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枭雄》 第一章 逃离 李劲松跟着“蛇头”走了快五个小时的路，他的脚底已磨出了许多血泡，身上脸上也被刮得处处伤痕。 “快！快！前面就是铁栅栏，翻过铁丝网你就算出境了！”“蛇头”对着身后的李劲松说道。 李劲松拖着伤横累累的身体，极力地向前行进。他明白他每落后一分钟，就增加了一分被身后大陆刑警追上来的危险。 他不是在和时间赛跑，他是在和他的生命赛跑！ “快！快！跟着我往上爬，注意网上的铁针！”“蛇头”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往上爬。 铁丝网的最上端是尖细的铁针，周围是密密麻麻看不见但足以扎入人骨髓的铁针。 “蛇头”总是能轻易地避开肉眼看不到的铁针，寻着空档处落手。他已经爬过这铁丝网无数次，带过不计其数的大陆逃犯从这出境。 李劲松刚把手放到铁丝网上就“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手上扎出了一个个小孔，不计其数的小孔往外蹿着鲜红的血液。 “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引来了哨兵，老子跟你一块玩玩！”“蛇头”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系着的包里拿出了两只很沉的东西往下扔给了李劲松。 “把这两只铁手套带在手上，脚不要踩在铁丝网上，像我一样脚悬空着，凭借两只手用力，要撑住了！” 李劲松带上沉重的手套，两只手使劲地抓着铁丝网向上艰难地移动着。手套的重量加上他悬空着的身体使他每前进一步，都像经历了一次地狱般的轮回。先前被扎破的手上的血还在流着，手套里仿佛已经装不下，鲜血往外直流。 “快点，快点！要不后面的条子追上来了！”蛇头已经爬上顶端，两只腿跨在铁丝网的两边，将手伸给了李劲松。 李劲松鼓起了最后一股劲，向上猛地前移了一大步，将手伸到了“蛇头”手上。 蛇头牛一般的一用力，将李劲松拉到了铁丝网的顶端。 “别卡着蛋，腿成弧形跨过来，站稳了，我数一二三，跟我一起往下跳！”“蛇头”再次发号施令道。 “一，二，三，跳！” 蛇头身轻如燕地跳到地面，双膝弯曲，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而李劲松再一次“啊”地一声疼痛地尖叫了起来，他先前脚底磨出的血泡在猛地落到地面那一刻，崩然破裂，鲜血从脚底往外四溅。 “妈的，别叫！这已经算逃出来了，你他妈是想再被抓回去是不？”蛇头从包里取出几条布扔给了李劲松，继续说道：“把脚包扎好！” 李劲松将布在脚上缠了一圈，然后用牙咬着一头，另一头抓在右手上，皱着眉头一狠心一使劲，将布紧紧地扎在右脚上。然后又以同样的动作包扎好左脚。 蛇头扔了一支烟给李劲松，自己点燃了嘴中衔着的烟，又将打火机扔给了李劲松。 “看到前面的湖没，湖对面就是香港。你游过去就是香港的穷人区九龙唐楼区，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人了，没人知道你是大陆的逃犯！” “啊？我---我---我还得游过去？” “嗯。不然你还想老子陪你一起游过去？老子已经送你出境，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你是死是活与老子无关，干我们这行的收多少钱办多少事。” “对了，你游过去的时候遇到海中的网把它扯起来继续往前游就行。”蛇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杀意。 说完，手往李劲松面前一伸，继续道，“现在是时候该给20万了吧！” “我把他丢在那边了！” “你他妈的框老子！”蛇头迅疾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顶在李劲松头上。 “是真丢在那边了！”李劲松用手指了指铁丝网那边。 蛇头以为李劲松把钱丢在了s大陆，看到铁丝网对面躺着一个黑丝箱子，心才放了下来。抽回手中的枪，用手擦了擦，别回腰间，说：“你和别跟老子玩什么花样，老子的枪怕走火！” 说着他健步一跃双手抓到铁丝网上，一眨眼功夫就翻到了铁丝网那头。 “密码是多少？”蛇头迫不及待地问。 “xx0816”，这是他的生日，所以李劲松记得非常清楚。 蛇头打开黑色的箱子，看到里面平整地铺好一沓沓人民币，满心欢喜，他将箱子一合，说：“兄弟合作愉快！” 李劲松忽然想起他箱子里装了30万，20万是用来给蛇头的犒劳，10万是他准备带到香港去的。 “等一下，箱子里有30万。你把20万装到你包里带走，剩下的10万连箱子给我扔过来！” “这些钱就当送给兄弟我吧，你带着这钱游过去也不方便啊，而且带过去还要兑成港币，多不方便啊。