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做你的式神》 一、穿越之遇上安倍晴明 白净的脸庞,狭长的双眸屏息审视我,眉梢上挑若有所思又淡定自若。 “你是谁?”我一惊。 “……”眼前的人沉默不语。 我立马跳起,咦,我怎么在床上?雪白的墙壁呢?怎么会是木质小屋?好硬呀,床怎么也变了?木质小床!这是哪里啊?我不是明明在家睡觉的吗,怎么跑来这里了? “哦……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他一笑,狭长的眼眸明媚动人,说不出的好看。宽大的白狩衣衬得他一脸帅气,又有些……媚。嗯,有些像……狐狸。狐狸,我怎么会想到狐狸? “安倍晴明”我脱口而出。 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我当这是什么?cosy?可……再接下来,我彻底呆了。 长眉微微一挑,动人的眼眸打量我一下,唇角扬起微笑的弧度,礼节性地微微颔首,从容自若。 他……他……他……点头了?我惊讶得眼珠都快掉下来,缓缓站起来惊疑地指着他——老天,你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我立马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依旧是这小木屋,小木床。安倍晴明坐在不远处的紫檀桌边,品着茶,睥睨我,双眸含笑。 安倍晴明,日本平安时代的第一阴阳师,那是个神秘莫测又伟大传奇的人物。我有些犯晕了,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啊!偷偷瞥一眼,宽大的白狩衣飘逸出尘,眉宇间的淡然从容与众不同。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我有些无力。 他眼中的笑意渐浓,只笑不语,一副了然在胸的样子,却令我心惊。 从容,淡定,淡泊,气定神闲又成竹在胸,他一贯的风格。从小到大我都是看着关于安倍晴明的动漫、电影长大的,对他的敬慕贯穿了我整个童年记忆。只是当童年时代的偶像以真人形式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不知是喜是悲。是为时空倒回到千年前遇见他欣喜,还是无奈命运弄人? 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看着他狐狸似的笑容,宽大的狩衣,正如荧屏上他的形象,帅气妖魅,令人怦然心动。我低下头,窃喜。千年前的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如今竟与我只相隔咫尺,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你一定无家可归吧,不如留下。在这个妖与人杂居的时代,你一介小女子易遇上危险。” 我抬头看向晴明,不知何时他已走近我身边,眼中清澈如溪水,不含一丝杂质。刚才我的无助与担忧全被他看在眼里,我感激地投去目光。 他的眼闪亮如星,依旧是狐狸式的魅惑,迷人的嗓音:“那我叫你什么?” 我一愣,差点就被他的笑容迷呆了,两眼痴痴望着他。与偶像近距离对话真是激动加狂喜,真想给他一个熊抱。理智还是将我从浮想联翩中一点一点拉回现实。 “叫什么好呢?”我头一歪,立马说出,“蜜虫” “蜜虫?”他惊讶。 “怎么,不好吗?”我有些担忧,是不是在我之前已有一个叫“蜜虫”的呢?怪我,我怎么忘了,安倍晴明的一个式神就是“蜜虫”啊,我只是想到蜜虫与晴明、源博雅在一起谈笑风生时多美好才傻傻冒出这个名字的。怎么办,真的是好尴尬。 “没有,我只是第一次听到有女子管自己叫‘蜜虫’。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动物吧。”晴明笑笑耸耸肩,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 “我……是不是式神?” “哈哈,你真是奇怪。怎么像你这样的女子会想到式神?我的式神是朱雀,你是人。”晴明笑得很开,看得出我这句话有多幼稚。 我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看我面红耳赤的样子晴明打住笑,转移了话题。 “以后你就是我的助手了,在这儿你要经常做一些协助阴阳师的工作,例如贴符。” “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晴明转身给我一颗安心丸。 在这陌生的环境,有了晴明,我的心踏实起来,追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千年前的生活,神奇的阴阳师职业,未来充满了挑战与新奇。可是只要有了晴明,这一切我都不觉得害怕,我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跟着他的脚步加快,我的心也豁然开朗。 二、阴阳师的助手 “安倍晴明,这是——” 来人一身玄色官服,棱角分明,身材伟岸,既有一种高贵的贵族气质又不失儒雅温和,想来是热衷于音乐的暗之贵公子——源博雅。 “博雅,这个人儿可是罕见。”晴明故作神秘地朝源博雅一笑,眼中十分得意,再看向我。 不等晴明介绍,我会意地先人一步问候:“蜜虫见过博雅大人。” 十分乖哦! 博雅惊得说不出话来,口足以塞下鹅蛋那么大:“你怎么知道我?” “博雅大人未见过蜜虫,但蜜虫早已未卜先知。” 我俏皮一笑。 源博雅惊奇地上下瞧我,狐疑:“不会是只虫子吧?” 我的脸顿时黑线-_-|||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晴明笑得前仰后合。 片刻之后,源博雅立刻会意,也跟着大笑起来。 晴明的笑声爽朗,源博雅的笑声豪放,蓝天白云下,木质小亭中,两种迥然不同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和谐愉快。受到他们笑声的感染,我银铃般的笑声也跟着响起,掺杂其中,自然一体。我们三个人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回荡在上空。 这情景,真像《阴阳师》中的经典镜头——安倍晴明,源博雅,蜜虫笑成一团,场面温馨动人。世上盛传安倍晴明与源博雅隐晦的关系,他们真的有那层关系吗?还有蜜虫,貌似这里只有我一个“蜜虫”,那么,式神“蜜虫”又从何而来? 压下心中的疑惑,我忍不住再次偷看晴明。晴明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好看,长眉上挑,狭长的双眸闪亮如银河,红润上扬的薄唇弯成完美的弧度,洁净的脸庞美比女子,简直一直迷人的小狐狸嘛!相比源博雅棱角分明,伟岸有型的范儿,晴明修长的身材却偏偏套着宽大的白狩衣,略显空洞。如此俊美的花样美男去收妖降魔,要不是知道他有出众的法术,真有些难以置信。 换做现代的话,晴明应该是校园小说中穿着贴身白衬衣衬出修长身材,帅气迷人阳光灿烂的校草。不过那样的话,他就少了“安倍晴明”的特色,也不是我从小敬慕的偶像。 他和博雅在一起,一个帅气却媚如狐狸,一个高贵伟岸,真的好搞笑。 我捂嘴偷笑,换来晴明精锐的目光,长眉不悦的一挑——严重警告。笨蛋,笨蛋!怎么忘了他是阴阳师,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法眼,吐吐舌头,我赶紧停止瞎想。 安倍晴明,这个千年前的传奇阴阳师,一颦一笑都像极了电影中的他。不知是他像电影,还是电影像他,明明只是初见,我却熟悉他很久似的,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能会意。 成为阴阳师助手的日子却不好过,例如: “晴明!晴明!啊——” “怎么了!怎么了?” 某人很慌张地跑来。 “他……他……他会动耶!” 我跌坐在地,指着一张似笑非笑的纸人。 某人很是无语,满脸黑线。 再如: “哇——!晴明!晴明!” 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天空,小屋抖三抖,惊天地泣鬼神。 “蜜虫!你怎么了!” 某人马不停蹄地奔来,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鲜有一些紧张。可见我的惨叫有多震撼! 当然,映入某人眼帘的第一幕肯定是:我像只小兔子一样又蹦又跳,四处乱窜,不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蜜虫?” 某人满眼惊疑。 我回过头,狼狈不堪,头发、衣服全跳乱了,又眨巴眨巴着眼,伸出被硕大蚂蚁咬住指头的手在晴明面前晃晃,可怜兮兮瞅着他。 于是,某人的脸瞬间变成了鄙夷,变脸比翻书还快!可是,某人还是很好心地给我上了药。 只见晴明将折扇压在我指头,靠在折扇的另一端低施咒语。咬住手的力道一点点变小,最后松开,蚂蚁一下子掉下去快速缩小成普通蚂蚁。还想跑?我眼尖手快一脚踩下去,可恨的小蚂蚁立马一命呜呼。 我嘚瑟,我嘚瑟,小样儿蚂蚁敢欺负我?我有晴明! 指尖骤然刺痛,我抬起手一看,妈呀!又红又肿,好大一个包! “哇——” 又是一声惨叫。 大概是被我瞬间千变万化的表情逗乐了吧,晴明“哈哈”笑起来,笑如春回大地,十分好看!弄得我即使疼也忍不住犯回花痴。 “疼吗?” 坐在幽静的湖亭边,身旁绿水环绕,看着晴明拿药穿过长长的亭廊向我走来,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温暖。 “嗯” 我点点头。 “我看看。” 晴明蹲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我的指尖检查伤势。和他的手指接触的一瞬间,电流从指尖快速传遍全身,心跳猛地加快,我本能一抖。 “怎么,疼?” 晴明仰脸,眼中尽是关切。 “没有。” 我垂下眼眸,不让他看见眼中的惊慌,脸上却不受控制地飞起一团淡淡的红晕。刚才的触感太过强烈,我怎能平静? 摆弄我手的力道更轻了,晴明的表情十分专注。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又恢复了一贯的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神态。他红润的唇微微勾起,俯身向下,红润的唇离我的指尖越来越近。 他要干什么? 湖畔边,微风吹过,泛起水上的阵阵涟漪。飘逸的柳絮微微飞扬;湖中的雅致小亭,风儿吹,发轻舞,幽静迷人,醉人心脾。心儿“怦动怦动”地跳,他是要像所有的小说中的情节一样,轻轻为我吹指尖,还是来一个kiss呵护我的指尖。我静静闭上眼,沉醉在迷人的风光中,这样的意境,非常适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就在我等待我的指尖与偶像来个亲密接触时,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舒适感,如同夏日里的丝丝细雨滋润干裂的旱土,炙热胀痛的感觉顷刻全无。奇怪了,晴明的唇是冰做的吗?我悄悄半开眼帘,汗!晴明两指并触我指尖,口中念念有词,通过修长的指骨传递阵阵清凉。 指尖的大包看着消下去,红晕褪去,只留下咬伤的红点。 “好了。” 晴明轻松一笑。 可怜我的心中阵阵失落。 “那是咒。” “咒?” 我惊讶。 “嗯”晴明点点头,眉眼含笑,不快不慢地说,“咒,通俗点就是‘蛊’。将虫子放在密封的坛内,施加咒语,养一段时间便成了咒。蛊必须效忠自己的主人,守护主人或者去为主人加害他人。” “这么说——那虫子?” “是我下的咒,可我不知道你会去惹它。阴阳师的众多神器需要咒的保护。” 晴明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不能怪我! 我只得自认倒霉,谁叫我吃了没事做去惹只虫子,还不是心中那点好奇拿出来玩玩惹的祸。 “好了,涂上药就行了。咒我已帮你解除,你现在的伤口就只是普通蚂蚁的攻击,不消三天就能完全好。” 晴明嘴上说得轻松,但涂药的动作十分轻柔细心,生怕弄疼了我。 一层一层的白膏药敷在伤口上,冰凉清爽。 “想不到千年后的人这般娇弱,受不了一点疼。” “晴明……你都知道了?” 我不敢相信,虽然他是阴阳师,虽然我相信他的法术,但未免太神奇了吧!难道他也知道穿越? “当然!” 晴明的眼中带着狡黠。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这是你灵魂的第八百八十九世。” 如果现在有把香,我一定立马把晴明供起来! 即使有晴明在,闹剧也是不可避免的,甚至—— “加油!” 我对自己说,出了那么多岔子,这次不能再出错了。 “蜜虫,去房里调点墨水来。” “知道了!” 这几日的小跑堂工作做得还不错,好好表现! 砚台,水,还有……毛笔,等我把毛笔拿来了再调墨水。我匆匆向外跑去不忘回眸一笑——等我哦,砚台! 再进来时,彻底傻眼了。烟台自己磨墨去了,一圈一圈十分有规律。装墨的瓶子自己飞来飞去,墨磨好后砚台自己飞起向瓶子倾倒,一瓶满后,瓶子飞回原位,砚台继续磨墨。 “有——鬼——呀!” 惊天动地的声音再次响起,被纸人吓到了可以不跑,被虫子咬了可以不跑,但有鬼——绝不可以不跑!!! 说时迟,那时快,我拔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也似的逃。赛跑从未及过格的我脚下竟像按了风火轮一样,那速度简直可以和光速媲美。 可是,汗!很不幸地—— 门前出现一个慌忙奔来的身影挡在我面前…… 再后来—— 你也知道,我们撞了个满怀…… 于是,很不幸的—— 我被强大的冲劲反弹回去,狠狠跌落在地。 最悲催的莫过于祸不单行—— 跌落在地的一秒,手不偏不倚地打翻桌子,满桌的墨水一泻千里,瓶儿罐儿“乒乒乓乓”纷纷坠地,碎成无数闪亮的晶片。本人很荣幸地“享受”了生平第一次的“墨水浴”,再加special的晶片按摩。 “555……晴明……” 本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攥着晴明的袖子,擦擦,再擦擦。整个人儿像从墨水盆里捞起来的,一边哭一边滴墨,分不清是墨还是泪。浑身密密麻麻的伤口,一条一条,体无完肤,鲜红的血不时渗出,万里黑中几条红——触目惊心。那场面——一个血腥! “好了,别哭了,蜜虫。” 晴明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安慰地拍我,满脸的无奈。 “晴——明,呜——” 越想越委屈,本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老天这样对待我!晴明越劝,我的眼泪冒得越凶,最后抑制不住索性嚎嚎大哭,全然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我哭,我擦,我再哭,我再擦…… 直到晴明洁净的宽袖糊满了我的鼻涕和眼泪,又被墨水染得像花虎,本人才心满意足地歇息,在心里坏坏地偷笑。哭,也是很累的。 “不哭了?” 晴明皱眉“欣赏”我的“杰作”,无可奈何。 “嗯。” 我点点头,破涕为笑。 佩服晴明的脸色从无奈转为愤怒,再由愤怒转为隐忍,最后波澜不惊。真是技术好呢!本人很无耻地观赏。 “墨水,瓶子,桌子,地板,还有衣服,你说怎么办?” 晴明面无表情一一控诉我的罪孽深重。 “我知道,又不能怪我。” 本人很厚脸皮地赖账,说着似要垂下泪来。 “你——” 晴明目光冷峻。 完了,要赶人了!人在屋檐怎能不低头,我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失误,失误,重大失误!心中警铃大作,我弱弱回了一句。 “你又没教过我。” 晴明略一思索,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我靠,变化也太大了吧! “算了,就由她们来解决好了。下次,我教你。” 晴明像变魔术般不知从哪里掏出几张纸人,手一张开,轻轻一吹,纸片徐徐飘落,落地之际幻化成人形,个个貌美如花,婷婷玉立,井然有序地开始打扫满屋狼藉。 我看得眼珠都快要弹出来了! “哇,晴明你太厉害了!” 由衷地佩服,荧屏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真实出现在我面前时,还是十分新奇。 晴明淡然一笑,不惊不喜。 “晴明,记得啊,你答应过教我的!要保证我学会啊!”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追着他的步伐?为什么遍体鳞伤心却欢喜?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那些玩意儿,早已在电视上见过n遍。如果你也像我一样身临其境,能保证不被吓到吗? 风轻云淡的晴明,淡泊自信的晴明,宠辱不惊的晴明,却因我表情丰富,难道不是我的荣幸,我的成就?嘻嘻…… 三、拆穿蜜虫的小把戏 “晴明,快看,漂不漂亮?” 我快乐地拿着我的画在晴明面前晃来晃去,十分得意。高中时候的素描没白学,终于派上用场了。 谁知晴明左看看右看看,斟酌半响,摇摇头。 某人的眉毛“刷”地垮下来,嘟嘟嚷: “一点都没艺术细胞,哎,对牛弹琴。” 脑后勺挨了一记,出力不大却很疼。 某人很郁闷,自从上一次撞到某某人十分不容易地懂得了一个真谛:撞谁都不能撞阴阳师,吃亏的是自己。他们多深的功底呀,所以,千万不要和阴阳师对着干! 某人只好靠嘟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长扇徐徐打开,一颗醒目的五角星印在中央傲视群雄。五角星棱角分明,苍劲遒美,又不乏匀称之美。 “画得好,画得好!” 我拍手鼓掌,哪知又挨一记。 “照着画。” 晴明不怒自威。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有点怕怕晴明的。虽然他一贯风轻云淡,虽然他心平气和,虽然他耐心十足。 一撇,一横,一竖,好想勾勾画画呀。本来五角星就应该按素描的方法画。 “画好了吗?” 晴明的眼眸在看到我的“小作”后黯下来了,我欲哭无泪。不就是个五角星么,凭我三年素描功夫竟搞不定它,愧对祖上,愧对师门。 握笔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诧异回头,发现晴明的脸离我那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的细微之处。 心,扑通扑通。温热的气息呵在耳畔,这才反应过来——我几乎是被晴明环在怀中。 “怎么了,画不好?” 失神间,晴明富有磁性的迷人嗓音传来。 “没有。” 我一阵心慌意乱。 窗半开,醉人的晚风吹进,外面漆黑如幕;屋内,灯火通明,晴明贴着我,温暖的气息将我包围,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 沉醉在晴明温暖的怀中,享受着晴明特有的气息在我耳边萦绕,顺着他的手一笔一画…… 真的很诗“情”画“意”! 如果不是无意间瞥到晴明认真的表情,听到晴明耐心的指导,将我从梦境中一点点拉回现实,本人真以为晴明在诱惑我呢! 别的人可能会有非分之想,至于晴明,我还不了解?那一千多年前如星辰般闪耀淡然出尘的阴阳师绝对心无旁念。 可是敬爱的晴明哥哥,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在这样动人的意境中让我似醉非醉,浮想联翩呢?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很不道德吗? 是你太心如止水,还是不食人间烟火? “晴明,我好晕啊。” 我懒懒地顺势靠在他肩上,心中窃喜。 “蜜虫,很晕吗?” “嗯。” 我点点头,不知是假晕了还是真晕了。 “那我扶你上床休息。”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这样舒服吗?” 晴明狭长的眼眸星光闪耀,柔媚动情,微笑暖人,眸中隐约有一丝狡慧。 “当然” 我笑,这回可是被我捡了便宜,晴明,你没发现我在非礼你吗? 两只手并排按在我眉间。 “别动!” 睁开眼对上晴明清澈温柔的眸子,声音魅惑如下蛊。 我很认真地听话。 晴明红润的唇得意扬起,笑意盎然,向我靠近。 正当我犹豫该不该闭上眼的时候,一连串低沉的咒语传来,身体立刻石化。 晴明赠给我一个得意的笑。 “蜜虫,好好休息吧。没有我解咒,你是绝对动不了的。放心吧,不会倒下。” 说着,晴明移开了身体。 我没有倒,因为我早已石化得像雕塑,保持着奇异的扭曲姿势。 晴明满意地看着我,转身大步流星。 宽大的白色狩衣衣袂飘飘,煞是耀眼。 晴明!晴明!别走! 我在心中千万遍呼唤,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笨蛋!笨蛋!怎么又犯糊涂了!我的那点小心思晴明还不识破?什么都瞒不过阴阳师的火眼金睛! 莫非我要这样呆一夜? 欲哭无泪…… “晴明——” “咦,蜜虫!你怎么在这里?” 源博雅很是吃惊,侧着身打量我。 可怜我被晴明下咒,笑也笑不成,哭也哭不成,只靠那眼珠间或一转表示我在听。 “博雅又来何事?” 晴明看起来神采奕奕。 没良心的,没人道的…… 我在心中嘀咕。 “蜜虫这是怎么回事?” 博雅十分同情地看着我。 还是博雅好,不像某人面慈心狠…… “没事,我正要向你展示咒术呢!看好——” 晴明手指轻松一点,我浑身一软顿时瘫倒,还好有源博雅及时扶住我。 “晴明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你看,蜜虫的眼又红又肿。” 源博雅在一旁也替我抱打不平。 好人啦,难得的好人! 我激动得两眼泪汪汪,该死的晴明害得我一夜不能合眼,还叫我好好休息!谁知,晴明接下来的话让我差点吐血—— “那是她得了‘红眼病’,我让她站了一夜才消去大半。” 这年头,撒谎不打草稿吗? “原来是这样,‘红眼病’还可以这样治疗,晴明——太神奇了!” 博雅一脸的恍然大悟,晴明理所当然地成了好人,我彻底无语! “到底是什么事?” 晴明眉头一皱。 我正好端来茶壶。我不喜欢晴明这样,在我心中晴明应该是永远笑看风云的样子。 “右大臣的女儿突患暴疾,府中夜夜闹鬼,弄得人心惶惶。想请——” “不是说我像狐狸么?” 晴明长眉一挑,淡然一笑,清冷傲然掩不住一丝自嘲。 “晴明!” 博雅急得手足无措。 “哈哈哈哈”晴明爽朗一笑,斟杯茶品一口,“我哪会在意这些呢?我说过,只要是博雅来找我帮忙,我绝不推辞!” “原来你在逗我?” 博雅指着晴明探问。 晴明笑得更欢,掩饰不住愚弄人得逞后的得意。 “哈哈哈” 博雅也笑起来了,明白自己又被愚弄了一番。 这次,我没有笑。晴明笑得很欢,我却感觉不到他有丝毫的快乐,甚至觉得……心痛。 “不是说我像狐狸么?” 晴明很在意这句的,对吧?他明明就很在意,却偏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的样子,淡然一笑,风轻云淡。 我转身,不要再听到晴明的笑声,那样只会让我难过,让我心痛。快点离开,不要再听了! 身后的晴明叫住我: “蜜虫,走那么快干嘛?” “没有啊。” 我不情愿地转身。 “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么?” 胡乱抹一把脸,我哭了?我竟哭了,为了晴明。 “眼睛突然进沙了。” 我随口掩饰。 晴明沉默下来,看着我的目光渐渐深远。 他知道——我为他哭了吗? 良久,晴明起身,叹了口气,很轻很轻,轻若飞雪。按理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应该听不到,我却听到了,不是幻听,凭着强烈的直觉我十分肯定。 白色的狩衣在空中飞舞,晴明的身影略显单薄,立在寒风中,如遗世独立行走了千年的仙人,又似笑看风云不食烟火的隐士。 好像有什么东西吹过去了,到底是什么呢? 望着晴明迎风飘扬的衣襟,我好想顺着风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一颗心被磁铁般的他吸了过去。原来,是心,顺着风落到他身上。 “走吧。” 恍惚间晴明走过我身边,留下淡淡的字。 走吧…… “去哪里?” 我回神,转身追着晴明的身影。 “去右大臣平安府”晴明回眸朝我眨眨眼,成竹在胸又不失调皮,“捉鬼!” “捉鬼?那要怎么捉?我不会呀,晴明——” 四、酒泉子(一) 月黑风高。 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梭在田野间,擦出细细碎碎的“沙沙”声。 我扯一扯晴明的袖子: “这大半夜的黑黢黢一片,我们怎么找鬼呀?” 晴明斜睨我一下; “难不成你大白天找?” 顿了顿,晴明又问: “你害怕吗,蜜虫?” “有一点儿。”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晴明一边密切注视前方形势,一边安慰我。 “我和晴明会护你周全,不用担心。” 身后的博雅也鼓励我。 “既然需要你们保护,为什么还要带上我这个累赘?” 我不解。 晴明一笑。 “一千年后的人因时光错位来到平安时代,不与阴阳师一起驱鬼,岂不遗憾?” “再说,人与鬼杂居,妖怪作乱,不学点阴阳术如何保护自己?” 晴明补上。 他是在替我考虑?好感动…… 阵阵冷风吹过,阴森森的。树枝开始摇晃,四处作响,好像前方有千军万马奔来似的。 “来了吗?” 晴明镇定自若,但还是透出些许紧张。 “呼”又一阵狂风刮过,差点把我掀翻。 “蜜虫,你没事吧?” 源博雅及时拉住我。 “别出声!我要开始作法,隐身术!” 晴明手利索地在空中快速划出几道符,一连串的咒语竟在短短几秒钟内念完。 以我们为中心的方圆几里阴风瞬时间消失,外面狂风依旧,树叶纷纷乱飞,然而我们仿佛被罩在真空里,感觉不到丝毫的动静。 晴明作出v字型的手势横放在源博雅眼前,示意他看。 我好奇地凑过去,通过两指之间的红光看到一群群面目狰狞的鬼怪向我们直冲过来! 在地上滚动的白森森的头骨,阴笑前行的骷髅,几头怪物你啃我我啃你飞溅出绿森森的不明液体,张开血口大盆向我们扑来的ren兽……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快躲开!” 我被晴明狠狠推开趔趄几步,直挺挺向后倒去。源博雅不知从哪飞来稳稳接住我。 “博雅,保护好蜜虫!” 晴明飞来一把扇子,自己则灵敏闪到一边。 我直觉一股暗流向我们袭来,博雅接住扇子用力一挥,折扇中央的五角星隐约泛出光泽,然后,迎面击来的暗流消失了。 再看晴明——他舞前舞后,双手画出一道道符,宽的衣袖不时一挥,像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 “糟了!晴明把折扇给了我们,他怎么办?” “别急,晴明应自有办法。” 博雅也很紧张。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 “别无他法。” “你不是武士吗?” “我不驱鬼。” “那我们把扇子扔回去?” “不行,那是晴明保护我们的。没有它,我们会再次遇到危险的。不能再让晴明分心了。” 我知道,都是我害了大家。阴阳师布下结界后不可以出声惊扰,会破坏结界,无疑是把阴阳师推向更危险的地步。 如果晴明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叮叮叮” 晴明不知哪来的挂铃,一边摇一边念咒。 阴风渐渐弱下去,空中乌云密布,似要压下来。厚厚的乌云成片成片南移,遮天蔽月。 “逃了吗?” 晴明自语,转而向我投来质责的目光。 说什么话都不能弥补我的过错,我难过地低下头等待晴明的处罚。 “算了,别怪蜜虫了。我第一次不也坏了你的阵?” 源博雅替我说话。 晴明收回目光,略有担忧地凝望天空。 “满月,阴极。”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赶路吧。” 晴明认同博雅的话,示意我不再自责,继续同行。 平成县。 哭声一片,尸骸狼藉,四处吹着丧乐,不时有浩浩荡荡的丧队抬着棺材经过我们身边。 “晴明,这是怎么了?” “权贵腐败,民生凋敝;民怨载道,鬼怪作乱;天灾人祸,年年不断。有钱的达官贵族,骄奢纵欲,不管百姓死活,怨由此生;有点钱的人,还能埋葬,灵魂尚有容身之处。广大的贫民生生饿死,又无钱下葬。死,尚不能有一方净土容身,灵魂无依,终日游荡,鬼怪因此多。” 晴明面色沉重。 “啊?这么惨啦……” 声音小下去,我不敢想象他们过的是怎样的水深火热的日子。 “哎!眼见政权江河日下,我却无能为力!” 博雅恨恨道。 晴明淡淡一笑: “改变不了的就任它过去。蜜虫,你生活的时代好吗?一千年后人民的生活是否还如此苦难?” “很好,可以读书,可以娱乐,生活安定,社会民主……” 我有些不忍和自责,原来生活如此艰辛,我却不懂得珍惜。常常在家和父母顶嘴,在学校抱怨作业多…… 有些想哭了。 “那就好,至少一千年后人们不必像这样生活了。” 晴明打断我的话,宽慰一笑。 他是听不下去一千年后人们生活多美好,现在摆在眼前的却如此残酷。 右大臣平安府邸。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给口饭吃,我女儿快饿死了。” 面色枯黄干瘦如柴的老头儿不停哀求。 “滚——” 换来一句冷漠无情的话。 守卫恶狠狠地踹他一脚,老头儿失去重心在地上滚了几下,又急急忙忙爬过去继续哀求。 守卫正要踹第二脚,这时,晴明的声音响起: “——住手!” “晴明大人!快请进。” 守卫换脸比戏曲“变脸”还快,眉飞色舞,点头哈腰。 晴明不予理会,径自推门进了府邸。 我瞟了守卫一眼:真是个“变色龙”! “晴明!晴明!你终于来了!” 迎来的是一个中短身材,浑身横肉,红光满面的男人。一身荣华富贵,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想必来人就是右大臣平武成。 晴明礼节性颔首一笑,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带着些疏离与傲然。 “我女儿上月突然卧床不起,在夜里常常梦游,又大哭不止。近日来更是严重,高烧不断。” 我们在右大臣平武成的带领下,来到他女儿酒泉子的处所。 躺在床上的女子是一个美丽古典的很有日本味的女子,静静躺在床上,眉宇间隐约有股黑团游动,双唇发紫,面色十分不好。 “晴明,可有法子?” 右大臣平武成露出所有父亲都会有的担心。 晴明略一思忖,了然在胸,淡定一笑: “方法倒有,只要右大臣您把扣留救济百姓的钱悉数全发,我再作法,即可无事。” “大胆!你敢说本官贪污!” “那便恕晴明无能!” 说着晴明转身便走。 “慢——”右大臣平武成吃软下来,“为了女儿,我做!” 晴明满意地点头,眉眼含笑,却无暖意。 五、酒泉子(二) “蜜虫,还记得我教你画的符吗?” “五角星?” “啊——干嘛又打我?” 这人,当我后脑勺是练习的沙袋吗? “叫‘桔梗印’。” “桔梗印?” “以后再解释吧,先画符。” “我画行么?” “我相信你。” 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他却说相信我?按照他的要求,我在酒泉子的床下画了一道大大的符,又在相对的墙壁上画了四道符。 “蜜虫,你一个人留下来没问题吧?” “驱妖除魔的事我不会,照顾人还是没问题的。” “好,你先暂时呆一下吧。” 晴明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我,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我搬把椅子坐到酒泉子床边,看着她秀美的双颊面色潮红,双眼紧闭不时呓语什么。窗外,风吹散乌云渐渐露出满月。 “满月,阴极。” 耳边突然回响起晴明的话。满月,阴极? 床上的酒泉子终于有了动静,眉间的黑雾慢慢清晰,开始游离。郁积的黑影越来越浓。 我伸出手想探探她发烧的程度。 手未触到额头,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抓住我。酒泉子的眼骤然睁开,猝不及防我被她用力拉过去。 “晴明!” 我本能脱口而出。另一只纤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一时间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我听到她邪魅地喘息,脸皮撕裂的声音,牙齿生长的声音,她要起变化了!很快,她的獠牙抵住我的颈脖,饥渴地嗅着,被她钳制住的我动弹不得,任她摆布。 锋利的触感从脖间传遍全身,还差一点,皮就要破了。我绝望地闭上眼,莫非今天真要命丧黄泉了? 心中一痛,晴明…… 我在心中呼唤,濒临死亡的感觉淹没我,我却有丝安心,像沉在大海里的人抓住了浮木,晴明他会来救我的。 千钧一发之际,门猛地被打开,一把折扇飞来,准确无误地击中我身后的酒泉子。 “快逃!” 钳制我的手一松,我赶紧奔向晴明。他要布法了! 我刚一越出界限,身后的五角星就亮起来,正是我画的五道符! 床下的五角星发出光芒束住酒泉子的双脚,四周墙壁五角星两两相对,互通光芒,连成片束住酒泉子的身体。酒泉子在里面哀嚎,挣扎,始终不能挣脱出来。 看着酒泉子拼命挣扎,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晴明以我为诱饵引酒泉子起变化,现出附在酒泉子身上的原形,才能用桔梗印束缚她。 晴明没有继续下去,静静等待“酒泉子”平静下来。 “哼,别太得意。别忘了,今天是满月!郁结的怨气在这一天释放,灵魂的诅咒在这一天显现。” 估计精疲力尽了吧,“酒泉子”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眼中的凄厉仍是骇人。 “你到底有什么怨气?” 晴明正色道。 “哈哈哈哈”“酒泉子”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两行殷红的血泪滑下来,望向我们,“假公济私,明是报救济灾民,暗中暗度陈仓,我们苦苦渡难,上门哀求,他却花天酒地,不理不睬。饿死了我爹,打死了我娘。人不能把人怎么样,我就化作怨鬼,咒他不得好死。” 这么听来,她是自杀死的,为了报仇。 真是个可怜的人,不对,是个可怜的鬼。 晴明的眼中亦有一份悲悯,但很快,他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样子。长眉一挑,笑意渐浓。 “只可惜,不能如你所愿。” “怨鬼,怨鬼,快快归去!”晴明展开折扇挡住满月,扇中五角星现出光芒,金黄色的星光驱散了幽幽的月光。 “酒泉子”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晴明?” 看着“酒泉子”久久没有反应,我担心提醒。 “去把酒泉子扶起来吧。” “啊?又要我扶?” 我仍心有余悸。 “她走了,这才是真正的酒泉子。” 晴明转身,默然。 走了?什么意思?灵魂安息,或是消散? 看着晴明不语离开的背影,我不忍问出来,心中一片惆怅。 “女儿!女儿!” 右大臣平武成匆忙奔来,十分惊喜。 “爸爸!” 酒泉子目光澄澈,泪眼盈盈。 父女欣喜抱在一起,像天下所有的父女一样。 晴明,我想到晴明还在大门口等我,来不及欣赏眼前温馨感人的一幕,我该走了。 月色下,晴明倚门而立,白衣胜雪,又略显落寞。 “你来了。” 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含笑,不经意露出一份惆怅,像极了自嘲。 “晴明!晴明!请留步!” 右大臣在源博雅的带领下急忙赶来。 “多谢晴明出手相救!不知晴明可知缘由?” 右大臣平武成十分感激。 “怨鬼。” 晴明淡淡吐出两字。 “又是这些贱民!” 右大臣平武成愠怒,神色十分鄙夷。 “贱民又如何?贵族又如何?不一样是由父母嫡出,是条人命吗?!” 晴明凛然正气。 我爱死这样的晴明了!淡泊不羁,又仗义执言。 “晴明!” 博雅小声提醒,示意晴明不要和右大臣发生正面冲突。 “哈哈哈哈” 晴明兀自一笑,潇洒前行。 听到他叹息般的声音传来: “这哪是怨鬼,分明是人怨!” “蜜虫,要紧吗?” “不……” 我坐在亭边,摇摇头。今天的晴明很是令我心疼。 皎月悬空,水波粼粼,静谧幽深。 “我看看。” 对上晴明关切带有歉意的星眸。 我不自觉点点头。在现代穿过多少次的吊带连衣裙从未觉得不自在,在晴明面前,我羞涩地拉下高领,露出洁白的颈脖,脖上有明显的两点红印。看着他有些紧张。 晴明仔细检查一番,放心一笑。 “幸好没被咬破。” “晴明……你是以我为诱饵吗?” “我一直在外面守着。” 晴明抬头凝视我,目光澄澈没有一丝欺骗。 “那我以后岂不每次都要……” “不会。满月之际,如果强行逼迫附灵现出原形,只会灵肉俱毁。一般情况下稍稍施法便可。” 晴明耐心解释。 “蜜虫,那时你害怕吗?” “不怕,只是觉得绝望。”想想,我又摇摇头,“不是不怕,是我相信晴明你一定会来救我的,甚至……觉得安心。” “那万一我不来呢?” 晴明笑问。 “我就死了呗。” 我吐吐舌头,做出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 “蜜虫,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当你和酒泉子独处的时候,我一直在窗外隐身看着你们。况且,屋内有我的五星阵法,我才会放心让你进去。我绝不会仅仅拿你当诱饵!” 晴明的眼中有些动容,甚至有些……坚决。 他垂下头,半响,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很傻吧?” “啊?” “明知无力改变社会,还是做不到完全沉默。” 他是指与右大臣平武成争执的事吗? “不会呀!晴明,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小时候崇拜你神奇的法术;大一点,敬佩你驱妖除魔的正义;再后来,迷恋你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又从容自信的独特气质。初见你时,被你迷人的外表吸引,现在,我最爱的——是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晴明仍旧低头不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知道吗?从小我就看关于你的小说,关于你的电影,关于你的动漫,搜集你的一切信息。看过《阴阳师》,看过《安倍晴明传记》,看过……” “一千年后我竟这么有名?” “当然!你都不知道你在我的童年中占了多大比重!不只是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痴迷你,为你疯狂。你的事迹成为日本家喻户晓的故事,还飘洋越海传到了外国……” “不是只有达官贵族才能显赫有名吗?” 晴明的声音充满了自嘲和不信。 “如星辰般闪耀的你也很出色呀!” “原来,你竟这么关注我。” 晴明抬头,眸中一丝得意,几分捉弄。 “我……” 我顿时哑口无言。看着晴明诡计得逞后狐狸式的“奸笑”,他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等等!我刚才说了什么?我说我迷恋晴明,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向他告白了? 唇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晴明看向我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温柔,温柔得有点陌生。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晴明。 他缓缓向我靠近…… 我一阵阵后退…… 最后,实在退不了,仰靠在雕栏上。 晴明,其实并不是文学中所描写的那样,淡泊弃世,清冷孤傲。他也心系天下,他也悲悯叹惋,只不过他所处的时代太黑暗,他就只能吟风颂月,赏花饮酒,过着闲云野鹤般的隐居生活。 他用淡然自若,掩盖流言蜚语带给他的伤害;他用清冷孤傲,隔绝与达官贵人同流合污;他用风轻云淡,坦然直视现实的残酷。 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留下失神的我。 “咚”的一声,溅起湖水一片。 我失去重心直直掉进寒冷的湖水中。 “晴明,你又捉弄我!” 六、樱花雨下的浪漫爱情(一) “晴明大人在吗?” 清晨打开门,门前的人毕恭毕敬。 “这是右大臣平武成的心意。” 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几马车的绫罗绸缎停在门前。 “不用了。” “晴明” 我回过头去,看他身着一身白色单衣,休闲舒适。 “回去告诉右大臣平武成,真要谢晴明,不如善待百姓。” 门前的随从满脸尴尬。 右大臣平武成的钱谁不知道是黑来的,咱们的晴明就是正义,不收赃款! “晴明——” 一声清朗的问候传来,源博雅一身玄色,神清气爽。 “博雅大人!” 我十分高兴,上次多亏源博雅的几次出手相救,不然我都不知道衰成什么样子了。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呢! “三月初,樱花开,我们带上蜜虫赏花去吧。” 哦,看不出来,源博雅还挺有孩子气的一面嘛。瞧他满脸兴奋期待的样子,咱们晴明能不答应吗? “也好,成天降妖驱魔也该换换心情了。蜜虫,好好看看千年前的大和樱花盛景吧,保你不后悔!” 晴明略一思忖,当然不会扫了源博雅的兴致,爽快答应。也不忘指着我打趣。 源博雅笑得跟孩子似的,天真快乐,难掩激动的神色:“咱们赶紧出发!” 我乐了,我们这是要去————郊游! 漫山的樱花盛开,绚丽迷人,满树烂漫,如云似霞。粉红的樱花花朵极其美丽,娇羞动人,不时有娇嫩的花瓣飞下。 这就是世界闻名我却无缘一见的——樱花雨? 我左瞧瞧,右转转,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这也稀奇,那也宝贝。还不时围着晴明问东问西。 “这也稀奇?” 晴明笑问,有些宠溺。 “当然!” 我理直气壮。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有幸赏到樱花胜景! “我问你,樱花哪里最迷人?” “哪里都迷人!” 我顶回去。 “樱花最迷人的——是它的精神。” “精神?” 我好奇。 “对!樱花落时不污不染,干脆利落。人生短暂活着就要像樱花一样灿烂,纯洁和美丽。即使死,也应该果断离去。” 他这是在说武士道精神吗? 我鼓鼓嘴:人家赏花的好兴致都被他破坏了! “那……晴明,你知道吗,樱花也有另一种精神很美哦!” 我眨眨眼,示意晴明猜。 晴明笑而不答,对我的问题鸟都不鸟一下。 我气了,捅他一下: “樱花也有一种精神叫——执着。在无限循环的生命中等待,象征一生一世永恒不变的爱。” 很显然,我的话引不来他丝毫的认同,还换来一记折扇敲打。 他肯定认为我幼稚天真,傻到极点。 粉红的樱花花瓣轻盈落在他肩上,宽大的白色狩衣迎风飘扬,浓艳的内里,斜飞入鬓的修眉,星眸动人,胭脂般的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与漫天飞舞的樱花相映,更显柔媚迷人。 “晴明……”我看得呆了,不禁轻唤。 白皙的脸泛起笑意,修眉轻挑,扬声: “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乐颠乐颤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你今天好帅!” 晴明露出些鄙夷的神色,我的回答很是脑残。然而,眸中的笑意却更浓。 与他并肩漫步在樱花雨中,感受春的气息。 走了许久,他停下来,问:“博雅呢?” 博雅?我四下一看,糟了,早已没了博雅的踪影。 “不好!蜜虫你快去找他!” 晴明一惊。 “博雅大人!博雅大人!你在哪里?” 我和晴明分开找他,找了许久,仍不见他的踪影。 穿梭在樱花林中,到处都是盛开的樱花,一模一样。我心中一阵不安,怎么走来走去都像是在走迷宫? 再这么走下去真的要迷路了,我匆忙回头去找返回的路,眼睛猛地一亮——博雅大人! “博雅大人!博雅大人!” 我匆匆跑去,任我怎么喊他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只见他立在一片樱花中,玄色的身影格外醒目。这里的樱花分外妖娆,花瓣红艳似夕阳,与之前看到的迥然不同,带有一丝诡异的美丽。源博雅静静凝望妖艳异常的樱花,神色忧伤黯淡,不停地呢喃自语。“青子……”他梦幻般地轻唤一声,一步步走向樱花深处。 青子?难道是《阴阳师1》中出现的青子?源博雅夜夜为之吹箫,魂牵梦绕,只可惜青子却早已心有所属最终因怨恨天皇变成妖怪,多亏源博雅舍命阻止才迷途知返死在源博雅怀中的女子。难道源博雅还是不能释怀? “博雅大人,不要……”话未说完,我被绊倒在地,不知从哪伸来的藤蔓紧紧束住我的双腿,使我无法起身阻止源博雅。满树的花妖艳似血,像在对我邪魅地讥笑。危险!源博雅快回来!眼睁睁看着源博雅的身影消失在樱花深处,我却无能为力…… 束住我的藤蔓松开,我软倒在地。不行,快救源博雅!靠着仅存的信念,我跌跌撞撞爬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地乱跑,晴明,他一定可以救博雅的! “晴明,博雅大人他……” 找到晴明的时候,他正不慌不忙地嗅着一朵樱花。看到我匆匆忙忙地赶来,竟淡然一笑。 我气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赏花嗅香!指着他大吼:“博雅出事了!” “我知道。” 细细把玩手中的樱花枝,眼神益发玩味,晴明平静回道。 我愣住,世传白公子淡定自若,可这也太镇定了吧! 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晴明淡淡一笑:“幻境非幻境,现实非现实,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岂能知真还是假?” 我哑然,这也太玄奥了,听不懂。 晴明看我一脸的迷惘,继续说道:“樱花林是假,心中的幻象却是真。