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堇色》 第一章 初入黎国 九州大陆上,五国称霸,南有云国,北有丌官氏,西有乌国,东有黎国,腹中之地为百里。其中黎国托大,彼时黎国,睥睨宇内,恩泽四海,威震八方,万邦来朝。 元初5年,黎国麟帝执政第5年,黎国藩属国南国发生叛乱,麟帝制止,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黎,朝歌夜弦,为黎宫人。 皇城脚下,尚算华丽的马车,车帘被撩开一角,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眉眼弯弯,纵使一月来的沿途跋涉,却不损她南国长公主半点风华,眉宇间略显疲惫与伤感,我见犹怜,平添几分心疼。 长公主乐止稍稍探出头,回望早已被甩在马车后的琴师桑夏,耷拉的嘴角瞬间转变,嘴角紧抿,眉头隐隐藏着愤怒,手掌握拳,指甲恨不得能把手掌戳出血。 桑夏疲惫不堪,麻木不仁的身体,忽然一颤,只觉前方有寒箭穿梭尘土,破空而来,桑夏吃力的抬起头,前方只有密密麻麻的南国犯人,桑夏努力再往上抬抬头眺望,后脖颈痛的好像要断掉,只见高大威严的城门,像只会吃人的老虎,额间霸气的写着—“黎”。 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终于在规定的时间抵达了京城,桑夏并不饱满的身体,经过一月的跋山涉水,早已消瘦的不成人形,脚上沉重的枷锁,将她白皙的皮肤磨出了白骨,宣告她罪臣的身份。沉重的枷锁像是一座大山,拖着她,每一步的移动能让她发出撕心累肺的呼喊,可早已沙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了,她记不清有多少天没有喝水了,或许是三天,或许更久。 如今终于到了,桑夏丝毫没有即将被裁决的害怕、担忧、悲戚之色,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追着马车跑,不用被打,运气好的话,还能赏口水喝。 盛夏刚过,暑气未消,桑夏拖着四分五裂的身体,隐隐传出肉的腐烂味道,臭味难掩,让人嫌弃,可是这一群撵押来黎之人中又有谁不是如此,蓬头垢面的桑夏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她坐一坐囚车,让她歇歇。那关押叛党余孽的囚车,此时在桑夏眼里,就是世界上最豪华的马车,那囚车前面的马,像极了西北草原上的最剽悍的马儿,肉质肥美、q弹........ 桑夏已经神识不清,眼前出现了重重叠叠的幻影,好像有人在弹琴,有人在跳舞,有人在赛马,有人在大口吃肉........ 京城街道两旁万人空巷,对着南国来的这些犯人,指指点点。京城平整的青石板大道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迹,让人动容,多了几分同情。 大殿之上,高高的銮殿上,年轻的帝王俯瞰万生,好看的眉眼,却看不任何情绪。黎国麟帝,年方二十五,据传是麒麟转世,两岁能背诵,七岁能诗,十岁一篇治国赋震惊天下,十五岁率兵出征,二十岁及位,平定内乱,去除乱党,开通水路,引进各国货物,将黎国经济一跃提高到前二..........总之麟帝是神一样的存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帝王。 空气沉默了好久,麟帝终于说话了,大黎宫内,麟帝毫无波澜的声音响彻紫辰殿“南国乐止,聪慧敏捷,风姿雅悦,深得孤心,特封为乐淑仪,位同九卿。” “谢陛下。”乐止双膝跪地,双手伏地,轻轻叩头,起身,脸上的笑恰到好处,经过一月的舟车劳累,精神虽是不羁,但那股宫廷之中养出来的贵气还是有的,乐止作为南国最美的公主,她自然是骄傲的。 桑夏站在南国长公主三步之外,低头静谧不语,就如同她背后背着的桐木琴一样安静,安静她似乎与空气融为一体,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桑夏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有些站不住了,桑夏杵在那里,像个鬼,虚影左摇右晃,像一个摆钟,没有定力。麟帝似乎终于发现了她,那一丝探索很好的被乐止扑捉到,乐止轻轻屈下膝盖,话一出口,苏苏地,不娇媚也不霸气,让人听了舒服至极,在炎炎夏日中犹若一股清泉,甘冽可口,“回陛下,此女是南国最好的琴师,臣妾想粗鄙之音或许能入陛下之耳。” 麟帝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一语未发的紫衣男子,唤道“言堇”。言堇心领神会,收起折扇,一步步向桑夏走去。 桑夏有些呆滞,感觉自己好像不晃了,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从没看过哪个男子能把紫衫穿的如此好看,一袭交领宽袖紫色外袍,上好的天蚕丝织就,绣着木槿花纹理,腰间别着麒麟镂空白玉,栩栩如生,手中看似最普通的的竹木折扇,却是天山雪竹。桑夏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眉如远山,眼如水雾,似仙似魅,似神似鬼,嘴角勾笑,妖媚至极,眼中带笑,深情至极。脑海中冒出一句“彼其之子,美无度。” 桑夏呆滞如同院中木头,言堇只是当她已经吓傻,不理会她,慢慢蹲下,桑夏脚上的铐链已经深深的陷进肉里,脚踝处白皙的肌肤已经腐烂,还发出了恶臭,桑夏的眼睛一直随着言堇的动作,言堇抬头看了桑夏一眼,温柔的笑了笑,复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解开铐链,动作轻柔的像是吹起羽毛,可是那已经粘在铐链上的腐肉还是随着铐链的解下而一起撕扯下来,言堇抬头,桑夏皱了皱眉,想来还是弄疼她了,其实他不知道,腐烂的肉,桑夏早已感觉不到痛楚,看着那肉是从她自己身上掉下来,桑夏觉得不可思议。 “弹奏一曲如何?”这本是问句,可是在这大殿之上,怎么可能会有问句。 宫女搬来琴架,与椅子,到此时桑夏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的帝王是要她弹琴。她扶着琴架慢慢坐下,她真想就这样睡上一觉,手腕软绵无力的,必然是弹不起那恢弘之曲,加之那昏沉沉的脑袋,其它的优雅之曲,只怕弹到一半却记不起该怎么弹了。可是不弹,她就是犯上,乐止也不会保她,以后就真的没好日子过了。 如此想着,手下的琴已经出声了,清平小调,麟帝必然没有听过,那是她九岁自创的,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想象着,这曲子里有大漠,有满天星河,有清风,桑夏不知道弹过多少次了,多的只要手放在琴弦上,就能发出声响。桑夏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像是在享受,但又好像她睡着了,乐止交叠放在身前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日出东南隅照我黎氏楼黎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善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言堇轻轻的跟着和上,悠扬小调,倒是给这肃杀的大殿平添了一份生气,言堇唱的小声,大殿之上,却有回音,桑夏艰难睁开眼,看着那个离自己三米开外的紫衣男子,他与这大殿真是格格不入啊。 一支琴曲下来,琴弦上已是血迹斑斑,桑夏扶着琴架慢慢起身,艰难道“草民粗鄙手艺有辱圣听。”沙哑的声音与乐公主相比,简直是不堪入耳,但这已是她尽最大努力发出的最后一点声音,喉咙痛的像是筋脉被挑断一般。 言堇暗自吃笑,“草民”—这是拒不承认自己是南国罪民,还真是倔啊。 第二章 君主心愿 腹中之地为百里,长安城城主世代为百里一族承袭,长安城方圆仅仅只有百里,偏安一隅,任九州大陆如何变化,长安城就如同它名字一样,长立久安,乱世之中,小国夹缝生存,更何况只是一座城。长安城,世代由百里家族管理,百年来只盛不衰,九州大陆分分合合,却不损长安城分毫。长安城,四面皆山,有道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飞湍瀑流,砯崖转石,真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实则长安城背后有隐山支撑,隐山是九州大陆最神秘的存在,隐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瘴气弥漫,百兽横行,多少人求见无门,更有胆大之人,硬闯隐山,却都是只见进,不见出的。隐山山主长生不灭,通晓天下事,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能开天地玄门,召唤阴兵,预知未来,神乎其神。 桑夏心里盘算着时间,距离下隐山已有半年有余,师傅交代的事,尚且还未全部完成。这第一件事平息百里族内乱,攘外必先安内,百里一族与隐山相息相栖,百里一族出事,让他国有机可乘,长安城尸横遍野,隐山的怨气聚集,百年里怕是消散不了,扰人不得安宁。 桑夏一想到此处,心里有些烦躁,使劲拉回了自己飘远的思绪,如今阴差阳错的来到黎国皇宫,如何完成第二件事,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达成黎国君主心愿,黎国君主的心愿是什么?麟帝如此强大,会有什么心愿,该不是老头早年欠下的旧债,桑夏心里抱怨。桑夏一激动,忘了自己的还没好全,奋力拍床,打断骨头连着筋,疼的桑夏哇哇大叫。 桑夏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划出一些斑斓的画,窗外有很多高大的植物,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小半月了,脑海中又想起那天大殿之上麟帝说的最后一句话“乐淑仪赐住锦绣宫。”麟帝丝毫没有提及她,但不提起便是最好的宽恕。但是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内心强大的人,会有什么心愿呢?