过去自己想办法挣钱吧，凭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会饿死在香港呢！”蛇头哈哈地笑着说，毫无掩饰他看到钱的兴奋和贪婪。 “你！你！”李劲松挣扎地从地面站起来，他想翻过去把钱从蛇头手中夺回来。但是当他手刚一触碰到铁丝网的时候，又尖叫着缩了回来。 蛇头又从腰间掏出那把手枪，对着李劲松，说道：“就凭你？没有我的帮忙，你能翻得过来？就算你翻得过来，就凭你想把这钱拿回去？老子是吃素的？老子这枪是玩玩的？哈哈！” 蛇头说着，往空中放了一枪，以此来验证他的话和威慑李劲松。 又是“砰”地一声，李劲松居然发现蛇头身上中了一枪。蛇头刚回头准备反击，连续几枪又扫射了过来。其中一枪刚好打到保险箱的密码锁上，子弹的冲击力使得保险箱碎裂，里面的人民币像纸一样在空中散落了起来。 “他们就在前面！”李劲松看到几名身穿警服、头戴头盔、手持狙击枪的警察正向他的方向前进，他知道是大陆刑警追来了。 他顾不上脚底钻心的疼痛，咬着牙拼命地往前走，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湖边然后跳下去，这样他就有活得希望。而等着被他们抓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前面的人，不许动！不然我们开枪了！”身后的刑警一遍一遍地喊着。 李劲松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向前行进。他发现他颈子上还系着蛇头扔给他的两只铁手套，绳子勒得他喘不起气，重量又影响他前进的速度，他准备把它们扔掉。 他刚用手抓到脖子上的绳子，“砰”地一声子弹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倒在了地上！ “队长，前面那人倒下了，还过不过去？”一名刑警问道。 “前面是边境，我们大陆警方过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既然人已倒下，我们任务就算完成，没必要越境！”刑警队长道。 “队长，这地上的钱怎么办，要不要带回去上交督察组？” 刑警队长抓起空中飘洒的一张人民币说道：“咱大老远地追到这里，既然他两都已经死了，这钱就归我们了，反正也没人看见。你们把钱都拾起来装到箱子里。” “是，队长！”几名刑警答应着，便往箱子里装钱。 “都弄好没，弄好了我们回去！”刑警队长发话道。 “队长，装箱完毕！” “我问你们，这钱哪去了？” 几名刑警对视了一下，一起说道：“报告队长，两名案犯携带30万人民币外逃香港！” 我再问你们一遍，“钱哪去了？” 几名刑警又一起加大音量说道：“报告队长，两名案犯携带30万人民币外逃香港！” “我们回去！”刑警队长将枪别在腰间，发号施令道。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劲松醒了过来。他看到一片漆黑、四处杂草茂密，以为是到了地狱。再往后一看，铁丝网矗立在眼前，蛇头还倒在不远处，才确信自己还活着。 明明感觉有东西打到了身上，而且发出“砰”的一声，自己居然还活着？！ 他感觉有东西勒着自己，把颈子上的绳子系着的手套取了下来，才发现其中一只铁手套中嵌着一颗子弹。原来是手套救了自己！ 上天不让我死！对，是上天不想让我死！李劲松在心里念道。现在得赶快离开这里，多呆一会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劲松又将伤口紧紧地包扎了一下，忍着疼痛朝着前面的湖前进。他一步一挪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湖边。 对面就是香港，游过去我就是自由民！再也不会被诬陷，再也不用蹲监狱，再也不会被通缉！ 我要重头来过，我要重新开始一个属于我的世界！ 死去的阿颖，如果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安全地游过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重返大陆！我会为你报仇！ “香港，我来了！”李劲松大声叫了一声，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第二章 我是无冕之王 李劲松拼命地在湖中游着，湖水透过纱布润进她的伤口，使他感受到阵阵钻心得痛。 他好多次筋疲力尽地想放弃，想就这样舒适地躺在水中，但是他想着死去的阿颖，想着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自己所受的苦，想着自己遭遇的种种，又竭尽全力地向前游着。 