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之第五元素》 第一章:前生 盛夏的午后热得人实在受不了。 知了被烤熟了似的在泊油路旁的树上狂叫,演奏着一曲令人烦躁的交响乐。细看之下,那斑斑驳驳的树枝也似乎随着炙热的空气而上下起伏,时不时吹过来的炙热的风也只是重新搅起一轮新的舞蹈。 一片枯黄脱水的枝叶承受不住烈日的暴晒,从树上脱落下来,正好被一个路人踩上,发出“吱”的轻响,仿佛是对炎炎夏日无助的呐喊,又似对踩踏者发出的最后一声抵抗。然而踩它的人并无任何反应,继续拖沓着步子沿着墙根走。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邋里邋遢的男人,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衬衫,裤子上膝盖的地方有好几个破洞,他拖沓着塑料鞋走在这无人而燥热的小巷,眼睛平视前方,像看远处又像看近处,眼里似有也没有这片街巷,或者树枝和树干,或者这炎炎的夏日。他的嘴唇干裂,微微半张着;尽管他手里拿着一支喝净了的空酒瓶,但也好像并不渴似的,只是一味的往前走,额头的汗珠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淌,像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脚步。 市政公园边的一片地基正在拆除,各种施工警告标语贴满了墙壁,太阳火焰般灼烧大地,晒得这片废墟铄石流金,知了在两旁的树上嘈杂的叫着,墙皮从残桓断壁上一点点剥落。 就是在这样一个暴烈的午后,灰色的身影踏进了这块荒芜的地界,蹒跚着拐进了印有“危险勿入”的铁门…… 那一天,翎岚失去了工作。 虽然工作的薪资本身就不高,不过是一天三四个小时的加班,不过是天亮坐到天黑,然而当老板坐在那张红木做成的办公桌后用歉意的眼神看着他时,他还是明白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他被辞退了。 “唉……现在生意也不景气啊……这几年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勉勉强强也才能交得上员工工资,现在其实是迫不得已开始裁员啊!真的对不住你……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了。”老板叹着气把话说明白了。 翎岚当时嗫嚅了几声,抬头想表示着什么:自己的业绩每到月底都有完成啊;这么多年在公司从来兢兢业业,没有早退没有请假——但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给吞了下去。 他本来就不是善谈的人,在公司从来都是默默无闻低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上司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做得多了也没半句怨言。上司批评就听着,上司开心就开心,上司殷怒就埋头,这一直是自己在公司的做人准则。因为他显得木讷,公司上下也都没怎么在意他,不过这倒正和他的心意。 其实老板一直都不喜欢自己,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从小是在孤儿院里长大,最不会的恰恰是人际沟通。有时候他都讨厌这个倔强,死脑筋,做事一丝不苟却又不爱交流的人。他记得曾经在书店看过一本书上说,“所谓情商高,就是会说话。”他觉得说的很对,活在这个社会上,不会说话的人都没什么前途。 他就是这种人。 尽管他也知道这样的人很无趣、很衰、很失败,但他想改变也改变不了,当从孤儿院走出来的那一刻时,他就注定是孤独的一个人慢慢行走。 这样他只能看着周围的员工在嬉闹中和领导打成一片,过节的时候领导手里总有两盒礼品。 所以他才会站到这里觉得嘴巴酸涩,他也想不出任何补救的办法。 第二天翎岚带着自己的私人物品离开了公司。 连带着几千块钱现金,也许是心有不忍——老板直接把上个月的工资结了,走的时候还大度地从包里抽出几百块钱来交给他,像是有点可怜他似的说:“多余的我就不说了,这几千块钱是你在公司里应得的,希望你以后能找到适合你的工作。”最后老板拍拍他的肩膀让保安帮他抬那一堆堆的箱子。 他回到家后感觉胸里淤积的痛苦像要决堤似的喷涌而出,但是又没有哭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桌子上留下的那张小纸条——她也因他的无能和孤郁而离开了。 …… 翎岚已经走累了,从城北走到城西,尽管走过了五条街区,他还是觉得周围寂静的可怕,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存在。 “现在只有它才能配得上我身上的颜色,可惜连它也要消失了。”翎岚看着左侧靠墙根处几乎变成一片瓦铄的地基,还有部分残桓的墙体微微能看清当年孤儿院的影子,几乎面目全非了。这里原来曾是翎岚生活过的孤儿院,经历了十多年的跌宕,现在也成了危楼。曾经作为收养孤儿的院落现在也只是残桓破壁一片。听说这片地基拆掉以后会被修成商业大楼,明明只有它才能配上自己,像写在他脸上的渺小卑微一样,然而再过不久连这块废墟也将荡然无存,变成一栋栋豪华的商业楼。楼下会有保安日日巡逻,地下修造车库供各式各样的车子出入其中,有漆成金框的玻璃门大开大合,门口还有物业公司的人站岗放哨。 他能想到这些,看到这个城市繁华的景象不难想象到这一副画面,时代在进步,这里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能容纳下他的地方了,正像这片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破烂地基,十几年前的老物。翎岚摸了一把烂墙上的灰泥,愁着眉头笑了下,这真跟自己衣服的颜色一个样呢。 他手里拿着那个喝干净了空酒瓶,背着身子靠在一片破墙上,慢慢滑着蹲下来,头顶的烈日使他感到手里的酒瓶微微发烫,于是他随手把瓶子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酒瓶划出一个弧线砸碎在远处的灰墙上。他的心里空落落的,手指因脱力而发出呻吟。 他盯着废墟,时而愤怒时而悲伤,但都不强烈,只是一种空洞没来由的感情,既找不到由头,也找不到对象,他想发泄一下,对自己命运,对自己的身世,但怎么思考都不得要领,因为这些都不是人为的,要发泄也只能怪自己生的不好。这样想了一歇他的心就凉了下来,死亡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里环绕,酒能使他麻醉,但在晕眩过后却使人伤痛加剧,既然酒不能解除痛苦,那么死亡总可以。 “但是总是,好不甘心啊……”他说着,像是要睡着一样,睁着的眼皮慢慢隆拉下来,直到一抹灰云掩住了太阳。 路过的人偶然有看到他的,但他们不去深想,也许是个工人呢也说不定。但他们却不知道在这样一个毒辣的太阳下有哪个工地还会继续施工。他们还有自己下班后的时间要休息,和孩子团聚的时间,和朋友吃饭的时间,哪有心情去关心陌生人呢? 闭着眼睛的翎岚感觉石头有点硌脚,于是挪动身体想要坐得舒服些。 直到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的脚步走近,他以为是哪个工地的工人,所以并未在意,继续呆在这毒烈阳光照射的墙根下。 脚步声走近停了下来,翎岚并没有睁开眼睛。 “你想要报复么?”来人说。 翎岚“唔?”了一声,歪斜在肩上的脑袋抬了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来人无语了,过了半饷都没说话,似乎在酝酿说辞。随后翎岚感觉身体被推了推。 翎岚睁开沉重的眼皮向上望去,恍惚中看见一个人影,那人虽背对着太阳站立,但太阳的光线仿佛穿透他的身体,从阴影中照射过来直刺他的眼睛,翎岚才睁开的眼睛立马又闭上了。他相信自己做了一个梦,睁眼看到了幻像。但阴影却说话了,还是那句同样的话。 “你想要复仇么?” “向这个世界。”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在恍惚中翎岚站了起来,他转身面对着这个不厌其烦问自己话的人,觉得这他模模糊糊的脸有点儿熟悉,仔细一眼,赫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位辞掉了自己却又在走时假惺惺掏钱的中年人。翎岚怒气冲天,没想到他居然尾随着自己,刚伸手要去揍他,但奇怪身体怎么动不了,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跟着我?”翎岚涨红了脸,气愤的问道。 “不干什么,只是问你话你一直不回答。”上司胖乎乎的下把抖动着,眼睛里闪着揶揄的光。翎岚正想张口,上司却抢先一步说道:“难道你不想复仇吗,翎岚?” “复仇?”领岚气哼哼得说,“复什么仇?是把你这个家伙修理一遍吗?那样我倒是挺乐意的。” 胖乎乎的上司听了似乎变得很无奈,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不是说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听了我的话很难受?当初你辞掉我的时候怎么就没问过我的感受呢?” “不是为这个,”上司叹着气说道,“是你的愿望太浅薄了,是我让你丢掉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的工作,你不想杀了我?你父母生下你就把你抛弃了,你不觉得他们不负责任?当你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孤儿院里的大人小孩都不愿意接近你,当你是个孤僻的怪人,你不觉得委屈吗?” “你,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些的?”翎岚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你不想复仇吗?对这一切,这么多的不公平!”上司没有理会翎岚,自顾自的大声说着,脸色显得很狰狞,“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为什么是你被父母抛弃?为什么是你孑然一身?为什么是你三十多岁还一无所有?” “你,你为什么……”翎岚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这些话感染了。 “所以呢,你怎么会不想复仇呢?难道你就认命这样委屈的过一辈子?”上司平静了下来,带着循循善诱的口气说道,“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些愿望,过上自己喜欢的人生,帮你杀掉你讨厌的那些人,怎么样,同不同意?”他朝翎岚伸出一只手。 “同,同意什么?” “复仇,杀掉我,还要杀死这个世界。” “我不明白。”翎岚摇了摇头。 上司的眼睛盯着翎岚看了好长一会儿,终于,似乎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行,你太软弱了。”他喃喃说着,眼色忽然又转为狠厉,“那么,只有让你去死了,这两样你宁愿选择后者么?” “死?”翎岚半天才理解了这个词汇。“死也不错啊。”他看了看周围青灰色的天空,眼神黯淡,“我本来就没什么生活的理由了,我的生活和未来早就是一潭死水,活着和死没什么两样。” 上司看着眼前的翎岚,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心有不甘,但知道毫无挽救的方法,终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既然选择了死亡,那就不免彻底一点。” 翎岚正想问什么意思,但上司突然朝后退了几步,四周本来青灰色的天空突然变得无比璀璨耀眼,阳光从正前方笔直的照射过来,就连上司的脸都看不清楚了。翎岚最后想问他到底是谁,但却没有了回答,金色耀眼的光从正面照射着,翎岚已经看不清上司的身影了,仿佛他正在远去。 背后出现了一堵墙,翎岚靠着墙根坐下,忽然感到全身上下都很累了,趴着脑袋睡着了。 远处响起渺远的歌声,丝丝缕缕,飘荡在翎岚耳端——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太阳的第一抹阳光从地平线钻出时——翎岚醒了过来,他是被晨雾冻醒的。 昨天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个梦,公司里老板怜悯的眼神,走在街上周围人们冷漠的脸,回到家妻子留下的信。他只觉得周身肌肤仿佛被撕裂一般,然而都比不上心灵深处的疼痛。 “也许是幻觉吧!”他感觉一条无形的大蛇正把他拖向深渊。 翎岚抱着双臂,瑟缩着朝前面走去,这地方离自己出租屋只有不到一个街区的距离。 不久之后,他颤抖着走到自己楼下艰难的爬上楼梯。当他打开房门已经冷汗直流,感觉骨头钻进了无数小蛇在不停撕咬,然后一头倒在床上昏厥过去。 四周又响起了不久前曾环绕于他耳畔的歌声,那声音笼罩整个房间,一切又都带着梦幻般瑰丽的色彩。 他不觉得寒冷不觉得饥饿,他的身体在歌声中幻化出光彩,骨头在发出“咔咔”的响声。这些他都无从得知了。四周的歌声再次萦绕,仿佛千百个天使魔鬼的齐声吟唱: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第二章:今世 翎岚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坐在一艘深潜器狭窄的舱室中,舱中布满许多操作不明的仪器,舱的两面有几十毫米的树脂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许多怪异的小鱼露着牙齿游曳在深潜器外面,四周发出东西啃噬的声音。 