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偷渡客》 第001章 混沌界 天空刚微微发亮，我就在陌生的床上醒来。 我的睡眠总是很浅，而且醒得很早，这是我的最大优点，我一向以此自豪。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无论是自己睡，还是和别人睡，我都能准时起床——这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的事情。相信我，这真的很难。 睡眠对我来说是第一人权，所以我也不会轻易打扰别人的睡眠。我悄悄自床上爬起，小心地掀起我这边的毯子，温柔地盖在身边她的身上。那床毯子很轻，却非常的温暖，一定价格不菲，不过对我来说，毯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盖在下面的人。而比下面的人更重要的，就是如何在她未醒来的时候离开。 我凝视着她，用眼神向她道别。她仍然沉沉地睡着，像个孩子。在睡梦中，她显得更加可爱。睫毛如窗帘般低低垂着，不时地颤动，嘴唇不住地抿着，不知在睡梦中品尝着什么美味，她的鼻息有着丁香花的香气……糟糕，看得有些着迷了。现在可不是陶醉的时候，她已经快醒了，我必须在她醒来之前，安全地离开。 相信我，我很爱她，真的很爱她，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甚至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分开，是我们早晚要面对的选择。 晚一点，不如早一点。 尽管我们昨晚才刚刚在这家客栈认识！ 我从床上坐起，双脚插进自己的鞋子。接着，轻车熟路地穿上衣服，没有发出一点窸窣——这功夫可不好练，我以前总是在这里翻船，有一次甚至穿错了衣服，不堪回首——接着，我放轻脚步，溜进走廊。我的动作很轻，同时尽量把身体的重心放低——曾经有人说过，我溜走时的样子如同一只轻捷的黑猫——接着轻松自然地来到了大门前。出了这扇门，我就自由了，祝贺我又一次窃玉偷香成功吧。 如何安静的打开门是个麻烦！ 这里的大门，不同于我们那个世界，还是老式的，门柄，门栓，上面缠着结结实实的锁链，我不能让它们像铃铛一样响起，唤醒我的睡美人。 做这些，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就像你现在听我述说，不耐点心，怎会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故事，会有怎样的结局？ 言归正传，我搂起衣服，将锁链细心包好，解下挂钩，再轻轻放下……之后走出门外，呼吸清晨的空气。 好，又一次猎艳成功，又一次成功的离开。 我放松下来，吹着口哨，沿着门口的土道，向东方前进。 爬上山坡，回头望望，那间美丽的湖边小客栈仍然没有动静。我朝它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对这间美丽的小客栈，以及更加美丽的小客栈的女主人，表示了我深深的敬意。 接着，我转过身去，继续我的旅程。 …… 还是自我介绍一下，以及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要趁早离开的原因！ 鄙人，林慕白，全混沌界最多愁善感，也是最帅气迷人的阴阳师（自封的），如果您美丽，寂寞，又和我一样多愁善感，我就是您最好的朋友。 注意，我说的是混沌界，不是我们那个世界！ 这是一片处于阳间和阴间的混沌地带，广阔无垠，无边无际，也可以称之为阴阳界，但这里的居民，还是习惯称之为混沌界，因为它真的是一片天地初开的混沌地带。 天亮没有太阳，天黑没有月亮，到处阴风阵阵，向西通往阴间，向东则回到我们的阳间。 事实上，大部分人来到这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而除了像我这样的人，大部分人一辈子只来过一次，然后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而我这样的人，则是亿万中无一，天赋异禀，可以自由穿越阳间和混沌界，至于为什么我有这样的能力，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某个时空里，某位大神刻意的安排。 反正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在机缘巧合的某一天，我机缘巧合的得到了一件宝贝，然后又机缘巧合的知道怎样利用它，我可以自由的穿梭常人难以逾越的生死壁垒。 而正是这些机缘巧合，才造就了鄙人从一介屌丝大学生，向着阴阳师方向发展的伟大升华。 自从我发现了这个超能力之后，这片混沌地带对我来说，已经很熟悉了，我懂得在这里生存，也懂得在这里生活。 但我终究还是一介凡人，在这里长期生活的生灵，哪怕是人类的模样，也已经不是纯净意义上的人类了，他们吃的喝的，对我柔弱的人类身体而言，实在难以适应。 相信我，如果让你看到那些食物的原材料，你不仅吃不下，在未来的几天里，同样没胃口！ 我来到这里已经六天了，补给用光，再不走，不死在阴气的侵蚀下，也会渴死饿死在这里！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忍痛从刚认识了一天的挚爱身边偷偷溜走的原因。 再不走，我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喜欢这里的自由，喜欢这片无规则世界带给我的刺激，也喜欢这里温情款款的各种女人女鬼，甚至女妖，但我依然向往阳间的风和日丽，鸟唱花吟！ 别说我是玩弄别人感情的骗子，在混沌界里生存，这是牺牲，我再重申一次，这是牺牲。 的确，作为阴阳师，除了我的天赋异禀之外，我靠的不是强大的法力，而是我灵活的头脑，和能说会道的舌头，还有最最迷人的外表！ 有了那些女鬼女妖女人们的青睐和庇护，才有了我在这无法无天之地的畅行无阻！ 同时，我也很擅长逃跑，总是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消失，但我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的感情。谁对我投入了感情，我一定原价奉还。 爱上我是您的不幸，更是我的痛苦。 请相信我，就像之前那些姑娘一样相信，我在夜晚来临之前，在她的客栈落脚，只是为了借宿一晚，根本没有想过让她爱上我。 而我之所以不辞而别，只是为了增加一些美丽的距离——我们必须保持陌生才能维持神秘，不辞而别是最好的浪漫方式。我会留下遗憾，还有我们那段珍贵的回忆，每晚您只要在窗前对着星辰说出我的名字，我就会踏着五彩祥云而来，闯进您的梦境，与您再续温存！ 总之，虽然我不辞而别，但最怕的就是被人误解。 ……！ 