一旦心认定是真的,便成了真的。” “你是说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樱花林是假的,是幻觉?那源博雅不是……” 我似懂非懂。如果我们被眼前的幻象欺骗,那源博雅怎么消失了。难不成——他还在附近,在我们看不见的另一个幻境里? “正是。”晴明点点头,又闻了闻手中的花,“蜜虫,你没发现吗?这些花可触可感,独独没有气味,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忽略它的气味了。所以它没有气味。” 我闭上眼想象玫瑰的气味,果然我闻到樱花散发出玫瑰的芳香。原来如此,可又一个难题出来了:我们怎么知道源博雅在想什么去他幻想的意境中去呢? “晴明,你在干什么?” 睁开眼就看到晴明拿着折扇四处扇扇,像极了农村里的村姑烧饭时扇风的样子。 “我正准备去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 我惊讶。 晴明的目光有些无奈:“不知是现实还是虚幻的地方。” “那我怎么办?” “你留下,蜜虫,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危险。” 晴明看向我的目光十分真诚,他轻轻叹口气,似有苦涩:“若我不回来,你要记得走出这里。或许停止思考任何事,完完全全静下心来,眼前的一切幻象就会消失,你就能走出这里。” 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晴明用眼神示意我把他的话听进去。几片花瓣向他飞去,围着他打转,美丽娇柔的樱花旋转,白色的狩衣随风飘起,依旧是淡定自若的微笑,似悲壮,似诀别…… 我的泪一下子全涌出来,脱口而出: “我怎么可能弃你自保!” “蜜虫……” 晴明不敢相信。 “就算你是为了源博雅,我也不会因此退缩或逃跑,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不行,蜜虫……” “我要和你一起去!” 脑海中响起在雨之圣庙源博雅决意陪同晴明前往天岩户时的话“无论你去哪里,博雅都要和你一起去。只要和你在一起,都没什么可怕的。”晴明与源博雅,与我之前早已结下深厚的感情。但我,也有权利选择与晴明共对危险。晴明,我要你知道,这世上,不仅源博雅可以陪你出生入死,我也可以为你出生入死。 “不管是多危险,不管是多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你。” 我向他走近,认真地与他对视,希望他能看到我眼中的真诚。 “你怕吗?” 晴明的眼中有些动容。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我摇摇头,十分坚信。 “你该不会是嫌我是个累赘,带在身边碍事吧?” 我笑问,知道晴明一定不会那样想。 “怎么会?”晴明笑笑,向我伸出手,眼中隐约透出些期待,“确定……和我一起?” 围绕他的花瓣越来越多,旋转得越来越快,模糊了他的样子。 “嗯”我认真点了点头,伸出手,握住他伸向我的手。晴明稍稍用力,我被及时拉了进去。樱花瓣开始飞速旋转,层层花瓣密密麻麻地将我们围在一起,留下我和他相互对视,看见彼此眼中的真诚与坚定,我的手被握得更紧。 过去,在我未出现以前,是源博雅陪着你;现在,源博雅遇到危险,由我陪着你去救他。这一幕,好像源博雅陪着晴明去天岩户时的情景,彼此对望,彼此坚信,彼此共同面对。 晴明,无论将要发生什么,我都不怕。有你和我在一起,就好。 七、樱花雨下的浪漫爱情(二) 樱花瓣渐渐消失不见,风停了。再看去时,原先的樱花林早已无影无踪,皎洁的月光洒下,铺满山路。原来这里是山。 晴明摇摇头:“依旧是幻象。” 我心一紧,望向晴明,晴明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山路崎岖,蜿蜒盘旋。夜色幽幽,杂草丛生,纵横相错。晴明牵着我,踏着枯枝野草,一步步向山上行走。凉凉秋风,万籁俱静,感受到晴明手心传来的温度,听见自己的心在这样寂静荒芜的夜跳得格外快,格外响。 “蜜虫,”晴明回过头鼓励我,“就快到了。” 浓浓的夜色下,寂静的山林中,晴明牵着我,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映在暮山中,坚定执着。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行了多远,心中被晴明无声的执着默默感动着,随着他的步伐艰难向前。 绕过一道弯后,眼前豁然开朗。空旷的山野,一条笔直平坦的大道直通一座茅舍小屋。我和晴明相视一笑,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 凄凉的琵琶声和着悠远的笛声传来,月色幽幽,十分动人,引人沉思。晴明看我一眼,沉声道:“是博雅!”我看向晴明读懂了他的目光,跟着他小心翼翼移过去,尽量不发出声响。 “吱——”晴明推开门,皎洁的月光照进屋内,驱散了黑暗。博雅从音乐中回过神来,停止吹奏,惊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我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人跑来这里逍遥快活,害得我和晴明白担心。 “是客人吗?”里面的男子依旧弹奏琵琶,音色凄美,哀怨动人。半倚着墙,发丝凌乱卷缩,在幽暗的光线中模糊不清。 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又是什么魔呀鬼的,至少相貌峥嵘可怖吧。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简直就一凡人嘛! “你为何事弹奏?”晴明微眯起眼,精锐地打量他。 “晴明,他是好人,我们才在一起聊天奏乐了呢。”博雅生怕晴明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忙上前解释。 晴明不悦地瞟源博雅一眼,示意他不要出声,目光继续紧逼男子。 “我在等一个人。” 男子幽幽开了口。 等人?拜托,有你这么等的吗? “是这样啊……”晴明狡黠一笑,目光渐冷。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弓箭,箭头上挂着五芒星咒符,蓄势待发。 “不要!”源博雅大惊失色,几乎是用身体挡在晴明的箭前,摇头恳求他,“别杀他,晴明。” “他的怨气太重!”晴明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凌厉,转而斥责源博雅,“你看不见他的血腥气十分重吗?那朵朵樱花都是人血幻化而成的,多少人死在他的幻象中!” “想当初,我也为爱疯狂过!”源博雅声嘶力竭,眼中分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声音小下去,“他不过是想等他心爱的女子归来,爱能有什么错,我不也为了青子……” 源博雅的心是很痛的吧,为了与青子相见,夜夜为她吹箫,却不能得到她的允许见一见她的真容。即使这样,源博雅仍旧夜夜吹奏,只为她听一听自己的心声,听懂箫声中暗含的许多深情;见到她的真容时,她却早已入魔,为了别的男人,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天皇;他甘愿伸出手臂让她咬,只为她能发泄心中的怨恨,迷途知返。赌上性命换取她临终前的安息,只有青子唯一的一句“如果早点和博雅相遇,可惜太晚了”是他爱情中唯一的温存吧。 看着哀伤执着的源博雅,晴明终是妥协了,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 “哈哈哈,你若杀我便来杀我好了,只是,让我临终前再见她一面,才能了却此生心愿。”男子靠墙,颓废失意。 “我和她在樱花林中约定,等到第二年樱花烂漫时,便与她……成亲。”男子柔声低述,像在讲述一个梦幻般的故事,顿了顿,缓缓开口,“可我等了又等,几十年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她回来。” 晴明皱眉:“你可知时间已过去了千年?” “过去了千年?”男子大惊,“怎么会?怎么会……” “你爱的人怕是早已去了。” 男子痛苦地抱头,许久,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重新燃起希望:“不管她是死了还是投胎转世,我都要再见她一面。只要她还有一丁点的记忆,一定会想起我的,求你,求求你们,帮帮我!” 实在不忍看下去,我转向晴明:“晴明……” “答应容易,实现难。”晴明也是一脸为难,“时过千年,如何去找她?若是死,灵魂投到了哪里?若不死,天地之大,又去了何方?” 心一点点下沉,是啊,千年已过,如何去寻? “她的名字叫——雨姬。” 男子仍不甘心。 “雨姬?”我惊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就是传说中待嫁时不幸死去的可怜女子吗?死后化作幽灵,专爱与男子共一把伞,所到之处必会霏雨连连。 “这就好办了!” 晴明的眉头舒展开,笑意渐浓,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博雅我们走,这就带你思念的雨姬来。” “慢着,”几根琵琶弦横在源博雅和我们之间,卷发男子傲然一笑,“人,我暂且留下。等到你们带来雨姬,我再放也不迟。” “你——”我指着他,真是阴险狡诈的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一箭射死他来得容易。 晴明不悦地看向他,目光寒冷威严。男子坦然迎上晴明的目光,自在地笑笑:“博雅大人,我自然不会亏待。带来了雨姬,我一定立马把他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晴明转向博雅,博雅朝他点头,晴明又瞟了男子一眼,思忖片刻,拂袖而去默许了男子的过分要挟。 铜镜前,我已换好了衣服。一袭玄色宽大的官服衬着我白皙的肌肤,洗去了铅华,擦去唇上的朱丹红,浓黑的眉笔用力画出剑眉,眉如刀刻,漆黑如墨。晴明挽起我的长发,为我带上高冠。镜中的公子白面瓜子脸,浓眉大眼,周身穿着极不协调,身材略显娇小,高耸的长冠与微小的脑袋十分不搭配。 “好一个小白脸。” 我不满瞪向晴明:“你不是男子的吗?干嘛让我去引雨姬。” “我不是阴阳师嘛,哪有女鬼愿与阴阳师共伞?” 晴明不怒反笑,问得我无话可答。 我不舒服的摇晃着小脑袋,头上顶了千斤重似的,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脖子酸疼:“不戴头冠不行吗?” “不戴头冠如何藏住你的一头长发。” 我白他一眼,头上的高冠像展开的扇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比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好过。 “博雅的安危全靠你了。” 晴明认真看着我郑重道。 抱怨归抱怨,我当然深知责任重大,用力点头让晴明放心。 八、樱花雨下的浪漫爱情(三) 艳阳高照,热辣似火。汗,烈日下的人穿着显眼的玄色大官服,头顶高耸屹立的长冠,撑着一把大雨伞,身影娇柔,径直前进。 我靠!这大热天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不提鬼影了。晴明也不会选日子,偏偏选了春日里最闷热的一天,怎么看都像夏天。 好不容易出现了两个人影,一大一小。还没来得及欢喜,小孩的话把我气个半死—— “妈妈,快看他是不是有毛病啊?大晴天打雨伞。”小孩稚嫩的童声天真无邪,捂着嘴笑我。 我狠狠瞪他一眼:本姑娘就是大晴天打雨伞怎么了——防晒! 他的母亲瞅瞅我忙拉着他离开,避之不及,肯定认为我是怪胎。 衣服被汗水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烈日下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挥汗如雨,渐渐体力不支,伞也举不正了。 就在伞歪斜的一秒钟,我明显感到有一股力道又重新将它扶正,丝丝细雨飘来。我心中一喜,雨姬来了吗? 雨丝缠绵,温柔,娇羞,如女子的温婉灵动。我撑着伞徐徐向前,感受蒙蒙细雨的凉爽沁人心脾,瞬间驱散了烦闷与燥热,惬意啊。雨丝飘得很慢,我怕雨姬跟不上来刻意放慢了步伐。所幸一路雨丝未停。看来雨姬一直与我共处一把伞下,不敢想象身边的雨姬会是什么样子,我一心一意念着如何让她不离开。 伴随着一路的雨丝我终于来到约定的樱花林前,悬着心这才放下。雨丝仍未消散,很好,雨姬跟着我来了。下面的问题就是:如何让雨姬现身,与那男子再见一面。 正当我陷入思考中,幽幽的琵琶声响起。满树的樱花瞬间开放,花开似锦,唯美如画。一片,两片,樱花瓣开始飞舞,花瓣渐渐多起来,渐欲迷人眼勾人魂。好美呀…… 身边渐渐现出一个朦胧的身影,我回过头去,身边的身影一点点清晰完整。女子深深凝望漫天飞舞的樱花瓣,眼中似有许多深情许多惆怅。乌黑的秀发两缕垂前,其余的仅以素雅的玉簪轻挽垂下,发似瀑布。一袭浅黄的丝纱勾勒出女子的曼妙曲线,雪白的肌肤隐隐透出来,与我共撑雨伞,目光哀伤。 原来雨姬是如此清秀的女子啊!我识趣地赶紧把雨伞放下,没有雨伞的遮挡眼前的盛景尽收眼底。雨姬徐步向前,望着这一片樱花林,娇嫩的粉瓣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中,珍珠般的莹莹泪珠缀下,她轻唤:“次郎……” 琵琶声骤然停止,紧接着发出更快更急更欢快的调子,圆润动听,像夜里唱情歌的歌郎诉说甜蜜的爱恋。漫天纷飞的樱花瓣开起了舞林盛会,摇曳轻舞,时而俏皮可爱,时而柔美至极,缠绵缱绻,万般依恋,千般风情。女子的手轻轻抚上樱花枝,柔情得像抚摸自己的恋人,缓缓滑过,簌簌掉下的眼泪落在地上开出朵朵樱花。 乐声渐趋平缓,音色深沉,夹着着凄凉与失意。雨姬早已哭成泪人,痛彻心扉。盛开的樱花深处,男子的身影出现,抱着琵琶,骨骼分明强劲有力的手一抹一挑,发出浑厚的乐声。 “泰成次郎!”雨姬失声,缓缓向他走去,步伐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场梦。 弹琴的手停下,泰成次郎深深凝望她,似有责怪:“我等了这么久,为何你迟迟不来?你可记得,就在这片樱花林中,你与我的约定。” 说罢,他仰望漫天飞舞的花瓣。 “我迟迟不来,是因为……我死了。”雨姬声音哽咽,十分忧伤,“就在我准备好嫁妆去找你的那天,天降大雨,山体突崩,我从山崖坠落。等我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我遗失了生前的很多记忆,可心中一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不停地告诉我要去找一个人,我记不清他的样子,只是不停地找。遇到打伞的男子,我就会跑去和他共伞,每一次靠近又会感到深深的失望,可我……还是不停的找下去,找不到心中就空空的。直到看到这片樱花林,我才想起我们之间的许多事情,终于记清了你的模样。原来,我久久在世间徘徊不愿离去的原因……是因为你啊……” 雨姬向他靠近深深凝望他,动情地诉说。 泰成次郎先是一怔,随即丢开手中的琵琶紧紧拥住她。千年后终于重逢的恋人紧紧拥在一起,用漫长的时间凝结的思念,用等待证明的执着,用如一见证的真情,全在这千年后深情的再次相拥。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一幕更感人,更唯美? 我吸吸鼻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扯扯晴明的衣角,晴明看我泪眼婆娑的样子,不禁好笑地扣下我的前额,拍拍我的肩让我不要难过。 “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雨姬依偎在泰成次郎怀中,笑靥如花,露出所有沉浸在爱河中的女子都会流露出的幸福。手抚上泰成次郎的眉眼,笑道:“你还是一样,俊朗迷人。” 泰成次郎捉住她的纤纤手腕,认真看着她郑重道:“今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曼舞的樱花瓣围绕在他们身边,似在为他们祝福。时间仿佛凝滞,天地间只留下他们相互依偎的甜蜜。 “次郎,我还有一人要谢。” 雨姬仰望泰成次郎,得到他的赞同目光后,牵着他,款步向我们走来,看向我笑道:“公子……” 我急忙摆手:“我不是公子!” 雨姬愣了片刻,温婉一笑:“不管你是什么,雨姬都在此谢谢你。没有你,我和泰成次郎也不会再次相遇。”说完,与泰成次郎相视一笑。 我彻底无语,我不是公子,不就是女的吗?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女的?我不是女的,那你以为我是谁?难不成我是人妖啊?哇哇哇,我在心底呐喊:我是女的!我是女的! 看雨姬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误会了,晴明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不满,冲我一笑,幸灾乐祸! “晴明大人,我和雨姬能够重逢多亏了您的帮助。晴明大人的恩情泰成没齿难忘,泰成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要行礼,晴明止住了他,笑道:“力所能及的事,理应是义务,何必记在心上?” 这才发现晴明也有古道热肠的一面,我更喜欢他了。晴明,好样的! 泰成转向源博雅:“博雅大人,多谢您的开导。这几日聆听博雅大人的劝慰与音乐,泰成受益匪浅。正所谓曲高和寡,音乐中知我者莫过博雅大人。泰成若有冒犯,还望大人包涵。” 源博雅憨厚一笑,回道:“我遇到泰成算是遇到了知音。” 泰成感动一笑,看向一旁的琵琶有些不舍:“我和雨姬的心愿已了,再留在世上也无意义。若博雅大人不嫌弃,当作是临别赠物吧。” 泰成次郎回到雨姬身边,向我们告别。看他们俩并肩站立,我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们,但愿他们能够生生世世再不分开。他们的身影淡了,樱花林随着他们的身影一起消失得不留痕迹。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生机勃勃一片。方才的樱花林消失了,寂静幽深的暮山也消失了,眼前是平坦柔软绵延起伏的山峦,我踏在如茵的草地上,感受春的气息,问晴明:“现在是实象吗?” “是。” “哇,真舒服。好贴近大自然。” 我张开双臂,放眼四望,这里不比樱花林的美丽,不比暮山的寂静,但可以拥抱大自然,十分亲切。 “幻境实境何必那么计较,心若认定,便是实境。” 晴明的话传来,是啊,幻境与现实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对雨姬和泰成次郎来说,樱花林就是实境;对我来说,有晴明在的地方就是实境。无论是虚是实,在我看来都是真的。 “晴明,你很有做媒人的天分哦!” 如果不是晴明相助,泰成次郎和雨姬这对恋人怕是难以相聚的吧。没想到晴明以阴阳师的身份还穿了回红线,嗯,可以做兼职了。 “媒人?” 晴明修眉一挑,反问。 心虚地吐吐舌头,“媒人”这个词在平安时代出现过吗?不知道晴明听不听得懂,反正阴阳师我惹不起,赶紧转移话题,瞎指着天空乱喊:“飞天大恐龙!” 晴明额头冒出三滴汗,黑线。 太扯了吧?换个话题,我思索着寻找什么景物,却看见——源博雅瘫软倒下。 “博雅!” 晴明惊呼,及时接住源博雅。 “博雅!博雅!”晴明用力摇晃他,眼中尽是关切。源博雅面色苍白,双眼紧闭。 “博雅大人怎么了?” 我慌忙跑过去,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蜜虫,快,回去。” 晴明不由分说,立马将源博雅背在背上往回直奔。看着晴明修长瘦削的身体却要背着源博雅这个庞然大物,很是心疼晴明。这样紧张的晴明我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没有先前的淡定自若,眼中尽是关切焦急。心中竟突然有了一丝失落,晴明还从未用那样的眼神对待过我。 九、无法抑制的思念 源博雅平静地躺在床上,睡容安稳,像一个熟睡的孩子。晴明守在他的床边,不肯离开片刻。 “怪我,一时疏忽,忘了人与幽灵是不能呆太久的。” 晴明满眼自责。 “晴明……” 我想安慰他,又不知说什么好。 “泰成次郎是地缚灵,我竟然让源博雅独自与他呆了这么久!” “地缚灵?” 我诧异。 “就是不肯离开原地的幽灵。泰成次郎为了等雨姬,一直到死也不肯离开原地。那天我们看到的暮山景色就是泰成死去时的景象,他的灵魂保留了死时的记忆,所以他始终留存在自己的幻象中,才不知道自己已死。盛开的樱花林是他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幻化出来的意境,迷惑了自己,也迷惑了他人;雨姬则是lg,就是俗话说的徘徊在世间的‘游魂’。” 晴明低下头:“我怎么如此糊涂,凡是幽灵阴气必重,源博雅的病是阴气所致。” 我转身端盆水进来:“我来照顾博雅大人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去歇一下。” “还是我来。” “不,我来,你应该休息一下。” 我抗议。 我的抗议不起丝毫作用,晴明不容我争辩地接过木盆,拧干毛巾,一下一下擦在源博雅脸上,动作仔细,表情认真。 我呆立在一旁无事可做,看着晴明心无旁骛地悉心照顾源博雅,我突然觉得自己放在他们中间是多余的,晴明和源博雅之间没有我可以插足的余地。顿了顿,我只好转身出去。 次日清晨,我还是放心不下,来到晴明的房前。源博雅依旧沉睡不醒,晴明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握着源博雅。不知怎的,心中迸出一丝难过,还有些酸酸的。我这是怎么了?吃醋吗?源博雅,我也关心他,只是看到晴明这样对他,有些不舒服。 脑海中晴明和源博雅在一起时的情景又开始不断涌现。在《阴阳师1》中源博雅被妖魔杀死,高傲淡定的晴明抱着他痛哭茫然失措,青音点出“博雅对你很重要”“你和博雅大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晴明甚至不惜以好友青音的生命为代价通过泰山府君祭舞换来源博雅的重生;在《阴阳师2》中源博雅舍命陪晴明共赴天岩户,生死相随;还有,源博雅昏倒时晴明的紧张焦急。 源博雅对晴明很重要……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他们也许真的是那种关系,后人猜测的那样,两个男人之间纯朴的同性之爱。 我摇摇头,遏制自己胡思乱想,不要再想了,什么都不要想了!思绪一片混乱,心里憋屈得很。对,不要想,不要想,我正欲离开,意外瞥见晴明趴在床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盖,这样睡会着凉的! 轻手轻脚走过去,将宽大的毛毯盖在他身上。我已经够小心的,不料还是惊醒了浅睡的他。 “蜜虫。” “……” 我一时手足无措。 “博雅大人还是没醒吗?” 晴明点头,面色忧愁。 “蜜虫,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 对上他关切的眼神,我垂下眼帘不让他发现眼底的失落,慌忙掩饰:“没……没有,可能没睡好。” “这儿有我照顾,不用担心。” 凡是源博雅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从不让别人插手。 “晴明……”我喃喃开口,看向他,“如果博雅大人沉睡千年,你会等他吗?” “我……会的。” 晴明没有犹豫。 不该问的,为什么我要忍不住问出来。如果源博雅沉睡千年,晴明也会像泰成次郎一样守候他千年吧。为什么我会想哭? 难道我喜欢上晴明了?不,可能是独自处在陌生的世界中觉得寂寞吧,或是泰成次郎与雨姬的故事让我感伤,我试图欺骗自己。 心中的失落不断被放大,我转过身,晴明看不见我掉下的眼泪。 深蓝的夜色,琵琶声幽幽,源博雅抱着泰成次郎留下的琵琶独自弹奏。这已是源博雅醒来的第三日,病还没好就嚷着要弹琵琶,我和晴明没办法,只好随他。 弹了好一会儿,源博雅停下,仰望一轮明月。 晴明悠悠品一口茶,放下,问道:“怎么不弹了?” “晴明,若是人的心中有了思念,该怎么办?” 源博雅若有所思。 “能怎么办,”晴明笑笑,“大不了像泰成次郎一样啰。” “又在想青子!” 我不失时机接道。 “胡说!我才没有!” 源博雅像被抓到的贼,死不承认。 “青子——” 我故意大喊,拖着长长的高音。 可能被我弄郁闷了,源博雅低下头自顾自的狂吃东西。怕他真生气了,我没有继续喊下去。晴明笑着欣赏我和源博雅斗嘴,没有作声。 满庭的花开了,充满春的气息。我四处绕着采摘花朵。 晴明和源博雅共赏一树素白小花的淡雅,享受微风拂面的清爽,品酒对饮。 “晴明,人要怎样才能变成鬼?” 源博雅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这个嘛,”晴明顿顿,眸中含着狡黠,故作神秘,“给你打个比方,一个男人思念着一个女人却得不到她,夜夜吹笛排遣愁闷,久而久之,这笛就有了灵性。” “然后呢?” 源博雅听到吹笛十分紧张,聚精会神听着。 “然后嘛,笛懂得了主人的心思,为了替主人排忧解难就把灵性给了主人,主人就成了鬼。”晴明刻意压低声音。 源博雅一惊,像是被吓到。嘴张成“o”字型,食物哽在喉咙吞不下也吐不出。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狐疑道:“真的会变成鬼?” 晴明忍着笑点点头,一副肯定的样子。 源博雅竟信以为真,把食品扔在一边垂头丧气。半响,他红着脸问道:“晴明,我要是变成鬼了,怎么办?” “我就杀了你!”晴明作出“杀”的手势。 “你连我也杀?” 源博雅大惊。 “当然!我可是阴阳师。”晴明向前倾斜身子,装出肯定的样子。 “咳咳!”源博雅一口气呛到,憋得满脸通红。“咕噜”咽下口水,急着反驳:“胡说,我吹不吹笛和我变成鬼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正好我绕到柱子后,抱着满怀刚采摘的花,斜着身子望着他甜甜微笑。 “啊?晴明你——” 源博雅如梦初醒。 “哈哈哈哈……” 晴明早已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了。难怪晴明总喜欢捉弄源博雅,因为源博雅实在太好欺负了,随便一句话都能听信,真是傻得可以,太可爱了! “哈哈哈哈……” 源博雅又露出标志性的憨笑,毕竟我们都笑了,他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吧。看着他笑的样子,浑然忘记了他是我们愚弄的对象。 总结的结论就是:老实的人好捉弄,大度的人好欺负。 十、溺之女的冤屈(一)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明媚的阳光洒下,给人暖暖的感觉。沐浴暖春的温暖,感受迎面清风吹来的清爽,闭上眼睛深呼吸,融融的暖意在心底荡开。 再过不久夏天也快来了吧。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洗过澡了。不想倒好,一想反而越想越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素来听说日本的温泉有名,在古代呆了这么久,身上都快臭了。当然要趁春天温度不低的时机去洗一洗。 这样想着,我扯扯晴明的袖子,努力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晴明……” “怎么了?” 晴明被我弄得一愣。 “我……我想洗澡哎。” 我满脸堆笑。 “这里?” 他相当惊讶。 “这儿有温泉吗?” 也不晓得他听不听得懂,古代温泉叫什么?汤池吗? “好像有,可是你……” 晴明担忧地看着我,一副难言的样子。 “没问题啦,不过洗个澡而已,不会有危险的。” “万一碰上妖怪了。” “我不有你教我的五角星防身吗?” “碰”的一声,我脑袋上又挨一记。 “是桔梗印!代表象征宇宙万物的天地五行(木火土金水)之无灾无邪的阴阳道中祈祷咒符。听懂了没有?” “哦。”我随便敷衍一声,鬼才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哦,对哦,鬼才听得懂,因为鬼最怕安倍晴明的桔梗印了。这样一想,我“噗嗤”一声傻傻笑了。 长眉轻挑,我的走神被他尽收眼底,薄薄的胭脂红唇勾起,眼波流转,一股别样的风情自然流露,他俯身在我耳边轻道:“蜜虫。” 呵气如幽兰,我浑身血液顿时凝固。 “要不要我叠几张纸人尾随你去保护保护你?有式神服侍会更舒服列。” 声音轻若梦幻,温柔如下蛊,唇边勾出一丝坏意。 “不用!不用!” 我连忙摆手,谁知道是不是偷窥呢? 如果纸人看到什么晴明会知道吗?真奇怪,我好奇这个干什么? “那好。”晴明又恢复认真的表情,拿出咒符用细细的朱砂笔画咒。朱红的桔梗印浸透薄如蝉翼的咒符,泛出红色光泽,睥睨我,表情庄重,“带上它,护你周全。” 天,晴明单单站着身上的气势都犹如埃及的法老透出庄重威严,宽大笔直的白狩衣衬得他挺拔如松。难道这就是天生的气质吗? 将咒符匆匆塞入衣内,我雀跃:“你是同意我洗澡了?” 晴明瞟我一眼,忍俊不禁。 悲催啊悲催,我回古代洗个澡还要征求别人同意。想当年,我可是想冲就冲…… “快去吧,藤原道长还等着我们在。” “我会快点洗的!” 三步并作两步,我立马冲向山下。刚跑了一半又返回来喊道:“晴明,你还没告诉我温泉在哪里?” 顺着他的手势我立刻飞奔,真是个冒失鬼哎。做事总是丢三落四,问个问题也不问完 “哇,温泉哎!” 我兴奋极了,映入眼帘的是满山麓的春色。没膝的青草郁郁葱葱,在微风的吹拂下荡起阵阵波浪,温泉藏在其中,清莹如镜,水汽蒸腾,宛若人间仙境。泉边长着水仙、迎春花、鸢尾、马蹄莲、金盏菊、虞美人、美人樱、牵牛花、丁香、仙客来和很多不知名的花,花香扑鼻,春色撩人,仿佛花的世界,花的王国。 太美了! 我本能向四周望望,没人!迫不及待解开身上衣物,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因为经常有人拜访我家晴明,所以我常常穿着十二单衣正式服装接待客人,十二单衣是由唐衣、裳、上衣、打衣、五衣和单衣组成,单衣里面还要穿小袖,哎呀,脱起来麻烦死了!还有我身上的比扎、裙带、结发、宝冠这些累赘,呼——累死了!光脱完这些奇怪的服装已耗了我大半时间,最后我只留下穿越到这个时代时身上仅有的一套内衣,就当它是比基尼吧。我转身张开双臂飞扑向温泉。 “扑通——”溅起浪花一片。 温热的水瞬间包围了我,像母亲温暖的手抚遍我全身,连日来的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都不知道这是到平安时代的第几十个日子,也不知道在那边我的家人会怎样。想我在家里的时候,想泡澡就泡澡,想看电视就看电视,在网上还会有人给我发贺卡。氤氲的水汽蒸到脸上,鼻子一酸,有些想家了。 我忍住眼中打转的泪花,转移注意力看向岸边。岸边我的十二单衣乱七八糟的堆着。想我刚来这儿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晴明。狭长的眼眸明媚动人,轻挑长眉,胭脂红的薄唇微微上扬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唇边笑意盎然,眉眼俱是风情,美得似真若幻,一种狐狸式的魅惑一种自然的优雅就这样流露出。奇怪的是,我竟一眼就认出了他,太熟悉他了吧! 那时的我虽然通过小说电影对平安时代的背景知识有所了解,但在现实中仍茫然无措。尤其是在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陌生环境中,感到迷惘、彷徨和害怕。还好晴明收留了我,幸好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即使偶尔他会捉弄我,即使偶尔我会因为他的帅气犯几回花痴,总觉得很安心。一直忙于和他一起除妖驱魔,欢喜和他的相处,都没有时间认真想过家,多亏他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忽略了对现实生活的不适应。 十二单衣是他给我准备的,好像我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他准备的。当他第一次将十二单衣拿到我面前时我很嫌麻烦,使小性子怎么也不穿。他不怒反笑,耐心地给我一遍一遍重复着装的必要性,详细解释每件衣服的名称和穿法。拗不过他,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穿起他给我的十二单衣,我板脸,他却笑。 很多很多生活上的细节回想起来,才发现,晴明一直是那么细心的人。他一直不着痕迹地指引我在这个陌生的平安时代生活下去,不露声色地帮助我。托他的福,我还认识了源博雅,晴明的挚友,也是我的朋友。虽然不知道在源博雅看来我算不算朋友…… “姐姐……” 一声清亮甜美的问候令我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姬发式的发型,后方留着乌黑的长发,齐眉的整齐刘海,垂在两侧耳前的“发脚”齐至下巴,就是现在俗称的“公主头”。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给人古典的日本少女的感觉,十分天真可爱,像是从漫画里面跳出来的。 明明是我一个人去的温泉,怎么温泉中又多出一个少女?不过看她天真可爱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她噢!出于礼貌我也回了一句:“你在泡澡吗?” “嗯”少女甜甜应了一句。 哇……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可爱! 躺在温热的温泉中,感受春天斜阳暖暖,放眼远眺满目秀美的春色,闻着空气中混合着青草味的清香,连日来身心的疲惫和烦忧在千年前的温泉中静静流淌消融,身心从未这样放松过。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侧身看她,想跟她更亲近些。 “我一直都在这里。” 少女低下头,浓密的刘海挡住她的脸,似乎满怀心事。 “这里的花很漂亮吧?” 我随意摘下一朵牵牛花,放在口中吮吸,甜甜的汁液滑过舌尖。 “姐姐……” “啊?” 我集中注意力看向她,少女隐约有些悲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可以陪我吗?” 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少女抬起头,眼中充满期待。 “当然可以!” 我笑笑,一定是一个人久了太寂寞了吧。 “哗哗哗”少女轻轻向我划来,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十分亲切,令我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她的亲姐姐。 来到我身边,她张开双臂准备抱我,手刚刚触到我身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狠狠弹开,跌落到远处。 “你怎么了?” 我站起身准备去扶她,发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低头一看,内衣内隐隐透出金色的五角星光芒,是晴明的咒符。 少女虚弱地从水中爬起,眼神忧伤得令人可怜。 “姐姐你陪陪我好不好?我好寂寞。” 说完,她从水中站起身,“哗哗哗”水从她身上倾泻下来,露出她赤裸的肌肤。不自觉顺着流水看下去,她的肩下……她的肩下……竟全是阴森森的白骨!清澈的温泉池底竟然是堆砌的尸骨!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我慌不择路向岸边连划带跌地爬上去,胡乱抓了件衣服往身上边裹边跑,大喊救命。一秒也不敢耽误。 “晴明!晴明!……”大脑已没办法思考了,只能慌张地顺着感觉跑,路上不时有枯枝乱叶弄得我跌跌撞撞,顾不得身上哪里疼哪里不疼,没命地向前狂奔。 “鬼啊!救命啊!妈咪啊快来救我!不对……晴明啊快来救我……”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眼前赫然出现一双浅踏(鞋子名称),我立马抱住来人的双腿大呼救命。但一想,该不会是鬼吧?又条件反射般弹到一边爬起就跑。 袖子却被抓住了,心中一惊大喊:“鬼啊!” “啪”头上挨了一记。 “蜜虫!” “鬼啊!” 这只鬼怎么还知道我名字? “蜜虫!!”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蜜虫!!!” 这个声音是——晴明! “晴明!!!” 我转过身大呼小叫,只觉得有救了! “蜜虫,你怎么了?” 等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晴明不悦皱眉问道。 “有鬼……鬼啊!我在泡温泉,不知哪儿冒出来一个少女,她要我陪她,等她站起来,她肩下全是白骨。” 我一口气没喘快速说完。 略一思忖,折扇一收,唇角又浮现若有若无的笑意,晴明了然道:“哦——原来是溺之女呀。” “阿嚏” 这才注意到身上只裹了件单衣。好冷啊,我缩成一团。一件宽大的白狩衣及时为我盖上,我侧过去看,晴明竟然把白狩衣脱下来给了我,自己却只穿了最里面的单衣,显得单薄。 “怎么行,晴明……” “快穿上吧。” “你会感冒的。” “我没事的,你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人轻念咒语,纸片一下子变大变成狩衣,他不在乎地将它穿上,“放心了吧。” 看着他的新“狩衣”总感觉怪怪的,不晓得纸做的狩衣会不会薄,还是他只是想让我安心。 我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他却只是挑挑长眉示意我明白了,什么嘛! 十一、溺之女的冤屈(二) “晴明——” 源博雅你终于肯来了! “蜜虫,你怎么这幅模样?” “撞鬼了!” 我没好气地说,一连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找到路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那好,快上路吧。” 望一眼天色,晴明悠悠道。 “可是……”我抬起头,满怀愧疚地说,“我的衣服还在温泉旁哎。” “啊?” 源博雅急了,这一去一回天色就晚了。 ……“姐姐你陪陪我好不好?我好寂寞。”…… 少女的脸又浮现在我面前,忧伤又寂寞。 “她真的很可怜。” “谁?” 我白他一眼。 “就是我撞的那个鬼!” “哪个鬼?” 源博雅仍不解。 “溺之女。” 晴明接道。 “不是在温泉里才出现的那个妖怪?蜜虫——你泡温泉了?” 源博雅看着我惊道。 “别看某人柔弱的样子,胆可大咧,敢自己去泡温泉。” 晴明的话拖得格外长,我哪柔弱了? “晴明,我们不能放着不管!今天是蜜虫,明天又会有谁呢?” 源博雅急走到晴明面前正色道。这小子,只要涉及到危害百姓的事就义无返顾。这也正合我的心思,百姓咱先不管他,光是想到少女的样子我就心疼。 “藤原道长那边……看是要推迟几天。” 晴明叹叹,不再多说。 “这个溺之女嘛,得要人引才行。” “我不去!” 我赶紧先发制人。 “晴明,不要人引不行吗?” 源博雅无可奈何。 “鬼怪都是人心生事,蜜虫也不希望我草草封了她了事吧?得先听听她说什么,对了,蜜虫说她是少女,那么派少女去引她好了,同类人交流更加容易。” 说完,晴明和源博雅竟不约而同把头扭向我这边。 “都说了我不去了,不去!不去!怎么都不去!”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吃一次苦头就够了,干嘛还吃第二次! “不还有源博雅大人吗?” 我回道。晴明瞟一眼我,唇边隐约勾起一抹笑意,看来他已经明白我的意图了,忍住笑意他好笑地等待看出“好戏”。 “我怎么能行?” 源博雅一惊,白我一眼,那表情明显就是在说:你男女不分! “你男扮女装不就行了!” 我顶回去。 源博雅惊得眼睛瞪得滚圆滚圆,慌忙摆手:“不行!不行!成何体统!” “我还不是女扮男装过!” “那是。” 晴明不失时机应道。 “可是……我……” 源博雅还想说什么,还想找借口哇,哼! “我问你!当初找雨姬时是谁女扮男装?” “你!” “是谁救了你?” “你!” “那么——谁去引溺之女?” “我!”源博雅马上反应过来,急忙摆手,指着晴明,“他……他……他,晴明。” “我吗?”晴明靠近源博雅,唇角上扬,笑意渐浓(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狭长的眼眸眯起斜看着他,带着邪魅的妩媚,“你确定?” “我……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源博雅垂头丧气。 “就是嘛,我都为了救你女扮男装过,你就不可以为了我男扮女装一次?” 我叉着腰理直气壮,意外撞见源博雅的那个表情呀——欲哭无泪…… “晴明这样真的可以吗?” 源博雅一出来我们都笑翻了。 “不像?” 源博雅一脸郁闷,表情真是好可爱哦! “来来来,姐姐帮你弄弄。” 换来源博雅的白眼,我一时激动了竟没大没小的,改用现代语言了。 意识到自己错了,我赶紧换种口吻:“博雅大人,蜜虫帮您弄弄吧。” 其实源博雅已经弄得蛮好了,为了好玩我得让他更夸张一点。 “蜜虫呀,这件衣服有必要穿这么低吗?” “当然!我跟你说啊,泡温泉时女孩子都不会穿很多的。” 我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源博雅的衣服折叠系在他身上弄成抹胸裙子那样,有点现代的感觉。他的身材很伟岸,不适合女装。算了,只让他露露肩好了。 “那个,蜜虫呀,我快喘不过气来,你松点。” “不行,腰太粗了。” “真快喘不过气来。” “好,我知道了,会松点。” 给他调下裙带的松紧,感觉他的腰还是很粗,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古时中国最美的女子是怎样的呢?应该是小露香肩,纤纤细腰伸手可握吧。但怎么看,源博雅的熊腰虎背都与“美女”这两个字不搭调,尤其是他的身材一点曲线美都没有! “等等,我马上就来!” 我跑到山下摘了一个早熟的小西瓜捧上来。 “帮我把它砍成两半,要平均哦。” 源博雅不解地看向我,“刷”的一下砍成两半。 “把这个塞到衣服里去。” 我帮他把两半西瓜固定在胸前,又找来红花挤出红汁涂在他唇上。粉饼?我在地上抓了几把白灰扑到他脸上。 “咳咳咳……” 源博雅呛得直咳嗽。 剩下眉毛了,我想起古时候眉笔还没发明前女子是用烧焦的柳枝画眉,便找晴明借了点火仿照古人烧焦了一根柳枝。轮到画眉时,我犯难了,源博雅的眉毛属于短粗短粗浓密型一类,不像晴明的长眉好画,要是晴明扮女子简单多了,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暗暗在心底叹息一番,我给源博雅描长眉毛,加上眼线。 “看——晴明,有没有觉得博雅大人漂亮些了?” 我拨开密密的树枝,源博雅从后面忸怩出来。眼前的人穿着一袭黑色“抹胸长裙”,胸前高耸,裙下一双粗腿。长发齐肩,白色的宽脸,棱角分明,鼻梁挺拔,鼻下红润厚实的唇微向外翻,有些似“朱莉”式的性感厚唇。两条毛毛虫似的浓眉又粗又长,眉下大眼睛带有孩子气的纯真。初一看,是个小萝莉,再一看,竟有说不出的怪。 “哈哈哈哈……” 晴明大笑不止。 源博雅不自在低下头,瞧着一身装扮,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很怪?胸前是不是太鼓了?” “没有,刚刚好。” 我哄他。他若不是欠我人情,打死也不会这样穿。 “过……过一下要怎么说,我……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泡澡……” 源博雅吞吞吐吐,满脸通红,还好有白灰盖着并不明显。从他的窘样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紧张和害羞。 “唔,没什么,你只须问她她的名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晴明看出源博雅的紧张淡淡笑道。 “那……我们走吧。” 源博雅小声说道,小心翼翼提起裙子挪动步子,竟显得有些娇羞!活像要见公婆的丑媳妇忐忑不安。 难道衣着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是真的? 十二、溺之女的冤屈(三) 来到温泉旁已是日暮时分,我急着去找我的衣服,好不容易看到我的衣服正欲去拿却被晴明一把拦住。 “别急,再等等。” 晴明示意我们不要出声。夜色渐浓,圆圆的月亮悄然爬上空中,今天竟又是满月。想到上次满月之际的经历,我在心中祈祷千万别再撞上百鬼夜行之类的。 “源博雅,可以了。” 晴明小声道,同时拉着我小心翼翼躲到衣服后面,朱红唇畔飘出几串咒语,我们眼前的衣服变大,转眼成了“小丘”状。 他的手有些冰,是紧张源博雅吧? 皎月当空下,源博雅深吸几口气,脱掉浅踏,缓缓向池中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源博雅素来做事也冒冒失失的,比我好不到哪去,真担心他能不能成功。正想着,“啊——”的一声惊呼惊得我立马回神,源博雅脚下一滑竟直直滑倒下去。我和晴明绷直身子险些惊呼。 “啊,好疼啊!” 源博雅在水中揉揉脑袋,看来并无大碍。 “吁——”我叹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家伙竟然紧张到连路也走不好。 