翎岚感到很茫然,同时还有畏惧,扭头看见身边正站着几名少年。 他急忙凑过去问:“什么情况?”但身边的青年对他的问题不理不睬,几乎毫无反应——就当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正和其他几名青年紧张的说话。 突然画面转变,一道白光闪过。翎岚发现深潜器变成了一间没有窗户的黑暗房子:一侧的墙壁放着冰冷的铁架,上面还有斑驳的血迹;正对着的一闪铁门上了锁,栏杆外的过道漆黑冗长。 “有没有人啊!”他大喊道,奇怪于周围事物不停的变换。 过道的灯闪了一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穿白色的病服,手指因捏紧铁杆而冻得通红。 过道里的冷风吹了进来,翎岚打了个寒颤,他看见远处飘来了一些白色的影子,他把脸贴在铁栏上想看清楚那些影子是什么,同时大喊:“我这是在哪儿?你们是谁!” “安静!”白色影子突然说道。 虽然人影的脸被黑暗遮蔽,但不知为什么,翎岚总感觉那些影子在对他笑,张开嘴巴露出狰狞无声的笑。 影子在靠近,翎岚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子,是一些男人和女人,穿着白色大褂,像极了医院里做手术的医生。 他们不停地叫一个名字:“安东。”他们围在翎岚的铁栏外朝房间里望,“安东……安东……安东!”露出的牙齿上沾着鲜血,他们对着他叫喊,不停叫喊那一个名字,一声又一声。 翎岚用手捂住耳朵,他想说自己不叫安东,他们认错人了,但心里又涌上一股难言的恐惧,“不是我——”他朝他们大喊,“你们认错人了!”说完倒退着朝后跑去。 那些白大褂身影的人追逐着他,如同幽灵般穿过铁门,张开大嘴像要吃人的梦魇。 翎岚转身拼命跑起来,前面却飘来一团黑雾,他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自己的脚被绊了一下。他后仰跌倒,滚到了一滩粘稠的血水里。 不知什么时候,刚才的房间消失了,此刻他脸对着的是猩红的天空,太阳像一个血球,却没有丝毫温度投射下来,周围的世界一片青灰,刺眼的硝烟和血腥味扑鼻而来。 翎岚原来躺在一个血坑里,他转动眼珠,只见周围到处都是人类和巨龙残破的尸体,地面龟裂开来,布满了破碎的裂痕和坑洞,洞里面都是和翎岚身下同样颜色的血水——这里已经变成了战场。 远处传来人类的嘶吼和巨龙的咆哮,还有不时发出的爆炸气浪。土屑石块纷飞,地面微微颤抖。 血坑中的翎岚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苍蝇烟雾似的落在堆成小山的白骨尸体上。 翎岚仰面躺在血坑了这才发现一动不能动。“我这是死了吗?”他心里一惊。 当他的恐惧带着愤怒从心中升起时,翎岚竟能从血水中坐起了。他的一只眼珠掉落,眼眶里有血红的蛆虫正探头探脑——他半个身体竟已腐烂!身上血水里乃至周身一切地面的尸体上都爬满了蛆虫。 翎岚哀嚎一声。 任何人,哪怕是最勇敢的壮士,最豁达乐观的智者,在面对死亡时都有着天生的恐惧,即便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他从地面跃起,伸出的手臂俨然已是白骨,他惶恐的抖落这些爬满身躯的恶心蛆虫。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那咆哮声带着爆发的气波向四周侵蚀扩散。天光消逝,黄沙漫天,翎岚被扩散的气波震的跌倒。他朝声音源处看去,只见一头浑身鲜血的巨龙正张开破损的膜翼,头颅朝天,周身包裹在波浪形的介质中,青色的火焰从龙嘴里喷出,凡是接触到的一切都被融化,四散而逃的人瞬间被烧成灰烬! 翎岚捂着脑袋趴倒在血泊中,海量的信息冲破他的大脑钻入他记忆,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甚至双眼都变得血红了。 周围的一切又变了,翎岚的身体愈合了,白骨的手臂长出了新的血肉,眼窝不再深陷,感觉从那一刻开始,他周身都沐浴在一种冰冷又狂暴的环境中,他的身体以及周围的空气,随着他疼痛的大喊而缓缓颤动。 一种古老而可怖的力量只配了翎岚的身体,他不能停止,不能动弹,只能看着毁灭的火焰燃烧这个世界。 “啊啊啊!” 翎岚从床上猛地坐起来。 “呼——呼——呼……”他喘着粗气,眼神涣散脸色煞白,一直盯了对面墙上的挂钟很久才从呆滞状态中清醒过来。 “原来是个梦啊……”翎岚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用手揉搓着僵硬的面颊。有那么一瞬间,陈旧的挂钟使他想起了妻子——那是他们庆祝结婚时一起从商店买回来的,虽然花不了几个钱,但也象征着他们曾经互相拥有所代表快乐时光的记忆。 “也许是因为她才做这么可怕的梦吧。”他嘴里喃喃说着。一把扯掉被汗水浸湿的衣服。 翎岚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忽然从房子里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窗外的阳光炫目迷离,带着异样的光彩,照在褪色的墙皮上却带着玫瑰般的红色。 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随手摸了摸,这才发现几天没打扫的墙壁竟然异常干净,正午炙热的阳关照进屋子却看不到一粒空气中的灰尘;仔细观察,整个房子好像变得——异常干净? 所有的污迹都不见了,空气里没有一丝杂味异味——这太诡异了,要知道任何房间都或多或少带着自己的气味。 然而这气味却消失了。 翎岚用力拍打了下自己的面部,心想可能是因为头痛或者没吃早饭的原故,要么就是他失去了嗅觉。他从床上下来走进浴室,准备先冲个澡。 虽然现在是中午,但翎岚还是一点都不觉得饥饿,淋浴喷头的水带着往日的记忆从头顶直淋下来,他感受着回忆的痛苦把自己包裹,眼睛闭着思考今后的打算。 他失去了一切,四十多岁却依然没有任何方向,甚至失去了年轻时的勇气和信心,没有钱和年轻时的精力又能做成什么呢?他已经成了一个孤独的老废物。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再一次想到了死。然而抹完脸翎岚却愣住了,手上那种异常光滑的感触就像另一个人的脸。 “怎么回事?”翎岚转身朝镜子看去,他明明记得自己有几天没有刮过胡子了啊。 “我胡子呢?” 他朝镜中的自己看去,忽然张大了嘴巴。 镜中是一个皮肤白皙,黑发长的遮住眉,瞳仁漆黑闪亮的少年。 少年正张大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 “天哪!”翎岚失声惊叫。 镜中的少年模仿他做着一模一样的表情。鉴于刚才他同样做过的无比真实的噩梦,于是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想让自己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啪!” 火辣辣的痛感从脸上传来,翎岚捂着脸颊蹲下了。 “这一定是个梦,这一定是个梦,没错,都是因为我被辞掉了工作所以精神恍惚造成的!”他又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希望从镜子里看到那个颓丧的中年大叔。 然而镜中的少年漆黑的长发披散,右手捂腮,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大睁,活像刚吃下了一只死苍蝇。 翎岚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鼻息使得镜中的自己越来越模糊。 “幻觉,一定是幻觉!”翎岚惊慌失措的擦拭身体,脚在地面滑了一下,额角在镜子上撞破——这些他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快点穿上衣服好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他感觉镜子里随时有白大褂的影子钻出来咬他。不知何时,在四周飘散的如梦幻般的水雾当中,他的身体开始缩小,肌肤变得如少年般光洁,手臂肌肉在皮肤下隐现。 站在浴室外的走廊,翎岚的嘴张成大大o形,所有的东西都变了,不光是他的身体,房间的床、沙发、桌椅、甚至灯泡都变了——翎岚只是呆呆盯着头顶那扇发橙红色微光的水晶吊灯。 视线沿着羊毛铺成的华美地毯向前,一直到达刚才他才起来现在却变得豪华无比的大床前。 在水晶灯柔和的光线下,翎岚清楚看到一个女人蜷缩在雪白的被子下,那黑色的长发如丝绸般轻泻在枕边…… 翎岚焉了一口唾沫,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在还没有分清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时,翎岚没有仔细思考现在所面临的状况。也许他已经死了,现实中他倒在床上喘着最后一口气,梦境中的自己是一位皇帝,摆脱了赤贫和孤独,那奢华大床上躺着的是他的王妃,无时无刻等着他的幸临。 他凄婉的想,既然连耳光都扇不醒了,那么现实中的他也许已经死了,在虚妄的快感中步入天堂。 翎岚叹了一口气,只有这个才能说得通眼前的景象了。 翎岚迈着哀婉的步子,缓缓走进挂着紫纱帷幔的大床。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位公主如瀑布般的长发。 然而公主掀开被子,露出雪白的大腿。 翎岚的顿感窒息,头脑一阵晕眩,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公主的玉足横扫,极精确又生猛地踢中了脑袋。 翎岚惨叫一声,以体操运动员都难以模仿的高难度动作完成了空中转体540度翻滚,那凄厉的声音微微颤抖,刺破空气和墙壁在整栋大楼里回响,经久不息。 天旋地转下,随着“咚”的一声,翎岚脑袋重重撞击在地面上。 第三章:酒德麻衣 “呜!”翎岚双手捂住鼻子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感觉自己鼻梁被撞断,舌尖窜起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翎岚勉强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雪白的玉足,顺着双脚往上,是光滑细长的小腿,再然后是白色的睡袍裙摆,顺着裙摆往上,依稀可以看到缝隙中偶尔晃动的白腻的大腿……翎岚还想往上看,突然听到一声冷哼,雪白的小腿飞来,猛然踢中翎岚的肚皮。 “哎呀!”翎岚竟像个皮球那样直直朝后滑了两三米远。 剧痛袭来,翎岚的眼泪混合着鼻血满脸横流。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听着女人脚步声逐渐毕竟,却没有力气抬起头了。 酒德麻衣看着倒地不起,因为这两脚痛的浑身抽搐的陌生少年,最开始从床上起来的惊悸变为了诧异,然后又逐渐变成了警惕。 “起来!”酒德麻衣大喝道。 翎岚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大腿,一只手捂肚子,他感觉自己的内脏似乎在刚才的那一击中完全破碎,只留下这具躯壳还在苦撑。虽然听到了酒德麻衣的话,但嘴里腥甜腥甜的,话都说不出来,哪来的力气站起来? 酒德麻衣更疑心了,这个倒在地上的人看起来无比脆弱,他是怎么潜入自己的房间的,自己每次睡觉前都要精心布置好几个“蝴蝶”,除非是言灵很特别的混血种,普通人是绝不可能进来的,可他居然被自己一脚撂倒了。难道是装的?不对,他都走到床前了有什么必要再装?还有……酒德麻衣紫色的瞳孔在翎岚身上反复打量,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脚下这人几乎没穿衣服,浑身上下雪白的一片,这就是为什么他走到床边却没有杀自己的原因了,他没有武器! 酒德麻衣越想越后怕,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难道他想……靠!想到这里她雪白的脸颊猛地涨红了。酒德麻衣飞快地从睡袍紧贴着大腿的地方抽出一把肋差短匕,上下嘴唇咬在一起,紫色的眼瞳里怒火烧腾。 翎岚感觉又被踢了一脚,身不由己地仰面朝上躺着,视线也终于捕捉到了女人的全貌: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及腰,白色的睡袍包裹着丰满的身材,肌肤光滑细腻,微微上翘的嘴唇使人感觉似笑非笑;如同少女般精致的脸蛋上还有一双醉人的紫色眼睛。他看着这双眼睛,这双眼睛也正盯着他看;表情凶狠,目露凶光。此刻他看清了站着的女人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仙女一样,眼神呆滞,完全忽略了她厌恶的表情。 刀光一闪,一柄闪亮的匕首瞬间贴在了翎岚的脖子上。 “诶诶诶!”翎岚叫出声。 “闭嘴!”酒德麻衣怒不可遏的叫道。 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卡在翎岚的脖子上,他从没经历过这类事情,只觉得冰冷的刀锋贴在脖子上,哪里管酒德麻衣说的什么,只是一个劲嚷。酒德麻衣气恼已极,伸手“啪”的打了翎岚一个耳光,“叫你闭嘴,没听见么!”另一只手上的刀更紧地贴在翎岚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几乎压出了血痕。 “我,我,我……”翎岚挨了这一下耳光才收住嘴,只觉得被打的半边脸火辣辣疼,耳朵一阵嗡鸣。“你是谁?” “来做什么?” “有什么目的?” “谁派你来了?” 酒德麻衣连珠炮似的问道。她单膝触地,墨色的几乎垂到地面,紫色的眼瞳紧紧逼视着翎岚,心想他只要敢说一句假话直接就一刀做掉。 翎岚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被一连串的问话惊到了,嘴唇抖索着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叫翎岚。”酒德麻衣皱了皱眉毛,匕首贴的更紧。“你骗谁呢?翎岚是个名字?” 翎岚看见她不信,有点发急的说:“我真叫翎岚。” 酒德麻衣冷笑了一下:“我管你叫什么,你先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本来就在这里的呀——斯!”翎岚正说着,结果被压在脖子上的匕首割伤了,疼得他倒抽冷气。 “别想耍花样,你以为我好骗吗?”酒德麻衣冷哼着说道,手上放松了一些,“这房间我布置了那么多蝴蝶,你是怎么进来的?” “蝴,蝴蝶?” “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我,我是这里的租客啊!刚刚我就进那边洗了个澡,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环境就变了!”翎岚急切地辩解道。 “呵呵,还狡辩?”酒德麻衣被激怒了,冷笑了一声,翎岚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一刀扎在肩膀上。随后她手腕一动,匕首又在翎岚肩上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流出来。 翎岚一声惨叫。 “别装了!”酒德麻衣露出厌恶的表情,甩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能在不知不觉中潜入我房间,还想乘机爬上床?”说到这里酒德麻衣脸有点红了,从生下来到现在,她还是头一次差点被脱光了衣服的男人给……心中猛窜起一股耻辱感,要是让薯片妞知道了这事可不得了,还有那个可恶三无少女,说不定她都会歪着头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呢!靠!想到这里她的羞耻感瞬间爆棚了,恶狠狠骂了一句,伸出手照着翎岚脸颊就是一通左右开弓。 于是,房间里立刻充满了节奏平稳,速度欢快,音调忽高忽低的掌击脸部的声音,其间还混合着翎岚呜呜咽咽的惨叫。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酒德麻衣打累了,伸手捋了捋散乱的长发才舒了一口气,把心中淤结的苦闷一股脑儿吐了出来。此刻的翎岚俨然已经被打晕了过去,两边的脸颊肿的老高,完全看不出原先应该有的英俊相貌了,像是十几分钟里胖了几十斤。 酒德麻衣站了起来,她揉着自己酸疼的肩胛骨,一边光着脚在地上走,一边看着这个少年模样的潜入者沉思,杀还是不杀?经过刚才的一番拷问,她基本知道了这个少年并不是一开始猜测的那种混血种。但他既然不是混血种,又是靠的什么成功接近自己的呢?问是问不出来了,她又不想这件事被薯片妞知道,何况他既然能不知不觉的接近她一次,那也许就有第二次,所以还是杀吧!想到这里酒德麻衣捏紧了手里的匕首。 酒德麻衣朝失去知觉的翎岚走过去,一阵微风从阳台那边吹来,她的衣袂微微飘动,露出里面大片肌肤,脸被长长的流海遮的看不清眼睛,但动作丝毫不犹豫,走到翎岚面前正准备一刀杀掉他。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酒德麻衣突然凝住不动了,她朝床头看去,那里一只小巧的手机正亮着屏幕闪烁着。女人看了翎岚一眼,朝床边走去,拿起电话。 “喂,什么事情?我是在酒店……怎么了?马上动身!可是我这里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嗯嗯嗯,知道了!”她心虚地瞥了一眼翎岚又转过头去。“好啦好啦,我马上过来。成天就知道让我给你们跑路,腿都跑粗了……”说完挂断了。 翎岚肩上的血在不停地淌,他脑子晕晕乎乎的,耳朵里缥缥缈缈听到一些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再过一会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酒德麻衣挂了电话就换起了衣服,带血的匕首被扔到桌子上,翎岚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再解决他。 睡衣如羽毛般滑落,衣服下的肌肤雪白如凝脂,酒德麻衣迅速地换衣服,穿起了酒红色的外套。翎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点都没睡好。”酒德麻衣嘟囔一声,穿好衣服径直朝着房间一侧的走廊走去,她要去取几处地方的“蝴蝶”。 路过浴室门口时她偶然朝里面瞟了一眼,立刻就僵在了当场! 浴室灯没关!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不关灯的毛病她也经常犯,不值得这样大惊失色,嘴巴张成一个o。 此刻浴室里湿漉漉的,门缝间烟气缭绕,一股子男人的味道扑鼻而来。 酒德麻衣有点心慌,她急忙朝浴室走去。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满浴室的白色雾气扑面而来,打开玻璃门,门后面赫然挂着一条灰不溜秋衣服和裤子。 酒德麻衣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她看着浴缸里蒸腾着雾气的洗澡水,心里仿佛有一架轰炸机飞过。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竟然真的在这里面洗过澡!我聋了吗?天哪!她从小就在日本学忍术,别说是洗澡声了,就算是在浴缸里悄悄放水的声音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睡觉从不睡死,几乎总是竖着耳朵,就像是翎岚从过道靠近床边一样,仅仅两三秒她就清醒过来了,当时他可是光着脚走在地毯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酒德麻衣真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要么就是她耳朵聋了。然而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男人讲也是实话!他确实是在浴室洗了个澡,然后直接就走出来了,而这一切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这,耻辱啊……”酒德麻衣感觉自己捂着的脸在发烫。 几分钟以后,当酒德麻衣出现在翎岚旁边,她最终收起了匕首。她很想再详细的拷问一下他怎么避开她“蝴蝶”的,但是想到自己时间紧迫,她还是放弃了。 “先放你一马,但是你终究跑不掉的。”她说完在翎岚后脑打了一记,确保翎岚昏迷后,从行礼箱里取出一个枪状仪器,将“枪口”对准了翎岚大腿后部开了一枪。看见翎岚腿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后,酒德麻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后她收起东西走出了房间。 出门之后她打了一个电话。 第四章:被捕 三十分钟前,一架飞往美国伊利诺斯州的湾流飞机从香港机场起飞,恰好路过翎岚所在酒店的上空。 三十分钟后,翎岚被匆忙赶来的警察当场抓获,那时他还头晕脑胀的将醒未醒,直到被警察用手铐铐住,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关的门被警察踢开,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鞋印,而此刻整栋酒店都被震惊了,不管是房客还是服务生,全部挤在过道里。只见警察揪住一个少年,少年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住口!”一边的警察怒喝到,“给我老实点儿,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入室抢劫,你胆子可不小!” “你看我穿成这样哪里像抢劫犯啊!”翎岚叫屈。 “这更加说明你抢劫不成就对房间主人意图不轨!” “冤枉啊……” 翎岚还想挣扎,但两边的警察用力夹住他,还是一路押出了酒店,把他按进一辆警车里。 四周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指指点点。 然而此刻心情最糟糕的莫过于酒店经理了,他脸色由青转白,由白变紫,在看到跟着大群旅客从酒店里兴冲冲跑出来围观的服务生后,脸色变成了猪肝色。经理大吼一声,把远处几个警戒的警察都吓了一跳。“看什么看!没见过警察是不是?都给我滚回去!”经理一连声的咆哮喝骂。 围观的服务员顿时作鸟兽散。 这是香港著名的五星级酒店,然而居然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发生了“入室作案”这类事情,具体严不严重有没有财产损失还不知道,反正这件事情的责任最终还得落在他头上。 经理站在宽阔的酒店外面,看着几个警察连拖带搡的把一名穿的灰不溜丢的年轻人押上警察,几辆警车依次开走,扭头朝自家酒店大厅看去,已经有好几个住客站在柜台前要求退房了,心里默默滴泪;这还只是开头,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退房呢。这样想着往大厅走,那边还有几个警察留下查监控,找一些服务生做记录。 经理哀叹一声,这几天有得他忙活的了。正这样想着,迎面走过来一个警察,正是查监控的那位。 “您好,是黄经理吧?” “是我。” “监控我刚才已经查完了,你们酒店的安保措施做得还是不错。” 黄经理这话听了有点愣,心说这不是废话嘛,五星级酒店安保会会做不好? “可是我们刚才查阅了你们酒店的所有监控视屏,很奇怪,并没有看到犯罪者的影像。”警察有点年轻,说话的时候连比带画,“我想问问你们酒店的监控附和数量标准吗?” “这……”黄经理一听也有些懵,随后脸色涨红了,“我们监控都是按照最高的规格数量安装的,怎么可能查不到!” “那好,你来看,大厅走廊卫生间,包括挂在外面的远景摄像头都没有拍到罪犯的人影。” “这绝不可能!每一个出入口都有摄像头,全天二十四小时运作,没有一个损坏的,怎么会拍不到?”黄经理和警察一起来到监控室,里面早就有几个保安站着,黄经理问他们,也说是没查到,自己不相信,在电脑前坐了半个小时,所有监控器都查遍了,仍然没查到。 “这不应该啊!”黄经理气恼的一扔鼠标,怎么想都不得要领。此刻另一位找服务生做记录的警察也来了,看起来倒要老成一点。年轻警察把事情向中年警察说了,中年警察也很困惑。 “这真是奇了怪了,既然监控都在,为什么会拍不到?我刚才去问了,服务员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你再好好想下,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没装监控。” “真没有啊!”经理挠着头说道,“非要说一处那就只有酒店外墙上了,可我们酒店都是玻璃外墙,那人总不可能翻窗子进来啊,那可是在19楼!” “低层呢?” “都是大厅和厨房,那里都有护栏,他不可能钻进来。” 最终两名警察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不甘心再查了半小时监控也就悻悻走了。酒店经理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在更加上这蹊跷的郁闷事,走出监控室的时候脑子一阵阵抽痛,忙着又去柜台那边跟客人斡旋去了。 …… 警车飞驰,警灯闪烁,警笛拉起使得前面的车辆纷纷让过。翎岚坐在警车后座上,身边两个警车一左一右挟着他。最初时,他听着周围传来的哄哄议论并没注意,直到上了警车他的脑袋清醒了一点才骤然发觉,周围这些人和警察好像说的都是粤语。此刻惊慌错愕加上车子在路上飞驰,他想转头朝外面看一眼,看看是不是自己还熟悉的那个地方,然而飞速后撤的街景并没有来得及让他观看。他问了一句话,大概是什么自己也没有细想,但周围的警察都不理他,沉着脸目视前方,强健的手臂一边一个紧抓着他的肩膀。翎岚本来还想申辩些几句,喊几句冤什么的,现在也只能无奈的沉默。 车子拐到一条侧道,街边一道牌子上用繁体字写着“东九龙走廊”。 翎岚被押到了警察局,穿过大大小小的门和几条过道,他被带到了一处房间关押了起来,房间里只有一个桌子,两根板凳。 翎岚用手触了一下发烫的脑袋,直到现在他的脸颊还火辣辣的痛,右肩的伤口溢出的血把半个肩膀都染红,他脑袋晕眩了一下,赶紧找个板凳坐了下来。 翎岚等啊等啊,他想自己平白的变幻了模样,这些警察不应该这么笃定的逮捕自己啊,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头。翎岚苍白的脸缓缓靠在桌子上,仔细回忆起刚才发生过的事情,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离奇,离奇的简直不像现实,像在做梦。这一天里他所经历的比过去一年的还多。 