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 第一章 督军官邸 北地,沧州,督军官邸。 老督军南建雄的太太,两位女儿和儿媳围坐在一起玩麻将,莺莺燕燕时不时曝出欢快的笑声来。 “嘭。” 突然,二楼的书房里传出重重的拍桌子声。楼下的家眷们猛不丁的一惊,纷纷看向楼上。 “妈了个巴子,江肇铭这老东西给老子玩这一手,他娘的,学生也跟着添乱,瞎搞什么游行。” 老督军骂咧咧的大嗓门直震得书房的玻璃似乎都在轻微颤抖,几位小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父亲为何发这么大脾气,想来也是些军国大事,因为父亲嘴里骂的江肇铭便是赫赫南方政府掌舵人。 “嘭。” 又是一声巨响,老督军披着外衣,一脚踹开了房门,也不看楼下直对着大门口喝道:“侍卫,侍卫呢。” “到。”侍卫长赵英小跑进来,在玄关处站定,“啪”敬了个军礼:“大帅有何吩咐?” 老督军耸了耸后背道:“去,把孙辉给老子找来。” “是。”赵英领命而去。 “妈了个巴子,嗯。”老督军烦躁的骂了一声,正准备回书房,一扭头正看到下面一双双眼珠子瞅着自己。 “看什么看?没见过?” 老督军吹胡子瞪眼睛的说完便转身回转书房,末了还低声嘟囔了一句:“一群败家娘们儿。” 这后半句,他声音虽然压的极低,但依旧被下面的几人听个清清楚楚。 太太小姐们一时被骂的微微一怔,面面相觑。少时,小女儿南仪萱率先不干了:“妈妈,你看看爸爸,在官署骂下属骂惯了,回家连我们都骂,过分。” “就是,爸爸太粗鲁了,妈妈你可得好好拾掇拾掇爸爸,让爸爸在家乖一点。”儿媳柳舒兰也帮腔道。 太太也是面色不善,闻得女儿儿媳撺掇之词,不禁气道:“你们呐,就知道在我面前烧阴阳火,谁敢将这些话当面讲给你老子听?” “不过,这老东西是越来越过分了,真是,我们又没招他。” 太太越想越气:“我上去看看,看这老东西究竟发哪门子脾气。” 说罢,起了桌,自个儿往二楼书房去。 看着母亲上楼的婀娜身影,柳舒兰低声道:“看看,啧啧啧。真不敢相信妈妈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这身段儿这气质就算是女人也是喜欢的。” “嘻嘻,嫂子说的极是,妈妈若非气质绝伦,如何能让桀骜不驯的爸爸拜倒在石榴裙下,几十年都不敢给我们纳个姨娘呢。” 仪萱一脸崇拜的说道。那边母亲似乎能听到她们的议论,老远的用手点着仪萱,后者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大女儿南仪瑶看着母亲往楼上去,道:“我估计呀,放眼天下也就妈妈能降得住咱爸爸,其余人呐不被吓死也被骂死,可怜我们当女儿的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噗嗤。” 仪萱闻听二姐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仪瑶用手捅了捅仪萱道:“你个小东西,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柳舒兰也是一脸好奇。 仪萱笑道:“二姐没错,我笑呀不是笑二姐那番话,而是笑二姐那番话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如何了?”柳舒兰来了兴致。 仪萱笑问:“刚刚二姐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仪瑶想了想道:“好像是:可怜我们当女儿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有何好笑?” 仪萱笑道:“我们当女儿的被骂这么一次,就受不了了。可是我们家还有一位当儿子的见天儿的挨骂又当如何?还经常挨打哩。” “咯咯咯,哎呦感情你是饶了个大弯子笑话你三哥呢。”柳舒兰笑着打趣。 想起家里那位活宝,姊妹几人纷纷笑了起来。 仪瑶也是笑着摇摇头道:“老三也是忒不争气,要是有大哥一半的能干,也就不会天天挨爸爸骂了。” 