源博雅在水中泡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不时用眼睛瞟下我们:怎么还不来?我呵欠几声迷迷糊糊在晴明肩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有人捅了我一下。我睁开眼,对上晴明斥责的目光,又打了一个呵欠,才发现已是午夜。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皎洁的月光。 水面开始有了动静,不断翻腾,源博雅吓得紧靠池边,几欲上岸。慢慢地,少女从水中冒出来,看见源博雅略一吃惊,露出甜美的笑容,给人一种愉悦感。 被少女的笑容感染,源博雅没有先前的惊恐礼节性地向她点头。躲在衣服后的我看着她,总觉得她倍感亲切并无恶意,心中竟对她有丝怜悯。 “姐姐今天好奇怪啊,那个是真的吗?” 少女好奇地指着源博雅的胸前。 源博雅脸“刷”地一下红了,低下头看看高隆的前胸,结结巴巴:“怎……怎……么……不是真的。” “哈哈哈,姐姐不是女的吧?” 少女笑笑,鲜见她这么开心。 源博雅又变得紧张,无言以对。 我和晴明暗暗替他捏把汗。 “我开玩笑的。” 少女笑得自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看到源博雅她似乎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那种。难道源博雅的样子起了奇效? “姐姐怎么这么晚了来这儿,还穿这么奇特的衣服?” 少女的眼中没有一丝杂质,满是关切。 “我……” “是怕我寂寞吗?” “……” “那陪陪我,好不好?” “不!” 源博雅急忙摆手,露出惊恐。他早听我说过溺之女的事情,对这一幕充满戒心。 少女向前进一步,源博雅退一步;少女再进一步,源博雅再退一步;少女还进一步,源博雅一连退了三步,抵到池边,慌忙转身爬到岸边正靠在我们躲着的衣服前。 “你干什么?还不快去!”恶作剧心剧起的我靠近他耳边悄声道,坏笑着一把用力将他向前推。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打破宁静的夜。 我和晴明惊得目瞪口呆—— 源博雅就那样不偏不倚地朝少女直扑过去!!! 少女一愣呆立在原地,明显没想到源博雅竟朝她直扑过来! “扑通”巨大的声响传来,浪花溅得四处都是,源博雅仿佛从天而降砸到少女身上紧抱着她一起跌下去…… “哗——”水中一下没了他们身影。 “完了!晴明!” 我一下跳起来。 “怎么了,蜜虫!” 晴明被我吓到,拉住我问。 “少女……她……她好像没穿衣服!” 那个时候少女来抱我时,身上的确是裸露的,我才看得到她肩下的白骨。 晴明的脸上阴晴不定,看着我的眸中有些愠怒。 未免我的力道太大太准了吧,就那么一推,源博雅他竟就……我不敢回想刚才那一幕,源博雅这回糗大了!可怜源博雅的名誉,就被我这么一推,毁于一旦了。还有,那个少女,也被他无心“非礼”了一回。 “对不起了,我错了。再说源博雅也不亏,白白吃了一顿免费的豆腐,吃亏的是少女好不好。” 我强作镇定强词夺理,这世上能有几次和异性亲密接触的机会。源博雅不亏,不亏,我自我安慰。 晴明还未发作,源博雅鬼哭狼嚎的声音终于传来。 “啊——啊——啊——” 源博雅急跳起来挥舞双臂,在原地像猴子一样蹦蹦跳跳,像刚碰到烫手的山芋一样。 片刻之后,“哗”少女从水中露出,肩部泡在外面,低头不语,不知什么表情。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任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快问名字!” 晴明等不及了用密语传音。 “名字!” 源博雅失神之际听了晴明的话脱口而出。 “啊?”少女一愣,没想到源博雅脱口而出的是这句,呆了片刻,稍抬起头来一脸羞涩道:“佐藤冥。” “佐藤大臣家的?” “是”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之中,空气仿佛凝固了般。皎洁的圆月悬空,空灵的月光洒下照在两人身上,水上波光粼粼,闪烁夜的光芒。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泡在温泉中在想什么,相对无声。月夜下,好一幅深夜才子会佳人图,只可惜更像tes相恋图。 “这是我第一次……” “什么?” “被人抱住。” 佐藤冥终于开口。 “这也是我第一次……” “什么?” “抱住女孩子。” 源博雅低下头,有些尴尬。 “姐姐,太谢谢你了!” 佐藤冥看向源博雅,目光中竟是感激。 “为什么?” “事实上,我很自卑。”佐藤冥低下头,掩饰不住不属于她年龄的悲伤,“人们好像很怕我似的,只要一看到我就会跑,所以我一直很孤独。刚才我以为姐姐也很怕我,觉得很伤心……” 幽幽的月光下佐藤冥眼中闪着泪花,可是很快的她的脸上亮起快乐的光芒:“可是姐姐刚才竟抱了我!” “姐姐叫什么名字?” 佐藤冥一脸兴奋。 “源博雅” 源博雅本能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子有点像……男名耶,姐姐就这么喜欢我吗?” 佐藤冥一脸期待。 “这个……”源博雅不知该怎么说,好不容易佐藤冥燃起了希望,不能立马浇熄吧,他想了一会儿找到可以转移的话题,“佐藤冥怎么会在这儿?” 太好了,终于言归正题了! “我一直都在这里,从很小的时候。” 佐藤冥的脸上又有了我初见她时的忧伤。 “你的家人呢?不跟他们在一起吗?” “我……是被我爸爸推下水的。” “啊?” 源博雅震惊,我也一头雾水。 “十年前,天皇出游。那个时候爸爸还只是左大臣,但一心想坐上右大臣的位子。就是在这里,我被爸爸推了下去,恰好右大臣也在附近。然后,爸爸当上了右大臣……” “不会的!哪有人这么狠心!佐藤冥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的。”佐藤冥固执地摇摇头,“天下没有哪个父亲愿意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爸爸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有好一会儿我们都说不出话来,心中五味陈杂。 “你恨他吗?” 源博雅沉声道。 “不恨。我知道从我出生起我就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但,我还是……好想爸爸。” 两行晶莹的泪从佐藤冥眼中掉出。 “我一定会让你见到爸爸的!” 源博雅拉起佐藤冥的双手郑重道。 “谢谢” 佐藤冥哽咽良久。 “佐藤冥小姐,可否容在下提一个问题:小姐口中的爸爸可是当今圣上身旁的红人——佐藤元大臣?” 晴明解开咒语,从衣服后起身,挑眉看着佐藤冥静静道。 “正是,敢问阁下就是白狐之子——安倍晴明大人吗?” 佐藤冥从容道,没有一丝惊慌。 “是的。” “那晴明大人想要怎样对我呢?” 佐藤冥直视晴明。 “哈哈哈,若我有心,恐怕佐藤冥小姐早没机会在这儿与我对话了。” 晴明笑笑。 “是。”佐藤冥礼节性点头,笑道:“这我知道,晴明大人咒术了得早有所闻。只是不太明白——晴明大人的意思?” “这位是蜜虫,小姐身旁的源博雅——是我的朋友。” “你想要帮我,对吗?” “是的。” 佐藤冥放下戒备,看向我,乐道: “是姐姐——早上落荒逃跑的姐姐!” 我脸上挂起三条黑线,能不能不这样说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源博雅和晴明的笑声又萦绕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讨厌! 十三、溺之女的冤屈(四) “哎,博雅大人,刚才你抱着佐藤冥的时候究竟碰到什么啦?” 我跟在源博雅身后不依不饶。 “我……蜜虫你就别问了。” 源博雅吞吞吐吐,向我求饶。 “碰到骨头了?白森森那种?” “没有。” “那你碰到什么了!” “我……” “哦,你该不会是……” 我反应过来惊大双眼,源博雅不等我说完一把捂住我,捂得我喘不过气来。 “小声点!晴明听见了怎么办?”他压低声音急道,又低怒道,“还不是你害的!” 他松开我,我立马满脸堆笑赔罪,他别扭地将头扭向一边,脸上透出粉红。 晴明走在最前面,若有若无瞟向我们,唇角不自觉扬起,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 果然……源博雅碰到了…… 在水里的时候佐藤冥是原身吧。 “还想什么呢?前面就是佐藤府邸了。” 晴明停下来,敛起笑容,睥睨我,止住我胡思乱想。 “晴明大人求见。” 守卫向另一个使个眼色,侍从匆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晴明!真是晴明!老夫方才听侍从前来通告以为人老了耳朵出现幻听了。” 佐藤元笑道,却无笑意。 “令爱近来可好?” 忽略佐藤元的不悦,晴明淡笑道。 “晴明!”佐藤元脸垮下来,十分生气,“当年爱女被右大臣千正冲谷害死,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来挖苦我!” “前不久我看见令尊爱女正在泡温泉,我以为……” 晴明不说下去,狭长的眼眸微眯,等待下文。 “难不成我女儿诈死!” 佐藤元忿然作色。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晴明一笑,又恢复一贯的表情。 “老夫失女心痛,如果晴明是来和老夫讨论这个话题,还是请回吧。” 佐藤元手一挥,闭目养神,明显的逐客令。 “此番前来拜访是受人之托,蜜虫——” 晴明侧身喊我上来。 “大人,小女子日前在山下温泉中碰到一位自称是佐藤元大臣女儿的溺之女,小女子不信请来晴明大人作法,但那溺之女的容貌和大人的爱女相近,信誓旦旦拿出头钗作证。小女子心下彷徨,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恳求晴明大人前来核对。失礼之处还望包涵。” 我努力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这还是我在平安时代头一次这么低声下气。说话间,我按照晴明的吩咐故意露出佐藤冥一直保存的发钗,确定佐藤元看见它了再慢慢收起来。 “慢着,你手上的——” “是溺之女给我的。” 再次成功吸引了佐藤元的注意,他有些动容,岁月留下的皱纹显得慈祥,看着头钗他终是回到平静,不再言语。 “蜜虫多心了,大臣的女儿当年应该举办过祭舞的,怎么还会留在世上?想来那溺之女,可能是平民办不起祭舞,又有未了的心愿,灵魂留在世上不肯散去罢了。不过大人放心,敢谎称大人女儿的,晴明定会替您让她永世不能超生!” 这番话明是对我说,却是说给佐藤元听的,最后一句说得格外重,不时瞟向佐藤元。 “蜜虫,我们这就去!” 晴明说着起身。 “慢!”佐藤元急忙起身,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掩饰,“老夫素来疼爱女儿,不忍女儿的名誉有丝毫玷污。此女方才提到有鬼怪冒充爱女,此事不能草率。” “晴明一向认为鬼怪人皆应平等对待,不能盲目驱逐。总是怀着悲悯的心态满足它们的心愿,以此达到安息它们的目的。只是,该溺之女做法太过分!不仅冒充大人的女儿,连提出的心愿也十分苛刻。” “心愿,她提出什么心愿?” 不经意间佐藤元流露出父亲的关切。 这一切都被我们看在眼里,晴明扬起自信的笑容,颔首道:“她想见您。” “见我?” 佐藤元有些沉不住。 “对,这不是想加害大人您吗?”晴明转过身,盯住佐藤元不放过蛛丝马迹,悠然道,“还是让我除掉她吧。” 说罢,晴明转身又要走。 “晴明——晴明——”佐藤元口气缓和下来,“她在哪里?” “在山下的温泉中。不过,大人您不能见她。” “为什么?” “因为……”晴明又一次露出狐狸式的笑,“她的心愿是见到您,见到您立刻会魂飞魄散的。” 然后,转身大步流星。 “晴明,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呢?” 源博雅不解。 “那可不行”轻摇折扇,晴明笑着睥睨他,“他会承认吗?” “只是让他见见女儿。” 源博雅不满道。 “博雅大人,这您就不懂了。叫做‘欲擒故纵’。明明是他自己亲手害死女儿,心中当然有鬼。无论我们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去的,去了就是承认自己是杀人犯,是凶手。他会丢掉荣华富贵跟我们去吗?肯定不会。说不定我们还没讲两三句就被赶了出来,搞不好反倒安个诬陷大臣的罪名。” “晴明表面上说的是溺之女假冒他女儿,实际上是说给他听自己女儿的情况,暗中又可以不动声色观察他。以我的名义去拜访他可以让他不生疑,如果是晴明自己去谈难免佐藤元会怀疑他知道什么,而且过于唐突。不经意露出佐藤冥的信物可以增强可信度,让佐藤元确认自己的女儿。最后晴明一面威胁他让女儿永生不超生,引起他的恐慌好露马脚,一面透露佐藤冥的心愿勾起父爱,实在是太绝了!” 不得不佩服晴明太聪明了!想得周全,说得滴水不漏,既在情理之中,又有出人意外的效果。 “但是,晴明,他会去吗?” 源博雅答应过佐藤冥的,现在佐藤元这么固执他难免担心起来。 “博雅呀,你看这石头这么坚硬,可是只要轻念咒语的话它就会裂开。”晴明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念起咒语,石头“轰”地一下开了。“人的心也是一样,再坚硬也有一丝裂缝。父亲和女儿建立起的关系就是一种咒,只要对了,再硬的心也有软的一天。” 晴明的话很有哲理,但给人一种伤感的感觉。在现代,父母可以无条件地为子女付出一切,但在平安时代,连父女之间的感情竟也要有条件。真是悲哀! “晴明,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你不太相信佐藤冥。” 我一边跟在他们身后感伤,一边漫不经心问。 “鬼怪的话不一定可信。” 晴明若有所思叹道。 “我不相信佐藤冥会说谎!她那么善良、天真,怎么会害她的父亲!” 源博雅有些气愤。看来一次亲密接触早已使源博雅站到佐藤冥一边,一心想保护她不受伤害。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 “告诉你她爸爸害死了她,告诉你她爸爸诬陷了人,告诉你她爸爸是怎样当上右大臣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 晴明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直沉浸在替佐藤冥伤感的我们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晴明一问,我们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为什么对外人道出她所谓的‘真相’?” 晴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想害她爸爸?” 源博雅一脸错愕。 “不,正是因为她想她爸爸。” 晴明正色道。 “为什么……那样会害死她爸爸的,不是么?” 源博雅又迷茫起来。 我也不明白,佐藤冥想见她爸爸直说就好了,又为何扯出陈年旧事?轻易地道出真相不会给她爸爸带来杀身之祸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鬼怪是什么?”晴明眼神深远,顿了顿,“鬼怪是人心生出来的。人心又是什么?是不同于鬼怪的人的意识。束缚于某一执念的鬼怪是无法理解人心的,这就是人与鬼怪的区别。” “束缚于想见爸爸这一执念的佐藤冥生出了溺之女佐藤冥,溺之女佐藤冥想见爸爸向我们道出了真相,说明她很爱她爸爸,是吗?很爱她爸爸的佐藤冥难道不会想到她所说的会害到她爸爸吗?晴明,我越来越不懂了。” 源博雅露出难色。 “打个比方吧。”晴明眺望远方渐下的夕阳,缓缓道,“一个男人想念一个女人,为了得到那个女人相思成疾。执着的心生出了妖怪,可是妖怪并不懂人心啊,妖怪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女人给吃了,它以为那样就是得到了那个女人,与男人最初的意思完全相反。” “我好像有些懂了。” 源博雅正在苦思冥想当中。 我好像也懂了,接道:“妖怪与人的理解有偏差?” 晴明扬起笑容,微微颔首表示默认示意我讲下去。 “女儿佐藤冥想见爸爸,溺之女佐藤冥只想见爸爸,忽略了其他的事。她的目的只是见爸爸。” “有时,鬼怪并没有我们想得周全,执着于某一执念的它们往往守着它们存在的扭曲的痴念。” 夕阳西下,宽大的白狩衣随风摆动,迎着落日的余晖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倾斜的身影。晴明留下一句令人回味值得我和源博雅深深思考的话。 十四、溺之女的冤屈(五) 是夜。皎月当空,星辰疏朗,山间涌动浓浓的白雾。今天是最冷的一天。 晴明支起一条腿斜倚在廊柱旁,漫不经心饮着酒。我横坐在一旁时刻为他斟酒,这里依旧是晴明的官邸。不过,是晴明用纸片变出来的,用纸片糊出来的屋质量不怎么好,避寒还是可以的。 远处,江边白雾翻涌,寒气逼人。源博雅凝神眺望江面用力吹笛。笛声凄凄,如泣如诉,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和着山间的白雾流动,自然一体。山坡脚下,江面清冷,白雾流动,源博雅的身影隐了又现,现了又隐。立在山坡脚下的江边,一袭黄色长袍垂地,犹如雕塑般屹立不变。 饮了好一会酒,晴明似醉非醉地半阖着眼享受夜的幽美和宁静,沉浸在源博雅忧伤又梦幻的笛声中。立在江边的男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忧伤若幻的笛声如彩带般从笛子中飘出来萦绕在山间,久久不散。凝望那一袭黄色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倾听天籁般的乐音柔软了月夜,真真切切感受到千年前平安京虚浮若幻诡美迷人的气息。 含一口酒,晴明看向源博雅,悠悠道:“何事如此感伤,博雅?” 吹笛的男子停下来,转过身,眼底一抹难言的忧伤,匆匆走至晴明前蹲下急道:“父亲害死女儿,女儿又想害死父亲。晴明,这到底是为什么!” 晴明避开源博雅直视的目光,眺望空中的明月,因为有雾,月已模糊,淡笑道:“平安——倒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明天,右大臣就会来找我们。” 晴明重新将目光回到源博雅身上。 “会……会吗?” “佐藤元现在在干什么呢?”晴明顿顿,狭长的眼眸睥睨源博雅,唇畔扬起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自若笑容,“应该是派人去查看佐藤冥的现状。” “他为什么不自己去?” “因为我说过,佐藤冥见到他会魂飞魄散的。” 晴明的脸上又一次露出狐狸式的狡慧。 “哈哈,晴明你真是……” “什么?” 晴明端着酒杯凝神向前倾,笑着挑起长眉。 “不过,父女相见——真好。” 源博雅露出宽慰的神情。 “要喝酒吗?” “为什么不?” 源博雅毫不犹豫。 我及时为源博雅倒上一杯酒。 “不过,话说回来——”晴明呷一口酒,放下酒杯,看向源博雅淡笑道,“博雅真是位好人。” “博雅大人真是位好人!” 我笑着为晴明再次斟满跟道,打心眼里认同。 “我吗?”源博雅露出孩子般的纯真,认真道,“如果我是好人,晴明也是。” “是吗?” 晴明长袖掩面一口饮下,长眉挑起,眼眸弯成上月形,露出孩子气的欢快。 每次只要源博雅夸晴明,晴明总会特别高兴,发自内心的骄傲。我肯定道:“晴明也是位好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们都笑了,我也笑了出来。 “晴明——” 清晨我还没醒瞌睡正打着呵欠就见佐藤元匆匆走进屋内一下就跪在地上,满脸焦急。 “佐藤大人” 呵欠打了一半卡在喉咙,我被佐藤元的举动吓坏了慌忙跑过去扶他。好歹右大臣也是二品官,晴明四品官受佐藤元一拜太不合适了。 “晴明老夫有事相求。” 任我怎么扶他他也不起来,只是低下头欲言又止。我这才发现晴明早已坐在对面恭候佐藤元的到来,脸上没有往昔的冷漠。 看这阵势是要讲很重要的一件事,我找个位子坐下来。 “想必晴明已经知道,可老夫还是难以启齿。” 佐藤元深深埋下头,跪在地上不动,许久,才抬起头,眼中尽是伤痛,憔悴了许多。 “那是十年前,天皇外出郊游,我和千正冲谷奉命陪驾。当时我们正处在明争暗斗的时期,各自拉帮结派想要将对方排挤出去。作为皇上宠臣的千正冲谷无论地位还是人力都比我略胜一筹,一心想当右大臣的我,同时也为了保全全家,好不容易抓到天皇出游的时机置他于死地。” 佐藤元顿顿,沉浸在回忆中。 “我还记得那是枯枝败叶的深秋,我带上女儿让她在众人面前跳舞,精彩的舞很快赢得天皇的喜欢,大家都夸她可爱乖巧。我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骗她和千正冲谷去了池边,然后——”佐藤元痛苦地闭上眼,“亲手将她按在水里,掐她的脖子,用力,再用力,手中久久没有动静,最后拼命地喊,发狂般地喊,告诉别人亲生父亲不会害死女儿,是他,都是千正冲谷害死了我的女儿!” “当年千正冲谷大人一家全被流放至死,如今你觉得安心吗?” “老夫不那么做,那会是老夫的下场。” 佐藤元仰天长叹,老泪纵横。 “我……对不起我女儿啊”佐藤元捂头痛哭,“我从没碰过她,从不抱她,我怕抱住她后就会舍不得她,她是我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从她出生起她就是我的阴谋,我在众人面前宠她昭告天下她是多么重要,为的就是陷害千正冲谷的一天。唯一我做过的,就是在她八岁时为她设大宴,送给她从大唐换来的碧玉镶嵌珍珠如意钗。那也是我的计谋,她却视若珍宝。” “她知道的,却从不反抗。当我带她去的时候,她猜到的,她只是睁睁大眼睛不再作声。淹在水中她也不挣扎一下,只是任我掐……” 佐藤元追悔莫及:“我不应该的!不该为了贪恋为了自保牺牲她,但当时实在是迫不得已。不是他亡就是我灭,即使全家遭难也不该舍弃她换来安定。” “她常常在梦中出现,依旧对我笑,依旧毫不防备。她说,爸爸,我不怪你,我好想你。”佐藤元扬起幸福的笑容,片刻又扯出无奈的苦笑,“这是无止境的噩梦,当年怕真相败露,我甚至没为她设祭舞,她的尸体至今丢在池内。梦中看见她我会笑,醒来后却心痛万分。” “晴明,带我去见她。我要弥补当年犯下的错。”佐藤元恳求道,“还有,晴明请为我保守此事。错是我一个人的,理应我受罚,我的家人是无辜的。” “好,我也不想重演当年千正冲谷一家的悲剧。” 晴明承诺道。 午后,依旧是斜斜的暖阳。我们重新回到温泉旁,水仙、迎春花、鸢尾、马蹄莲、金盏菊、虞美人、美人樱、牵牛花、丁香、仙客来等开得正盛,在阳光下泛起微微的光泽,空气中混合着莫名的香味。 我却没有来时的兴奋,反而多了一种悲伤,踏着没膝的青草走进这片花海,心情更加沉重。摊开手,掌心中碧玉镶嵌珍珠的如意钗上的碧玉已变得黯淡无光,可没有一丝刮痕。尽管佐藤冥已经很小心的珍藏了,但还是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佐藤大人,”我伸出手,“这是佐藤冥的,该还给您了。” 手抚上没有刮痕的旧钗,佐藤元呢喃道:“这孩子……” “到了,博雅吹笛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晴明开口道。 “能行吗?” 迎上源博雅质疑的目光,晴明笑笑:“她会喜欢你的笛声的。” 悠远的笛声婉转飘出,与这片花海自然一体,伴着笛声花儿随风招展,与源博雅的笛声遥相呼应。 “哗”佐藤冥刚一冒出水面就迫不及待称赞道:“姐姐你的笛声太好听了。” “女儿!” 佐藤元抑制不住激动。 “爸爸!” 佐藤冥立刻露出欢快的笑容。 “真的是爸爸?” “是” “你终于来见我了?” “是” “爸爸”佐藤冥重复呢喃,高兴得流下眼泪,“真的是爸爸,是爸爸!没错。” “女儿,你看看,这是你十岁时我给你的如意钗。” 佐藤元举起碧玉镶嵌珍珠的如意钗,期待地望着佐藤冥。 “博雅,谢谢你!”佐藤冥露出甜甜的笑容,再转向我和晴明,“谢谢你,姐姐,还有晴明大人。” “女儿啊,我对不起你。” 佐藤元低下头。 “我不怪你,爸爸。” 佐藤冥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我一直好寂寞,爸爸,你可以陪我吗?当做是弥补十年来你对我的亏欠,陪我,好吗?” “如果这样能够弥补的话……” 望着佐藤冥恳求的目光,佐藤元踏下温泉一步步走向她,佐藤冥张开双臂迎接他…… “不要啊——” 我正想冲上前阻止佐藤元却被晴明伸手拦住,望向他,只见他摇了摇头。 “爸爸!” 伴随一声清脆的童声,佐藤冥抱住佐藤元全身迅速白骨化,一字一句认真道:“你、要、永、远、陪、我。” 然后——白骨化的佐藤冥拉下父亲,父女两人消失了。温泉底的尸骸全部消失又恢复了清澈的水底,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清莹的温泉不断冒出升腾的热气,水仙、迎春花、鸢尾、马蹄莲、金盏菊、虞美人、美人樱、牵牛花、丁香、仙客来等都快乐地迎风起舞,向我们微笑。这里依旧是花的世界,花的王国,花香扑鼻,春色撩人。 “消失了……” 我呢喃道,眼泪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再也不会闹鬼了,走吧。” 耳边传来晴明的话。 黄昏,晚霞布满了天际,姹紫嫣红。我们三个人沉默地走在山间小道上,各怀心事继续前行。又一次看到平安时代争权夺利酿下的悲剧,说实话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初次和晴明收服酒泉子的时候,心情格外沉重。原以为只是百姓颠沛流离,竟连王公贵族也要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上忍痛割爱。再次看到平安时代的黑暗无情,心情沉重得就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没有光明没有希望。 “晴明,你是故意让佐藤元去陪佐藤冥的吧?” 陷入沉思的我漫不经心问道。 “凡事因果相报,有得有失。” 晴明淡然道。 “果然,你是变相地惩罚佐藤元当年犯下的错。” “我只是极尽所能去还世间一个公道。” “就算是这么做了也不能改变平安时代的黑暗。佐藤元死了既不能弥补佐藤冥寂寞的童年,也不能让千正冲谷一家重新活过来,惩不惩罚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世间有太多我们不能掌握的事。” “……” “平安啊”晴明仰头叹息,“是一个混乱又和平的时代。在风雅高贵的贵族生活背后是底层人民生活的痛苦,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是底层人民产生‘我为什么而活着’的疑问,也是贵族迷失的深渊。这时的阴阳师不仅仅是完成与怨灵对抗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引导人们生活,为他们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究竟什么是咒?父爱不也是咒吗,为什么佐藤元可以杀死女儿?是咒不起作用吗?” “咒,是一种束缚,任何束缚都可以是咒。从这种意义上来讲,父爱也是种咒。这个世间上有咒,但咒并不是万能的。就像是源博雅被束缚于‘源博雅’这个名字,名字是最简单的咒。可即便是没有‘源博雅’这样的咒存在,源博雅也不会从世界上消失。” “什么时候咒才有效?” “当我向源博雅下咒,我说‘源博雅’,如果他回答‘是’,那么,他就中了我的咒,咒就起效了。如果一个人不认可,无论下多少次咒他也是不会中咒的。换句话说,咒对他就没有任何束缚作用。举个例子吧,就像蜜虫你,是我的助……” “是!” 我赶紧抢先答道,无论是晴明的什么,只要是他的,我就高兴。 “呵呵,你就这么希望中我下的咒?” 晴明的笑意染上温暖。 “是!” 我甜甜答道,转身又向走在前方的博雅: “博雅大人,我是你的朋友吧?” “是” 源博雅回应我一个微笑。 “竟敢向大人下咒,那可不对哦,蜜虫!” 晴明故作严肃。 “朋友是不分等级的,博雅大人,您说对吧?” 我聪明地向源博雅求助。 “我赞成蜜虫的,我愿意……中蜜虫下的咒。” 源博雅的话好温暖啊,我的心中一阵感动:我有朋友,源博雅是我的朋友! “源博雅你真傻,让蜜虫对你下了咒。” “是啊,”源博雅无奈地叹口气,转向我回敬道,“蜜虫你也是我的朋友吧?” “是!” 我甜甜应道,心中美滋滋的。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迎着落日的余晖走向晚霞满布的远方,恍惚间,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三个人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十五、百鬼夜行之躲猫猫(一) 呼——累死我了! 我捶着腿,都已经走了几天几夜了:“晴明,藤原道长急着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还不是为了那个男人的事。” “那个男人?哪个男人?” 我摸头不是脑。 “晴明!”源博雅小声斥责。 “我知道了。”晴明不在意笑笑,瞟向我,“天皇陛下的事。” “天……天皇?” 我惊得目瞪口呆:晴明你也太大胆了吧,好歹这里还是平安京啊!不过,到底是天皇陛下的什么事呢? “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晴明,天皇要纳新妃了。不过,有传闻……”源博雅小心地四下望望低道,“那个新妃不是人。” “哦?还真是有趣。” 晴明笑笑,看来他十分感兴趣,倒也稀奇! “藤原道长这么急着唤你过去,看来他们束手无策了。昨日,天皇又下令,擅自进宫进奏纳妃事宜的杖腹处决。” “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这么固执。” “晴明!” “怎么?天皇就不是男人了?” “……” “哈哈哈” 晴明看到源博雅无话可说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 “是玉藻前吗?好像是九尾狐吧?” 我记得书上记载的是:九尾狐是专门幻化成绝世美女迷惑君王的妖怪。在夏桀时化身为妹喜,在商纣王时化身成妲己。当商朝灭亡时她被姜子牙追杀被迫逃到日本,自称“玉藻前”,赢得鸟羽天皇的宠爱与信任。后来天皇得了怪病,御体康复后的天皇恼羞成怒,下令追杀“玉藻前”。最后她被晴明擒杀,但其野心和执念仍以“杀生石”(会喷出毒液攻击鸟类及昆虫动物无法接近的石头)的形态留在那须野,时时刻刻等待着报复时机的到来。 “是不是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晴明说得若无其事。 一阵冷风吹过,凉飕飕的。 “阿嚏”好冷啊,我裹紧了衣服。 “上次的感冒还没好?” “岂止啊,还发烧了。” “阿嚏” 又一个打喷嚏的声音传来。 我惊讶:“博雅大人,你也感冒了?” “上次被你推下水的时候。” 源博雅没好气地瞪我。 “看来两个病人都需要我照顾。” “我们在往哪走?” “西南方。今天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别回过头去,鬼门就在我们身后。一直朝西南方向走,走得越远鬼门就离我们越远。” “啊?!”我仰望天空,天空一轮明月圆圆的,真见鬼,今天又是满月!“今晚会不会又撞上百鬼夜行?” “但愿不会。” “呼”一阵狂风差点将我卷走。 “蜜虫,小心点!”晴明及时拉住我。 “好”我点点头,“糟了,东西吹跑了!” 我下意识挣开晴明转身去抓,等等……我现在跑的方向——西南方的反方向——东北方——是鬼门的方向!!!眼睛豁地瞪大,就在此刻我看见——门——巨大的门,有巨大的黑色漩涡在旋转,像是吸引一切的力量。所有的被风吹走的东西都卷了进去。失神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飞过去—— “啊——” “蜜虫!” “蜜虫!” “彭”好疼啊!我从地上爬起来,这是哪里?全是山连山,揉揉晕糊糊的脑袋,我刚才是在做梦吗?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吃力地站起身子继续走。 “大哥,今晚的盛宴值得期待。” “听说还有蛇女为我们表演。” “什么人!” 我本能迅速躲到一边,眼前一排影子掠过,什么也没留下。头又开始疼了,出现幻觉了吗?好晕啊,好恶心好想吐,怎么突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 定了会神,扶着一块大石头,我勉强站起来观察四周,这里好像是空旷的山谷,路很陡很崎岖,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有花,没有草,除了土地泥黄色的颜色外再没有一点其他的颜色。荒凉没有生机,到底是在哪儿?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沿着崎岖的山路,我小心翼翼踩上碎石,这些石头很滑很容易滚动,一不小心就会直跌下去。顺着往前走,前方是……是山洞?进去……还是不进去?不管了,进去吧。 离山洞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啊——”惊呼着跌滚进山洞,在地上翻滚时脑中突然飞闪过很多画面。对了!我穿越了!遇见了晴明……然后进了鬼门和他们走散了。鬼门?!我一个机灵,我现在的地方…… “来来来,喝酒!” “好滋味” “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 嘈杂的声音,热闹的气氛,我怎么好像跑到宴会上来了?悄悄升起头,眼前一大盘吃的挡住视线,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珍珠般的白球中间嵌着玛瑙黑,玲珑剔透,颗颗圆润,堆成小山状,十分漂亮。旁边还有很多小盘大盘盛满了东西,精致的小盘上色美的半圆舌头,猪舌吧,不过有点小恶心。晶莹雪白的小颗东西,有点像牙齿的形状。坚固的大盘上堆着又长又尖的牛角,肥嫩的猪蹄等等。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奇特的食物,口水快流出来了,哪家的主人这么有钱,但只吃荤不吃素呢! 拣起一颗珍珠大小的白球,肯定很好吃。想象它的美味闭上眼张开嘴准备松手,闪电击过脑海,“哇!”我吓得一跳,手一抖,白球骨碌碌滚下去,这哪是食物,分明是——眼球! “听到什么声音没?” “没有。” “好像有人类的气息。” “有就把他吃了。” 然后就是“砰咚砰咚”的咀嚼声不绝于耳。 “人类的牙齿真好吃,你尝尝那个舌头。” “耳朵也不错呢,大哥你尝尝,哎呀,掉了——” 我死命捂住嘴,吓得不敢出声。我到什么地方了!哇!吓得眼泪直冒,掉在我面前的是白生生的人耳朵。 “算了,不管它了。宴会开始了,我们走,叫你别吃了!” 真糟糕,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估计他们走远了,我小心探出头:我肯定到鬼地方了! 眼前的人果然不出所料——除了上次和晴明撞见百鬼夜行的许多面孔外多了很多新面孔,个个极其兴奋。 “今晚是我们百年一聚的百鬼盛宴,希望各位玩好吃好。” 说话的是主坐上的男人,不,严格地说是男鬼。有着浓密的海棠般的卷发,长至腰间,身后有两三个随从拿着红牛角梳不时为他梳发,眼上一层厚重的眼影散发凄厉之光,血色红唇仿佛嗜血的邪魅,耳朵又尖又长,咋一看是个俊美的男子,与人类无异,高高在上不露自威。 “为我们的大王献上从大唐掠来的美女,让她们为大王献舞。” “好哦好哦,跳得好就会得到鬼王的青睐成为鬼后,跳得不好就等着被大王吃掉。” “万岁万岁……” “噢噢噢,跳舞吧跳舞吧……” …… 鬼怪们欢呼着打着节拍,拍手的,拍脚的,拍尾巴的,更有三头六臂的妖怪边拍手边跺脚边用几个头呐喊。 “好,很久没有吃到美女了。” 鬼王用尖细的舌头舔一下血色红唇饥饿道。 欢快的音乐响起,“快跳快跳……”的声音不断响起,鬼怪们手舞足蹈。那三个美女吓得跪在一边不动,瑟瑟发抖。不对,仔细看去是妖怪,貌美的漂亮妖怪,一个趴在地上吓得脸色惨白,看上去很像人类:一个安静跪在地上眉目清秀下半身是章鱼腿;一个斜坐在地上六手六脚容貌艳丽配饰繁多。 鬼王?酒吞童子!以前晴明说过,酒吞童子是百鬼之王,是一个有着英俊少年外表的妖怪,以妇女和儿童为食,无恶不作心狠手辣又放荡不羁,是个连阴阳师都要礼让三分的棘手妖怪。完了,这回真栽了,什么百年一聚的盛宴,简直是百年不遇的大劫。 “好勒好勒” 欢呼声又响起,我回过神来看去,六手六腿的妖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在跳舞,一双腿跳着爵士,一双腿走着拉丁的舞步,一双腿轮流抬起来跳踢踏舞,六双手舞出盛开的菊花,类似于千手观音的风格。腿多手多就是好啊! 另一个章鱼腿的妖怪见状起身来舞。“一点都不好看还半天不起来”一旁的小妖怪嘀咕一声挥下镰刀,章鱼腿分成两半直倒下去,没流一滴血。 手一抬,四下立刻安静下来,酒吞童子眯起眼勾起血色红唇冷冷吐出:“一点都不好看!” 六手六脚的妖怪面色瞬间惨白,四周“吃了她吃了她”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一掉头,慌忙向外跑。 尖细的舌头“飕”地伸出一下卷住逃跑的妖怪,舌头变长变宽包住她的身影,只是一瞬间,绿森森的液体一溅,眨眼间舌头已回到酒吞童子唇边细细舔着唇边的余味,像是回味。竟连骨头也没剩下!绿森森的液体是妖怪的血吗?俗话说“吃人不吐骨头”,没想到“吃鬼不吐骨头”这一幕在我面前活生生上演了! 十六、百鬼夜行之躲猫猫(二) 躲在盘子后的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早已提到嗓子这里来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得赶紧逃,不然被发现就惨了。 “怎么,弄得大王不开心?” “是蛇女!蛇女哎!” 四周沸腾了,大喊着“蛇女!”,气氛以看得见的速度上升。见着明星了吗? 蛇女缓缓从魑魅魍魉中游出,不急不忙来到正中央。扬起雪般洁白的圆润手臂,勾起修长的葱指,眼神柔媚荡人心魂,直勾勾盯着酒吞童子浅浅一笑,顿时四下痴声一片,大批鬼怪沉醉其中。丝丝竹声响起,随着节奏蛇女开始摆动纤细的腰,蛇的灵动,蛇的柔韧,尽显无遗。诱惑的舞姿让人目不暇接,妖娆的身姿令人浮想联翩。 “蛇女!蛇女!” 听到越来越兴奋的呐喊蛇女舞得更欢了,一转身,发丝飞舞,每根漆黑的发梢挂着漂亮的大眼睛,蒲扇般的翘睫毛眨巴眨巴,电力十足,不时向观众抛个媚眼,瀑布般的长发,光滑如绸缎,数以万计的眼睛错落其中,诡美迷人。黛眉轻挑,杏眼微眯,红唇勾起:“大王不来陪陪我?”言罢,一笑,媚态百生,风情万种。 躲在桌子后的我颤栗地看着眼前的表演,若是平常肯定兴奋至极,大呼过瘾。现在才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惨景后哪有心思欣赏,眼前看到的每一瞬间都触目惊心。尤其是蛇女发尖的眼睛,让人倒竖汗。每一双眼睛都极敏锐地打量四周,我生怕它发现我了,总觉得每双眼睛都盯着我在看。 “大王!大王!” 欢呼声炸弹般炸开了,全场气氛high到极点。我悄悄探过头去看,一秒间,竟与蛇女的发尖眼对视!完了!我脑子一片空白:今天只有等着被吃了! 酒吞童子蓦地别过头来:这个熟悉的气息是……人类! 说时迟那时快,蛇女冷哼一声迅速勾上酒吞童子的脖子转过来挡住酒吞童子的视线,媚眼直勾勾盯着酒吞童子,娇嫩的红唇飘出勾魂的声音:“大王看我还不够吗?”哼,这么关键的时刻,她才不要大王分了神! 看着蛇女热情柔媚的眼眸,酒吞童子愣神间将怀中的娇艳人儿揽进自己怀中:是他产生错觉了吗?山洞里怎么会有活人。不管有没有,姑且先饶他一命。良辰美酒,怀抱美人,他可不想错过这样的时机。 呼!我暗暗叹口气,全身没了力气,都说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没想到危急时分自己反被蛇女的妒忌救了。看来她并不想鬼王发现我,很好,酒吞童子这边我就不用担心了,蛇女会掩护我。剩下的就是那些烦人的数量庞大的鬼怪们,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蛇女那边,我只要小心点就行。要逃的话得趁现在还没有发现我的时候,晴明他们也一定很着急正急着找我,在他们找到我之前,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远离这个危险地带。 “把这个女人先押下去。”酒吞童子冷冷命令道,两个妖怪上前押走了趴在地上的美女,然后酒吞童子转向蛇女换了副温柔的表情,“我们开始吧。” 欢快热情的音乐再次响起,鬼王上前一步用力揽住蛇女的腰,蛇女会意一笑顺势紧紧贴住他,配合鬼王的步伐,和着动感的音乐,圆润的腰身开始扭动,修长的玉指勾住鬼王的脖颈。在他怀中,蛇女像蛇般灵动自若大幅摆动,又缠绕着他热情似火。鬼怪们受他们的影响,纷纷走向中央三五成群跳起舞来,因为和人的构造不同,因此跳的舞千奇百怪,十分逗趣。 顺着桌子我小心地爬着,努力地手脚并用,匍匐前进,尽量减小动作幅度避免发出声音。嘿哟嘿哟,我爬,我爬,加油,再爬,好不容易爬到桌旁,看到洞口了!隔着二三米的距离,我稍作调整,因为没有障碍物挡着,过一下要一鼓作气向前冲。看看他们怎么样了,我抬起头,不抬不要紧,一抬吓一跳—— 酒吞童子爱怜地抚上蛇女的发丝,闭上眼贴着她的额头。轻轻伸出尖细的舌头在她的唇边舔一舔,蛇女回应似地吐出粉红的蛇信子碰着他的舌头。 天!我惊得眼珠子差点弹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他们分开一段距离。酒吞童子笑嘻嘻看着蛇女伸出长长的细舌,而蛇女也再度吐出蛇信子,两只舌头变长变大碰到一起,再搅在一起,相互缠绕,像树的藤蔓。然而,舌头并没有停止伸展的意思,一下子分开,又碰到一起,像是打架。 难道……难道……妖怪也流行舌吻吗? 面前的这一幕看得我面红耳赤,口张得可以吞下十个鸡蛋。真是的,我呆呆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跑!双手一撑,双腿飞起来跑。逃跑的绝佳时机哎! 呼呼呼——心脏快跳出来了,终于跑出洞口了!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终于逃开了那个鬼地方。可是眼前的让我傻了眼,十几个洞口通往四面八方,我究竟该往哪个洞口走呢?会不会又闯进什么宴会啊什么舞会之类的?怎么办才好? 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走,随便吧,走哪条是哪条。凭着直觉我走向侧洞口,好黑呀,什么也看不见。黑的路不容易被发现,可如果迎面撞上妖怪就惨了!此外,还得提防时刻会撞上墙、岩石之类的,可见凡事都有两面性。 “什么人!” 冷不防洞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我缓缓靠着洞壁蹲下去,悄悄移动,尽量向洞壁靠紧留出路来。本来路已经够窄的,再撞上就不好了。 “迷路了吗?” 后退一步,摸索洞壁,我轻轻移动,有没有别的通道啊?我想换个地方,手触到一块冰凉凉的地方,中间有缝隙,是门!进去还是不进去?正想着,门突然一开,我失去重心直直倒进去:完了!!!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室内灯火通明,门悄无声息闭上。我不敢回过头看,无论看见什么,我一定会吓死!算了,听天由命,懒懒躺在地上,这里安静得出奇。 “你是人类,应该能够救我吧?”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自我身后。 谁?我一个机灵爬起,见一个女子吊在锁链上,身体呈半透明状,下面燃着火焰,下半身在火烤下已经溶化了正滴着水,表情十分痛苦。她,不是趴在地上被押下的女鬼么? 我结结巴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快化了,快……救我……,不然……来不及了。” 她十分吃力,脸上多出豆大的汗珠。 “怎么救?” “把火先灭了,再把链子解开。” 依照她的话我用脚踢开燃料踩息了火,再去解她的锁链。“呼——好烫”手条件反射地弹开,我急着吹气,真是……好疼啊。 “快解开,不然化了。” 她又催了一道。 “没办法了。”我扯开衣服上的布条裹住锁链松开它们,女鬼无力跌下,我本想扶她,可她透明的身体穿过我伸出的双手重重倒地。 “火……我怕火。” “可那是照明的,灭了看不见……” “我看得见。” “那好” 我极不情愿灭了它们,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知救鬼一命能造几级浮屠? 倒在地上的女鬼又开口了: “我们走。” “去哪?” “离开这里,不然他们马上会发现的。” 我欣喜:“你认得路?” 女鬼苦笑:“我也不知道。” 我满脸黑线:害我空欢喜一场! 我看着飘在身旁的女鬼泛起灵异的白光:“你被他们抢来的?” “也称得上自愿。” “自愿?我才不愿意到这鬼地方!” 女鬼温和一笑:“酒吞童子是百鬼之王,又是美男中的极品,百年才得一见,谁都想被他选中成为鬼后,与他共度春宵,对自身的灵力也大有帮助。只可惜,百年一度的鬼后我错过了,只怪当时我太害怕了……” “真花心!不过是当一百年鬼后值得用命赌吗?” “飞蛾扑火,心甘情愿。” “哎,真搞不懂你们。” 我以为只有女生才犯的花痴连妖怪鬼们都会这样,可见极品美男的杀伤力不小啊!光会说别人,我自己呢,看见晴明还不是胡思乱想兴奋狂喜。哎,晴明,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 “好了,用你的手再碰次门门就会开了。出了门,尽量不要讲话,鬼怪们的耳朵都很灵的。我会小声提醒你,只须跟着我走,再怎么,比你熟悉这里。现在我隐身了。” 