他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软软的，但却推不开，缠在一起。是网！ 他记得“蛇头”说过遇到网把它扯起来继续往前游就行，他便用尽力气试图去扯开网，他越扯那网缠得越紧。 正当他准备再次用力去扯时，他居然看到一只大鱼猛地一跃朝他游了过来。 这只鱼足有几人长，张大着嘴露出细长而锋利的牙齿。鲨鱼！是鲨鱼！ 李劲松忽然想起以前在报纸上刊登过s市通往香港的湖中有巨鲨的消息，为了防止这些巨鲨伤人，两地政府将其用鲨鱼网围住。 妈的！难怪蛇头让自己遇到网用力扯开，他是想让自己往鲨鱼口中送啊！不知道以前有多少偷渡者被他葬送在鲨鱼口中！ 李劲松一边恨恨地想着，一面朝相反方向游。 鲨鱼闻到水中的血腥味，亢奋了起来，用它巨大的头颅朝网上撞去。 一下，两下，三下，网被撞开了！ 现在李劲松离鲨鱼只有一百米距离，一百米的距离或许够李劲松游上一会，而对于鲨鱼来说只需几秒的时间。 李劲松已经感到鲨鱼就在他的脚跟处，他沾满血腥味的脚极有可能瞬间之内成为鲨鱼的夜宵。 一种本能的求生意识使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转过身来，直面鲨鱼。 那只鲨鱼仿佛也被吓了一跳，一直都是它追着人类跑，竟然有人敢跟它面对面。不过它看着眼前这个人小小的头颅，还是放心地张开了大嘴，它觉得一口吞下这个人的头肯定没问题。 李劲松忽然想起以前一篇科普杂志中说过鲨鱼的鼻子是鲨鱼最为敏感的疼痛区，他握紧拳头猛地向鲨鱼的鼻子砸去。 一拳、两拳、三拳，鲨鱼疼得尾巴在水中乱摆，闭上了它那长满锋利牙齿的嘴。李劲松见此，停止了攻击，准备继续后退逃生。 他刚准备后退，鲨鱼又长大了嘴，准备再次发起进攻。看来这次逃是逃不掉了，要么前进，要么死！ 他又猛地举起拳朝鲨鱼的鼻子砸去，这次他没有停止，一连砸了几十拳，他看到他每猛砸一次就会有鲜血往外溅一次，他已经不清楚这鲜血是自己手上伤口的血还是鲨鱼被砸伤的血。 鲨鱼终于不堪剧烈的疼痛，一转身游了回去，尾巴摆起的巨浪将李劲松打出一米多远。 李劲松也精疲力竭，如果鲨鱼再坚持一会的话，他恐怕再也力气发起攻击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游了。 但是，他明白留在这还会有更大的危险，水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会有更多的鲨鱼闻着味道撞破网来觅食。 而且那只被攻击的鲨鱼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它回去会召集更多的同类前来复仇。 走！必须绕过鲨鱼网向前游！他拼命地朝前游着，每向前一米是那么的困难，每向前一米就会有一方的水域被染红！ ………………………………………………………………… 李劲松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中烧。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只觉得被阳光刺得难受。 有阳光！自己没死！自己还活着！他发现自己躺在沼泽地里，嘴里身上全是泥。这是哪里？自己游过岸了么？ 他艰难地爬起来，试图将脚从沼泽里拔出来，发现这比在水里更费劲，他根本动弹不得。即便是费用九牛二虎之力将脚拔出来，可每向前一步，又得再次陷入困境。沼泽的吸附力大得让他难以想象。 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爬！既然走不了，为什么不能爬呢！现在最关键的是活着，只要能活着从这沼泽中走出去，站着也好，躺着也好，都无所谓了！ 确实如他所想，在沼泽地里爬由于身体均衡受力，就不会陷进去。李劲松浑身是泥，像个怪物一样在沼泽地里爬行着。 越往前爬，他越觉得身下的泥土变得越来越硬。他试图站了起来，脚不再往下陷。他便站着往前一直走，越走越快，走着走着他跑了起来。 上岸了！自己终于上岸了！他飞驰地向前奔跑着！脚下再也不是汪洋湖水，也不是泥泞的沼泽，是结实的土地。 他享受着双脚踩在土地上的惬意。他兴奋得像个双腿残疾的人康复一样，在岸上，在结实的土地上飞奔着。 终于脱离危险，终于不再面临死亡！自己可以活着！活着，安全得活着，原来是那么美好！ 活着，这个常人根本就不会想的问题，对他来说曾经显得那么艰难，而如今他实现了那个曾经对他来说显得那么奢侈的理想！ 他浑身是泥，像个怪物一样在岸上奔驰着。他看到眼前有一条小河，他疯一般地跳了下去。岸边洗衣服的人看到他浑身脏兮兮的模样，以为是神经病，拿着衣服匆忙地离去了。 河水刚到他颈部，刚好能把他身子都埋下去。阳光在温柔地照耀着，河水的温度润得他十分舒服。 