖好还是女皇自己告诉诺君的,宫中也只有他知道,那么甘辛夷是怎么会利用这一点将药性不强的嗜骨散混入玉容膏造成伤痕不能完全消散的状况呢? 甘辛夷自然不能说这是林姑娘交给她的,她现在可是自己手中最大的一张王牌,当初她还嫌这个计划不好,怎么不毁了甘舜华整张脸,现在看来,这样达到的效果是最佳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做的,我见不得她好。再说了,这伤疤不过是不能完全消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甘辛夷已经达到了撒谎不眨眼的地步,因为她在诺君面前这样做了很多次了。 “糊涂,舜华可是救了你……”诺君严厉地诘问,突地收住了话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是不是,那刺杀,那刺客……是不是……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甘辛夷回答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她可是心如死灰,别看女皇疼她,不过是看在自己是诺君所生的身份,可是除了自己的母皇在意自己,疼爱自己,还有谁呢?自家的父亲胳膊肘向着正宫,朝中大臣大多是保皇派,个个捧着甘舜华。而甘舜华这个姐姐,看起来宽容大度,其实心里不也防备着自己,对自己的父亲表面敬畏,说不定心里早就弃之如敝。 “好啊,我怎么教你的,长幼有序,你把这些礼法都给我忘了?”诺君见她这么硬气,起得指向他的手直抖,“不忠不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好啊父亲,你去和母皇说,说这都是我干的,是我要弑杀储君,你去说啊!”甘辛夷把脖子一梗,疯狂地笑着,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诺君不会这么做,不然现在她也不会只是在这挨训。 “你……你……”诺君起得发抖,她怎么也是为了她好,她却这样气自己,诺君捂住了头,坐回了主位,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摆了摆,让朝阳请她出去。 “哼!”甘辛夷见此,也不做停留,甩袖就从水露店出去了,她是一刻也不想留了。 “您,这是……”朝阳见诺君惨白的脸,不住地在主位上顺气,尽管他们父女时常发生争吵,可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回。 “这个不孝女,不知道礼仪伦常学到哪去了。”诺君白着脸,一想到刚刚的画面,整个人又心绪不宁,“安安稳稳一辈子不好吗?非要去争,她以为女皇是那么好当的?指不定不小心做了谁的棋子……” “您是觉得这次诺安王不是在耍小性子,而是背后有人?”朝阳最是了解诺君,问道。 “你派人去盯着她,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我倒也是好奇……”另一个知道女皇癖好的人。 诺君这样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睛:不会是他吧!应该不可能啊。 “朝阳这就去安排。”朝阳打断了诺君的思绪,行礼后便退了出去,仅留诺君一人在殿内寻思。 甘辛夷出来的时候,让人带话以自己身体不适的借口回府了,她现在极其厌恶见到那两个人。 “你们把林姑娘服侍得满意吗?”甘辛夷回府后,直奔客房,问从小服侍她的金妈妈。 “唉,羽阁的头牌美人玉无涯都被她给轰出去了。”金妈妈愁眉不展,她也是奇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女子对羽阁的玉无涯毫无感觉呢? “那她现在人呢?”甘辛夷问道。 “人……”金妈妈忙跪下,“走了——” 见甘辛夷脸色不大对劲,金妈妈忙又道:“林姑娘倒是留了信给您。” “拿过来。” 甘辛夷现在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早就风起云涌,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此时,那件事父亲已经知道,在这急需他的时候,他又去了哪里? 信马上被金妈妈递给了甘辛夷,甘辛夷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它,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个人心凉了一截,头上都冒出几滴冷汗。 信上写道: 诺安王: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在林府喝着去年窖藏在梅花树下的雪茶了,别怪我不辞而别,我再怎么样也没有你可恶,是吧! 停!我说的可不是你算计你自己妹妹的破事,我说的是你我之间的事,不管我们的相遇是不是偶然,在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一切都不是偶然了吧! 我不是不知道,或许是被你的眼泪感动到了,或者是惊喜你送来的奇珍异宝,亦或是,我对你算计我的报复之心燃起。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谁在我面前耍心眼,那一巴掌,就算是收你利用我的利息吧。 是,她去林神医家找寻治疤痕的药,她原本的计策不过是找人害了她再找到解药借此邀功,谁知道自己偶遇了林神医的徒弟林澄,这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几番交谈,相处甚欢,她知道了她的身份和才能后,才心上一计,想用苦肉计套住她,让她为自己效力,原本以为只是个聪明的小女孩,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可怕,甘辛夷一想到只是收取利息,难不成今日之事全在她掌握之内? 一想到这里,甘辛夷冷汗直冒,她觉得这回自己是遇到*烦了。对,先稳住她,她立马派人准备了几件礼物,往林府而去,可是刚到门口,就被家仆拦了下来。 “这位是诺安王,求见林神医,麻烦你通报一声。”叶子见他不让步,便上前说道。 “我家主人不见客,诺安王请回吧!”那家仆看都没看叶子一眼,瞟了一眼甘舜华就又把头转过去了。 “本王有急事找神医……” 还没说完,家仆便不耐烦地又道,丝毫不把甘辛夷放在眼里,“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我家大人说了,与王爷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还是请回吧!” “可是……” “就算王爷有心求见,有心等待,也是无用功。”那家仆似乎预料到甘辛夷等下去的决心,好心提醒她。 “不如先走,来日方长。”叶子见行不通,便劝甘辛夷。 “这一天不见到林澄,我心里一天就不安稳,她要是做什么……我不就完了。” “您怎么糊涂了?林姑娘不是不近人情的,不过是说了气话,您怎么放在心上了?” “你不了解,她虽喜欢我,能帮助我,但我这样算计她,她肯定知道我的意思,而且,她可是睚眦必报的。” “现在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继续搜集奇珍异宝,礼物好了,林姑娘高兴了,也不会计较了。” “唉……”甘辛夷长叹一声,复回到了马车上,“也只能这样了。”说完拉了叶子一把,让她与自己同乘一车。 叶子见自己的意见还是有用的,还被自家主子如此厚待,心里更是欢喜的不得了,便连忙跟了上去。 前传:第六章 妙境师太 话说甘舜华在宫里参加完晚宴后,已经是三更了,为了甘致着想,只让人传话回府里报了个平安,自己和甘致则在宫中呆了一宿。 虽然只是寻常晚宴,可偏偏昨日下午看起来没事的甘辛夷怎么突然抱恙,关键是诺君后来脸色也不太好,母皇也派人去关心了,别人也只会觉得可能是父女矛盾,可甘舜华可不这么觉得,她多疑又敏感,也不知怎的,竟联想到那玉容膏上来了。 这么多天了,那最后一点疤痕完全未消,难道…… 这样一想,整个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甘舜华下定决心,命人备马,穿一身普通便服,出太女府向国安寺去了。 国安寺是月国最大的寺庙,因为在皇城的郊外,所以香火不断,城里官宦人家的公子常常去上香,小姐夫人们的有空也去上香,有时还借宿几夜,吃斋礼佛。 国安寺的主持是德高望重的妙境师太,和甘舜华是有几分交情的。世人只知妙境师太不过一个尼姑,却不知道早年她是当朝女皇亲封的妙手神医阮雨涵,阮雨涵年轻时自命清高,又常年带着银质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后来与父后相识后,一直追随,有年父后被人陷害,奄奄一息,她从边塞赶回皇都为父后治病。从此她的名声大噪,还被女皇封了神医封号,许多官宦人家花重金请她去看病却被拒之门外,说什么只看有缘人,若是无缘的,在自己面前死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可这有缘无缘可都是她自己说了算别人也拿她没法子。后来父后嫁给母皇,阮雨涵也就遁入空门,进了国安寺了,但是尘心一直未灭,常常借去宫中宣扬佛法偷偷地见父后,这样一来,也就与甘舜华熟识了,对她也是十分喜爱的。 甘舜华行至国安寺后院下马从侧门进入。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巍峨的大雄宝殿格外突出,显得威严雄壮。主持的厢房在靠近观音殿的后面,显得格外静谧,倒是个参禅的好地方。甘舜华这般想着,人已经到了妙境师太厢房的院外,这里显得格外清静,来访的香客这会应该在前殿参拜,而妙境师太借口休息早与她约定此刻会面。 “进来坐,傻站着干嘛?”一道声音传来,只瞧见来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灰白袍子,头带印有“佛”字的禅帽,脖子上挂着一圈檀木佛珠,估摸着有一百零八颗的样子。她的手正轻轻地拈着那佛珠,对甘舜华没好气道。 甘舜华略一拱手,便随着妙境师太进了禅房。 甘舜华随意地坐在了凳子上,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玉容膏,将它放在妙境师太手里。 妙境师太不明所以地看着甘舜华。这时,才发现甘舜华脸上的伤。 “这是怎么弄的,这么长的一道口子。”妙境师太十分惊讶,然后轻轻地碰了碰那伤口。 “不过是前几天遇刺了。”甘舜华苦笑,解释道。 “嗜骨散散?”妙境师太不自觉地摸了摸那伤口,皱眉道。 “妙境师太不愧是神医,的确是嗜骨散。”甘舜华应到,随后神情便严肃起来:“师太可知手上的东西是何物?” 甘舜华说到这妙境师太才发现甘舜华一进来就放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她将表面的荷包打开,拿出里面的盒状物。没有打开盒子,只是放在鼻子下问了问便笑道:“有意思,这玉容膏三殿下给您了?” “是,其实那刺客是冲妹妹来的,我不过是替她挡了一刀罢了。”甘舜华回答道:“她心里过不去,就把玉容膏送给我了。” 妙境师太听后并不言语,轻轻地将漆红的盒子揭开,用手在盒中抹了一点,凑在鼻下闻了闻,然后取了少许放在了舌头上尝。这个过程甘舜华十分紧张,整个人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是的,她选择相信了阿珏,还想到诺君的脸色,想将那玉容膏验一验,可是寻常的大夫她是不信的,这不信不仅是怕人从中使坏,让她听了假话,还包括对那些大夫的医术的不信,要知道,有些致命的毒药可是验不出的,再者,这药的成分多一点少一点别人看不出,可要正是这多一点少一点的成分令人毙命呢?那可就不好说了。可若是请太医的话又会惊动其它人,要是生出了什么事端就更不好了,所以最保险的法子就是请医术高超的妙境师太看看,她才放心。 “唉...”师太摇摇头,把药盒放入荷包,塞还给甘舜华。 “怎么样?师太。”甘舜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女皇陛下真是疼爱三殿下”妙境师太眼中流露出一种艳羡:“这玉容膏可是无价之宝,对容貌有修复和改善作用的,女皇陛下自己不留着倒给了三殿下,这宠爱真是绝无仅有啊!” 这意思是——玉容膏没有问题。甘舜华想到这里,还是将她的心声说了出来。 “哪有什么问题?我的为人你还不信吗?”师太疑惑地看着甘舜华:“说实在的,你父后嫁进宫后我一直都很后悔,他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后宫,而且你母皇根本不爱他,我一直担心他被人算计,可没想到,你母皇钟爱的诺君确是个看重手足之情的,凡事都护着他,所以你父后的后位一直能稳坐到现在。” 师太顿了顿继续说:“倒是你,你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女,嫉妒的人太多,可是你却有个好妹妹。我虽然不是住在宫里的,但是也常常去做法事倒觉得你的妹妹确实是个好人,什么都为你着想,即使自己的父妃是女皇陛下最宠爱的,倒对你也没有任何怠慢和不敬之心” 甘舜华想了想,觉得师太的一番话在理,心里的疑惑全部打消了,不经意瞧见装着玉容膏的的荷包,脸马上便染上了一抹绯红,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怀疑自己最亲最爱的妹妹,真是可笑至极。甘舜华自嘲道,但面上却并没有表露什么。甘舜华这个人,一旦心中的疑虑被证实了,愧疚之心就会占满她的全部,她对甘辛夷,也就变得坚信不疑了。而这,也是她最大的悲剧。 甘舜华和妙境师太又聊了些京都趣事,和一些小道八卦,甚至起兴时两人毫不避讳的大笑起来,暂时忘记了一些琐事。 “时辰不早了,都酉时了,太女殿下,您出来一天了,也该回去了,而我也该去前殿看看情况了,这一天不出面的,我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指不出会出什么毛病呢?不如,我们下回寻个时间再畅谈吧,”妙境师太意犹未尽,但是不得不起身告辞。 “妙境师太说得哪里话,今天师太一言令,!我茅塞顿开,以后师太若有时间,我随时来师太这里坐坐,倒是希望师太不要嫌弃。”甘舜华起身抱拳,恭敬道。 妙境师太径直出了禅房,最后说了句:“近日要出趟远门,女皇陛下的生辰怕是赶不上了,你替我告罪,顺便代我问好。至于礼物,我托人早准备好了,女皇陛下生辰那日一定送到。”便向前殿去了。 甘舜华也不久留,趁日未落之时,悄悄从后院溜出。后院有条荆棘偏僻的小路是鲜有人知的,当年甘舜华与父后就是错走了这条小路迷路而误打误撞发现了这条通往国安寺后院的路。从此成为了她,父后和妙境师太三个人的秘密。 甘舜华现在迫切地骑马赶回府,她想见到她的阿珏,其实当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并没有在玉容膏里面动手脚时,她在那一刻甚至把过错全部归到阿珏身上来试图抵消自己的愧疚,这才故意坐到了现在,可是等自己静下心来,反倒是愈加思念阿珏。甘舜华这般想着,牵着马的她步伐加快了许多,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形。 “嗖—”一把剑破空而出,搭在甘舜华的肩上,锋利的刀尖紧贴着甘舜华的皮肤,冰冷的质感和血腥味令她作呕。 “太女殿下这是怎么了,半年不见,身手可大不如前了。”一道慵懒充满魅惑的声音传来。 “沁王,非诏不能回京,你把母皇也太不放在眼里了。”甘舜华强忍着腥味,镇定地说:随后眉毛一挑;“你到底想怎样?” 甘沁将剑向甘舜华的脖子更进一步,很快就割破了皮,鲜血流了出来,甘沁将刀横在甘舜华的脖子上,将头转过来正对着她。 