女鬼收起身上的白光,全身渐渐透明,只留下模糊的幻影。向前飘出一步,淡淡的影子融入山洞的漆黑中,不见踪迹。我凭着感觉跟在她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鬼作伴,心里踏实了许多。 十七、百鬼夜行之躲猫猫(三) “快躲!来了,向右边钻有个小洞。” 眼前又是一排影子悄无声息快速掠过,像是快进的无声电影。好险,要不是女鬼小声提醒,非得被它们撞飞! 看来这条路是通道,也许顺着他们来的路可以出去。出去?我开始犹豫,当初我是误进了鬼门才闯到了这里,即使出去出不了鬼门还是得在原地打转。外面更开阔明亮,更容易被发现。 像是看出我的犹豫,女鬼低道:“继续吗?” “有办法带我出鬼门吗?” “天亮后鬼门自会消失,阴阳两界也就分开了。” “在这之前还是出不去,既然如此,还不如躲在这里。” 顺着洞壁向右挪一点点离开通道,既然躲,那就躲在鬼怪不经过的地方,熬过今晚。等天亮之后两界分开,鬼怪看不到我了,再去找晴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屏息前移,前方有微弱的光。绿色的微弱光芒,阴森森的出了一个洞口后,这条通道每隔段距离就有绿色的蜡烛燃烧,绿幽幽的烛光晕出一圈淡绿的光圈,刺得人头晕眼花。融化的绿色蜡液“滴答滴答”滴下,回音不断在洞内回荡,寂静得诡异。 “啊!” 女鬼被地洞拉下去,我慌乱去抢她的手,但抓不住。幸好她的双手在穿过我手后死死抓住地面不放没有完全沉下去。 “怎么办,我抓不住你的手!” “别费力气了,人鬼有别,你自己快逃吧!” “不!”我急得差点哭出来,我根本就抓不住她。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拖下去,怎么办呢?手乱摸之际,眼中一亮,急着把刚摸到的树枝伸过来:“树枝可以吧?” “快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救上来的!用力呀,好难得拔,千万不要放弃,蜜虫,你可以的! “快跑!”女鬼刚一出地面就拉着树枝带我跑。身后女鬼出来的地洞中硕大的绿虫红着眼睛冒出来,朝我们张开血盆大口。前方又有一只绿色大虫倏地从洞中冒出来截住去路。 女鬼急道:“你快上前穿过它!” “可以吗?” “鬼虫于你如我于你一样,鬼虫只吃鬼。” “抓紧了!”我一咬牙,前后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朝着前方猛冲过去,眼前是层层绿色,手中树枝一紧:女鬼被卡在鬼虫身体外! “我要吃了你!” 鬼虫居高临下伸出前触角,眼见快碰到女鬼。 我闭上眼通过树枝传递密咒,但愿晴明教给我的能派上用场。“啊!”鬼虫的前触角在碰到女鬼的一秒纷纷碎掉。就是趁现在——“快跑!”我念着咒语用力拉着女鬼向前冲,畅通无阻地穿过层层绿色,终于穿过了鬼虫的身体逃了过来。 “可恶!” 鬼虫猛转过身来,身后大大小小的鬼虫全部冒出地面。我和女鬼已经逃到另一条黑黑的洞道。回头看,在绿幽幽的烛光中,它们密密麻麻停在空中虎视眈眈注视我们。 “没有鬼火它们就会死掉。走吧,它们不会追来了。” 手中树枝向前移,我被树枝拉着前进,轻松多了。黑洞洞的通道中,我能感应到女鬼的存在全靠它了。 又在黑暗中走了一段时间,心情总算平静下来。迷糊糊被树枝拉着前进,过了今晚就好。可惜山洞中一成不变的暗让我无法估计时间。 正想着,手中树枝突然猛地向后飞,我跟着跌在地上。眼前白影一幻,女鬼飘了出去。 危险!我还来不及喊,眼前一排影子掠过,女鬼的身影随之消失。 “抓到了,哈哈,回去拿奖赏。” 空荡荡的洞中回荡着这一句话,女鬼她是为了……保护我。我难过地低下头,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就不会现身去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不会白白去送死。我真是失败!到头来还是救不了她,剩自己一个人。 “大哥,我总觉得有人。” “怎么可能。我看你呀想吃活人想疯了。” “我们慢点走,也许真的有人也说不定。” “抓到人了我们分着吃,请我喝酒。” “没问题。” 声音由远及近。不好!心中警铃大作,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没有女鬼在一旁帮我,现在的我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人孤单单的茫然失措。 “哇——看到了,大哥,真的有人!” 一束鬼光打在脸上,刺目。我半睁开眼,它们已经来到我面前,眼中带着饥渴。 “你逃不掉的。” “啊!”险险躲过伸来的爪子,跌撞着向前跑。身后的鬼穷追不舍。论速度,我肯定比不上鬼。能做的只有不断七拐八弯让它们找我,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我看到你了!” 冷不防后方传来阴森的声音,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分外明亮。 怎么办?我已经无路可逃了!这条隧道是直的!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它抓住!双腿抢在大脑反应前先跑起来,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往哪去,正慌不择路—— 手,突然被人抓住!一个用力,我整个人猛地向右转被人压在身侧紧靠在洞壁上,一只手及时死死捂住刚欲呼喊的我弄得我动弹不得。心,扑通扑通狂跳,跳动的心跳声封在体内,憋得我胸闷气短。 左侧一阵影子掠过,捂住我的手稍稍松开,我终于能喘口气,差点憋死了。淡淡的青草香传来,熟悉的白色身影。我不由自主轻呼:“晴明?” “别动!” 又一个影子极快掠过,晴明放开我:“可以了。” “真的是你吗?” 我仰头看到我极极极盼望的熟悉的脸,差点流泪——不是幻觉吧? “很害怕吧?” 晴明笑笑,狭长的眼眸带着熟悉的暖意,给我莫名的安心。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太好了,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时刻,晴明……你来了…… 昏暗的光线中晴明的周身隐约泛起朦胧的白光,宽大的白狩衣有着灵异的感觉,似乎一股不寻常的力量浮动。不对,是晴明身上的光改变了光线,这里原本是黑的! 我一惊:“晴明,你……” “你也发现了,我身上的变化。今晚恰好又是月食,难免身上会有妖气。”晴明无奈笑笑,“快走吧,博雅和我走散了,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刚才晴明微微下垂的的眼帘不太自然的微笑,好像很失落的样子。晴明的母亲葛叶原是在和泉国(今大阪)信太森林修行多年的狐仙,因为晴明的父亲——大膳大夫安倍益材所救,遂幻化为人,来到益材身边报恩,生下晴明。晴明五岁时,意外地见到母亲狐狸的原形。葛叶于是抛下哭泣不已的幼子回到森林中。“如果思念的话,就来找寻……和泉最深处信太森林,葛之叶……”反覆覆颂的歌谣,那是母亲送给孩子的最后话语。晴明日后依循此歌得以再至森林隐秘处见到母亲,并继承强大的灵力。修行多年的晴明的身上理所当然的也继承了一半的妖血,不能和我们一样,成为人们又敬又怕的“白狐公子”。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有些难过变得孤独?我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呢? 手心一暖,一双修长温暖的手轻轻覆住我的手背拉起我的手。晴明牵着我向前走,十分自然。 瞳孔蓦然放大,激动ing:“晴明,你……” 不敢相信,他会牵起我的手,而且十分自然没有犹豫!他牵着我了!真的牵手了吗?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结结巴巴,欢喜涌上心头。低下头不让他发现我嘴角不由自主的笑意,含笑看着他和我的手形影不离,在心底里欢呼,偷偷窃喜,心中满满的都是圆润的幸福。 “糟糕,身上的妖气对我们很不利。万一被发现……大量的妖怪会被引过来。” 晴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紧张,拉着我躲进另一个山洞。我却只是一个劲地低着头傻笑,看着他的手与我的手未曾分离片刻,顺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与妖怪们躲猫猫。不但没有觉得危险,反而心中踏实许多,没有丝毫的害怕与担心。 有晴明在我身边,我不害怕,不迷惘。即使我知道靠晴明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与这里的众多妖怪对抗,即使他再怎么出色,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数量,可我还是没有任何的担心。就算妖怪们包围了我们,只要他还在,就无所顾虑。在他的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觉得安心。这就是晴明带给我的无可替代的感觉。况且,现在连欢喜都忙不过来。 “蜜虫,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反倒是晴明觉得奇怪。 “不,我们快找博雅大人吧,我很担心……” 我笑着摇摇头。只要和晴明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啊——” 山洞传来源博雅的惊呼。 “博雅!” 没防备的,手中突然一空。晴明瞬间将手抽出向声源处跑去。留下我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身边空荡荡的,早已没有晴明的身影。 “他还发着烧!” 晴明的声音恍若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担忧、着急、急切。 指腹,还残留着晴明的温度。 一阵风吹过,手上的温度顷刻间烟消云散。 手,空空的…… 心,也空空的…… 那句“快救博雅大人!!!”的话还卡在喉咙…… 低下头失落地看着空荡荡的手,伤心难过一齐涌上心头。不要哭!我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源博雅比我更重要…… 比我更重要吗? 为什么突然间我会觉得很委屈?他还发着烧,可是……晴明……我也……发着烧…… 闭上眼不让眼泪滑落,在心中默念一遍: 源博雅比我更重要…… 漆黑黑的山洞又剩下我一个,独自躲避,独自摸索前进,在黑暗中倔强地不让泪流。 “啊——”脚一歪栽倒在地上,疼得眼泪直冒。他都不顾我,就这么丢下我去找源博雅。对他来说,源博雅最重要,比我重要。 ……“源博雅对你很重要。”…… ……“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你……”…… 脑海中不断重复《阴阳师》中青音对晴明的话,晴明在源博雅临死时的痛哭坦白,还有晴明为了源博雅去守护平安京。不禁又想到后世将他俩的关系定义为爱情,在电影中,在同人文中他们总是一对。 甚至有网友猜测晴明守护平安城是因为源博雅。因为源博雅负责平安城治安,因为源博雅不会对危害人类的鬼怪无动于衷,因为平安京的存亡关系到源博雅的安危,所以一向漠然的晴明改变原先的生活轨迹,甘愿用生命守护他的至爱——源博雅。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他…… 眼泪不知不觉蓄满了眼眶。我用力摇摇头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胡乱抹一把,手背上已是湿润一片。他们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不是…… 晴明不是因为源博雅才…… 要我怎么相信呢?心中真实的悲伤早已证明这一切千真万确,在我未遇到晴明之前,他们早已在一起了。他们比我先相遇,比我先相知,比我先生死相随,我又有什么理由来证明是我的错觉呢? 没有晴明在我身边,我应该更坚强才对。知道他不会弃源博雅不顾,一直都知道源博雅比我重要,不是早就知道吗,此刻又为什么如此伤心? 勉强站起来,脚上的痛远比不上心中的痛。我一个人也可以,没有晴明,我也可以的…… 我要自己走出去,不靠晴明。扶着墙壁我一瘸一拐缓缓移动,可无论我怎么走,也找不到出口。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十八、百鬼夜行之躲猫猫(四) “原来你在这儿。” 阴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心中一寒。 拔腿向前跑,影子一晃。女鬼静静飘在我面前挡住去路,笑得阴冷:“跑不掉的。” 此女鬼非彼女鬼。转眼间,我被不知名的推力推倒在地,手滑过地面瞬间巨痛传来。 女鬼笑容僵住,低头担忧看着双手不断冒烟,怒道:“你到底带着什么!” 我到底带着什么?环顾身上,我……没什么特别的啊。纳愣间,一颗明亮泛黄的珠子从手中滚出来。 珠子? “蜜虫你拿着。” 沉浸在与晴明牵手的欢喜中,我呆呆接过暗黄的珠子:“这是什么呀?装饰品吗?不好看。” “先拿着待会再解释,记住,一定要收好!” 晴明给我的?这会发光了? 女鬼大吃一惊:“灵珠!”随即意味深长地看向我,得意一笑:“人和珠我都要了。” 不好!保护好灵珠!我奋力伸出手,那是晴明给我的,要我收好!一束白带缠上手腕旋即蛇般裹住我,眼见女鬼伸出长舌卷下灵珠吞下去,益发得意吊起我。 那是晴明给我的!晴明……想到他不曾犹豫的离开,我的眼眸暗下来。 “嗖”一把折扇飞来打破宁静,女鬼猝不及防被分成几块。束住我的白带一松,我没防备地跌下去。女鬼裂开的身后隐约看到晴明的身影。 我站起来努力看清,不是我的幻觉吧?他不是在源博雅身边的吗?不是已经丢下我了吗? “蜜虫,你没受伤吧?” 晴明关切的声音真切地传来。 眼泪翻涌止不住往外冒。我以为我已经很坚强了,没想到在他面前还是无法隐藏我的我的脆弱。伤心,难过,委屈终于再次一齐涌上心头。我蹲下去,抱住膝盖,低头不让晴明看到我受伤的表情,将眼泪埋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要管我!” 不要管我,不要关心我,不要让我产生依赖。我怕我会忍不住喜欢你。不,已经喜欢上你了。很喜欢很喜欢!要是真喜欢上你怎么办? 晴明明显怔住。 “安倍晴明,我讨厌你!” 我口是心非地说着,眼泪止不住掉下来。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总是忽略我的感受,讨厌你总认为源博雅比我重要,讨厌你……让我喜欢上你…… “你走!我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胡乱喊着,发疯般摇头。 “……” 回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你快走!快走!” 心中却是一片疼痛,苦涩的泪水滑进口中堪比牛黄。 “我真走了?” 淡淡的声音带着沙哑,轻若飞雪,缓若叹息。然后是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真走了,真的就这么走了! 我让他生气了吗?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不带一丝犹豫。 “555……”我忍不住抱着膝盖痛哭起来。他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明明我是口是心非,他却听信了。不会原谅我了,可我明明是那么喜欢他…… 晴明,如果我喜欢上你了,而你又喜欢源博雅,我该怎么办? “555” 眼泪像剪不断的线不断流下,诉说着我的伤心。空洞洞的山洞,没有任何人来安慰我,只听见我的哭声格外响回荡在山洞内益发衬托我的伤心。黑漆漆的洞内,就我一个人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想,越想越哭。再也不会有人来管我了。 “吵死了!” “5——”我打住哭,还会有人来管我么? “真是走运!幸好有灵珠,不然早就灰飞烟灭了。” 地上的女鬼碎片聚集在一起,女鬼再次飘起来,冷笑道:“死心吧,再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白绫蛇般向我疾扑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本能的反应:“晴明!” 我笑笑,他都已经走远了,不会再回来了。两行泪流下,浸湿与此同时扼住我喉咙的白绫。 “这可是你自找的,”女鬼得意洋洋,高傲地扬起手指睥睨我,“你猜,如果再紧一点会怎么样……” 手指微收,白绫猛地勒紧。 “咳”气猛地上蹿,空气仿佛从我体内抽离。脖子几欲勒断,血气翻涌直往上冲,头胀欲裂,恶心得想吐,刹那间天旋地转。 晴明……晴明……快来救我……我快撑不住…… 仅存的一点意识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此刻他是我全部的希望,最后的支撑。可是,他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在遇到危险时本能喊他的名字。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他在我的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依赖…… 泪水模糊了眼前,一滴一滴洒在白绫上。濒死前的绝望弥漫在无人的黑暗中。 “——你就会身首异处。” 白绫绷得更紧。这一刻,我没有逃避,没有害怕,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终于明白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皮开了,血流了出来。毒蛇般的白绫嵌进更深的肉里。疼,却感受不到。 “蜜虫!!!” 焦急的声音好像出现在梦里。难道这就是临死前的幻听吗? 空虚的刺痛火辣辣地围着脖子烧,疼啊,我复又清明几分。迷糊睁开眼,光,淡淡的白光。一个无力,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谁,谁在支撑我?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熟悉的声音带着万分的疼惜。 我立马清醒过来推开他,待拉开一段距离后,揉揉眼,确认是他!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放心你,返回来看看,果然出事了。” 对上他担忧心疼的目光,心中一下感慨万千。 “晴明!” 我顾不得多想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眼泪断线般掉下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能在劫后余生见到你,真高兴! “好些了吗?” “嗯。” “快走出山洞了,博雅在洞口前等着我们。” “天快亮了?” “还有一个时辰。” “是吗,”犹豫再三我还是开了口,“我想去救一位救过我的女鬼,她是因为我才——” “要快些,多留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我的话未说完,晴明早已默许。看向他真诚道:“谢谢!” 谢谢你的理解,晴明! 依旧是她被关的地方,熊熊的烈火蒸着她已近湿润的身子,不时有溶化的液滴从她身上滑落。 晴明微皱眉头,一串低沉的咒语快速念出,与此同时,火把熄灭。四周复又陷入黑暗之中。 “晴明,可以先离开一下吗?我想单独和她说说。” 我小声道。等脚步声离去,我低下头:“对不起!” “没有什么,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是应该。现在我又欠了你一次。” 女鬼恢复些体力慢慢从地上飘起来,泛出半透明的白光。 “我都看见了。” “什么?” 我抬起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已经离开的人为什么又返回来了?” “……”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晴明他担心我放不下我?怎么可能,在源博雅遇险时他毫不犹豫丢下我去找源博雅了。 女鬼接下来的话更加让我吃惊: “灵珠可以护身。融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灵珠是千年难得的宝物——” 顿顿,她叹道:“——他把最重要的宝物,放在你身上了。” 仿佛被雷击中,一时间五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晴明他把最珍贵的灵珠放在我身上保我安全,而源博雅什么也没有。晴明知道我不会有事,所以那时他才那么急去救他。是我误会他了…… “人的一生太短暂,很多事情看不透悟不出,才不懂得珍惜。等到变成了鬼,品尝了荒凉与寂寞,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沧桑,才明白失去的珍贵,可惜太晚了……究竟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能把握的就不要错过。” 女鬼缓缓从我身旁飘过,留下意味深长的话。 晴明说过,世上的鬼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们心中的痴念。凡人死后经历六道轮回,或成神或成魔,或成人或成草。只有那些执念于世的人不愿忘记往生久久在世上徘徊,不经受六道轮回灵魂永远无法解脱束缚。 女鬼一定有她难言的悲伤,才会语重心长地提醒我不要重蹈覆辙。她的话似乎点醒了我,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很明白,心中有些苦涩,又有些欢喜。 呆呆留在黑暗之中,我还想探索她话里更深的含义。 “蜜虫,该走了,天亮了。”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射进来,驱散了黑暗,晴明的脸和光明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漫长的黑暗过去了,迎来了光明,看到了晴明的脸,心中蓦地被一股温暖包裹着,还有莫名的感动。 “好像很累的样子,脸色那么苍白。我背你吧。” 修长有力的手抚上我的脸,晴明眼中的关切一览无遗。 “好”我微笑回应。 “……能把握的就不要错过”躺在晴明不宽却很温暖的背上,我似乎明白了。 “妈妈,今天又弄了什么好吃的?” “肉圆子,你喜欢的。” 妈妈笑眯眯端上盘子。盖子被揭开,又大又圆的圆子泛着诱人的光泽。哇——赶紧伸出筷子夹一个放进嘴里品尝,看着雪白的墙壁,透明的玻璃窗,光滑的地板,还有可爱的妈妈站在一边,在家的感觉真好啊。 “好吃吗?” “唔……真好吃!”我忙着嚼满口的肉圆子顾不得搭话,熟悉的青草香萦绕在鼻间。 “咦?”心中突然有很怪异的感觉,我激动得差点跳起,“妈妈你是不是把晴明剁了!!!” 妈妈的脸一下子模糊了。 “妈妈——” 我想抓住她,手中一空。回头看,墙壁、玻璃、地板全消失了。家,不见了! 眼睛豁地睁开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见到玉藻前你打算怎么对付她呢?她可是天皇的女人!” “那个男人从来都只会惹麻烦。” 说话的主人显得若无其事,有意避开这个问题想必是成竹在胸了。奇怪的是,随着他说话的节奏我眼前的白色一上一下。那声音……好熟悉,是晴明!我怎么忘了是在他的背上。 刚才做梦了,妈妈,家,我好想他们。好想好想再回一次家,吃妈妈亲手做的菜,听听爸爸的声音,过一次现代人的生活。不过,这一切都不可能。我吸吸鼻子,压制自己的伤心。每次要隔多久才能在梦里见一见妈妈,回一次家。我静静躺在晴明的背上,脸贴着他背上的温暖。 源博雅的声音继续传来:“蜜虫怎么一天都不说话了?” “她累了一个晚上让她好好休息,也许睡着了吧。” “天色已晚,我们还要多久?” “还需一天。” 我抬头看看布满晚霞的天空,一天已经过去了吗?我睡了那么久,可还是很累。安静躺在晴明的背上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一上一下舒适的颠簸引来丝丝困意,这一切都好像催眠曲。在古代没怎么想家,可是每次梦醒后,还是会勾起心中潜在的思念。 耳边的声音飘渺起来,忽远忽近。迷迷糊糊中,有熟悉的温暖源源不断传来,像是妈妈的温暖,又像是家的味道。在梦里,梦到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都带着淡淡的青草香,仿佛故乡的气息。砸吧砸吧嘴,好像有口水流了出来…… 十九、玉藻前(一) 藤原道长府邸。 远远的就看见一位身着华服的老人立在门前,须发斑白却掩不住老当益壮的得意风气。被世人惊叹“一家立三皇后”的传奇人物就是这位日本平安时代著名的公卿,他先后将五个女儿送入内宫,其中漳子为一条天皇中宫,妍子为三条天皇中宫,威子为后一条天皇皇后。藤原道长因此靠着成为天皇外戚的关系掌握了极大的权势,曾写下“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来描述自己到达顶峰时期的心情。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另外一件事,掌握极大权势的藤原道长对安倍晴明极为重视信赖,晴明的成就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藤原道长的提拔。因此对晴明来说,藤原道长不仅是尊者,也更像是恩师。不免让人联想到相对晴明效忠关白“藤原道长”,游荡于民间的磨流阴阳师芦屋道满则选择了道长的政敌藤原显光作为自己的依靠。道满却在一次针对道长的诅咒仪式中被晴明击败,被朝廷流放到了播磨。 真是可怜啦,可见一个好的靠山是多么的重要。还是我们晴明聪明,我不免在心中暗暗叹息一番。 老人眉头微皱:“晴明你终于来了,我实在束手无策了。” 其实不用他说,看他大老远纡尊降贵站在门口迎接就足以说明他有多无奈。 “道长,别急,我们慢慢说。” 晴明了然一笑,依旧淡定自若。 道长?我咂咂舌,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这样称呼,但直觉上晴明好像有些失礼了。晴明待人接物一向无拘无束,不分尊卑贵贱。也罢,这是他独一无二的风格,过分拘泥尊卑反而显得疏离别扭。 “大概是在一个月前,天皇狩猎回来带来一名女子。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便派人暗中调查。得知她原名藻女,为武士坂部夫妇收养。玉藻前是皇上赐名。” 源博雅附道:“她原是从哪来?” “无从得知,皇上已明令禁止调查。” 藤原道长摇头叹息。 “可能是从大唐来的吧,不妨从大唐着手。” 既然我知道历史,就不要白白浪费。 藤原道长略一吃惊看向我:“你是……” “是我的助手。” 晴明微微一笑。 藤原道长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化为深深的笑意: “没想到晴明也有需要助手的时候,晴明,你变了……” “是吗?” 晴明微微颔首附道。 看着他们两个交谈,我仿佛觉得他们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而是多年不见的故人。交心又平等,偶尔也会有礼节性的问候。 “有没有办法让她去见见玉藻前?” 我回过神来,察觉晴明看着我, “她吗?我会想办法的。” 藤原道长捋着胡须看着我好一会儿,笑道:“私自调查新妃可是会被杖腹处决的,你肯冒这个险吗?” “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晴明抢在我之前肯定道。 “你真的不给我五角星?” “啪”头上挨了一扇子。 “好啦,我知道啦!五芒星,真的不给我?” “不给。” 晴明转过身。 “万一她兽性大发把我吃掉怎么办!” 我急急跑到他面前。 “她不会那么做的。” “不是狐狸吗!你到底给不给!” “不给。” 我急了:“为什么!” “因为……”晴明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你不给我我不更危险吗?” 是谁“好心好意”让我去见玉藻前的,还不给我五芒星护身。竟然说什么“不会让我受到伤害”。 晴明眼神深远:“我不清楚她的妖力。如果我的能力在她之下,被她发现你身上藏有五芒星,她会攻击你。即使五芒星令她现出原形,天皇也不会饶过你。你只去见一见她,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手被他温柔地拉起,包裹着他的暖意,他低头凝视我:“我不想你有事。” 恍惚间,有一瞬间的错觉。那眼神,有温柔,有不舍,有珍视。我慌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 只是一瞬间,清楚地知道,那一秒,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玉藻殿。 我托着盘子蹑手蹑脚走进去,见到玉藻前我该叫她什么?娘娘?女御?夫人?我是通过藤原道长女儿的安排进来的,走时偏偏忘了问这些,晴明他们也忘了告诉我。眼见就近了,我益发放慢脚步拖延时间。这下可怎么办? “你是新进的宫女吧?” 清婉的声音如夏日的雨滴,洗涤心中的一切尘杂,让人仿佛回到一个纯净又安宁的世界。 “是” 我应声抬头,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杯盘纷纷坠地。 原以为,妲己变的玉藻前会媚态百生,风骚入骨。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可眼前的人却十分清秀,不似想象中的妖艳。藻色的贴身唐裳绿得纯净,绿得舒心,绿得似乎滴下来。浅绿的刺绣碎花曳地裙垂在地上盛开如花,仿佛来自古老深林纯净又原始的自然绿与古典手工工艺刺绣的浅绿完全融合在一起。透露出自然又纯净的味道。如漆的长发贴身垂下,透白的肌肤在绿色的衬耀下,白皙如雪,仿佛呵一口就能化掉,犹如清风中的百合,静静绽放不容亵渎的美丽。 简言之,就是双瞳剪水,冰肌玉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美,太美了!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直到随着玉藻前的视线落在杯盘摔得粉碎的地上,才慌忙反应过来—— “啊!” 急忙蹲下身去捡。 “算了,川子你来收拾吧。” 玉藻前宽慰一笑,温婉的声音令我感动。 “天皇驾到——” 一声高喝响起,一身黄袍的男人早已疾步来到玉藻前身边。 玉藻前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 我跟着她们应一声,从地上起身。也许我该行个礼,也许我该默默退下,但我实在不知礼数,一时间拿不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见身边的人有条不紊地一一退下,这么多人也没人会留意我一个小小宫女吧。算了,不管它,我小心地跟着她们转过身悄悄后退。 “你——” 我后背一僵,转过身—— “见到朕你竟不行礼!” 天皇的眼已半眯起。 玉藻前看我一眼随即温婉道: “新进的宫女不懂事,陛下莫怪她。” “你说不怪就不怪吧。” 天皇宠溺道。 谢谢!我很想说谢谢,但怕一作声又会破坏规矩便默默在心里感激忍着没说出来。 玉藻前神色有些担忧:“近来大臣们对我争议颇多。” 天皇脸紧绷:“朕已亲自下令严禁私自擅议纳妃事宜调查新妃之事,违者杖腹处决。” “会不会太严厉了?这可是酷刑。” “朕更怕你会受到伤害。” “谢谢” 玉藻前眼中泪光闪烁,靠在天皇肩上: “如果我真的是狐妖呢?” “朕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天皇霸道道。 “不,我是说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没有如果。” 玉藻前固执道:“回答我!” 天皇略一吃惊凝神凝视她片刻,伸手揽她进怀,笑道:“就算是真的,朕对玉藻也不会改变半分。” “真的吗?” 玉藻前呢喃一遍,在他怀中闭上眼,两行晶莹的泪珠滑下。 “为什么哭了?” “因为觉得太幸福了。” “真傻。” 天皇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怜惜万分,眼底还有隐隐的担忧和深深的忧伤。 两人如入无人之境,连我站在原地也毫不察觉。 暴风雨来临前总会有一段平静的时间。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人,想到历史上玉藻前的结局,心头微微一酸。知道真相的天皇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爱她,被天皇下令擒杀的玉藻前又能否不心存怨恨。可惜历史不能改变,不然他们在一起多好…… 好好珍惜这暴风雨来前的平静吧。我悄然退下,玉藻前看起来那么善良,真的会害天皇吗? “知道了。” 晴明直坐在地上,放下茶杯,眉眼上扬: “看来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我压下心头的伤感,提醒道: “别忽略了,天皇真的很重视玉藻前。贵族以穿着从大唐传来的唐裳为荣,天皇将它赐予玉藻前,这一切不言而喻。” “所以需要你帮忙。” “……” 品一口茶,晴明也察觉到我的不同,胭脂般的薄唇上扬:“你怎么了?” “玉藻前是个很不错的人,今天若不是她劝解,我险些被天皇责罚。” “哦,动了恻隐之心?” 晴明不喝茶,兴趣盎然看着我。 “是。” 我不隐瞒。 “可惜——”转动手中茶杯,晴明有些黯然,“事情不能如人所愿。” “不能?” “不能。” 黯然低下头,晴明一定察觉了什么,他的结论往往八九不离十。玉藻前和天皇真的逃不过历史的悲剧了吗? 二十、玉藻前(二) 御帘后天皇的身影若隐若现。 “晴明,求见何事?” “汇报阴阳寮一事。” “说来听听。” 晴明淡然一笑,看向我。我缓缓起身,长发从肩上滑下,长裙垂地。今日我特地梳妆打扮一番。 “她可美丽?” “是。” “陛下可辨得她是人是妖?” “……” “晴明前日行路上偶遇一只猫妖,原打算藏在府中作为侍女,但前来的故人皆识此为猫妖。晴明无法以假乱真。” “晴明,前几日朕下的命令可知道?” “晴明只管份内之事,不敢逾越本分。身为阴阳师,却收猫妖在府,违职在前,欺骗在后。纵晴明得朝臣信任,却不能以假乱真,天下百姓更不可欺。晴明此番前来认罪,恳请陛下赦免。” “罢了,你有悔改之意足矣。你的话朕会好好考虑的。” “谢陛下。陛下英明是平安的福分。” 御帘后的天皇虽看不清面容,但散发出的气势和不悦连在帘外的我都能感知。 突然之间,我有一种很悲伤很悲伤的感觉。觉得今天一过,什么都会改变。 “劝说天皇不易,我和你这样演戏有用吗?” “也许。” 晴明勾起象征性的自信笑容。 “当着天皇的面也敢撒谎,就不怕他看出来我不是猫妖,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那又如何?那个男人的心里对一切清楚得很。” 我服了,晴明漫不经心说着,仿佛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晴明每次都是以彼话说此话。” “可怎么办,我并不想被杖腹。” 晴明狡黠一笑,一抹得意又不经意露出。 源博雅一边翻阅最新的消息,一边惊叹道: “近来朝中反对立妃的上奏越来越多,天皇却并没有对他们实行杖腹处决,反而将立妃事宜推后择日再议。” 晴明呷口酒,笑笑:“那个男人终于要改变心意了。” 源博雅兴奋道:“要酒吗,晴明?” “当然。” 酒杯相碰,清脆的碰撞声衬出欢快的心声。 源博雅回过头纳闷道:“蜜虫,你不高兴吗?” “是。” 我退在一边,没有参与他们的庆祝。 晴明的酒杯停在半空,他看向我眼底隐隐有些担忧。 “蜜虫,有些事不能感情用事。” “对不起,我好像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想帮玉藻前,但无能为力,毕竟我是晴明这边的,不能背叛他。可一想到玉藻前帮过我我却眼看她的悲剧即将发生不能阻止,有伤心有无奈。 “蜜虫——” “博雅,随她去吧。” “晴明——晴明——不好了!天皇病倒了!” 源博雅身上的公卿服未换就急忙闯进来。 “哦?” 晴明放下笔端坐起来。 “今日朝上圣上刚提到考虑诸大臣的建议取消立妃大典,突然就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御医们都看过,就是不知何病所致。” “知道何人所为?” “天皇的病来得太突然,大臣们私下怀疑是玉藻前所为。” 晴明眉眼弯起:“那个男人终于自食苦果了。” “晴明!” “是,我明白了。” 折扇收起,晴明转向我:“蜜虫你去吗?” 想到玉藻前的结局,我摇摇头:“我想我不去了。” “那好,博雅我们去吧。” “等等,我不习惯一个人呆在这里,还是一起去吧。” 黑白两个小人儿打架,还是黑人打赢了。 只是面对玉藻前,我该如何呢? 御塌上天皇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体几近僵硬。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僵尸就是这样睡着的。 我不禁打一个寒颤:真的是玉藻前所为吗? 晴明两指并拢放在唇上低喃“天皇醒来,急急如律令;十二神将,保魂追魄……”另一只手拿起白帆在天皇上方反复挥动,与此同时,系在四周红线上的铃铛不时震动发出声响,好像有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穿梭在四周复又进入天皇体内。 “博雅,去拿件衣服来。” 与此同时,榻上双目紧闭的天皇缓缓睁开眼,眼中有着深深的悲伤和淡淡的责怪:“是她……” 一句话,轻若蚊嗡。若不是我跪在御塌前,决听不出来。 晴明扶着天皇坐起,褪去他上半身的衣服,剪下自己的一缕长发蘸着酒精在他身上擦着,然后小心为他换上新的衣服。 天皇披着长袍,却是面无表情:“晴明,可知何人所为?” “不敢断然。” 犹豫片刻,天皇哑然:“可是她……?” “……” 晴明只是用眼直视天皇,并未作声。狭长眯起的双眼带着狐狸的敏锐与精明,不动声色将天皇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朕的病好了?” “陛下的魂魄已被盗走,晴明只能竭力保全陛下余下的魂魄不轻易散失。姑且将残留在四周的魂魄封在陛下体内,不过是一时之策。” “……” 长久的沉默后,天皇深叹口气,缓缓道: “你去调查玉藻前,如果是她所为,就……杀了她。” “是。” 晴明收回目光低头应道。 “朕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天皇转过身,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倦。踏出殿门的最后一刻,我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显得落寞孤单,甚至……还有深切的哀伤。 他……真的是天皇吗?此时此刻,弥漫在他身边充满哀伤的气息,令他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不能承担国之重担的普通人。 玉藻殿。 侍女们纷纷跪在地上哭诉: “娘娘不见了。” “小的护主不周。” …… 晴明一冷神:“不好!她要天皇的魂魄做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晴明一把拉住我直往外跑。宽大的白狩衣快速摆动,不时摩擦出“呼呼”的风声。 我有一种奔跑在时光隧道里的感觉,我参加比赛都没这么跑过。但看到晴明着急紧张的样子,本想喊“累”的我欲言又止,只好跟他一起跑。 “博雅!博雅!” 晴明一边拉着我狂奔一边焦急喊着源博雅。 “发生什么事了?” 源博雅不知从哪个角落慌忙跑出来。 “快!要快!如果玉藻前使用了天皇的魂魄,天皇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知道了,晴明!我会带侍卫去搜。” “蜜虫,我们先去追!博雅待会会合!” 话说到一半,晴明又拉着我狂奔。 我敢说,至今为止,这是最紧张的一天! 二十一、玉藻前(三) “卖东西啰卖东西……” “新鲜的红豆粥、山芋粥,栗粥,好得很咧……” “灯台便宜点卖,要买的快来买……” …… 被晴明拉着穿梭在集市中,四处环顾,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在哪?到底在哪?” 晴明露出少有的慌乱,不断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眼见太阳就要落下,街上的人渐渐散去各自归家,我们却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客观,喝茶吗?” 一回头,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子提着茶壶盈盈立在我们身后。 晴明上下打量她一番,不语。 “喝茶里面请。” 女子径自转身,迈着徐徐的步子进去,长长的垂地裙规律性地摆动,别有一番风味。 我一抬头,看见门边上方赫然挂着“茶”字大旗,兴奋道:“原来古代的日文和汉字是同一个字啊,真神奇!” 晴明不以为意:“日文本就是大唐传来的汉字演化而来。” 我不满:“要想想我可是一千年后的人!” “也是。这里的一切够你稀奇的。” 晴明低头一笑,胭脂红唇又弯起好看的弧度。 “我怎么感觉你在嘲笑我?” “没有。” “明明就有!” “明明没有。” “有!” “你说有就有吧。” “……” 我无语了,正想反击—— “客官这边请吧。” 女子恭敬立在一旁,低头柔声道。 掀起层层垂帘一步一步向前,古朴素雅的木质小屋,诗情画意的山水画屏风,在层层垂帘遮挡下朦朦胧胧。每掀起一层垂帘,就看清楚一些,走近一些,离这种独具特色的古代的日本美愈近,愈心旷神怡,叹为观止。 “哇,真美啊!” 我禁不住叹道,坐在榻榻米上。立刻有人摆来茶几,端来杯盘。几十位身着和服的女性一一奉着乐器进来,分散在两旁跪坐下来,演奏着琵琶、古筝、二胡、琴、笛、萧等多种古代乐器。乐声相伴,乐声相衬,乐声相和,交织成一曲曲古色古香的别样风情。 “春日高楼明月夜,盛宴在华堂。” 刚才领我们进来的女子换了身华丽的和服,伴着音乐唱着和歌翩翩旋转至我们面前。 “人影杯影相交错,美酒泛流光。” 一个转身,取下束发的玉簪,柔美的长发在旋转中飘飘落下。回眸一瞬间,她向晴明投去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继续用她温柔的嗓音唱着: “千年苍松叶繁茂,弦歌声悠扬。” 歌词动人,嗓音撩人,舞姿柔美。在木质小屋内,上演着千年前大和的茶道风情。跪在茶几旁的女性托起双盘,另一名小心地斟满茶,随着“哗哗”的水流声茶的浓郁芳香弥漫开,在幽雅的乐声中荡开丝丝茶韵。 日本人真会享受啊。品着茶,听着音乐,赏舞,这样的身临其境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小心端起茶杯品一口,无意间瞥见舞女对晴明若有若无的笑容,茶的芳香还来不及品尝,竟有丝丝苦涩。 哪知舞女竟旋至晴明前,优雅地托起茶壶斟满小巧的茶杯,巧笑道:“原来是阴阳师,喝一杯可好?” 怎么感觉这茶道变了味,竟成了魅惑人的场所。我拿眼睛瞪她,她瞥我一眼转过去继续看着晴明,完全无视我!太气人了,我还坐在晴明旁边,怎么敢无视我正大光明勾引我家晴明? 晴明仿佛没察觉到我不悦的目光,接过茶杯一饮而下,胭脂红唇勾起一个同样迷人的笑容:“衣服好看。” “谢谢!” 她掩饰不住得意,顺便骄傲瞥我一眼。 “我是说衣服好看,人不好看。” 晴明正色道。 “嗤”我忍不住笑一口茶全喷出来。 “是……是吗?” 看她那个尴尬的神色,我心情不是一般的爽!我们家晴明能被你这种低俗的人迷惑吗? 沉默片刻,她笑笑将和服拉下露出香肩一角,认真看着晴明:“其实人更美,今晚留下?” 暧昧的话语或多或少引起人更多的遐想。我正想说她恬不知耻,晴明却一杯茶饮下大笑:“开个玩笑,其实你更美。” 我的眼瞪圆了:这话是从晴明口里说出来的吗?一向淡然的他竟会对此感兴趣,还说出那么富有情趣的话?做梦了,今天一定在做梦!对,做梦! “那好。” 她一歪头,笑意更浓。 受不了了!你们在我面前上演文化大片吗?本小姐平时电影看得够多,不需要免费观看露天电影!我从榻榻米上跳起来:“我们不是追玉藻前的吗?怎么追到茶馆来了!当这是什么?娱乐城?歌舞厅?” 我发连环炮般一口气说完他们听不懂的话,谁叫我气得够呛呢?气死了,怎么喝一口茶,反倒带一肚子的气! 晴明品一口茶饶有兴趣看向我:“这不是在休息吗?” “呵~~休息?你可真够悠闲的。没想到你会如此低俗,我看错你了!我精力充沛,不需要休息!” 我瞪一眼晴明气冲冲走出去。 层层垂帘被我“呼呼”掀起,刚一踏出门口迎面撞上一个黑影,黑影被我撞得一连后退几步。 “蜜虫你干嘛那么生气?” 源博雅揉着被我撞到的地方,眉眼皱到一起。 “没什么,我不想当电灯泡!” 我没好气地说。 “点——灯——炮?什么是点灯炮?新的火箭?” “对!如果现在有火箭我一定冲到天上去,不妨碍地球人恋爱!” “火箭怎么能冲到天上?” 源博雅更加不解。 “对,我忘了古代没有电,没有现代所谓的火箭(注:古时的火箭类似于弓箭上点火)。