正想的脑袋发晕的时候,门忽然开了,翎岚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梳短发长的很漂亮的女警察走进房间。 “你流了好多血,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女警察同情的看着他。 翎岚立刻站了起来,此刻的他状态非常不好,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倒,一边道谢就往门外走。 “先等一下,”一个男人从外面走廊插进来,“我先得问点问题。”男警察瞥了一眼女警察又乜了一眼翎岚,慢悠悠走到桌前放下了手里的纸和笔。 “可是你看他那个样子……”女警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警察打断了。 “—你先去做你的事吧,真有问题了再送医务室。”男警察挥了挥手,女警察只好无奈的关上门走了。看起来这人是她的上司。 “来,坐下吧,你看你流了好多血,不坐下来休息?”男警察说道,但话里毫无关心的成分,自己先坐下了。 翎岚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想把桌子上的表格狠狠拍在那人的脸上,但此刻他既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又不知道男警察为什么针对自己,身上还在流血,他从小怯懦惯了,最后还是瞪着眼坐了下来。 “姓名?”男警察冷淡的问道。 “翎岚。” “自己写出来。”警察把表格推到翎岚面前。“你看你这胳膊伤的,不要紧吧?”男警察装模作样的说道,语气却更像是嘲讽。“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去入室抢劫呢?这抢劫未遂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该不是知道要被抓了,所以打肿脸充胖子自己扮演受害者?”男警察讥笑的说道,“你看你这肩膀弄得,还真下的去手,厉害厉害!” 翎岚一边写一边听到他说的这些风言风语不禁愣了,原来他把自己当作那种经常进拘留所的流氓混混了。警察局对这种人一般是没有好脸色看的。 翎岚立刻急了,说道:“我没有入室抢劫!我是被冤枉的!” “每一个进监狱的人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男警察冷笑一声,一把拿过翎岚写完的表格看了起来。“名字:翎岚……有这个姓么?年龄:31岁……”男警察抬头看了翎岚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个惯犯,小小年纪撒谎都不带草稿的,看你这样子连十八岁都不到吧?”继续看,“住址:北京市……电话号码……没写。完全是在瞎扯!”男警察显得很生气,一把将表格揉成了一团,顺手丢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他站起来冷冷看着翎岚说:“你什么都不说是吧?你父母的联系方式呢?嗯,也没有?” “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冤枉的!不知不觉就进了房间。我父母……”翎岚本来还想辩解几句,但一听男警察问他父母,翎岚眼神黯淡了。 “不知不觉就跑去犯罪是吧?父母呢,也不想说?”男警察也不等翎岚说完,“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说,我们根据你的指纹也可以查出来!”他呼地站起来,也不管翎岚在后面呼喊,走出房间砰的一下关上门。 翎岚有些急,他本来想站起来,结果耳朵嗡鸣,两眼一抹黑又坐了下去。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很多东西没有问,比如说这是哪里,街上看到的九龙走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这样笃定自己犯了罪…… 由于受伤失血再加上他这好久都没有吃过饭,身上一股股寒意袭来,翎岚脑袋垂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翎岚听到开门声,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他感觉有人正推着他的肩膀喊他,于是费力的抬起脑袋。 “喂,喂!”王漫汀看见翎岚醒过来就不去推他了,“走吧,跟我到医务室去。”她瞧瞧翎岚的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要紧吧?” 翎岚艰难的摇了摇头,看见女警察转身立马站起来,谁知道刚往前走了一步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等醒过来时翎岚已经躺在了雪白的架床上,他愣愣的瞧着屋顶的天花板发了一阵呆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不,他只知道这里是医务室,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离床架远一点的地方有两个女人在说话,声音不是很大,像是在谈论他。 第一个女人问:“他怎么样?” “还好,不算很严重,输点吊瓶擦点药就行,就是伤的有点多,多半是青少年打架斗殴一类的。”另一个女人答道。“你从审讯室拖来的?” “对,说是入室抢劫什么的……不用打破伤风吗?” “不用打,要打也得给钱,这里又不是人名医院……你刚才说入室抢劫?这人看起来还不满18岁吧!”第二个女人讶异道。 “是啊,看起来好年轻……” “年纪轻轻就不学好!”第二个女人哼了一声。 “也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吧……” 过了良久没听见声音,翎岚抬起右手想揉揉眼睛,发现右手背上插着针管,末端连在一根输液管,还想再动左手,肩膀立刻传来一阵刺痛,翎岚不禁轻叫了一声。 “喂,他醒过来啦!” 顿时脚步声由远而进。 第五章:暗潮 窗帘“呼”地一下被拉开,显得有些昏暗的病房立时被落日的阳光照亮,一个梳着短发鹅蛋脸的女人出现在床边。 “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翎岚勉强点了点头。 …… 这是一处荒野的僻静木屋。 一名中年男子静静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的高山。 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中年男人说道。 一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疤脸男子走进房间向中年人低头行礼。 “报告政宗先生。”疤脸男子声音显得紧张不安,“他消失了。” 中年男人的眉头蹙了起来,他转过身来。 “消失了?什么意思?”声音中略带不满。 “今天早上我们例巡检查的时候没看到他,开始以为没事,后来影鹤觉得不对劲去查看才发现追踪器的信号消失了。”疤脸男咽了一口唾沫。 “伊鹤人呢?” “他现在正到处派人搜寻。” 中年人的脸沉了下去,“就是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从失踪到现在多少时间了?你们现在才告诉我?”他缓缓走到疤脸男面前,“你记得我当初是怎么花时间来培养你们的么?就为了看住一个手无寸功的普通人,你们却连这点都做不到,我很失望,很失望啊……” “我……我……”疤脸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你做错了事,我可以原谅你,让你将功赎过,但你违背了义理。”中年人微微摇头,“伊鹤不在,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知道!”疤脸男子忽然直起身子,眼睛里泛起可怕的光。 他扯掉自己的裤腿,一半绑住自己腕动脉一半用嘴咬住,然后抽出腰间的肋差短刀,一刀切断了自己的小手手指。 颤抖的吸气声,疤脸男人脸上的冷汗流出。他用手帕裹住自己的手指放在面前桌子上,向中年男人深深鞠躬。 中年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早就转身朝着窗外。 “你已经洗清你的了罪,接下来就是你洗脱我的耻辱的时候了。你和伊鹤出动所有的人,不分昼夜的搜寻,必须把他找出来,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你们两个就自裁吧。” 疤脸男打了个冷颤。 “是!” …… 两天之后,警察局居然把翎岚的资料调取出来的,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当时他已经被关进了拘留所,虽然他的身体依旧虚弱。 一日三餐吃的都很差,翎岚也并不指望身为囚犯他能得到多么好的待遇,就像那个令人讨厌的男警司说的“这里又不是救济院。” 即便这样,翎岚的身体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起来,每天早上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都能感到身体上的奇妙变化。 直到第三天他从镜子的反光中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变成了宝石般的钴蓝色。 在一次换药中,女医生偶然看见了他的眼睛不禁大吃一惊,随后整个警察局都惊动了,人们对未知的事物都怀着一种神秘的好奇,每天都有人跑到翎岚的拘留室来看他。 五天过后的一个晚上,还是那名男警司。 不知为什么,翎岚总觉得他对自己有很强的敌意,也许只是那怪异的毛对老鼠的仇视吧。 男人走进他的拘留房,把一份文件拿给翎岚,语气冷冷的对他说:“这文件上是你全部身份信息,你自己看吧。” 翎岚拿起来看,最上面是他的照片。 名字:翎岚 住址:北京朝阳孤儿院 年龄:17 职业:暂无 父母:无 “跟你自己所描述的相符合,不过地址你说错了,这就构成了欺骗。”男人冷冷的看着他,“别以为你是未成年人就可以为非作歹,等把你遣送回北京,你也要在拘留所待一个星期。” 此时的翎岚已经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他做的梦,什么酒德麻衣,什么穿越,都只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或者是上天对他的嘲弄? 他什么身份都想到了,却万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他还是一个孤儿,还能有比这个跟惨的遭遇了么? 不管是前生今世,他原来始终是一个人,始终孑然一身,想到这里他不禁凄楚的一笑。 男人忽然给他一巴掌,翎岚的笑声使他觉得受到了嘲弄。 男警司脸涨的通红,“笑,你还好意思笑?从北京跑到香港,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溜过来的,然后还入室抢劫,衣服脱光了也不知道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要不是当事人打电话,早就让你跑了。我看你就是白花了纳税人的钱,你这种人我一天不知道遇到多少个,不是看你是个孤儿,我早打死你!” 翎岚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冷看着他。 也许是这一巴掌使男人获得了某种精神上的满足,男人冷笑着走了,门在后面砰地一声关上。 …… 这一晚上翎岚没有睡觉,心中像是有熔火般的血水在沸腾,脑袋里错乱的思绪纠缠在一起,他只感觉脑门变得又窄又小,无数的东西要冲破大脑,强烈的疼痛开始发作。 他在地上抽搐颤抖,身上忽热忽冷,耳边好有奇怪的歌声飘荡。 回忆如潮水涌进他的大脑,男人女人的眼神,酒店的酒德麻衣,还有破碎的酒瓶,各种各样的破碎的画面转为一声声巨大的吟咏震破他的耳膜。 最后所有的动静化作了轻柔的歌声,像汹涌之后的平静的海面,歌声婉转如泣如诉,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一切,前生今世的一切,想起了在午后遇到的那个人,想起了如梦境一般的歌声,他的眼睛化作赤红,迸发出血一般浓郁的金光,他跟着沉寂千年的孤独一齐轻唱: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第六章:面试 坐在桌子前面的女孩清了清嗓子,重新把翎岚勾回到现实,刚才他的思路好像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翎岚摇摇头,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下一个问题:你相信超能力么?”女孩微笑着问。 “相信。”少年淡淡回答道。 “哦?”酒德亚纪倒没想到面前的少年回答这么干脆,稍觉意外的问,“为什么相信?” “相信就是相信咯,如果非得说出理由,那超能力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魔法,就像动漫里的虚拟世界,就是《龙珠》的龟波气功。”翎岚紧接着做了一个气功波的动作。 酒德亚纪的眉毛跳了一下。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没有了理想主义,理想主义是一切幻想的基础,失去的理想主义精神我们还怎样去创造发明?