柳舒兰接道:“这话可是不敢让你大哥听到了,不然又该洋洋得意了。先前外务总长因交代他的几件外交事务办的不错,升任他为什么秘书长的官衔,能的他二五八万似的,天天晚上是给我吹呀。能把人烦死。” 仪瑶笑道:“大嫂可别泼大哥冷水,人家干的劲头足着呢,我有次还听爸爸对着孙辉讲起大哥,话里话外评价不低呦,要知道爸爸可是极少夸赞人的,孙辉又是爸爸的智囊心腹,他这么说定是大哥干的不俗,指不得再历练两年,能堪外务总长的大任呢。” 柳舒兰眉宇间满是喜色追问道:“爸爸当真如你所说夸奖过你大哥?” 仪瑶笑道:“可不是,若非大哥干的出色,李总长升任大哥外务秘书长如何过的了爸爸这一关,爸爸素来御下严厉,岂会放任。” 柳舒兰道:“只盼着你大哥能好好尽职尽责,为父分忧才是。” 仪萱笑道:“听你们这么说来,也难怪三哥竟挨骂了,两个一比较,简直云泥之别嘛。大哥干的风生水起的,反观三哥整日走马观花的胡闹,要是换做我呀,也是不待见他。” 仪瑶笑道:“就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三哥再不招爸爸待见,在你这儿总该待见了吧,平日你三哥虽然胡闹,可不就宠着你呢。“ 仪萱嘻嘻一笑道:“这个家里我最小,他不宠我宠谁?再说,也不光三哥宠我,你们做姐姐嫂嫂的还不是都宠我呢。” 柳舒兰也笑道:“妹子这你可就话说满了,将来以你三哥的性子要是给你讨来三嫂子,指不得将你的宠全给了三嫂子了,可叫你现在恃宠而骄,全不将你三哥放眼里。” 楼下姊妹几人聊得欢实,楼上书房里可就气氛有点怪异了。 只见太太一进来就斜倚在办公桌上,面色不善,一脸的不痛快,也不说话。督军瞅了一眼太太的脸色,眼皮子一跳,心道:难道刚刚最胡那句被听着了? 少时,督军率先端不住了,干咳一声道:“你不在下面玩麻将,来这有事?” “哼。”太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我还哪敢玩麻将呀,再玩下去还不知道帅爷还怎么骂我们母女几人呢?我这不专门上来讨帅爷您的骂来了。” 督军讪笑道:“太太说哪里话?老子是经常骂人,但几时又骂过你们母女了,太太这话老子听不懂。” “帅爷真是好忘性,才骂过这会儿就不承认了,要不要让孩子们上来帮帅爷恢复一下记忆?” 督军这会儿可断定自己最后那句气恼下的骂语定是被几人听到了,当下直尴尬的咧嘴赔笑道:“老子这刚不是生气吗?哎,一时气愤骂错了人,在这给太太道不是了。” 太太却是依旧不依,冷着脸:“别,我哪敢当的起呀。” 督军见这赔笑道不是还不能让太太消气,只得拿出杀手锏了。 只见他起身,猛然将太太圈进怀里,一翻上下其手,直将太太撩拨的难为情,连连告饶方止。 可怜太太本准备了好些数落之词,被督军这个闹法,终是扳不起脸来,末了红着脸斥道:“老不正经的坏坯子,快些放开我。” 督军得意洋洋的笑道:“太太可算原谅了?” 太太整理了身上的旗袍,白了他一眼道:“别想这么插科打诨蒙混过去。那么难听的话,骂我也就罢了,可刚刚你还连带着把孩子们都捎带了,岂不过分。” 督军自知理亏,唯唯诺诺称是,末了道:“老子也不是要骂她们。” 太太瞥了他一眼道:“怎么着,听帅爷的意思是故意骂我来着?” “啧啧,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就不明白老子的意思呢,老子是说,是说”督军一时语塞,找不出个话头子解释,直急的不行。 “噗嗤。” 瞧着他的笨样,太太没摁住笑了出来。督军被太太这突然一笑,弄得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算了,妈了个巴子,不解释了,老子知道你个坏婆娘故意找老子茬儿。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瞅瞅,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一个女人了。” 他嘴里说的凶悍,手里可没闲着,太太难为情的都要羞死。 