甘舜华微抬了抬头,只见甘沁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和凌厉,穿一身紧俏的男装,银白暗花绸直缀,腰间系一白色丝绦,挂一块海棠鸳鸯纹翡翠,整个人不仅看上去英姿飒爽,而且也尽显媚态。 “太女甘舜华在山野死于匪盗之手,厚葬。”甘沁低下头在甘舜华的耳边说道:“你看,这不是多有意思。” 甘舜华是一万个也没想到远在边塞打仗的甘沁会突然回京,此时听到甘沁的话,不禁冷汗袭身,她可是完全相信她这个狠毒的妹妹说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了她。”一个尖锐的短刀抵住了甘沁的腰身,声音冰冷清亮。 居然完全没有察觉?甘沁好歹也在军营里呆过几年,哪有如今被人挟持的场面,她软着语气娇媚道:“好好好,我只是跟太女殿下开个玩笑呢?”说完便收回了剑。 那位男子见势拉过了甘舜华,连向后退了几步。将短刀收起挂在了腰间。 “你——”甘舜华失语,她从未在除了父后和阿珏以外的男子怀里呆过,此时觉得分外不适,便想挣开他的怀抱。 “别动。”那男子皱眉喝到,按住甘舜华的头,盯着她脖子的伤。 甘舜华一愣,便乖乖地不动了,她勉强撑起头,看向这个一身玄衣,神情淡漠的男子,忽而震惊地指着他,不可置信却有点犹豫道:“喻之?” 喻之轻扯嘴角,点了点头,语气稍有些缓和:“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甘舜华错愕,连忙答好,看着刚刚喻之的一抹淡笑,她倒有些失神。但随后意识到眼前的情形,便没有想太多了,现在只要能有个人来带她离开这儿,她就谢天谢地了。何况是有一面之缘的自己的侧君。 前传:第七章 侧君喻之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甘沁意味深长地看了甘舜华一眼,最终目光落到喻之身上。 “沁王这是怎么了,我要是你,就不会动手,在这杀了我有什么好处,你提前回京,我要是死了,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你。”甘舜华这才缓过神来,义正言辞道。 “瞧瞧,我这不是跟妹妹开个玩笑吗?谁知道妹妹的身手这几年……”甘沁正说着,甘舜华打断了她,妹妹妹妹的喊着真是令人恶心。 “我走了,沁王珍重,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希望不会有下次试探了,不然可是谋杀储君的罪名,只怕姐姐担不起。”甘舜华拿出手帕按住已经凝固的血块,疼得皱了皱眉。随后拉住一脸不解的喻之走了。 “帮我查查此人。”甘沁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指了指喻之的背影。 从树林中走出一名剑眉美目的男子,压低了声音应道。随后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太女殿下真的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吗?她那样子应该是脸部受伤了,这脖子上……” 甘沁十分了解甘舜华,她不是个没脑子的,说出去不但让别人知道她武功减退,而且这事没有证据,别人也不一定信,反而给自己惹来一身骚,甘沁知道甘舜华怎么选择,不过现在听自己侍卫卫瞑的话,好像是脸部受了伤? “哦?她脸部怎么了,没怎么看她。”她询问卫青。 “有一道很长的口子,估计是利剑所伤。”卫青恭敬道。 毁容?甘沁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高兴,她真的不想再看到甘舜华那张令人恶心的脸,恨不得她马上去死了才好。不过转念一想,倒觉得这事是有人故意策划,而那个策划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甘沁脑子浮现甘辛夷的脸。难道是想多了,不会是她,甘辛夷甩甩头,便骑马同卫青向城中奔去。 一路上甘舜华和喻之都没有开口,直到喻之骑马将她带到一座府邸面前,她才迷迷糊糊地问了声在哪,然后就不断地念叨殷子珏的名字。 喻之心中一阵酸楚,但是还是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自己名下的私宅。 将她安置好后连忙请大夫来瞧,自己亲自为她熬药,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她嘴里灌,随后她便不舒服地吐了出来,喻之也不恼,擦了擦她的嘴角继续灌,如此反复多次后,药快完了,而她没喝到几口,喻之只有一狠心将药含在嘴里,准备去吻她然后趁机送进她嘴里,这时甘舜华却醒了。 甘舜华睁眼的时候正看到喻之的嘴要凑上来,立马一把推开他,然后冷冷地看着他。 喻之见甘舜华已经醒了,便尴尬地笑笑,将碗中不足四分之一的药给甘舜华,嘱咐她一定要喝了。 甘舜华仰头喝完后,转头问正看着他的喻之:“这伤几日会好?” “大夫说最晚一周呢” “那我给阿珏写封信,说我在外面办事,可能一周后回来,你帮我今日务必将信交给她好吗?”甘舜华请求。 喻之想了想也是,她若受伤回府,自然引来别人的猜忌,现在诺安王也不在京都,他也只能擅作主张将她带到私宅了。只是她若是知道后会不会发火,他还是有点怕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甘舜华连忙下床去书房拿出纸笔写了理由,便露出爱怜的表情,把书信看了不下十来次,才慢慢放入信封交给了喻之。 喻之一脸受伤的表情,但是甘舜华没有看她,反而去休息了。今天的事太多,她需要花时间捋捋。 喻之无奈地命人跟去伺候她,便出府去了太女府,将信给了一位孩童,让他把信给太女府的人,待这事在他眼皮底子下尘埃落地后才转身回府。 喻之本是女皇陛下敬爱的皇姐湘王的养子,一生没娶人的她对喻之特别疼爱,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喻之一个人在冷清的王府,度日如年。女皇悲悯,给予湘王厚葬,还准备封喻之为尊主,亲自抚养。可惜喻之因为湘王早逝而过度悲伤,对女皇陛下也是爱理不理的,女皇前期还哄着他,时间久了,便再也不管他,由他去了,自然连尊主的封号自然也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有一年,他才15岁,非要吵着去焱郡看花灯,他的乳娘便依了他去了焱郡。可巧就是那几天,邻县闹出了瘟疫,死了好多人,他也不知怎的,与乳娘走散了,不小心闯入了邻县石城,那时候地上躺了很多死人,还有一些半死不活的脸色青黑的人,他害怕。正当他在城中无措时,他遇见了甘舜华。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喻之还能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一位女子身穿素雅洁净的浅紫纱裙,外层微微有些飘逸.用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银线绣了疏疏的莲花.在阳光下时反射一点轻灵的光泽,她不施粉黛,素面皎洁,清丽白暂的瓜子脸,乌熏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整个人在那一站,倒有些温婉的风韵来。她蒙着白色的轻纱,指挥别人将那些尸体用担架抬去埋了,再让人将那些还没有死的扶坐起来,亲自服侍他们喝药,那动作和眼神,没有一丝嫌弃和不耐,让喻之看呆了。 “哪家的孩子在外乱跑?”恍惚间,那女子已经走到喻之面前,轻笑道。 这时喻之虽未看清她面纱后的脸,但觉得香风阵阵,再配上女子清脆的声音,面上一红,一时竟忘了搭话。 “我看这孩子不像是染了时疫的,去让太医过来瞧瞧,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甘舜华摸摸他的头。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明明和我一般大的年纪。喻之嘟着嘴不满,但还是听从了那名女子的话。 “那个人是谁,明明是和我一样的年纪却跑到这种地方来,不怕吗?”喻之疑惑地问身边的太医。 “太女殿下体恤民情,自己不顾女皇陛下的反对来了,唉,真是令人感动。”太医眼中有赞许的精光,解释道。 皇姨的女儿?喻之一愣,心中感慨万千,却不知说什么,跟着太医去了安全区。后来乳娘找到了他,便一起回了京都的王府,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子。 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早就被那女子勾走了,整日被相思折磨的日渐消瘦,却又不想去宫中见她,直到有一日女皇宣他进宫,想把他嫁给太女做侧君,他那时才是喜疯了,还有什么比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喜爱的女子身边更高兴的事呢? 可是事与愿违,正君与太女互相爱慕,太女也从不踏入后院,喻之那时才是后悔极了,若是这样,他倒不想介入两人中间,尽管他并没有介入到。 他只想看她一眼,他很自卑,每天去她出府的过道上站那么一会,有时会跟着她,他很享受这种感觉,看到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天要不是他跟着她,那个疯子甘沁指不出要干什么,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剑架在自己心爱的女子脖子上时,感受到甘沁的杀气时自己紧张的快要窒息了。他再也不想让她受一丁点伤害,他再也不想有那种痛苦的感觉了。 甘舜华在里屋住了几日,跟府中的生活差不多,喻之怕她不想见到她,而他也不想见她想着殷子珏的样子,便常常不在她面前出现,只是远远地、偷偷地跟着她。过了近半个月,甘舜华脖子上那点小伤养的差不多了,便自个去书房找他。 那日喻之知道她要来找自己,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整个人更显得英俊秀气。 “这几日都没见着你人,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甘舜华跨入书房,将外袍解下来放在一旁问道。 “没什么。”喻之低着头冷淡地应到,不敢抬头看他。 “字写偏了。”甘舜华认真地看着他刚刚因为心烦意乱写的一个“意”字,轻笑着就他的笔,俯身教她写这个字。 甘舜华的气息凑近他,有着竹叶般地清香,若有若无的,让他心思早不在写字上了。便由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那个隽秀的“意”字。 “这样就好了。”甘舜华满意地一笑,她身着瑰红色的刺绣月华裙,绣星星点点的花.鬓间戴着蕾丝含珠金凤钗.动作间,蕾丝垂下的明珠微微晃动,莹光闪烁,映得她一张面孔明丽无比,雪白的右手握着狼毫毛笔,眉眼间的笑意是恬静且温和的。 喻之整个人都看呆了,直到甘舜华将笔搁在砚台上才缓过神来。 甘舜华看到他眼中的惊艳首先是欣喜的,后来想到自己的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未免有些惆怅。 “我该回府了。”甘舜华叹道:“后天就是母皇的生辰。我总不能借口不在吧!”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这始终是在京都,她不会乱来的。”她可不希望阿珏误会什么。 最终喻之还是由她去了,只是自己还是悄悄地跟着她。 甘舜华回府后,便一个人去寻殷子珏,经过花园的时候,看到自己亲爱的阿珏正在河边,从侧面看来,他很开心,他的左侧似乎坐着一个曼妙的女子,正同他说着话,当她与他眼神交汇时,他的眼中似乎有闪现出一丝慌乱。 “扑通”一声落水声传来,然后殷子珏就跳下水中,准备救人。 等到甘舜华赶到时,人已经被救起来了。浑身都湿透了的甘辛夷真用抱歉的眼神看着甘舜华,让甘舜华一时不知所措。 两人都没有说话,反倒是殷子珏开口:“妻主,都是我照顾不周,现在诺安王全身都湿透了,是不是应该……” 甘舜华走过去温柔地扶起甘辛夷,将披风包裹她的身子,让她在鹿鸣轩的正屋躺下,传了大夫来诊断,大夫只说是风寒感染,开了些药便退下了。 “怎么回事?”甘舜华询问一旁的殷子珏。 “都是我不好。”殷子珏十分自责:“前几日诺安王来府上找你,我说你去外出办事了,让她过几日再来,可是她说有要紧事,非要等到你回来不可,所以我就让她在王府住下了。今日也不知怎的,她逛花园倒把玉簪给掉到水里了,她非要下去捞,说是心爱之物。这天气逐渐转凉,我拦着她说等会让下人去捞,刚刚妻主回来我一不留神就……” 殷子珏越说越小声,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愧疚的样子让人不忍怪罪他。 前传:第八章 生辰礼物 “这哪是你的错啊,都是我回来的不及时,让你没拦着姐姐。”甘辛夷笑着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殷子珏当真了,正准备说什么,却被青儿的声音打断:“太女殿下,我家王爷请您过去,她有事与您商议。” 甘舜华应了一声便往内室中去了,末了还嘱咐下人将那玉簪捞起来。 甘舜华走进内室,在床边坐下,看到脸色苍白,身体孱弱的甘辛夷,心里一软,帮她撂了撂被角,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姐姐,我没事。”甘舜华捻了块帕子轻咳了声,担忧道:“我这几日不在,不知道姐姐过得怎样,有没有好好涂药?伤口好了吗?” 说完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已经结痂了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 甘舜华听完这番话心中一暖,用大人教训小孩的口吻,轻打了下她:“你也是不懂事,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竟让你罔顾自己的性命下去捞。下次可不许了知道吗?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甘辛夷甜甜一笑,应道说是,然后面露迟疑:“本不该麻烦姐姐的,只是……” “江南的事出了差子?”甘辛夷觉得左眼皮直跳,脱口而出。 “那倒不是,江南的事很顺利,那罗闵现在应该在萧国公府下的庄子暂时避风头了,过些时日就能再回江南,换个名字身份也未尝不可。不过恭姐姐,能向母皇交差了。” “真的吗?”甘舜华心中一喜,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情不出意外地好起来,连说话都轻松了许多。可是转念一想,心马上沉了下来,若不是江南的那件事,又会是什么呢? “姐姐,我……”甘辛夷的小脸不知怎的,又白了几分。 “有什么事你说吧!” “母皇的生日就是后天了,原本我是早早地准备了凤山的血玉当礼物给母皇庆生。”甘辛夷似乎有些愧疚:“母皇喜欢血玉是人尽皆知的,而那血玉又十分罕见,好不容易得了一块准备给母皇做礼物的,结果……” “结果怎么了?”甘舜华似乎比她还急,问道。 “结果……碎……碎了。”甘辛夷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极为可怜的样子。 “都是我不好,没有收好。”甘辛夷嗫嚅道。 “谎话!”甘舜华紧锁眉头:“你不是那种粗苯的人,况且是母皇的礼物,怎么会不好生收着?” “是沁王干的,太女殿下。”青儿从门外走进来,甘舜华脸色一沉。 “太女殿下,我家殿下性子软弱,从小就受尽了大殿下的欺负,每回我都想告诉您或者陛下,可是我家殿下总说算了,免得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青儿愤愤不平:“昨日沁王偷偷来找我家殿下,我家殿下冒着风险收留了她,她非但不感谢,而且还……还出言不逊。” “青儿。”甘辛夷喝斥道:“还不快退下。” “让她说。”甘舜华正色道。 “沁王说我家王爷人面兽心,看起来是太女殿下身边的狗,其实太女殿下才是殿下的狗。”青儿说完,瞄了一眼一脸阴沉的甘舜华,忙不迭跪下:“太女殿下,青儿冒犯了。但是……” “继续。”甘舜华恢复了神色,做了一个手势。 “是。”青儿继续说:“我家殿下最受不得您被人谩骂,也受不得自己遭人这无理的诬陷,便看不过去说了她两句,结果她推了我家殿下一把,还把殿下近日刚拿回来的贺礼给摔了,还警告我家殿下不要说出去。” 青儿说到这里,抹了抹刚刚流出来的眼泪,似是无奈道:“我家殿下能怎样,只有忍着,再说了,大殿下是将军,手里还有一半的军队。” “哼。”甘舜华冷笑一声:“一半的军队,她当她是什么,这月国还是母皇的月国,她殴打污蔑王爷,谩骂太女,是想造反吗?” “这倒没什么,姐姐,当务之急是母皇的贺礼啊!”甘辛夷面上一片焦急:“现在不是和沁王翻脸的时候。关键是,前几日我还向母皇透露了我要送她血玉的消息,那日,宗室各大长老都在,这……” “这可不好办,临时换礼物只会丢了母皇的脸面。”甘舜华深思,过了一会,似乎下定决心:“我把我的贺礼给你吧!”还不等甘辛夷说什么,甘舜华起身握住了甘辛夷的手。 “真是巧极了,我也准备血玉。前几个月,在华北治水寻到的”甘舜华说完便出去了,没过一会就捧了个盒子进来,将那盒子交到甘辛夷手上。 “那姐姐的贺礼……”甘舜华迟疑地接过盒子:“后天就是母皇生辰,姐姐想好什么新的礼物吗?” 甘舜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这要送自然是要投其所好。”甘辛夷寻思道:“这血玉稀罕,短期自然是不可能寻到了,可是母皇只对奇珍异宝感兴趣,平常之物又瞧不上,。” “母皇的宫殿里似乎都是奇珍异宝,连最普通的木制桌椅都是沉香木。”甘舜华啧啧赞叹,突然停了下来:“不对,母皇殿里有样东西不是珍奇的。” “那幅画?”甘辛夷接道,兴奋地给甘舜华出主意:“那画的材质是十分普通的宣纸,确是母皇心头的宝贝,旁人是碰都不敢碰的,总是挂起来又收起来,不知道母皇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照着画一幅送给母皇,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我可不敢,那画画的可是一个男人,一定是和母皇有纠葛的,我随随便便画了送给母皇,若是是母皇生气了,我岂不是要遭殃。” “看来姐姐是不知,母皇时常挂在墙上的那幅画不是原画。”甘辛夷解释说:“早年听我父君说过,这画是张画师描摹的一副,原画被母皇收起来了。这张大师能画,太女殿下又有什么不可画的。再说了,我觉得这画中的人也不是什么和母皇有纠葛的。” “这话怎么说?有没有纠葛能看出来?” “这画中的人姐姐可能没见过,但是诺君见过啊!父君跟我说起过,那人正是星国当朝的皇帝千渊。说不定母皇只是佩服此人以男儿身做了皇帝,而特意将他画下来挂在墙上激励自己不能比男儿差呢?”甘辛夷轻笑。 竟是这样么?甘舜华现在对甘辛夷是无条件的信任,对于她的要求,是一万个答应。 “那好吧!” “姐姐的书画是皇子皇女中最好的,明天一整天的时间应该能画完吧!”甘辛夷问道。 “嗯。” “多谢姐姐帮我解决了这事,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姐姐作画了。”甘辛夷立马下床,让桑儿扶她走了几步,咳了咳。 “你还没好,要不先在这儿歇一晚吧!明日再回去也不迟!。”甘舜华忧心地看着她。 “在姐姐这儿呆了几天,府中的事还没处理完,不得不赶回去了,至于这风寒,不碍事的。”甘辛夷粲然一笑,走前又叮嘱了一句:“贺礼重要,姐姐的身体也重要,一定要好好养伤,这脸上的伤口已经长新肉了,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甘舜华笑着应是,一直把甘辛夷送到王府门前才回头,现在见她在自家府上受了伤,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一下午便专心开工,饭也不吃,发誓要把那幅画赶完。虽说这是自己送给母皇的寿礼,可随了甘辛夷的心意,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前传:第九章 尊主归来 甘舜华最大的特点就是记忆力特别好,比如说在母皇的寝殿看了一幅画,因为好奇,竟将上面人的模样穿着,动作神态记得一清二楚。而这副令她好奇的画也正是她现在要画的这一幅。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画了一整天,连晚膳都没有用。这其它的倒好画,只是那男子的眼睛特别传神,甘舜华当时被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所吸引,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原本打算用黑曜石制成的墨来画那双特别的眼睛,可是现在也来不及去采用,可是用普通的墨却又不尽人意。权情之下,便决定用五倍子,苏木来做颜料,也算是凑合。 直到傍晚,甘舜华才把那幅画完成。看着画上英俊神朗的千渊,满意的将画轴收好便去睡觉了。 月国的女皇陛下已经四十有二了,这回的生辰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办,华东的水患刚解,劳民伤财只会引起民怨。一向爱民如子的女皇定是最不想看到的,所以只请了宗室的几位长者,还有自家人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 女皇政务繁忙,宴会便设在晚上。虽说是简办,但是礼仪规矩却是一样都不可少的,甘舜华便早早进了宫,帮着布置。 甘舜华正思衬着灯笼挂哪儿,眼睛一瞥便瞧见了甘辛夷。 “妹妹可算来了。”甘舜华哂笑:“我要帮着母皇布置这儿,桑儿拿着这贺礼跑来跑去的十分不便,要不妹妹先替姐姐保管一下?” 甘辛夷从桑儿手中拿过那幅画展开,惊羡道:“画的得真不错,姐姐的画技果然是最好的。真是令人羡慕,不过妹妹现在要先探望父后,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便拿着那幅画远去了。 夜晚。 仲夏的夜晚显得有些闷热,随着女官秋儿的传唤,女皇陛下头上戴着缀着珠翟、珠牡丹、金宝细花、衔珠金翟等等金饰件的金翟冠,沉甸甸的怕是有好几斤重。身上穿着领阔三寸的花鸟纹样刺绣丝丝大袖衫,镶金边杏红缎面凤凰和双龙云纹刺绣霞帔,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刺绣,眼角稍微用朱笔描了一道,整个人显得威严庄重。她吩咐秋儿在前面开路,径直走进了重华宫。 这重华宫是女皇陛下的寝宫,又与后花园连着,是所有宫殿中最好的散热之地,较为清凉。 女皇进宫时甘舜华和甘辛夷早一步进入重华宫,正在那儿闲话家常,眉飞色舞的欢愉劲儿,让女皇都心动了。 “华儿和夷儿说什么这么起劲儿啊,让我也听听,高兴高兴!” 甘舜华和甘辛夷一听,都咧嘴笑了。 “诺,扶我一把。”女皇将手搭在诺君的手上,说道。 诺君立马揽住了女皇,一直把她送到龙椅跟前才松开她,坐到了下首的君位。 甘舜华和甘辛夷见状便来拜见女皇,行完礼后便也坐到各自的位子上了。 “让我说,让我说。”甘辛夷雀跃地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宣布:“皇弟回来了,是吧?!” “你瞧这鬼丫头,”女皇嘴上虽责骂着甘辛夷,胆面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女皇陛下一共有四个子嗣,大皇女甘沁是女皇未娶夫前生的孩子,女皇十分不喜她,派她去镇守边关,没想到她倒争气,由着军功坐到了大将军的位置,被女皇封了沁王。二皇女甘舜华是由凤后所生,一出生便封了太女,而三皇女是由女皇最宠爱的诺君所生,因为最讨女皇欢心,也被封了诺安王。而最后这一位是个男子,名叫甘岚祺,是女皇有次醉酒无意临幸了一个男侍生的孩子,后来那男侍也因此升到安君的位份,本来出身低贱的应该不会被女皇注意,可偏偏女皇前面生了三个女儿,突然得了一个儿子,便也十分宝贝,常常亲自照顾他,等到他成年那天,一位道士说他戾气有些重,要收他做弟子,等他的戾气消了再回来是最妥当的。女皇听信了道士的话,便让刚成年受封的甘岚祺和道士云游修行去了。如今女皇有生之年能见到他,不可谓之不惊喜。 “拜见母皇,太女殿下。”甘岚祺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从殿外走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倒像是特意赶来的,他行至宫殿中央拜倒在地,行礼道。 “快快起来,好孩子,让孤看看。”女皇慈祥地笑着,走下殿去拉甘岚祺的手。后又皱眉心疼的说:“瞧我的乖祺儿,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吧?都瘦了。” “母皇,我是男子,瘦点不是很正常吗?”甘岚祺也扯出一抹笑。 “虽是这么说,但是母皇还是心疼啊!”女皇拍拍甘岚祺的头,关心道。 “多谢母皇关心。”甘岚祺后退一步,拿出一个漆制的方形盒子,递给女皇:“今日师父让我下山回京,恰巧赶上母皇的生辰,就挑了件礼物送给母皇,聊表心意。” “孤看看祺儿给我带的什么珍奇异宝。”女皇边说边打开盒子,等到众人看清盒子里的物件时,都面露出讥讽的神情。 盒子里面躺着的不过是一块平凡无奇的破石头罢了,从哪都看不出奇特之处,又怎会是奇珍异宝呢? 甘岚祺见母皇愣住了不觉有些好笑,解释说:“此石看起来很平常,其实不然。” 甘岚祺从女皇手中拿过石头,在石头表层一按,继续道:“此石名为留音石,看起来与普通石头无异,但是其实它可以记录别人说的话,就像这样。”说完便又在石头上轻轻按了一下,随后,石头传来刚刚甘岚祺的说话声,再按一下,那声音就消失了。 众人惊恐,纷纷议论不会是什么巫术之类的吧,后来想到甘岚祺是跟道士学了这么多年,又纷纷改口说这是仙法,连带着看甘岚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恐和敬畏。 女皇陛下一开始也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对这留音石产生了极浓的兴趣,捏在手里把玩了许久,然后深深地看了甘岚祺一眼,微笑道:“谢谢祺儿给孤的礼物,这留音石孤很喜欢。你有心了。” “母皇喜欢就好。”甘岚祺回笑。 “孤稀罕之物见过不少,可这留音石别说见过,可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说是她家乡的东西,说有大用处,于是我就收下了” 甘岚祺说到这里,全场一片寂静,甘舜华冷笑一声,她太了解她的母皇了,这个霸道的母皇希望所有得到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用过的二手货她可是万分嫌弃的,更何况是这个毫不起眼的石头。她已经开始期待着母皇的怒火了。 “去把它收起来。”女皇将那块留音石交给一旁的侍女,让她好生收着,随后便让甘岚祺上来坐到她身边。 众人看着女皇陛下稍下位的地方并排左右坐着诺君和甘岚祺,感觉十分诡异。 甘辛夷愕然,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对,她也喜欢这个所谓的留音石,更重要的是,她觉得那位林姑娘也许对它会很感兴趣。 甘辛夷已经把目标锁在了留音石上,这东西,母皇也喜欢,要不是自己私藏就是赏给父亲,可是自己又与父亲闹翻了,这该如何是好? 正这样想着,女皇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路。 “辛儿带了什么礼物,让孤瞧瞧。”女皇这时把目光转移到甘辛夷身上。 甘辛夷被提到后一愣,然后命青儿将礼物拿过来,将其中一份交给甘舜华,说道:“这是要献礼了,姐姐放我这的先拿着吧!再验验东西,谨慎些总是好的。” 甘舜华看着妹妹严肃的脸,顿时觉得好笑,自从玉容膏事件后,她对她可是百分百的信赖,这礼物自然也不会当着她的面验,便忙推辞:“不用不用,不过是稍稍放在你那儿一会,哪会有什么事呢?” 甘辛夷见甘舜华没有要验的意思也没有过多强求,忙把自己的礼物呈了上去。 女皇把那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有一块色泽晶莹,通身血红的玉,在灯光下一照,显得魅惑而诡异。 “好,真是太好了。”女皇在手中把玩那块血玉,面上是愉悦的,眼睛中似乎有精光闪过。 听到女皇这话甘舜华心里不大舒服,毕竟这血玉是她千方百计寻来的,可是这些都成了自己妹妹的功劳,但是又想到那玉容膏,甘舜华便隐藏了自己不甘的心思。 “辛儿,过来。”女皇将那块玉放回锦盒中,像甘辛夷招手。 甘辛夷忙上前去,一副恭顺的模样。 女皇慈爱地看着她,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根牡丹花色的玉簪,替她戴在了头上。然后让她回到座位上去。 甘辛夷心中暗喜,母皇一般是赏赐金银,而如今赐了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宠爱倍增呢?正这样想着的她瞧见一旁落寞的甘舜华,嘴角不经意的上翘,然后坐回了甘舜华身边。 太女是储君,不问太女带了什么礼物反倒问了甘岚祺和甘辛夷,这实在是太逾矩了,甘岚祺不过皇子,反正是要嫁出去的,宠爱多点也没什么可是甘辛夷就不一样了,这只怕是伤了太女和朝臣的心呐! 诺君这般想着,有些坐立不安,当甘辛夷起身谢恩时。 “华儿应该也准备了礼物吧!”一旁一直未开口的诺君道。 “是。”甘舜华应道,微低着头。她的伤口已经好了,玉容膏的效果的确是不错,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伤口虽然不如往日狰狞,但是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印痕,看久了,便觉得十分碍眼。她也想过将那一点瑕疵用玉容膏治好,可是不管她怎么抹,不管抹多少,都是无济于事。殷子珏吩咐制成的鎏金面具放在房里,也觉得没有必要戴。 “孤看看孤的华儿准备的什么?”女皇快速地走下龙椅,才想起刚刚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忙来到甘舜华面前,见到甘舜华的伤微微蹙眉,然后用帕子掩了会口,然后又回到自己的龙椅上去了。 前传:第十章 变故 这时,大臣和宗室长老都已经到了,并陆续入座。 “是”甘舜华诺道,将长方形的画卷呈了上去。女皇展开画卷一看,微皱着眉。 甘舜华心里咯噔一声响,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华儿这回是格外不同凡响,送了孤这么一张图。”女皇话中意味深明:“大家看看。” 甘舜华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那幅画,只见那画用黑褐色的墨汁和红色染成,上面尽是横尸遍野的尸体还有战车,士兵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神情,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不是千渊的画像?,怎么变成了士兵厮杀图。甘舜华正疑惑着,便听到甘辛夷正在责骂青儿保管画像的事。她的脑袋一头雾水。 “华儿以前总跟孤说最讨厌上战场,最见不得鲜血,那时孤还嘲笑她没有气概,现在可好了,给孤送了这么一幅图来,这是什么意思呢?”女皇面上带着微笑:“是想和你沁王一样去战场杀敌呢?还是想要兵权呢?” 甘舜华听到这里,心中暗叫不好,忙跪倒在地:“儿臣没有此意,这画。。。。不是儿臣的。” “不是你的?”女皇笑眯眯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没来得及为我准备礼物而错拿了其他人的礼物滥竽充数?” 甘舜华冷汗直流,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这时女皇冷哼一声。 突然,天上燃起了烟花,一根礼箭飞来,像是故意一般,擦过甘舜华的耳边,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连着礼箭的是一副卷轴,那卷轴因为震动的缘故而打开了。 众人刚要惊叹来者箭术高明,要知道那礼剑没有锋利的箭头,只是由一种吸附材料做成的,能完全将一样东西钉在圆柱上,这力道便要刚刚好才行。 “放肆。”女皇一拍桌子,瞧着那卷轴上画的人,整个人都震怒了。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那卷轴上画的是一个英俊神朗,气度不凡的美男子。不知道的人以为沁王是要进献美人给女皇,知道的自然心里偷偷笑着在看好戏,这画中的人不就是女皇宫中墙上的那幅画吗? 甘沁正准备给母皇行礼,听到这一声怒吼,便吓得站在原地不动了。这才回头看向自己的贺礼,当她发现那幅画已经不是自己送的百兵厮杀图而是一幅似曾相识在母皇书房中的画时,眼光立马转向了甘舜华。 “边塞告捷,我军大获全胜,我原本送的是一副百兵厮杀图,来彰显这场胜利,可不知为何,被人掉了包。”甘沁立马平静下来,跪伏在地道:“望母皇彻查此事,还儿臣一个公道。” 女皇冷笑一声,眉角微微上挑:“谁准你用箭了,是想造反吗?” 甘沁用的不是兵器上的利剑,而是为了制造惊喜的礼箭,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女皇这么说,别人也不敢说她错了。 甘沁听到这话沉默了,这时女皇又开口:“非诏不能回京,你是把这条法规给忘了?” “这……女皇陛下,沁王殿下早就向臣请示过了,臣也上了奏章。”一旁的兵部尚书觉得女皇今天特别易怒,冤枉了沁王,忙提醒道。 “放肆,孤批评沁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女皇悄悄握紧拳头,头上的珠帘发出脆响,她不经意地抬头,有看到了那幅画了,那幅令她心碎的画。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最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再看向那幅画时,却发现它已经被诺君收起来了,便不再理会。 “舜华跟孤说她送的那幅画不是她自己的,莫非是沁王这幅?” 甘舜华早就注意到甘沁的那幅画正是自己送给母皇的生辰礼物,但是看到刚刚母皇不高兴的样子,她有点不想承认了。 “母皇,我本送的是士兵厮杀图,也就是太女殿下手上的这幅。”甘辛夷边说,不断地瞟着甘舜华带来的原本是自己献给母皇的画。 “舜华,是你换了沁王的画吗?”女皇看向跪在地上的甘舜华道。 “母皇,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今日沁王出现在母皇的生宴上也是令我大吃一惊呢?沁王这么多年镇守边疆,给母皇的礼物一定是交给身边亲信妥善保管的,儿臣远在京都,哪有机会接触这些人呢?再说了,我何必送母皇这样一幅画给自己找不快呢?”甘舜华冷静下来,答道。 她不管送哪幅都是在给自己找不快?女皇心里这般想到,正准备想训斥甘舜华几句,却无意中瞥见甘沁跪在那里,一脸傲气的神情,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这个样子,简直和当年的那个人像极了。她越这样想,越觉得胸闷,于是随手拿起了了桌上的一个香蕉。 “那就是沁王诬陷舜华喽。”女皇好以整暇地剥开一层香蕉皮,暗暗下定决心:“边疆的事应该稳定下来了,星国的皇帝过几日就会派遣使者来签订和约。”。她顿了一下,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甘沁:“你带了这么多年的兵,在边疆也吃了不少苦,也该歇歇了。” 甘沁在这一刻觉得一盆冰水从她的头顶泼下,让她从头到脚都凉透了。这心偏的也太狠了,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自己也从小不也不受母皇皇待见,时时忍受着别人的冷眼和嘲讽,她是讨厌甘舜华,但是并不想杀她,她也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她靠着自己的努力逐渐获得母皇的认可,却因为一幅画。。。。。 他用凶狠恶毒地眼神盯着甘舜华,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京郊西边那座府邸不错,过几日沁王就搬进去吧!”女皇三言两语就收了甘沁的兵权。 同样是母皇肚子里出来的,仅仅因为甘舜华的一面之词就收回她努力的一切吗?,为什么要遭受这些,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自己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都是因为甘舜华,对,就是她,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甘沁这样想着,但是还是不得不跪下领旨。 因为甘舜华的一面之词而判断是沁王诬陷了她这是十分牵强,但是今天明显是女皇要要借机收回兵权,所以众人也没有说什么了。 “辛儿,你也太不小心了,舜华的礼物是你保管的,你是怎么保管的,让人掉了包?”一直沉默不语的诺君语气十分严厉,斥责着甘辛夷。 “父君,我。。。。”甘辛夷小脸一白,欲言先泣。 “诺君别这么说,明显是有人要离间我们姐妹。”甘舜华护着甘辛夷,随后又向女皇道:“母皇,三妹的性情您是知道的。” “行了行了,别说了,孤知道,但是既然舜华把礼物交给你,那就是你的责任,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女皇虽是责备的语气,面上却带着笑:“罚俸一年,思过一月,也算是对你的一点小小的告诫。” “谢母皇。”甘辛夷谢恩,随后察觉到甘沁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也点头报以微笑。像个孩子似的,甘沁见此就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宴会上因为这件事,气氛有些压抑,女皇为了调动气氛,便令人让早准备的歌舞出来。舞女的舞姿虽美,可是甘舜华却无心欣赏,因为刚刚那件事,母皇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说提到她了,她有些坐立不安。 “你的宝贝夫郎怎么没来?”甘辛夷见甘舜华不说话,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道。 “他身体不适,前几日日染了风寒。” “这几年,人人都说,自从你娶了太女君就再也不肯亲近其他侧君了,啧啧。” “妹妹别拿我打趣了,一心一意对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等妹妹也有了心仪的男子,肯定也是这样呢?”甘舜华说这话时,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看来姐姐是动了真心了,我一直以为姐姐看上的,是他身后的东西。”甘辛夷眯起眼,唇畔划过一道弧线。 “像我们这种身在帝王家的女儿,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你说我能不贪恋吗?”甘舜华摇摇头,苦笑道。 甘辛夷往甘舜华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这个甘岚祺,你怎么看?” “妹妹这话说的真好笑,甘岚祺是男子。母皇就一个儿子,宠爱他是应该的,我倒觉得他没有什么威胁。” “什么啊!”甘辛夷不大赞成:“难道你忘了前朝吗?” 甘舜华若有所思,然后拍拍甘辛夷的手安慰道:“一个出生就带有戾气而身后什么都没有的人能掀起什么浪呢?” 甘舜华这句随后又补上:“就算有那么一天也认了,这是能力问题,旁人羡慕不来的。这太宗女帝不也是抢了前朝耀帝的位置开了女尊先河吗?” “你居然是这样想的?”甘辛夷很吃惊:“我以为你和朝堂上的那些老古板一样,只认正统嫡庶之分呢?” “正统嫡庶之分已经是一种规矩了,或者说是一种很普遍的制度了,我说的不过是少数打破规则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甘舜华向甘辛夷解说道。 甘辛夷露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吐了吐舌头,似是玩笑地小声道:“这生活真是无趣,倒是有些期待那个打破常规的人。” 甘舜华刚想说什么,却被女皇叫道。 甘舜华忙俯下身行礼。 “你瞧孤,上了年纪啦,刚刚差点把你给忘了。”女皇开玩笑地说:“南陵那边灵王的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此事儿臣略有耳闻,据说灵王被人谋杀了。” “你也是知道的,这事可不是小事,太宗早留下遗旨,要生生世世善待前朝鸣太子的后裔。”女皇沉思道:“可现在鸣太子的直系后代灵王被人杀了,不管怎么说,总得给个交代。” “辛夷明年就要成年了,本来打算让她去办这事,查查案来历练她的。可是今日一事让我实在是不敢让她去了,她这个被你们宠坏的丫头,心思单纯的很,指不出会闯什么祸呢?”女皇用手捻了捻眉心,继续说:“所以这事就交给华儿你了,我还是很放心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甘舜华只有答应下来,打算过几日去趟南陵,快点把这事了结。也算是还了甘辛夷替她去江南的人情。 前传:第十一章 南陵之行 好在后来的宴会没出什么岔子,众人酒酣饭饱后便各自回去了,甘舜华也准备早早回去准备去南陵的事宜,却又被女皇留了一道,她只有让甘辛夷先回去了。 宴会上的人都走光了,唯一与她一起留下来的是萧国公,萧国公已经是五十的女人了,穿着朱红色对襟长袍,画着浓烈华贵的妆容,正服侍在女皇身边,而女皇身边,只有一两个婢女,其他人早先回去了,连女皇最宠爱的诺君也没留下。 甘舜华第一想法就是有要事要跟她相商,而母皇懒散而闲逸的样子,又让甘舜华心里十分忐忑不安。 “看你那样子,不知道是紧张个什么,不就是一幅画嘛,孤就算生气也不小气,不然你以为孤怎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女皇嗤笑一身,让甘舜华别紧张:“你这家伙就是好运,这回孤不过是让你去查个案子,这萧卿家也要护着你去。” “什么?”甘舜华不明所以。 “萧卿家夫郎的母家在南陵,他怕你不熟悉那里的情况,今日趁此向我告假,要亲自跟你走一趟呢?”女皇咂咂嘴,用羡慕的语气说道。 有个熟悉情况的人和自己去是最好不过的,可是甘舜华总觉得有些奇怪,萧国公怎么会无缘无故请辞去呢?她百思不知其解也始终没想出个名堂,于是便把这个疑惑丢在一边去了,只是向萧国公道了个谢,然后就被母皇步撵将她送回了府。 甘舜华回府时,已经是亥时了。她下了马车,恍恍惚惚地瞧见府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再走近些,似乎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是谁呢?甘舜华十分疑惑,摆了摆头似乎想将眼前的重影甩开。 她今天喝了许多酒,现在酒劲上来了,竟连人都看不清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喻之见到甘舜华正踉踉跄跄地踏上台阶,过去扶了她一把。 “咳咳,,咳。”甘舜华醉眼朦胧地盯着喻之的脸,竟不自觉地笑了,这笑容喻之看在眼里反倒是令他心旌荡漾。 “母皇真是太偏心了,她这几年不是让我去赈灾啊,就是去发了洪水啊时疫的地方安抚民心,再要不就是把我送到穷乡僻壤里面去生活几个月,美曰其名,体验百姓之艰苦,做好万民之贤君。而甘沁呢,一个皇女,不是嫡女,也没有像甘沁那样的功绩,只不过是会哄哄母皇,仗着自己的父君是个宠君就被封了王爷,受尽宠爱。你看,母皇就让她去查灵王的案,明显是为她培植势力,母皇果然还是怀疑我。”甘舜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慢慢变成了小小的哭泣声:“现在又借我收回兵权,把我推在风尖浪口挡刀,然后保护甘沁,说什么不小气,我看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 “好了好了。”喻之抱住甘舜华,心里有些微微泛疼,不管甘舜华怎么掩饰,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孩子,他不断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她让你接手灵王的事了?” 甘舜华嗯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就趴在喻之身上睡着了。 喻之见此只好把她抱回鹿鸣轩交给那里的婢女,自己就回去歇息了,走时还摸摸甘舜华的头道:“我一定会陪你去的。” 甘舜华第二天醒来时,萧国公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她有些懊悔昨日自己喝得太多而导致现在睡了这么久,让萧国公等着。她让婢女替自己梳洗好便出去见萧国公,但是萧国公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会客室在前厅,卧室到前厅的有一些距离,甘舜华快步疾走,刚穿过一个长廊就遇到了喻之,他是专门等着她来的。 “昨晚我说要跟你去南陵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跟本宫去南陵?”甘舜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静静地在脑中搜索了一番,还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随后想到他救他那次便回道:“如果你要随本宫去就去吧。”说完也没有看喻之一眼就去了前厅。 萧国公正坐在楠木椅子上喝着顶级云雾茶,而殷子珏正陪坐在一旁,见甘舜华来了,两人忙起身行礼,甘舜华挥手让他们起来,自己也随之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婢女为她泡的茶她也没有接过来,只是让殷子珏暂且出去,自己与萧国公单独谈话。 “这事要尽早启程才好,毕竟越早去留下的线索没有破坏的,所以臣打算明日启程,不知太女意下如何?”萧国公抱拳行礼。 “那就这样决定吧!”甘舜华点点头:“南陵本宫不太熟,这段日子要仰仗萧国公了。” 甘舜华又想起了江南盐商的那件事,随口关心道:“令公子还好吧!” 萧国公突然脸色一变,像是强颜欢笑般应诺着:“犬子还好,多谢太女殿下挂心了。” “那就好。”甘舜华还准备萧国公下次教育自己的儿子再别做这种犯法的事,但看到萧国公脸色不佳的样子,也就没有说出这句话了。 “府中还有事交代,微臣就先走了。”萧国公起身告辞。 甘舜华点了点头,就让侍从送萧国公离去了。萧国公刚离开,殷子珏就推门进来。 “妻主要去南陵吗?我也要去。”殷子珏笑吟吟地走到甘舜华跟前。 “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甘舜华扶额,嗔怪他:“总是偷听。” 甘舜华不过是玩笑话,但在殷子珏看来是生气的表现。他露出委屈的神情:“妻主,我……我不是故意的。” 甘舜华哑然,摆摆手:“好了好了,没有怪你,这次恐怕不能带你去了,这是去查案,不是去玩,此行牵扯的势力太多,凶多吉少,你又染了风寒,在家歇着吧!” “那……”殷子珏正准备质问甘舜华喻之怎么能去,但是看她十分疲惫的样子,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只是应了一句就回去了。 甘舜华让人去请喻之来前院和她商量去南陵的事,嘱咐他要携带的东西后匆匆用了晚膳,与甘致玩闹了一番后就就寝了。 第二日萧国公又早早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在前厅候着了,甘舜华换上侍女准备的亚麻色短衫和同色的中长裙,将头发用一根缎带的绳子扎起来,整个人显得简单利落,英姿潇洒。 “倒像个俊俏的男儿。”甘舜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太女殿下。”一旁的侍女喊道想提醒她前厅萧国公正候着。 甘舜华笑了笑,大步跨出鹿鸣轩,径直去了前厅。她现在心里是越发地疑惑了,但是她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参见太女殿下。”甘舜华到达前厅时,萧国公正坐着喝茶,殷子珏坐在正位正笑吟吟地招待他们,而正准备与她一起前往的喻之也是平民打扮,不过是寻常的白色锦服,竟显得有几分贵气。 “本宫原以为只有自己才有这个想法呢?”甘舜华从一旁的侍女盘中押了一口茶:“这回本宫不想声张,是想悄悄地查。” “太女殿下,恕臣直言,这次出行我们以平民的着装去,是为了掩人耳目。”萧国公站起来,将手背到身后:“昨日派殿下去处理这事的文书已经经由陛下的手发到南陵了。南陵那边的人都知道殿下要来,瞒过路人,可瞒不过灵王的儿女啊。” “本宫知道了,那就依萧国公所言吧。”甘舜华率先走了出去,连殷子珏都没理。 “是,臣早已命人准备好了马车,扮作富家子女前去”萧国公见甘舜华率先走了出去,也跟了上去。 见萧国公准备出发了,喻之向殷子珏行完礼,也出去了。 自从甘舜华进来就没看他一眼,殷子珏不禁握紧了拳头。 是变心了吗?殷子珏恨恨地望着喻之远去的背影想道。 “这么快出来了?”喻之坐在马车里,替甘舜华打下帘子。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何必磨磨唧唧的。反正查完案子就回来。”甘舜华用手扇了扇风,将自己与喻之的距离拉开了些。 “说实在的,灵王死也就死了,却扔下了这么一个大摊子给本宫收拾。”甘舜华摇摇头,小脸上似乎有着一种少女般的天真俏丽:“前朝留下的种,不论对太宗有多大恩情,这女皇陛下也是不喜的。现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这谁的嫌疑最大谁就是凶手喽!” “在我印象里你不是这样的。”喻之见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十分不舒服。 “善良?纯洁?爱民如子?”甘舜华轻笑:“这些骗人的你也信,生在帝王家的人,有哪一个不是肮脏的?哦,对了,除了本宫的妹妹甘辛夷以外,她倒是天真浪漫,单纯善良呢?” “算了,先不谈这些了。可问题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喻之解说着:“首先,女皇陛下再怎么不喜灵王一族,这太祖的遗旨陛下还是要遵守的,从她派皇族去查这事就能看出她的重视程度。再者,灵王一族的关系错综复杂,这次若真按你说的抓住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恐怕会起反心。” 喻之见甘舜华正在思虑就继续说道:“灵王有一个嫡长女和一个庶子。本来根据月国法典,世子之位应该由嫡长女继承,可是偏偏灵王就是偏宠那个庶子,非要立他为世子。还几次上奏,不过女皇陛下暂时还没答应,他就归了西。” “看来,这次南陵之行是不会太顺了。”甘舜华刚刚感叹完,马车外传来兵器交刃的声音,甘舜华连忙坐起,拿上一旁的宝剑准备冲出去。 “别....”喻之按住她欲起的身子:“外面危险,我先出去打探打探。” 说完不等甘舜华回话就跳下了马车。 让一个男子替自己出头是什么意思?甘舜华脸一红,自尊心作祟的她也随之跳下了马车。这时一支箭猛地从她肩上划过,钉在了马车上。 “不是让你好好在马车里面待着吗?真是胡闹。”喻之挡在甘舜华身前,将射向她的箭都挥开,随后用右手将她塞进了马车。 甘舜华再也不敢吱声了,乖乖地待在马车里,现在她满脑子的懊悔,当初没有好好地练武,弄到如今要被自己侧君救的地步,要是传出去了,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前传:第十二章 宁氏姐弟 “好了,别怕了,外面的人都被我们清理干净了。”不过片刻,喻之提剑回到了马车上。 他从马车里随手将甘舜华身旁的帕子拿过来,招呼都不打一声地,旁若无人地,擦着剑上的血。 “喂,你干嘛——”甘舜华气得要死,这可是她的贴身手帕,还是殷子珏给他的礼物。她将那帕子从喻之手里夺回来:“谁让你拿我东西了,你谁啊你。”气得她忘了尊称了。 “大呼小叫什么,不过就是用了你一块手帕,小气鬼。”喻之嫌弃地看着她。 甘舜华与喻之正僵持不下时,萧国公在马车外向甘舜华请示着上车议事。 甘舜华索性不理喻之,让萧国公上车。 马车本来是宽敞的,可是三个人却显得有些拥挤,萧国公一上车就嗅到了车中*似的味道,心头遍布黑线,但是随即正色道:“太女殿下,是宁诺烨的人。” 看着甘舜华一脸不解的模样,喻之在旁补充说:“就是灵王的庶子。” “唉,出来查个案都这么不安生。”甘舜华在脑中把事情捋了一遍,问道:“那个嫡长女叫什么?” “回殿下。宁诺幽”萧国公答道,不时地观察着甘舜华脸上的神色。 “刚刚喻之和本宫说灵王专宠庶子,本宫正觉得奇怪呢?现在看来,这宁诺幽这么傻,能得到灵王的欢心那才是稀奇呢?”甘舜华脸上露出一股得意的笑,萧国公捕捉道这抹笑后也附和了几句,便也不说话了。 “这还有三天就到南陵了,等本宫在南陵安顿下来再说。天色也不早了,先找个客栈歇歇脚,明日再启程吧!”甘舜华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脸上尽显惫态:“晚上多安排些人手,再来了刺客,杀了便是,不用向本宫汇报了。” “是,那臣先去安排了。先行告退。”萧国公抱拳行礼后就退下了马车。喻之显然不满意甘舜华对这事的态度,正想和她说些什么,就看到她早将头栽到一边睡了。 喻之十分无奈,但想着今日赶了这么久的车,她又受到了惊吓,可能累坏了,忙把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免得她受凉,然后欣赏了一会她睡觉的样子就下车找萧国公去了。他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免得甘舜华在车上睡得不舒服或是着了凉,他肯定会心疼坏的,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醒了——”喻之扶着甘舜华坐起,将一旁的药碗端着,用调羹搅动几下,把药喂向甘舜华, “本宫不想喝。”甘舜华只觉得有些头疼,见他这般亲昵状,拒绝了他的好意,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又在闹什么脾气?”喻之摇摇头,宠溺地责怪道:“你在马车中晕过去了,可把我吓坏了。大夫说你这是旅途劳累,又受了惊吓.......” “行了,你别说了,你先出去吧!”甘舜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他讨厌和除了殷子珏以外的男人共处一室,而且是这么近的距离。 喻之愣住了,眼神立马黯淡了下来,他知道她在烦躁什么,太女君与太女夫妻情深....... 难道他就不是他的丈夫吗,她就这么厌恶自己吗?喻之心头有些闷痛,他把药碗放在床边,便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正当甘舜华松了一口气时,喻之又折回来叮嘱他记得喝药,然后又躬身退下了。 这是哪儿?甘舜华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富丽堂皇,布置精致的地方只是一家普通的客栈。 还是先喝药吧!甘舜华叹了一口气,想起喻之受伤的眼神,甘舜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些,毕竟喻之一直护着自己。她这样想着,用手去够那药碗,结果一个不小心打翻了那碗,身子因为太过前倾导致从床上摔了下去,幸亏用手撑着地,不然这脸,说不定会被地上的瓷片伤着了。 房里的动静惊动了门外的人,抢先进来的是喻之,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扶起甘舜华,左右上下地打量了一遍,见她除了手受了点伤,其他倒无碍,便松了一口气,从房间的角落里拿出几瓶药粉,撒在伤口处,吹了吹便用布条缠上。眼里全是担心和心疼。 “真是令人羡慕。”他后面跟着一位英武的女子,正用惊叹的语调说着。甘舜华注意到一枚玉质的戒指被她改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显得极不相称。 “参见太女殿下。”此女跪伏在地,恭敬地向甘舜华行了一个大礼。从始至终,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起来吧。” 甘舜华好奇她的来历,望向扶着自己的喻之。 “这位是灵王的嫡女,宁诺幽小姐。”喻之笑着介绍,一扫之前的阴霾。 宁诺幽?甘舜华想到了那批刺客。冷笑了一声。 “本宫无碍,你们先出去吧。”甘舜华习惯性地捂住头,开始赶人,她需要时间整理自己,去处理灵王的事,这种事情是不宜拖的。 喻之和宁诺幽闻言,默默地退下了,甘舜华自己动手,在屋内穿好了衣服便推开了门。她一出来,宁诺幽又忙不迭地跪下了。 甘舜华本来就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到了外边,以为能自由些,不受拘束,结果......宁诺幽这人真是令人讨厌。 “起来起来。”甘舜华面上笑着,去扶宁诺幽:“在本宫面前不必多礼。” 宁诺幽闻言站了起来,头一直低着,第一次见太女殿下,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甘舜华。 “这是何处?”甘舜华环顾四周,眼睛一阵刺痛,四周的架子上摆放的名人字画,古董珠宝,数不尽数,都随意地扔在一边。 “这是在下府上。”宁诺幽快速地扫了一眼甘舜华的表情,心里开始犯难了。 女皇陛下对宁家可谓是恩宠无比,虽说没有给予宁家实权,但是每年的赏赐可不少,甚至比那些王侯都要多。正是如此,这些赏赐仓库里都堆不下了,只有随意放在客厅,可这被殿下看到又不知作何想法...... 甘舜华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小嫉妒的,前朝遗孤都比她富有,她这太女当的实在憋屈。但是转瞬一想,这不过是母皇遵从先帝,安抚人心的手段。便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那本宫就多谢宁小姐了。”甘舜华这才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宁小姐的庶弟宁诺烨根本就不见人影。 “怎么不见宁公子?”一旁的喻之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询问宁诺幽。 “这......”宁诺幽露出为难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莫非宁公子不知道殿下到来的消息?”喻之追问道。 “是我的不是,来迟了。请太女殿下莫怪。”就在这气氛十分紧张之时,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甘舜华侧身一看,只见一名妖男子穿着一件大红的便衣,胸口处随意敞开着,眼角用朱笔画着几多芍药,整个人显得肆意而放荡。他见甘舜华在瞧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向她抛去了一个媚眼。那样子,说不出的妖冶妩媚。 不得不说,宁诺烨的确是个美男子,而他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充满了诱惑。若是常人,肯定是禁不住这种诱惑的。可惜,甘舜华除了自家的那位,心里再装不下任何男人了。就是再美丽,甘舜华的心里也起不到一丁点波澜。 “见了太女殿下怎么不行礼,越发地没规矩了。”一旁的宁诺幽呵斥他,把他一拉,强制地让他跪在地上。随后朝甘舜华一拱手:“都是我没管好他,若有冒犯,请殿下恕罪。”宁诺幽心里一阵无名火窜起,想到自家庶弟刚刚那勾引太女殿下的行为,自己都觉得跟着丢脸。 “原来是宁家的二公子,我还以为是歌舞坊的小厮。”喻之轻蔑一笑,空气中是满满的醋意。 “咳咳——”甘舜华打断打破尴尬的场面。 “灵王——”甘舜华不知道用什么恰当的方式来问,唯恐伤了孝子孝女的心。 “父王是无故中毒死去的,只是这毒——”她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恕我无能,并没有查出杀害父皇的凶手。” “将此事上报给陛下后,陛下命我将父王的遗体用冰棺保存起来,等待查清后厚葬。” 宁诺幽继续说着,见天色已晚,便劝她先去用晚膳,再去休息,查案的事明日再来。 甘舜华正欲说什么,却被喻之拉了拉衣袖,示意她照办。甘舜华不知怎么的,也就答应了。 宁诺幽吩咐了几个侍女好好照顾甘舜华,便领着往甘舜华跟前凑的宁诺烨快步走了。而喻之,则随着甘舜华一起用晚膳去了。 前传:第十三章 验尸 “你拉着我干嘛,早查早收工。”甘舜华不高兴了,因为她开始想念殷子珏了,所以对于这个任务完成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今天这么晚了,你不休息人家也要休息,人家那是赶人你没听出来吗?”喻之有些无奈。 “我——” “先别说这个了,这次查案你想偏向谁?” “自然是宁诺幽小姐。”国公出现在喻之身后,替他答道。 “这个查案还有偏向谁?”甘舜华十分惊讶,凶手难道是自己定? “你想想,如果凶手是宁诺烨的话,他将被处死,灵王之位就落到了宁诺幽小姐身上,这不正好合了陛下的心意吗?而且死人是最可靠的,以后也没有什么乱子。” “冤枉宁小姐......”甘舜华有些难以置信:“这不太好吧。” “本来这次就是走过场的,就算是宁王殿下来也是一样。”国公面无表情:“您是未来的女皇陛下。可是,有些事您想得过于简单了。” “想到了。”喻之笑着一拍桌子。 甘舜华疑惑地看向他,国公也想听听他的对策。 “灵王死了那么多天,从灵王之死上下手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开始故意卖关子起来。 “快说——” “你记不记得我们来时遇到了刺客,从刺客身上找到了宁诺烨的令牌。” “哎呀,你说这事啊!一看就知道不是宁诺烨下的手,肯定是有人栽——”甘舜华说到一半,想到了喻之的用意:“你不会——” “是的,要知道,刺杀太女殿下这个罪名可不好担当。” “会不会太过牵强了?”