接着我们就会出去发明创造的动力,于是人类的世界就不会进步,社会不再发展。 “所以结论是不论魔法还是心意系统还是超能力,不管有没有,在人类的心中是永远存在的。” 翎岚面无表情的攥了一下拳,以示演讲的结束。 “好——吧。”领口塞着玫瑰红蕾丝领巾的女孩此刻看翎岚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中二少年。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微笑着说:“不过我们的问题是相信与否,并非探讨哲学层次上的感觉,您这样的回到并不太附和我们的要求。” “啊?”翎岚还是第一次碰到与原作不符的情况,微微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就是说,你有遇到或者体验过超能力吗?”女孩旁边的青年说道。 翎岚不说话了,他感觉这个问题已经脱离了原作小说的剧情范围。抬头看见酒德亚纪和叶胜都注视着自己只好说:“是的,我遇到过。” 酒德亚纪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接着说:“第三个问题: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忽然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 翎岚听见对话又回到设定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剧本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嘛!要是所有都朝着设定好的方向走,那这生活也就没了意义。 “我觉得两者都有,精神是带给我们欲望以及想象的,物质是带给我们切实的生活体验,这两者结合在一起才组成了我们现实中的一切,所以我觉得两者都很重要。在生活中我们也不是绝对的唯心唯物。”翎岚用这样的话把第三个问题敷衍了过去。 “所以你觉得我们生活中唯心唯物密不可分吗?”叶胜问道。他穿着和女孩一样的制式服装,是墨绿色套服,金边的领口。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世界上本没有绝对善恶,也没有绝对的对错,关键还是要看个人怎么想。” “你最后这句话反而像是唯心了。”酒德亚纪笑着,站起来和翎岚握了握手说道,“恭喜,您已经被卡塞尔学录取了。” “谢谢,谢谢。”翎岚虽然知道结果,但还是很开心,转身又跟帅气的叶胜握手。 “录取通知我们会在三天之内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送给你,到时候注意查收哦。”酒德亚纪提醒道。“我们送你出去吧。”叶胜说。 “哦,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问。”翎岚不动声色,把酝酿半天的话吐了出来。 “唔?什么事?”叶胜有点奇怪。 “卡塞尔学院开学时我可能暂时来不了,因为突然有事。”翎岚满脸惋惜的说道。 “为什么?”酒德亚纪在旁边问。 “额……”翎岚还没想好理由。 酒德亚纪和叶胜对视了一下,翎岚的身份是个孤儿,按理说他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虽然他的身份很干净,但面对这种没有道理的请求,卡塞尔学院是不允许的。 “这很难啊,卡塞尔学院的校规在这方面很严格,如果没有专门的教授或专员作保,开学的时候不来会做自动放弃处理的。”酒德亚纪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细心讲解道。 “好吧……”翎岚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这一段可以轻松搪塞过去呢。 “是什么事情呢?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为你作保的。”叶胜好奇的说。 “算了吧,我还是去算了,就是想多玩几天。” 两人顿时无语。 酒德亚纪和叶胜就住在这座酒店里,所以翎岚在走廊就和叶胜他们分开了,走到外面大厅,正好在墙角看到两名年轻的学生,一男一女,女的穿着深蓝色套裙,白色蕾丝边袜子和平底黑皮鞋,长相清秀;男的男的穿一身假阿迪运动套装,没精打采但腰杆挺得笔直,正背对着翎岚跟女孩说话。 “嗨!路明非。”翎岚走过去拍了下男孩的肩膀。 男孩吓了一跳,转过来看是翎岚,“哎呀是你啊!噢,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连拍自己的胸口。 “什么嘛……”翎岚白了路明非一眼,转头看见女孩正盯着他,于是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翎岚。” “翎岚……就是路明非经常在教室谈论的那个?”女孩听到翎岚的名字很感兴趣,只是第一次见到长这样帅的男生,脸色有些发红,握着翎岚的手细声细气地说:“我叫陈雯雯。” 路明非的脸皮抽搐了几下。 “咦,其他人呢?”翎岚环顾四周问道。 “他们来的比较早,现在都走光了。”路明非双手揣在裤兜里说。 “噢……”翎岚显得些微有点失望,他原本打算认识一下这些路明非班上的人呢。陈雯雯之所以还等在这里还完全是看在路明非面上。想到这里翎岚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问:“你们在外面等了多长时间了?” “十多分钟吧,怎么了?”路明非说。 “难为你们等我这么长时间,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一起去吃顿饭吧,我请客。” 路明非一听说是翎岚请客眼睛马上瞪得贼亮,说道:“好啊!”转头去瞧陈雯雯。 陈雯雯一听也想答应,但随即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去,我妈妈在家里把饭做好了,就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不好意思……”说完鼓了鼓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立即惹得路明非意马心猿。 “好吧。”翎岚也无话可说,“你住的远不远,用不用帮你叫个出租车?” “嗯,不算太远。”但程雯雯还是点头同意了。 “对了,那啥!”路明非一拍脑袋,“……我才想起来,我出门时婶婶还叫我买菜来着,叫我中午做饭时顺便给带回去,嗨,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路明非一看陈雯雯不去,立刻就想打退堂鼓。 翎岚猛地一拍路明非肩膀,掌劲儿大的让他痛叫了一声,刚想站远点结果翎岚的一把将他肩膀揪住。“菜有什么好买的,叫你婶婶自己做不就得了,难道我请客还没有你婶婶做的饭好吃?再说了你婶婶看到少了一张嘴吃饭,不得乐开花么?”一边手上用力。 路明非立刻疼得龇牙咧嘴说:“你这叫强买强卖!”看见旁边程雯雯捂着嘴笑,表情更加夸张。 翎岚在路边帮程雯雯打了一辆出租,随手丢给司机五十块钱,把司机乐的一连声说“谢谢”。程雯雯住的并不远,有点过意不去,倒是看得旁边的路明非直咽口水。把程雯雯送走了后,翎岚带着路明非跑到一家烤肉店吃纸上烤肉,途中还开了几瓶啤酒助兴。 直到两人吃完翎岚叫服务员算账的时候,路明非一看账单,居然花了三百多,吐着舌头说:“这一顿饭就是我半个月饮料加网费呢!” 翎岚耸了耸肩。 “对了,刚才你进去面试录取了没有啊?”看着跑去找零钱的服务员,百无聊赖的路明非问道。 “录取了。” “嗯——嗯?”正用纸巾慢慢吞吞擦嘴的路明非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录取了!”路明非直起了身子。 “对啊,录取了。”翎岚漫不经心的说。 “骗人的吧,连赵孟华都没录取会录取你?”路明非一脸不信。 “喂,你这是看不起我吗?好歹我也请你吃了一顿录取宴。”翎岚摊摊手无奈的说。 “真的录取了?”路明非还有点不相信。 “真的录取了。”翎岚肯定的回答。“我骗你干什么,对我又没有好处,人家说三天后通知书就发给我。” 到这时路明非也无话可说了,他只是使劲瞪着翎岚,看得他一阵发毛,眼睛里说不出的是羡慕还是嫉妒。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一样被录取了嘛——唔!” “什么,我也被录取了?”路明非听到这里有些愕然了,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翎岚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说胡话了?” 翎岚确实说胡话了。他本来不打算向路明非透露一起有关他的事情,但看到路明非的眼神话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这时才觉得无比后悔,可是话都说出来了也只硬扯到底。 “我不是胡说。”翎岚一本正经的说,“你真的也被录取了,只是现在通知还没有下来,不信你晚上等电话就是了。”说完靠在椅背上津津有味的喝起茶来。 路明非狐疑的看着刹时显得莫测高深的翎岚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这个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只要知道你被录取了就行。”翎岚缓缓得点着头,一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零钱一边起身。 走在十字路口翎岚拦下一辆出租车,帮路明非打开车门送他上去,随后甩给司机一百元钱转头对路明非说:“刚才的话你记在心里就是了,就装作你不知道,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如果你保证不说的话,我就把打车剩下来的钱送你做网费,你看怎么样?” 路明非看钱的双眼贼亮,一听就明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保证对谁也不说!”路明非举手发誓道。 翎岚含笑满意的点点头,合上车门目送着路明非的车子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十字路口的拐角。随着车子的消失,翎岚脸上的笑意逐渐减小,最终变得目无表情。 “这才是开始啊……” 第七章:计划 仔细算算,翎岚和路明非认识到现在,也快一年了,但路明非一直摸不透翎岚的身份;要说有钱那真的是“花钱如流水”(用路明非的话说),经常把四处混吃混喝过日子的路明非看得一愣一愣;可是在某些方面翎岚却又不舍得花钱,就比如说路明非都读得起的贵族学校(仕兰中学),翎岚却不读,跑到一个偏远的公立中学就读,然而房子又租到路明非旁边,叫“富山雅居”,上下学居然全部坐出租,光是来去的车费都看得路明非咂舌。 好几次路明非问翎岚,“你家里到底是干啥的?”翎岚以“开矿的”作答,这才把半信不信的路明非给糊弄过去。但实际上翎岚并没有父母。 不但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 此刻的翎岚就正站在自家租房的阳台上,身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好使夕阳的余晖洒落进来,把三层的复式公寓里外照得金光闪闪。 翎岚拿起小桌上的香槟呷了一口,看着阳台对面街道旁的救济院想心事,从中午和路明非分开后,翎岚就一直待在这里,倒不是为了看风景,也并无风景可看;他是为了一个星期以后的长江三峡之行提前作打算。 四四方方的小桌上摊开着一整张地图,上面各种山林河湖沟渠堤坝一目了然,其中最醒目的还是用红笔标记的几段长江江域。翎岚瞟一眼自己勾画的几处位置,大多都是在水坝的上游,其中几处他已经十分确定了,但原著里根本没有提到过,他又没有现场考察过,还不好说…… 他又喝了口酒,从24楼的窗户正好看见远处那栋几乎废弃的救济院,救济院周围竖起一栋栋玻璃大楼,越发衬托的它孤单,就像曾经的自己,一个在物欲横流的世界中贫穷无助的小孩。 救济院就是这辈子他小时候的家。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穿越前后的自己那么像,有时候都使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还是曾经的自己,虽然他十分反感这种错觉,但又毫无道理去反驳,现在的受制于人跟上辈子的窝囊实在差别不大……手机铃响了,翎岚低头一看,是他发来的,双眉立刻蹙起。 短信写道:“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以不被卡塞尔学院察觉为前提探索长江古墓——钱已汇入。 “知你好运。” 翎岚咬了下牙,手指死死按住屏幕,尽管从他苏醒过来到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继续扮演着“曾经”的样子,但每一次接收任务,他还是不免紧张愤恨。 终于,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他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还是不够强大啊……”翎岚叹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 …… 第二天晚上,翎岚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梳理着自己细密的黑发,他的头发盖过耳朵直达肩膀,他摆弄流海使它垂下遮住眉毛,鼻子坚挺分明,钴蓝色的眼睛像宝石般深邃明亮。