再也不会有鲨鱼袭击，再也不会有大陆刑警朝他射击，一切是那么得安全，一切是那么得舒适。阳光照得他快躺在河水里睡着了。 不对！自己怎么会从大陆逃到这里？自己怎么会被警方追捕？自己怎么会蹲监狱？难道这么快自己就要把这一些都忘了吗？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在这个没人知道自己的地方躲一辈子只为活着吗？那死去的阿颖怎么办？自己蹲监狱的岁月找谁去赔？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个大好青年，一个爱国爱民的热血青年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李劲松想到这里，大吼了一声“为什么”，双拳猛地朝河水中砸去，溅起一阵水花。往事像电影一样从他的脑中浮现。 李劲松本是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大学毕业本可以留在党报工作。可是他信奉新闻媒体追求的目标应该是自由，是说真话，而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无论是权贵、财富还是黑恶势力。 于是他并没有选择留在帝都，而是南下来到了s市。因为他认为南方的新闻媒体更自由，更敢揭露现实，更接近于事实的真相。 他带着自己大学四年的恋人齐颖一起南下，他凭着他俊朗的形象，深厚的学识，开阔的思想，他很快应聘成为了南方最大报业“慧眼中国”的记者！他的恋人齐颖也凭着秀丽的身材，甜美的声音，应聘成为市电视台新闻节目主持人。 他们人生的轨迹本来已经设定，像普通人一样每天按时上下班，工作几年凭着两人的积蓄加上双方父母的赞助贷款在深圳买房，然后结婚，再然后生子，最后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但是，这个轨迹却被一件事无情地打乱了，这件事使李劲松的人生从此改写。 李劲松刚到“慧眼中国”报社不到一个月，s市一家大型兵工厂就发生了爆炸。李劲松受命去全程采访调查这件事，采访了一个星期，他慢慢地了解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生产不慎引起的安全事故爆炸，而是有预谋、有组织的黑社会爆炸事件。 他在采访调查的同时，齐颖主持的新闻也在第一时间跟踪报道着此事。 就在他摸清了线索，理清了思路，刚准备将事故的来龙去脉写成报道，以此揭露s市黑社会的嚣张和无法无天时，报社总编找到了他。 总编的意思是把这件事定性为安全事故以免造成社会混乱，影响社会稳定。 李劲松坚决不同意，当初他来到s市进入这家报社，为的就是言论独立，为的就是能成为“无冕之王”，怎么能这样歪曲事实，掩盖事情真相？ 他是北大毕业的，北大精神就是独立精神！他是“慧眼中国”的记者，“慧眼中国”报道的必须是真相！ 紧接着报社社长找到了他，市新闻主管部门领导找到了他，各种说辞各种表现手法，唯一不变的就是将此次事故定性为安全事故。 李劲松坚持主见，没有改动他之前写好的报道上的任何一个字，可是交上去的稿子根本通不过审核。 他灵机一动，采用迂回战术，他先按照总编的要求写了一篇稿子，稿子将此次事故定性为工人操作失误引发爆炸的安全事故。 很快稿子通过了初审，总编还表扬他脑子变得灵活起来，以后一定提拔。 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交稿的前一秒，李劲松又偷偷地将之前写好的报道换了上去。总编在审稿时并没在意，他认为李劲松近来表现得很听话很乖巧，不会再干出像之前那样愚蠢的事。 报道见诸于众，在全国引起了巨大的反应。s市黑恶势力浮出水面，其组织之庞大，犯罪方法之恶劣，从事非法交易之众多，让国人难以想象，居然在当今中国会有这样的黑恶组织存在？ 因为这篇报道人们记住了李劲松的名字，所有的媒体奉他为无冕之王，他北大的同学打电话过来称他为“媒体领袖”。 他的女友齐颖和他一起分享着这份荣誉的光环，她为自己的男友刚工作不久名声就响彻全国而感到无比的骄傲！ 就在他两沉浸在喜悦中时，深圳青蛇帮一场报复和杀戮的活动正在悄无生息地预谋着…… 第三章 我要你生不如死 华丽的大厅内烟雾袅绕，大厅金碧辉煌，正中央放着一张镶着九条龙图案的黄金制作的轮椅。 青蛇帮老大董霸天倚在龙椅上，嘴中叼着一根雪茄，坦露出上半身，身上是两条青蛇纹身。 “调查到那小子底细了吗？”董霸天狠吸了一口烟，朝站在下面的手下问道。 “老大，叫李劲松的这小子，从小就没了父母，一直跟村里的一个老头生活，上学上到初中，老头就死了。后来他还回老头家住，从此以后每个月会有人给他寄来一笔钱，他一直都靠着每月寄来的钱生活，不过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寄给他钱的人到底是谁……” “够了，让你去调查他，你就给我调查出这些？