离开湖边小客栈的那天早上，我想往东境去，因为只有穿过东边的那条通道，我才能回到阳间，回到我温暖的小窝！ 我来混沌界不是第一次了，早已做好了旅行的准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那种整天风餐露宿的庸俗冒险者，终日驮着沉重的帐篷到处溜达——我的旅行用品只有一身剪裁合体的衣服，一个装满高能量补给品的背包，我总能在吃光喝完之前，赶回这里，以及一颗为未来雀跃的心而已。 当然，关于快速通往东边通道的地图，也早已牢牢地记在我的脑海里。 总之，我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按着脑海中的记忆，轻而易举便找到了那个通往生死玄关的入口。 一个明显的大洞，很多很多年前就建造，青黑色岩石的洞口装饰着神秘的雕像和古老的花纹。 这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隧道，但却没有半个鬼影，因为这里并不好走，里面藏着各种传说中的魔物和凶险，除了身上有着地府令牌护持的鬼差，极少有什么生灵能安然无恙的通过这里。 这简直就是一座鬼门关，不过这难不倒我！ 我是谁？整个混沌界，乃至整个三界最天赋异禀的阴阳师！ 打开早已准备好的强光手电筒，我想也不想就踏入了通道里。 这地方的确有些邪门，空气里带着一股恶臭的硫磺味。洞穴中怪石嶙峋，火把投下的影子如同无数暗中骚动的魔军。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哼着歌，拿着火把，怀着野游的心境，缓缓于这地底的古老之地漫步。想象着回到阳间的温暖，已经驱离了在我心中的一切黑暗与恐惧。 遥远的浪漫理想让我无所畏惧。 记得一位孔姓哲人说过：“一位勇士是心情坦荡，而无所畏惧的。而一位身材矮小的人，则是常常心情忐忑，如同被两位妻子尾行监视般恐惧。” 大概是这个意思，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说过，那我就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不是他那个时代的人，也许是我自己参悟出来的也不一定。 总之，伴随着火把摇曳的火光，不知走了多久，我听到了一阵呼救声。 声音非常甜美，即使是失神落魄的惨叫也不能磨灭这种美丽。作为一个阴阳师加热血青年，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而作为一个充满进取精神的人，我也对这个地方的惨呼声感到好奇。 总之，我向那个方向去了。 呼救的人是一位美貌女子，身上那件白色衣裙让她看上去神圣而纯洁。她被一根绳索捆在一根凸起的钟乳岩上，无助地发出尖叫。 我走上前去，出于礼貌，先鞠了一躬。我对女性向来是很讲究礼节的。 “求求您，救救我。”女子可怜兮兮地对我说：“好心的先生，快给我松绑吧。” 我望着她鲜红的双瞳，心想：真是超烂的台词。 “你怎么被绑到这里来啦？”求知欲让我开口发问。 第002章 无助的少女 “一个妖怪抓住了我。” 她苦着脸回答，表情和声音都可以打九十分，就是太过造作。真正被吓坏的女人我见过不知多少，不是这样的。 “他抓你干嘛？” 既然谈话开始了，出于礼节，就不能轻易结束，我继续攀谈起来。 “他要吃掉我！” 女子害怕地说：“求求您，好心的先生，快救救我吧。那个妖怪正在烧水，他马上就要回来，把我切成时八片，放进沸水里煮熟，再配上花椒和姜葱，沾着人肉酱吃掉！” 哎呀呀，了解得还真是清楚，连妖怪去干什么了都知道，而且还清楚了解此妖怪的食谱，真是了不起！话说起来，从进了混沌界开始，我就颗粒未进，吃得全是压缩饼干和干粮。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恨不得立刻回去，找个火锅店大快朵颐一把。 “那个妖怪长得什么样？”我漫不经心地继续问，脑子里思考得则是另一码事。 “先生，您怎么可以这样！快些救我下来呀！” 她的眉毛竖了起来，怒火开始在那张美丽的脸上积聚。啧啧，真是缺乏耐心。耐心可是美德啊，尤其对欺诈为生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当然，我可不是骗子。 “那个妖怪马上就要回来了，可您却仍然让一位美丽无助，陷于苦难的少女被捆在石头上不动。” 少女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埋怨问道。 好一个“美丽无助，陷于苦难的少女”！不用这么提醒我也清楚知道你是啥。 于是，我和蔼可亲地说：“不要急嘛，那么一大锅水哪有这么容易烧开？而且看您都被捆了这么久了，再多捆一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到底长得什么样？” 她思索了一阵，细心回答：“那是一只牛妖，他长着长长的犄角，眼睛像铜铃，脚则是坚硬的蹄子……他的皮肤像黑炭一样黑……总之非常可怕。” 哈，非常可怕！最后的总结真是恰到好处，可惜表情实在不够配套啊。 我笑着回应：“好可怕啊，我怕怕。既然他快回来了，我还是赶紧跑路的好。” 于是，我调转身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身后传来了柔弱无助的善良女子愤怒的咆哮：“您怎么可以这样！居然把我撇在这里！” 啊啊！这么大的嗓门，真让人浑身打哆嗦啊，如果你现在扮扮可怜，装装可爱的话，没准我会回头哦。 我头也不回地答道：“很简单，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她急切地答道：“我会以身相许，做你的妻子，我会与你深深地拥吻……！” 然后把我的魂魄从嘴里吸出来？算了，敬谢不敏。而且姑娘，我还以为你们都受过关于人类心理学的培训呢。 “姑娘，你这种类型我不感兴趣。”我笑道，接着加快了脚步，很快将她的惨叫声抛到身后。 直到她的回音也消失在黑暗里，我才停下来，警惕地望望四周，歇了歇气。 还真是危险，这个地方就从来没有安全过，没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做同伴，独自穿越这里太危险了。 在混沌界里，什么样的生灵都有，有人，有半人，有鬼有妖，甚至有魔！ 这些生灵混合在一起，作为混沌界的原住民一起生活，你欺我诈，弱肉强食！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这样的混沌地带，会有这么多生灵，世间不应该只有天界，人间，地府三界的么？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混沌界才是一切生灵之魂的起源，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算数题！ 