屋里春光正浓,门外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报告大帅,孙辉奉命前来报到。” “妈了个巴子,这时候来打搅老子好事。” 督军低低哼唧一声,随即放开了太太。太太赶忙再度整理衣扣。 “进来吧。”督军收了兴致,坐在办公桌上。 孙辉是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男子,戴一副金丝眼镜。闻听得督军命令,这才推门而入。 “文亭来了。”太太含笑寒暄。孙辉字文亭。 孙辉躬身道:“夫人也在。” 太太道:“你们聊正事吧,我先出去了。”、 说罢正要走出去,这时督军的声音响起:“出去干什么?就在这儿。” 太太脸色微变道:“你们谈的是军国大事,我又不懂。” 督军浓眉一挑:“不懂也坐我身边听着。” “你。” 太太气结,当着外人面又不好硬驳了大帅的面子,只得狠狠剜了一眼督军,站到了身旁。 督军满意的不得了,这才对孙辉道:“这份电报你看过了吧?” 说罢,将文件夹里最上面的一张电报递给孙辉,道:“妈了个巴子的,江肇铭个老狐狸。老子上个月才向他要了一个北地七省联合督军的位子,今天这王八羔子就给老子来这一手。” 孙辉看了一眼电报,随即道:“卑职看过。江肇铭堂而皇之的派遣总领监事来沧州,无非是向大帅您暗示,也向天下暗示,他南方政府才是正统。我想江肇铭应该不止向沧州派了总领监事,西北沈阔派阀和西南端木派阀也被派遣了总领监事。” 督军不可置否的点头道:“继续说。” 孙辉道:“很明显,江肇铭在我们沧州楔入南方政府的人,并且广而告之,此举可谓妙棋。” “自前朝幻灭,国内屡遭外邦侵略,各地纷乱不休,幸有大先生出山,统领各路派阀,驱除外侵。才勉强让国内看起来和平统一。然则,大先生逝世,群龙无首,南方政府又无铁腕有作为之人出头扛鼎。是以自大先生逝世后,各路派阀各自为政,南方政府虽名为中央政府,实则空有其名,当今天下大势,明眼人一眼就看出。” “然则,天下几经动荡,百姓思归,仍视南方政府为国家正统。如此,江肇铭顶着这个王牌派遣总领监事,便是所谓行驶政府权力。这时候谁要是不接受或者杀掉关掉这所谓的总领监事,势必被冠以割裂国家的重罪,届时民心所背,其余派阀跟着打秋风,只怕处境被动至极。” “还有一方面,这总领监事是南方政府派遣,有监察财政,军队,教育等等一切监察大权,你要是不让其接触,势必还是与刚才说的同样后果,要是任其监察,说不得能把这里捅破天,查出些言论啊密件什么的,放出风去,那些狂热的爱国人士各种游行示威,都能让你睡不好觉。” 督军点点头道:“这些我也想到了,但是如今,这总领监事杀不得也管不得,真是麻烦。” 孙辉则是扶了扶金丝眼镜,道:“此局也不尽然不能解。” “哦?”督军问道:“怎么解?” 孙辉道:“大帅可知这次南方政府派来我沧州的总领监事是谁?” 督军眉头一挑:“妈了巴子,别卖关子赶紧的。” 孙辉忙称是,道:“此人名叫慕庭澜。” “嗯?慕庭澜?是他?” 督军有些意外的说道。 孙辉继续道:“不错,卑职在收到这份电报后,立马查证那边的线报,确定来我沧州的是慕天澜,也是您的发小旧友。” 督军皱眉道:“他从大先生时期就一直就认南方政府的教育部长,这次江肇铭怎的将他派来了?” 孙辉道:“卑职以打听过,据那边线报讲,自大先生逝世后,慕先生虽名为教育部长但一直被排斥在江肇铭的核心圈子,这会儿实际上是含恨下野,彻底被驱逐出南方政界了。” 督军闻言叹道:“当年与他共同长大,他从文我从武。后来更是一同投效大先生麾下,他一直深受重用,出任教育部长,没想到这些年、、、哎、、、” 孙辉继续道:“大帅,江肇铭此举,看似无懈可击,实则只要慕先生能为我们所用,不仅可堵江肇铭的嘴,更能让我北地政权更加稳固。” “慕先生出任教育部长多年,桃李满天下,于治学一道颇有建树。在国内外教育界都享有极高的威望,如若能让慕先生归附,出任我北地的教育总长,以他的威望当可让教育界日后一直不添乱游行。” 督军道思忖道:“莫说老子不敢保证能以发小旧友的情谊劝说他归附,即便他归附后,老子又如何能光明正大的让南方政府派遣的总领监察出任教育总长呢?” 孙辉道:“卑职先回答大帅的第二个顾虑。” “卑职斗胆问大帅,又是如何让江肇铭白纸黑字的许您北地七省联合督军一职呢?” 