就告诉我他无依无靠，死了也无所谓？”董霸天显然对他手下最得力干将的调查结果很不满意。 “老大，是这样的，他还有个女朋友，叫齐颖，跟他是北大大学同学，就在市电视台工作，两人谈恋爱谈了四年，感情很好，准备近一两年结婚。” “有女朋友，感情很好，准备结婚。”董霸天四个字四个字地说了三个词语，将手中的雪茄猛地按灭在龙椅扶手上的烟灰缸里，从身边取过来两个大铁球在手中来回地把玩着。 手下跟久了董霸天，知道董霸天一出现这种动作，就一定得打开杀戒。赶忙会心地问道： “老大，您看是不是兄弟们出手把他做了？”手下边说边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做了？就这么容易？老子在s市这么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官的也好，富商也好，谁不给我董霸天面子？老子这么多年要了多少人的命，会多他一条？弄死他不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董霸天放缓了转动大铁球的速度，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继续道：“只是老子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自己漂白，被他这一篇报道一棍子打到解放前！就这么轻易地让他死了？” 手下眼明手快，知道董霸天这是要发号施令了，赶忙问：“老大，那您看……” “北大毕业的，书生才子嘛，让一个书生死太没劲了，人家骨头傲着狠，不把死当回事。我要他活着，要他生不如死，要他精神上受煎熬，要他明白跟我董霸天做对，跟青蛇帮做多，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 这一天，李劲松像往常一样在单位加班写稿。为了第二天能看到自己的报道见诸报纸，能在社会引起强烈反应，为了能通过自己的文字揭露现实还原真相，他经常废寝忘食地加班，乐此不疲。 从报社大楼走出时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他知道回去阿颖准又睡着了。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于工作，都忘了家里的“娇妻”。等这段报道跟踪报导完后，一定要好好地陪陪阿颖。 在出租车上，他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左眼一直不停地跳。他本以为是自己工作太累的缘故，也没当回事。 可回到家打开房门一看，阿颖居然不在屋里！这么晚阿颖会去哪？难道阿颖出事了？ 他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打她单位同事的电话，同事在睡梦中被吵醒，说单位晚上没有什么活动，阿颖下班就回去了。 “阿颖！阿颖！”李劲松疯一样的叫了起来，当记者的他一向理性清醒，从未像今天这样神智错乱。 就在这时，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来的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龙港大道钱家巷178号”，就撂了电话。 李劲松什么都没想，门都没锁，飞一样地跑出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龙港大道赶去。 快到龙港大道时，前方居然发生交通事故，路上车赌了起来。李劲松扔了一百块钱给的士司机，就疯一般地往目的地跑去。 钱家巷是个破旧的老区，越往里走越黑漆漆得一片。李劲松也不知道178号具体在哪，他就一直沿着巷子往前跑，直到他被什么东西绊倒。 他跌在地上，他感觉到他身下躺着一个人。 “阿颖！阿颖！”虽然黑漆漆得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肯定他身下躺着的就是阿颖。 “啊？血！”他感到手上滑滑的，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阿颖！阿颖！”他疯狂地叫嚷着，深巷里深夜里没有一个人听得见他的叫喊。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照明灯，他大脑几乎瞬间要爆炸。