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这幅面孔,英俊迷人,柔和不失坚毅。当初路明非都垮他那张脸是“令万千少妇窒息的罪恶之源”。虽然他一直没搞懂为什么是少妇不是少女,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漂亮了吧!除了脸型依稀还能辨认出从前的样子,现在的他简直就像脱胎换骨一样。看起来就像是从哪张画中走出的混血王子。 翎岚把刘海摆弄的看不见眼睛后,走进洗手间关上门,安静的贴门站立。 不一会儿,过道里就出现一个人的脚步声,步子踩得又乱又疾,像是要喝醉了酒又像才出商店的罪犯。 过了不久翎岚听见有人拧开水龙头的声音,自来水哗哗流出来,那人正用水使劲儿搓脸,翎岚又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路明非你干什么呢?”后一个脚步声说道。 “不知怎么的,脸上忽然抽筋,所以我扭动扭动……”然后是几声干咳,“你看我像不像周星驰?”“别这样,好恶心……”后一个人嫌弃的说道。 “还是大致一样。”翎岚自言自语说道。正想着,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欢快的叫喊,然后是路明非哼哧吭哧的喘气声。 “……这么重要的日子,记得把它穿上啊!”第二个人说完就走了。这应该是赵孟华给路明非送西装来了。 第二个人的脚步声远去了,门缝中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过,翎岚看见路明非钻入了旁边的厕所。 一阵窸窸窣窣夹杂着路明非欢快的哼哼声。 当路明非昂首阔步走出洗手间后,翎岚也从厕所里闪了出来,看着路明非那走一步飘两飘的背影,翎岚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可怜的孩子,就是希望剧情不要变。”翎岚轻声说。 为了不引人注目,翎岚穿了一件普通休闲服,他并不打算在今晚做太过分,他只为了确保一件事——就是路明非不会因为翎岚穿越产生的蝴蝶效应而受到影响,如果受到影响,他也要用尽一切办法挽回。 路明非是一定要去美国的,他知道今晚的路明非会受到同学的挤兑,但他不能去帮他,一旦帮了他路明非或许就不会去美国,他反而要盼着路明非受伤。 他绕过电影院的正大门,从侧面的一处员工通道走进了放映室,里面正坐着一个中年大叔。 大叔手里还夹着一只当初路明非送他的中华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进来的翎岚比了个手势。 “随便坐啊。”大叔看见翎岚笑的很开心。 翎岚点点头,在烟雾弥漫的房间里找把凳子坐下,前面的观影室一览无余,翎岚看见路明非走进了房间,一群人开始起哄。 “你们看,你们看,猴子穿西装!”一个男生大喊。 在哄堂大笑中路明非灰溜溜走到讲台旁边,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正在那里跟几个人说话。 翎岚估计那个就是赵孟华了。 “小兄弟抽烟不?”一旁的大叔故作豪爽地从兜里掏出一包假中华来。 翎岚看着那包不知真假的中华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我不抽烟。” 大叔赶紧把烟收进裤兜说:“我这不是看你有点紧张嘛!呵呵,小兄弟你放心,既然收了你的钱,事情我一定给你办好!” 他指着站在讲台边的那个身影,“他今天要是表白失败,这钱我一分都不要,全部退给你!”大叔手一挥,以睥睨群豪的气势说道。 翎岚呵呵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转头注视着门那里。 第八章:陈墨瞳 路明非成功跳上了台。 他神色激动,汗水都从额头流了下来,正当头高高扬起的时候,刚说了个“我”字翎岚比了个手势说:“开始吧!” 大叔立刻按下开关。 一道强烈的射灯打在演讲台上,台上的路明非猝不及防,想用手挡住光线,但这正是他向陈雯雯表白的时候,眼睛里立刻透出既惊慌和困惑来。 全场忽然发出了“嘘”的声音。 徐岩岩和徐淼淼两个胖子也走上了讲台。 翎岚学生们交头接耳的说话,翎岚在后面听不清路明非说什么,只看见听见他朝徐岩岩徐淼淼比手势,徐岩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就那么直挺挺站着,大厅里的的话语声逐渐变小,路明非惊慌失措地朝放映室忘了一眼,但什么也没看到。 台下的嘘声越来越多,许多人都站了起来,路明非显得很不安。 大叔看了翎岚一眼,果断的按下一个按钮,荧幕现出了iloveyou三个字,更多的“嘘”声响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人开始哈哈大笑,路明非蒙了,随后猛地跳下演讲台,小写的i字消失了。 “上去!上去!缺你一个字母就不成句了。”有人挥手道,像催赶上岸的鸭子。 翎岚示意了一下,大叔又按了个开关,一束蓝色的灯光打在赵孟华身上,一束红色的打在陈雯雯身上。 大厅的学生像开水般炸裂了,人群哄闹着,笑着鼓掌,嘘声不断……人群拥簇者赵孟华朝陈雯雯靠拢,翎岚看见他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双手递在程雯雯面前,学生们哈哈大笑,有人尖叫有人欢呼,都挤在一起把两人围在人潮中。 路明非也看见了。人潮的边缘,在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的角落,一个孤单的身影独自留在舞台旁。路明非愣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脸色变成死灰色。 “真悲催啊……”翎岚叹一口气。 就连旁边的大叔也在欢呼,“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兄弟我就跟你说我靠谱吧……你看看,小姑娘脸都红了哈哈!……这事不就成了吗?这五百块钱我可收下了啊!”大叔乐滋滋笑道,伸手拍了拍胸口已经被捂得温热钱。 大叔还在说些什么,翎岚已经听不清了,注意力集中在门上,他在盘算着时间。 台下的路明非抽了下鼻子,弯着腰回到了演讲台上,重新变成那个小写的i,但其实已经没有人注意他了,所有人都围着着赵孟华和陈雯雯,听着陈雯雯在赵孟华的表白下回答说:“我也……喜欢你的。” 翎岚揉了揉眼睛,心里烦躁起来,看见门好端端关着毫无动静,干脆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小兄弟上哪去啊?”大叔在后面大喊,“高潮就要来了。” “我要出去看看。”翎岚打开门说。 他走出门,把满屋子的喧闹都关在了里面,转头四处观望了一下,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外面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 翎岚疾步朝影院外面走去,背后还隐隐约约听见大叔放《机器人总动员》的背景音乐。 翎岚继续往外走,脚步几乎踉踉跄跄。推开玻璃门,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甚至连路边的车辆都没多少,翎岚脸色变了,他低头看了一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按理说陈墨瞳现在应该是香车玉马停在路边,风风火火带人冲进了电影院才对…… 可是陈墨瞳没来! 为什么没有来?赵孟华和程雯雯估计都亲上了。 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导致了这个世界剧情的改变?难道是因为……也对,原本在原著里逃出黑天鹅港的就只有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两人,而现在却多了一个……原有的世界背景忽然就变了,蝴蝶效应的变化难保不传到这里…… 此刻翎岚的脑子里各种纷繁的思路绞成一团,只感觉一切都完了,他曾精细谋划的计划全盘落空,难道诺诺没有来中国?如果路明非不去美国怎么办?会不会出现新的变数?路明非会不会痛失所爱跑去自杀?或者跟赵孟华打起来?想到这里翎岚心里“咚”的一沉,赶紧扭头往回走。 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远处突然出现了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音由远及近,漆黑的马路被车灯照亮,一辆深红色的敞篷车跑车从远处出现;仿若陨石坠落,又像一道电光,呼啸着从前面刹车而过。稳稳的停在了翎岚前面。 滚烫的轮胎还冒着白烟,里面的红发女郎也不开门,旋风一样翻出车子,踩着深红色的高跟鞋“橐橐”连声,朝着影院门大步跑去,身后两名销售小姐也紧随其后,疾追而去。 “陈墨瞳!”翎岚呆呆看着,直到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影院玻璃门后,才完全反应过来。 身后发动机依旧在响着,翎岚回头一看,居然车钥匙还插在上面没拔,顿时一阵无语。她都不考虑会被人偷走吗?但从陈墨瞳出现的那一刻起,翎岚的担忧也就烟消云散。虽然来迟了,但毕竟还是来了。 翎岚转身沿着墙根快步消失在街角的阴影中。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翎岚收拾了房间里的东西,坐上了去往重庆的飞机(在关掉手机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代表酒德亚纪的那个红点,然后打了一个电话),他要先一步到达长江三峡,适应好环境。 第九章:三峡 才刚步入秋季,长江上游地区都下起了暴雨。仅仅是9月5号这一天,三峡水库的降雨量就达到了惊人的60毫米。天气从早到晚都不见晴朗。尽管如此,第二天雨势才减小一点,太阳终于从云缝中挣脱,刚向下挥洒出一些阳光,一艘白色的科考船已早早在江面上逡巡起来。 这艘雪白的考察船整洁、干净,和曾经在这里打鱼的渔船迥异,虽然船身长只有四五米,吃水线不深,但在这样的风浪面前一点不显狼狈,发动机轰响,稳稳行走在泛着白泡沫的江面上。 船上的船员都是老手,大概四五个人的样子,他们已经在这片江域来回探索五天了。 这时只见船舱里钻出一名穿潜水服的年轻人,年轻人身后跟着两人,青年们正帮少年固定好他身上的氧气瓶。少年黑色的长发在脑后飘扬着,他带好潜水镜朝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就纵身跃入了江水中。 年轻人跃入的江面后的水波泛着白边扩散开来,考察船停在原处静静等待着,船上几个人在绵密阴雨中手搭凉棚朝四周观望,一展眼看到了最近几天时常出现如同幽灵般的庞大拖船,船上几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也它跟我们一样,雨一小就出来了? “该不会是长江航道海事局的船吧?”一名中年男子问道。 “不晓得,只能是他们的了,只有他们才会没事干把那么大的拖船开到水库头来,大概是测水位吧。”旁边的是个戴眼镜挺有学者气息的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四川方言说。 中年男子听了摇摇头说:“管他们干什么,走吧,进去了。那小伙子估计又要游个半小时才出来,也不知道他的水性怎么这么好。”说完和眼睛男人一起钻进了舱里。 船外归于寂静……良久,曼斯才放下了望远镜露出眼睛,脸上的眉宇深锁着。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那艘不大的考察船。它就像一只小小的白鸥,静静趴伏在雨后的江面上微微摇晃。 雨水已经浸湿了曼斯的肩膀,他脸上也浸着寒意,当他正继续观察着,塞尔玛从后面钻了出来。 “教授,还在看呐?” “唔?嗯,总感觉有些不对。”曼斯说道。 “不对?”塞尔玛好奇的问,“什么不对?”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是一只普通的水下探险队,但是……感觉还是太巧合了。”曼斯答道,凝望着着远处的白船。 塞尔玛笑道:“教授你也太多疑了吧,半个月前诺玛就说过有这么一只考察团来,那时我们还在收集关于三峡墓穴的资料呢,他们只不过是一支普通人的队伍,情报会比我们早吗?” “对啊,可是我没料到他们来的这么早,按理说他们应该等秋汛过去再出航的。”曼斯微微摇头,伸手把镜筒上的水珠擦干净。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诺玛的资料有时候也会出错嘛!” “你不知道,你没有经历过一些事情……”曼斯仰望周围的山崖,语调显得既深沉又惆怅,他想起了曾经在北欧的那次任务。塞尔玛听了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曼斯才说:“不过看这个天气,晚上肯定会有强降雨。他们最多只能待到下午,就算他们有什么其他目的,晚上也是不能出航的。叶胜和酒德亚纪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曼斯转头问。 “一切都就绪,只等晚上行动了。”塞尔玛说。 “嗯。”曼斯又举起望远镜眺望起来,那艘船上也有人朝这边眺望,并且故意和他们的拖船拉开距离,也许把他们当作长江航道海事局的人了。 “随你们怎么捣鼓吧,等到了晚上……”曼斯哼了一声说,“塞尔玛,叫他们准备好,开始调试声呐了!”