督军大刺刺道:“老子硬要,他敢轻易驳了老子的面子吗?再说北地七省早已是老实际控制,不过就是一个空头奖状罢了。” 随即督军笑道:“对头,这次老子还要拿王八羔子答应这个要求。” “你再说说如何能保证慕天澜归附老子?” 孙辉道:“卑职已收到情报,此番慕先生北上来沧州,随行除了几位属下监事外,还携妻女一道。” 督军眯起眼道:“你的意思是?” 孙辉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太太,道:“早听说三公子已到适婚年龄,夫人一直操心三公子的婚姻大事。” 太太在一旁听得许久,她本蕙质兰心的人儿,早就听出了孙辉话里的意思。 道:“我是一直操心着老三的婚姻大事,但是当妈的也不能搞一言堂,毕竟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这个意思我不反对,但是全凭老三喜恶,如若老三看不对眼,不认同这门婚事,我也不会同意的。” 孙辉道:“夫人所言极是。料想那慕小姐书香门第,早就接触了新思想,如若都不对眼,那边也是不能成的。” 督军哈哈一笑道:“这好办,对不对上眼,来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要是因此能让这小王八羔子成熟起来,又顺带讨得一个儿媳,也是皆大欢喜嘛,哈哈哈。” 督军道:“对,就这么先定了。文亭啊你就先回去吧。顺带让赵英去把那小王八羔子给老子抓回来。” “卑职告退。”孙辉这便退了出去。 一家酒楼里,南家润与几个公子哥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这些公子哥都是北地权贵之后,也是南家润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如今全部被划归为一个警卫队。 “啊嚏。”一声,南家润打了一个老大的喷嚏。 “那个混蛋背后骂我来着。”南家润揉了揉鼻子,骂骂咧咧的说道。 “哈哈,谁敢骂你三哥呀,保不定是哪个深闺怨妇想三哥了吧。”精猴子似的周海生打趣道。 南家润嘿嘿笑道:“可别糟蹋我,三哥我都二十的人了,到现在还是洁身自好,平日里连女娃手没摸一下,哪来的深闺怨妇。” “三哥,哥几个都穿破裆裤玩到大的,谁不知谁呀,就别在这儿装纯了。要说你是处男身哥几个还信,要说你连女孩子手都没碰,打死我吴大桂都不信。”身材魁梧的吴大桂大刺刺的说道。 其余几人也都哄笑,南家润也笑道:“你几时看到我碰过女娃的手了?今儿不说个所以然来,罚你多喝三大杯。” 吴大桂笑道:“我要是说了出来,你也得喝三杯?” “好,就依你。”南家润豪气道。 周海生等人也很想知道吴大桂嘴里的新闻。 吴大桂嘿嘿一笑:“我说的这,不仅我看到过,在座的兄弟们都看到过,还经常看到。” “哦?”南家润也有点惊奇了:“你倒是说说看。” 吴大桂笑道:“三哥可是经常被你的妹子仪萱缠着,不仅拉着手,有时候仪萱还吊着让你背呢。” 南家润哈哈大笑道:“我妹子我自然是碰着了,可不算数。” 吴大桂道:“如何不算的,仪萱妹子如何就不是女孩子了?我们又不是非得要碰情人关系的手才算数,对吧?” 周海生接口道:“是了是了,刚才也没立个字据规矩什么的,要说三哥这次着了道了,这酒非喝不可。” 说罢一众人起哄,哄闹个不停,南家润正被灌酒的间刻,侍卫长赵英匆匆赶来,喝退了众人,对南家润道:“大帅要见你,立刻和跟我回去。” 南家润刚好借故走脱,当时就拿了军服军帽一溜烟的跟着赵英往家里跑去。 第二章 前奏 南家润提着衣帽,大步流星的跟在侍卫长赵英的身后,出得酒楼,见外面停着汽车。 他紧跟两步,笑道:“从这儿到官邸走路也就小半个钟头,赵大哥还开车来?老头子很着急?” 赵英回头瞥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南家润,没好气道:“你小子,今个儿躲这儿耍,明个儿藏那儿耍,要不是我开着车满沧州城的转,莫说小半个钟头,就算天黑都不见得能把你小子找出来。” 