阿颖，阿颖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路边是她到处乱飞的内衣内裤，她的浑身都是血…… 李劲松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拿起手机。 “120，不，是110，阿颖已经死了，死了！”他神志不清地自言自语着，准备拨打电话。 就在他刚准备拨打电话的那一刻，警笛声响起了。很快事发现场被查封，李劲松被带带上了警车。 “阿颖！阿颖！”李劲松被带上警车时拼命地叫着。 ……………………………………………………………………… 密闭的审讯室内坐着两名刑警，对面坐着带着手铐的李劲松。 “我们希望你向警方坦白，争取最后一次从宽处理的机会。即便你不坦白，根据已有的证据已经可以认定你触犯强奸罪和故意杀人罪。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两名刑警中警衔较高的刑警对李劲松说道，另一名刑警专心地坐着记录。 “阿颖！阿颖！我不会杀阿颖的！我为什么要强奸阿颖？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天天住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强奸她？没有没有，你们骗我，阿颖没有死，阿颖没被强jian，你们骗我！”李劲松神情恍惚、神志不清地说着，每每说到激动处都会泪涕俱下。 “我希望你明白即便你现在装疯，也不代表你在犯罪时没有刑事责任能力，我们会指派专家对你进行精神鉴定，希望你不要存在侥幸的心理。！” 严肃庄重的法庭，审判长身穿法袍，敲了一下法槌，面带威严地说道：“……依法判处被告人李劲松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直到法槌敲响的那一刻，李劲松仿佛才清醒过来，在法庭上叫道：“我是无辜的，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慧眼中国’同事，我要他们在报纸上报道这件事……” 然后此时他的叫嚷是无力的，没有人理睬他。他报社的同事，他和阿颖之前的好友，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无辜的。 在监狱蹲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他惨遭狱友轮番地殴打。虽说在监狱不乏杀人犯和强奸犯，但是连自己未婚妻都强奸和杀害的人实在天理不容，连他们都有资格瞧不起自己。 他们每次残酷地殴打他时，还不忘骂道：“他妈的听说你还是北大才子，还写过什么轰动全国的报道？！真他妈的才子啊，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放过啊！我呸！” 他早已受够了这一切，习惯了这一切，直到有一次他实在被打得疼得剧烈，他才还击了一下。他的狱友开始有所忌惮，他们听说他神经质丧心病狂，他连老婆都敢杀，急起来杀了他们也不一定。 慢慢地，他的狱友不再敢靠近他，他们聚在一起，让他一个人呆在监狱的小角落里。 他什么也不想，他在等，他在等到阿颖生日到来的那天，吞个勺子或撞墙自尽，去给阿颖过生日。他答应要好好陪她过24岁生日的。 “李劲松，有人来探监！”狱警打开监狱门，带着李劲松走往探监室。 “他妈的，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来看他！”狱友们愤怒地骂道。 “李先生，认识我吗？”青蛇帮老大从身上掏出两张报纸，得意地笑道，他笑得时候满脸横肉都在晃动着。 “我是深圳晴天房地产的董事长，当然也是你笔下的黑老大董霸天，咱们不打不相识，今天来看看你，给你带来一份礼物。” “进来这么久，恐怕很久没读过‘慧眼中国’的报道了吧。最近‘慧眼中国’又出了两篇轰动全国的报道，反响不比你上次写我的那篇报道差啊。李先生过目过目？” 李劲松打开其中的一张报纸，报纸头条赫然写到：“北大毕业生丧心病狂，残忍奸杀未婚妻。” 他打开另一张报纸，报纸头条醒目地写到：“报社编辑收受贿赂，晴天董事长无辜受冤”。 他翻到对应的版块，上面写到自己接受另一房产商100万元贿赂，诬陷晴天房地产董事长董霸天是这次爆炸事件的幕后指使者。 “李先生，是不是想不明白啊？你好好想想，你从家跑出来的当晚是不是家里的门忘锁了？你到达现场趴在齐颖身上的时候是不是警车刚好来了？我的大才子，大文豪，这两篇报道写的怎么样？哈哈。哈哈！” “是你！是你！”李劲松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想过去撕了董霸天。 “李先生别激动，现在已经是无期徒刑了，再动手伤人，可就死刑了啊！” 