我们听说过生死轮回，但也听说过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生死轮回，一个生命就消耗一个魂魄，这是一个能量守恒的等量循环。 但魂飞魄散和永世不得超生，却是有减无增的纯消耗，虽然出现的几率不大，但千万年积累下来，那消耗的魂魄也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世上被害的好人和做恶的坏人总很多。 长此以往，那些消耗掉的魂魄又从哪里来，就是这，就在这混沌界里诞生。 刚刚诞生的魂魄叫元灵，只有微弱的魂力，没有任何意识，随着阵阵阴风飘荡在混沌界中，经过千百年的进化之后，才进化成各种形态。 绝大部分的元灵化为魂魄，被送往地府做轮回之用，而其中有一些强大的元灵则进化出实体，化为妖，魔，或者半人，永远的在混沌界中生活。 所谓的半人，跟阳间的人差不多，但又不全是，他们不经过轮回，也不由父精母血而生，虽然和人类模样差不多，却拥有着许多人类没有的能力，否则在这弱肉强食的混沌界，他们根本生存不下去，或者只能成为其他强大生灵的奴隶！ 昨夜和我共度良宵的客栈老板娘就是个半人，而刚刚的善良少女，据我推断，八成就是个魅魔！ 当然，这类的恶魔算是比较弱的，如果真让我遇到一个黑色长角的家伙，恐怕会直接把我拌人肉酱吃了。 不行，还是先撤退！。 记得古时另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一个身材伟岸的丈夫，是可以迅速变长，之后再在必要时立即缩短的。” 具体是谁说的，记不太清楚了，总之还是赶紧跑路的好。 我在黑暗中一路小跑，万幸没有迷路，方向肯定是朝着阳间方向而去的。 很快我就要重见天日，觉得跑出够远了之后，我舒坦了一下手脚，放慢脚步，虽然我是阴阳师，但我并不是一个长跑运动员。 心情完全没有被刚才的经历影响，我仍然步伐轻捷，哼着歌在通道里漫步。直到—— 直到我又听到了惨叫声。 声音还是一样的甜美，而且连叫的内容也没有变化。 “还真是难缠啊。” 我喃喃道，没有理会惨叫，继续向前走。接着，在这条昏暗的通道里，我又巧遇到了另一位“美丽无助，陷于苦难的少女”。 这次的少女耳朵尖尖的，皮肤白皙，头发如蜂蜜般金黄，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精灵族服饰。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魅魔，难道还看过西方的文学？不然何以懂得精灵的模样。 不管怎样，现在显然都不是在乎这些细节的时候。 她很不雅地倒在地上，一只脚脚腕陷于一只可怕的捕兽夹里，但没有流血。她一脸凄婉地望着我，用与之前不同的声音，说着相同的内容：“求求您，救救我。” 嗯嗯，真是让人粲然泪下的烂剧本啊！一位可怜的精灵少女，在光天化日下的大道上不小心踩到一只不知哪个缺心眼猎人扔在这儿的捕兽夹，只等好心人来救。 等等，这只是一条昏暗的隧道，有哪个猎人会来这里放上捕兽夹？ 另外，我补充一下，在西方的文学里，森林种族以机敏和捕猎技巧著称，就算放在阴暗角落的陷阱也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更何况在这平台的路面上，连个伪装都没有。 最不敬业的是连台词都没改，小姐，你以为我是地精狗头人啊？ 换了一个形象，大概她以为我是精灵控吧——好吧，我的确曾经控过，但自从不玩魔兽世界之后，就再不控了。 ——反正我现在已经对精灵不感兴趣了。 总之对于一个能独闯混沌界的阴阳师来说，她还要在选择角色上多费费心才成。 我不耐烦地望着她，连行礼都忘记了——实际上我已经行过礼了，回头见没必要再行一次吧？——出于礼貌，我还是主动开口：“姑娘，您要我为您做点什么？” 她一见有戏，喜出望外，连忙急切地叫道：“好心的先生，快给我松绑吧！” ……无语，小姐，你把脑子落在地底了？ 我现在真恨不得异地相处，亲自给她表演一下到底该怎么骗人。 在混沌界中，魅魔都是以善于魅惑和欺诈著称，她简直就是个另类！ 她看我的表情不对才明白过来自己说穿了帮，捂住嘴，改口道：“不，不，是快把这个东西打开！” “抱歉，我赶时间。”我觉得多看一眼她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绕开她继续前行。 “先生，是不是你不喜欢这种类型？”被抛在后面的她高声问道。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精灵和人类，我已经腻了。” 她充满希望地问：“那半妖呢？女鬼呢？又或者半兽人都行！” 我觉得一阵恶心，吼回去：“全不喜欢！” 她委屈地问：“您是不是有病？” 我听完虎躯一震，狠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老天，如果我有生理缺陷，多少纯情少女得殉情而死啊！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而她也是个真真实实的女精灵，我一定会让她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所以我连回答都懒得回答，直接往前去了。 这次我刻意加快了步频，但方向却是反着走回去，反正再往前走，也还会遇到她，我决定在智商上愚弄她一把。 问题是对方有没有智商呢？ 我准备在被她追上之前，走出通道，赶回最附近的镇子里去。 混沌界虽然规则混乱，但能形成一个世界，某些规则还是有的，在镇上，至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忍一晚上，等这个白痴魅魔失去耐心，明天再走不迟，大不了挨饿一晚！ 如果我不介意吃那些疥虫蛤蟆的话，其实可以不用忍！ 我的生命如此高贵，不应该用在如此简单的骗局上。 可惜天不遂人愿，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我刚刚走出通道，还没到两里路，就又听到了那声一成不变的惨叫。 第003章 阴魂不散 ……额滴神啊，救救我吧。我祈祷着。顺便也救救底层居民的智商吧。 看起来，我终于碰到真正难缠的女人了，这是传说中的报应么？ 如果以后某人为传奇阴阳师……不，全混沌界最帅的男人，林慕白立传，当写到后面这件事时，一定不会吝惜：“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一场豪赌”“阴沟翻船”“脑子进水”这些词汇。 我毫不怀疑。 将惨叫当作背景音乐，当我看到重新变身后的她时——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在混沌界的猎艳场上纵横这么多年，我最自豪的就是本人的自制力。无论我的猎物多么摄人心魄，多么温柔和蔼，多么睿智迷人，我总是能够清醒、机械、理智、客观地看待这段感情。不管是之前她的死缠烂打，还是之后她的以死相逼，我总是能够清楚地，将猎物如一块水晶般清楚看透。 