得找个时间,好好探探,师傅得考验真是千奇百怪?可是她要做下一任山主,就必须完成历练。心里又把老头问候了一遍。隐山剑阁,白发花白的老头正在琢磨着如何让一块破石头开出花,突然一个喷嚏,打理好的花瓶,碎了一地。 桑夏被安排在锦绣宫西侧的一个小院子里,她还没有看过这个新的住所,桑夏掀开锦被,双脚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想下床,刚进门的小丫头吓坏了,连忙扶着她道“楚姑娘,您身体还没好全呢,不能下床。”她一个罪奴之身,能被恩赦,已是法外开恩,如今还派了一个婢子过来照顾她,她倒是有些惶恐了,她得让自己的身体赶快恢复,完成任务。 “不碍事的,总是躺在床上,身体都僵硬了,如何能好的了,你扶我下床走走,我舒舒筋骨,也能好的快些。”桑夏安慰道,休息了这许久,终于能发声了,桑夏以为她这辈子要做哑巴了。与乐淑仪清泉般的声音不同,桑夏的声音中带着女孩的撒娇声,甜甜的,让人不由的欢喜起来。 婢子扶着桑夏在院落中青石凳坐下,便立马进屋拿了件披风,又细心的为桑夏倒上一杯温水,桑夏轻轻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感觉做了一场梦,梦里南国叛乱,被麟帝镇压,乐王自裁黎国军队前,临去前,莫名其妙的把她托付给了他的亲妹妹乐公主,如今的乐淑仪,这锦绣宫的主人。一路上,她和那些起兵之人,一起被押来京都,男子大多被发配到掖庭,有些被发配到工地上,女子却是惨了,有些被没入了军营,当了军妓,她却是幸运的。 麟帝为了安抚南国百姓,册封了南国最美丽的公主为淑仪,而她托她的福,有着这一处清静的院落,还有一个机灵的丫头。院落不大,就两间屋子,院子里种了些青竹,有流觞曲水,院落的小门上还提了字“竹海阁”,倒真是应了景。桑夏起身慢慢的移到流水边,俯身看着水中的倒影,小半月的休养,让她精神了不少,只是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 “姑娘休息了这小半月,可是大变样了。”小丫头看着桑夏臭美的模样,不禁回想起她第一眼看到桑夏,蓬头垢面,颧骨突出,脸颊凹陷,眼睛发红,嘴唇干裂,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身体经过风吹日晒的,瘦的像条咸鱼,毫无美感,吓了她一跳,以为是地狱厉鬼前来索命了。如今再看,一头乌黑长发柔顺的垂再背后,天鹅般脖颈,颀长优美,眉眼中盛着清风明月,不食人间烟火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儿吧。渐渐莹润的身形,还有单边小酒窝,给她平添了几分人气。真是九分素净,一分妖艳。 “是吗?”桑夏转头,微微勾了勾唇角,一笑起来,满山的鲜花都开了。小丫头看呆了,忙不迭失的点头,示意自己说的说全是真话,一兴奋口不择言道“比乐淑仪还胜上几分。” 桑夏立马收敛了笑容,小丫头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果然是言多必失,小丫头有些惶恐的看着桑夏,桑夏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提醒到“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桑夏只想好好的生活着,完成任务,就离开,她可不想惹事。 “嗯。”小丫头低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桑夏本并不想过问,没有什么过多的牵连,离别之时,就不会伤心。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而她又是一个软性子的人。 “回姑娘,婢子叫初一。因为是初一生的,娘亲便取了这个名字。” “初一,一年开始的日子,是个好兆头。”桑夏低头喃喃自语,桑夏抬头笑笑,“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初一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痴痴说道“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像家乡的芦苇荡,盛满了整片沼泽地,别有一番风味。” 第三章 我要当淑仪 黎国国大宫大,宫中处处雕龙刻凤,做工精细,就拿桑夏这一处小院落,也是花了心思的,房内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一方宝砚,镶金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右边往里卧榻是悬着粹白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架子床,依旧是梨花木打造,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梳妆台上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台上摆放一个白玉般的瓷瓶,插着几支茉莉花,错落有致,梳妆台上方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屋外流觞曲水,黄叶落在水面,转了几个圈,顺着水势而走。清晨的熹光温暖而明媚,桑夏站在窗前,仰望着这片陌生的天空,思虑万千,初一突然从屋外急匆匆的小跑进来,气喘吁吁,空气紧张起来,“呼...呼...呼...”,初一咽了口口水,顺了口气,“姑娘,乐淑仪过来了。” 桑夏懒洋洋的转身,用手挡住嘴,打着哈欠,又伸开双臂,舒筋活骨,然慢慢抬手示意,让初一稍安勿躁,桑夏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桑夏点点头,初一走到门边,双手搭在格子门上,复又抬头看了桑夏一眼,桑夏微笑,得体大方。 桑夏出来时,乐止正在上下打量这院子,入黎宫以来,桑夏首次见乐止。雅致的玉颜上画着凊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幔拈的云鬓里插着紫宝石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一袭粉白纬地对襟华服,袖口层层叠叠绣着淡白色茉莉花,裙摆用淡金色丝线绣着大朵祥云,腰间用一条金蚕丝制就的软纱轻轻挽住,腰间系着玲珑白玉,外罩金色纱衣,肩披宽长的极近透明的白色云肩,一举一动皆引得云肩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贵气逼人,风姿卓越娉婷。以前乐止贵为一国公主,吃穿用度已然是最好的了,但与黎国比起来,倒是像是珍珠遇到了夜明珠,不值一提。 初一随着桑夏走到乐止面前,初一扑通一下就跪下,磕头,像是最谦卑的供奉者,顶礼膜拜,“给乐淑仪行礼,乐淑仪金安。” 桑夏则学着初一的模样,不过她可不会下跪,只是双手交叠放在额前,低头弯腰,“给乐淑仪行礼,乐淑仪金安。”桑夏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乐止的眼睛如鹰隼一般直直盯着她。 “依旧是不懂礼数的贱人。”话一出口就带着寒风般的凛冽。 桑夏直接抬起了头,目光犹如一把利剑刺入乐止的胸膛,乐止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她欠乐野一个人情,她可没有这个好脾气,陪这个小女孩玩。她堂堂隐山下任山主,她的大礼可不是一般人受的住的。 初一却吓得连连叩头,砰砰砰...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颤巍巍求饶,“桑姑娘初入黎宫,身子还未恢复,望淑仪网开一面。” 乐止看着这主仆两人,越发生气,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女,上前就是给初一一脚,“狗一样的东西,乱叫什么。” 因为愤恨而扭曲的脸,突然逼近桑夏,桑夏因不喜欢与人靠的太近,用手遮当脸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小动作,彻底激怒了乐止,直接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桑夏大吼,“你横什么,你要知道,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不然你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粗汉子的身下苟延馋喘呢。”这吼叫的模样,丝毫没有作为公主,作为淑仪的风范,她以为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桑夏。 桑夏风轻云淡,带着蔑视,“是吗?那真得好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初一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心,这会彻底凉了,初一悲怨,觉得桑夏不仅仅是身体没恢复,就连脑子也没恢复。 乐止最讨厌的就是桑夏现在的模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乐止盯着桑夏半晌,护甲陷进肉里,面目狰狞,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立马用一把利剑直接插入桑夏的胸口,将她碎尸万段,剁了喂狗。突然乐止舒展,眼角带笑,那咯咯的笑声,吓得初一小腿打颤,汗毛竖起,“本宫保你一条命,也算完成哥哥的嘱托,今后你可要好好留意自己的小命,万一哪天衣衫不整,曝尸荒野,本宫可会心疼的。” 