董霸天凑到李劲松耳边低声地说道，“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本来强奸加杀人够你死一万次了，不过我不想让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着。我董霸天的对手怎么能这么快就死了呢？！哈哈，哈哈！” 董霸天大笑着走出了探监室，留下心在滴血的李劲松。是我害死了阿颖！是我杀了她！ 走回监狱的那一路，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狱友们以为他又犯神经质，远远地躲着他，睁大眼睛看着他怕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都是我害的阿颖，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不，我不能死！我死了有什么脸见阿颖？我要活着！我要出去！我要报仇！ 李劲松心理发生着巨大变化，一颗复仇的种子在他心里萌发，一个长远的复仇计划在他心中酝酿着、酝酿着…… 第四章 让从前见鬼去吧 逃出去，自己必须得逃出去！但是这里布置森严，怎么逃出去呢？ 而且自己逃出去又能躲在哪呢？逃出去杀了董霸天然后再回来坐牢？ 可是就凭自己别说杀了董霸天，能不能走到董霸天的门口都是问题，估计还没到他门口就又被抓了回来！ 难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李劲松不再沉默，他开始和他的狱友混成一片。他想进来的人多少是犯过事的，没准就有谁有路子带他出去，只要能出去，就有希望报仇。 他变得殷勤起来，每天为监狱里的兄弟们捶背捶腰。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他打听到监狱里有一个进来三年的人下个月就刑满出狱，此人之前一直从事带人越境偷渡工作，人称“蛇头”，被抓进来几次，但是一刑满释放，又会重操本行。 李劲松在一次集体劳动过程中，凑到蛇头旁边，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问道：“兄弟，出去以后还带路吗？” 蛇头警觉地望了望李劲松，被抓了几次，他已经不怎么相信身边的人，他怕李劲松是典狱长派来的卧底戴罪立功，便没正眼看李劲松，说道：“带路，带什么路！” “兄弟知道我么，我就是刚进来的那个奸杀老婆的，这一辈子是出不去了，所以想请兄弟帮个忙！” “帮忙？给你带路没问题，可是你怎么出狱？我没那个能耐带你越狱！” “这个我有办法，兄弟你只负责带路就行，带我出国，越远越好！” “好几年没干了，外面的线路已经被其他道的兄弟给霸占了，我只能带你去香港。” “行，就香港。” “我年纪大了，本来想这次出去就此收手的，出去做个小买卖陪陪老婆孩子，不准备再冒这个险。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我就再当最后一次蛇头，但是你要让我觉得冒这个险值！” “兄弟，你开个价吧。” “20万!” “20万？” “你好好考虑考虑，要是觉得不值或者拿不出这笔钱，那就算了，我不是在卖东西，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不过你考虑的时间不要太长，下个月12号我就出狱了，要是在出狱前没听到你的答复，这桩买卖就黄了。” “好，你把我送出境，20万就20万！” “你们两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一名狱警拿着警棍朝他们这走了过来。 “那下个月15号，你到岭弯塔等我，到时候你跟我会和，会和之后我去取钱，然后你带我出境去香港！”李劲松说着就和蛇头散开了。 这天轮到狱警第六小组值夜班，第六小组组长在监狱系统出了名的爱收点小恩小惠。等到他巡视到李劲松所在的狱间时，李劲松忙贴到门边，挤着笑脸对他说道：“陈警官，有话想对您说！” 陈警官已经习惯别人这样和他说话，因为这意味着别人有钱或其他好东西相送，便说道：“0083号，你出来！” “你小子有什么好东西要孝敬的？”一到没人的地方，陈警官就露出他的本色。 “陈警官，前两天我们集体掏咱监狱的下水道，我发现我掏的那个下水道下面居然有一根相当重的金条，我以为是我眼花，还特意用牙咬了一下，发现确实是金条，我估计是谁扔错了。我怕把它拿上来，最终会落到典狱长的手中，所以就还把它放在远处，反正是金子，水也冲不走！我上来以后，还特意在井盖上做了记号。” “你小子别跟老子耍什么花样，是不是嫌无期徒刑还不够啊？” “陈警官，我哪敢跟你玩什么花样，就是希望能孝敬到您，您能往上面说说话，别让我把牢底坐穿！” “算你小子拾抬举，走，跟我一起走，等我几个弟兄去淘金子去！” “陈警官这事让太多人知道不合适吧？您看呢？” 