南家润跟着赵英坐上车,赵英发动了车子边开边道:“大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等急了他,保不得你,连我都没好果子吃。” 赵英越说越来劲,扭过头抱怨道:“你说说你小子连累我多少回了?啊!今年的俸禄罚了大半不说,还蹲了好几次禁闭,挨骂的次数都数不清了。” 南家润听的嘿嘿干笑道:“瞅你个大男人还这么斤斤计较,撇开挨骂关禁闭不说,罚的那点微薄俸禄,还没下面那些弟兄孝敬你的一半多,还在这儿哭穷。再说,老头子平日里嘴上骂骂咧咧说扣你俸禄,可未必就真扣了,你呀老头子身边的红人,知冷知热的,宝贝着呢。” 赵英也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日后偷着溜去玩可得给我留个信儿,好让我知道你去了哪儿,警卫团是碍着你是大帅的宝贝儿子,一向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你的行踪。但是,大帅说一句要人,也是大多向我要,很少给警卫团打电话。所以你还是跟我通个气儿的好,有时候我也能酌情替你说上话的。” 南家润一边听着一边穿戴好军服军帽,末了笑道:“每回也亏是你替我圆了话,不然我也就不光挨骂了,弄不好老头子一生气把我丢到前线卫戍军团去锻炼,那可苦死我了。” 赵英见他说的凄惨,笑道:“你可是很不愿意当兵?大帅行伍出身,是横刀立马的人物,你大哥做了外务文官,也就罢了,要是你也不当兵,将来大帅的位子还能落到外姓人手里不成?” 南家润沉默片刻,才道:“我也不是排斥当兵,只是想多玩几年,一旦真的当了兵,可不像现在自在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真的以为我见天儿的溜出去耍,老头子就真的不管束了?他一向御下严苛,将我编进警卫团,又怎会不通过团长等上级了解我的状态,而团长也不敢瞒报。之所以经常敲打我,不下重手,估计也是存着我刚刚说的那份心思,约摸着时候到了,肯定要让我正式进入军队了。” 赵英听着点头道:“你小子行啊,没发现你整日瞎鼓捣玩,竟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听你这一说,果真就有那份意思。行,你小子到底是大帅亲子。” 南家润闻言抱怨道:“大哥老奸巨猾的,一肚子坏水儿提前就抢了个轻松的营生,倒苦了日后的弟弟我。现在到处动荡,指不得将来要我上前线去滚泥浆爬铁网的冲锋陷阵,弄不好一个枪子儿就把我报销了。” 赵英笑道:“那也未必,你若成为军人,也是统御三军的上将军少帅,不必亲临前线冲锋陷阵。” 南家润闻言确实一拍大腿正色道:“身为将军,不上前线与兄弟们共进退,如何能鼓舞士气大败敌军呢。” 他严肃道:“他日我若领军,必与前线弟兄共生死。” 赵英身为军人,闻得南家润所言,也是胸中激荡,扭过头来道:“好,好一个共生死。就冲你这番话,日后我赵英鞍前马后誓死追随少帅。” 南家润正欲回话,陡然见到车子已然朝着路边门市的柱子上撞去。 吓得他赶紧道:“快打方向,要撞了。” 赵英面色一变赶忙回过头急打方向,这才没有撞上。 “哎呦,我的赵大哥呀,你差点把未来的少帅提前报销了。你能不说话转头吗?”南家润打趣道。 赵英满脸尴尬,直道失误。 哥俩这会儿聊天的功夫,车子已经驶到了督军官邸。 两人下的车来,南家润却是拉住了正要走进去的赵英道:“赵大哥,刚一直聊的忘了问的,老头子今天找我干嘛?” 赵英好笑的道:“你终于想起要问我这个问题了,我还以为你心思深沉呢,感情是忘记了。” 南家润讪笑道:“到底什么事情,我好有个心里准备,怎么应付。” 赵英双手一摊:“大帅是通过孙总参谋交代我,具体啥事情,我也不知道。”说罢耸耸肩就进去了。 南家润暗骂一声,也快步跟了进去。 “呦,什么风儿把我们家的翩翩佳公子吹回来了?”南家润才一进玄关便听到大嫂柳舒兰的打趣声。 “呦,妈妈大嫂二姐都在呀。”南家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母亲身边,道:“妈妈可知爸爸今日为何叫我?”赵英见南家润跑到了夫人那里去,也只得停下来肃立在旁边等着。 