我总是功利地计算着感情投资的获利，并且充分利用自己的雄厚资本，以及对手薄弱的心理缺陷，然后一举击穿她的防线，猎获美丽的战利品，最后带着纪念品潇洒离去。这套手腕我屡试不爽，可算是我这辈子对男人事业最大的贡献。而这套功夫的关键点，就在于自制力。 但是，这次却不灵了。 这一次，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换了一副面孔。但是我早有心理准备，就算她变成我心目中的全智贤，或者莎拉波娃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能轻松面对，不动如山，可是她却利用了我光明磊落的一生中唯一一个无法越过的心结。 她的新形象并不很漂亮，普普通通的中国妇女。身材瘦弱，有些粗糙的头发，五官还算过得去。但比起我之前一路睡过的女鬼半妖，这个形象海选都进不了百名。 但是，当我看到这位少女穿着一袭白衣，以很假的姿势倒在路旁时，我的脑袋轰地爆炸了—— 因为这是我姐姐。 我的眼前骤然间出现一层幻景，记忆仿佛回到童年，将眼前的真实覆盖。 比起我现在丰富多彩的生活，我的童年并不美好！ 是的，和许多童年不美好的家庭一样，我家很穷，拮据的生活，父母在一起，就永远有吵不完的架，到我六岁那年，他们终于不吵了，因为我的母亲彻底脱离了这个家，永远的走了，和另外一个男人，之前可能还有过其他男人。 我对女人一半的印象是来源于她，所以至今我虽然有过不少女人，但从来没正经八儿的谈过一次恋爱，并不是说我觉得女人就都是这样，我知道有好的女人在，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碰到，也不想去祸害她们。 我对女人印象好的一半来源于我的姐姐，父亲生性木讷，善良老实，虽然没有本事，但并不懒惰，母亲的出走对他的打击极大，从此更加一蹶不振，挣的钱都不够我和姐姐读书！ 姐姐早早的辍学，打工补贴家用，供我上学，但这也埋下了祸根，她在外打工，为了省钱，住在极差的环境里，在一次下班的深夜被人盯上。 她死后，怨念极重，停留在原地，无法去投胎转世，也是那次，我知道了自己有贯穿阴阳两界的能力，没有护送的鬼差，我第一次穿过混沌界，亲手把她的魂魄护送到阴界的门口。 她穿过地府大门时，回头的那一笑，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唯一无法抹去的伤痛，也激励着我更好的活下去，带着她的部分！ 现在这张脸庞又真真实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 危险！ 理智蜂鸣的警报将我从幻觉中唤醒，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俯身抱住了地上那个冒牌货，而她的红唇——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离我只有几寸。 以极度的愤怒，我把这个姐姐的脑壳砸向地面，脑浆崩了一身，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亵渎我心中最美好的形象——我本来是这么计划的，可实际上，我根本对她下不了手，我只是轻轻地将她放回了地面。 那双黑色的眼眸不住地颤动着，似乎她比我还吃惊——也难怪，如果换个人类女子，被我这么一弄，早就晕过去了——她像忘了台词一样，在地上躺着，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我心乱如麻，脑子超负荷运转，研究着当前的情况。我的理智疯狂地提醒着我：笨蛋，这不是姐姐复活了，而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女恶魔找到了你的弱点！大概是阅读了你的记忆，或者也许根本就是偶然蒙中了一张类似的脸！千万别中了这个弱智恶魔的计策，为了你，更为了姐姐！ 我转过身去，闭上眼睛，额上挂着冷汗。冷静仍然未弃我于不顾，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拼命地怂恿着我：转过身去，抱抱她，就像她小时候抱你一样，跟她说说话。你不是一直期盼着这一幕吗？ 哪怕是假的也好，哪怕之后会死，会下地狱也没关系——你不是一直想着，只要能再见一面，立即去死也没关系吗？快行动吧。你这么多年来如此浑浑噩噩，不就是因为—— “闭嘴！”我捂着脑袋大喊，像个疯子一样，心里为自己的失态悔恨万分，可脑子里的两个声音却仍然喋喋不休——“走开！”“停下！”“走开！”“停下！”——如果给我一把锤子，我会立即将脑袋敲碎，因为噪音实在太大，让人无法忍受——“都给我闭嘴！” 一群蝙蝠唧唧喳喳地离去，一阵阴风吹来。 一片寂静。那个家伙似乎被我的这声大吼吓到了，战战兢兢地望着我。 奇迹般地，我居然觉得好些了。脑子里安静多了。 必须赶快离开，呆在这里有危险。 我对自己说：我可是最天赋异禀的阴阳师？为了一个过去的影子，把自己的命如此可笑地赔上，实在是不值得。总之，必须赶快离开—— “先生，救救我！” 我迈出的脚定在了原地，接着埋在脑子里的炸弹又被引爆了—— 眼前再度出现了她的幻象，太平间里冰冷的尸体，苍白的脸色，全都是因为我这个没用的弟弟？ 但就算我真的愧对姐姐，又跟现在躺在地上的冒牌货有什么关系？这个恶魔根本好得很，没什么可帮得上忙的——除了她的智商。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就当我下定决心一走了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迷迷糊糊之中将她扶起，然后上下检查着她莫须有的“伤势”——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 我放弃了前往城镇的决定，半路折返，朝另一个方向前进。 身后，她一直不声不响地跟着，总是和我保持一定距离，仿佛对我怀着一种莫名的敬畏，或许是认为，在这种地方下手不容易？ 在这条人烟稀少的路上，与一个恶魔同行，我真是疯了。 但是，仿佛中了什么魔咒一般——也许已经中了——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弃她于不顾，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独自留在荒郊野外。 这是什么逻辑啊。我感叹。分明知道是假的，却在心里当作是真的。分明知道什么也挽回不了，却想以这种蠢事赎罪。明明知道非常危险，却偏向虎山行—— 似乎现在的我也没资格嘲笑她的智商了。 在我不停于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身后的她开口了： “先生，您不问问我的名字？” “不问！”我强硬地回答。