甘舜华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宁诺烨一看就是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与自己又是初次见面,怎么会谋害自己呢?就算是嫁祸,也太不切实际了吧! “天色不晚了,您该回房歇息了。”喻之缓缓站起,拉着甘舜华的手,朝她的房间走去。 没由来的一句,让萧国公和甘舜华都愣住了。随即甘舜华欲甩开他的手,喻之的力气比她大,桎梏着她,强行地把她拉回了房间。 “你放开我,你这是做什么?”甘舜华的头发有些散乱,从未受到过这样暴力对待的她气愤地推开喻之。怒视着他。 “你听我说。”喻之变得严肃起来,甘舜华觉得奇怪也听他说下去。 “这次查案本来是诺安王来的,目的也十分明了,除了扶宁诺幽继承灵王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把宁诺烨嫁给她。”喻之见甘舜华脸色愈加不对,还是继续下去:“所以女皇陛下又怎么会让宁诺烨死去,这我可真不知道萧国公是什么意思?” “住口——”甘舜华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在了喻之脸上。 喻之的意思是萧国公知情不报,恐怕还有阴谋的成分,喻之聪明地想到了这些,却没有料到甘舜华与萧国公之间的情谊。 萧国公是她的第一个太傅,是她的启蒙老师。在她眼中,萧国公端庄大方,才思敏学,而且待人接物随和易处。从未责罚过自己。对自己的教导总是循循善诱。后来母皇恐她朝中势力过大,封他做了国公,这时她才从太傅的岗位上下去了,但是甘舜华一直记住了她的好。 她是守旧派中最支持她的人,在朝堂上处处维护自己,她对她的信任达到了极点,哪敢让别人说半个不是。 “我不说便是了。”喻之捂着脸,侧身往甘舜华的床榻上倒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本宫要休息了。” “我是你唯一带出来的小侍,诺家大小姐便没有找人来伺候我,让我好些服侍你。”喻之一手接住甘舜华扔过来的枕头,继续道:“没别处地方了,你若是不喜,我睡在地上便是。”说安,便一股脑地躺在了地上。 “懒得管你。”甘舜华没好气地嘀咕道。若是往日甘舜华说不定会将床分一半给他,可今日喻之的所作所为实在令自己气愤不已,便赌气地不理睬他,自个儿窝被子里面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甘舜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床底,见喻之不在。不知怎地,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但随之,她便吩咐侍女替她沐浴更衣。今日,是与诺家约定查案的日子,她可要去宁家祠堂一探究竟。 宁家祠堂里面的棺材里躺着的灵王看起来如生前一般无异,似乎只是睡着了。 “恕本宫直言,灵王的死因.......你们尚可查清?”甘舜华有些犹豫。 “回殿下。”宁诺幽单膝跪地,带着悔意道:“父王死得蹊跷,身上并没有伤痕,而大夫郎中也未曾看出下毒之症,便一直将此事搁着了。” “怎么不开棺验尸?”一旁的喻之问道。 “这怎么行,父王好歹也是个王爷,验尸是对他老人家的大不敬。”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宁诺烨反对,突地哭诉起来:“生前死的不明不白,死后又遭人这般对待,父王怎如此命苦——” “住嘴,在太女殿下面前成何体统!”宁诺幽呵斥道,让仆人将刚跪下的宁诺烨拉起来。 “参见殿下。”萧国公朝甘舜华行礼,眉头紧锁,开口道:“灵王之死我深表遗憾,但是殿下来查此案,一点线索都没有。难道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能得到满足吗?” 萧国公明显是逼宁家开棺验尸,即使甘舜华并未表态,现在也不得不得附和着请求了。 “国公大人所言极是,是我等不懂变通,在下马上请仵作来,请您稍等片刻。”宁诺幽嘴角悄悄勾起,将萧国公请入内室,呼侍女上了茶。让手下去请仵作来。 “不用了,我一早便向知县说明了此事,早将人请了过来。”萧国公一闪身,只见他身后有一位白帽黑衣的中年男子垂着头,牵着一只大黄狗,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朝太女与喻之一拜,随后依次行礼。直到礼毕,才点上香,请众人在外等候。 前传:第十四章 林澄之惑 此时,皇城外。 一辆马车在一座府邸的不远处停下,车中的人用金盘纹丝云瑶镜再次照了照,将脸仔细检查一番,觉得并无不妥方才下车。 此人仆役装饰,头戴蓝色方帽,身上是粗麻制成的褐色短衣,一张蜡黄色略有些发黑的脸再是普通不过了。 她提上一旁木制竹盒放在马车旁的走到牌匾上写着云家两个大字的门口站定,叩了叩门。 “谁啊——”灰衣打扮的家仆将大门开了一个缝,向外望去。 “小人奉诺安王之命,带了些薄礼给林神医,麻烦通传一声。” “我家主人早出门去了。”家仆话露拒绝之意。 “可是……” 那家仆有些不耐烦,欲将门关上。 “且慢——” 一双手阻止了家仆关门的动作,将门重新拉开。 “姑娘恭候多时了,家仆们不懂事,请多担待。”瓜子脸杏仁眼的婢女朝仆役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是主人——” “就你多嘴,难不成要得罪姑娘,若有什么事,我家姑娘自会担待,怪不到你头上去,做好你自己的事。” “是是——”那家仆忙点头,嘴里一个劲地说:“杜鹃姐姐说的是。” 杜鹃也不理他,只想着完成姑娘交给自己的任务,将仆役带到姑娘的闺阁中。 “殿下只派了你一人来么?”杜鹃探头看了看她的身后,见只有一辆马车,也无人下来,问了一句。 “是的,奴婢奉殿下之命,给神医和姑娘带了些东西。”说完又掂了掂手中的竹盒。 “这是什么?”杜鹃将眉毛一挑,自家主人从不收权贵的厚礼,她相信诺安王应该嘱托过,不会犯这样的禁忌了。 “您看,是百味斋的云吞,给神医和姑娘尝尝鲜。” 仆役觍着脸,揭开了竹盒,里面的云吞薄馅皮嫩,配上薄薄的一层葱花,光瞧着,就觉得香甜美味。 “快进去吧!”杜鹃强迫自己回了头,冷冷道。 仆役笑了笑,推开了房门。 只见一位长衫少女正背对着她,用梳子轻轻梳着头发,听见推门声,转过头来。 灵动美丽的眼睛镶嵌在白瓷般的小脸上,玫红的嘴唇轻抿着,头上只插了一个珠玉发钗,额角的金凤似乎翩翩起舞,整个人显得高贵艳丽却又不失属于这个年龄的纯真可爱。 她很清楚,上一次见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的时候,她还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没想到,她竟然是这副模样。 “林姑娘,这是诺安王吩咐小人带来的。”说完,再次揭开了竹盒。 “不错不错,”林姑娘拍了拍手,见着那云吞,也不顾外人,取了篮中的调羹,自己大快朵颐,等吃完了,擦了嘴,才注意到仆役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诺安王真是不错,”她转头笑吟吟地看向仆役的脸:“你说,是吧。” “是是。”那仆役将头埋得更深,答道。 “这诺安王哄人开心时一流的,知道我喜欢美食。只是,也讨人厌。”林姑娘说这话时皱了皱眉,厌恶地看着仆役。 仆役不知所措。 “诺安王,这就没意思啦,你看我今儿把面具摘了,和你正经地说话,你却还带着这薄薄的面具,真是没有诚意。”林姑娘撅了噘嘴,她早看出眼前这个仆役便是诺安王本人了。 “这——”甘辛夷自知装不下去了,无奈地摘下面具。 “不知道诺安王这次找我又有何事?” “您是知道的。” “真是有意思,上次帮你不过是怜悯你,这次——”林姑娘话说一半,冷笑了一声,星国的皇权之争关她何事,上次替她出主意毁了太女的脸已是管得够多的了,现在......呵呵。 甘辛夷早就不满自家姐姐很久了,连自己的亲生父君都宠着她,简直是没有天理了,她早就想杀杀甘舜华的锐气了,上次拜访有名的林神医时,竟遇到这个小姑娘,她讲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后,获得了她的大把同情,她设计让甘舜华毁了容,让母皇开始厌恶她,逐渐看到她的不足,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她睡不着觉,她有了更大的野心,这是从前敢想不敢做的,但是她相信,眼前这个少女帮助她的话,她一定能将甘舜华从太女之位上拉下来,取代她,让她尝尝自己所受的苦。 “您要什么都行,求您了,我一定要打败她。”甘辛夷能屈能伸,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朝着林姑娘直磕头,声音里充满的痛苦和乞求。 “就是半壁江山也可?”她知道甘辛夷的野心是星国的女皇之位,她不过是用对太女的不满掩饰着,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是的,只要您能助我成就大业。”甘辛夷毫不犹豫,一口应道。 林姑娘心里腹诽着,她才不信这鬼话,等她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她真的甘心让吗?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诺安王这么快来找我,是不是找到人了。”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她与哥哥失散了,寻了有一段日子了,都没有结果,帮助甘辛夷除了同情她,还希望利用她的权势,找到哥哥。 “这——”甘辛夷的确托人找了,但仅凭一幅画像,别说天下,就是星国,也如大海捞针。 “哼!”林姑娘一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人没找着。 “林姑娘莫恼,”甘辛夷小心翼翼:“再给我一段时间吧。” “行了行了。”林姑娘十分烦躁,她摆摆手:“别叫我什么林姑娘了,叫我名字总归好听些。我叫林澄。” “是。” “这次来到底是什么事?” “这次太女代替我在灵王那里查案,我想请您陪我走一趟,让她这次——”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让我陪你去灵王府?”林澄觉得真是好笑。 “我打探过了,令师这回去了叶山,暂时是不会回来的。”甘辛夷知道林神医性情古板呢,不让她唯一的徒儿林澄参和皇家之事。所以,今天,她一定要趁此机会将林澄说服,不然,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不去。”林澄不想违抗师命,但也热衷于冒险,只要有丰厚的报酬。 “姑娘若对这些都没有兴趣,那奇珍异宝呢?” “是比这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还要大的珠宝么?”林澄忽然掏出一个白珠,她们都心知肚明,这是甘辛夷放在那云吞中的。只不过她也喜欢,也偷偷地藏起来,现在想来,也没有多大意思,她又不是没见过夜明珠。 “灵王的女儿,是陛下中意的下一位继承爵位的人。而他的儿子宁诺烨,陛下则指给了我,让他做我的正夫,”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曾经好奇他,去见过他一面,除了长得美以外,他手中有不少稀奇玩意。” “是什么我没见过的稀奇玩意?”林澄略带嘲讽。 “这也说不清,画给你看,我觉得您应该会有兴趣的。”说完,甘辛夷遂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宣纸上轻轻画着,她的画技并不算好,但是林澄看清楚了。 “这——”林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甘辛夷画的,分明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注射器。而这种东西,她想,除了自己和哥哥以外,应该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东西了。 “如何?”甘辛夷心里是紧张额,她只是猜测,有才之士一般都喜欢这种新奇东西,她在赌,因为这是她今天来求她的最后一张底牌。 “我去,”林澄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好不容易有了哥哥的线索,她不想放过:“事成之后,那件东西——”她说了一半,等着甘辛夷应诺。 “自然是您的。”甘辛夷心中窃喜,有了这个人,就算这回整不死甘舜华,也得让她掉层皮。 “也不等明日了,今日便启程吧!”临城心急如焚,对甘辛夷道。 “是,早备好了马车,请——”甘辛夷也想早到,见林澄开口请求,心里更开心了,弯下腰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澄不管甘辛夷怎么想的,她现在只恨古代交通太落后,没有火车汽车飞机,要是有,她一定想飞过去,将宁诺幽问个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甘舜华坐在堂外,那个仵作她认识,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张九,从小就喜欢学医,只是因为是个男子,不得从医。礼部尚书疼他,向母皇求了恩惠,让他去做了常人不喜的仵作。他也尽忠职守,破了不少案子,母皇常常称赞他是个不错的人才。 “临行前,陛下吩咐的。”萧国公坐在甘舜华的下座,回道。 “各位——” 帘子突地被掀开,张九走到众人面前。 “怎么样?父王他——”宁诺幽心急如焚,上前问道。 张九首先让过众人,朝甘舜华行了礼,才道:“喉部发黑,中毒已深。这种毒我从未见过,可能是西域那边的毒。” “也难怪大夫在灵王死时查不出原因,”张九喃喃自语:“真是奇怪。” “身体表面,发现除了针扎过的痕迹外,并无任何外伤。针扎的也不深,并不是什么关键穴位,后来,当我将灵王的喉部和肚子剖开,发现有黑色的东西,取出检查。应该是西域那边的毒,我曾经听师父说过,有一种毒无色无味无寻,服下后便死去,连大夫都看不出任何症状。中毒后会神志不清,痛苦挣扎而死,看灵王这副模样,应该就是此毒吧!” “这我倒是奇怪,既然这毒无色无味无寻,你怎么判定灵王身体中那发黑的毒便是你口中那种奇特的西域之毒呢?”喻之一眼便看出关键所在。 “当年我和师妹九九拜一位世外高人为师,他有一本古书,里面虽有不全,但也有记载关于西域的奇毒。” “那本书现在在何处?” “师父传女不传男,这书,自然是在师妹手中” “原来如此,”喻之陷入了沉思,便不再开口询问。 “当日,灵王可喝过什么东西,接触过什么?”萧国公重新坐下来,扫视了一圈,问宁家姐弟。 前传:第十五章 嫌疑 “父王那日办了一个小型家宴,途中喝了几杯酒,他身子骨不好,回房后喝完药就歇息了。”宁诺幽沉吟许久,这才缓缓开口。 “然后呢?” “后来有婢女发现父王在房中去世了。” “灵王身边没人伺候?” “父王午休不让人打扰,婢女们不在跟前,所以......” “哼——”萧国公似乎十分严肃,从座而起,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我想看看灵王是在哪儿歇的?” 宁诺幽始料未及,愣了愣,萧国公并不想理会她,随便指了指一旁的婢女,命令道:“带我和殿下去。” 婢女愣了愣,眼神请示着宁诺幽,这个动作惹怒了萧国公,她讥讽一笑。 一路上,甘舜华越来越心神不宁,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再加上她右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她不停地搅着手帕,她焦急紧张的时候总会这样做。 “没事——”喻之按住她的手,低语着。 甘舜华自然不领情,把手一抽,甩袖先一步到了灵王生前住的罗竹院。 “还不快去斟茶!”宁诺幽弯着腰,将甘舜华请了进去,板着脸吩咐一旁的侍女。 “是。” “别——”甘舜华阻止着,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儿似乎比其他地方要冷的多,她心里有些发毛,只想离开。 她说完这句话,众人都看着她,她十分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本宫不渴。” 喻之瞧她不自在的样子,心里自然是明朗的,他替甘舜华问道:“虽说快到夏天了,但是在灵王这儿一坐,倒觉得比他处凉爽的多。” “父王怕热,他早就吩咐我们把去年地窖的冰块拿出来给自个消暑了。”宁诺幽回道,心里还有些不满,谁都知道,冰块最是难得,好不容易攒了些,都给父王用完了。 “此处太过阴冷,不若换个地方坐吧!”宁诺幽见甘舜华脸色发白,提议道。 甘舜华觉得这个提议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正准备赞同,却被萧国公的一句:“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查案不在现场查,那要去哪里查?”给堵住了嘴。 宁诺幽的脸瞬间就黑了,她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尴尬极了。 “好了好了,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甘舜华出言打圆场。 “殿下。”宁诺幽向甘舜华恭敬行一礼,“这位是父王身边的……” “现在没你说话的份!”萧国公瞪了一眼宁诺幽,让她闭嘴。 众人噤声,有些都幸灾乐祸地准备看好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萧国公眉毛一挑,指着宁诺幽身边一个婢女道“你过来和殿下说说是怎么回事,苏蜜儿。” “可是殿下,苏蜜儿当时并不当值,她——”宁诺幽不甘心地插了一句。 “我现在不认什么现场有谁在,我只认忠心,我只知道苏蜜儿对灵王的忠心,其他都不重要。” “那就苏蜜儿吧!”甘舜华知道,这个婢女的当年舍身救灵王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星国,由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奴婢——”苏蜜儿心里忐忑不安,看着宁诺幽那模样,自己真是被萧国公害惨了。 “那天,是灵王办家宴,但是灵王身子不好,就中途回房休息,奴婢奉灵王之命在前厅收拾,后来灵王薨后,奴婢也打听到一些事。”苏蜜儿满头的汗,她可不想得罪谁,便说得含糊一些,但是又不能让人有这种感觉。 “灵王妃不在家中,服侍灵王喝药便是家中嫡长女宁小姐……” “你的意思是,灵王中途退席,而宁小姐随后与宁王共处一室,服侍灵王喝药,后来灵王就薨了?”萧国公看了一眼宁诺幽。 “灵王喝药时身边可有婢女随侍?”喻之插了一句。 “这——没有。”苏蜜儿摇摇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灵王服药并不准第二人在场,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大家的目光全部转向了宁诺幽,因为她的嫌疑最大。 “之后呢?”甘舜华有些不耐烦她的磨磨蹭蹭。 “之后……”她的目光有些躲闪,将头低下“这——之后,用晚膳的时候,值班的双儿察觉不对劲,便冒险进去,结果,看到了……看到了灵王的尸……尸体。” 苏蜜儿说到最后,竟哭了起来,抽噎着不能自己,众人眼中尽是怜悯。 “起来吧!”甘舜华有些不忍。 “谢殿下——”苏蜜儿向甘舜华一拜,用帕子掩面擦了擦泪水。 “宁小姐说说,服侍灵王用药后,你做了什么?”甘舜华也觉得宁诺幽嫌疑最大。 “我服侍父王用药后,父王说想一个人歇息,我便退出来了,去处理府中的事了。”宁诺幽大声应道,“我怎么会谋杀自己的父王呢?” “宁小姐多想了,殿下前来查案,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冤枉谁!”萧国公轻蔑地邪了她一眼。 正在这僵持之际,一位灰衣奴仆走到萧国公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即低眉退下。 “殿下,”萧国公转向甘舜华作一揖,禀告道:“臣已经派人查了办家宴那几日与灵王有接触的人的行踪,发现宁小姐在事发前一周接触过西域商人。” “西域的龙骨,对父王的病有利……我……我不过是……”宁诺幽急得脸通红,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在他人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 “龙骨呢?” “灵王可用了?” 面对萧国公和太女的质问,宁诺幽显得更加心急,显然,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本是在家宴那日送给父王,结果父王并不接受……所以……” “所以你就把龙骨也加到药中?” “是太医说这更有利于父王恢复,你知道的,父王身子一直不太好。” “宁小姐,我听说这龙骨十分大且是西域专有。所以——”萧国公拖长了尾音,探寻的目光看向她,“你应该有剩下的吧!” “若是要验,我自是无话可说。”宁诺幽现在知道自己的处境了,那龙骨被她收着,除她以外,旁人未曾知晓,她也信心满满,并不怕验出什么。 “我去房中拿,各位稍等。”宁诺幽站起身,向甘舜华请示一番,便急急忙忙朝房中去了。 “苏蜜儿,你去拿。”萧国公吩咐一旁怔愣的婢女,朝她使了个眼色。 苏蜜儿的确是个忠心的奴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盘算,灵王之死她不在现场,凶手也不知是谁,自己的好姐妹双儿恐怕要被作为替罪羊被宁大小姐拿去交差,如果能把这事推给宁小姐——这个宁府主事的主。说不定,双儿就能保全性命,这只是其一。 其二是,她对灵王是真的忠心,灵王心善,救过她一家子的性命。她也敬重灵王的品行,追随他,效忠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灵王这一辈子爱过的人是个风尘女子,他生前不能给那个女人名分,甚至连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不能承袭他的封号。现今灵王遭遇不测,他的遗愿就是自己的夙愿,只要把那个女人拉下来,只要把她盖上谋杀王爷的罪名,那么封号,就一定就是少爷的。 她这样想着,内心又坚定了几分,手里紧紧攥着荷包,里面的那包药,入物即化,若试即死。 “宁家谁继承封号都与我无关,此举的确会让宁小姐受委屈,但是宁小姐是最大嫌疑人,所以不得不如此。宁小姐若是真凶,此举,能让她尽快招供;若不是真凶,也能引出真凶,尽快结案,殿下也好回朝复命。至于你是怎么想的,想怎么做,那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与殿下无关。”昨晚萧国公的话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的良心仿佛找到了解释和出口,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小姐给奴婢吧!”苏蜜儿露出胆怯的模样,向刚拿出龙骨盒子的宁小姐伸手。 苏蜜儿心急,一不小心地碰到了宁诺幽的手,盒子“咣当”一下摔到了地上,苏蜜儿吓得跪下,“小姐,奴婢不是有心的。” 宁诺幽看到这个贱婢就来气,这种仆人她平日虽然看都不屑看一眼,仗着自己救了灵王一命,就以为自己高贵了。今天这个萧国公明显是与她作对,让这个贱婢跟来,监督倒是其次,怕是为了羞辱自己吧。 宁诺幽心中有气,他不说话,也不走,只是静静地站着,想等气顺了一些再走,她不想再看到这个贱婢,她也不敢打这个贱婢,若是这样做,她再可怜巴巴地在太女殿下和萧国公面前假模假样地告上一状,她就全完了。 可正是这个空当,也正是苏蜜儿这个人精料到的,她轻而易举地把粉末洒在了龙骨上,完成了自己的计划,然后提醒宁诺幽:“小姐,别让殿下等急了。” 宁诺幽铁青着脸,蹲下把龙骨放入盒中盖上,递给了苏蜜儿,让她走在前面,自己则死死地盯着盒子。 “这……”苏蜜儿觉得尊卑有别。 “你是我们宁家的大功臣,况且你又拿着龙骨,何必拘礼。”宁诺幽略带讽刺,实际上她十分厌恶苏蜜儿走在自己前面,但是她必须得盯着盒子。 龙骨似树根,遍体通黄,上面有许多皱纹和裂痕,表面看来是十分硬实,但实际上里面是空心的,十分易碎。 没有任何异常,她与苏蜜儿到了前方,甘舜华令张九去验那龙骨。 用了各种方法试了几遍,他便向甘舜华禀道:“禀告殿下,这龙骨——并没有毒。” 前传:第十六章 新的感觉 刚说完,全场炸开了锅。 “等等!”萧国公作了个安静的手势,全场安静下来,她慢慢令人带上手套,将龙骨掰下一块,“本官听说灵王歇息后,有两位守门的婢女,是哪两位?” “奴婢双儿,当日当值。” “奴婢小月,当日当值。” 两位侍婢被问道,忙出来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月?”萧国公“咦”了一声,轻笑着将龙骨掰下一块,边走边说:“诸位,想必都知道灵王所中之毒也是稀奇,查不出来,不若找个人试来得方便。” 她刚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小月面前,快速地将那小块龙骨塞到小月口中,严厉地命令:“吞下去。” 众人皆惊,但也没人敢求情,甘舜华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了忍,咽了下去。 那快龙骨卡在小月喉咙里,涨得她满脸通红,萧国公斜乜了她一眼:“身为灵王近侍,照顾不周,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们怎么担待?”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便没有了同情的神色,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既然如此,这两位应该一便担责,这双儿也得试毒。”宁诺幽气愤不平,这萧国公是非要与自己作对了,这小月明明是她的人。 “难道宁小姐知道这龙骨有毒,护着自己的奴仆?” 只是简单的验毒,一个人就够了,再者,之前也没查出什么,宁诺幽此举,实在是小题大做了,反倒引人怀疑。 众人窃窃私语,宁诺幽自觉被摆了一道,便也不再说什么话了。 这小月见宁诺幽这么护着自己,心中一动,便硬将那龙骨吞了下去。 她的眼里似乎有泪水流出,可能有点苦。但随即,她的眼睛一瞪,眼珠往外凸出,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她抬出去。”萧国公突地挡在了甘舜华眼前,生怕这惨状吓到了她。 下人们闻言,惊得不知所措,麻溜地照办了。 这……怎么回事。?宁诺幽十分疑惑,她心里暗自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将西域奇毒藏于龙骨中,谋害灵王殿下。我倒要看宁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萧国公眼神发冷,逼问萧国公。 “这——”宁诺幽“扑通”一声跪下,对甘舜华不住地磕头,“殿下,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殿下要为我做主啊!” “先关起来。”当甘舜华有些迟疑,不知道如何处理时,一旁的喻之耳语道。 灵王府是有地牢的,而将宁诺幽暂时关起来,之后再行处置,权衡各方利益,这才是万全之策。甘舜华点了点头。 “殿下,我是冤枉的。殿下……”宁诺幽被拖出去还不住地哭喊着,她心有不甘。 “冤枉?拿龙骨的只有你和苏蜜儿,难不成……”萧国公咪起了眼。 “国公大人见笑了,虽是奴婢捧着龙骨而来,可此物对宁小姐是极为重要的,奴婢就算有心也无半点机会啊!”苏蜜儿说话滴水不漏,加上众人都看到苏蜜儿捧着龙骨在前,宁小姐在后一直盯着,便瞬间相信了苏蜜儿。 而宁诺幽也找不出苏蜜儿半点不是,她觉得自己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牙紧紧地咬着,死瞪着萧国公。 “好了。”萧国公一拍桌子,皱紧眉头,她的目光满是对宁诺幽的厌弃,摆了摆手,让人快点拖走她。 随后,萧国公坐下来,也不言语,似乎在等什么人? 顷刻,宁诺烨姗姗来迟,他一身蔚蓝长袍,华锦流苏,只见他水眸流转,在甘舜华面前停住,轻笑着行礼,声音轻柔妩媚:“来迟了,殿下恕罪。” 甘舜华心中莫名一动,但也不以为然,挥挥手让他起来,并让人为他搬了把椅子。 在此之前,宁家这个身份卑微的庶子,众人是瞧不上的,来不来也没人惦记,来了也是招人笑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从风尘女子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孩子在宁诺幽犯下谋逆罪之时出现,可谓是太妙了,众人的目光已是不同。如果宁诺幽在这件事上栽了,这灵王之位就是这个庶子的了,那时候,谁还敢轻视他? “令姐的事可听了?”萧国公一脸笑意。 “家门不幸,倒是劳烦殿下了。”他抛了个媚眼,看得甘舜华一怔,美色当前,心旌荡漾难免不过。 喻之是十分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便想拉甘舜华离开这里,于是清清嗓子自作主张:“闹了这么久,殿下有些累了,这屋子怪瘆人的。”他说这话时还四处大量了一会,目光还在桌上高脚盘中的小冰块上停了一会。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宁诺烨斜着身子,显出媚态,眼波流转,在门口弯腰作出“请”的手势,“殿下,请——” 甘舜华一懵,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呆愣在当场,而宁诺烨直笑:“殿下不想尝尝南陵的特色菜吗?要是尝了,殿下定会觉得不枉此行。” “南陵的特色菜?”甘舜华控制自己不看他,“本宫……”她慢吞吞地看向喻之。 而喻之见到她征询的目光,心中一暖,嘴角慢慢蓄起笑意,看得甘舜华一愣,他点了点头。 “本宫自然乐意。”甘舜华突然觉得心里轻松愉悦了不少,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之前没有的,就算是在最爱的阿珏面前,也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甘舜华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牵着他随宁诺烨而去。 清明特辑:失败的任务(上)【Mini篇】 no.1 我已经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了,自从25世纪的ai战争结束后。 我认识眼前这个人,他是在那场战争中救了awm的下级军官,没想到现如今已经是地球的联盟主席了。 “大人,我代表全人类向您请求,请您务必带回能量源。”身为联盟主席的艾里森跪了下来,趴在地上恳求我。 他满是心痛和无力的样子打动了我。或许,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种神态了,我觉得我是开心的。 