真笨真笨,我真笨……” 我忙着打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 “蜜虫你今天好奇怪……” 博雅小心翼翼道,生怕一个不小心我又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完了,我在源博雅心中的形象!毁了,毁了,彻底毁了! 半是后悔半是懊恼直往前走,没走几步,我忍不住回过头看,帘内两个人的身影很近很近。呆呆立在原地,像被人施了定身法的魔力,怎么也走不出半步。 源博雅小声试问:“晴明在里面吗?” 转一转眼睛,我茫然道:“我莫名其妙发什么火啊!” “你这问题问得太深奥,我回答不了。” 源博雅如实相告。 “没问你,我在自言自语。” “……” “对啊,他爱低俗他被迷惑关我什么事,我干嘛为了他大动干戈?” “……” “不行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直摇头,转过身狠吸几口气,做好破门而入的准备。他再不出来我就要冲进去了!!!带着花木兰从军救爹的英勇,带着江姐誓死不从的坚贞,带着狼牙山五壮士宁死不屈的悲壮,冲啊——!!! 脚刚刚抬起,我的动作就定格在一瞬间—— 只见帘后相拥的两个身影被弹开,风在屋内撞来撞去,撞得垂帘乱飞,撞得地板震动。 “哇——” 另一只脚还没放下,单脚撑地的我手在空中乱挥一阵倾斜倒下,一旁的源博雅反应过来扶着我一起倒下。 源博雅爬在地上惊道:“他们到底在干嘛?” 我亦惊讶:“天啊!难道意念可以杀人也可以将人分开吗?” “你在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又是一阵狂风刮来。 “啊——” “啊——” 源博雅用长袍护住我,其实他自己也怕得要命。 “绝对不是我,我没那么大的力量……” “什么是和不是,蜜虫你到底在说什么?” “啊——好大的风——” 室内的垂帘全被吹起,一团金黄的绒球疾速飞了出去。我侧过脸,意外发现它的后面是一扇金黄的九条尾巴。九尾狐? 一秒后,风平静下来,垂帘自然垂下。晴明从里面走了出来,宽大的白狩衣上有打斗的痕迹,露出不少穿在里面的单衣。静静凝望绒球撞出的大洞自语道:“逃走了吗?” “哇,晴明!” 我忘记源博雅的手挡在我上方急忙跳起来跑到他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听见源博雅被我撞疼的闷声。 源博雅捂住手臂从地上爬起:“晴明,那是什么?” “玉藻前。” “玉藻前?天啊,我不是……” 我的声音小下来。 “——误会我了。” 晴明狭长的凤眸眯起好笑地看着我。 “对不起。” 我心虚道。紧张兮兮等待他的惩罚,我气坏了居然说他低俗。哎呀,惨了,惹了大boss…… “我用法术逼她现出了原形,她中了我的咒几日之内不能再化作别的女子。这下更容易找到她……” “那她为什么诱惑你?” “想趁我不备吃掉我,但我先下手了。” 唇边勾起一抹得意。他俯下身靠在我耳边,我紧张地向后挪一点点,听见他呵气如幽兰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不过,蜜虫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脸红红,心跳跳,他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为了捉弄我?看见他渐远的身影,我捧着自己发烧的脸:可怜我的小心脏,每次因为晴明都变得极不规律。 “晴明,等——等——我——啊!” “我们到底还要找几天,晴明,天皇又倒下了,我们不能再拖了。” 连日来的寻找让源博雅十分着急。 “我不知道。” 晴明淡淡看着前方。 晴明又何尝不急呢,我替晴明接道:“我们也急,如果在这时候乱了方寸,就更得不偿失了。” “不是说封住她就容易找到?都过去了几天。” “你急晴明比你更急。” “她到底藏在哪里?” “也许……在那须野吧。” 我突然想到,按照历史,现在正是晴明调查她追杀她的时候,而历史上玉藻前是在那须野被晴明擒杀,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折扇一收,晴明惊道:“有可能!” 二十二、玉藻前(四) 那须野。 那须野的沙漠一望无垠,纵眼望去,漫天的黄沙,真的是十分的荒芜。 “晴明,玉藻前真的会在这儿吗?” “不是你说的吗?” 晴明好笑地敲我一记,胭脂薄唇弯弯勾起。 “史书记载的也不一定对。” 我滴咕咕,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历史了,谁知道是对还是不对。何况,这个地方这么荒凉,一个大美女千里迢迢逃到这里来,有点说不过去啊。 “放心吧,她会在这里。” 晴明淡淡直视前方。 想到玉藻前将在这里被擒杀,心里一阵难过。说实话,玉藻前看起来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反而很清纯很亲切,给我一种友善想要接近的感觉。况且,她还帮过我,我却帮晴明去擒杀她…… 想到这儿,我低下头,心里由衷生出一丝愧疚。果然是人各为其主,我是晴明这边的,对玉藻前的遭遇也只能爱莫能助。如果可以我多想帮她。 大概看出了我的矛盾和为难,晴明笑笑:“暂时还不会将她怎么样,先找到玉藻前吧,毕竟天皇已经危在旦夕了,再不快点,天皇的魂魄被玉藻前拿去用了就麻烦了。” “好!” 我用力点头,自信满满。大局当前,孰重孰轻我还是知道的。 夜幕渐渐降临,空气中涌动着异样的气息。荒郊野外下,晴明长眉不悦皱皱,拿出符咒按在地上划咒。乌云笼上月梢,天空出现异样的颜色,像一张巨大的黑网,几乎吞噬地上的我们。 黑云渐渐下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身边的空气仿佛被剥离。晴明面露愠色,一个反手翻转,折扇背后的五芒星陡然出现,在阴云笼罩下微微发光,慢慢,以我们为中心的方圆十里渐渐显出五芒星阵图。 博雅紧张道:“晴明,怎样?” 晴明慢慢把折扇摊开放下,凝视半空中乌云不上不下,半响,才道:“玉藻前在向我们攻击。” “啊?”我一惊,晴明向来云淡风轻从容自若,少有如此紧张的时候,玉藻前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见两股势力在空中徘徊不前,乌云迟迟压不下来,两人竟是势均力敌。 “晴明,你和玉藻前比起来怎么样?”我忍不住探问。 “不相上下。” 晴明的神色很是平静。 源博雅大吃一惊:“啊,连你也打不过玉藻前。” 源博雅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憨憨的,冒冒失失,什么都写在脸上。 晴明略微颔首,眼波流转,胭红薄唇缓缓吐出:“不能。” “那可怎么办!”源博雅急得跳脚。 狭长的凤眸终于眯起,晴明忍不住哈哈大笑,刚刚憋住笑气脸上显得有些潮红,面若三月桃花,白净的脸庞如玉,煞是好看。 这一声笑点亮黑云压境的紧张,恍若一阵清风吹进心间,直入胸怀。 “哈哈哈,原来你是在逗我。”源博雅朗声大笑起来,仿佛刚刚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其实,我知道晴明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好不让我和源博雅担心。我们都知道,这次的对象是修炼千年的狐妖,连姜子牙险些都束手无策的劲敌,而且还是天皇的宠妃。 伤她一毫不好,又不得不为之。杀了她,这是天皇的命令。 可,君心难测,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反悔,弄个我们措手不及? 哎,不管这些,我看向晴明,走近他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和信心。晴明总是表现得很淡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也不确定他会不会需要帮助,只有走进他陪着他,让他知道有一个人在陪着他,给他安心。 我通过眼神传达,在心里默念,希望这些他都能感受到。知道我的心,会永远陪着他。他颔首看我点点头,好看的凤眼微眯,唇角微微上勾。 他知道的……我会在他的身边。 离玉藻前越来越近了,不仅是晴明,连我和源博雅都感受到了。妖风不断加重,天上的云不时变幻莫测,时常要晴明作法才行。 我的心渐渐忐忑,不仅是为玉藻前,也为晴明和我的同伴源博雅。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 “博雅,你怎么看?” 走了一段路,晴明停住。 “我们……我们……快到了吧?” 源博雅的手开始发抖,双腿渐渐不稳,索性握紧拳头把弓架起来。 “到了。”晴明叹一口气,不屑地瞟源博雅一眼,胭脂薄唇勾起一个弧度,“你要用这消灭玉藻前?” “男子汉大丈夫……我……我不怕!” 源博雅故意提高音量,却抖得厉害。 我和晴明对视笑了一眼。 手指山洞,晴明悠悠道:“看到山洞了吗?” “是” “是” “你去山洞把咒符贴上去。” 晴明转向博雅。 “啊?我?” 博雅目瞪口呆。 “是”晴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答道。 “会不会很危险?” “这是为了保护天皇陛下必须做到的。” “好吧。” 源博雅渐渐平静下情绪,定定看向前方变得坚定起来。 晴明却突然变得很不舍,他看向源博雅,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不再离开片刻。 “博雅……” 朱唇微启,未再言语。 目光渐渐深远…… 他静静看着博雅,时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源博雅也回应看他。 目光交错,时间如流水静淌。 似在诀别。 “好” 源博雅含笑点点头,目光坚定。 他和晴明的目光有一样的闪亮。 见他转身待走,黑色的官服翩翩飘起。 似乎一去不回……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 恰似应的此情此景。 忍不住跟着他的步伐向前一步—— “等等,我去吧。” 我的眼中含泪道。 “蜜虫——” “蜜虫——” 晴明和源博雅不约而同看向我,不可置信。 我垂下眼眸。 晴明如果失去了源博雅,一定会很痛苦的。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 那我…… 注定是为保护他们不被拆开才来到这里的。 晴明的存在是因为源博雅,源博雅因为依附晴明才得以被人们记住。他们的故事是彼此相依才能存在,才得以流芳百世…… 如果注定有选择,那选择只能是我…… 在遇到我以前,晴明和源博雅早已是一对,或知己或bl。 源博雅死后,不再会有他们的故事,也不会有我和晴明的故事。 毕竟,我不是这部戏的主角;毕竟,因为时空的错乱,我才来到这个不属于我的时代。 本来,没有我的位子…… 忍住眼中欲掉的眼泪,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会” 听到晴明的话,我的眼泪几乎同时掉落。 他说他会记得我…… 即使只是千千万万人群中的一个错落擦肩,只是不小心穿越了时间,他说,他会记得我,一个一千年后的人, 一个,在千年后痴迷他崇拜他喜欢上了他的我…… 在鬼洞,女鬼告诉我,人的一生太短暂,很多事情看不透悟不出,才不懂得珍惜。等到变成了鬼,品尝了荒凉与寂寞,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沧桑,才明白失去的珍贵,可惜太晚了…… 晴明,第一次放开了我的手,他去找源博雅。 却,第一次将最为重要的灵珠放在我身上保护我。 “……但是你想过没有,已经离开的人为什么又返回来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有时候,我甚至不是没有怀疑过……晴明……有那么一丝喜欢我。 所以,才在我的身边保护我,捉弄我。 甚至……愿意去相信…… 可是,他和源博雅在一起,就不会有我插足的余地。历史不会因为我的喜欢而改变,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每个人都好,也许是我一厢情愿。 我眨下眼泛去眼中的泪花,它们掉在晴明看不见的地方。 就像,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 “晴明你不能那么做,你不能让蜜虫去!” 源博雅拦在晴明面前。 “让她去吧,那是她的选择。” 是啊,那是我的选择。 “让我去吧,博雅大人,毕竟,我比你多一条命。”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使我死去也能在另一个时代重生,兴许就会回到我原来的位置了。 晴明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让我去。 我比源博雅多一条命,注定成为我去的理由。 “蜜虫,你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不能去啊,不能去——” 源博雅冲我吼道,冲到我身前被晴明拉走。 我的眼泪渐渐模糊,千年前平安京的两个人在我的眼泪中模糊,渐渐不清。 源博雅果然够朋友! 如果是他,也许我能将晴明让给他…… 我迈开脚步,怔怔向前走。 晴明又做了一次选择,在鬼洞里他选择的是源博雅。再一次,在我和源博雅之间,他选择了源博雅。 这样就够了…… 我得到了答案。 不余遗憾了。 可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眼泪不停往下掉。 止都止不住。 不是我不懂女鬼的话,我遇见了晴明,是我的幸运。和他在一起拥有了那么多的回忆,不是我不懂得把握,只是我没有机会,我改变不了历史。 对方又是源博雅…… 于是,于万万万万的人之中我们注定错过。在千年前和千年后,我们也只能擦肩而过…… 我不敢回头去看他们,我怕我会很舍不得他们。怕他们在我的泪水中模糊,真真切切告诉我,是平安京的两个人,不是和我同时代的人,逐渐远离我的视野。 我只要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回头,这一切就都是个梦。明天早上起来我还会伤感今天的梦,然后,一切照旧。 可是……可是……晴明我很喜欢你…… 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你…… 我听见,源博雅在我身后叫,叫我回来。我能感受,晴明久久看着我,目光如炬。 这是他第一次……目光如此灼热。 此刻,他是否像我一样心痛?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晴明……晴明…… 我忍不住哭起来…… 二十三、玉藻前(五) 到了山洞。 眼前雾霭层层,飞沙走石。 我小心翼翼拿起手中的咒符,晴明说,贴上这符,玉藻前的结界就能化开,他们就能顺利进入。可贴上这符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不再受到保护,随时会有危险,面对玉藻前报复的可能性。 将咒符捧在胸口,这是晴明和源博雅为了保护天皇陛下必须要做的,也是我为了守护晴明必须做的。 放手吧…… 一直以来我都没能为你做什么,倒是你……保护了我那么久,给了我那么多能带回去的记忆。 放手吧…… 咒符随风飘走,贴在石洞上。 狂风卷起,黄沙弥漫,一层一层拂过我眼前。 天空变幻莫测,光穿透云霭,雾霭层层,一瞬间光芒万丈。我闭上眼,享受千年前难得的片刻安宁。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傻了吧,竟然不知道逃……就等着玉藻前来抓我…… 不容我多呆,一阵疾风掠过。待我再睁开眼时,玉藻前清秀的脸就在我脸旁,一抹清绿的身影在云开雾散下疾速滑过。 我被玉藻前绑架了! 幽静的山洞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烛光忽明忽暗。她清丽的轮廓在烛光下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是你。” 她细细打量我,眼中徒然一抹忧伤。 “是我,那日被你解救的侍女。” 我垂下头,心中愧疚万分。 “那日不是你,我早被天皇陛下处罚了。是你救了我,可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 “是天皇陛下派你来的?” “……” 我抬头,见她静静凝视我, 半响,她勾起唇角:“果然是他派你来的……” “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分明看见她不屑扬起唇角的眼中有闪烁的泪光,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若隐若现,说晴明也好天皇也罢,都不能安慰一个被心爱之人伤害的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出来:“你一定爱过天皇陛下吧?” “爱过吗?” 她没有回答我,兀自转身背向我,徘徊几步。忽明忽暗的灯光覆住她的身影,在石壁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一切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年我十四,投身为武士坂部夫妇的一家女儿,被人们称为藻女。商朝的生活我已过得厌倦了,在名为妲己的那段日子,除了纣王对我百般的宠爱,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我是红颜祸水,憎恶我,还曾一度被姜子牙追杀至此。我本是千年修行的九尾狐妖,因好奇误入尘世贪恋人世间的繁华和纣王的百般宠爱,不小心犯下了大错,颠覆了商朝。此后,我心怀愧疚,决意舍弃这绝世美貌就此隐世埋名度过一生。” “可我遇到了天皇,一个让我内心不再平静的人。” 玉藻前顿了顿,昏暗的烛光似乎点燃了眉宇间的温柔,只是一秒,那一抹光亮又很快暗下去。 “在他之前,我遇到过很多男人。他们要不是贪恋我的美色要不是沉溺于他的权势。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马上把错咎归结到我身上。说是什么红颜祸水,还不是他自己沉迷女色不思进取。除了纣王和他不是……” 她的眼神又温柔了一点:“纣王是会全心全意地对我好,他去世后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我托付终生的人。可他的出现,就像是纣王的影子一样。那年,他驾马而来,气势如虹,他当时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我在溪水边,头包布巾,提篮打水。我与他一见如故,我自知必是我惊世的容颜惊艳了他,才会换来他的回眸一笑。而他却告诉我,他不是……”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今的天皇,是万民的神。我不想重蹈覆辙,在夏桀时我为妹喜,在商纣王时我为妲己,君为女色迷,以色侍人的下场终究不是好的。这些我看得多了,只想找一个一心一意待我好的人。我频频拒绝他的邀请,他却并不恼,反而让我慢慢适应。毕竟对一个天皇来说,想要一个女人太容易了,自愿也好强制也好,反正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他对我终究是不一样的……” “就这样我动了心,”她的眼中含着泪花,“我投身为寻常人家的女儿,就是不愿再大富大贵大起大落,只想一切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在我未答应他之前,他一直注意不破坏我生活的这种淡泊宁静,刻意因为我低调放慢了脚步等我。等到我答应他入宫,他封我做了女御。毕竟像我这种身份卑微的人,能够得到天皇的宠幸已是幸运。可他却不计后果地想给我一切名分,这般怕委屈了我。” 她垂下泪来,我确信,有那么一刻,她是爱天皇的,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有被感动的一天,何况是本就不坏的妲己。即使后书将妲己妖化成妖言惑众欺民惑主的女色,但那只是后人的杜撰。她的一番诉说解开了我的误会,妲己本来是善良的! “你既然爱过他,又何苦将他的魂魄拿走,弃他不顾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记得有位大师说过,如果言语能将这场误会化解,兴许还能救玉藻前一命,以还她当时救我之恩,晴明也不会感到为难。 “不行,我要用她救子辛!” 灯火忽明,玉藻前的眼神坚定起来,眸间似乎还有一丝怨恨! “他答应过我,不管我是什么,都会爱我如始,不伤害我丝毫。可他却亲口背叛了他的承诺,还让晴明暗中调查我。当初我跟他进宫是因为相信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了。” 哀莫大于心死,我已经深深体会到玉藻前的悲凉了。 “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只有纣王才会一心一意待我好。他明知我是妖,却忤逆天下,大兴土木,只为博我一笑。恨不得将天下的山珍海宝聚集在一起给我,唯恐有遗漏。知道会因我失民心失天下,可他……还是做了……” 玉藻前声泪俱下,朦胧的灯光下我已分不清这一刻她是妲己还是玉藻前。都说世间多痴男怨女,多少人为情痴。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否值得,我只知道这一刻她的泪在为两个男人流,一个始乱终弃,一个至始如一,妖亦有情。 “天皇和纣王同为天子,我只要用天皇的魂魄救回真心待我的纣王子辛,然后带着他远走高飞。到一处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和他共度一生。来回报他曾真心待我,表达我的感激。” “那……天皇呢?” “那你呢?” 她睁开眼,眼神清透澄澈。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杀你?” “……” “因为你也和我一样。你喜欢晴明他又知道吗?” “……” 玉藻前的话一下击中我的要害,我的泪瞬间飚出来。 是啊,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在鬼洞里他去找源博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心里没有我。即使他把最重要的灵珠交给我,对他最重要的人也还是源博雅。 为了不让他伤心,我替他保护源博雅,可他也还是不知道。我赶他走时,他没有犹豫;我选择离开时,他没有挽留。 只因为我在他心中不重要! 如果是源博雅,他就不会那样了。他会抱着他哭,他会用好友青音的命去换取他的,他什么都肯为他做。只因,我不是。 玉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的脆弱在她的眼中一览无余。 “你为他做那么多他又知道多少呢?” “……” 我无话可对。只因为我喜欢他,那样卑微地喜欢他。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真可笑,我的情敌竟然是男人! 难怪二十一世纪的人们说,现在的人真可怜,不仅要和女生抢男友,还要和男生抢男友。 “其实……你心里是有那么一点怨恨晴明的。” “不……我没有。” 我极力否认,其实,我承认,我心里是有一点点怨怪晴明的,他看不到我喜欢他,也有那么一些妒忌源博雅。 妒忌?我承认妒忌了吗?我低下头,在心中责怪自己。原来我也会有那么一些自私,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也做不到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可是,很正常,不是吗? 我喜欢他啊…… 玉藻前没有再拆穿我的内心,而是叹息了一下。 “玉藻前和天皇的缘分,早已在天皇下令捉拿玉藻前时断了。现在的是妲己,爱子辛的妲己。” 她的泪似乎流干,连带的不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 可事情又真能如她所愿吗? 想到玉藻前的结局,突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我心中有些不忍,爱能又有什么错?只是爱的人不一样。我闭上眼,我帮不了她…… 二十四、玉藻前(六) “蜜虫!” 安倍晴明的声音出现,打断我们的沉默。 “晴——” 我的话没说完,玉藻前一个闪身挟住我升至半空,与安倍晴明对峙。 “不要过来!” 我完全成了人质! 是的,你没有听错,我称晴明为“安倍晴明”,我对他生气了! 现在,我成了他们之间对峙的挡箭牌,谁先出手,受伤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晴明语峰转冷:“玉藻前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赶快把天皇的魂魄交出来!” “哼,他伤了我的心,休想我再对他仁慈半分!”玉藻前冷哼一声,一把拎住我推向前方,“你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你……” 晴明和我对视一眼,愠怒把目光转向玉藻前。 “晴明你别忘了,不管你怎样神通广大,你始终是一个人。而我,是修行千年的九尾狐。” 玉藻前底气十足,一点也不把晴明放在眼里。是的,玉藻前有骄傲的理由,晴明再怎么也是一个人,普通的人。 “修行千年的狐妖也败在了天皇的手上?” 晴明嘴角勾起,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玉藻前一怔,眼神一滞,眸间闪过一丝落寞。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晴明疾速抛来一把折扇,直至玉藻前—— 他终究是忽略了我的死活…… “啊!晴明你不要……” 她右手欲攻向我直取我性命,晴明疾速抢在她之前亮出灵珠。 灵珠一现,金光乍闪,“啊”她狠狠被弹向后方现出她的九尾金面狐尾巴,左手还死死抓住我不放意欲还击我一击。 情急至此,晴明急急念咒,猝不及防间她被晴明打到左手,蓦地松开我向后逃窜。 我狠狠坠落在地,晴明没有管我紧紧追上玉藻前。绿影白影交错,金色的尾巴东西横扫炸开石壁数处。 伴随“轰”的一声巨响,玉藻前负伤站在石洞尽头。石洞炸开,毫无遮挡,她重新变回人形,右臂上淌下涓涓血色,妖艳诡异。 “是天皇派你来的?” 她不甘示弱,眼神忧伤得我见犹怜。 “是。” “哈哈哈哈……” 她仰天长笑,疯癫如狂。眉眼间有泪,数不清的泪纷纷坠落。半响,她终于平静下来。 “想不到他竟绝情至此!”她开口缓缓道,眉宇间有恨,渐渐清晰,眉眼间是一种举世无双的美艳和凄绝,似乎放弃了逃走,静静站在晴明的面前。 “你回去告诉他,我妲己怨恨天皇陛下,愿化作杀生石生生世世诅咒平安城和他的子民!” 一句说完,心意已决,她咬紧牙关一个转身,一声凄厉的长叫划破长空—— 记忆中玉藻前最后一个清丽的脸庞不复存在…… 清绿色的碎纱飘旋落下,散落一地的钗头,她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就地化为杀生石生生世世诅咒天皇陛下和他的子民。 玉藻前…… 那个清丽的女子…… 那个救过我有些善良的妲己…… “蜜虫” 晴明走至我身边,想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你放手!” 我甩开他的手。 满腔的悲愤无从发泄,化作对他的怨怪。 “安倍晴明,你做得太过分了!” 我直呼他的全名,他明显一怔。 良久,他的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狭长的凤眸不再清明:“你以为那个男人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我不敢相信,心头像是被狠狠捶了一记。 晴明不再解释,越发苦涩,静静看着我。 也对,作为平安京的最高统治者,在这个人鬼杂居的混乱年代他怎么会不懂阴阳术?他一开始就知道玉藻前,他把她带回王宫,他想封她为中宫,可是被识穿了。于是,他为了权势负了她,他将她赶尽杀绝。 我的眼泪簌簌往下掉,真相摆在眼前是那么的刺眼。原来所有的爱都敌不过一个“权”字,是那样的脆弱。 “蜜虫,你……” 晴明担忧上前一步,眼中是不忍。 “原来你也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 他垂首默然,天地间只剩下寂静。 对面而立的他和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陌生,这么一言不发。空气寂静得似乎凝固,不再有呼吸,不再有悲伤。 良久,我开口道:“我看错了你,我以为,至少你会和他们不一样。童年时代我的偶像,会和平安时代贪恋权势的人不一样,以为你会心怀天下风轻云淡,原来……你还是站在了天皇这一边。” 晴明的瞳孔蓦然睁大,看着我,面色凝重又隐约痛苦。这些我都没看到,忍不住后退一步,泪水模糊住眼前的一切。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 像个傻子一样喜欢你…… 像个傻子一样傻傻付出…… 我哭着跑开—— “蜜虫!” 我甩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你放手,安倍晴明!” 他明显一怔,握住我的手松了几分。 趁他失神之际,我果断抽回我的手毅然离开。 手再次被握住—— 我不耐烦:“你放手——” 一个用力,他拉紧我扑向他的怀中,狠狠护住我。 “你放手!” 我拼命挣扎。可无论如何,他不放松丝毫。 “哇——” 一口血的腥气弥漫,他的身子突然软下来,重心全压在我这里。 “你怎么了,晴明?” 我慌了,赶紧放他坐下。他胭红的唇边隐约还有一丝血痕,狭长的眼眸眯起,脸色泛白。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胡乱抹一把眼泪,我说讨厌他是假的。我可真不希望他有什么事。 他虚弱推开我:“快跑,蜜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傻瓜,不知道杀生石有毒吗?” 他笑笑,唇边又勾起许久以前熟悉的宠溺。然后,他猛地推开我—— 待我跌落在地,他的唇边勾起最后一抹浅笑。 “晴明!” 不等我扑过去,他反手摊开扇子,五芒星结界乍现,将他和杀生石困在里面。我能触摸到的……只有结界。 “晴明……” 我的眼泪模糊,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任性。我明知道杀生石有毒,染上毒液的人会七窍流血身亡。却只顾着和他争执,忽略了这一点,害他为了我受伤。 眼见杀生石不断喷击,墨大的毒液四溅,随时都有可能落在他身上,我却无能为力。只有拼命敲打结界,可他的结界……那么严那么死。 “晴明,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放我进来……求你……让我进来吧……” 我哭着哀求,任凭我怎样敲打他的结界不曾松懈丝毫。眼见又是一滩毒液落在他身上,雪白的狩衣上浸透斑斑血迹,心里又痛又急,急得眼泪直冒。 又一口鲜血喷溅出来,他瘫软在地,唇角干裂泛白,只有眼神依旧清明:“不会放你进来的,再怎么喊也没用。答应我,去找博雅,好好活下来。” “不!不!”我拼命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你是为我而死,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一个人独活。要是你死了,我也拉着自己和你一起做你的陪葬!” 他笑了,眼神渐渐飘忽,苍白的脸上连一丝颜色也没有。只有唇畔虚弱地翁动,勾起若有若无的得意:“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必须活下来。” 渐渐的,连声音也没有。他的生命仿佛沙漏一般漏尽了,不再有一丝的生气。只留下绝美的容颜,修长的浓眉,狭长的凤眸,胭薄的唇,似雪的肌肤。 “晴明……晴明……” 我捂住自己怕会痛哭出声。那个千年前身着狩衣白衣飘飘的男子,如神一般传奇淡雅的阴阳师,为我倾尽了生命。 总以为,人的生命不会那么脆弱。总以为,故事的主人公一定会活到最后,就像传说中的“不死”定理。可我忽略了,阴阳师也是人,再神通广大也免不了血肉之躯的生老病死。 他的存在,是千年前平安京的一个璀璨光芒;他的存在,是封建迷信下的一抹清风;他的存在,是我童年崇拜中的一个传奇。 他本命不该绝,他本光芒四射,却偏偏因为我的任性,因为我的无理取闹,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历史本来不该这样的啊…… 晴明……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早就死了呢? 结界的力量消失了,正如晴明的生命消逝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眼见他倒在我面前,我慌乱爬过去,抱起他放在双腿上。那一刻,忘了逃,忘了杀生石的攻击还在。只一心一意想着和他一起,陪他一起死。 杀生石的攻击还在继续,抱着晴明冰冷的躯体,他的血迹浸湿我的层层单衣。美丽的十二单衣染上污秽,阳光下我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迹。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又好像只剩下我们相约黄泉。 握住晴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凝望他如雕刻般俊美的轮廓,心中的胆怯不再。 不管你在哪里,蜜虫都要和你在一起。也许你的心中还有博雅,但……蜜虫的心里只有你。 蜜虫愿意陪伴你……共赴黄泉。 炽热的阳光烤着我们的身体,所有的尘嚣似乎不再,世界静下来,连带的,连杀生石的攻击也感觉不到。 意识渐渐消失…… 朦胧中,似乎听到源博雅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二十五、解开的误会 “你醒了。” 源博雅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好像一个遥远又漫长的梦。梦中的一切清清楚楚,连那钻心的疼痛也一清二楚。晴明为了救我……晴明受伤…… “晴明怎么样了!” 我立马跳起。 “啊!” 源博雅小声惊呼,揉揉被我撞到的额头。 我却感觉不到痛。 “他怎么样了?” 抓住他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好像眼泪总是先于意识行动。 “他……” 源博雅垂下了眼眸,声音小下来。 “带我去见他……” 我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和疼痛,只一心一意想见着他,这样才能安心。 “蜜虫,你……” 不顾源博雅的阻扰,我径直奔了出去。 晴明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安静得像一个熟睡的孩子。堪比女子的脸庞依旧是那么精致,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透红的胭脂唇,只可惜那红润的胭脂唇再也不会勾起对我微笑了。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下一秒晴明微微睁开双眼目若秋水,好看的胭脂薄唇勾起,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笑。 “晴明……” 我忍不住趴在他身上哭了。 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可任凭我怎么哭,他也不动。脸上依旧是安静的神色,仿佛陷入他的梦里。 “555……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要活不过来,我也不活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手,微微地动了。 “蜜虫……” 源博雅担忧地看着我。 “我……我没事。” 我努力止住哭泣。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 “你看,晴明——” 顺着源博雅的目光看去,晴明的睫毛微微地颤动。抖动的蒲扇睫毛恍若蝴蝶的翅膀在他的下眼睑落下淡淡的阴影。 手,也开始微微动了。 “晴明——” 源博雅极其高兴地跑到他床榻边呼唤他。 我怔住了,眼泪终于止住。伤心难过的泪水都化为内心的隐隐感动。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睛,好看的胭脂薄唇勾起,冲我们浅浅一笑。灵动的双眸如皎月悬空,似乎蕴含湿气。 “晴明!”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过去把他抱住,趴在他身上狠狠哭泣。 “我以为……再也……555” 我哭得语无伦次,逻辑严重混乱。 “好啦。” 晴明笑笑,拍拍我示意我安心。 源博雅也笑了,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孩子气的纯朴和宽慰,也掩饰不住和我一样的兴奋, “晴明你终于醒了!”源博雅来回搓动手走动,高兴得手足无措,“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蜜虫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替你担心。你们真是傻啊,怎么死赖在杀生石那里动都不动。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 半响,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你一定饿了吧,我拿吃的给你。” 源博雅走后,我依旧趴在晴明身上蹭来蹭去。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他好笑地安慰我,又极其“嫌弃”我的鼻涕,我依旧抓着他不放。 结果换来源博雅的取笑—— “好大一只虫子趴在晴明身上!” 我狠狠瞪眼源博雅,不好意思忸怩到一边,惹来晴明的哈哈大笑。 顿时脸红得像虾球。可恶的源博雅,不就是因为我的名字是“蜜虫”嘛,也犯不着这样说我吧? 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却意外瞥见晴明看向我的眼神—— 似有深意。 我一个羞愧,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在地下爬来爬去。 换来源博雅不解:“你在干嘛呀!” “我在找地洞呀!” “……”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哈哈哈哈”的大笑。 晴明和源博雅的笑声再度萦绕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讨厌! 子夜微凉,我呆呆蹲在湖边,听着青蛙“呱呱”的叫声,想起下午晴明似有深意的眼神,脸颊不由得火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心乱如麻,又倍感无聊。 “蜜虫,你怎么在这里?” 源博雅走过来,和我并列坐着。 无聊地摘起芦苇,听见源博雅说春天都来了。是啊,春天都来了,青蛙也开始从沉睡的冬眠中苏醒过来,恢复活力。充满希望的春天,花枝灿烂的春天,都像一个怀春的少女,在万物复苏的季节,渴望爱的树根抽枝,发芽,自己倾慕的人向自己走来。 皎洁的月色悬空倒映在水面波光粼粼,徒抹增添了一抹相思,一份惆怅。在这万物生长的季节,内心的喜欢似乎随时呼之欲出,让人欲罢不能。 我吸吸鼻尖,莫名多了一些委屈。 看着源博雅目光眺望远方,内心争斗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心探问他对晴明的感觉。 深吸口气。 “博雅大人,你对晴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嗯?” 源博雅回过神,略显迷惘,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沉思中。 “我是说,博雅大人觉得晴明怎么样?” “晴明……”源博雅脸上浮现孩子般的微笑,“他很好啊。” 我的心一痛,硬生生被他的话撞到几欲落泪。果然,源博雅对晴明…… 源博雅只有在对青子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现在他又露出类似的表情,他和晴明…… “你怎么了?” 发现我神色有异,源博雅不免凝神起来。 “没……没什么。” 我慌慌忙忙低下头掩饰。 源博雅这才反应过来,认真道:“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 “有什么问题吗?” 源博雅认真直视我,我掩藏不过,吞吞吐吐开了口:“我……” “你喜欢晴明。” 一个雷击,我震惊看着源博雅。 源博雅笑了:“如果喜欢晴明何必那么难受?” “……” 我简直惊讶得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你……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 “咦?” 我不解。 源博雅随即笑道:“看看你对我和晴明的称呼就知道。” “……?” “无论碰上谁,蜜虫都很礼貌地加上‘大人’二字,唯独对晴明,直呼他的名字。其实想想就知道了,唯独对自己喜欢的人,不愿人为地产生距离和等级。” 源博雅说得轻松。 可怜我的脸蛋……又烤熟了一次! 像红扑扑的苹果。 “那你……和晴明?” “嗯?” “不是一对吗?” 我小心比划着。 “一对?什么一对?” 换源博雅不解。 “就是……”我费神解释,不就是基吗?可是古代怎么解释,那个怎么说,“嗯……就是断袖……对!就是断袖!你们不是吗?” 想到代名词,我眼睛都亮了,终于合理解释! “断袖?什么断袖?”源博雅四下看看,扯扯袖子,“我袖子没断啊?” 我只觉得一群乌鸦从我脑上飞过。 三滴汗! 若这不是非常时期,我一定会笑喷! “蜜虫,你怎么这幅表情?” 源博雅拿手在我面前晃晃。 我扯着石化的身子僵硬笑笑,冷汗不断下滴,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 我又开始费力解释。 “我是说……你对晴明没有产生过别的想法吗?” “别的想法?什么想法?” 源博雅被我越说越晕。 “比如……”我翻个白眼,不好意思笑笑,“爱情?” “哈哈哈哈” 源博雅笑得站不稳。 “蜜虫你是因为这个啊!” “……” “哈哈哈,真好笑!” “……” 我狠狠瞪眼源博雅,还笑,还笑,笑死你!人家说的可是很现实的问题好不好?难道要我背负小三的骂名从中作梗? 源博雅渐渐笑完了,直起身立马对上我喷火的双眼,吓得一跳。 我不服气:“我又没有说笑话。” “我知道,可是……这也太好笑了。” 源博雅还想笑,立马被我消灭于无形。 “蜜虫,你不会真的是认真的吧?” “……” 我没有做声。 “我们坐下来谈谈。” 我气鼓鼓坐下来,嘴巴嘟得老高。 “是什么地方让你误会我们了?” “晴明不是为了你守护平安京?为了你用好友青音的命去换你?还有……” 后来的同人文,电影里不也这样写着吗? “蜜虫怎么会这样小气?” “……” “晴明和我,不是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 “什么意思?” “晴明和我,都看不惯平安京的混乱和腐败。可是,却无能为力。身为武士的我,没办法去改变这样一个政权,身为阴阳师的他,却用法术守护着平安和这里的人民。” “……” “晴明他不单仅仅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们大家才守护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守护着大和。一直不理尘世的他是不想参与腐败的官僚制度,为虎作伥给百姓带来更多的灾难。” “这些……我都懂。” 我的眼里有泪水,他做的这些我都懂,所以才会如此钦佩他。他一直心系天下,以守护平安为己任,他是这个时代的守护神,把他们笼罩在自己的光芒下,独自默默承受孤寂。他是大和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 二十六、月色下的交谈 “蜜虫,我知道,在玉藻前这件事上你对晴明还是有些怨怪。其实……晴明和天皇都是逼不得已。” “这话怎么说?” 源博雅凝神湖面,沉思好久。 “早在天皇把玉藻前带回来的时候,他已知道一切真相。他接她进宫,作为一个男人,是真的渴望与他爱的女人长相厮守,才会那么不顾后果,甚至要给她一个名分。但他毕竟是天皇,是权力的中心,是大和的象征,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世人的关注。如果他只是接她进宫委屈她无名无分,恐怕到现在都没人知道玉藻前是谁……” “这么说,天皇是真的爱她。” 我难过地低下头,想到玉藻前临死前的心灰意冷,天皇的这份心意她可否知道呢? “既然爱她,后来又为何赶尽杀绝?” 我抬起头质问,眼中有泪。 “蜜虫,你一向知情达理,不会不明白。若玉藻前只是缄默不言,真相暴露后天皇纵然废妃也一定会护她周全。