桑夏歪头,笑的天真烂漫,“我会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桑夏活了百来年,即受了晚辈的关心,作为长辈也应当给晚辈一点提醒,桑夏一脸认真,“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一句提醒,我觉得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淑的,你这脾气若是不改,以后怕是要住冷宫的。”当初在南国,桑夏和乐野讨论过,乐野以男性角度告诉过桑夏,女子应当温柔贤淑,遵循三从四德,桑夏眼中透着坚定的神情,她坚信麟帝那阴冷的性子铁定是喜欢温柔贤淑的,她看人从来没有看差过。 “是吗?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乐止咬牙切齿,眼里充血,硬是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几个字,周遭的空气好似都受惊了,不敢随意窜动,乐止愤恨离开,一张脸比吃了屎还难看。乐止现在正在风头上,这哪里是提醒,分明是诅咒,桑夏这话,任谁听了都会气个半死。偏偏桑夏一脸认真担忧的表情,真是把人气个半死。 乐止一走,初一彻底瘫坐在地上,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她这桑姑娘虽不是什么贵人,但好在脾气好,她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跟着桑姑娘平安无事挨到出宫,现在一切都成泡影了。初一拍额,幽幽的看了眼桑夏,越哭越大声,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我们完了,今天得罪了乐淑仪,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哭什么?你得罪她了?”桑夏觉得初一哭的莫名其妙,“难道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桑夏一想到这里,突然不开心了,百年来隐山上下从来没有怀疑她的判断。 初一却不理会桑夏,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越哭越来劲的架势,大有黄河决堤之势。桑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法,桑夏只好哄骗,“淑仪很厉害吗?你不是说我长的不比那乐止差吗?她能当淑仪,我自然也能当得。” 初一眼睛一亮,突然来了神,直勾勾的看了桑夏好一会儿,突然哀怨道,“可是,我们连见陛下面的机会都没有。”桑夏不禁摇头,“得,不哭了就好。” 桑夏用衣袖将初一的眼泪擦掉,伸手扶初一起来,两人刚站稳,突然外面走来三人,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了,桑夏皱眉,这个太监好像哪里看到过。 “桑夏接旨。”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突然唤回桑夏的思绪,桑夏瞬间想起这就是那天紫宸殿上麟帝身边的太监,他是麟帝的人。 “桑夏接旨。”见桑夏无动于衷,为首的太监又宣了一遍旨。 初一拉拉桑夏的衣角,示意她接旨,桑夏看了一眼面前吹胡子瞪眼的太监,不耐烦的伸出手,以示接旨。 曲公公气的瞪大眼珠,一甩衣袖,大声呵斥,“放肆,还不跪下接旨。” 桑夏揉揉耳朵,斜着眼,耐着性子叫嚣,“你这圣旨,下还是不下,若是耽误了陛下的旨意,我可不担这个责。”下山这么久,官方腔调,桑夏在南国学了个七七八八。 “你....”曲公公被气的说不出话。 初一汗颜,复杂的心情如同黄河之水,九曲十八弯,前一刻还在为桑夏的开窍窃喜,下一刻就要当心自己的小命不保,罢了罢了,摊上这么一个主子,是生是死,看天命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国桑夏,琴艺高超,响遏行云,余音绕梁,有凤来仪。朕心甚乐,特命桑夏酉时三刻,锦绣宫献艺。钦此。”曲公公憋着一股子气宣完旨,气的官帽都歪了,回去定要向陛下告她一状,让陛下好好惩戒一下这个不知天高低厚的丫头。 待曲公公走远,桑夏转身,晃动手中的圣旨,高兴炫耀,“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面见陛下的机会不就来了。”晌午的日头并不太,却晃的初一头疼,初一撇嘴苦笑,之前竟还觉得桑夏聪明隐忍,现在看来她怕是遇上了个傻主子。 第四章 锦绣宫 夜慕开始降临,直到天边最后一抹彩霞突然消失,黑夜才算真正开始,草丛中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护卫比白日里多了一倍,手握腰间漆黑的佩剑,时刻准备着,黑夜比白天更紧张,更忙碌。 锦绣宫灯火辉煌,一片通明,比白日还要奢华,回廊、檐下,锦绣宫的每一角落都覆上了亮光,天上星星会眨眼,地上星星会说话,天上人间不过如此。锦绣宫本就是黎国皇宫最华丽的宫殿,甚至超过了皇后的未央宫,朝野上下人人皆知,大黎没有皇后,麟帝双十年华及位,如今过去5个年头,也不过只有三个嫔妃而已,现在,这锦绣宫迎来了她的主人,后宫蠢蠢欲动,虽是淑仪,也不过九嫔之一,可是吃穿用度,样样都要高出别人一截,就连宫人也比别的宫多上一倍。 麟帝一个月以来,半月在锦绣宫,半月在麒麟殿,这明眼人都知道,麟帝有多喜欢这位新进宫的娘娘。 美食美酒美人缺一不可,鱼贯而入。乐止一身绛紫色云英紫裙,胸口衣领微低,若隐若现,精致而小巧的锁骨洁白莹润,散发着诱人的芬香,腰间的褶裥很密,每褶都有一种颜色,微风吹来,色如月华,后摆逶迤在地三尺有余,裙幅下边一、二寸缀以一条花边,是牡丹,行动辄如水纹,像是开在夜间的曼珠沙华,衬的乐止妖艳不可芳华,腰系牡丹环佩,步态雍容柔美间发出悦耳的叮叮咚咚声,三千青丝绾了个飞天髻,用一支七尾凤簪束起,徒留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衬的肌肤胜雪,眉目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荡着清浅微笑,似要把魂都勾走了,九天仙女不过如此吧。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抬眼望去,长桥卧波,桑夏走走停停,欣赏这宫中布局。桑夏住的竹海阁在整个黎宫最西边,而这锦绣宫却在东边,桑夏和初一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好几次桑夏欲要转身回去,这身体刚好,就如此折腾,桑夏内心把麟帝骂了不下百遍,桑夏在初一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终于到了锦绣宫,正要抬腿进去,却是被门卫给拦住了。 桑夏炸毛,正要与之理论,初一拉住了桑夏,从怀中掏出了圣旨,门卫一瞧,方知创了大祸,立马陪笑,“小人不识,以为又是哪位娘娘要求见陛下。”这门卫脑袋倒是转的快,以为如此夸她,她便会领情。 “能不能前面带路,不能就走开点。”桑夏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腿都打颤了,现在就想找个地方歇歇,这小厮废话忒多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路。”小厮连忙弯腰陪笑,这宫里他谁也得罪不起,更何况桑夏手里还揣着圣旨呢。 乐止踏出宫门准备迎接麟帝,迎面碰上了桑夏和初一,却只有稍稍一怔,随即满面春风,语出讥讽,“哟,这是谁呀,要饭的都要到宫里来了。” 桑夏往后退了几步,抬头仔细看了看锦绣宫的牌匾,疑惑不解,“这三个字是念锦绣宫吗?”桑夏与乐止四目相对,土壤坏笑,“莫不是杏花楼吧。” 杏花楼,南国最大的妓院。 “你....”乐止用手指着桑夏,气的说不出话。 “我什么我,你看你穿的这风骚模样,杏花楼的姑娘都穿的比你多。” ‘杏花楼姑娘’五个字,在场的人一下子都心领神会,有人憋笑,有人气恼,场面失控,乐止气的直跺脚,愤恨到情绪失控,“本宫看谁敢笑。”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曲工公公尖细的报幕声。 麟帝,随行而来的还有那个紫衫公子,绣着白底的杏花,手中一把折扇,那东张西望跳脱的样子,倒像是养在富家的不入流的公子哥,好似不该出现在这皇宫,但那通身剔透高贵的气质却非皇宫所不能养出来的,乐止顾不上桑夏,提裙便迎了出去,那样子可不就像杏花楼的姑娘,桑夏看着远处缓缓而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自顾自找了个座位坐下歇息。 麟帝刚踏上锦绣宫的门槛,乐止就迎出去了,小跑带风,裙角迎风而动,不雅的穿着,使随之而来的宫人内侍们都纷纷低下了头,乐止笑意盈盈的,轻轻屈膝,“乐儿恭迎陛下。”就算再谦卑恭敬的态度,那短短五个字中听出了她的迫不及待,她的欣喜与骄傲。 “起来吧。”麟帝伸出右手虚扶了一下,乐止却趁机挽上了麟帝的手,四目相对,有说有笑,好一副比翼双飞,恩爱不疑的景象。 第五章 春光乍泄 “锦绣宫殿重重开,夫人飞入琼瑶台。”凭空传来一声赞美,惊得随从侍卫纷纷将麟帝和乐止围在中间,乐止大惊失色,抱紧麟帝,暖香入怀,麟帝眉角却闪过一丝嫌弃。 乐止窝在麟帝怀中瑟瑟发抖,这黎宫重重护卫,竟然还有这等狂妄之徒出现,幸好今天有麟帝在,否则传出去,她有何颜面在这大黎宫存活。 “大胆无耻之徒,深夜到此,你想作甚。”乐止从麟帝怀中探出头,芊芊玉指颤抖的指着宫墙之上,尖声喝斥,忽而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又缩回麟帝怀中,颤巍巍,“陛下,这........” 麟帝看着宫墙上摇着折伞,悠然自得的男子,平静唤道,“怀瑾,还不下来。” 言堇即得了麟帝的训斥,颇有些不情愿的,从宫墙上飞身而下,转瞬就到了麟帝身边,俊俏的脸蛋凑近麟帝,刚刚平复的众人,刹那间又骚动了起来。 曲公公,上前一步,伏身恭敬,“老奴给言东观请安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周围人都听的到,众人一听是言东观,瞬间撤下防卫,消逝的无影无踪。 “竟沾染些市井恶习,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往墙头上窜。”看似君臣之间的训斥,却更像兄长对胞弟的教导。 言堇大呼冤枉,“哪里是我不走正门的,分明是你这玉佩不好使,我拿着玉佩给门卫看,他偏要拦着我,不让进,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往这墙头上窜的吗?” 敢这么对陛下说话的,举国上下也只有他了。 麟帝看了曲公公一眼,曲公公便心领神会,不长眼的东西,留在宫中也无用,那个侍卫可有苦头吃了。 整个黎国都知道,麒麟白玉除了陛下,只有言堇一人可以佩戴,言堇虽是领了个东观令的闲职,举国上下也没有人敢得罪这个祖宗的,麒麟白玉即代表了陛下,别说黎宫,整个黎国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他言堇不可以去的。 言堇摇着扇,晃着脑袋,大步向前走去,锦绣宫的宫女们又气又羞,作为一个臣子,怎能走到陛下前面呢,可羞的是他那副无所事事天地不怕的样子,却又着实令人着迷。 乐止心里已然有了计算,日后可不能得罪言堇,继而笑颜如花挽着麟帝,作亲昵状,刚一进内殿,满地的匍匐着人,突然觉着这锦绣宫都有些拥挤了,麟帝挥了挥手,身旁的曲公公尖着嗓子道“都起身吧。” 笙乐起,水袖出,阶下曼妙的舞姿,那芊芊细柳,那回转之前,千娇百媚,虽是碍于乐淑仪面,但毕竟陛下也不是时常能见到的,若能在这一瞬之间能得到陛下的垂青,乐淑仪又算的了什么。 麟帝似乎有些乏了,宫廷盛宴,哪一次不是这样的舞姿,麟帝半倚在乐淑仪怀中假寐。 “陛下,乏了吧。”乐淑仪轻轻在麟帝耳畔说道,呵出的气,弄的人心痒难耐,麟帝睁眼,乐淑仪那娇媚的眼带着一分胡人的狡黠,像是出没在草原的野狐,妇人骄傲果然是有资本的。 “淑仪家的琴师没来吗,上次弹的如同枯木,这回可不能让我失望啊。”言堇探头探脑,左看右看,恨不得站起身来,把这殿内翻上一翻。 据传乐淑仪带来的琴师是南王最喜爱的琴师,弹奏的乐章如九天仙乐,南王每日都是是听着她的琴声入睡的。 “桑夏,还不出来拜见陛下。”乐淑仪娇喝道,好似在发火,好似又在与麟帝闹别扭,让人觉得有趣。 桑夏从众人后走出,抱着琴,就直直的站在那里,微微点了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看起来倒是比初见时丰盈了许多,一袭绯色月华裙,头上用支木簪固定,低着头,两侧的碎发乖巧的垂顺在白皙的脸庞边,把精致的面容遮的平淡无奇。 “手脚都好利索了。”麟帝闭着眼,似乎有些醉意,整个人都倚靠在乐淑仪的怀里,呼出的酒气,挑逗的乐淑仪咯咯直笑,像是最纯洁的孩子。 桑夏翻白眼无语,我都答应过来演奏了,你说我好没好利索,桑夏顿时觉得山下的人都好蠢,问话都不动脑子的吗? “都好了。”桑夏低着头耐着性子回答。 言堇坐左下首的位置,盘腿坐在金丝垫上,斜斜地倚靠在椅背上,玩味的看着,这丫头见到陛下礼也不行,敬语也不用,倒是有趣,言堇用宽大的衣袖遮住酒杯,也遮去了嘴角的笑。 桑夏说话太直,且不懂礼数,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麟帝皱眉,或许是太久没有碰到这么离经叛道的人,竟也没有出语降罪,上下打量着她。 “陛下,乐儿想为陛下舞一曲,不知陛下可否恩准。”乐止突然感觉到危机,欲做些什么,才能打消陛下对桑夏的好奇。 “乐儿如此美意,朕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等等,淑仪是说要和着我的琴声跳一曲?” “自然。”乐止有些不耐烦,桑夏竟敢质疑她。 “是这样啊。”桑夏嘴角露出微笑,却有一种诡计得逞的得意,让人汗毛竖起,乐止直觉不好。 桑夏抱着琴走到左侧,坐下,乐止摆了个仙女望月的姿势,桑夏看了一眼,低头轻抚琴弦,发出叮的一声,琴声悠扬婉转,乐淑仪舞姿风流,如柳絮清风,琴声忽而直转而下,带着大漠风沙的凌厉,乐止一时跟不上步伐,乱了节奏,桑夏倒是收放自如,看着乐止跟不上,便好心的缓了缓,乐止刚喘了口气,桑夏立马高昂激愤,有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豪壮,为了跟上琴声,乐止也是豁出去了,旋转,跳跃,腾空.....随着最后一声“叮”的想起,整个舞曲都结束了,乐止立在中间,晚风吹起裙角,胸口微微起伏,想来掌上舞不过也如此。 乐止眉角展笑,向着桑夏挑衅,那眼神好似在说“不过如此吗?” 桑夏没有理会,心里默数“3、2、1”,桑夏心里数完,现场一片惊慌,原是乐止的衣裙散落,春光乍泄。 “啊.....”乐止捂住胸前,当场气的晕过去,现场丫头们慌成了一片。 麟帝看着这场闹剧,不耐烦道,“还不都退下。” 众人鱼贯而出,桑夏抱着琴,站在走廊上,深深的舒了口气,背上湿了一大片,风一吹,凉爽了不少。 “听楚姑娘一曲,胜却人间无数。” “呀。” 待看清来人是言堇时,桑夏抚住胸口的手顺了顺胸口,“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哦,姑娘也会害怕。” 桑夏抱着琴,知晓他的话外之音,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月光皎皎,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一时静谧无语。 “姑娘早些休息吧,晚风虽好,可姑娘大病初愈的,不应贪凉。” 说完这话,言堇已经在几米开外了,等桑夏反应过来,只能看到言堇长长的影子还留在拐角处。 第六章 陪她演戏 麟帝一连几天都宿在锦绣宫,宫中妃子无人不羡,麟帝登基5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辅政大臣处处挟制的小孩了,灭南国,改吏治......,如今后位空悬,麟帝自登基以来从来雨露均沾,可从来也没有在哪位妃*中一连宿上几天,如今这锦绣宫可谓大出风头。 锦绣宫门前车水马龙、陆绎不绝...... 侍女甜儿伏在乐止耳边,轻如羽毛,“娘娘,赵顺仪前来拜见。” 乐止躺在贵妃椅上,有些病恹恹的,并未睁眼,“哪个赵顺仪。” “赵尚书家的千金。”未了,甜儿看了一眼乐止,见她并未反应,便又添了一句,“去年秋季选秀头名。” 乐止终于有了点反应,欲起身,“这样,那便见见吧。” 见乐止起身,甜儿从木施上取下披帛,却被乐止摆摆手制止了。甜儿搀扶着乐止在主位上坐下,乐止靠在椅上,慢悠悠的抬起眼,看着座下的赵顺仪,是有几分姿色,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动摇乐止。 “这天气烦热,赵顺仪怎想起来本宫这处了。” “姐姐这处可比妹妹那处凉爽多了,妹妹是来姐姐这处凉快凉快的,姐姐不会连这个也不给吧。” 这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听的乐止有些厌烦了,公主脾气就上来了,“本宫记得本宫的母妃只给本宫生了个哥哥,可不曾有什么妹妹,就是有那也是南国的,难道说赵顺仪你....”乐止抿嘴低低赤吃笑。 赵顺仪气的脸色发白,低语撇嘴嘲笑,“不过一个亡国公主,得意个什么劲。” 乐止却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打着哈欠,精神不振。 “乐淑仪,自个的身子可得照顾好,陛下的恩赐也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起的。” “是啊,陛下这几日可把我家娘娘给折腾坏了。”甜儿冷不叮的出语抱怨,眉眼耷拉。 “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妮子,你有几个脑袋,竟敢说陛下的不是,这整个大黎宫都是陛下的,陛下要是愿意,天天宿在这锦绣宫,本宫欢喜不得。” “甜儿惶恐,求娘娘恕罪。”甜儿是个人精,稍一瞧见乐止嘴角带笑,眼角无笑,便知她是真的不高兴了,自知越界犯了错,吓的扑通一声就跪在乐止的脚边,磕头求乐止原谅。 赵顺仪看着这主仆两人一来一往的,这分明是在说,她乐止今天这幅没睡醒,精神不振的样子,全是这几日陛下雨露太重的原因,更是在嘲笑她赵顺仪进宫一年都讨不到麟帝的欢心,这哪里是责罚那婢子,明明是在嘲笑她赵顺仪鱼水之欢功力太差。 赵顺仪放在桌下的手握的很紧,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仍旧强撑着露出笑脸。赵顺仪松开桌下的手,笑语盈盈,“听说乐淑仪从南国带来一技艺高超的琴师,不知妾身今日是否有缘得见。” 乐止看着她,心里嘲笑,这么沉不住气,竟也能得第一名,乐止拿起案前花开富贵牡丹图团扇,巧笑倩兮,“赵顺仪想来本宫这听琴,不妨早说吗?拐了七七八八的,满心欢喜以为赵顺仪是来关心本宫的,如今可是白欢喜一场了。”罢了,还佯装伤心的模样。 “妾身惶恐,这一小小琴师怎比得上乐淑仪尊贵。”赵顺仪低头咬牙,如今说什么都是错的,真是惹上了一个疯子。 “唉”乐止叹气,又抬头安慰,“你怕什么,你想听本宫便传了她来就是了,正好本宫也想听听。” 桑夏仍旧是一身绯衣,略施粉黛,便已见倾城绝色,虽被她用发丝很好的遮掩了,可是女人看女人,总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美貌,尤其是在这后宫,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美貌与才华集一身,越貌美的女人越是危险,乐止见到桑夏,不由的就升起一股害怕。 “你找我。”桑夏觉得自己现在越来宽容了,什么时候随叫随到了。 “赵顺仪想见识见识你的的琴艺。”乐淑仪倚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法力全失,寄人篱下,任务又没完成,桑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失败啊。 赵顺仪还沉浸在那惊鸿一瞥之中,不明白乐淑仪怎么会带如此美艳的一个人进宫,而且就在她身边,难道她就不怕桑夏有一天夺了她的宠。 桑夏转身面对着赵顺仪,轻声细语,话却强硬,“回赵顺仪,恕桑夏不能弹奏。” “大胆婢女,你一个小小琴师,竟敢违背淑仪的旨意。”赵顺仪怒道,真是够了,乐止欺她就算了,现在她一小小琴师也敢驳了她的面子。 “桑夏进宫之时,乐淑仪曾说过,桑夏是淑仪带来给陛下弹琴的人。”剩下的话,桑夏不必在说,赵顺仪已经知道了,她是被献给陛下的人,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驱使她弹琴,否则就是欺君了。 “好,好.....看来妹妹今日是自讨没趣了,那么如此妹妹便告退了。”赵顺仪请了个安便气冲冲的往外走。 乐止突然放声哈哈大笑,桑夏看着她,她这捉弄人,到处树敌的习惯果然是改不了了。 乐止突然止住笑,盯着桑夏看到,突然狠厉,“那你为什么愿意给本宫弹奏呢,本宫记得之前在南国,你除了给哥哥弹奏,也不给本宫弹的,怎么如今愿意了呢。” “我说了,我是淑仪带来的人,淑仪救我一命,桑夏自当奉还。” “还,怎么还?” “桑夏除了这一手尚可入耳的琴艺,别无它物。” “别无它物,我看这张脸长的是极好的。” “你是聪明人,不会干这种傻事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人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下,对奢华安逸的生活是不会那么容易抛弃的,乐止更是如此,她习惯了骄纵,受人追捧的生活了,她知道失宠的滋味,不然那天她就不会急着在陛下面前献舞了,她害怕陛下太过注意到她。 “那么,你最好聪明些,永远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我面前,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只是一个琴师。” 桑夏转身走出锦绣宫,看着空中是烈日,有些炫目,她知道那天乐止在陛下面前献舞是为了分散麟帝的注意力,害怕陛下太过注意到她,她既怕她弹的太好,也怕她弹的不好,她怕她夺去陛下的宠爱,却也害怕她被陛下惩罚,看在乐野的薄面上,那就陪她演一场戏。 第七章 活色生香 甜儿见人都走了,便跪着小心翼翼地移到乐止脚边,满心担忧,自以为是,“娘娘为什么要留着桑夏,娘娘就不担心.....” 乐止微微弯下腰,挑起甜儿的下颚,发梢打在甜儿脸上,眉梢柔情,轻声细语,“刚刚发生的事,你转瞬即忘。”甜儿却害怕地连连后退,乐止突然手指突然用力,似乎要把甜儿下巴都捏碎绿,严厉警告,“还轮不到你来替本宫来分析局势。” 下颚实在受不住力,甜儿用力挣脱乐止的手掌,一经挣脱,不敢再看乐止双眼,只是连连磕头,响声一声盖过一声,求饶声一声颤过一声,“奴婢多嘴,求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恕罪。” 乐止知起身子,居高临下,娓娓叙说,“你来本宫身边一月有余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应当知道。”顿了一顿,高傲蔑视,出言警告,“本宫不是你炫耀的资本,也不需要你为本宫骄傲,更不需要你来告诉本宫该如何处置一个人。” 乐止看着珠光宝气的锦绣宫,她乐止的荣耀还轮不到一个下人来为她争取。 甜儿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是,婢子记住了。” 乐止一挥袖,颇有些疲惫,“下去领罚吧。” 竹海阁 桑夏躲在芭蕉下贪凉,外面却是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吵闹声音,竹海阁在黎宫最西边,荒凉的很,这竹海阁比之黎宫的冷宫相差无几,此时又近傍晚,怎么会有吵闹的人声。 桑夏听到动静,腾的坐起,想起身一探究竟,动作太过着急,不小心从藤椅上摔下,扭到了腰,疼的起不来身,急急呼唤初一,“初一、初一。” 初一听到桑夏喊她,急急忙忙的从房内出来,手中还拿着做一半的女红,望着桑夏,只见桑夏坐在地上,五官扭曲,痛苦不安,疑惑不解,“姑娘你怎么了?” 这丫头真的是没有眼力劲啊,桑夏向初一伸出双手,需要她的抱抱,垂着眼帘,压着嗓子,“扭到腰了.......好像?” 经桑夏一抱怨,初一才反应过来,吓的赶紧扔掉手中的女红,快跑过去,扶起桑夏,心里担忧,嘴上却不饶人,“我的好姑娘,你可别在伤着了,这幸好伤到了腰,这万一伤到了手,可怎么办,都说这弹琴的人,把这手看得....” 也不怎么的,小小年纪却是和老妈子一般,啰啰嗦嗦,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了。 桑夏忍无可忍,“闭嘴。”瞪着初一,佯装恶狠狠,“你再这么啰嗦我就把你送回锦绣宫。” 初一一下就被这句话震慑到了,立马闭了嘴,但心里又觉得委屈,惨兮兮求饶,“我不说就是了,姑娘你可千万别把我送回锦绣宫。” “你这孩子还真是”,话刚说出口,初一蓦地抬头,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桑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桑夏被这单纯无辜的眼神给打败,语气弱下来,摸摸初一的头,悻悻接上,“可爱的要死。” “什么吗?”初一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总觉得怪怪的,小声嘲笑,“姑娘自己也才十六七岁,说话却像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谢谢你的夸奖啊,小可爱。”女孩子被人说年轻,总是格外开心一些。 初一听不懂,只能抹抹眼泪,用尽全身力气扶桑夏起来,桑夏却乘此机会,一下子全身心的扑在了初一怀里,像极了耍流氓的公子哥,抱着初一不撒手,初一被桑夏愣是弄的满脸潮红,羞愧难当。 初一将桑夏扶到石凳上,轻轻的给她揉着腰,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桑夏实在受不了了,轻声哄到,“我的祖宗,你是我祖宗。” 初一怒道,“姑娘又嘲笑我,我如此年轻,怎么会是你的祖宗。” 桑夏心里叫苦,这孩子怎么不开窍,什么话都当真,桑夏打岔,抬头看着初一,中指放在唇边,“嘘,你听。” 初一与桑夏四目相对,认真倾听了一会儿,疑惑的眼神慢慢转变,眼里充满了怀疑,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突然出现,像在说,姑娘受苦了,脑子还没恢复,这听力又出现了问题。 桑夏一眼就看出了她同情的眼神,直接了当,“我没摔坏脑子,听力也没问题。”初一看着桑夏苍白无力的辩解,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桑夏一抬手,在雷雨下来之前,豪气干云,“停,我们出去看看,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初一看着天色渐暗,心里惴惴不安,安慰附和,“姑娘,这周围有很多野猫,兴许是猫叫。” “可能是夜猫也说不定。”她明明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还很难受,桑夏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心痒难耐,非得要出去一探究竟,桑夏拉着初一的手臂,左右摇晃,可怜兮兮地央求,“好初一,你就扶我到这附近看看,我们不走远,绝对不会惹出什么事端的。” 初一再怎么装老成,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况且旁边还有一个比她还孩子气的姑娘,初一犹豫不决,最终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只好勉强应答,“那....那就看看。” 两人出了竹海阁,循着声音渐行渐远,初一摒着呼吸,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拉着桑夏,慌兮兮,“姑娘,我们回去吧,万一.......” 桑夏回头看了初一一眼,两眼一眯,计上心头,“要不,你待在这给我把风,一有什么动静,你就学猫叫。” 初一看了前面深深的竹海,又看看不守规矩的桑夏,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我誓要和姑娘共存亡。” 桑夏翻了个白眼,中指和拇指搭在一起,“砰”的一声,在初一的小脑壳上,重重一弹,“我可不想和你这个小呆瓜死在一起。” 初一轻呼,用手揉额,嘟嘴抱怨,“姑娘下手也太狠了吧。” 桑夏突然捂住了初一的嘴,用眼神示意,初一顿时明了,抬头看着前方竹林里的人,突然对桑夏刮目相看,这么远,桑夏都能听到人声。 两人又小心翼翼的走近了一点,桑夏回头看了初一一眼,颇为得意,“你看,我说有人吧。” 两人躲在二十米开外的竹子后,看着那边的一男一女,男的将女的抵在竹子上,两人衣裳都已落了大半,桑夏歪头看着初一,坏笑,“初一,今年几岁了。” 初一突然头皮发麻,不知道桑夏为什么突然问起,不过桑夏既然问了,初一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十三了。” 桑夏憋笑,意味深长的重复一遍,“十三啊。” 初一却没有在意,专心致志的看着前面打的如火如荼的男女,颇为着急,“姑娘,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您看那女子一直在求饶了。” 桑夏在南国,偷看乐野做过这等极乐之事,仗着有几分经验,颇为自豪,“哎呀,初一,这你就不懂了吧。”桑夏一副经验老道,说教模样,“打是亲,骂是爱,这越是难受啊,越是爱,这女子嘴上说着不要,那心里啊必定是爱极了。” 初一伸手探探桑夏的额头,“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净说些胡话。” “嗳”桑夏一把打开初一伸过来的手,“你不信,那我们接着往下看,如果那女子说还要的话,你就.....” “我就回去给姑娘做枣泥糕吃,如何?” “一群马难追。” “什么人?”女子似乎听到什么风声,警惕性一下子就提高了。 桑夏竖中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两人不约而同的猫着身子。 “哪有什么人,是小娘子听错了。” “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乐淑仪找我怎么办。” “你不是找了婢女顶替你了吗,乐淑仪怎么会找你,”男子眼珠一转,低沉道“难道你就不想再要一回。” “要,死鬼。” 桑夏心情大好,“好了,今天授课就到这里,回去给我做枣泥糕吃。”拖着还在恋恋不舍的初一往回走,初一一路上都低着头,走到竹海阁了,也没想明白。 “好了,别想了,反正以后你男人问你要不要的时候,你说要就是了,记住祖宗一句话,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混蛋。” “嗯”初一诚恳的点头,虽也自己也没想明白,但桑夏毕竟识字懂理,她这样说总是有她的道理。 “嗯什么嗯,还不快去做枣泥糕。”桑夏一拍初一的小脑袋,这孩子真不知该说单纯,还是傻。 桑夏躺回藤椅中,心情大好想起来,此等场景还是半年前瞧见过,曾经因为好奇,趴在乐野的屋顶上偷看,却被乐止看见了,告诉了乐野,桑夏因此被罚禁足一个月。 第八章 敬王回来 “皇兄,皇兄......”由远及近传来声声叫唤,咋咋呼呼,像个二愣子,修长的手指搭在帘幕上,手腕稍一用力,帘幕拉开一个口子,外面进来一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哥,生的唇红齿白,任那半老徐娘也得感叹,好个风流倜傥的俏公子。 麟帝抬眼瞥了一眼,又继续处理手中的奏章。敬王衣裳不整,嘴角还留有女子的唇脂,脸上的潮红不知是跑的着急,还是事情刚办完,麟帝并不诧异,看来这等事情已经见多不怪了,恰似关心问道,“又是哪里浑去了。” 敬王在右手边下首挑了个位置,也不行礼,直接坐下,避开问话,直接开门见山,“听说皇兄就又新立了一位美人,皇兄天天美人在侧,什么时候也给臣弟挑一个,臣弟至今都还未纳妃呢。” “纳妃?”麟帝睥了辰景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是*裸的嘲笑。 “皇兄,您这是什么眼神?您天天美人在侧,不识臣弟孤家寡人,孤枕难眠的滋味。”敬王一手托着曲公公奉上的茶水,用茶盖佯装浮去茶叶,然后佯装痛心疾首的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扳起手指,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且说那尚书府的大小姐,将军府的小小姐.....还有这最近南国公主?” 麟帝一挥手,颇有些头疼的样子,投降似的问道,“好了,你这又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了。” “不是哪家小姐,只是知道住在最西边竹海阁的一个姑娘”敬王两眼放光,好似夏日天空的星星,熠熠生辉,看来是动了心思了,“皇兄可知是哪家姑娘?” 麟帝看了一眼曲公公,曲公公眯着眼,恍然大悟,“那不是乐淑仪带来的琴师吗?” “是个琴师,看着不像啊?”敬王托着脑袋,心情大好。 “看来是该纳妃了,朕会和太后提起此事的。”麟帝看着他,突然楞了一下,脑中想象,猫见到耗子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 敬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情愉悦,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弯腰作揖,“那臣弟在此先谢过皇兄了。”说完,转身拔腿就想跑。 麟帝眼尖,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抢先命令,“太后很是挂念你,先去报个平安。” “唉,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母妃那性格。”敬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麟帝案前,咧开嘴,露出一醉大白牙,挠挠脑袋,小心翼翼请求,“皇兄能不能别告诉母妃我回来了?” “恐怕来不及了。”麟帝挑眉,示意敬王回头,敬王顺着麟帝的目光回头看,顿时面若死灰。 门外进来一嬷嬷,看着敬王就两眼放光,但还是克制了自己,免得在殿前失仪,微微向麟帝叩首,“老奴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张嬷嬷,起来吧。”麟帝抬手虚礼了一番,转头看着敬王,露出坏笑。 敬王两腿发软,心里大哭,这回是跑不了了。 张嬷嬷转头,两眼眯眯,嘴角都要列到耳后根了,慈祥的很,但礼不可废,仍旧微微一伏身,揶揄还是少不了的,“敬王殿下终于舍得回来了,太后特地名老奴来此等候。” “唉,看来是逃不掉了,回去必得被母妃陈年老调说上一天了。”说完还回头对麟帝做了个鬼脸。 第十章 言堇要娶亲 敬王走远,麟帝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踱步走到窗边,天边黑云压城,狂风暴雨即将来临,麟帝眉头一皱,嘴角紧抿,手中的茶杯似要被捏的粉碎,讽刺嘲笑,“朕的后宫,他倒是清楚的很。” “陛下后宫佳丽三千,谁人不知,臣也知道呀。”未见人影,先闻其言,话音刚落,言堇挑开幕帘,不疾不徐,悠然自得。 麟帝回身,露出欢喜,抬起手臂朝言堇招手,“你来了。” 言堇看着麟帝那模样,反而跳开三尺远,颇为嫌弃,“陛下这招手的模样真像极了先帝。” 麟帝一时未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言堇,转眸间,焕然大悟,瞬间脸黑的比天边的乌云还可怕,“你这言外之意。”麟帝顿了顿,“是嫌我....土。” 言堇讪笑,撑开扇面,挡住嘴角,“臣可没这么说。”但嘴角抑制不住但笑却出卖了他,最终言堇克制不住,哈哈哈大笑出来。 乌云散开,曲公公抬眼微笑,只要有言东观在的地方,陛下乌云就会散开,曲公公接过麟帝手中的茶,说到“老奴去为陛下添点水。” 言堇瞥见曲公公接过的茶杯,不禁又语出嘲笑,“陛下是人到中年,青花瓷里泡枸杞呀。” 麟帝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怒极反笑,怪声怪气的,“我满心欢喜盼怀瑾回来,可怀瑾似乎不是这样的呀。” 言堇一听“怀瑾”二字,就觉不妙,手中摇着折扇,笑哈哈打马虎眼,“哈哈,这天真是闷热呀,看来是要下雨了。”麟帝静静看着他,笑而不语,言堇头皮发麻,胆战心惊的朝麟帝靠近,殷勤的替麟帝扇着折扇,笑语盈盈,“最近金鲤城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陛下是否有兴致同臣一起去瞧瞧。” 言堇此生最怕麟帝做三件事,一是向他招手,二是叫他怀瑾,三是朝他笑。 今天倒霉,三件事都碰上了,言堇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说时迟那时快,言堇刚想撤退,麟帝开口,“言堇,你已过弱冠之年,尚不曾指亲,朕给你指门亲事如何。” 言堇一听麟帝一本正紧用“朕”,便知他心里存了坏水,言堇收起笑,表现得颇为殷勤,“陛下应以大业为重,现有太后虎视眈眈,敬王又是个捉摸不定的主。” 麟帝深深叹了口气,满心担忧,“比起这些,朕更担心你的婚姻大事。”言堇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麟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坏笑道,“你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莫不是......不行。”‘不行’两个字很轻,却又很悠长,很清晰。 “............”言堇无语,仰天长啸,士可杀不可辱。 麟帝看着言堇脸红,羞愧又懊恼的样子,心里有一丝得逞的快意,随后宽宏大量说到,“怀瑾不要觉得羞愧,太医院.....” “陛下。”言堇出言打断,头上冒青烟,语出不敬之前,稍稍平息了燃烧的怒火,似笑非笑,满眼幽怨,“陛下,想给我指配哪家千金。” 曲公公端茶进来,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又笑着退了出去,安静的守在门外。 麟帝双手撑住窗台,手指指节分明,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最终蹦出两个字,“桑夏。” 言堇一愣,疑惑不已,“陛下不是将那丫头许配给敬王了?” 麟帝状似牙疼,吸了口气,不解问道,“我何时答应了,我不过是说会向太后提起此事。”麟帝话锋一转,“旨意未下,谁作证?” “.............”言堇无语凝焉,只能心里诽谤,以后谁要和他说陛下金口玉言,他和谁急。 “不过?”麟帝顿了顿,突然嘴角给言堇一个大大的微笑,眉眼全是算计,言堇瞧见麟帝那伪笑,收起折扇,敲敲脑袋,只觉头疼。 麟帝话还未说完,言堇直接接下,苦笑不已,“不过陛下要微臣主动请求赐婚,求娶桑夏。” 麟帝走到言堇身边,右手拍拍言堇的肩膀,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朕看好你哦。” “陛下要想知道敬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方法多的是,为什么非得要我娶她。”言堇不死心,想做最后的挣扎。 “朕不是说了吗?朕是担心你后半生的辛福。”‘幸福’两字又再一次成功重伤了言堇的自尊心。 “呵。”言堇冷笑,麟帝以后说什么,他再也不要信了。 竹海阁高大的绿植遮去了烈日,桑夏吃着初一做的绿豆糕,砸吧着嘴,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接近麟帝,完成他的心愿,却狂打喷嚏,“难道师傅他老人家又念叨我了。”心里不以为然,又挑了一块最好看的绿豆糕,塞进嘴里,美滋滋地闭着眼睛,伸开双臂,享受难得悠闲的午后时光。 第十一章 争婚 夕阳西下,金鲤城在余晖的笼罩下,宛若一条巨大的金锦鲤,却随着余晖的变化,金鲤城又宛若一条腾飞的金龙,妙不可言。