陈警官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道：“那好，你跟老子去，不过你要是敢跟老子耍花样的话，老子就当你越狱一枪毙了你！” “哪敢哪敢！” 李劲松走到下水道井盖时，指了指上面的刻印说道：“陈警官就是这个井盖下面，下面就是金条，如假包换！” “快把井盖打开！” 李劲松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井盖移开，顿时一股臭味飘了上来，陈警官用手迅速捂住了鼻子。 “陈警官，金条就在下面，你下去取吧！” “我操你妈，下面这么臭，你让老子下去，老子让你来干什么的？” “不过我双手双脚都戴上铐子，也不好下去啊，不然一定为陈警官效劳！” “我给你打开，你给老子下去，不过你可别给老子耍什么花样，不然我手上的枪可不是玩着的！谅你在下水道里也跑不到哪去！” 这个下水道原来和外界是不相通的，为的就是防止犯人通过下水道逃跑，也正因为如此，监狱方面才敢把下水道交给犯人们去清理。 李劲松先前在清理下水道时用铁锹挖过堵在面前的墙，他没想到那墙那么松垮不堪一击，他沿着挖通的过道一直往前走，居然发现下水道可以一直连通到岭弯塔下面的地下道。 李劲松拉着铁索一直往下，一下到下水道，他赶紧往岭弯塔方向跑去。 下水道污浊肮脏的水臭味让你难以呼吸，但是为了活着，为了复仇大业，为你让上天的阿颖死得瞑目。他像一条疯狗一样朝前一直跑着，没有停下一步喘气。 上面的陈警官见叫李劲松没有反应，气急败坏，正想举枪往下射击，但又怕引来其他狱警暴露自己，于是就一直瞒着不报，想等到明天早上倒班时把李劲松逃跑这事赖到其他值班组长头上。 等到监狱方面知道情况，李劲松已经和蛇头跑到深圳通往香港的丛林中。 ………………………………………………………………………… 李劲松从回忆回到了现实，对，自己逃出来了，自己没死！上天还不让我死！ 妻子被奸杀，自己远离他乡，为什么自己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就因为自己揭露了现实，报道了真相？ 为什么说真话、做好人会落到如此下场？！为什么报社、电视台、整个社会在自己遭诬陷时没有一个人出来为自己说话？ 精神领袖？独立撰稿人？与黑恶势力作斗争？无冕之王？让这些都他妈见鬼去吧！ 阿颖，你上天有灵保佑我吧！让我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等到我让那些该死的人都死了，我再去天上陪你！ 李劲松将身上沾满沼泽泥的衣服脱下来洗了洗，咬着牙用力拧了拧，然后毅然地向岸边走去。 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杀气，在河中每迈一步大腿都异常用力，他知道以前那个李劲松已经死了！在新的一片土地上，将会有一个新的人以一种新的方式活着！ 他上岸以后一直往前走，他已经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加上越狱、偷渡、和鲨鱼搏击这一切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已经饿得筋疲力尽，他现在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找一家饭馆，他必须得先活着！ 走了很远，他终于看到集市，集市杂乱不堪，破破烂烂，没有高楼大厦，只是一间间低矮的平房门面。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这是香港吗？香港怎么会有这么破的地方，感觉跟内陆北方的小县城一样？ 联想到自己跳到河里洗澡时看到的河边妇女洗衣服的场景，他更加不确信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 香港现在还有人在河边洗衣服？这是内陆农村才会有的情景啊！ 难道自己被蛇头坑了？当时跳下的湖的对面不是香港，是朝鲜？是越南？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集市上一家饭馆走去。无论到哪里，自己都要先活着！ 他刚走进饭馆就看到其中一张桌上围坐着七八人，桌上错落有序地放着几把砍刀。那些人看到李劲松进来，一齐打量了他一眼。 紧接着，李劲松听到门外的叫嚷声，“他在那里”，只见一群人手持长刀朝他的方向冲过来，李劲松全身痉挛起来： “难道，青蛇帮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逃出来的消息？董霸天始终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