错就错在她盗走天皇的精魂,天下尽知,这已经直接危害到大和的安全,天皇不得不忍痛割爱。” “那晴明怎么也站在天皇这一边隐瞒真相了呢?” “你不会不明白。” 源博雅不回答,看着我等待我冷静下来自己想通。 深吸一口气,眼泪掉下来,我终于开口。 “天皇是大和存在的根本,若真相大白,天皇的公信力便会大失,民心涣散,大和也不复存在。天皇身上有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他才会负了玉藻前。同理,晴明不是守护天皇才这样,他是为了守护整个民族,守住大和的根基。” “不错,蜜虫,这也是晴明第一次违背良心,你要理解他。” “无论是天皇还是玉藻前,甚至晴明,都无法逃脱历史的重担。在这错综复杂的枝节中,谁都不想负谁,谁都不得已,都作出了牺牲。也许人,永远无法与历史抗衡。” “蜜虫……” 源博雅的眼眸黯下来,转为担忧。 “没关系的,我很好。” 我擦把眼泪,继续说。 “所以,我们要顺应历史的潮流,尽最大可能的减少人为的伤痛。” “你怎会有如此灼见?” “这都是我从历史书上看来的。” 笑笑,我转向源博雅,恢复一贯的轻松开朗。 “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理解晴明的。只是那时为了赌气,就压下了它。” “因为我吗?” “嗯。” 我好笑点点头。 “呵” 源博雅忍俊不禁。 “没想到蜜虫这么小气,还会吃醋。” 我不好意思低下头笑笑,自己给自己解围。 还好,我的错还没有酿成大祸。幸好晴明醒了过来,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个时候,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明白晴明的意图,可我就是任性地压下它们,一股脑地怨怪晴明,把他不该承担的全推给他,什么都是他错。可能是出于对源博雅的妒忌,赌气似地讨厌他。 也许,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这么任性,渴望被包容被宠溺。 真羞愧,我竟然嫉妒自己最好的朋友…… 真是可耻。 我深埋下头,源博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四周陷入沉默。 半响,源博雅凝视水面缓缓道: “其实,晴明一直很孤独。你也知道他的母亲葛叶……因为那件事情,晴明一直不被世人接纳。即使他为大家做了那么多,人们也不可能从心底里真正把他当做朋友。就连藤原道长,也无法和他完全交心。” “我知道,晴明一直太孤单了。” 月色下,我看到源博雅的脸上,有为晴明的悲伤和感叹: “所以,有时候我很幸庆自己认识了晴明,让他不那么孤单。让他有个人说说话,喝喝酒,消消愁。不然,他一个人干什么呢?天天对着式神说话也会厌烦吧,那些有求于他的人也是那么功利。可是,蜜虫你就不一样了……” 源博雅转向我,眼中有希望的光亮。 我屏息不出声,内心暖暖的,有一种隐约的幸福和感动。 源博雅认真道:“你给晴明带来了欢乐和幸福,作为知己的我,在这点上也是自愧不如的。” “真的吗?” 我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一阵悸动从心尖划过。 我给晴明带来了欢乐和幸福? 晴明真的因为我……觉得幸福? “嗯,不会有错的,相信我。” 源博雅肯定道。 太好了,今天不会是在做梦吧? “所以,”源博雅的目光转为淡淡的担忧,“你和我都是晴明最重要最为在乎的人。如果喜欢你就去追。” “可以吗?” “但是答应我不要让晴明受伤,好吗?晴明的心很难敞开,一旦走进去就不要退出来,不要犹豫不决,不要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我不想他再受到更多的伤害。” 源博雅的眼神很认真,看向我十分真诚。 “是!我保证……我一定!” 我激动举起手发誓,回以同样认真的承诺。直视源博雅的眼睛,让他也同样看到我的认真和诚意。 “虽然不知道晴明和我的结局会是怎样,但是和他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看到世间百态,无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泰成次郎和雨姬,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天皇和玉藻前,他们都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不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也许人摆脱不了历史的束缚,但……我想和晴明在一起!我会永远守护他的,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好,蜜虫我相信你!” 源博雅似乎也被我鼓舞了。 月夜下,我们击掌打气。 我抬头望着月色,历史上安倍晴明最终与贺茂沙罗结为连理。那么,我会在哪儿呢?圆圆的月亮没有告诉我答案,皎洁的它悬挂在空中似乎一团迷。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珍惜当下就好了。我在千年前的平安京,我在有他的千年前,在他的身边,和他在一起。未来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我会和他一起面对。 我要勇敢地抓住自己的幸福! 二十七、真挚的友谊 春天又回到了这里,满园的花尽数开放。它们在安倍晴明的府邸灿烂,堆积,翻涌的春色像波浪似地一层一层铺盖上来,甚至蔓延到走廊坐着的我们心里。 “博雅你看,春天的花儿又开了。无论平安怎样变迁,生命始终如此循环。” 晴明指着满院春色,若有所指。 “是啊,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源博雅端起酒杯感慨道,我跪立在一旁立马斟上一杯,源博雅尽数喝下。 半响,源博雅将空着的酒杯不舍放下,和晴明一起眺望满院的春意,感叹道:“无论生死,无论富贵,生命始终循环周而复始。这样贫贱的人终有一天会富贵起来,失去的人有一天也会再次相遇。人,也就无分生死无分富贵。” 晴明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赞同点点头,掩饰不住惊喜:“博雅什么时候如此聪慧?” “还不是跟你学的。” 源博雅如实相告。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酒杯默契一碰,在空中碰出“叮铃”的清脆响声,源博雅依旧一饮而下,发出满意的声音。晴明不语,看着源博雅畅快豪饮,笑笑,随即将目光收回。转动手中的酒杯,一抹玩味一丝酒香就这样荡开在夜色里。 我笑笑看着他们两个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都令我在一旁动容。晴明有源博雅,便得一知己,如高山遇流水。千金易得,知己难寻,曲高和寡还好有一人懂他,知他。 之前,我误会了这样深厚又纯朴的友谊,为此难过和委屈。但在和源博雅的那晚交谈后,我已经理解了这样难得又珍贵的志同道合。 他们同样心系天下,一个鲁莽直率,一个内敛深沉;他们同样置身世外,一个不解风情,一个风轻云淡。 察觉到我唇边的笑意,晴明温暖的眸子投来:“想什么呢?” 我甜甜一笑,赞道:“晴明有博雅大人真好!” 唇边的笑意渐浓,晴明笑着将酒一饮而尽。我倾身向前再斟一杯,意外发现晴明的眸子细细打量着我。眼底的温柔如云翳覆盖,似有一层说不清道不破的深意。脸上不觉一红,慌忙收回手,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哎呀!” 我一惊,杯儿盘儿滚滚落地。 正在赏花的源博雅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竟然打趣道:“晴明,你可知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有只虫儿天天趴你身上。” “哦,是吗?” 晴明音色上扬,定定看着我,似要把我看穿,唇边蓦然勾起一抹笑意。 “哎呀,别看!人家不好意思。” 我伸出手交叉挡住晴明的视线,脸上火辣辣一片。怎么每次晴明看我我都这么心慌呢? “哦哈哈哈。” “哈哈哈” 晴明和源博雅不约而同笑起来。 估计我是真不好意思了吧,晴明转移了话题。转动手中的酒杯,缓缓道:“但愿平安的人民都能幸福。” 源博雅应声跟道:“但愿平安的人民都能幸福……” 夜色吹动春风藏进了祝福,春意静谧绽放在千年前的安倍府邸。我感动于他们对平安的祝福,去年的春天我和晴明一起经历了平安时代的黑暗与残酷,今年的春天又迎来了新的希望。 在无限循环的生命里,始终能看到生命的美好和生之希望。我有感于这样的夜色,和千年前的平安京人一起享受这月色,和晴明和源博雅一起静静坐着赏花饮酒,融入这个时代。 我若有所思,内心盈满阵阵感动和属于千年前的温暖。察觉到晴明的目光有意无意投来,不经意间就会撞上。那目光中分明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感情,笑着回应他的温眸又不好意思低下头。 惹来源博雅的阵阵大笑和晴明若有若无的笑意。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他们愚弄的对象了? 不是应该是源博雅的吗? 讨厌!我的唇边不自觉流露微笑,内心多了一种叫“幸福”的温暖。 二十八、道满来袭(一) 晴明的府邸。 虽然已是早春,由于受到杀生石的攻击晴明还未完全痊愈过来,静静支腿坐在亭廊旁赏一树樱花。我轻轻为他披一件大衣,转身去收拾庭院的杂乱。这段时间由于晴明带病,天皇特许晴明不用早朝还送来了赏赐,找晴明的人也少了下来。 想起去年的热闹,泰成次郎和雨姬的故事,今年虽是世外桃源,倒也觉得冷清。看那一树樱花孤独地开着,不免想起去年的樱花如云似霞绿草如茵和那樱花树下的浪漫爱情。 “要是下雪就好了……” 我放下扫把不免叹息道。 “怎么,觉得寂寞了?” 晴明一笑,勾勒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不是么,博雅大人也不能常来了。” 我叹口气,天皇也刚刚痊愈,朝中的不少事情等着源博雅去处理,害得他都不能天天来了。想他来的时候,我们还能吃到新鲜的三文鱼和他带的美酒。 不说,没有他的日子还真无聊着呢…… 晴明略一沉默,想必他也是十分想念源博雅的吧。只可惜他的病尚未痊愈,身上的毒也未能完全清除,只怕一出去又会染上寒气加重病情弄得毒气侵心。 我又放心不下晴明一个人,自己跑出去玩。 晴明也看出我的为难,知道我铁定是闷坏了。被我闷闷不乐的表情逗笑了,随即指着院外:“不如我把春雪送给你好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春天,哪有什么雪下?” 我不以为意,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你就不懂了——” 晴明故作神秘,特意眯起了凤眼,自然流露出一种狐狸的狐媚和精明。 我呆呆看着晴明的脸,他的脸怎么总是这么好看呢?洁净如玉的脸庞,修长如月的黛眉,与生俱来的凤眼微微上扬不经意间流转妩媚与风情。若不是唇上的一点苍白略显虚弱,怕是妩媚到倾国倾城,令那绝世的女子都为妒忌。 他怎么可以总是如此好看? 看到我又对他犯花痴,晴明略觉好笑隔空一个弹指,打在我前额上。 我吃痛捂住脑袋,他什么时候练成隔空打物如此绝活? 好痛,又打我。 我不满瞟他一眼,揉揉疼痛的脑袋。 “看好,”晴明瞟我一眼仰望天空,“可以手指天空……” “——是!” 我抢在之前回答。想起去年,晴明教源博雅的损招,可以手指月亮,心爱的姑娘我把月亮送你,如果她回答是,这轮月亮就是她的了。 该死!我怎么又抢话?怎么不听听他说什么,说不定也是好听的话呢…… 可是,心爱的姑娘我把春雪送给你也不像是晴明的风格啊。他怎么可能和我那么暧昧? 我耷拉着脑袋,略一郁闷又一阵失落。 “这么快就接受了?” 晴明眼眸含笑,眸中有一丝狡黠。 “什么?” 我不甚明白,刚一回眸就看到飘飞的白雪。 “雪……真的是雪!” 我伸出手激动看着雪飘落在我手中,纷纷扬扬,轻若鹅毛,触及指尖的一秒融化为清凉的水滴,晶莹剔透,好不美丽! 雪,越下越大。 由刚开始的一片两片转为密密麻麻的漫天飞雪,纷纷扬扬飘落到地面,轻盈地旋转在我们身边。 洁白洁白的雪触手可及,雪的清透丝丝融入心底,给春日里带来温润的清凉和舒爽。 “哇,晴明,真的好美啊!” 我的眼都快弯成月牙弯,欢呼着雀跃着,看着晶莹的雪飘旋在我身边,就只差蹦蹦跳跳去拉晴明起来陪我看雪了。 见我乐成这样,晴明笑笑褪去大衣起身和我并肩站立看春日飘雪。 “美,真的好美……” 我痴痴看着飘落掌心的飞雪。见此,晴明修长的手指覆来,晶莹的白雪飘落在他白皙的手上。指尖微收,白雪凝结聚集。 一个翻手,晴明将冰块放在我手心。我摊开手心,惊喜发现手中多了一颗冰花,雕刻如栩,玲珑剔透。 “晴明!” 对上晴明眼底融融的笑意,雪花飘旋在他白皙的脸上,修眉如画,为春日里的飞雪平添了一抹韵味。 雪一层一层覆在他身上,宽大的白狩衣依旧是那么纤尘不染,在纷飞的白雪中洁白得耀眼,夺人眼目。我的注意力不再是放在雪那里,而是放在了他那里,呆呆望着他。 飘纷的雪微隐他的身影,透过朦胧的雪依旧可见他的气宇非凡,眉宇如画,眸中一点温润点亮春雪的温暖。如画卷潜藏在雾中,渐隐渐现,铺呈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他向我走进一步,如画卷中走出,从平安时代走向我,我的心为之一动。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凝固了时间,只剩下他和我。清晰的轮廓在我的眼前,他的眉,他的眼,都是刻骨的美丽,令我怦然心动心跳加快。 狭长的凤眸眯起暖人的笑意,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绚丽在三月的飞雪中。 “来一场樱花雨,可好?” 言罢,修指从空中轻划。一场樱花雨就这样从空中降下,轻盈飞旋,缠缠绕绕,如美丽的蝴蝶之翅,飘落在身边。红白交错,纷纷绕绕,缠绕一种美丽,柔软了春日惊艳了视觉。 我呆呆仰望漫天的飞雪和樱花花瓣,一层一层铺盖在地上,像是仙女的礼物天空的礼花,缤纷在空中,缠绕在我们的身边。 洁白的雪,娇嫩的花瓣,片片落在他的肩上。侧身看一看他,他也和我一样凝视眼前的盛景,微微颔首露出笑意。 从空中划过的手缓缓放下,慢慢移至我的手边,勾起我的手和我十指相绕。 掌心是他给我的冰花,覆盖我们共同的温度。 一股暖意就这样从掌心升至心底…… 微笑凝视空中,千年前的平安京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最美的春雪,是从未见过的美丽。 我在千年前的平安京,和晴明并肩站在屋檐下,共看这一场盛美。 和他牵手在樱花花瓣下。 千年前的平安京,樱花雨…… 美……真的好美啊…… 我还痴痴沉浸在回忆中,殊不知手中的花儿已快摘满。 近几日,晴明又稍稍恢复了些,知道我闷特许我在附近玩玩,出来走走透透气。眼见眼前青山绿水环绕,沉闷的心情都似乎被春日的绿色点亮,充满活力。 又想起那日晴明为我变的樱花雨,真的好美啊……难为他那么有心,连我的情绪也放在眼里。把平时变式神服侍的法术用来为我制造惊喜,真是心思细腻如雪,这绝对是我在平安京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也是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晴明的诚意,晴明的祝福,晴明的关心我都能感受到。一如我来平安京的那日,他的细心无微不至,他的照顾滴水不漏。 我该用什么回报才好? 如果能和这样一个人长相厮守到老也好。 不自觉笑笑,嗅嗅手中的花香扑鼻,什么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想法?也许和他在一起久了,我也变得成熟起来,不再像刚开始有点调皮捣蛋又任性,慢慢学会沉下性子为他人考虑。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一年。时间真是眨眼的功夫,转眼就离我来平安京已一年有余。那个时候我还是会想家,觉得不适应,现在已经不想念了。我在这边已经能过得这么好,另一头我的父母也会习惯放下吧。 自从和晴明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那日的樱花雨后,我的家似乎就安在了这里。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时代里,我找到自己的归宿,有了家的感觉。 无论我多晚回家,总有一个白衣飘飘遗世独立的男子在等着我;无论我发生什么,都有一个不太壮实却可以让我依赖的人保护我。他偏瘦的身影可以甘心为我挡住一切危险,把安全留给我,让我信赖让我安心。 心里总是常常被幸福和感动填满…… 也许,上天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他,才让我穿越。在千年前有他的平安京,一睹童年偶像的风采,生活在诡美迷人的平安京城。在如诗的画卷中,遇见他,走近他,爱上他。 “喂,晴明在这儿吗?” 一声粗鲁的问候硬生生打断我的念想。 “干嘛?” “我找安倍晴明!” 我有些生气打断我的念想,人家还想在幸福中多沉浸下的。结果就这样生生被人破坏,我极不情愿。 反问道:“你找他何事?我们家晴明不见客的。” “果然……哈哈哈哈” 来人眼睛都眯了起来,目光中一丝精光像一把匕首。 我警觉起来:“你……你……是?” 这才惊觉来人和平常见到的人都不太一样。一件灰色的大袍随意披在身上,上面破破烂烂沾满了尘土,他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两髯须发丛生,完全不见修剪。连脸也是蓬头垢面,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风尘仆仆赶来。 会是谁呢? “轰”一个五雷轰顶。 该不会是从播磨赶来的…… “我是芦屋道满。” 来人不怀好意一笑。 世界似乎颤动了一下…… 二十九、道满来袭(二) 我一个后退,惊叫:“不关我的事啊!” 芦屋道满见状,立马捏起我的手腕钳制住我:“哼,不关你的事?跟我走!” “救……救命啊!” 我东盼西顾。 想到晴明又立马止住。芦屋道满此番前来是来寻仇的。当年他与晴明在针对道长的仪式上落败,被迫流放到了播磨。在流传下来的古籍之中,芦屋道满常被当做唯一可与安倍晴明匹敌的对手来描写。要是我胡乱大喊大叫引来了晴明,想那芦屋道满与他有天大的仇恨,又岂能放过他? 老天啦,在玉藻前事件中才刚刚提到过他,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呸呸呸,我怎么这么乌鸦嘴! “你找错人了,真的不关我的事。” 我极力推脱。 “哼,休以为老夫那么好骗!世上都说安倍晴明身边有一个叫“蜜虫”的侍女,想必你就是那侍女了。找不到晴明有你好看!” 芦屋道满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紧几分。 我的手腕都快被他捏断了,不容我多说他拖着我就走,完全不留给我喘息的余地。我只觉手腕生疼,眼冒金光。 眼见就被他拖着走了一大截,离安倍府邸愈来愈近。 他的目标是他不是我。 念此,我借着眼前一黑的瞬间顺势晕倒。 “喂,你怎么了?” 芦屋道满的手刚一松,我立马从地上爬起拔腿就跑。 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混账!” 跑,能不跑么?斗不过又打不过,除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能怎样?也不知道这是来平安京的第几次大逃亡了。 乖乖啊,为何我一直流浪从不曾停歇,一直处在大逃亡中险象环生。上次百鬼夜行躲猫猫也是,这次也是。 我的命怎么这么悲催啊…… 说时迟那时快,芦屋道满一个手势,九怨立刻从他肩上腾飞起来,身形瞬间硕大,阴勾勾的爪子犀利无比! 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险险躲过它的阴爪,九怨失手后绿黄的眼睛幽幽瞪着我,极其怨恨。看得我一身寒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一地。 “哼,黄毛小丫头,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式神九怨的厉害!” 芦屋道满冷哼一声,鄙夷的神色一目了然。蠕动蠕动满脸的胡渣,口中念念有词,口水飞溅。 不好,他在念法—— 妈妈呀,连妖怪都斗不过的我现在还要和阴阳师斗?! 趁着咒语还没生效的空挡我奋起飞奔,式神九怨像被打了枪一样飞奔追来。 “吱——” 暗黑的羽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引燃烈焰的风暴。伴着乌鸦特有的沙哑声音,真是让人觉得十分不详。 火焰转瞬即逝,所到之处竟已是一片废墟。还好我跑得极快,不然这会早已没了踪影,但身上的衣襟仍不能幸免火星的摧残。 “老夫刚才只是让你见识见识尝点苦头,要是你再不听话,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芦屋道满冷冷甩袖,式神九怨也得意收起翅膀,冷冷看我。 他们是在等我妥协。 阴阳师怎么都如此有气势?不怒自威俨然泰山压顶。 死我一个是死,要是见到了晴明他的安危也就无法保障。既如此,不如所有的危险都由我来承担。上次玉藻前他救的是我,这次换我救他。唯一能救他的一次,让我一个人受伤好了,不要累及晴明。 “好,我答应你。”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心意已决。 芦屋道满这才喜笑颜开,伸手收回式神跟我走。式神九怨此刻乖乖呆在他肩上,不再造次。 而我,却带他们向相反的方向走…… 走得越远,晴明越安全,我越危险。 不言不语跟着我走了好大一会儿,芦屋道满愤愤作色:“好你个丫头,竟然骗我!” 式神应声而动,挥翅向我袭来。 我险险躲过一击,借着树林的掩护飞快向戾桥奔去。我记得书上记载,在安倍晴明神社南方100米有一座桥叫做一条戾桥。戾桥既是净藏之父清行的复活之处,也是源赖光四天王之一的渡边钢斩下的鬼女之腕的地方。因此,它能连接着人间和另一个世界,是安倍晴明封印式神的地方。 当时的人们相信它是分离人类生与死两界的边陲地带,而现世欲望所丧命的怨灵与鬼魂,若是闯不过戾桥的分野到达冥界,就只好继续在世上徘徊。 如若史书记载是真,晴明极有可能把式神藏在那里,晴明的“十二神将”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灵体,在他的召唤下才为他所用来到现世。从我见晴明以来,除了他常变幻的式神法术,并未见到传说中的式神。显然,他是把重要的式神藏匿起来以应大敌。 脚步倏地停下来,戾桥……戾桥到了—— 怎么会?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古朴笔直的戾桥横亘天际,两翼雾霭茫茫。桥面宽敞干净,一眼望去没有尽头。像是人间的奈何桥,一旦踏上就永无归路,诡异凄迷。 桥怎么会……是断的! 我蓦然回头,芦屋道满和九怨已追至眼前。 “哼哼,丫头你再跑!” 不好,我回头望一眼身后,我被逼上了绝路! 九怨展翅冲来,我别无选择狼狈跌落桥面。爬在光滑冰凉的桥面,我的心底一片凄凉,弥漫无尽的绝望。就像是这断裂的戾桥,弥漫无穷无尽的凄绝和荒凉。 “戾桥戾桥,分离生死两界的断桥……” 芦屋道满叹息道,丝毫没有手软的样子。 他这是要把我逼上绝路? “朱雀!” 我含着泪替晴明呼唤他的式神。 “白虎!” “玄武!” “青龙!” 我喊得嗓子都哑了,可任凭我怎么呼唤回应我的都是长久的沉寂。就像这戾桥,整个散发出的凄凉和迷幻。 生与死的分界? 阴阳两隔? 我含泪冷冷看着芦屋道满,他也以同样的姿势居高临下看着我。 “轰” 一团火球在我身边炸开,我负伤爬起。九怨的攻击变得更为猛烈,密密麻麻的火球团不断向我掷来,我跌跌撞撞勉强躲过几击,身上已挂彩不少。捂着左臂受伤流血的手臂,心下一横,向戾桥尽头逃去—— 一入戾桥,生死两茫然。 这里既是生与死的交界。 也是现世与彼世的通道。 跌落戾桥尽头,便跌落彼世,自此,阴阳两隔,与现世的人再也无法相见。 晴明…… 我忍住眼泪,我会回到现世吗? 我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九怨的攻击直逼我至尽头。 还有芦屋道满恶毒的嘲讽。 “哼,老夫这就送你去彼世!” “朱雀!” 晴明有力的声音响起。 伴随“吱——”的一声长啸硕大美丽的火凤凰在天际划过美丽的弧线,抵挡住式神九怨对我的最后攻击。 戾桥的尽头薄雾散去,晴明就立在戾桥的尽头目光威严,一身宽大的白狩衣在风中翩翩起舞,依旧是他眉目如画器宇轩昂,不减丝毫风采。 “晴明小儿!” 芦屋道满暴跳如雷。 我的眼中渐渐湿润。 原来,他早已在此守候…… 我呆呆望着戾桥尽头的晴明,他的伤还没有好,要是就这样冒然与芦屋道满相斗…… 我低下头,预料到我会有危险,所以他早早守候在这里,忍住伤势与芦屋道满相斗? 晴明…… “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晴明听说你沾上了杀生石的毒液,老夫特意千里迢迢赶来送你一程。” “哦?那就来试试,道听途说也可能有假。” 晴明勾起淡红的胭脂薄唇淡笑,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哼,你少给老夫装!九怨!” 式神九怨呼啸而来,展翅变大—— “朱雀!” 晴明同样不让步,神情严肃。 朱雀应声飞来,稳稳接住九怨的一击护在晴明面前。美丽的羽毛在太阳下折射斑斓的光芒,好不美丽漂亮。 远远望去,硕大火红的朱雀和晴明,暗黑稍小的九怨和芦屋道满,在气势上晴明似乎更胜一筹。两大式神对峙,晴明和芦屋道满也遥遥相对,目光交纵的空中擦出危险的火药味。 晴明直视芦屋道满:“别费力气了,你是赢不了我的。” “哈哈,晴明,你还以为老夫是当年的那个老夫吗?在诅咒藤原的仪式上被你击败的我,不得已被朝廷流放放弃平安京,这流浪的苦痛你可尝过多少!” “……” “要是以前的你还有赢我的胜算,现在的你怕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吧。杀生石的攻击岂非旁人能够承受?老夫要一洗当年的耻辱,安——倍——晴——明,拿命来!也不枉老夫千里迢迢来送你!” 芦屋道满咬牙切齿,激动举起右手,顿时天空乌云乍现,电闪雷鸣,天地间为之变色。右手握拳慢慢旋转,雷电随之转动,残破的衣襟在空中摆动,引导强大气流从天际而来,连接他的右手蓄势待发。 “朱雀!” 晴明侧身交代,等待芦屋道满的袭击。朱雀似乎听懂了晴明的话,也和晴明一样绷直身子沉着应战。 “攻!” 芦屋道满声嘶力竭猛开右手,雷霆仿佛五指压下,无数细碎的电流在空中划过刺目的亮光,恍若一张巨大的电网向晴明笼罩。式神九怨应声飞起,暗黑的羽毛如箭般发射! “收!” 晴明反手开扇,五芒星平地而起将雷击尽数收尽,又一声轰隆的闷响,雷击在晴明前炸开巨大窟洞。朱雀应声飞起抖动巨大的火焰之翅,将九怨的羽箭燃尽,一鼓作气飞去咬住九怨在空中厮打。 九怨燃烧的羽毛掉在晴明周围,晴明一个生气将手中折扇甩手脱出,芦屋道满急忙布置结界,折扇还是准确无误穿透结界打在芦屋道满身上,逼得他步步后退,身前衣襟化为灰烬落下。 “晴明,你——” 芦屋道满不可置信。 “哼”晴明负手而立,直视芦屋道满。朱雀收起攻势,立在晴明一旁助阵。这阵势,仿佛芦屋道满只要上前一步就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我欣喜:“晴明!” 芦屋道满愤愤作色:“好你个晴明,放假消息套我上钩!我们走!” 眨眼间,天地恢复原色。晴朗空气下,待芦屋道满走后,我兴奋向晴明奔去—— 晴明却一个无力跪在地上,衣襟上多出一口鲜血。 朱雀也瞬间变小。 “晴明!” 我慌忙扶住他,晴明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被杀生石攻击的伤口也有隐约裂开的趋势。 “我不碍事的。” 晴明虚弱安慰我,他的脸那么苍白,胭脂薄唇再一次失去血色。怎么可能没事! “你是为了保护我吗?” 晴明一怔,手温柔抚上我的脸颊拭去我的泪水。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温暖,让人安心:“我也为了保护自己。” “走,我们回去。” 我心疼搀扶起晴明的身子。 不等我迈步,一个阴毒的声音就响起—— “回去?哼,还等你们回去?” 我刚看清芦屋道满的样子,他的攻击就应声而至。晴明抱紧我,结结实实又为我挡了一击,一口鲜血又喷洒在洁白的衣襟上。 式神朱雀立马变身保护我们,但受主人法力受损影响只能达到刚才一半的高度。 “晴明……” 我不忍看着他,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打在他身上的伤口裂开已经浸湿一条血迹。 “快走,蜜虫。” “我不走!” 我坚决。 “你再不走,就成了我的累赘。” “晴明……”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力气保护你了。” 晴明仰脸,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没有说假,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等我……我去找博雅大人。” 我的脸上挂起眼泪。 “好,快走吧,我会没事的。” 晴明静静凝视我,眼神那么温柔,竟似乎有一丝留恋。 我从地上爬起,拼命向前跑。晴明联合朱雀合力掩护我,鲜有攻击落在我身后。空气中弥漫了鲜血的味道,我知道那是晴明的。 不时有攻击打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他的闷哼,他却极力忍着不让我分心。擦干了眼泪我奋力向前跑着,我知道我多停留一秒他就为我多担心一分,多受一次攻击。我只有尽快离开,才能不成为他的负担。 很快,我就离开了戾桥,无力跌坐在山谷。逃离了芦屋道满的包围,天空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清新,那个人……那个人……还困在了芦屋道满的攻击中。 想起他的每一道伤口,我都心如刀割。 眼前不断浮现他可能被芦屋道满攻击的样子,那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刺伤我眼睛。 上次玉藻前事件,是我太固执。 这次……这次就真的正确吗? 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 晴明…… 晴明…… 我转身向反方向跑…… 三十、道满来袭(三) 戾桥的尽头,远远就看见晴明负伤跌坐在地上,洁白宽大的白狩衣上浸透斑斑血迹,光滑冰凉的桥面上血还在涓涓流淌。式神朱雀也无力靠在他身边,体积不如之前硕大。 芦屋道满上前一步:“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晴明的眼中依旧没有一丝恐慌,屹然不动端坐在原地,神色自若。 眼见芦屋道满的火球就要打在他身上—— “晴明!” 我不顾一切奔过去,抱住他,眼泪缤纷在他宽大洁白的怀里。 “吱——” 朱雀尖锐哀嚎的声音响起。 脸上沾上晴明的血迹,仰脸对上晴明的目光。 晴明的眼底温柔,唇边勾勒淡淡的笑意:“是朱雀在保护我们。” “晴明……” 呆呆望着他,他的眼中似有万千星丈,一时间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傻瓜,为什么又回来了?” 晴明垂眸,手抚上我沾满尘垢的脸,虽是斥责,语气极淡。 “明明让你走的……” “——因为我……放心不下你啊!” 我忍住眼中纷纷掉落的泪水,直视他。 他总是将安全留给我,将危险留给自己承担。 对不起,我又一次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对不起,我又让你为了我再次受伤。 总是让你保护,我真的很没用! “你根本就是骗我离开,对不对!你想一个人死在这里吗!” 我对他又“打”又“骂”。 “我不想,可是能怎么办?” 晴明淡淡笑着,丝毫不觉身上的疼痛。 抓紧他的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无论是生是死,蜜虫都要陪着你。这些你都忘了吗?” 哭着对他说,心里委屈极了。直视他眼中的温柔,眼泪就哽在喉咙怎么也哭不出。 “以前让你陪我,是因为有把握。这次就不同了,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晴明十分平静,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那也……带上我啊!” “蜜虫……” 晴明突然睁大眼,像是不相信。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了!” 他的眼底又出现我熟悉的动容,我的面容清晰倒映在他的眸宇间。 晴明,总是把安全留给我们,独自揽下所有的危险。 但我,再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也许,我的力量很弱,也许,我保护不了你,但……我会和你同甘苦共患难…… 道满的攻击再次袭来。 我极力忍住眼中的眼泪,我要变得坚强起来,才能和晴明一起面对。紧紧抱住他用我的身体保护他。 我蜜虫很胆小。 但头可断血可流,我爱晴明不会变! 漫天的火焰冲起来包围我们,朱雀哀嚎的声音再次响起。灼热的火焰炙烫着我的肌肤,我难受地抱着晴明,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又加紧几分。 “蜜虫你这样抱着我,我还怎么施法?” 晴明低沉的声音好笑地在我耳边响起。 “咦?不是没有希望了吗?” 我纳闷。 晴明好笑地松开我,不以为意:“不争取怎么知道?” 言毕,目光坚定,手中折扇展开念念有词,脱手而出的折扇冲开火焰的包围硬是打开一条通道。 “就是现在,走!” 不容我分说,晴明拉起我一起跳下戾桥。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还没来得及跳动朱雀就飞过来稳稳接住我们展开双翅直冲出包围圈。 芦屋道满也不甘心落后,立马架上九怨紧追其后。 空中形成你追我赶的拉锯战。 我回头看一眼晴明。他侧身躺在朱雀上,眉峰紧皱,想是十分难受。 “晴明……” 我小心翼翼喊他,扳开他的手腕替他处理伤口。 “不用。” 他抓住我的手,前面一个山峰朱雀一个急转弯我和他双双跌落山谷…… “晴明……” 我爬起来来到他身边,他躺在草坪上,身上的血已把一片草地染红。 “快,蜜虫,芦屋道满一定会找过来的。” “知道了。” 我小心扶起他,尽量不触碰他身上的伤口。朱雀为了掩护我们单独向前飞去,在它身上的是两个纸人,是晴明常用的障眼法。 用不了多久,芦屋道满就会发现这是场骗局,重新找来。 晴明不悦看看地上的血迹,双眉微皱,两指并列在唇畔滑过,伴随着咒语地上的血印消失殆尽。 我搀扶着晴明勉强行了一小段路,躲进山洞里。青绿的藤蔓缠绕,我小心为洞口盖上一层草,只留下一束光。 晴明难受地躺在洞穴里,在微弱的光线里紧皱眉头似乎十分痛苦。我不安跪立在他身旁,伸手想解开他的衣带查看他的伤口,却被他伸手抓住。 “蜜虫……” 他似半梦半醒呓语道,眉头不安皱皱,好半天才恢复清醒。睁开眼看向我,眼底一片清明。 我静静看着他,不再言语。安静的山洞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真好,静静待在他的身边,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外面的芦屋道满,可能的危险,都被这里的安静隔绝,好似远离尘嚣的世界。 时间静静流淌。 晴明静静躺着,时光的沙漏一点一点漏下。我仿佛听见“滴答滴答”的钟响,安静守在他的身旁以防不时之需。 应该过了好一段时间,晴明可能稍稍恢复了些体力,睁眼定定看着我:“蜜虫,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我冲他浅浅笑着。 “检查下看看吧。” 晴明不动,眼底隐藏不住关心。 我四下看看,除了之前被九怨攻击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再受伤的地方。 见此,晴明笑笑,四周似乎又恢复了安静。 “知道吗,蜜虫,我一直认为你很可爱。” “什么?” “还有人这么傻。” “什么话?” “跑过来和我一起送死。” “什……什么?” 我满脸通红,百口莫辩。 晴明好笑笑笑,瞥我一眼,脸上竟有些幸福的样子:“所以呢,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 “不能不死?” “不能……” 晴明勾起好笑的弧度,双手捧起我的脸,有些宠溺地摩挲,又显得很不舍,柔声道:“别害怕,蜜虫,你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的……” 双眸微垂,晴明的眼神显得很落寞。 “那你呢?” 我一个紧张。 “我也不知道。” 晴明微微一笑,分明是失落的。 “就是知道不会死所以我才跟你……”本打算安慰他的,叫他不用替我担心,可话说到一半竟然很难过,情不自禁抓起他的手,“可是你都……” “……” “叫我去那个世界了怎么办?” “……” “如果想你了怎么办?” “……” “在没有安倍晴明的二十一世纪里!”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断了线落下。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相爱的人隔绝。在这个时代中死去和在那个时代中重生又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见不到晴明,像极了阴阳两隔吗? 在二十一世纪重生后的我,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会回到原本的家,会回到父母的身边,会过我原本的生活轨迹,不再会是像现在这样天天追着妖怪跑要不就是被追杀的日子。迷幻又黑暗的平安京,愚昧又落后的古代,二十一世纪才是我真正应该生活的地方。 可什么时候,我不再想念校园的生活,不再留念同学的友谊,不再依赖父母,不再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上了身边这个如云的男子——云淡风轻又淡定自若,白衣飘飘又妖艳狐媚。有着宽大白狩衣,带着淡淡青草香的安倍晴明! 还有,那个伴随着谜一样的男子的源博雅,我们之间建立起的平凡而真挚的友谊! 如果回去,如果回到现代,我一定会很想念他们的……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模糊了晴明的样子。我怕我会记不住他的样子,我怕我会很想念他,在没有他的二十一世纪,连回忆都很奢侈。 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的样子,记住他的模样。奈何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他的模样在泪水中模糊了又清,清晰了又模糊。 晴明惊讶:“蜜虫你干嘛把眼睛瞪那么大?” “我怕我会记不住你的样子!” 晴明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有深深的感动,温柔替我拭去眼中的泪水。待我泛去眼中的泪水,对上他温柔的眸子,他的眼底那么深……那么深。 好似一潭温暖的湖水,不经意就会令人掉下去。 晴明黛眉微蹙:“和我一起后悔吗?” “不”我摇摇头。 “过去,现在,未来?” 对上他眼底深切的担忧,颦蹙的眉眼,我止住哭。 “从来没有!” 刹那间,好似三月的飞雪飞过,晴明的眼底缀满光芒,闪亮如星,生出丝丝暖意,柔美得竟似三月的桃花,恍若微风拂面。 “那和我一起回去?” “嗯?” “如果死,我希望我们死在安倍晴明的府邸——我的府邸。” 对上他眉宇间的温暖,我竟也不怕了。既选择同生共死,那就生死与共,黄泉相伴。 “好!” 我回应他一个温婉的微笑。 三十一、道满来袭(四) 晴明静静凝视我,伸手抚摸我的脸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随手抬起树叶轻吹,飘起的落叶变为扁舟船飞至我们脚下托起我们。晴明轻念咒语,四周的景物就茫然不清,我们穿梭在白茫茫的时空隧道里。 待再睁开眼时,我们安稳坐在晴明的府邸门口。 “别怕,蜜虫。”晴明握紧我的手,手指庭院,“你看,那是我们经常坐的亭院——” “是啊,博雅大人也常常来呢。” 我微笑回应晴明眼底融融的暖意,他微笑的眸子即便这般虚弱也依旧很迷人。 “还记得吗,蜜虫,那个时候你被我捉弄掉进湖里,那个时候我教你画桔梗印,你弄得满身是墨,还有源博雅带给我们的三文鱼……” 晴明声音轻柔,似乎有些哽咽。良久,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默凝望庭院的一草一木。这里有太多我们的回忆,太多我们的留恋。 往昔的这个时候,我,晴明,还有源博雅老坐在庭院的屋檐下,或赏花或赏月,晶莹的夜露微湿我们的衣襟。晴明靠在一旁,源博雅端坐饮酒,或畅谈或静静观景一言不发,我便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这便是我最大的乐趣。 并且这座府邸是天皇赐给晴明的,地处偏幽风景雅致。既深藏功名又脱离世俗,正是晴明一生淡泊不羁的写照。 这里是晴明的家,也是我在平安时代的归宿,像是我的第二个家,带给我温暖和感动。 也许,人在临死前总会分外留恋自己的东西,我看着晴明,他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满庭的幽静与雅致。我也对这里的一切恋恋不舍,和他一样看着,一样的心情,一样的沉默。 “晴明,你还真是狡猾,竟然还用纸人骗我!” 芦屋道满的话并没有引起我们太多的注意。 我和晴明依旧看着眼前的庭院,一点一滴的回忆像画卷一幕幕在脑海中展开。我和晴明相识,我被晴明捉弄,源博雅被我们整蛊,源博雅在月色下吹笛,我们三人欢乐的回忆。 “受死吧,晴明!” 直到令人窒息的炽热逼来,我和晴明竟不约而同抱紧对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住攻击减少对方的疼痛。 “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的,但我想不用了。” 晴明低声温暖,紧紧护住我的头。 为什么濒临死亡却如此幸福? 为什么眼泪滑落却在微笑? 若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幸福的泪水滑落嘴角,唇边不自觉勾勒微笑。泪水浸湿在他纯白的衣襟上,宽大的白狩衣传来淡淡的清香。 晴明的怀抱不宽却很温暖,抱紧我他的体温传来驱散弥漫的绝望。在他的怀中,安静,温暖,安详,清香萦绕,仿佛即将进入一个甜美的梦乡。 伴着炙热的焦味身边的空气似乎被剥离,压缩,巨大的热浪铺天盖地向我们袭来。能感觉近身三尺的泥土纷纷化为灰烬,浓烈的焦味冲刺鼻孔,每一寸肌肤如浴烈火般生疼难耐。眉头不安皱皱,幸福的眼泪滑过……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世界似乎停止了…… 地球不再转动,风儿不再吹…… 剩下白茫茫的空白。 许久之后,似乎有光漏下来,一点点进入我眼睛,漆黑一片中有无数的金光,淡黄淡黄的光斑逐渐连接。再睁开眼时,它们连成我眼前的世界,鸟儿的叫声也慢慢传来。 世界渐渐清晰…… 美丽的世界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晴明庭院的花开得正茂,斑驳的花影在阳光下涌动,显得生机勃勃。庭院上还空着两个位置,好像还有两个人没有来,等着他们。 晴明…… 我欣喜去看晴明,发现他也和我一样微笑凝视眼前,眼中尽是欣喜。 我们到哪儿呢? 是死了还是活了? 转身向身后看去,身后被融化巨大的大坑,我和晴明险险坐在边缘。刚才的热浪消失了,只留下身上轻微的疼痛。小鸟蹦蹦跳跳,人生如此美好。 连凝滞在眼前的火红小球也显得很可爱哩! “道满,若不是晴明受伤,这点小把戏算得了什么?” “什……什么……” 芦屋道满满眼惊恐,我们随着道满的目光一起看去—— 金色的阳光下,男人负手而立,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柔软微长的发丝镀上金边,更显轮廓刚毅。一只深蓝的小猫跳到他肩上,为光芒下的他多了一丝温柔。小猫卷起尾巴转过来看着我们。 贺茂保宪,难道是他? 他来做什么? 唇畔轻轻蠕动,吐出一字“散”。 芦屋道满的攻击瞬间化解。 不费吹灰之力。 法力尚是骇人。 吓得芦屋道满连连后退,训斥了九怨就逃。 看到芦屋道满落荒而逃的背影,好不狼狈! 贺茂保宪扫视地上的我和晴明不悦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 “晴明,跟我过来。” 便淡然转身去了书房,晴明只字不发跟了过去。 我欲跟上去,却被他出手制止了。 看到他们一前一后静默进了书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茂保宪是贺茂沙罗的哥哥,也是贺茂忠行(晴明的师傅)的长子,子承家业。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莫不是贺茂沙罗出了什么事? 送走贺茂保宪后,晴明的面色沉重。 火红的夕阳落下,他在日落处站了好一阵子。