如果你敢告诉我你是冒牌货，你不是我死去的姐姐，我现在就会把你掐死。 “您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倒在那里？” “不问！”反正肯定又是另外一个漏洞百出的骗局。这种谎言还是不要戳穿的好。 “那您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该死，这tm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想知道。 “您不觉得累吗？” “不累！”我说，之后就觉得腿直打晃，肠子开始演奏。 我停住脚，望着混沌界永远昏暗的天空，与半空嘎嘎的归鸦，的确觉得有些累了。 反正今天也走不到目的地，就在这里宿营吧—— 和一个魅魔一起宿营，真是太疯狂了，也许明早我的肉身已经被吸干精气，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既然这么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剩下的口粮很少，只有两块压缩饼干和几块巧克力，更何况是两人分享，更是少如鸟食。 我索性全让给了她，自己则在旁边抱膝而坐，默默地思考——您看到了，我真tm是新时代的好男人，即使是女魅魔，我也会女士先行。好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这举动怎么样了。 我小心地打量着她，她现在看起来的确很像姐姐，但有些地方却绝对性的不同。她显然不是我复活的姐姐，只是稍微有些像而已。但疯狂的思念却让我无法中止自己可怕的行径！ ——大概她并没有阅读我记忆的能力——她这种智商估计很难悟到——这只是一种巧合，但一次可怕的巧合，就让她唤醒了我尘封已久的回忆，这实在太恐怖了。 我瑟瑟发抖，却又觉得非常幸福，这种幸福虽然虚假，却仍然非常甜蜜，这些年来，我过得混混沌沌，甚至十分荒唐，也许就是为了掩盖我不愿想起的回忆。 这就是我的报应，我在把无数人搞得神魂颠倒之后，我终于疯了。 第004章 同行 作为一个以姿色为武器的生物，她仍然尽职尽责，不停地试图和我交谈。在赤红的篝火下，她的眼睛闪烁着火炭一样的光。 “我们去哪？” “别想知道。”我冷冷地回答。心里暗想：能解决你的地方。 虽然我杀不死你，但可以假他人之手。在附近我有一个老情人，明天就能见到她，她是这一带最有权有势的魔姬，杀你这个显然才刚刚出道的小魅魔易如反掌。我绝对不会为你这个冒牌货而心软的——也许。 “嗯，我觉得有点冷，您能不能……” “想也别想。”我回答，同时言不由衷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额滴神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说，我……我不能给你一点……惊喜……！” 她鲜红的嘴唇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宝石般的荧光，更显现出魔性的魅力。 “不能！”我坚决地回答。就算暂时被你欺骗，更何况这是我姐姐的形象，我绝对不能屈从。当然，这也是为了我的生命做考虑，在江湖上闯荡，我听说过不少这么被吸成人干的风流鬼。 “为什么不能？”她大惑不解地问。嗯，装得真像……或许根本不是装的，我知道，这个魅魔根本不会骗人。 “我有病。”我解释。 “什么病？”她不屈不挠地问。 “严重的生理缺陷。”我昧着良心回答。 额滴神啊，我也开始说这种谁也骗不了的胡话了。看起来和弱智相处久了，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同化。 “没关系。”老天，告诉我她什么时候会放弃？“我们可以精神恋爱。” 好可怕，魅魔居然都知道“精神恋爱”了。 我下定决心，如果能活过今晚，一定要去拜访混沌界最有名的长老，顺便买本《混沌界魔物大全》认真读读。 “我不是个好男人。”我顺着她的思路扯下去。 “你有什么缺点，我都可以容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真的？”我谨慎地瞟了她一眼，她那双闪光的眼睛正认真地望着我：“我其实是准备找个地方把你卖掉，你的下半生将作为奴隶度过。” 她的回答很干脆，而且出人意料：“你撒谎。” 我眼前一黑。 我的谎言曾被被人戳穿过，但都是被一些高智商，让人生出敬意的宿敌所识破。往往对方不是智力超人的怪物，就是通晓古今的贤者。但眼前，被这个智商低下的家伙拆穿西洋镜——虽然我也没有刻意说谎——实在对我的自尊心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好吧，我说实话。”我自暴自弃地说出了真心话：“我其实有很多女人。” “没关系。”她大度地回答。 “其中有一个是附近阴山里的魔姬，你知道，能成为一方霸主，肯定是实力非常强劲的。而且对我她就像只小狗一样听话。”我有些得意地说，这次登门到访，肯定让她喜出望外——如果她能忽略我身边的这个女人的话。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无辜地眨着眼睛。 “我要把你带到她那儿去，之后让她杀了你。”我越发觉得自己精神异常了，老天，向自己试图哄骗的猎物摊牌，这是连小孩也不会犯的错误。 “啊，那也没关系。”她回答。 好了，我算绝望了。于是今晚的交谈结束。 晚上我没敢睡，借口站岗，迷迷糊糊坐了一夜。她躺在我旁边，老老实实地装睡，眼睛闭得紧紧的。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睡觉，这类生物的精力就跟她们的情欲一样旺盛。 一年，只需要睡上那么两三天，就完全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全是精力旺盛！ 总之，两个白痴谁也没歇着儿，互相戒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们都互相装出睡得很舒服的样子——谁也没骗到——之后继续上路。 姬娜的魔宫在我的视野里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作为这一带最有权势的魔姬，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有了她的关照，这里的不管魔物还是鬼物，都对我礼让三分，直到现在，我在混沌界里畅行无阻，有时还得借助她的名义！ 但为了自由，我还是像往常一样，选择了不告而别！ 由于食粮有限——魅魔在食量方面也非常诚实没有任何掩饰——我们全都饿着肚子。虽然路边遍布乡间小店，但我坚持不在半路打尖。这是出于对生命安全的考虑，这一路上的旅店我基本都睡过——你知道对我来说，“睡眠”有着怎样的含义。 