这边太太还没说话,二姐仪瑶却搭嘴笑道:“怎的了?怕爸爸又把你骂个狗血临头?莫不是又在外面闯祸?” 南家润一脸无辜道:“二姐眼里,兄弟就是个光会闯祸的鞍子?” 太太接话笑骂道:“你呀,不是你二姐说你,今儿个妈妈也要说你,不在警卫团好好学东西,竟知道贪玩,刚刚你老子还打电话到警卫团,那边如实回了,说你不在。你老子大为光火,以渎职罪连带着降了警卫团几个领导的职,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你还是快些上去吧。” 南家润暗叫不好:老头子果真把电话打去警卫团了。 他正踌躇间,却见小妹仪萱一脸不快的看着他,他刚想开口问话,便听仪萱朝着二楼书房方向大声道:“爸爸,三哥回来了,他正在问我们怎么应付您呢。” “你、、、死丫头够狠,三哥哪里得罪你了?”南家润气结。逗得旁边的柳舒兰仪瑶和太太大笑。连旁边的赵英看到这一幕都差点忍俊不禁。 南家润正想好好收拾这下这死丫头,二楼书房却传出老头子的骂声:“赵英,把那个败家玩意儿给老子带上来。” “是。”赵英大声回话。 这会儿南家润想留下也不成了,只得跟赵英上楼,走过仪萱跟前,冷不丁敲了仪萱一个栗光,恶狠狠的威胁道:“死丫头,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他这一下虽然控制了力道,但仪萱冷不丁的还是被敲得龇牙咧嘴,泪花儿都在眼里打转,嘴里却不示弱,带着哭腔道:“哼,你先自求多福吧。” 看着南家润一路威胁着上了楼去,仪萱这才“哇”的一声捂着头扑倒母亲怀里泣声道:“妈妈,你管不管三哥,他欺负我,呜呜呜呜。”她十五六岁的年纪,哭的梨花带雨的,煞是惹人怜爱。 太太平日里见过了他们兄妹间的打闹,只得安抚道:“好好,等老三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边仪萱哭的伤心,仪瑶却是“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仪萱一听,哭的更伤心,骂道:“你不是我亲姐,呜呜呜妈妈你看二姐,呜呜呜呜呜呜。” 太太强憋着笑,指着仪瑶道:“二丫头也是,不安慰你妹妹还笑话她。”说完还给仪瑶使眼色。 仪瑶收敛了笑:“是是是,都是二姐不对,二姐赔不是了。等会你三哥下来二姐替你出气。” 柳舒兰起身,拿了手帕来到太太身边,弯下身子替仪萱抹了泪珠儿,又翻开头发,检查了一下道:“我说嘛,我妹子也不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怎的就哭的这般伤心。老三也是下手蠢,这头顶愣是红了一小片,都鼓包了。” 将仪萱头发重新整理好,道:“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惹你三哥干嘛?他这一回家见爸爸心里哪回不是七上八下的,又没得罪你,怎得你突然给他来这一出?” 仪萱委屈的直起头,抽噎道:“嫂子,他怎么没得罪我?刚刚他一进来,我们四个都在这坐着,偏偏他就哈巴狗一般的招呼你们“妈妈,嫂子,二姐”的,我这么大个人,硬是不提我半个字。还说他最宠我,看把我都打成什么样了?我以后都不要看到他,哼。” 其余三人听着她气话,虽觉好笑,但总不适合笑,只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免得又惹这丫头生气。 仪萱正要再数落南家润的罪过,这时书房们“砰”的一声,似乎是摔的什么打的。 只听得南建雄咆哮道:“你个败家玩意儿,啊,你这是和最高统帅说话的语气吗?赵英,你说按军规,该怎样处罚?” 只听得赵英答道:“以下犯上者不敬者,重打二十军棍。” “别别别,爸爸,有话好说啊有话好说啊,文明人咱不动粗啊。” 听着楼上南家润吃瘪的动静,仪萱倒是一下子忍不住破涕为笑,直将三人逗得不行。 第三章 慕婉莹 这楼上的动静不小,可楼下几人却是说说笑笑,显然见的多了,都知道督军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咋呼一翻就收场了。 