彤红的夕阳斜斜拉长他的影子,他始终一言不发,背影略显孤单落寞。 任我怎么问他,他都始终保持沉默不肯向我透露原因。眼见日落西山,我们的影子在地上交错成一把长长的叉。晴明看了一眼,不语转身去了书房。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无力,又很悲伤。 我不忍心见他这样,又怕过去安慰他会打扰到他,只好默默站在书房外等他,陪他。 眼见太阳落了山,我的影子斜斜拖在门口。 直至消失…… 三十二、失踪的玄象(一) 自从送走贺茂保宪后,晴明就很少出来活动。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显得心事重重。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原本我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养伤,可他似乎刻意躲避我,不让我踏进书房半步,任由纸人变成的侍女服侍。 没有借口,我连晴明的面都见不了。呆呆在庭院里走动,这些花这些草都没了平日里的精神。这几日,他刻意在疏远我,冷落我,躲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何至于这样呢? 那一天,我们还好好的。 晴明从未这样冷淡过我。难过低下头,眼中染上湿气,心里头一丝委屈,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蜜虫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儿呢?” 源博雅一身朝服未换就过来了。 “我……” “晴明伤好些了没?” “我不知道。” “……” “他……不让我见他的。” 我尴尬看他一眼,心里头十分委屈。 “哎呀,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源博雅一个着急箭步走了进去。 回头看我:“蜜虫,你不进去?” “我……我想我还是算了吧。” 我难过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 晴明不想见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就不去打扰他好了。 看着源博雅径直走了进去,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我和源博雅都是晴明最为亲密的两个人,如今他这般冷落我。我……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啊……如果我在让他觉得不自在,就随他去吧。 怔怔,我转身退回自己的书房。 晚上,我看到晴明和源博雅走至门口,转身追了出去。 源博雅换上黑色武士服背了羽箭,头戴盔甲惊讶看着我:“蜜虫怎么没换衣服?” “她不去。” 晴明语气极淡,仅仅看了我一眼。 甚至,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我一怔,呆立在原地,红了眼圈。 源博雅瞥晴明一眼:“她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你怎么能这样对蜜虫呢!太过分了!”源博雅拉过我的手,递来手帕,“来,不哭。” 我将脸撇到一边:“我没有哭。” 晴明静静看着我,不语。 我忍住红肿的眼圈,没哭。 “行了行了,怎么我不在一段时间,你们就成了这样。前一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 源博雅十分无奈,做起“和事老”两面劝解。 我和晴明互不做声。 “不管谁错,我们先上路,好不好?” 我为难:“可是我这衣服……” 晴明不言不语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我没说一句谢,他也没作一声。 见我们这样,源博雅狠叹一声率先走在前面,我和晴明沉默跟在后面,不言不语。 宽大的白狩衣在我身上摆动,传来阵阵淡香。我不看晴明,他也不看我。只是无意见会撞上他若有若无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漫不经心。我也无意间总会对上他的目光。 “我说你们啦,有什么误会就直说,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晴明,你可不能欺负蜜虫——” 源博雅颇为烦心。 晴明敛起下巴,一个转身长叹一声:“是我错了。” 眼底似乎有深情…… 我不语看着晴明,他走向我伸手系紧我身上的白狩衣,转身向前走。 我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一阵风吹来严实的白狩衣抵御住夜晚的霜寒为我保持了温度,心里着实感动了一番。 揉揉自己的眼睛,刚才是我看花了吗,他的眼底竟然有深情,隐约还有一丝温柔。 源博雅回过头对我笑笑。 我也会意笑笑,也算是冰释前嫌了。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我先开了口:“这次进皇宫又为的什么事?” “天皇的宝物被偷了。” “怎么又是天皇的事啊,天皇的事儿还真多。这要是被晴明知道了,铁定又要说那个男人的事还真多……” “哈哈” 我和源博雅相视一笑,转过身看晴明的背影。他一个人走在最前方,在霜寒中略显单薄。 我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大内宜阳殿。 金碧辉煌的殿内大厅,陈列的乐器中赫然空出一个显眼的位置。檀质的琴盒还打开在,只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源博雅手指琴盒:“晴明,就是在这儿被盗的。” 我看着满厅的琳琅乐器,品种繁多世上可见。有些纳闷,难道天皇被盗的仅仅只是一件乐器? 这个男人的麻烦事还真多…… “玄象被盗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守卫,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 “玄象?”我诧异,“是历史上三大琵琶之首的玄象?” “正是。”源博雅正色道,“玄象正是仁明天皇派藤原贞敏西渡唐土带回来的三大琵琶:玄象、青山、狮子丸。恰逢渡海时狂风巨浪,‘狮子丸’当即沉入海底,故只带回日本两面,成为宫中宝物。” 大唐?那不就是从我们国家带回来的! “怪不得呢,原来是如此宝物。”我欣喜,“玄象的声音好听吗?” “妙不可言,摄人心魂。” 源博雅闭上眼,赞不绝口。 “我看《阴阳师》电视剧上提到,晴明曾用方术令罗城门鬼——汉多太之魂附体在没有生命的玄象中,因此玄象得以有了生命,妙不可言。” “正是。”晴明接道,“汉多太和玉草的灵魂被我封印在玄象里,玄象才能像有了生命般地弹奏人的感情,如泣如诉,如悲如喜。” “也只有玄象才能弹奏《上玄石上》这样的秘曲,天皇每晚都要听它入睡。” 源博雅的唇边勾勒浅笑,仿佛沉醉在玄象的迷幻声音中,不可自拔。 我笑笑:“博雅大人还真是位痴迷音乐的人。听说你曾为了聆听琵琶的秘曲,三年间不间断地每夜造访逢坂的蝉丸法师,还从朱雀门之鬼手中得到名笛‘叶二’,可有此事?” 源博雅会意一笑,点头。 晴明笑道:“蝉丸法师还是位法术高超的高僧。不仅如此,博雅的笛曲也受到蝉丸法师指点一二,博雅平日里吹的笛就是朱雀门之鬼所送的叶二,一直形影不离呢。” “难怪,我说那么好听。” 我欣喜笑笑。在平安还真长知识呢! “只是,晴明,妖精盗走玄象有何作用?” 源博雅回到正题。 我打趣:“说不定也和博雅大人一样热爱音乐,向往罢了。” “不,”晴明否认,“玄象里有汉多太和玉草的灵魂,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那……晴明,玄象还找得回来不?” “这事不难,只要多花点时间。” 晴明给源博雅一个安心的承诺。 夜晚,我和晴明坐在院子里。 “妖精要玄象有什么用呢?” “玄象里还封着汉多太的魂魄,妖怪应该是冲着汉多太的魂魄去的。” “魂魄能用来干什么?” 我不屑道。妖怪找活人倒是挺常见的,就是抱着死魂不放,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玉藻前不是用它来救纣王了吗?” 晴明反驳道,带有平日里的认真。 “汉多太和玉草的魂魄自从被我封印进玄象里,他们的灵魂就与玄象共生共荣共鸣共哀。玄象带有很大的灵气,若是有人刻意操纵将玄象的灵力化为自身所用,力量倒是不可小估。” 我静静听着晴明娓娓道来平安京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颇为神奇。 “所以,每年的玄象总是有很多人觊觎,天皇不得不加兵保护。” “汉多太和玉草的故事还真是悲哀,殉情的他们被封印在玄象里,也算有了他们的归宿。晴明,这件事你做得很对!” 因为看过电视剧,我对汉多太和玉草的故事还是很了解。平安京的很多传说虽是道听途说,但也八九不离十,不会产生太大隔阂。 “哦,看来千年后的记载还真不少。” 晴明好笑地勾起唇角,脸上有向往之情。 我好奇:“灵魂都可以用来做什么?” “很多事情。” “比如说……” “最典型的就说式神。” “式神?” “对,蜜虫你听说过吗?” “式神,倒是在电视上见过。实际的,不太了解。” 我如实回答。 晴明好笑地睥睨我一眼,转动狭长的凤眸耐心解释。 “式者,侍也。式神可以理解为‘侍神’,就是侍奉其主人的神怪和灵体。是阴阳道中很重要的一项技能。其中,有通过封印函定下契约书的,有通过结印降降服的,有以流镝以朋友关系自愿递交的。操控式神是阴阳道中一种常见的术数,阴阳师佩戴流镝配合‘染指春秋,和汉三才,修罗’三个结界产生契约术,等平时需要帮助时念出约定的咒语即可随时控制召唤出来,连人的魂魄也可以使用。” “哇,连人的魂魄都可以使用,这么厉害?” 我不敢相信,兴奋质问。 晴明颔首点头,淡笑。 “那寻常人家……岂不是要小心——” “正是。所以平安时代流行葬礼的风俗,恳请阴阳师祈福避邪再入葬,以防死者魂魄被人使用,沦为奴隶。” “听起来有些恐怖,平安时代还真的是要事事小心敬畏鬼神。那晴明你的式神不会也是——” 晴明淡笑道:“奴役死者灵魂的是邪恶之人才会想出的法子。真正的阴阳师,是不会接受普通人的契约的,法力太低。我召唤的是十二神将,是神灵。” “果然,你就是嫌弃!” 我开玩笑道。 晴明笑笑不语,颇为得意看向夜晚的露珠。 看他这么得意的表情,我也跟着笑起来。晴明有高超的法术,自然有骄傲的理由。不然天皇也不会如此重视他。 “那玄象你准备怎么办?” “玄象既是有生命的必然不会妥协。” “你有线索了?” “汉多太的魂魄一定会愤怒,我们只要追随汉多太的魂魄就能找到。” 第一次和晴明单独坐在庭院里讨论要事,以往我都是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上几句。现在,越来越和晴明交心,以朋友的身份交谈朝廷要事或荒郊奇闻,扮演的不再仅仅只是阴阳师助手这个角色,能给晴明更多的帮助。 坐在他身边交谈,我开心笑了。 三十三、失踪的玄象(二) 半夜,遥远的地方传来幽扬的琵琶声,声色如行云流水,又如雾隐尘埃,浸透丝丝薄凉。琴声不绝,缕缕入耳。 我和晴明起了床,源博雅远远赶来。 “是汉多太,晴明。是汉多太在向我们传递信息,他在呼唤我们!” 源博雅十分激动,欣喜之情外溢。 “博雅,你知道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 “是。” “那你带我们去。” 晴明沉声郑重道。 伴随着浓浓的夜色,我们上了路。跟着晴明和源博雅无数次在夜色中行路驱妖捉鬼,我已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不再害怕。 “听这个声音,应该是从山洞里传来的。” 晴明沉声郑重道。 “啊,不会吧——怎么又是在山洞……我已经无数次在山洞里度过了。” 我听到“山洞”两个字就觉害怕,欲哭无泪。 “是啊,百鬼夜行之日你被吸进山洞,又在山洞里被玉藻前绑架。看来,你跟山洞还真是有缘!” 晴明音色上扬,摆明了幸灾乐祸的态度。 喂,我说你这人,怎么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样子! 我死命戳戳晴明的背影,以泄“私恨”。介于他是阴阳师,我可不敢跟他真的动手。搞不好还没打到他,就先被反噬回来。 死晴明!坏晴明! 我在他身后做鬼脸。 晴明的唇边不自觉勾起笑意。 “啪”换来折扇的敲打。 摸摸额头上红肿的小包,我两眼泪汪汪,连包都是新起来的。 晴明背朝着我淡笑不语,唇边是盎然的笑意。 揉揉红肿的小包,我看看晴明,又看看源博雅,满脸委屈乖乖闭嘴。 正所谓“忍气吞声不敢言”。 源博雅看看我,又看看晴明,忍不住偷笑。 到了山洞。 晴明手指洞口:“你敢进去吗?” “当然敢啦!我怎么不敢!我还有你教给我的‘桔梗印’呢。” 我俏皮道,拿出晴明教给我的咒符炫耀。 换来晴明哭笑不得:“好啦,进去吧。” “等等,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情。” 源博雅突然道。 事情有些突兀,我一怔,打趣道:“博雅大人,你是不是怕死啊?没事,放心,我蜜虫会保护你的。” 晴明打我一下:“就你,还保护人?” “当然可以,我是你的助手啊!” 我嘻嘻笑笑。这几日和晴明生闷气的时候没事我就拿“五角星”来画,画功倒真是进步了不少! “晴明,蜜虫,天皇让我调查些事情,现在我要走了。” 源博雅正色道。 原来是天皇的事呀…… 看来源博雅真的该走了,我和晴明不舍对视一眼。既然是天皇的事,我们也不好勉强。 “那行,博雅,你注意安全。” 晴明认真道。 “等等,把这个带上吧。” 晴明递给博雅五芒星咒符,郑重道。 “嗯”源博雅小心收好符咒,看我一眼,炯炯有神的眼睛尽是鼓励。 我微笑点头,示意。 这个源博雅,也不知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还是为了让我和晴明独处,把机会留给我。 不过,没有源博雅和我们结伴,心里倒是蛮不舍的。和晴明单独呆在一起,不免有些尴尬,心跳不自觉加快。 晴明好笑看我一眼:“蜜虫,准备好了吧?” “嗯!” 我回过神来。 “那行,走吧。” 宽大的白狩衣飘飘,晴明率先走在前面。我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他的后面,生怕跟丢了。 晴明的唇边不自觉勾勒起笑意,知博雅者莫过于他。源博雅的用意我都猜到三分,他会不知? “这里好黑呀,哎呀——”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晴明及时扶住我。待我站稳后,他的手再未松开。 在这黑黢黢的山洞内我和晴明两个人独处,还手拉着手。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心跳加快,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 晴明像是窥测到了我的内心,狭长的凤眸睥睨我:“我怕你跟丢。” 一句话既合理解释,又打破了沉默的尴尬。我微笑看向他,他唇边的笑意渐浓,理所当然地牵起我前行。 黑漆漆的山洞内,晴明凝神细听。 “你听,玄象就是从这儿发出的。” “可有好几道回声。” “那是妖怪故意布的障耳法。” 晴明的唇角勾起。 “我终于明白妖怪的意图了。” “什么?” “山洞内的妖气很弱,这样的小妖怪根本就无法消化玄象的力量。这分明是贡献给酒吞童子,拿来孝敬鬼王的。” “这样简单啊!” 我高兴,如果是小妖怪好对付多了,说不定连我都可以解决! “晴明,你看,我可以对付吗?” “别这样——”晴明叹道,有一丝悲悯,“鬼怪也是很可怜的。” “是啊,他们也有鬼王压着。” 我叹叹。想起上次百鬼盛宴,鬼怪们为了讨好鬼王从各地抢来贡品争先进贡,也许他们也并非出自本意。毕竟小妖怪们还太弱,需要鬼王罩着他们。就连帮助我的女鬼也为了得到鬼王的青睐险些连命都丢了。 “无论是人是鬼,都会有生存之道。” 晴明缓缓道,神色凄寂。很快,又恢复平静不再有一丝悲悯。 “那怎么办?” “很简单……” “嗯?” “妖不犯我,我不犯妖。” 晴明勾起唇角折扇一收,目光中带着精明的狡黠。 “可是……那妖怪不是很可怜?” 我小声道。 “这就是人与妖的相处之道。” 晴明定定看我,简洁的话语道出真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天亮之后玄象的声音就会消失。” “可这都过去大半夜,不如……我们分头去找?” 我征求晴明的同意,晴明尚在犹豫。 “我担心蜜虫你——” “不是小妖怪吗?作为你的助手,我连小妖都解决不了,在平安还怎么立足?” 跟着晴明一年有余,耳濡目染多了,胆子自热也就大了。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学到的阴阳术,保护人尚在勉强,自保倒是没问题。 而且,我答应源博雅会在晴明身边陪伴他,守护他。如果连自己都成了累赘,还怎么和晴明并肩战斗共对危险? 我要勇敢地抓住自己的幸福,就要变得独立强大起来,才好让他不事事为我担心。 看到我眼底的坚决,晴明略微思忖赞同了我的做法。他的推测一般很准,若是他拿捏不定,也不会轻易让我冒险。 就这样,我和晴明分开寻找。 离日出还只有三个时辰了,我小心翼翼顺着琵琶的声音寻找。黑暗的山洞里,琵琶凄凉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包围我们。 但仔细听去,音色又略有不同。音质有长有短,第一声清脆,第二声圆润,第三声略显沙哑,此起彼伏,声声不绝。我想起晴明说过的幻象非彼象,彼象非实象。 妖怪为了不让我们辨别出玄象的声向,特意将它藏匿在山洞中,让山谷发出的回响捣乱我们。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根本保护不了玄象。 而玄象,一定被他藏在了最深处!有最多棱角,反射面最多的那个! 意识到这个,我的大脑马上反应过来。手触到石壁,抚上凹凸不平的壁痕,细细辨别它们。这些凹痕看似起起伏伏毫无规律可循,但仔细甄别的话,它们的纹理都朝向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就正是玄象的方向! 如同玄象的声音千变万化中又有一丝规律可循,玄幻中又夹杂着奥妙。我顺着壁痕的纹理向前,再向前,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玄象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夹杂的回声越来越少,音质越来越清晰! 前面突然出现灯火,我下意思本能躲到一边。 “大哥,你说这玄象酒吞童子真的会接受?” “笨!” “哎哟,干嘛又打我?” “说你笨你还真笨,鬼王也是热爱音乐的人。只要我们把玄象呈上去,他就会乖乖地给我们赏赐。” “要是他不喜欢怎么办?” “汉多太的灵魂又有几个人能拒绝的了?实话告诉你,这汉多太很久以前就在鬼王手下办事,后来为了一个人类的女人背叛了鬼王……” “哎哟,可真糊涂——” “可不是么,也不知现在的鬼王是想念汉多太,还是怨恨汉多太……” “大哥,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拿到赏赐就好。” “嘿,你这小子终于变聪明了。” 被称呼为“大哥”的那位显然很高兴。 我私下盘算着,这两个妖怪妖力并不强,显然是灵力很弱的低等灵体。通常,晴明只要画二道符就可以解决。我虽然会画“桔梗印”,但功底是无法与晴明媲美的。要是我贸然与他们相斗,难保他们不会有后援。 斟酌一番,我还是决定通过作法密语传音晴明,等他赶到后我再行动。 手指打开,我默念咒语,听见他们还在继续交谈—— “大哥,听说那个叫做‘安倍晴明’的人很厉害,要是他来了怎么办?” “你笨呀!大哥我当然知道打不过晴明大人,特意挑在这个位置,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找不着咱们!” “真讨厌,这个玄象一直在发出声音,会不会引来他们?” “天亮了咱们就赶紧出发,早点进贡早点完事。” 妖怪头目显然不耐烦。 咒语念完,指上传音急急如律令。隔空一个弹指,打在石壁上,密语符咒迅速飞传—— “晴明,快来这儿!” 不好,密语不小心打在玄象上,引得琵琶自弹出声。 “什么人!” “大……大哥,晴明来了!” “别着急,我们拿了她做人质。” 面前石壁瞬间炸开,我毫无遮拦。见势不对,我急欲去躲。奈何妖怪先我一步抢在我前面,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是初学者,毫不犹豫用咒符压去。 顷刻间,咒符甩手脱出,那领头的妖怪没防备,一下打在他身上,立马晕了过去。 眼见另一个小妖嚷着要来报仇,来不及思考手中咒符又本能甩手脱出。 片刻之间,两道咒符打在两个小妖身上,一下都给打晕了。我呆愣片刻,事情发生得太快,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手足无措呆立在原地。 “蜜虫——” 失神间,晴明的声音通过密语传音有力传来。 我一个激动,忘了身处险境毫无防备准备去找晴明。 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紧,刚才被我打晕的妖怪竟苏醒过来,生出长长的枝蔓。 眼见另一个藤蔓就要刺向我—— “破!” 一把折扇疾速飞来稳稳打穿妖怪。 妖怪应声倒下,脚下缠绕的藤蔓突然一松。 我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向前跌去—— 却意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只手及时拉住我一用力,我踉跄几步整个人就扑向他怀中,被他顺势紧紧抱住。 熟悉的青草香迎面扑来,暖暖包裹着我。 这个熟悉的气息是—— “晴明……” 我呢喃出声。 “你没事吧,我快担心死你了。” 晴明的声音满是关切和焦急,还有见我无恙后的欣喜。他狠狠抱住我,将头埋在我耳边。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我,也是第一次……紧紧抱住我。 被他紧紧揽在怀里,紧贴着他宽大的白狩衣,他对我的珍视不言而喻。我却感受到晴明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哀伤,无形弥漫在我身边,让我莫名跟着流了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让人留恋的晴明的气息,让我感到安心和悲伤。 良久,他都没有放开过我。 始终紧紧……紧紧抱住我。 生怕我会受到任何伤害。 好像我是一颗夜明珠,被他呵护在手掌心。 许久,他才不舍放开我,神情忧伤,眉宇间竟是失落的。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我们回家吧。” 晴明拾起玄象小心收好,转身牵起我走出洞口。 回家? 我有家了! 平安时代真正的家…… 一个陪伴我的人…… 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眼泪为什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晴明的哀伤如此强烈,连我都被感染,无法自拔。 他刚才抱我了。 我应该高兴呀! 可为什么……总想哭……总想哭 三十四、晴明的婚约 一路上,我忐忑不安。 因为他刚才抱我了,我心里又激动又莫名悲伤,一颗心上上下下,显得魂不守舍。 到了安倍府邸,已是第二日深夜。 晴明进屋,他累了,需要静休,让我离开。 连日来的困倦已让晴明十分疲惫,他负伤的这段时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皇也别无人选,只能让他勉为其难。眼见上次芦屋道满的攻击还没恢复,他又日日复命前行镇妖,心里对他也是万分疼惜的。 回味着手上他牵我的温度,还有熟悉温暖的怀抱,一颗心砰砰跳跳。总以为,能重回千年前见那个男子风轻云淡,白衣飘飘若即若离,已是极好。能安心陪伴在童年偶像的身边,和他一起生活,我便已经知足。 从不曾渴望,有一天会得到他的温度,与他如此近在咫尺亲密无间。不曾想过,他的温柔,他的珍视,有一瞬的回眸是因为我,成为他眼中的珍贵。被他守护,被他宠溺,被他呵护,还得到他的好友源博雅的鼓励和支持。 千年前的生活,因为他……而变得美丽。 我笑笑跳跳向前走,却意外撞见源博雅站在门口等我,目光深锁,神色担忧。 我兴奋:“博雅大人,你怎么来了?” “蜜虫,不要再留恋了……” 源博雅艰难开口,眼底尽是为我的伤痛。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晴明……快要和沙罗结婚了。” 恍若晴天霹雳,一时间呆怔竟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才知道,晴明和沙罗是早有婚约的。贺茂忠行即日已向天皇请婚去了,天皇的奏折马上会批准下来。” 我笑笑:“这不会……博雅大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博雅上前一步,担忧:“这不是谎言,蜜虫……” “不,你说谎!我要问晴明去!” 我哭着跑开。 “蜜虫——” 只听见源博雅的呼唤和身后长长的叹息…… 不,不,这不是真的! 事情太突然了。 晴明和沙罗怎么可能…… 一定是历史书上记载错了,历史也会有假不是吗?我都穿越到平安时代了,他怎么还会和沙罗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这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源博雅在试探我对晴明是不是真心。 哭着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跑向晴明的书房,呆呆立在门外,心里又痛又急,胡乱抹一把眼泪,准备推门而入质问—— 却在伸手的一瞬间停住了…… 晴明正在书房内凝神练字,面色沉重,似有心事。书房的木窗半敞着,寒冷的晚风吹进来,他都已经这么疲惫,却还在专心做事…… 静静望着他弓身凝神,眼眶渐渐红润。这些天他已是这般疲惫,贺茂沙罗的事情想必他也很头疼,此刻我还要去打扰他责怪他…… 手,不知不觉放下来。 看着晴明细细提笔,朱红的朱砂笔浸在薄如蝉翼的咒符上,很快晕开一片胭脂。再转动画笔,摊开书卷,上面他的字娟秀清丽,如鹤逸彩。轻轻将咒符压在书卷上,轻念咒语,咒符便消失与书卷融入自然一体,刻上晴明特有的“安倍晴明印记”。 晴明静静凝视画卷好一会儿,胭脂薄唇勾起浅笑抬头,对上我凝望他的红肿双眼—— “蜜虫,你怎么哭了?” 他心疼,疾走出来。 我避开他的目光哭着跑开。 “蜜虫!” 他在我身后追我。 我只是跌跌撞撞向前哭着跑去,不想被他抓住看到我的难过,让他担忧。 就这样跑了好久,直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消失。 狼狈摔在地上,止不住哭泣。 历史我是早就知道的,又能责怪他什么呢? 我以为,我是为他穿越而来,上天就是为了让我走近他,爱上他,才让我穿越。 所以才会毫无节制地喜欢他,心安理得地陪伴他,依赖他。 却不想,历史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 错落的时空,错落的相遇,却没能让历史错落,为此改变。 可怎么办,我喜欢他…… 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我的归属又在哪里呢? 我掩面哭泣,心里一阵阵疼痛。为什么历史不能改变,为什么和他千辛万苦相遇却不能和他相守? 浓浓的夜色弥漫我的悲伤与无奈,纵眼望去我找不到答案,看不到未来。 就像这千年前的平安京,弥漫无尽的黑暗与凄迷。 我在房里哭了好久,眼泪把一层一层的单衣打湿。擦擦鼻子,上面竟沾满了我的鼻涕。 晴明一直很担心我,这几日他不间断地来探问我。我始终躲在房里不肯见他,任凭泪水把被子打湿。躺在湿漉漉的被子上,我终于明白和他当初一样的心情。 为何他如此冷落我,疏远我。 因为始终无法面对。 我知道我喜欢晴明,他和贺茂沙罗结婚的消息就像一道鸿沟横在我们面前,让我无法面对,无法逾越。 心突然之间就像没有了归宿一样,不知该往哪儿飘去…… 在平安,我没有亲人,没有自己的家,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份。只有晴明和源博雅,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因为他们我才能在这里安心地生活下来,他们是我在平安京最大的安慰和支持。 可是,现在连晴明也不再是我的专属,他即将成为沙罗的人,别人的爱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沙罗,我又该如何呢? 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呆下去?晴明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介绍我? 哪里才会是我的归宿? 源博雅吗?他又能带给我多大的安慰? 一颗心突然就没了着落,在千年前的平安京,这个不属于我的时代,突然间变得孤苦伶仃和无依无靠。也许,我真的该回到现代,那里才是我真正应该呆下去的地方。 爸,妈,我好想念你们啊…… 我躲在被子里哭泣,泪水一层又一层打湿我的思念。 怕他担心我,第三日我终于擦干了眼泪,去见晴明。 他的眼底掩藏不住关心,还有一丝愧疚。我憔悴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里,瞥见他心疼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 他问。 “嗯。” 我点点头。 “对不起,我……” “何必愧疚呢,我们又没约定什么。” 晴明低下头,漫天的花瓣飘落在我们身边。也许有那么一刻,我们曾经彼此喜欢,也许有过那么一秒的心动。但有些人注定是擦肩而过,我看着晴明沉默的目光,我和他的缘分真的尽了吗? 没有说出口的喜欢就不算喜欢,不是? 没有承诺,我就还可以安慰他,安慰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我喜欢他,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沙罗,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 如何掩藏自己的喜欢…… 只是……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沉默站在源博雅的府邸,夜晚的霜寒寒冷刺骨。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来找源博雅,趁着夜色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红肿的双眼,更不想让晴明担心。 虽然已是春日,但今年的春晚似乎格外寒冷,就像我刚来到平安京的那日,内心充满迷惘,只是不再有当初的欣喜。 站在千年前的平安京,寒冷的晚风令我裹紧了衣服。在这里我到底是快乐还是悲伤?是欣喜还是痛苦? 诡美迷幻的平安京,哀迷幽怨的凄凄琵琶,浸透薄凉。在这愚昧封建的黑暗朝代下鬼神共鸣,丝丝凄迷中又夹杂着人性的光辉与温情。那缠绕在指尖的柔情,融入在平安时代无尽的黑暗中,在诡异凄迷中荡开一丝温情,令人感动潸然泪下。 那么……这个时代是否属于我呢? 曾经,我不曾怀疑过来到这里的理由。站在千年前的平安京城,我以为这是我的幸运。和晴明在一起的那么多时光,我却没能把握好好珍惜。 等到变成了鬼,品尝了荒凉与寂寞,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沧桑,才明白失去的可贵,可惜太晚了…… 我站在这里,仰望平安京的美丽,已经清楚的看清这个时代的黑暗与落后,预见未来的历史。 是否……我该回去呢? 我已经与这个时代产生隔阂。 回去?我又该如何回去呢? 恍惚间,二十一世纪与平安时代在我的脚下交错,我就站在十字路口,眺望平安京的美丽,缅怀二十一世纪的先进。 曾经,我以为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 也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以为自己应该生活在平安京,是这个时代的住客。 而现在,我是过客还是住客? 我的心到底遗留在哪个时代? 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这两个时代,都在我的眼前模糊,交错,重叠。 回到二十一世纪,我又真的会开心吗? 平安京的两个人,我真的舍得放下吗? 泪水一层层模糊。晴明说过,幻象非彼象,彼象非幻象,幻境实境何必那么计较,心若认定,便是实境。 那么,我的心又遗落在哪儿? 如果这是一场梦,连晴明也会变得虚幻缥缈。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沮丧低下头,我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来路和归路。来时的路和归去的路已经变得那么模糊,虚无和飘渺。我不明白我的心,置身在时空的交界点上,我是那么迷惘。 “蜜虫……” 源博雅的声音将我拉回。 恍惚间像是做了一场梦。 “你来做什么?” 源博雅低头关心。 “我……” “是为了晴明的事吗?” “我想知道晴明和沙罗的婚期。” “蜜虫,知道了会难过的。” 源博雅尽是担忧。 “没关系的,告诉我,我也好好好准备准备。” 我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 “就在下个月……” “——这么快啊……” 我笑笑,呆怔片刻。原来,时间是这么不等人。 “蜜虫,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 “不用了。” 呆在晴明身边和源博雅身边始终是不一样的。只有晴明才能带给我在这个陌生时代独特的安心和无可代替的温暖,我才有勇气生活下去。 如果源博雅收留了我,见到晴明我会更加难过,也不会开心快乐地在平安京生活下来。 只有晴明,才能让我找到家的感觉。 “我只是想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想珍惜与晴明在一起的日子。” 我如实相告,源博雅的眼底出现更为深沉的担忧。 “蜜虫,贺茂忠行对晴明有恩,他的婚约是发小时就定下来的。而且……贺茂忠行一家掌管着阴阳寮。” “我知道,晴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是贪图功利的人。迎娶贺茂家的小姐,他才能在阴阳寮中巩固真正的地位,能为百姓做的也更多,真正造福平安京。在这个黑暗落后的社会,是无法完全靠法术说话的。” 他的这些心意我都能理解,所以我不怪他。我敬他,爱他,他总是那么心系天下默默奉献。在后世的传记中,总是将他描写得风轻云淡不理尘世,谁又真正懂得他藏匿于闲云野鹤下的默默守护呢? 所以,他想要守护平安京,我就会支持他。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接受,不会让他为难。 叹叹,内心的伤悲化为烟消云散。 “如果没什么事,博雅大人,我先走了。” “蜜虫——” 源博雅顿了顿。 “其实,你对晴明,晴明对你……”他犹豫下,还是开了口,“晴明对你的感觉和你对晴明的感觉是一样的,晴明他也……” “不要再说了!” 我打断他。 知道真相只会让人更痛苦不是?但是从源博雅残留的话中,我还是知道了晴明……他也喜欢我。 原来……晴明他也喜欢我…… 我对他的感觉和他对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落下,踏在这片真实的土地上,内心真实的悸动,我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冥冥之中我似乎感应到了命运的指引,预见未来的历史。有一瞬间的画面闪过我的脑海。 原来……我穿越……还是为他…… 闭上眼,眼泪止不住悄然滑落。 三十五、遗落的星光 晴明远远地站在门口等我,宽大的白狩衣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样子。他倚门而立,显得落寞又绝美。 看向我:“你回来了。” 唇边尽是笑意,还有一丝不曾察觉的欣喜。 凝望他倚门而立的身影,我的眼眸渐渐湿润。无论我多久回家,总有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在等着我。尽管沙罗的到来,也无法改变他为我守候的脚步,对我的牵挂…… 心中莫名被一阵感动包裹,哽咽难以出声。 “嗯” 我点点头一步步走近他,望向他,他的眼底有一丝难以诉说的温情。 好看的胭脂薄唇勾起:“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让源博雅收留……” “——不用,我呆在晴明身边就好。” 我抬起头笑笑,对上晴明的目光。他的眸底是那么的失落和为我的担忧,如果连我也离开,他会很难过的吧? “我只问你:如果我在,你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 晴明笑笑,眼底覆盖一层温暖,依旧是令我安心的微笑弧度和踏实的感觉。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也以为我再不会回来了。我迷惘过,犹豫过,彷徨过,可是我想念你……所以……我……” 我泣不成声。在我几乎算得上是“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他是如何的焦急,如何的失落,如何在家守候我回来…… 在平安,除了自己的父母会这样,还有谁会一直一直等着我…… 怕我伤心,他放我走,尊重我的选择,却从不说自己也需要我的这类话。连挽留的话都没有,他又是如何隐忍自己的真心,隐藏痛苦的呢? 如果我不回来,他是不是还要这样等? 像我这样傻傻的,连对一个人的思念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蜜虫,”晴明心痛抚上我的双眼,眼底担忧,“那沙罗……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的眼泪融化在他的掌心,“我只知道,你希望我陪着你。而我,也希望如此。沙罗的到来是必定的,我不想想太多,我也不会去逃避。我只想把它交给历史,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就好。我会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蜜虫……” 晴明的眼底出现很多的温暖和动容。 他伸出手轻轻……轻轻抱住我,我靠在他的肩头,闻着熟悉的青草香,感到莫名的安心。 晚上,他带我去青草地里看星星,和我牵手走在湖畔边。 他陪我去——每一处我想去的地方。 夜晚的星星那么多,就像埋藏在历史中的尘埃,曾闪耀在绚丽的银河系,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和时代。到许久之后,只剩下星空下的美丽。 一闪一闪,似幻似灭…… 我们不会知道它曾经的故事,只会借着那幽微的光芒,将前尘追忆。 埋在光年前,它们的故事。 就像我和晴明牵手坐在星空下,千年前的夜色包围我们。 许久之后,不会有晴明和我的故事,只有历史书上记载:安倍晴明之妻——贺茂沙罗。 谁都不会知道这份埋藏在千年前的爱恋,和那在时间缝隙中遗落的美丽邂逅。 前不久,因为无法面对沙罗的到来,我和晴明都不能走出个人的束缚。现在,在唯美星空下,我靠在他身边。他身上的淡香令我安心,重新给予我信心和勇气。我们终于能够面对彼此,面对未来,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最后时间。 这是第一次,我们正视沙罗的到来;也是第一次,坦然面对彼此的真心。 仰望漫天繁星,多少故事遗漏在光年前,在时光中沉淀。人改变不了历史,但那遗落在历史中的爱恋也不会因为无法改变的历史而消失。它们仍闪耀在时光之河中,在我们看的到的地方坚守自己的高贵。 不管是玉藻前和天皇,还是我和晴明。 与晴明对视一笑,我将头靠在他肩上。美丽的夜色,静谧的平安之夜,还有他肩头淡淡的香。 我们的相遇,注定不是巧合。 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在我的身边,而我,也不会因为迷惘再犹豫离开他。 在贺茂沙罗未到来之前,在我和他的最后日子里,注定,拾起千年前遗落的樱花…… 第二日,满春的花瓣被我采撷在手中,我手捧十二单束花捧跟在晴明后面在庭院里踱步,简约素洁的裙摆垂在地上沾上长长的花香。 晴明看我一眼,打趣道:“果然是虫,就爱啃花!” 我淡笑不语,捧着长长的花束跟在他身后,任凭花香沾染我们的衣襟。在风中混合的多种花香,清新淡雅,前调恬淡,后调令人回味。 嗅嗅满庭的花,我笑道:“真香呢……” 晴明淡然:“迷迭提神,茉莉辟秽,百合安神,鼠尾草更是消磁净化,为历代女巫所种植。别看这些香若有若无风格各异,在功效上可是各有千秋。所以,香,不仅芳香养鼻,还可颐养身心,去秽疗疾,养神养身,于有形无形之中调息、通鼻、开窍,调和身心,妙用无穷。” “原来如此。”我笑笑吸吸手中花捧,顿觉一阵清香扑面而来鼻尖韵香袅绕久久不散,着实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看来晴明的府邸还真是大有学问。” “这里一花一草的布局都大有讲究,只是旁人看不出。” “晴明可真是博学。” 我由衷钦佩。 “自古香道与阴阳道就密不可分。别看香烟袅袅若有若无,虚无缥缈。在风水上可是有转动风水的大作用。” “天啦!看来我在平安京还得好好学习!” “没关系,以后我都会慢慢教你。” 晴明淡笑颔首,俨然像是我的师长。我笑了,我的哪一点不是他一五一十地教我?在平安有他,心里总是安心。 “不过,比起当初,蜜虫比当初漂亮多了。至少会打理自己的十二单衣了。” 晴明眉眼都是笑意。我脸一红,气鼓鼓:“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失败。” 换来晴明的哈哈大笑。 和他走了一会儿,晴明凝神滞步,眼前的花儿开得正烂,有着迥异的美丽。晴明略微沉默,金色的阳光覆盖他,他隐约透出些温柔。 “它倒是让我想起了沙罗。” “沙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好奇。史书上对沙罗的记载并不全,只说她是晴明的妻子,贺茂家的长女,并十四岁死于难产,为晴明生下安倍沙耶。其他的已无从追溯。 在沙罗死后,也许是无法释怀已故的妻子,晴明迎娶自己的女儿——安倍沙耶,引发后世不少争议。 尽管史书记载的不一定面面俱到,但晴明的心里贺茂沙罗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吧。 我担心看向晴明,他偏瘦的身影一直都显得那么孤单。真不知道经历丧妻之痛的他,能否从阴影中走出?他的女儿安倍沙耶又能否抚平他心中的伤痛? 晴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就算没有感情他也会负责到底,忠贞不二。何况贺茂沙罗小时候和他就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日子。照这样来说,沙罗死后晴明迎娶自己女儿的可能性极大。 他很有可能因为爱妻子爱屋及乌。 我隐约能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后世的非议如此之大,当时的他也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 我要不要留在他身边陪伴他走出伤痛呢? 贺茂沙罗死后,晴明遭受的痛苦肯定极大! 我担忧看看晴明,眉头深锁,失神片刻。 直到晴明微微勾起嘴唇,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才扰乱我的沉思。 “她也是和蜜虫一样可爱的女孩子。”晴明笑笑,似乎沐浴在温暖中,“从我的母亲葛叶丢下我走后,我就不被世人接纳整日一个人流浪在街头。直到遇见我的恩师忠行,他发掘我与生俱来的天赋,将我带回府中倾囊传授阴阳术。” “沙罗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当时的她很小,身为师父家的长女,她却有着一身的孩子气。那时其他的人都不跟我玩,只有她爱和我拌嘴,爱生气,耍小性子,显得调皮又可爱。她陪伴了我寂寞的童年,在她的身上,我找到妈妈熟悉的温暖。” 晴明转身,挑眉,笑笑看着我。金色的阳光下他显得那么温柔,露出快乐的样子。 看得出来,他的童年是寂寞无助的。可是因为沙罗的陪伴,他的童年显得幸福而温暖。 那个叫做“沙罗”的女孩一定是个温暖的女孩子吧。她温暖了晴明寂寞的童年,治愈了晴明幼小的心灵,保护他不受伤害。她一定拥有某种治愈能力。 如果是她,应该也能温暖晴明今后的人生…… 难怪,晴明放不下她…… 晴明突然有些愧疚:“我说这么多,蜜虫你会不会介意?” “嗯——不会。” 我笑笑。不管是谁陪伴晴明到最后,我都希望他能够幸福。 沙罗和我一样,都是能让晴明感到幸福的人。 也许历史是对的,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未来的变数太多,很可能不能永远陪伴他左右。但沙罗就不同了,她是这个时代的女孩。