一个姬娜的愤怒我还有办法转嫁，如果再增加几个我的“熟人”，能不能顺利抵达魔宫就成问题了。 “我很饿。”她抱怨说。 这也难怪，就算昨晚吃了很多干粮，那大概也是人类的食物，对于她来说，只有男子的精气才是最配套的食粮吧？ “我也很饿，但是还得赶路。”我耸耸肩，不过还是心软下来，于是安慰她说：“马上就要到魔宫了，姬娜大概会设宴款待我们。” 这是真话，当然如此。只不过款待我的将是美食，而款待她的将是利剑。女人的嫉妒就是这么恐怖。 当一个深爱过你的女人，看到你的身边出现另外一个女人时，会是什么情景？ 嗯嗯，用脑子想想，也许她会恨你，怨你，骂你，但她的矛头永远第一时间会对准另外个女人，回过头来，会不会收拾你，那是另外一回事。 一切都要等她摆平另外一个对手之后，再做决定。 而一个魔姬想对付一只小魅魔，那几乎就是毫无悬念的秒杀！ “那我们快些走吧？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她有些兴奋地说，现在我居然有些同情这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恶魔了。 至少在天真和诚实方面，这个冒牌货和我可怜的姐姐真的很像，我忍不住和她攀谈了起来：“你总是这么饿吗？” 她点了点头，羞愧地回答：“我……我总是很难将自己喂饱。一直以来，我都是靠姐妹们的接济才活到了现在。欠下了一大堆人情……！” 的确如此。现在想来，恶魔混到了她这个地步，真是非常可悲。想来以她这种智商，能在那个残酷的混沌界中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很多人都觉得人死后可以一了百了，但作为一个贯穿两界的阴阳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在地底的世界，生存法则要比阳间残酷得多。 对魔族来说“人情”是笔很重的债，一笔“人情”更类似于高利贷，一旦欠下，便要十倍百倍的偿还。而且魔族之间的“偿还”通常不借助金钱渠道，而是更恐怖的手段……可以想见，她从来都活在绝望中，她从来就没有未来……！ 天啊，我想这些干什么？我居然在同情一个随时能将我置于死地的怪物！我拍拍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天旋地转——我想我是饿傻了。 但是身边的这个家伙却越说越起劲了，她有些怯懦地说：“知道吗，先生？这还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 我问，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当然是第一次勾引成功。以这个魅魔的智商，就算全混沌界的雄性都是色情狂，成功率也会低的可怜。我这个高智商的人物居然成为了她的第一次工作经验，想想还真是可笑。 说到这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走了嘴，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慌乱中由黑色变成了火炭般的赤红，之后又慢慢的冷却。 望着那双和姐姐神似的双瞳，我不由苦笑。 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偏离了自己的轨道。本来我们都目的明确：她是要魅惑我之后用毒吻夺走我的性命，而我则是将计就计要将这个女魅魔引到姬娜的魔宫，利用姬娜的醋意将之灭杀。 可现在，两个人都渐渐迷失了自己的意图。我开始迷迷糊糊地将她当作我的姐姐，跟她谈起心——不用你来提醒，我也知道这很蠢！ ——而她则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和我推心置腹地聊起天来。 不过，这段奇异的旅程马上就是终结了，眼前的这座黑黝黝的魔宫就是旅途的终点，这点我毫不怀疑。我要将自己的过去和这个女魅魔一同埋葬，之后回到阳间，回到我温暖的小窝，寻找我的未来。 所以，我在心里放宽对自己的限制，既然马上就要彻底遗忘掉她了，那么在这里再多谈一阵，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实际上，是我的回忆在不停地拉扯着我，逼迫我再多和这个幸福的幻象多聊一阵。 “其实，你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失败。”我整理一下衣服，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玉石项链，单手将之递给了她：“这个给你。” 很廉价，但那是我买来打算过年送给姐姐的，但没有送出去，就一直戴在我脖子上，至少现在送给了一个容貌相似的魅魔！ 她的脸顿时如晚霞一般绯红——我不由得怀疑这是否真实——羞怯地垂下了头去：“先生，可是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名字并不重要，我对你的名字毫不关心，在我心中，你自然有自己的名字。”我铁石心肠地说：“这项链并不是送给你，而是送给另外一个，我怀念着的女人。” 她的脸上全是问号，以她的智商，当然不可能明白我这席话的意思。 “不过，还是祝贺你。” 我苦笑道：“至少这一次你成功了。现在的你，真的，非常的美，彻底把我迷住了。” 第005章 魔宫 后面的话说得很艰难，我不敢承认，在心理战方面，我居然败得如此狼狈。她这一次吊了一条大鱼，难以想象的大鱼，混沌界近年来最声名鹊起的阴阳师，就这样上了一个白痴魅魔的钩。我宁愿把这一切归咎于上天通过命运带给我的惩罚。 她疑惑地接过了我的项链，接着行了一个不太规范的礼。 我转过身去，厉声道：“现在快走！” 这是赤裸裸的自私。无论如何，是我在利用她。我对她毫无感情，也毫不关心她的感受，她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思念故人的道具，一个残破过去的偶像。正如我对她说的，她的名字连同她本身一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在心中将她当作了姐姐的替身。那根项链我并不想送给她，而只想传递给我的姐姐。 而说到底，这一切行径都是我可笑的自我宽恕自我救赎，希望用这一连串的傻事来求得内心安慰，求得天国之上我苦命姐姐的欣慰。 这就是欺骗的作为，完完全全地利用他人，以获取自身的伪善。赤裸裸的自私。 我在心里责备着自己，可仍然觉得这很荒唐。我应该在道德上受到责备吗？思念我的姐姐，这天经地义，而利用一个恶魔，忽略她的感受，又有何罪恶可言呢？ 我越来越想不明白了，索性不想，加快脚步，希望尽快解决这倒霉的一切。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混乱的一切终于要划上句号了。 