他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能改善地球环境的能量之源被著名科学家章烨所盗,在他临死前,他把能量源传给了他的儿子章鸣,而他的儿子则进入了时空隧道。为了不违反联盟法,身为五军团之一的awm在他的恳求下进入时空隧道捉拿章鸣,并带回能量源。可是,awm却叛变了。 我不知道awm是怎么想的,在我刚刚被做出来的时候,我看着受万人崇敬的她,心里是羡慕极了,如今就算叛变,也有那么多人爱着她,保守这个秘密。而我,除了那些空虚的头衔和功勋,什么也没有,也不是,我还有一个灵魂。 是的,那次ai战争中,我失去了我的身体,陷入了昏迷,我还想着长睡不醒,反正作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合成人,我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多年后,听到人声,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应,甚至疯狂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为了不改变历史,主席废了好多心思为我找到了一个身体,一个在中等文明的时空里,一个叫刘芸的女孩,只为了完成寻到能量源这个任务。 可是,为什么是你呢?又或者,是你们呢? no.2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正在经历传说中的校园暴力。 这个时空的文明果然低级,原本这种事情我是不打算出手的,但是我又不得不出手,因为,这是认识你的一个好契机。而我,不会放弃每一个认识你,结交你的机会。 难怪章鸣躲避了这么多次的追捕,甚至还俘获了awm的心,作为她的女儿的你毫不逊色,在每个方面都比别人强,即使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也远不及你。 我三下两除就解决了这些欺负你的人,抓了其中一个问了问,据说是因为你穿了和他们老大一样的衣服,他们才决定出手教训你。 这真是一个可笑的理由。我的回答是,给了他一拳,让他滚的远远的,我想我的拳头已经给足了他们警告的意思。而他们也识趣地离开了。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awm的女儿会是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么狼狈,这么凄惨。 “他们已经走了。”这是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 你像一只可爱的仓鼠,把头伸出半个,左右瞅了瞅,带着警戒的眼光,直到转回了我,目光才变得柔和起来。 你猛地扑到我的怀里,就像瞬间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在我怀里趴着,似乎是在此寻求某种安全感。尽管我并没有拒绝你这种令我心里有些不舒服的举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有那种酸酸的感觉。 “我认识你,你是三班的刘芸。”你放开了我,站了起来,思索了一会,眨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 “我也认识你,你是一班的高嫣。”我学着你,轻笑着,“年级第一名,竞赛大奖的宠儿?”没有人会不喜欢夸奖的话,不论是什么人。 果然当我刚说完这句奉承话,你脸红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搅动着衣角。看来你十分受用。 我还准备和你说说话拉近距离,但你却看了看手表,转身就跑,跑了一段距离后,还不忘回头向我招手。 咦?所以,,,,这是失败了?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目标人居然跑了?所以这.....这算成功了吗? 清明特辑:失败的任务(下)【Mini篇】 no.3 看来我还是成功了,在之后的日子里,毫无疑问,我成为你身边最亲密的人,除了你的家人。而在这期间,我认识了李政——你的哥哥,哦,不,准确来说,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的样貌是俊秀的,性格是阳光的,作为你的朋友,我为自己终于认识到了高月影的儿子而感到高兴, 在我的认知里,在男性身上达成某种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喜欢上自己。这一点,作为合成人的我,最是拿手,没过多久,李政便成为了我的追求者之一。 据说这样的状况,一个男生,可以为他所爱的人付出一切。 我不懂爱,我也没有经历过正常人类所拥有的感情,我是在机器的包裹下长大了,我想,如果我没有在那场ai战争中做出贡献,我一定会被当做人们对战争不满的工具一样,送上绞刑架。 所以,我不懂李政对我的付出,更不懂他对我的爱,但是我又不能彻底地拒绝他,这才是令人头疼之处。 至于我的任务,主席大人的意味十分明了,awm的儿女都在这里,他是想我在那里守株待兔。我和主席大人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是,确切来说,当我以刘芸的身份潜伏在你们身边,除了我们之间的情谊越来越深厚,awm并没有出现。这令我失望,但转念一想知道为什么,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的三年,我很开心,是出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候,在你们的身边,我就像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你们关心我温暖我,爱着我,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慢慢地沦陷在其中,甚至想一直这么下去。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梦,终归是要醒的。 “发什么愣啊,快许愿啦!”李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马上回过神来,这是才想到今天是这个身体主人的生日,你们正在为我过生日。 “许愿....”我又愣了几秒,有些不可置信,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我的看护每年过生日,每年都有很多人和她一起围着蛋糕,吹着蜡烛,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他们唱着生日歌,他们为她送上祝福和礼物……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是奢望的,我不敢想,我也没有生日,我只是一个合成人,根本就不会有人记住我这个人,他们只记得我拥有地球上最优的基因,我能造福于他们,除此之外,他们不会再关心其他。 “像我这样。”李政两手交叉成拳,放在胸口,闭上眼睛。 我学着他的样子,这样做着,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快乐,有那么一瞬家,我甚至忘记了所有,只想利用刘芸这个身份和他们一起,一起生活下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尽管只有他们两人,陪着我过着属于刘芸的生日,他们唱着生日歌,让我吹完蜡烛,切完蛋糕,就和我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度过这个令人难忘的晚上。 刘芸的父母在外经商,平时只有刘芸一个人在家生活,而这正好成为了你想留在这里陪着我的理由。 当时是任务需要,找了一个这样身世的女孩,方便独自联系主席。但是你的要求让我犹豫了。我的心里是欢喜的是同意的,但是我还是拒绝了你,用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但是你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走出去,还像平时一样跟我打招呼,就坐车回去了。 我望着你的背影,内心是无力的,除了抱歉,我不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话,这时的我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这种感觉我之前从未有过。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还需解决。 “出来吧!”我的话干脆利落,是对刚刚一直在墙角听着我和你们谈话的某些人下达指令。 “大人——” 一位穿着纯白太空服的男子,眼带墨镜,向我问候:“大人最近如何?” 主席也实在太心急了吧,我捏紧了拳头。 “两位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我吧头扭向一边,对着墙角阴暗处似乎穿着黑色军官服的某人说道。 “那位是阿里云,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吧!”那位太空服的男子,指着墙角的人介绍到。 阿里云?我知道了,阿里家族是科研世家,在25世纪极具威望,而这位阿里云,则是阿里家族这一代中最优秀的嫡系,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科研上面潜力无限,不仅从他拿了那么多的奖项来看,更重要的是,自己出发前曾回了一次科学院,艾里森主席似乎在弄一个世纪性的科研,而他,就是被选中的核心研究人员。 “那你呢?”我若有所思,看向他。 “在下不过无名小卒.......” 在我掏出枪后,这个家伙终于不再卖关子;“我叫百里锦,大人别生气。”百里锦抱住头,装作很害怕地回答。 “两位不惜违反时空禁令,前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百里锦收起了他那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轻蔑地笑笑,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我们此次前来,是来助大人完成新任务。” 新任务? “让awm的两个孩子,”角落里的阿里云站了起来,冷酷地宣布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的心猛地一颤,一滴冷汗从额头上划过,十分的难以置信。 “大人是联盟的成员,联盟的命令便是一切,大人只需照做便是,难不成,大人——”百里锦怀疑地盯着我,“对叛党的子女动了恻隐之心?”他说完这话后,还轻笑了一下,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钻入了我的耳朵里。 嘲笑我的身份?这家伙! “awm的事,需要军团裁决。”在25世纪,具有最高权力的是五军团,而awm作为五军团成员之一,这样裁决她的儿女,我深刻地怀疑他们是在欺骗我。 “大人不信我们是正确的,但是大人得想想,这么重要的讯息,我们没有那个胆子造假,一个不慎,得罪的是军团的人。再者,awm已经不是什么军团人物了,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叛党。”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知道大人于心不忍,所以,主席派我们前来,大人也正好清闲。” 这哪是什么帮忙,爱林森这个老狐狸请我做任务,还对我不放心。 “大人心里清楚该怎么做,我和百里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至于大人与他们建立的关系,我想,还是断了比较好。” 他说的话都对,我也无从反驳。 他们说完这些话后,便从窗台上跳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心乱如麻,不小心弄倒了李政给我买的礼物——一个彩色的玻璃瓶,它摔碎在地上,突然,四周亮堂了起来,绿莹莹的光充斥着整座房子,甚至能依稀看到瓶底的“我喜欢你”这四个大字。我既心疼又愧疚。思及此,一想到它的碎裂,似乎是某种征兆,我疲倦地躺在床上,连你的礼物我也不想去拆了,因为没有意义。 no.4 我想了很多次,我还是觉得我无法对你们下手,但是我又不知道他们会耍什么手段。所以当你像往常一般来找我的时候,我抱着最后见你一面的心态,想悄悄地向你告别。可就是这一次,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怎么从前从来没有注意到你脖子上那个用常青藤金饰缠绕的倒v项链。 “这是我的妈妈送给我的。”你的一句话惊到了我。 awm根本不会戴这种普通的饰品,而这个符号.....如果不是通讯器,那就—— 一想到这种可能,我找了个借口,把项链拿在手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并无异样。而项链上的标识,和曾经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过..... 可恶,他们骗了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属于军团的信物。 一想到你可能成为继任awm成为下一任军团成员,我的心既开心又愤怒。 而避开强势的阿里云找上百里锦则是我想挽回事态的方式,柿子只挑软的捏,可是未来我才知道我是真的错了。 当百里锦听完我的话时,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笑,并且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和李政,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与你们决裂。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在高考的当天,我花钱收买的那些小混混果然成功地拦下了你们。 抢夺那条你珍视的项链,并在适时的时候出现,将你踢到在地上,告诉你们我抢夺项链的目的,让你们为我建立的形象全部坍塌,尽管心痛,但依然开心。 awm不傻,我能隐约猜到这可能是她与爱尔森的对局,为了救你们,将所有的筹码压到不熟悉的百里锦上,实在不明智,而通过这种方式,变相地通知你的母亲,才是我的此次行动的最终目的。我想,作为继承人的你,你的母亲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做完这些,在你们伤心欲绝的目光中潇洒离开,我长舒一口气,我想,我这样,也算是背叛了联盟吧,背叛了我的世界。但是第一次,我如释重负,我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自己做决定,而不是受制于人。 后来呢,看着你们平平安安的,我也开心。虽然这次任务失败,但是艾里森还是下令召回我,我本想联络阿里云和百里锦,但是一直联系不上,当我穿越时空流时,一股超电子波从四面八方而来,击向了我,我好像再一次听到身体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