说完转身走回了船舱。 …… 翎岚已经潜入水里,他在水下40米的位置来回游动着。 这里光线昏暗,勉强透过电筒昏暗的光看到深水鱼游来游去。 翎岚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找青铜城,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光靠肉眼是不能找到的,虽然他的言灵不弱,虽然勉强也可以用来搜索,但有个缺点,只适合在以气体作介质的空间中运用,液体里很难发挥。 不过好在他对于言灵的把控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次入水,他会先带几个“气泡”;这样既能在水里快速的移动,又可以在氧气不足的时候充当“气瓶”,就算是临时遭遇龙侍,他也能稍微对抗一下…… 江面上的探险队只是一个幌子,翎岚早就从原著里知道了这么一只从未登过场探险队,于是稍微给点钱“赞助一下”,提前来到了这里。翎岚并不知道叶胜和酒德亚纪下潜的确切日期,只是大概晓得是在路明非开学不久进行的,所以来的日子越早越好,给人一种我们本来就在这里的错觉。这艘科考船还是他帮这几名探险者买的。 翎岚在水底50米游了一会儿就朝上浮了,他不能被“摩尼亚赫”号的声呐发现,虽然距离很远也不敢冒险,一旦被发现后果很难说。 此时如果酒德亚纪和叶胜在水里遇到他的话一定会震惊的,他们身为a级混血种都不该去的区域,只有翎岚才敢若无其事的游来游去。 水里每一米深度的压强都是不一样的,一米可能游刃有余,两米可能就死亡,再加上这是三峡水库,河床水压和普通河湖不同,稍不注意会皮肤龟裂,尤其当肺部遭到严重挤压,昏迷都算是轻的了,血管破裂当场死亡都不稀奇;即便在上浮时也相当危险,强大的水压差会导致强烈的气体塞栓,人根本游不到水面就会昏迷。 然而翎岚却像没事人一样,慢慢悠悠的在江底踩水,偶尔撞上一条深水鱼也是微微一吓,但都没有什么。当他感觉对这片河床勘测的差不多了,动手解开一个“囊”,刹时密集的气泡喷出,速度骤然增加了四五倍。 哗啦一声,翎岚回到江面。 船里的人听见声音,纷纷走出舱来迎接他,把他拉上船去,热烘烘的毛巾递上来,有的帮忙脱衣服,有的帮忙擦水。 “谢谢。”翎岚惬意的吐了一口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他转头用钴蓝色的眼睛回望。摩尼亚赫号,那艘堪比军舰一样的拖船在秋雨的雾霭隐现着,像一头蛰伏江中的虬龙,一动不动。 “看来龙墓就在它的底下了。”翎岚想。 …… 雨势从下午就开始增大,打在江面的泡沫都溅到了船上,经过协商,船上的人决定原路返回,等天明天天气晴放再出来。 翎岚看着越来越沉重的暮色,那艘拖船依然在水面巍然不动,仿佛带着傲然的目光凌视一切。翎岚也想上岸好好休息,但一看摩尼亚赫号这个样子他心里一动——原著就是在一个暴风雨夜中执行任务的,其原因自然是想避开其他船只。而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就在今晚? 翎岚决定要回来。 雪白的考察船转了一个圈,向着下游晃晃悠悠行去。这里的动静被“摩尼亚赫”号察觉了,曼斯从望远镜中一直看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十分担心这群人是其他势力派来的。 …… 风力超过了五级。雨点打得周围江面哗哗直响,本已黑暗的山坳此刻又添上了一天雨势造成的雾气。山涧两边的岩石已经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有靠着“摩尼亚赫”号的探照灯才能依稀辨出白天它们的轮廓。 曼斯站在“摩尼亚赫”号的船舷外,看到叶胜和酒德亚纪穿好深潜服已经走了出来。一根通讯线被从轮机中抽出来连在他们背上。两人在塞尔玛的帮助下戴好了密闭式头盔后,叶胜朝曼斯竖了个大拇指的手势,曼斯微微点头,他俩随后一起纵身跳入了江面。 暴雨击打着“摩尼亚赫”号的船身上,江面开始晃荡,江水开始咆哮,船身也在摇晃。曼斯走回了驾驶舱,大副正坐在操作台边一脸专注的听着江底传来的讯息,塞尔玛在和诺玛连线,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舱里一股肃穆的气息。曼斯神经已经崩紧了,觉得空气有点沉闷,于是想出舱透透气。 正当他转过靠近船舷一侧时,透过雨水淋漓的玻璃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曼斯眼皮霍地一跳,“塞尔玛!”曼斯大叫。此时探照灯又转到其他地方,江面的脑袋消失了。“塞尔玛!” “怎么了。教授?”塞尔玛听见曼斯的叫喊急忙跑过来。 “把探照灯转过来,重新照一下那个位置!”曼斯指着窗外的江面说。 探照灯很快调了回来,但是江面已经没有曼斯看到的那个影子,不管曼斯怎么调,扫遍了周围水面都没再看到那个脑袋。 曼斯松了一口气,沉重的坐在椅子上。 “教授,这几天你都没有睡好,出现幻觉也是有可能的。要不去休息一下吧?”塞尔玛在一旁柔声劝道。 曼斯叹了一口气,此刻他也觉得自己杯弓蛇影了。揉一揉眼睛疲倦的说:“不管有没有人,现在都不能放松,叫亚纪随时报告水下情况。” …… 暴雨打在见面上溅起几乎半人高的水花,翎岚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潜入了水里。刚才在水面看着叶胜和酒德亚纪跃入水面,他不知道有多激动,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不然今晚的行动就赶不上了。他原本想再等一会儿,等叶胜下潜的更深一些再尾随后面的,但蓦然间一束探照灯打过来,翎岚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他只好慌忙钻入水里。 “希望他们没有看到我。”翎岚祈祷着,在船底找到了叶胜和酒德亚纪的通讯线。 他看不见他们,也不敢把灯开得太大,一米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但至少还有通讯线。 翎岚还是那一身简单的潜水服,为了便于隐藏他连脚蹼都没装,除了那个特制的防压手机:只有半个手掌大,圆鼓鼓的像个小灵通,还有就是一个收集材料的皮袋。 不知不觉中,他跟在两人后面下潜了三十米了,光线在这里完全消失,周围只有黑暗和寂静,这种身体漂浮在黑暗和寂静中的感觉很不好,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了他一个人,分不清上下左右,连一束光都没有。 终于,到了差不多50米的深度时,翎岚手里的通讯线不再晃动。底下有微弱的亮光传来,那是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潜水灯。 翎岚看见一道光波在水底扩散。 叶胜开启言灵了!翎岚谨慎的上浮,尽量离得他们远一些,这样基本就不会被叶胜发现了。他将心跳降到最低,从而使耗氧量减少,嘴里的气泡老长时间才吐出一个。 终于,眼看着两道光又开始移动了,他似乎已经探查完了河床的底部。 翎岚加快速度想要跟上他们,然而周围的水体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就像他在空中的言灵一样,翎岚心慌莫名,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赶紧取下一个“气泡”来,急急忙忙朝叶胜的方向游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勉强看到了叶胜和酒德亚纪电筒的光,周围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翎岚感觉头被一辆卡车压住一样。 只听一声可怕的轰响,随着万千气泡上浮。翎岚身不由己地旋转起来,周围一切都变得似梦似幻扭曲迷离,他恐惧的大叫一声,吐出一口气泡,身体随着周围数千吨的水一起朝下面的空腔跌去。 第十章:酒德亚纪 当翎岚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卡在了水底。尽管有着s级的身体以及言灵作防护,还是浑身刺痛,似乎在下坠的过程中被撞了许多次。河床崩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对于身处水底的人而言,崩塌的碎石每一块带着千万吨压力,被说被撞上,就算没被砸到,光沙子也能将人活埋。叶胜和酒德亚纪能够在塌陷中安然无恙,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此刻什么都看不清了,泥沙漫天,翎岚身上的沙子几乎把他埋完了,只留一个头露在外面。他觉得呼吸困难,但为了不被叶胜他们发现,翎岚只好耐着性子一动不动。 终于,水底清澈了下来,翎岚的头顶上方的射灯模糊的光使他微微安心,那束灯光直走着,照亮了一小块墙壁。一定是青铜城了,翎岚想。 那是曼斯的身影。 代表叶胜和酒德亚纪的灯光已经离得远远的了,翎蓝看见青铜墙边的灯光变清晰了一点,扭曲着,连带着周围的水体迅速膨胀。 这是……糟糕!那是曼斯的言灵,翎岚慌乱了,他昏天黑地在沙里带了一会儿,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现在他正好在曼斯的正下方位置。 来不及了,曼斯言灵“无尘之地”发动。先是一阵眩晕和摇晃,翎岚身上的泥沙扭曲盘旋而起,随后一股狂暴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朝翎岚当头压来。 翎岚痛苦的“哼”了一下,被这股力量硬生生压入了河床……四周泥沙飞溅,翎岚想起了小时候看的西游记,自己就像被压入五行山的孙悟空。幸亏他及时用“气泡”裹住身体,不然可惨了。 就这样持续了十几秒,翎岚呼吸终于顺畅了点,他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估摸着曼斯回去了,翎岚游出了泥沙遍布的河床。他机敏的扭头张望,看见周围没有任何灯光了,于是打开手电筒朝上照去,青铜城墙浮现,上面赫然印着一张巨口,汩汩水朝巨嘴流去,翎岚不自觉地顺着水流朝滑向巨嘴,看着阴森黑沉沉的内部,翎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在外面犹豫了半天,想到酒德亚纪都进去了,一咬牙扑身钻了进去。 当翎岚游进后,巨嘴才缓缓闭拢,翎岚心里一阵悚然,这门像是在等着自己?也来不及思考,翎岚迅速沿着通讯线朝叶胜他们追去。朝前面走了好久才看到叶胜和酒德亚纪的灯光,翎岚缩在后面缓缓游动。就这样漫不经心的跟着,翎岚身体偶尔擦到甬道壁,发现壁上刻着一些古怪的龙文,他用电筒照,发现这些龙文稀稀落落,呈横线排列。原著里也有提到龙文,但只说了墓穴里有,为什么这里也有?翎岚思考着,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扭头忽然发现叶胜他们消失了!翎岚吓了一跳,连忙加速向前追去,一道青铜墙挡住去路,他这时才知道他们走了岔路。岔路左右各一条甬道,他顺着右侧甬道滑去,那里有他们的通讯线。 游了一会儿,转入一个向上的开口,开口不长,头顶发出粼粼的波光,那是叶胜电筒发出的光,翎岚看着叶胜他们钻出了水面。 等了一会,感觉灯光远了,翎岚鬼鬼祟祟的把头露出水面,远处只见一团迷糊的光点,那是叶胜和酒德亚纪在墓室的另一边,他们正沿着墙根拍照。翎岚在黑暗中浮出水面,凭感觉判断,这是一个很大的墓穴,酒德亚纪和叶胜走的很远,声音依旧传了过来。墓穴地面积了两尺深的水,翎岚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脚步声被叶胜给听见。 翎岚正猫着腰在墙边移动着,前面水声变大,只见叶胜踩着水一步步朝出口走去,翎岚连忙贴在墙上,背上忽然一阵刺痛,翎岚忍耐着等叶胜跳进甬道,回头一看,赫然是一排带着尖利棱角的齿轮,每一个都有半人高,密密麻麻交错咬合着,看起来危险又精妙绝伦。 翎岚因为有任务要做,而这里只是一间空墓室,找不到他需要的东西。他看见叶胜走出去稍一犹豫就决定跟在后面,多走走说不定多一些机会,反正等酒德亚纪触发机关时叶胜还会回来。 龙墓里的通道像迷宫一样,纵横交织纠错密布,看似齐整又毫无规律。翎岚远远跟着叶胜在甬道中左穿右插,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叶胜身上绑着通讯线,不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转过几道弯,翎岚跟着叶胜来到一处被水淹没的楼梯边上,翎岚靠的很近,因为他知道叶胜看不见自己,他也不需要为被叶胜的言灵发现而担心,叶胜发动言灵时非常虚弱,所以一般情况叶胜都不会使用言灵。 翎岚看着叶胜踩着楼梯一直往上走,直到走出水面以后,翎岚才敢继续跟踪下去。 水面外是一处狭小的墓室,唯一瞩目的就是面前这节长长的楼梯,叶胜已经打着手电走到了顶部,那里有一扇敞开的墓门。翎岚遥遥跟在后头,心里有激动有害怕。 他怀着忐忑的心走上楼梯,看见叶胜已经钻入铜门不见了,翎岚赶紧加快了步子,才刚爬到顶端,忽然脚底一阵颤动,不好!翎岚心猛地一跳。周围四面八方传来了机括扭动的声音。 翎岚正惊慌的四顾,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面前的铜门就“咚”的一声关上了。翎岚的脸色煞白,怎么回事?他冲到门前用手锤了捶门,铜门纹丝不动,翎岚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也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翎岚没招了,叶胜就这样被关在了墓门里。 