姬娜魔宫里的所有奴仆——从看门的士兵、到前来迎接的那个老头、再到大厅里左右而立的那群狗腿子——全都向我投出了锋利的目光，似乎想用眼睛杀死我，而对后面跟着的她，则是同情外加厌恶。 她号称魔姬，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半人，这一带最强的半人，很多同族都投靠到她旗下，寻求庇护。 所以就可想而知，他们为什么对我的出现，会如此的厌恶！ 在进入魔宫的大厅前，我特意掏出面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我憔悴的面容。毕竟接下来，我要用我这张会说话的脸来打动某个残忍的女暴君。看起来总体形象还不错，虽然几天胡子不刮，拉茬了点、一夜没睡好的眼睛黯淡无神、再加上满脸的饿容，但我想只要能让姬娜认出我来，事情就算做完了。 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后，我特意对她吩咐了一句：“什么也别说。” 她犹豫地点了点头。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我已经把她引入了一个由女人的嫉妒制成的陷阱。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的我也不可能再心软了。 于是，我踏着红地毯，迎着一屋子人险恶的目光，走进了大厅。而她则在我身后低着头，小步跟着。 姬娜云鬓高耸，穿着一身华服，郑重地坐在她自父亲继承下的宝座上，化为实体的魔族或者半人都可以生育后代，姬娜天生血统高贵，继承了她父亲的力量，虽然强大，实际年纪却不大！ 如果两年前我同意留下来，没准现在坐的人就是我——她的姿势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没有改变，仍然努力坐得很庄重——实际上我知道，她现在就是个傀儡魔姬，完全被她父亲留下的这群老臣子摆布，当然这和我无关。 不过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如果是我以前认识的姬娜，现在看到我，她应该会从王座上跳下来，尖叫着扑到我怀里。可是她现在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右手如同敲打琴键般于宝座扶手上弹跳。即使看到跟在我后面出现的另外一个女人也没有显出惊讶的神色。 “嗨，亲爱的，好久不见。”我轻松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她没精打采地回应：“上次你可真厉害，我明明下令全山戒严，各个路口重兵盘查，还是让你跑了。” 那次她纯属滥用职权，搞得满山鸡犬不宁。 “啊，那种事不用太崇拜。”我回答：“你的手下实在太好骗了，我以前就建议你加强他们的训练，这帮魔宫守卫从素质到理论实在差的可以。” 姬娜轻笑一声，冷冷地回答：“是你太会骗人了，林慕白，我以前以为从其他地方传来关于你的传言仅仅是传言而已。” 我摊摊手，说：“我从未骗过人。姬雅，我们曾经在这里渡过刻骨铭心的一周，你应该很了解我是怎样的人。” “你这个骗子。”姬娜的脸上终于出现我所期待的表情了：“你说你从未爱过别人，你会将你的一生交给我，再不踏出这座魔宫一步。可是没和我道别你就溜走了。你知道现在那些人都在怎样议论我吗？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那是你自己把事情搞大的吧？ “你弄错事情的因果关系了。”我解释道：“我离开正是因为他们在对我说三道四。我担心我的坏名声会影响你的统治。真的，我从未离弃过你，我只是担心这里的人们能否接受我这个人成为你的新郎，所以我离开去求得一个好名声，而且我是真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你错怪我了，姬娜。” 姬娜“哼”了一声，冷笑道：“说得真好听。可现在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不怕再成为我的新话柄吗？而且还带了另外一个女人？” 好了，事情终于发展到关键一步了。我清了一下嗓子，郑重道：“姬娜，你知道，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所以我不会再爱其他女人。” 我平移踏过一步，让两个女人面对面而立，接着用指尖指着旁边的她，高声道：“所以上天才会赐给我这样的考验——这女人，她在半路上出现，试图勾引我。我觉得她可疑，后来终于发现，她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恶魔——魅魔！一种勾引男人，吸取他们精气为生的可怕恶魔！先生们，我想你们中间肯定有人刚进门就察觉到她的身份了，快把她抓起来！” 一直在身边的她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她终于反应过来我把她引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了。 但是太晚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我会听到四周弓弩拉动弓弦的声音，以及魔宫里长老们念诵的法咒——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厅里一片寂静，高高的天顶只回荡着我刚才话语的回音。那些半人，妖仆，全都呆在原地，默不作声，冷冷地望着我，仿佛看一个死人。 姬娜也是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已然静止，只有我和身边的她是活的，她无助地看着四周，而我则呆呆地用食指指着她。这一刻持续了上万年。 最后，姬娜用一声冷笑打破了沉默。 “阴阳师林慕白，我不会再上当了。”她冷冷地说：“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了。难道你以为一个简单的谎话就能把我打发了吗？” 我无奈地望着她，真想解释：这是真话，我身边的女人真的是个魅魔，就算魅魔善于伪装，以姬娜的眼力没可能看不出来吧？ 脑子一片混乱之后，我得出结论，那就是姬娜有可能是故意的！ 可是明白也没用，这才是真正的报应，我撒了无数个谎，让无数人深信不疑，可最后却让自己的实话失去了真实性。命运就是这么讽刺。 “你比我想的还恶心，居然用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来洗刷自己的罪恶。”她现在望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爬满蛆的死耗子：“林慕白，你完了。” 