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挨着人,脚踩着脚,夜晚的金鲤城并没有因余晖的落下而寂寥,反倒因多了几分烟火味,更绚烂多彩,姑娘们头戴纱笠,悄悄挽起一角,偷偷的打量着街上的公子哥,公子哥们却因黑夜的掩护而显得更放荡了些,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更洪亮了,青楼酒肆更是扯着嗓子在吆喝着,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当然这种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是没有矜持这一说的。 言堇从醉仙楼出来,一路跌跌撞撞的,醉的厉害,衣裳被扯开,裸出了大片肌肤,羞的姑娘们纷纷别过脸去,东倒西歪的模样,好似下一刻就会与路人相撞,可偏偏又都巧妙的避过了,路过飘香阁时,被飘香阁的姑娘死皮白咧的拖进了飘香阁,在飘香阁的姑娘看来,这样俊美明媚的少年是不多见的,即使他没有钱,她们也是愿意与他一夜温柔的。 飘香阁是金鲤城最大的怡红院,里面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美人,有典型的江南温婉姑娘,也有风情万种的异域姑娘,金鲤城中的贵公子砸多少钱都不一定能和这儿一等姑娘房内叙上一夜,这小子却是被人家拉扯着进去的,众人眼红很。 大伙定睛一看,这不是金鲤城中最风流的言公子吗?言堇出生不高,在宫中也只是领了一个东观令的闲职,但却是和陛下喝同一个奶娘的奶的长大的,亲密的能和陛下穿一条裤子。成年后,麟帝在金鲤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为他建府,金鲤城的人都晓得这言公子比皇宫贵族的公子哥都要金贵些,平日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言东观。 二楼雅座上,都是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二楼伺候的姑娘都有七窍玲珑心,吴侬软语,来来往往,勾心斗角,难分胜负。 西边雅座上,身着月牙白华服的公子收起折扇遥指着被亭雨姑娘拉上楼的言堇,转头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甜儿,出声询问,“你可晓得那位公子是谁?” 服侍的是飘香阁一等姑娘甜儿,人如其名,笑语盈盈暗香去,甜酥入骨,身子柔软无骨,侍儿扶起娇无力,柔情抚媚,纤细的手腕,提起手边的酒壶,向公子靠近,一边斟酒,一边笑语盈盈,“公子指的可是那着绯红色衣衫的。” 月白华服的公子沉默不语,甜儿便知自己答对了,继续说道,“那可是金鲤城最炽手可热的人儿,可是个妙人儿。” 月白华服的公子哥来了兴致,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哦,本少爷倒想知道怎么个妙法?” 公子来飘香阁一炷香时间,一言不发的,兴致不高,现在终于引起来他的兴趣,心里松了口气,嘴角的笑更自然了,“他本是下作的奶娘所生,他娘却因因缘际成为当今陛下的奶娘,如此一来,他和当今陛下也算是喝相同的奶长大的,年龄相仿,又一同长大,他不过是领了一个东观令的闲职,却在金鲤城最繁华的街道开衙建府,也是这当今唯一可以自由出入黎宫的人,您说这是不是一个妙人儿。” 月牙白男子突然笑起,将甜儿姑娘一搂,带进怀中,甜儿故作害羞装,心里得意,再怎么正经的公子,在她这里都不存在的。公子顺便在其盈盈一握的嫩腰上轻轻一掐,附耳调笑,“你这话就不对了,即然是被陛下所选中的奶娘又怎么会是下作的呢?”甜儿一怔,公子继续说到,“你这话可是在嘲笑我们陛下下作?” 甜儿腿一软,差点跪下,甜儿自知说错话,能来飘香阁的都是帝都贵族,万一被传了出去,自己的小命可就难说了,不过飘香阁的姑娘哪有那么胆小,甜儿一瞬间便恢复春风万种的样子,笑得更甜了,又往男子怀里钻了钻,纤纤玉指在公子胸前轻轻抚摸,喝出的气,扰的人脸痒痒,柔情抚媚,“公子说笑了,甜儿这话当不得真的。” 公子抓住这不安分的小手,嘴角含情,眼底平静像湖水,看不出深浅,“自然是当不得真的。”甜儿已经笑弯了腰,在男子怀中化成了一滩水。 天边晨霞渐收,淡天琉璃,飘香阁三楼厢房中,言堇揉着发疼的脑袋,看着这周围的一切,空气中还飘着女子的胭脂香味,帐暖春宵,又是一夜风流。 言堇理了理起了褶子的衣衫,熟门熟路的走出飘香阁,在街边小贩处吃了碗阳春面,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想起巳时一刻还得进宫讨圣旨,求赐婚,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言堇回府刚走到府门前,小跟班福喜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一见到言堇,满眼心疼,“少爷,您可回来了。”未了,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昨夜在外一夜睡的可好。” 言堇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福喜,坏笑戏虐,“那飘香阁的姑娘。”言堇眯起眼,一脸享受的样子,而后转头看向福喜,“春宵一刻值千金,要不下次我带你去试试。” 福喜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少爷,你又打趣我,昨夜你一夜未回,老爹差点把我丢出言府。” 言堇摸摸福喜的头,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沉吟道,“我有一法子,分散福叔的注意力。” 福喜扑闪着大眼睛,特地靠近言堇,生怕被别人听到,言堇小声靠在福喜耳边,耳语了两句,心情颇好的往房内走去,徒留福喜在原地石化,耳中留着言堇的话——结婚,生子。开什么玩笑,他才十四,他爹不得打断他的腿。 言堇梳洗完毕,一人骑马就往宫里去了,麒麟殿的内侍远远便看见言堇从栖凤阁拐角处走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殷勤谄媚,“言东观可算来了,陛下吩咐小的在这等候言东观,说言东观来了,就直接进去。” 言堇突然感到头疼,感叹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摊上了一个日常坑他的陛下。 麒麟殿气氛有些微妙,麟帝、太后、敬王,难得齐聚的三人,今日都在。 言堇走上前,朝麟帝象征性的鞠了一躬,侧身又朝太后娘娘行了礼,又朝站在太后身边的敬王点了点头。 太后就那样优雅的站着,由张嬷嬷扶着,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荣华贵,却也将那保养的极窈窕的身段隐隐显露出来,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雕刻成曼珠沙华的形状,乌黑长发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团蝠倒挂珠缀,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皓腕上的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仍旧可以用美艳这个词来表达。 空气中透着一丝尴尬,太后首先打破僵局,笑的温婉,如同二十岁的少女,细语声声,“听闻,言东观也看上了那竹海阁的丫头。”丫头自然是指桑夏。 言堇顿了一顿,瞥了眼麟帝,麟帝却微笑不语,言堇看向太后眼神坚定,随后又向太后行了一礼,语出淡淡,却不容置疑,“是的,怀瑾此生非她不娶。” 敬王有些着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太后制止,太后直直盯着言堇,半晌未语,言堇有些尴尬,寻求麟帝帮助,太后在言堇和敬王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终于开口,却不似之前温婉,多了几分强硬,“本宫记得殊儿十五岁时,爱极了北方送给先帝的那匹棕红色的汗血宝马,第一次开口求本宫。”太后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随后看向麟帝,瞳孔一缩,平静接上,“结果先帝把它赐给了陛下。” 麟帝高傲的站在台阶之上,冷峻的面孔看不出什么。敬王哑然,看向太后,多了几分心疼。很多时候,我们都认为事情过去很久了,时间已经抚平了不开心的过往,却只是大家都记在心里,只是不提罢了。 太后说到此处也多了几分动容,多了几分慈爱,也多了几分决绝,“如今殊儿再次开口求本宫,本宫如果又一次不能达成他的心愿,那本宫就不配作为一个母亲。” 多年前离山围猎,先帝语出,猎第一者,得汗血宝马,正值储君之争,言堇自然是帮着麟帝,敬王失了汗血宝马,也失了帝位。 言堇一时五味杂陈,只是一瞬,便直起身子,不卑不亢,深情款款,“恐这次依旧要让太后失望了,怀瑾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动心,还请太后成全。” 太*着敬王的手骤然收紧,三分请求,七分威胁,“言东观当真不可退让。” 言堇又行一礼,起身后退一步,语出两字,“不可。” 第十一章 长的真好看 偌大的麒麟殿,此时显得有些空旷,彼此都不肯退让,僵持不下 敬王看着眼前的争执,想说些什么,两片嘴唇像哑巴一样张开,仿佛除了一丝受惊的空气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也在费劲的挣扎着要从嘴里出来,可是嘴唇却偏偏发不出声音,想要表达什么,却无法表达。 恰在此时,麟帝却轻咳一声,从案台后走下,走到双方中间,发出了一丝笑意,“也不知这桑夏有呵魅力,竟能让殊弟和怀瑾为她倾腰。” 言堇一听这话,嘴角讥讽,眼神幽怨,好似在说,我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还在这说风凉话,言堇一垂手,嘴角微笑,“臣为什么为她折腰,陛下当真不知。” 