要是我不小心回到了现代,她还能代替我照顾晴明,让他不那么难过,不那么孤单。 也许,她才是晴明在平安京真正的归属…… 第一次,我开始期待和感激沙罗的到来。她一定是个明媚的女子,会为晴明的人生带来光明。 察觉到我眼底的笑意,晴明探问:“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一定要感激沙罗!” “……?” “谢谢她为我带来这么好的你。如果你的童年没有她,也许我就见不到那个风轻云淡凡事都很淡定自若的晴明。现在的你很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 “蜜虫,你真善解人意!” 晴明含笑温柔,眼底是对我的赞赏和动容。 “那以后你见过她吗?” “三年前……还没遇见你的时候,她已变得很温婉了。” 晴明淡笑。 “你一定很期待见到她吧,毕竟从小你们就是青梅竹马,又许久不见。” “嗯。” 晴明如实相告。 “真好!” 我心里头闪过一丝落寞,又由衷替他高兴。 “你高兴什么?” 晴明一个弹指,淡笑。 “我就是高兴呀!” 和他不免对视一眼,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不知不觉的嬉闹中度过…… 我已经坦然面对沙罗的到来,晴明也放下了心结…… 三十六、天皇最后的魂魄 “晴明,不好了!” 源博雅急匆匆赶来。 “天皇又病倒了!” “什么!” 我和晴明大吃一惊。 “和上次的症状一样。” 源博雅沉声道。 “怎么会?”我吃惊,“天皇的魂魄不是回来了吗?难道是……天皇的魂魄有问题?” “不好!博雅,天皇最近有没有见什么人?” “没有。” 晴明一个紧张:“快带我去见天皇!也许跟玉藻前有关!” 我们随着晴明疾速向皇宫奔去—— 天皇躺在御塌上,迷迷糊糊地唤着某个人的名字。全身高烧,遍体通红,嘴唇紫中带白。 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天皇怎么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尤其是他鼻抵神滞,齿露唇掀,这是不久人世的征兆!显然不是突发的疾病,应该是潜伏已久的疾患。 可是,之前天皇还好好的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见晴明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随即他吩咐源博雅拿来白帆,在天皇头上晃了晃,又拿来铃铛摇摇,不响。 源博雅紧张:“怎么样,晴明?” “……” “天皇还有救吗?” 晴明不语,斟酌片刻。两指并在天皇人中按按:“神脱口开,气散神移,看来难过四九之期。” “你是说……天皇……” 源博雅不可置信,惶恐瞪大双眼。 晴明点头,叹道:“就是神仙也难救啊……” 我插道:“天皇肯定不是暴病,这事一定有蹊跷!” 晴明沉思,黛眉微蹙:“天皇根本没有魂魄。” “魂魄?” “魂魄?” 我和源博雅一惊。 “玉藻前不是死了吗?难道……” 折扇一收,晴明惊道:“一定是玉藻前动了手脚!” “难道杀生石……” “不是,是在我们拿回天皇的魂魄之前!” 晴明肯定道。随即转到天皇床边,用手探触,默念道:“英魄、精魄、中枢魄、力魄、气魄、灵慧魄、天冲魄、天魂、地魂、命魂……命魂没有……” 晴明反应过来,急道:“玉藻前拿走了天皇的命魂。” “那怎么办?我们还要去找?” “找不到天皇的命魂,不出七七四十九天天皇就会经脉寸断气尽人绝。” “这可如何是好!” 源博雅急得六神无主。 “蜜虫,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灵珠吗?” “嗯,我一直带在身边。” 我拿出灵珠,它还是闪烁着神秘的幽光。在我多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幸亏它保护了我。 晴明布置结界,命我和源博雅守卫护法。他径自走到天皇床边,启动灵珠,默念咒语。灵珠缓缓嵌入天皇头顶,牵引出一丝魂魄,瞬间消融。 “玉藻前盗走天皇魂魄时使用了结界,天皇的魂魄沾染了玉藻前的气息。这次,我用灵珠复制了玉藻前的气息,但愿能用它追踪玉藻前的气息破解结界。” 晴明不急不慢缓缓道来。大局当前,我和源博雅早已六神无主,还好有他气定神闲,不然肯定是方寸大乱,延误了治愈天皇的最佳时机。 我和源博雅对视一眼。有晴明在,总是能给我们安心的承诺。 “人有三魂七魄。它们分别是天魂、地魂、命魂三魂和天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中枢魄、精魄、英魄七魄。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留其身,统筹全身,协调七魄所对应的七个能量场。” “晴明,这里你所说的七个能量场是不是就是后来我在瑜伽课上学到的七个脉轮,三脉七轮的分支?” “这我就不知道了。” 晴明诚恳。 “玉藻前将天皇剩下的魂魄都留给我们了,独独拿走天皇的命魂。也许,她真的那么怨恨天皇。就算死,也不希望他复活。” “不,你说错了。就算只有命魂,玉藻前还是能救商纣王的。” “这话什么意思?” 晴明颔首,耐心解释。 “人的三魂七魄中,独数命魂最为重要。人类的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开始产生。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的七个能量场,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也就随之消散。这样,就算玉藻前拿走天皇的魂魄,天皇死后魄也就自然消失不复存在。要救纣王也只用得上魂。只要天皇的命魂在玉藻前手上,她大可以从别处移来七魄保住纣王的性命。” “既然这么麻烦,她当初就应该只拿走三魂。” “不,命魂只能保住纣王的性命。而且,我想这也是玉藻前的障眼法。” “你是说纣王会成植物人?” “天皇和纣王都会成为植物人。” 我不语。这玉藻前也真够痴情,为纣王考虑得这般周到,即使在她死后,纣王仍是有复活的机会。只可惜了她的这片痴情,我们终究辜负了她的心意…… “生命的交换并非如此简单。要想交换生命,就要通过泰山府君祭舞。自然,代价也是等同的。” 晴明正色道。 想当年,为了交换源博雅的生命,晴明硬是牺牲了好友青音的性命。虽然,青音也是自愿的,但代价还是十分惨重。 这个玉藻前,竟然为纣王付出这么多…… 她知不知道,没有泰山府君祭舞,就算纣王复活了也只能是植物人。就算这样,她也愿意陪纣王坐看云海看山老吧。 真是自古红颜多痴情,可怜有情人。 像是看出了我的怜悯,晴明也略微叹息。一只手覆过来拉住我的手,及时给予了我温暖和信心。自古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遗憾真是太多了,我和晴明也是其中的一粒尘埃。在经历了和晴明的起起伏伏后,我也切身能体会到玉藻前的心情了。 幸好,晴明还在我身边,陪我看遍人世苍凉后,还能给予我温暖和信心,给我力量不至于迷失。 和他们相比,我又是不一样的…… 叹叹,我吸口气回应晴明的鼓励。一个人看世间的沧桑,就显得有些孤寂和失落。可是两个人一起,就是温暖同行的力量。 伴着灵珠的指引,我们一直走到了荒野。足足用了十来天,晴明掐指算算,天皇已时日无多。 “晴明,天皇最多还能支撑几天?” “三天。” 晴明淡然,缓缓吐出。 源博雅担忧:“要是天皇醒不过来了可怎么办?” “魂魄一旦散去,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天皇是大和的根基,而亲王年龄又太小,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要生骚乱了。” 晴明颔首挑眉,依旧保持淡笑的样子。 “晴明,你怎么……” “放心,博雅,我答应你会守护平安京的。这种事我不会让它发生。” 晴明正色解释,换来源博雅的会心一笑。 我眺望周围的景致,这里很空旷什么都没有啊,显得很普通、阴森。远处还有一片森林,森林的尽头神秘莫测。 “玉藻前布下了三层结界。” 晴明说着,默念起咒语。 “退——” 两指向前,森林中打开一条道路,渐渐,两边的森林呈现模糊半透明的状态。很快,山地的原形被显示出来。 “晴明,这是——” “也是结界的一种。” 晴明回答了源博雅的疑惑。 “这次的旅途会十分的艰险。” “不要紧,我们都陪伴你。” 源博雅给晴明一个鼓励。 三十七、三个人的羁绊 在晴明的咒语护法下,我们一路向前。 所到之处,密集的森林都化为脚下的长长道路。 玉藻前的结界布置得很结实和广阔,方圆几十里的范围都被她布置了障眼法,显得极为用心和深谋远虑。 光是晴明作法开路,我们已耗去一天。眼见玉藻前的结界还没有见底,而我们……时日已经无多了,我和源博雅都不由得手心微微冒汗。 据晴明所说,这才是第一层结界…… 一层结界已经令我们这般费力,那后面……果然如晴明所说,必将艰险重重! 眼见眼前的森林层层散开,氲气褪去,一扇狭长的门矗立在我们面前,那是进入山洞的唯一入口…… 晴明微笑凝视眼前的山峰:“第一层结界终于打开了……” 我欣喜去看晴明,意外发现他宽大洁白的白狩衣上隐隐透出红色。 “晴明……你!” “伤口又裂开了。” 晴明淡然,漠然看向肩上的血迹,修眉微蹙,颇为心烦。 “这是玉藻前的结界,自然带有她的气息。被杀生石攻击的伤口受到引诱,就会再次裂开。” 晴明皱眉:“得快点,要不然还未找到天皇的魂魄,我就体力不支了。方才为了破除玉藻前的结界,我已消耗太多的功力。” 原来……他一直在忍着伤势作法。 我不忍看向他,为了守护平安,保护天皇陛下,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 晴明,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伟大最淡然的人。 源博雅道:“那我们快点。” 和他们一起看向那扇门…… “打开这扇门的机会只有一次,而这扇门,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 “晴明,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会和你一起守护天皇陛下。” 源博雅上前一步,轮廓分明的脸庞写满坚定。 “我去吧,无论是生是死我和你一起面对。” 我走进晴明,目光中是同样的坚定。 “不,我不能让你们去。”晴明颔首淡笑,“里面就是玉藻前的巢穴,妖怪众多,我不能让你们有危险。” 振袖一甩,晴明淡然:“我去吧,我来守护天皇就够了。” “不,晴明!” “不可以!” 我和源博雅竟不约而同抓住晴明。 “守护天皇也是我的职责,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源博雅正色道。 “你忘了吗?蜜虫答应过你,无论是生是死,都会和你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我直视晴明,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悲伤与真诚。 “蜜虫……博雅……你们两个……” 晴明极为动容。 源博雅抢道:“晴明,相信你也不希望蜜虫有事。那么,我和你一起去。” 晴明沉默。 我呆呆看着晴明,眼中有泪水。他们两个都不希望我有事,都希望把安全留给我。那么……我怎么可以让你们两个又一次置身危险之中自己却临阵脱逃! 在过去,源博雅和晴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次危险;那么,这一次就让蜜虫来陪着你…… 也好让,源博雅休息休息。 我哽咽,转向源博雅:“博雅大人,这次就让我去吧。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陪晴明了……” 晴明下个月就要迎娶贺茂沙罗了,沙罗来后我不知道如何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儿。 那个时候,也许不能像现在这样陪伴在他的身边。 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这样想着,心中一阵失落,连眼泪都险些滑下。 “蜜虫……”源博雅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我赞道,“好,你去吧……” “谢谢” 我由衷感谢。他和我想陪伴晴明的心情是一样的。他和我一样关心晴明,追从晴明的步伐,却将机会留给我,自己在一旁替我们担心着急。 晴明的眼中也尽是不忍,爱怜替我擦干眼泪,屏息凝视我片刻。 转向源博雅:“如果三日后我们还不出来,博雅你就……” “——别说傻话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晴明,蜜虫,你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源博雅静静站在门口等我们,浓眉大眼下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深邃的眼眸中潜藏许多的深情和信任。 生死分离的沉重我们都太清楚…… 望一眼晴明:“我们一定要活着回来,不能让源博雅白等。” 对上他眼底融融的暖意和感动,我和他一起望向我们共同的挚友—— 源博雅一袭黑袍屹立在对面,看向我们目光深邃,点头微笑。棱角分明,身材伟岸,如树般屹立不动,守望我们归来。 三个人坚定的目光交错,有信任有鼓励,是对平安京不灭的守护与祝福。 晴明和源博雅的友情,我和晴明的爱情,我们三个人的羁绊第一次在千年前如此清晰…… “去吧,我会等你们回来的。” 源博雅点头示意。 “嗯” 我和晴明直视彼此眼中的坚定,十指相扣。 我们三个,因为拥有彼此而幸福,而感动。 “追备好了吗?” “嗯。” “破——” 他拉着我一起冲破严实的结界—— 三十八、不灭的守护 层层结界在我们眼前化开、穿梭。 他握紧我一鼓作气向前冲去,直到我们都跌到地上,回头望去身后的结界早已消失无形,化为厚重的门。 “蜜虫,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 不等我站稳,几千只狐狸就朝我们冲过来—— 晴明抱紧我挡在我前面,手中折扇亮出。 “散!” 金光闪出,他挥动手中折扇,“桔梗印”瞬间压去。 眼见一批狐狸压下去,又是一大群向我们袭来。 晴明不断挥舞手中折扇,这些狐狸似乎没有生命一样,消失一批很快又会出现新的一批,堵在洞口迟迟不让我们进去,虎视眈眈瞪着我们。 “洞穴里的狐狸怎么会这么多?” “别慌,是幻象。” “幻象?” “但被幻象攻击到的话,还是一样会受伤。” 晴明复又抱紧我几分,谨慎护住我不断用符咒压退袭来的狐狸。 手中被塞进一颗圆润的东西。 “拿好。” “是什么?” “保护你的法器。” 摊开手心,掌心赫然是一颗灵珠,在暗黑的山洞里散发神秘的幽光。 “不行,晴明……” “收好。” “灵珠应该由真正有能力的人来使用它,在我这儿是浪费。” “我更怕你受伤。” 晴明坚决,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固执,不容我争辩。 “答应我蜜虫,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晴明沉声,我看见他眼底的担心和肩上淌下的丝丝血迹。玉藻前的结界对晴明的伤害很大,他的伤口每分每秒都在扩大。前不久刚刚复原的伤口正在恶化,如果不快点找到天皇的魂魄离开这里,晴明很有可能会支撑不住。 无奈,我只有点点头,望见晴明终于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和晴明屏息凝视前方,被击败的狐狸群正在扩大。这些狐狸是没有生命的,我们的攻击只如泥牛入海加速它们的生长。 将手中的力量悄悄注入灵珠内,我默念咒语希望灵珠能给予我力量,带我和晴明走出困境。 张开手中灵珠,我直视前方,对准狐狸群的中心,凝神,屏息,念咒“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晴明明白我的意图,也和我一起凝视前方,注入念力。 “妖魔鬼怪,散——” 灵珠迸发强烈的光芒,很快冲破幻象的根源。无数狐狸消失在光芒中,灵珠为我们打开了通道。 “太好了!” “不错。” 晴明赞许看了我一眼。果然有了灵珠之后我的力量加倍,能办到晴明都不一定能办到的事情。 和他对视一眼,我们的眼中多了些鼓励和宽慰。只要有信心,团结力量大。说不定我们能挺过玉藻前这一关。 无论在何时,晴明最为重要的东西都是在我身上保护我。灵珠,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珍贵宝物。可他无数次,将它交给我。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让他失望,让灵珠真正的物有所值。 这样想着,内心不勉强大起来,连脚步也变得更加坚定。 和晴明并肩屏息走在山洞里,每走一步都很小心,这里危机四伏,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玉藻前的功力不是我们可以轻忽的,即使在她死后,她的结界依旧完好这般强大! “蜜虫,小心。” “嗯” 我凝神点头。 总以为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在这洞内还真是做到了。可见,形势逼人。 小心探出一步。 再探出一步。 晴明不放心我,伸手抓紧我。以防有什么万一,他也好及时拉住我。 和他的心提到嗓子眼这儿呢! 安静,安静,最可拍的就是安静这个词。因为——下一秒你永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再探出一步。 “啊!” 冷不防脚下突然松动—— 我和晴明纷纷掉下去。 “蜜虫!” 一道光劈来掩盖晴明伸来的手。 他的身影消失了! “晴明——” 我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我面前。而我,却以无法控制的速度下坠。 跌进无尽的黑暗中…… 再醒来时——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 我慌了,晴明他怎么样了? 还活着吗? “晴明!” “晴明!” 我到处喊,怎么也听不到他的回应。 “晴明……不要吓我……” 我胡乱抹一把眼泪。 那道光会不会是攻击? 晴明……他被光劈死了…… 不会的! 呸呸呸……我乌鸦嘴! 晴明不会死的。 他不会死的! 是我瞎想。 是我想多了…… 眼泪还是不受控制掉下来。 “晴明!” “晴明!” 我不断用密语传音呼唤他,可打出去的咒符没有任何的回复。 我收不到他的任何回应,甚至……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他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别慌,我抚住胸口。历史上安倍晴明是会活到和沙罗结婚,现在沙罗都还没进门,他怎么会就死了? 这一定是玉藻前的结界,隔绝我们的消息。 只要我还没有见到晴明,就不能断然下决定。此刻他一定也被困在某个结界里面,和我一样着急。我相信他,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安然无恙。 我们都不要为彼此担心,在不同的结界里,我们寻找的速度一定会加快。我们要比对方先找到天皇的魂魄,只有这样,玉藻前的结界才能尽快破解,保护天皇,保护平安,也保护……晴明。 这是唯一……能拯救彼此的办法。 不快点,晴明也快撑不住了,天皇也危在旦夕。 念此,我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黑漆漆的隧道里,道路通向四面八方。 我紧握灵珠,手心出汗。此刻我毫无遮挡站在隧道里,任何攻击都有可能直接射向我! 但为了晴明和天皇,我不得不拼了! 这不比上次百鬼夜行在鬼洞里还有躲避的余地,如果我躲,就会错失拿到天皇魂魄的机会。不管遇上任何敌人,我都只能坦然迎战。 哪怕置身危险中,我也要保护晴明守护平安! 脚步渐渐放轻,我一步步前移,一颗心扑通扑通,大气都不敢喘。手中灵珠不断传来力量,在这平静的潜伏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时时刻刻等待我爆发,给敌人致命一击。 不知不觉走到了前面,洞口的最尽头还有一扇门。 我回望身后的隧道,后面黑漆漆一片。在我一路走来的途中,所幸未遭到任何一只妖怪的攻击。 但……越是平静就越是诡异。 离来时的路已经很远了,要是找也不一定能原路返回。况且——我也不会原路返回! 心下一横,咬紧牙关,我用力推开门—— “吱呀”一声。 “玉藻姐姐!” 我和小狐狸都呆住了。 小狐狸的脸瞬间垮下来,无辜的眼神里尽是失望扑闪扑闪着泪花:“怎么是你?看来,玉藻姐姐不会回来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只有半人多高。长得一脸孩子气,稚气还未脱去,显得楚楚可怜。 小狐狸紧抱圆球颤抖:“你来做什么!” 我惊讶:“这是天皇的魂魄?” 天皇的魂魄在小狐狸手中化为半透明的圆球,十分引人注目。 小狐狸紧抱魂魄后退一步:“你是坏人,苏七不会给你的!” “苏七?你叫苏七?” 我兴奋。眼前的小狐狸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把它和坏人混为一谈。 “你们都是坏人,都知道欺负玉藻姐姐。555……苏七不会让给你们。” “玉藻?你管她叫姐姐?” “对啊,玉藻姐姐对苏七可好啦。苏七不会给你们,苏七答应姐姐会保护它的。” 小狐狸委屈,把魂魄放在胸前复又抱紧几分,后退几步谨慎望着我。 它大概是怕我…… 我不忍心,现在我是在为难一个孩子,硬要从它手中抢过“它的东西”。 “苏七乖,告诉我你的家人呢?” “苏七没有家人……” “啊?” “是玉藻姐姐救了我。” 小狐狸满是泪水,警戒看着我。 “玉藻姐姐真的不坏,你们不要欺负她好不好?” “……” “苏七知道打不过你,只能求求姐姐,放过苏七。毕竟这是玉藻姐姐最后的心愿了……” 我不忍,看着它,它的可怜不是装出来的。 “玉藻姐姐只是想救纣王,其实她心地是很善良的。当日我们无家可归,是玉藻姐姐央求纣王修了鹿台,我们才有地方住。后来,我才知道这件事对玉藻姐姐影响有多大。” “姐姐要救纣王,本来我们家族是准备倾囊相助的。可姐姐怕连累到我们,就把我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照看天皇的魂魄。不然,苏七根本不会孤立到来求你。都是玉藻姐姐太善良不忍心我们受伤,你才有机会到这里和苏七讲话。” 小狐狸噙着泪水,满脸委屈。 它说的不无道理。要是玉藻前的巢穴还在这里,我们恐怕连进来的机会都没有。除了刚开始进来她使用的幻术,洞穴里确实只剩下它一只小狐狸。 玉藻前是不忍它们受伤,我和晴明才有机可趁。不然,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我沉默站在原地,玉藻前确实很善良痴情。某种程度上说,天皇也确实负了玉藻前,才导致她意气用事造成今天无法挽回的局面。 一面是小狐狸和良心,一面是天皇和大和。我实在左右不定,也无法犹豫。 “是天皇大哥哥对不起姐姐,姐姐才会这样。” “苏七,不管天皇是对是错,他都可以被谅解,获得原谅。” “凭什么!” 小狐狸不服气,据理力争。 “把天皇的魂魄交给我吧。” 我向它伸出手,认真沉声道,甚至带一点恳求。 平安的安危,晴明的安危,全靠它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在这里拖延时间和它讲道理。它还太小,不会明白的。只有等它长大后,才会慢慢明白今天我和晴明所做的一切。 “不,不……” 小狐狸惊恐后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山洞里又明亮了一点,一天又过去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 三十九、大结局?做你的式神 “苏七,别固执了。快把天皇的魂魄……交给我……” 向它走近一步,伸出手。 “你明知我不想伤害你。” 拜托你,把天皇的魂魄交给我吧…… 晴明和天皇都置身在危险中。 时间只剩下了一天…… 我带着哭腔,一步步走向小狐狸。 我不想伤害它…… 我不想用抢的…… 小狐狸连连后退,依旧倔强。 “苏七知道打不过你,但苏七不会交给你的!” “给我!” “不给!” 我坚决的目光对上小狐狸同样倔强的眼神。 它的眼神满是火焰,我急了,上前几步。 “不——不——” 小狐狸一阵恐慌,举起圆球就要摔下去! 灵珠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瞬间遮盖小狐狸的身影。灵珠散发出的光芒层层笼罩住天皇最后的魂魄,形成一圈结界。 我奋不顾身扑过去,抵挡住强大力量的冲击。 天皇的魂魄终于完好无恙…… 我欣喜站在圆球下面,凝望它缓缓降下—— 伸出手稳稳接住它。 掌心蓦然被一阵温暖包裹。 灵珠所特有的力量都化作层层光芒笼罩住我们,充满了温暖和安详。置身千万丈光芒中,凝望手中透明的小球,内心有说不出的悸动和隐隐的感动。 不是每一段付出都会有回报…… 也不是每一段恋情都能有结局。 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案例太多了。 因为爱恋,天皇和玉藻前彼此怨恨,劳燕分飞。 也因为爱,我和晴明同心协力,选择信任彼此,共同面对未来。 因为错过而彼此等待的雨姬和泰成次郎,承受了太多的艰辛;因为误会而彼此怨恨的天皇和玉藻前,有着太多令人叹惋的唏嘘。 因为平安时代黑暗的权势,不得已杀死女儿的佐藤元;因为憎恨自杀化为厉鬼复仇的酒泉子,他们的悲凉。 幻失在平安时代的爱情。 泯灭在平安朝代的人性和温情。 而我和晴明,却拥有彼此…… 无论平安怎样黑暗腐败,至少我们拥有彼此的温度,不致于迷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千年前我爱的那个男子,他也爱着我…… 内心突然被许多温暖覆盖包裹,眼底盈盈的都是感动。 天突然亮了,玉藻前的结界消失了。 手捧着天皇的魂魄,似乎心电感应地回过头—— 我爱的那个人,正在门口等我…… 晴明修眉如画,眸宇温润,在洞口的另一头静静凝望着我。阳光从他逆光的身影后洒进,点亮洞穴里的黑暗。 挑眉,勾唇,依旧是我熟悉的动作。狭长的眼眸冲我浅笑满满的都是笑意。 我和他,在千年前的平安京……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欣喜向他跑去—— 玉藻前的结界消失了,他身上的伤也好了。 晴明……我替你守护了平安京…… 对上他眼底融融的笑意和暖意,我真恨不得张着翅膀飞过去—— 却突然见他脸色大变,惊呼: “小心!” 我未在意继续向他跑去,内心满满的都是欢喜。 突然…… 一阵刺痛穿透心脏—— 痛得似乎将我撕裂! 还来不及思考,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 晴明看向我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温柔,温柔得有点陌生。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晴明。 他缓缓向我靠近…… 我一阵阵后退…… 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留下失神的我。 “咚”的一声,溅起湖水一片。 “晴明,你又捉弄我!” “不行,蜜虫……”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管是多危险,不管是多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你。” 我向他走近,认真地与他对视,希望他能够看到我眼中的真诚。 围绕他的花瓣越来越多,晴明向我伸出手,稍稍用力,我被及时拉了进去。层层花瓣密密麻麻地将我们围在一起,樱花瓣开始飞速旋转。留下我和他相互对视,看见彼此眼中的真诚与坚定…… “人的一生太短暂,很多事情看不透悟不出,才不懂得珍惜。等到变成了鬼,品尝了荒凉与寂寞,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沧桑,才明白失去的珍贵,可惜太晚了……” 女鬼缓缓从我身旁飘过,留下意味深长的话。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射进来,晴明的脸和光明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漫长的黑暗过去了,迎来了光明,看到了晴明的脸。心中蓦地被一股温暖包裹着,还有莫名的感动。 眼见芦屋道满的攻击就要打在他身上—— “晴明!” 我不顾一切奔过去,抱住他,泪水缤纷在他宽大洁白的怀里。 “和我一起后悔吗?” “不。” “如果死,我希望我们死在安倍晴明的府邸——我的府邸。” …… 我和他牵手在千年前的平安京…… 樱花雨…… ……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都是晴明的温柔。 眼泪不知不觉翻涌而出,断线般落下。 漆黑一片中,我似乎听见一个声音: “苏七……恨你!”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荡在我脑波。 眼前再次清晰起来—— 晴明和这个世界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模糊在我的泪水中。 晴明…… 我下意识向身下看去—— 却发现…… 我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脱离肉体! 飘荡在半空。 “我死了吗?” 我害怕。对上晴明沉重的双眸,眼中尽是伤痛。 …… “灵魂都可以用来做什么?” “很多事情。” “比如说……” “最典型的就是式神。” “式神?” “对,蜜虫你听说过吗?” “晴明——” 我急切望向他。 “我不要回去!不要!” 我摇头,泪水一层层疯狂地覆下来。 我不要回去!回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你应该回去!只有那样,你才能获得重生,再次拥有生命。” 晴明的眼中尽是伤痛,却也是第一次这么坚持。 “我不要……不要……” 也许回到我原本的时代,我就会在自己应该呆的世界苏醒过来,再次和家人团聚,和朋友相遇。 可是,没有晴明,是生是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苏醒,只能给已经失去过我一次的家人安慰,让朋友高兴。而我,却要带着对晴明的思念度过一生…… 我不想,在思念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更不想,在剩下的生命里带着那份刻骨的疼痛生活。一生太漫长,我没有信心和勇气,就那样活着。 看过太多穿越小说的我,太能理解女主回到现代后那份刻骨的思念和锥心的疼痛,以及在以后日日夜夜中辗转的相思。 我宁可留在平安,反正,我已经在现代失踪很久了,他们应该都已习惯。我回不回去都没有太多的影响。 在这个时代思念亲人,也好过,在那个时代永远带着对一个人的思念生活下去。 “我不想带着对晴明的思念生活……” 泪水断了线落下。 我欺骗不了自己的真心,我的心遗落在这个时代。到哪里,都无法隔绝这样的思念。 “拜托你……留住我。” 我哭着恳求晴明。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我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他…… 想念他…… 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就算,我的肉身死在了这个时代,我还是可以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就让我做你的式神,永远陪在你身边。” 阴阳术中唯一可以束缚灵魂的方法,唯一能留住灵魂的办法。 “晴明,把我变成你的式神,这是唯一可以留住我的办法!” “知道变成式神的代价有多大吗?” 晴明沉痛。 “一旦你成为了我的式神,便会失去生生世世轮回的权利,将永远受我控制,永远只是个式神。就是这样,你愿意吗?”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留在你的身边……” 晴明不忍,摇头“我不愿意……蜜虫。” “在我死后,你将独留世间,这你也不在乎吗?” “是!” “那沙罗呢?” “是!” “蜜虫……” 晴明眼中的坚冰一点一点溶解,显得极为动容和心痛。 “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不管是以什么形式什么方式,我都愿意,没有异议。 晴明静静看着我,不语。眼中是无比的心痛和复杂。 我沉默凝视他,如果他不留下我,我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一点点变得透明,自己越来越轻了,飘在上空,渐渐的连意识也有些模糊。晴明仰望着我,脸色沉重。 我的意识一点一点在瓦解,变得虚无和飘渺。很轻很轻,轻到连晴明也看不清了…… 他还是没有任何行动。 一直心痛凝视我。 眼见我的灵魂就要消散了。 “晴明!” 我本能喊出。 他终于伸出手定住我的灵魂—— 朱唇轻念: “式神!” 晴明,以前是你保护我;今后由我守护你,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而且,你知道吗?我还知道我将作为式神被你封印在戾桥。 但这些对我就足够了。 我会一直很幸福很幸福…… 来不及告白的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句: “我永远是你的式神。” 我愿意做你的式神,永远陪在你身边。 最终,在他的注视下—— 我幻化成蝶…… 四十、尾声 安倍晴明府邸。 红鸾凤喜,大红旗袍。 新人行过周公之礼后,银盘上盛放三只薄饼。由一名童子呈上来供新婚夫妇试吃,寓意今后子孙繁昌多子多福。 待新人对拜,登堂入室之后,四周礼花齐鸣,色彩缤纷。 一只带有紫罗兰梦幻色彩的蓝翅蝴蝶翩迁飞舞,盘旋飞至晴明庭院的后山。待轻盈落地之时—— 刹时幻化成一名亭亭玉立的女子。 美丽的十二单衣在阳光下折射美丽的光彩。 蛾眉腻脂,肤如雪白,笑容中带有一丝俏皮的温婉。 远远凝望着远方的新人浅浅微笑。 一个身着黑色武士服的男子走来,该男子轮廓分明,浓眉大眼,身材伟岸,又带有孩子气的纯真和坚毅。 “你后悔吗?” 男子问。 女子摇头浅笑,脸上带有淡淡的幸福。 静静凝望那一对新人,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甜蜜是会令旁人觉得幸福。 “那好,我先去送礼了,蜜虫。” 男子笑道。 女子亦浅笑温婉。 待男子走后,一片樱花飘落。 女子小心拾起樱花,失神。 樱花轻轻飘旋在她美丽的十二单衣上。 远方拜堂成亲的男子勾起了唇角,大红的狩衣披在他身上,依旧遮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纤尘不染的淡雅气质。 蜜虫,你不会伤心吧…… 熟悉的淡草香萦绕。 樱花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 女子失神,怔怔,仰望漫天的樱花。 这些樱花飘落于千年前的平安京。 幻化了一场美丽…… 女子笑笑,再微笑望向远方凤冠霞帔的新人。 谁也看不见,她隐藏在笑容下的眼泪,早已泪流满面。 和那千年前飘落的樱花。 缠绕在指间的柔情…… (本部完) 5月23日完结 叶美茜 写完《穿越之做你的式神》后,一个字:累…… 累到已经不想再写了。 如小说开篇所说,这篇文是美茜在高考倒计时的最后69天写的。当时由于备受考试打击,又思如涌泉,于是奋不顾身地拿起笔“刷刷刷”地狂写,竟然,一天半就写了一个本子(⊙o⊙)。买下个本子的时候,美茜还是稍稍犹豫了下,毕竟就要高考了,美茜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但最后还是毅然决定写下去。 就这样,美茜早起抹黑地一边上课一边复习一边狂写,坚持了几天后,由于实在太累了,加上高考又迫在眉睫,不得不暂停写文。后来,也因为种种原因,《穿越之做你的式神》总是写得断断续续,写写停停,是比较遗憾的事情。每次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再次续写起来美茜总是要花很大的力气,把文重读一遍找回当时的感觉。 现贴上当时的一篇续文日记: 2012.6.15星期五下午 续写《穿越之做你的式神》的日子真是艰难!本来在考前就计划好了的,6月7日8日一考完回去休息几天就着手《做你的式神》的续写工作。继续完成我伟大的言情任务。 可回去已经好几天了,仍然无从下笔。脑袋里一片空白,加上中途中断再续写时很难找回原来的感觉,显得十分生疏。尽管拼了命强迫自己去想,除了头更疼更晕以外,一无所获。 一直认为在言情小说方面,我是个相当敬业的人。为了写好一部小说,所有关于安倍晴明的资料我都会去查去看。记得第一次看电影《阴阳师》时,是在读完财迷猪的《穿越成式神的日子》后,因为作者提到写作初衷是因为花痴电影中的晴明,抱着好奇的心理去看了一下《阴阳师》一二部。老实说,看完后没什么感觉,可能是我这人少根弦吧。 一次在上学的途中无意间编了一段蜜虫与安倍晴明的对话,在我的构思中,女主角为了能与安倍晴明永远在一起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式神,守在他的身边。“我永远是你的式神。”带点小女子主义的浪漫与温柔,有些类似于现代言情小说中“我是你的女人”之类云云。 继而,由一句话浮想联翩,想出一个故事,构思出一本小说。这就是《穿越之做你的式神》的由来。(哇,偶好佩服偶自己,由一句话也能想出一本小说,沾沾自喜中……) 在2012.3.30日(可是高考倒计时第69天哎)因受考试结果打击奋不顾身一心投入到言情事业中,不分课上课下,偶都在奋笔疾书。我也知道高考临近,我也知道凡事有个先后缓急,但人生苦短,我不想让自己有遗憾,并且我确信我绝不后悔为小说耗用的珍贵时间。有句话是这么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我不想等到以后来后悔,灵感是泉,稍纵即逝。高考与我的梦想比起来,我的梦想永远是最珍贵的。灵感来之不易,我应紧紧抓住它。在人们的惯性思维中,讲究先吃苦后享乐。现在的苦是为了将来的幸福,现在多苦都不要紧,因为记忆会冲淡一切。我讲究及时行乐,自己认为快乐认为不后悔就行。如果现在的苦是为了将来的快乐,将来的快乐终有一天也会被冲淡。那么,何必不珍惜当下,率性而为,抓住自己能抓住的快乐,即使将来有一天因此受到惩罚,也留下了那么多不后悔的美好回忆,感到曾经的自己是快乐幸福的,没有遗憾。未来的苦,我不怕,因为它也会被记忆冲淡。 我的梦想永远是成为一名出色的言情小说家,为此我会努力。不是为了生活才追梦,而是为了追梦才生活。在高考倒计时的写作回忆是我高中生涯最美好最温馨的回忆。迫于高考临近,在四月头我还是不得已停了笔,停笔前我将所有的构思写在纸上以便日后续写,极力抓住这些来自不易的灵感,足足写了四张纸。现在再返回看时,尽管没有当时的感觉,那一张张纸还是给因续写不出心情烦躁的我些许安慰,些许感动,它们指引我一点点坚持下去。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作者是最幸福的。当她写着这个故事,最能真切地感受到故事里的感情,情由文生,而文来自作者。其中的很多乐趣和感觉往往是读者体会不到的。当他们因为文感动时,作者的感觉更强烈,是无法相比的。再以读者的身份回味《做你的式神》的时候,我已感受不到当时写时强烈真切的感觉。但我曾经是幸福的,那就够了。 一部小说,贵在坚持,写作需一鼓作气,才能一路畅达,淋漓尽致。很可惜,我的两部小说都因为特殊原因半途而废。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读者,我深深感到自责。 为了重新找回当初的感觉,我做了很多努力。譬如摘段略读了梦枕貘的《阴阳师》,重新再次观看《阴阳师》电影,还看了tv版第一集等等。 很汗的是无论我怎样做,都无法对安倍晴明有感觉。从写作开始一直到再次续写,甚至可能到写作结束,都对他没有任何感觉。这给小说创作带来很大困难,我尽力站在蜜虫的角度去揣摩,去感受,去描绘我笔下蜜虫与晴明的故事。 说到晴明,不得不承认, 很汗的是,连续写日记也因种种原因没有写完…… 美茜就是这样,断断续续地写,断断续续地坚持,总算把《穿越之做你的式神》写完。算下来,差不多用了两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断断续续地写,一年的时间等待。 就像美茜当时所说,一直对晴明没有感觉,纯粹是为了笔下可爱的蜜虫美茜才坚持完成男主人公的形象。坚持这部小说的理由很简单,纯粹是来自对女主的偏爱。蜜虫,真的是美茜很喜欢的女主,她可爱、俏皮,勇敢又善良,有些小女生的气息又带有善解人意的温婉。 在大二续写的时候,美茜也尽力保持她原有的可爱性格,在此基础上又给她增添了成长的痕迹。在后半部分,大家应该能感觉到她成熟了些。这和美茜的阅历也是有关的。在初写《式神》的时候,美茜只是高三的小女生,续写的时候已经大二了,对梦想的追求也让美茜明白了社会的压力和残酷,变得现实起来。相比续写的文,美茜还是最爱之前的文(也就是第二十二章玉藻前(四)之前的文),那时的文是真正带着纯粹的热爱牺牲休息时间写的,而且,那个时候时间也比较充足可以慢慢想慢慢查阅大量资料。 大二有一次续写的时候,美茜都会惊讶当时怎么知道这么多。在源博雅男扮女装的时候怎么写得那么详细,那时候明明不会化妆的呀。后来一想,哦,原来那时候特意查了资料,真是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一番。 关于晴明,带给我的一直是“痛苦”。因为没有那种感觉却偏偏要写出那种感觉是极其痛苦不易的事情。加上自己本身就不犯花痴,还要在小说中死命花痴晴明。为了寻找感觉每次续写的时候都会重看一遍《阴阳师》,仔细琢磨人物的每一个表情。就这样,看了不下十遍,感觉自己都要看吐了。每次在写之前都要在心底呐喊“晴明大人你饶了我吧”。但一投入到写作中,又会对他万般依赖百般感情。每天想的都是他,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逛他的贴吧,有时候半夜想到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要砰砰直跳,恍惚间都会错以为自己是他的粉丝。但只有自己很清楚,我不是他的粉丝%>_<% 我以为直到完结都不会对他产生感觉,没想到最后一章的时候。晴明拜堂成亲怕蜜虫伤心特意为她变出樱花雨,引导她回忆安慰她不难过,用自己淡淡的青草香围绕她让她知道他一直在她的身边。那一点,还是触动了我,感动于他的细心,在那一秒爱上了他…… 呜呜呜,晴明大大为什么让我在完结的时候爱上你?t^t 早点爱上你,多好,我也不用那么痛苦了…… 诡美的平安京,神秘的时代,迷幻的男子和千年前的平安风情,都是这篇文最大的亮点,美茜注重通过意境的描绘融合电影部分的温馨格调,让人真真切切体会到千年前的平安风情诡美如画和潜藏在樱花雨下的浪漫爱情。缠绕在蜜虫,晴明,源博雅之间平凡真挚的友情和不变的爱情。 这篇文应该是幸福,令人触动的,又不仅仅局限于小说的爱情描绘,还有平安京下的悲凉和源博雅的友谊都让人值得思考。 若是看到这里还是不希望《式神》完结的人,可以把《安倍沙耶:爱上爸爸》当做它的第二部。也是美茜在高三时想的文,预计明年会写。美茜想多留些时间给自己好好学习,更好地展现平安的风情。它主要讲的安倍晴明与他女儿的故事。蜜虫将会作为第二女主角出现,当然,美茜对她的偏爱是不会变滴╮(╯▽╰)╭。 若是只想知道蜜虫与晴明的故事,恭喜你,看到这里就完结了!o(n_n)o《安倍沙耶:爱上爸爸》是与《做你的式神》关联又独立的故事,算是姊妹篇,同属于迷幻平安京系列。 高三,大二,多么微妙的衔接,一部文跨越美茜青春的两年,伴随美茜的成长,见证美茜的坚持与努力。为了尽力保持当时的文原汁原味,美茜尽力不做更改反复核对当时的文字,尽管给更文带来麻烦,但美茜还是很开心的。两年的文风可能略有不同,也让《做你的式神》有了时间的跨度,而不是当年一成不变的风格。后文中将蜜虫的性格在原有的构思上稍作改动,也是为了下部的出场做铺垫,好让她逐渐的成长与第二部中独当一面相衔接。 好了,正是因为是《穿越之做你的式神》是美茜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完结的长篇,美茜有些激动罗嗦了很多。尽管不是处女作,美茜很爱它。 今年的某一天,美茜站在曾经的x中,仰望熟悉的校园缅怀逝去的青春。才发现,原来我怀念的不是那一年的铃声,也不是曾经一起努力嬉闹的日子。而是,我在那一年,早出晚归,拥抱了自己的梦想…… 怀念曾经早起晚归只为写文,怀念曾经一大群人困倒我继续奋笔疾书,怀念曾经一边上课一边写还能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怀念,曾经,为写文努力的所有日子。 我想,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不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而是,在最美的年华拥抱了梦想守候了落寞。最美的,不是繁花似锦;而是,我倾尽一柱的韶华,守候了落华。 写文的美茜最幸福…… 2014.6.1 美茜 (大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