果不其然,见父亲要动鞭子,南家润赶忙的说软话。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告饶不止,赵英也知道这对父子素来的套路,也就没真的要去取鞭子。 督军黑着个脸,瞅着面前南家润一脸的苦瓜样,骂道:“妈了个巴子,这会儿知道求老子放你一马了?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做几件盈人的事儿给老子长长脸?啊?妈了个巴子的,屁事儿不干,就知道聚众喝酒耍贱。” 督军越说越气,单手叉腰,指着南家润鼻子骂:“不行,妈了个巴子得,今日不揍你,老子这气儿顺不了,赵英,你娘的,让你取鞭子磨蹭什么,也想老子拾掇你是吧?” 督军火气上来了,连着赵英都挨了骂,赵英不敢再抗命,同情的看了一眼南家润,便下楼取鞭子去了。” 南家润一见这架势,一张俊脸都变了颜色,心道今日这顿打又是挨上身了。 外面传来军靴踢踏台阶的上楼声音,南家润惨着个脸不说话了。 只是,进来的却不是去拿鞭子的赵英,而是一副儒将风范的总参孙辉。 孙辉看到南家润先是微微错愕,随机微笑示意。南家润明显心情不佳。撇撇嘴,眼睛翻吧几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嗯?是文亭啊?咋的了?又有什么情况?”督军见进来的是孙辉,暂且压下了火气问道。 孙辉看了看狼狈的南家润,上前两步回话道:“大帅,最新线报,慕庭澜一行,已于两小时前乘火车北上,约摸着明日中午抵沧。” 督军眉头一挑,余光瞄了南家润一眼,却见后者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在一边。 “瞧你这个怂蛋样儿,给老子站好喽,妈了巴子的。”督军一脚踹在南家润屁股上骂道。 南家润被踹的一个趔趄,翻着白眼又重新站直了身体。 正巧外面又有人上楼来,正是赵英。 “大帅、、、。”赵英扫了一眼房内几人的脸色道。 “嗯,你先下去吧。”督军接过鞭子对赵英说道。 赵英点头退了出去。 督军轻轻敲着手心,在南家润面前转了转,猛然手一扬,南家润吓得眼睛闭起身子一缩,准备咬牙接招了,却迟迟不见鞭子落在身上。 一睁眼却发现督军竟然再用皮鞭的把儿挠后背痒痒。而旁边的孙辉则是笑意盎然。微微朝督军努努嘴,隐隐然示意什么。 南家润心中一动,登时腆着笑脸跨步到了父亲身边,伸出手就帮着挠痒痒,一边贱笑道:“爸爸,儿子来伺候您老,怎么样舒不舒服?” 督军确实被挠的舒服了,哼哼唧唧的指挥着南家润,一下上一下左的。 南家润见有免打的转机,趁着这劲谄笑道:“爸爸,看在儿子这么孝顺的份上,就免了打吧,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啊?” 督军歪着头瞟了他一眼,随即将他的手打开,转过身道:“想得美。” 而后又顿了顿道:“这样,眼下老子有件差事交代你去做,做好了,这二十鞭子就免了,做不好加倍罚,你可愿意?” 南家润顿时警惕起来,小心得问道:“什么差事?” 督军重又坐回了座位上,将那份电报扔给南家润道:“明天中午十点,去火车站接这个人。” 南家润仔细看了看电报,有点不敢相信:“就接几个人这么简单?” 督军冷笑道:“比接人这种差事难的,怕你做不来。” 南家润讨了个没趣,讪讪道:“不就接个人嘛,多大点事儿,放心,明儿个准给你办妥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滚。”督军没好气的骂道。 南家润得了赦免,乐呵呵的退了出去。下的楼去,自然少不得和仪萱一阵捣蛋。 书房里,督军道:“这王八羔子,在讲武堂混了几年还是这死性子,等这事差不多了。说不得老子要将他送去国外军校,嘿嘿,那时候谁管他是老子的犊子。” 两人又在书房聊了许多其他事。 翌日上午。 此时正直冬月的天气,外面虽然寒冷,却好在这头等车厢里还是暖烘烘的。 慕婉莹面朝着车窗斜倚着,一动不动,只那东边的日头,不时透过远方的林子间隙,将斑驳光影投射在她姣美的面庞上,映的她那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都折射着血液的一抹殷红。 