周围的震动依然没有停止。各种机关咔咔作响,看不到哪里有齿轮却四面八方都有声音。一缕灰尘震落到翎岚脸上,翎岚醒悟了,这是酒德亚纪触发了机关! 这算什么?翎岚想,飞快的往下跑。 叶胜不是还没回去么,怎么机关就发动了?翎岚想,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翎岚迅速地游着一边思索,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产生蝴蝶效应导致剧情的变动? 他飞速地朝回去的甬道游,此刻甬道里各个部位已经开始错位,也许是因为埋的时间太久,机括泡了水,现在转动的还十分缓慢,但翎岚不敢减速,抓住通讯线手脚并用,如果机关完全苏醒他还没有游到酒德亚纪那里就糟了。 翎岚在扭曲的甬道里游了一会儿后,终于看见了最初来的那个墓室,原本应该转弯向上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块凸起,翎岚这一路上翎岚本已见怪不怪了,但看到这个他就知道:墓穴马上就要封闭了。 翎岚游过凸起,转弯向上,哗啦一下浮出了水面。周围隆隆的齿轮声更响了,转头开始寻找酒德亚纪,墓室里面一片漆黑,翎岚举着灯却看不见酒德亚纪,心里一阵忐忑,难道酒德亚纪打开机关就跑掉了?可叶胜都没回来,她不应该走的啊!翎岚大声喊着,跑到龙文墙壁去看,没有酒德亚纪。翎岚心里着急。 也许是晕倒了,他这样想。 踩水走过一排排人脸蛇身像,打着电筒仔细寻找,灯光却只能照见蛇脸象眼睛反射的光,仿佛都带着狰狞,狡黠的看他。翎岚一阵毛骨悚然,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敢去看塑像,在墙角水面仔细寻找,周围的齿轮声又绞得他脑子混乱无比。翎岚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她真的走了?又想到机关上的那些齿轮,会不会是开机关时掉进齿轮里去了?翎岚脑海浮现一幅画面:酒德亚纪被龙文催眠,摇摇晃晃走到齿轮边上去开机关,结果墓穴一震,酒德亚纪跌进齿轮缝隙里,然后机关启动,酒德亚纪拼命挣扎,锋利的齿轮缓缓碾过,刹那间血肉飞溅…… 墓室猛地一阵,把翎岚从幻像中震醒了,后背被冷汗浸湿,他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扭头一看蛇脸人身象,它张开的嘴明显带着黠促的笑……“草你妈的!”翎岚飞起一脚把铜像踢到墙上,它在墙上弹了一下“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幻觉归幻觉,翎岚觉得还是应该去那里看一看。他迅速的冲到转动的齿轮边上,打着电筒往里招,里面没有尸体,没有鲜血,锋利的齿轮尖微微露着寒芒。翎岚松了一口气,才转过身体,迎面就站着一个人! “哇!”翎岚吓了一跳,头发都竖了起来。那人突然伸手一把将翎岚推进齿轮里!翎岚叫了一声,一只手抵在齿轮边缘上,半个身体吊在外面。那个人看见翎岚没进去,抽出一把匕首朝翎岚胸口刺来! 翎岚没辙了,眼睛里金光涌现,言灵“万象森罗”发动! 空气中一丝轻微的波纹浮现又消失,仿佛墓穴被冻住了,有像是时间减速了,只听翎岚身后的齿轮“咔咔咔”连着几声越来越慢,齿轮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翎岚眼睛里的金色越加浓郁,齿轮几乎完全停止了运转! 翎岚从齿轮中挣脱出来,一把夺过面前这人的匕首,浑身摸了摸,应该没有其他武器了。翎岚看着面前这个举着匕首一动不动的人:黑色的深潜服,小巧的个子,面罩里的脸苍白精致,他已经知道是她谁了。 翎岚担心她在言灵结束的时候继续攻击自己,于是抓住她两只手,结果刚收回言灵酒德亚纪就软软的倒下了。 “喂喂!”翎岚一把抱住了她。用电筒一照发现她脸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看起来像是昏迷了过去。“怎么这就晕了?”翎岚搂住酒德亚纪的腰,把她的氧气瓶的氧气量调到最大,然后打开她的面罩拍了拍她的脸说:“喂,醒一醒!” 然而无济于事。 翎岚朝出口看去,门不知道关到哪里了。此刻四周又是隆隆的震动声。 翎岚狠下心“啪!”的给了她一耳光。“喂喂喂喂!”他朝她大喊,但是她依旧没动。 “该不会是死了吧?”翎岚很疑惑。一边解开她潜水服拉链,右手伸了进去想看还有没有心跳,但一不小心到胸前一团鼓起的东西,连忙把手移开又摸到大片光滑…… 酒德亚纪突然呻吟了一声。翎岚脸刷地红了,刚把手缩回来,酒德亚纪就睁开了眼睛。 酒德亚纪睁眼看见翎岚后吓了一跳,她一把推开翎岚,结果缺氧导致的晕眩还没恢复,自己又跌进了水里;水涌进了面罩,酒德亚纪猛呛了一口水,翎岚忙把她拉起来。 酒德亚纪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苍白的可怕。 “你是谁!”她厉声问道,用手去摸腰间的匕首,发现匕首已经不在了,于是后退了几步,这时才发现自己潜水服被拉开了,苍白的脸涨红了。 “我是看你醒不过来试试你的心跳——”翎岚话还没说完,酒德亚纪的拳头就飞了过来。“喂——”翎岚一把抓住酒德亚纪的手说:“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那边的门马上就要关上了,我们必须快点出去——”没说完酒德亚纪就朝翎岚猛踹一脚——翎岚实在没办法了,眼睛里金光涌现,“万象森罗!”再次发动了言灵。 一瞬间,酒德亚纪的脚凝固在半空中,她使劲挣扎着,身体微微颤抖。 “听我说——我并不想伤害你,刚才也是你触发了机关然后袭击我的。”翎岚边走边说,一把抱起酒德亚纪就朝出口的位置走。“刚才你打开了机关,现在那边的出马上关闭了,再不出去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 “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的!”酒德亚纪一边挣扎一边问道。 “别动!”翎岚抓住她的手喊道,“先别管我是谁,等一下出去了再告诉你。”他已经走到了出口旁,把酒德亚纪放了下来,“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希望你相信我!”说完取消了言灵,然后把匕首还给了她。经过这两次的言灵触发,翎岚脸已经有些疲惫了。 酒德亚纪眼睛紧紧盯着翎岚,说不出什么表情,不过看起来是不打算动手了,因为知道动手也打不过。 翎岚率先跳进了甬道。 第十一章:突变 翎岚和酒德亚纪游过拐角,先前翎岚路过还是一块凸起现在已经关闭多半了,仅下面一条缝隙可以让人通过。出口还在缩小。 翎岚一看出口马上快关闭了,吓得加快了速度,转头一看酒德亚纪,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你先出去!”翎岚比着手势说。酒德亚纪看着情形才明白翎岚刚才是一片好心,脚蹼划动,从狭窄只剩一丝缝隙的底部钻了进去。翎岚紧跟其后。 然而匝门厚重的匝门往下压,开始还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这道门居然厚达两米,翎岚的背抵在了底部,酒德亚纪的腿还没出去。翎岚一手撑着上面的匝门,担心它压住两个人,用手朝酒德亚纪屁股推了一把。 酒德亚纪吓了一跳,但已经成功游了出去。 果不其然,匝门在最后一刻加速,翎岚被卡在了门底部。 酒德亚纪转过身来,脸上还留着一丝绯红,她看见翎岚被卡在了门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又莫名其妙的要救自己。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抓住翎岚的上臂,想要把他拉出来。 翎岚本来已经在苦苦坚持着,两只手都撑在铜门上,但铜门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压,几乎要把他的肋骨压断了,翎岚仿佛听到了自己内脏的呻吟。他朝酒德亚纪大喊“走开!”但只是吐出一大口泡泡,酒德亚纪不明所以,翎岚又使劲摇头。这次酒德亚纪看懂了。 翎岚眼睛里金光绽放,酒德亚纪看见翎岚手臂上粘着一粒气泡,它迅速移动到翎岚的胸口位置,一边飞速膨胀着。酒德亚纪看蒙了,这是什么言灵?翎岚向酒德亚纪大喊大叫,想让她离远点。在他双手周围水体中产生了轻微的波纹。 翎岚胸口的气泡迅速扩大到把翎岚包裹住,把手一缩,周身的气泡瞬间爆炸!就像是脱离了控制的气阀,又像是在水底点燃了一枚鱼雷,周围的一切水都被挤压了出去! 酒德亚纪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直接震晕了过去,向后飞了十几米远! 数吨重的匝门被这场气缸爆炸震得飞了起来!涟漪中翎岚眼睛里金光闪耀,他咬着牙,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伸出手手朝下猛地一推,就像手里握了一枚喷射器,在这极短的间隙里脱离了出去! 远处再次“轰”响了一声,那是气泡爆炸把墓穴的水面冲开的声音。翎岚像箭一样冲脱出来,带着宛如实质的波光射进了长长的甬道。 刚刚脱离出来,翎岚眼睛里的金光就消失了,仿佛身不由己的滑行了一段距离,然后撞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翎岚抬头一看,那是昏迷的酒德亚纪…… “这……”翎岚一把抱起酒德亚纪,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盔。 他轻轻拍打着酒德亚纪的后背,又伸手在她的心口揉搓,手上的感触使他产生了某种迤逦幻想,不过又被他强形压住了。 酒德亚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睁开眼睛。 翎岚顿时松了一口气,酒德亚纪看起来没受什么内伤。 “对不起,我刚才发动言灵伤到了你……”翎岚掏出手机打字。他这个手机就是提前预备在水下交流的。 酒德亚纪冷冷看着他,心里面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我救了你,这下我们扯平了。你身体怎么样?还能自己走吗?” 酒德亚纪摇了摇头,她一把夺过翎岚的手机:“你是谁?” 翎岚很无奈,打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也被困在了这里。反正我不会害你就够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叶胜,他身上有通讯线。”酒德亚纪看见翎岚打出叶胜两个字,身体颤抖了一下,目光像箭一样朝翎岚射来。翎岚指着酒德亚纪背后断掉的金属线说:“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出去。” 翎岚侧耳听着机括传来的声音,最后说了一句:“快走吧,我们氧气不多了。”酒德亚纪看了看手上的氧气表,确实不多了。 翎岚说完这句话就带着虚弱的酒德亚纪在甬道里四处游荡,本来就如蛛网的甬道仍在不停变化——走哪哪儿被封,好不容易拐进一条新路,结果又是死胡同。 就这样漫无方向的转了十分钟,翎岚的耐心开始下降。酒德亚纪一路跟着,偶尔指指方向,翎岚都顺着她的心意走。但仍然没有出去,偌大的迷宫里处处都是一样的,不管转到哪里,好像都是回到了远点。 翎岚在认真回忆着原著里情景,叶胜和酒德亚纪在获得地图后,应该是朝下直走就找到了出口。可是这里朝下的通道这么多,哪个才是正确的呢? 看着时间一点点逝去,翎岚把心一横。不管了!反正都是乱走,朝哪个通道不一样? 他带着酒德亚纪一路朝下,原本七拐八绕的甬道都不再理会,只要见到向下的通道就钻。 走了一会儿,翎岚和酒德亚纪发现一个特点,如果是横着的甬道,壁上的龙文就是横着的;如果是竖着的甬道,壁上的龙文肯定也是竖着的,而且越往下走,绘刻在壁上的龙文就越多。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奥秘?翎岚思索着,依然不懈怠地往下游。 然而随着往下越游越深,翎岚能感到周围的墙壁的文字越曾越多,字体也在逐渐扩大,又游了十几分钟,周围的龙文几乎扑满了墙壁。 翎岚游到一个路口,这个路口的墙壁上没有再写龙文,而是画着一幅画:参天的巨树虬枝纠结于龟裂的大地,环绕于巨树的中庭之蛇窜上树冠咆哮,仰头吐出剧毒的烈焰,翅膀上沾满人类尸骨的黑色巨龙从大地上升腾而起……翎岚初看这幅画很激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其他的图案,但越看越疑惑,诺顿为什么把世界之树绘刻在这里?有什么象征意义吗?还是—— 翎岚转头去看酒德亚纪,她显然也正思索这个问题。 翎岚忽然灵机一动,对啊,这分明就是一棵世界树!翎岚兴奋的几乎合不拢嘴,一把扯起酒德亚纪就朝底下迅速游去,看得酒德亚纪一脸惶惑不解。 没错!翎岚边游边想,位于顶端的是由树叶组成的树冠,横着的甬道是枝叶,向下的通道是躯干,躯干越往下越粗壮,越往下越密集,而甬道里的机关操控着水流,就像树操控着自身的营养!甬道变得密集,龙文也越加繁多,一直往下走就只能是树的根须,而根须——就是牵动整个世界树的三眼泉! 翎岚越想越对,几乎要哈哈笑出来,他们只要不断朝下一直朝下就行,因为任何通道都是活的,都能带他们找到墓心! 酒德亚纪看着这个笑的几乎有些癫狂的人,心里一阵发紧,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笑成这样。 前面的甬道走到头了,霍然浮现的,是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