麟帝知言堇心里不高兴了,却难得好心情,疑惑的看着言堇,“怀瑾自开府后,甚少来宫中走动,朕现在对你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呵,原来症结在这,这死狐狸,都什么时候还要摆他一道。言堇心里诽谤,却碍于太后和敬王,只得佯装痛心疾首的样子,拱手请罪,“陛下恕罪,臣定当谨记。” 麟帝看着言堇的模样,颇为满意,好像想起什么,豁然开朗,“不如宣桑夏前来,看她做如何选择。” 竹海阁 今日九月初一,一年一次的归家日,初一一早收拾了东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宫去了。 桑夏盘腿坐在床上运功,满头大汗,却始终解不开身上的禁术,桑夏绝望了,往后一仰,心里诅咒师傅,下个山非的把她灵力封了,说什么山下百姓脆弱,担心她出手不知轻重,伤人性命,又担忧她被愚昧无知的百姓当作怪物抓起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倒好,她没伤人,却被人伤的不行,处处低人一等,憋屈的很。 脑中思绪万千,心中愤怨不平,气的闹门上都张了红痘,桑夏在床上气的牙痒痒,气的直打滚,仰天长啸,叫苦无门。 却听见外边有人在喊,“桑姑娘在吗?”桑夏腾的坐起,猛的拉开门,青丝散落,衣衫不整,只见桑夏衣服领口散开,露出白皙肌肤,前来宣旨的小公公,吓的连连后退,捂住眼睛,怕冲撞了未来贵人。 桑夏不解,挠挠脑袋,“你不是在叫我吗?你捂住眼睛作甚。” 这个小公公刚进宫,害羞的很,小公公背过身去,羞愧难当,“陛下有旨,宣处姑娘即刻去麒麟殿见驾。” “见驾是什么意思。”桑下歪着头,疑惑不解,这山下人讲话怎么如此难以理解。 小公公却是内心苦闷,她的重点为什么在这里,陛下说的是即刻,这一来一去都耽误了多长使时间了,他回去必定得被罚。小公公有些着急,“见驾,就是去见陛下。” “原来是这个意思。”桑夏因学会了一个词,而显得有些高兴,便兴冲冲到,“那便走吧。” “等等,姑娘还是梳洗一下吧。”小公公苦笑不得,虽是着急,可如此不成体统,怕是会死的更惨。 桑夏奇怪的看着小公公的背影,疑惑不解,觉得山下人说话真是矛盾,“好生奇怪,你一会让我即刻前往,一会儿又让我梳洗。” 小公公仰头望空,甚是无语,仍旧劝解到,“姑娘还是梳洗一下吧。” “你老让我梳洗一下,你不转过来怎知我梳洗好了没有。”桑夏无语,觉得这里的人真真是奇怪。 小公公诧异,别的娘娘出门都是要一两个时辰,她倒好,一刻钟不到,便好了,半信半疑的转过身,只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简直无语,只见桑夏衣服倒是穿戴整齐,可这素面朝天的,散发遮去了大半的脸,毫无美感,果然是不能信她的。 “姑娘,不束青丝?” “我不会呀。” 这姑娘是他见过最奇葩的了,就这样的人,竟能让敬王和言东观争相迎娶,他们是脑子坏了吗?无语过后,还是得面对现实,“奴才时常给宫里的姑娘买脂粉,也懂一些束发,姑娘若信的过奴才,便请坐下吧。” 桑夏天真的看着他,突然记起,小时候师傅也给她束过青丝,颇为感激,“你真好,师傅他老人家小时候也给我束过青丝。” 她这是把他当爹了吗?小公公哭笑不得。 青丝挽起的一瞬间,小公公只觉惊为天人,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生的这般好看的人,不知该如何表达,手中握着的发丝,呆在镜子前。桑夏手指绕着自己的一丝发丝,絮絮叨叨的和小公公说了许多话,却见小公公没有应答,抬头,从镜子中看到小公公一脸呆滞的模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公公回过神来,羞的低下了头,也不懂什么赞美的话,只是说到,“姑娘生的真好看,奴才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第十二章 定亲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太后也不知喝了多少盏茶,焦躁难耐,豁然站起,“南蛮之地的女子都这般不懂规矩吗?” 敬王撑开扇面,给太后降降火,笑语道“母后稍安勿躁,想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桑夏两柱香的时间才缓缓到来,外罩月牙白衣袍,内着浅粉色衣裙,乌黑的发丝用红色绸带束住,发上只插一支白玉簪子作为装饰,乌黑的头发垂顺至腰,腰盈盈一握,自暮光中走来,与身后的彩霞融为一体,似披着彩霞的九天仙女,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言堇自是晓得她生的极美,是裹了茧的凤蝶,却不晓得,如此简单素雅的装扮也如此耀眼。 桑夏美的相当矛盾,神色中透着孩童的气息,干净单纯,可一步一行,却像从红莲业火中走来,步步生莲,步步带着煞气。 大殿里,一双两双三双四双眼睛都齐齐的盯着她。麟帝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撩拨了一下,言堇与敬王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 太后眉开眼笑,先前的焦躁此时荡然无存,“生的如此俊美,傲慢一些也是应当的。” 桑夏站在阶下,纤细的腰肢挺拔如松树,双目低垂,心里思忖,细细品味太后的话,“原来生的好看,还有这般好处。” 曲公公见桑夏久未行礼,出声呵斥,“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请安。”这一声呵斥,如同九天响雷,打破了大殿寂静与安宁,亦吓了桑夏一跳。 桑夏蹙眉,嘴唇微张,有些不解,颇为费解,“适才不是她说生的如此俊美,傲慢些也是可以的。” “你你.....”曲公公被气的说不出话。 “罢了。”麟帝摆摆手,“想来桑姑娘第一次来黎国,不懂礼数,莽撞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麟帝脑海浮现桑夏的狂妄之言“乐止能当淑仪,我自然也能当得。”认定她贪慕虚荣,图谋不轨。遂让言堇娶了她,一来看看敬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来断了此女攀龙附凤的心,现下麟帝心里却是迟疑了,生了反悔之意。 见麟帝良久未发话,敬王率先出语,“皇兄容禀,一年前臣弟回长安看望舅舅,却不料遭人突袭,昏倒路边,险些丧命,正是桑姑娘路过救了臣弟,臣弟亦发誓,此生非她不娶,后久寻不见,本以为此生无缘得见,却不料那日在宫中惊鸿一瞥,许是上天垂怜,圆满臣弟未了心愿。” 桑夏沉思了会,下山之时是在长安城待了小半年,不过她何时救过他,桑夏思索了半天也记不起有这号人物,忽而转念一想,她救的人多了,又怎会人人都记得,遂抬头,对上敬王情深意切的眼神,认真劝解开慰,“无妨无妨,我救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同你这般要以身相许,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敬王一愣,言堇却开怀大笑,“敬王怕是自作多情了。”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驳了颜面,太后有些恼火,“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有多少人想做敬王妃,你倒是避之不及,恐不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又是个什么意思,但看她眼神,相必也不是什么好词。”桑夏心里叹了口气,心里抱怨,“这越是繁华的地方说话越是文绉绉,听的让人头疼的很。” “我觉着‘以怨报德’更为妥当些,你想,我即救了他,却也未要他报恩,如今你非要我嫁与他,我却还是‘大人大量’,不与你们计较。”桑夏说的头头是道,却是把太后的脸都说绿了,直呼南蛮女子,俗庸至极,以致差点晕厥。 “桑姑娘,你....”绕是敬王,此时却也觉得有些丢脸。 麟帝和言堇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俱是眉梢吊着,嘴角玩味,倒是像孪生兄弟。 言堇看了半晌,心里有些明了,言堇向着桑夏靠近,一本正经,颇为严肃,“不知桑姑娘可有意中人。” 桑夏看着他这幅不苟言笑的模样,便也低头认真思索了会,一一将脑海中出现的人进行排查,最后疑惑不定,“应该没有。” 言堇心里了然,嘴角笑容不禁扩大了一点,又往前踏进一步,笑意融融,如沫春风,“怀瑾对桑姑娘一见倾心,不知桑姑娘你可愿与怀瑾结为连理,共赴极乐世界。” 桑夏认为此话说的颇有力道,她倒不晓得极乐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难道此人知道。莫不是他一个人去害怕,央求她同他一道前去,即是晚辈请求,自是不能拂了他的意,便一口答应下来,“自然是可以的。” 敬王一惊坐在了椅子上,心里拔凉拔凉的。 麟帝被言堇这羞耻的话,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心道原来他平日里竟是这样诓骗姑娘的,心里呼风唤雨恨不得劈死这不要脸的畜生,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笑的如晨光般和煦,表现的颇为激动,“有生之年,能看到怀瑾觅得良缘,也算是了却了朕的一桩心愿。” “心愿,麟帝的心愿竟然是这个。”桑夏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心里暗暗高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桑姑娘与怀瑾情同意合,便让钦天监则个良成吉日,与你二人完婚可好。”麟帝温和向着桑夏询问道。 桑夏心里想着可以及早完成任务,心里开心的不得了,满口答应“好说,好说。” 麟帝只道活久见,常言驴头不对马嘴,今日倒是要反了。言堇松了口气,向着桑夏笑的叫一个心花怒放,敬王却失了魂,看着桑夏似有话却说不出,只是惨笑,太后心疼敬王,命人将敬王扶了出去,随后愤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