车厢内,慕庭澜穿着素纹马甲靠在床上看书,慕太太正在削苹果。 不多时,慕太太便拿着削好的苹果递向慕庭澜。 慕庭澜却是摆摆手,坐起身来,用书指了指窗边一言不发的女儿。示意太太将苹果给女儿。 慕太太慈爱的看了一眼女儿叹了口气,微微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道:“莹儿,吃个苹果吧。” 慕婉莹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母亲递过来的苹果道:“妈妈我不想吃。给爸爸吃吧。” 慕太太闻言责备道:“你这孩子,从昨天上车前吃了点糕点,一直到现在。也不吃也不喝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慕婉莹闻言低下头去,也不言语。 慕太太看着心中发酸,道:“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 慕婉莹抬起头道:“妈妈,我们是不是来了就不回去了?” 慕太太闻言,看了一眼慕庭澜。慕庭澜也是听着母女二人的谈话,见夫人看过来,便合上书道:“当然不是,等爸爸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一家便回去。” 慕婉莹走过来两步道:“那需要多久?” 慕庭澜微笑道:“这次嘛时间可能久一些,少则一数月,多则一年半载的。我和你妈妈也是担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放心,这才带你也出来。看看异域的风光嘛。” 慕婉莹闻言神色一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庭澜与妻子对看一眼顿了顿,道:“爸爸知道你的心思,那江易鸿如若真的倾慕你,让他等个一年半载又如何,如若一年半载都等不了而另娶他人,这种人也难以托付。” 慕婉莹闻言,俏脸微微一红,美眸中满是惊讶道:“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和他?” 慕庭澜笑道:“别以为你爸爸整日忙着工作上的事,就不关心我的宝贝女儿了?你是爸爸唯一的宝贝女儿,心里想什么,当爸爸的怎会不知道,爸爸和你妈妈可不得对我们家未来的姑爷上点心吗?” “爸爸,快别说了,什么姑爷的。”女孩子家难免脸皮子薄,慕婉莹这会儿子被爸爸戳中了心事,已是满脸的女儿态。 慕太太见女儿这个样子,心下放心不少,不禁心头一松也顺着话道:“早些时候听你爸爸说起过那个江易鸿似乎和你来往的勤,料想你们是在自由恋爱,却不知进展到哪一个层次了” “妈妈、、”慕婉莹红着脸道:“连你也开起我玩笑了。” 慕婉莹从母亲手里拿过了苹果,又递到母亲嘴边,道:“妈妈你还是吃苹果吧。” 慕太太笑着咬了一口,咽下之后却并不打算放过道:“你倒是说说,你和江易鸿是否有了肌肤之亲?比如亲吻之类的?” 慕婉莹刚刚退下去的晕红再度爬满了脸庞,气的直跺脚不依急道:“妈妈你胡说些什么?我和江大哥只是互赠些书刊诗词之类的物件,最多就是偶尔一起走走,连手都不曾牵一下,如何就能让你想的那般不堪?” 慕太太见女儿一副惶急的样子,心里的大石也就落了地,笑道:“哎呦,没有就没有嘛,看把你激动成这样?” 那边慕庭澜含笑听着母女的情态,随后吩咐了外面的下属端了些饭菜进来。 慕婉莹经此一翻调笑,心头阴霾尽去,果然就开了胃口,多吃了些东西。 过不多时,随着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响起,车身猛然一抖。 “坐这一天一夜的火车,总算是到了沧州了。怎得外面这么多士兵?”慕婉莹与慕太太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 慕庭澜眼睛扫了一眼外面的架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