这种架势可吓不倒我，我整理了一下领口，试图挽回局面：“姬娜，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该让你见见我这里的贵客。”她拍了拍手，接着，另外一个满面怒容的女子走上了大厅——正是前日我投宿的美丽湖边客栈更美丽的女主人。 “林慕白，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名。”她冰冷的声音能把世界冰冻，在看到她的脸时，我觉得，这一次—— 我真的完了。 “还用我传唤更多的证人吗？”姬娜笑道：“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我的魔宫里，没有谁是例外，那么，我以黑风山魔宫之主的身份，正式审判传奇阴阳师林慕白犯有不忠罪，猥亵罪，以及强奸罪——万箭穿心之刑！” 我听到了大厅四面八方弓弩拉动弓弦的声音。 “等一等，大家都等一等。”我声嘶力竭地喊道，想找什么理由解释一下。 姬娜则继续冷笑，带着说不尽的爽快和嘲弄：“林慕白，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从你走的第二天开始，我每时每刻都在等，要是我能通过阳间的壁垒，我早就去把你抓回来了，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没想到你却亲自送上门了，你说我应不应该开心呢？” 应该，她爽快的笑声浇灭了我所有的希望！ 完了，彻底完了。 所有花招都失去了作用，甚至她们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给我。 我身边的人都想杀死我，孤立无援，没有人会帮助我。我的眼前是两个陷入疯狂，欲杀我于后快的女人，而我的身边，则是一个知道被我欺骗，想要立即吃了我的女恶魔—— 这时，我听到了布料被撕碎的裂帛声。 第006章 意料之外 我转过身去，看到她变身了。身上的那件衣服被迅速变化的肉体所撕裂，她的皮肤显现出了棕色的金属光芒，双眼放出炭火般的魔光——一张性感妖艳的脸庞，厚厚的嘴唇，头上生出一对漂亮的犄角——两只蝙蝠般的膜翼自她的后背展开，吹起了一股灼热的硫磺之风，接着，她朝我扑来。 毫无抵抗之力，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那对夺命的双唇离我近在咫尺。我闭上眼睛等死，她却并没有立即开始吸允我的生命，而是飞速拍动翅膀，冲向大厅高高的天顶。 “不要让她逃掉！射死她！” 姬娜失态地高声大喊道，她早看出那是只魅魔，却没想到对方会救走她的猎物，她不应该恨这忘恩负义的人恨得要死吗？ 我听到箭矢嗖嗖的破风声，魅魔在天空中飞速轮转着，搞得我头晕眼花，肚腹内翻江倒海，无数流弹从我们身边擦过，却没有一发命中。 转眼，我们已撞破了大厅高高的七彩玻璃，飞向天空，将姬娜歇斯底里的大叫抛到了身后。 她抱着我，飞速上升，魔宫已被我们抛在脚下。我的大脑一片混乱——额滴神啊，她究竟在做什么？是想要把我摔死泄愤？还是要把猎物带到没人的地方再独自享受，把我凌辱至死？ 可是事实上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想救我。 “为什么要救我？”这个她曾经问的烂俗问题，现在换我问了。 “因为……因为你爱我。”她的回答仿佛一把铁锤，砸在了我的头上。 “开什么玩笑！我从未爱过任何人！我只是个阴阳师加骗子。女人对我来说就是被利用的工具！”我疯子一样在冷风中高喊着，仿佛在向她忏悔。 “你骗人，你爱我，我也喜欢你。就是这么简单。”她死心眼地答道：“你骗不了我！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 “一开始你就想害死我！”哪有食客爱上食物的事呢？ “我曾经这么想过，但现在我……我改变了！”她也在迎风高喊着，翅膀飞速扑动：“我喜欢你，我要和你一同生活，就像我们是同族一样……！” 我彻底被这句话击晕了过去——造物主啊，你赐予我的神奇魅力，连种族的界限也超越了么？居然给我安排了一个这样的结局！这真是个残酷的玩笑。 这时，魔宫已经被抛到我们脚下，我们俯瞰着这座陷入混乱的城堡，一群守卫不停地跑进跑出，朝天上开火，但是他们的箭矢力度太弱，准头太差，全都与我们偏得很远——我早提醒过姬娜这群废物的无能，现在看来，以后她的领土估计只有被其他混沌界霸主侵吞的份儿了。 这时，我看到，魔宫的堡顶，出现了一个黑色裙装的人影。 那是姬娜，她的愤怒令她追上的屋顶，但作为半人，她的修为还不够她腾空飞起，她却有别的办法可以追杀到我。 黑色的魔力在她指尖凝聚。 “不……！”我高喊着，但是没用了。 一道强劲无比的指力破空而来，穿过虚空，如同死神的长枪般，将我们洞穿！ “不……！”我高喊着，但是没用了。 一道强劲无比的指力破空而来，穿过虚空，如同死神的长枪般，将我们洞穿！ 一切都结束了。 如同流星一般，我们坠落到了黑风山附近的岩石堆里。 是我再度得到了好运的眷顾吗？她的身体被姬娜的魔力贯穿，而我则奇迹般的安然无恙。她在空中拼命地扑动着翅膀，不断地咳着血沫，拼命与重力做着殊死搏斗——最终，我们安然落地。 我们以极不和谐的姿势滚落到了树林的草地里，耳边回响着清泉的声音。她的胳膊开始仍然箍得紧紧的，但不久便慢慢松脱。 我从她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整理了一下带血的衣服，带着复杂的心情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魅魔。 她不行了……！ 完美的结局，传奇阴阳师再一次死里逃生，在他的冒险经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次，他利用了一个魅魔，以及数个他曾经耍过的女人！他利用女人的嫉妒除掉了邪恶的恶魔，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制造出了自己已死的假象，让他以前的女人们放弃了追杀的欲望——完美！完美的骗局！这就是传奇阴阳师林慕白的完美剧本！他最终安然脱身，回到阳间，延续他的传奇…… 的确是完美的结局，我又一次利用了爱我的人，满足了自己的愿望。 可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心里充斥着一种熟悉的痛苦。 姐姐在通过阴间大门时回头的一笑，说着最后的告白。说她从未埋怨过我，埋怨过她生在这个不幸的家庭，埋怨过我这个累赘却又调皮不懂事的弟弟。 而她，这个长相曾经奇似姐姐的魅魔，也在循环着作为我身边女人不幸的命运。 两个景象，幻象与现实，逐渐在我眼中重合。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救我？仅仅因为我说了几句好话，送了她一根廉价的项链？ 她的种族，应该丝毫不懂真正的爱情。可是，她的作为，却远远将这常识否定。 我脱下沾血的上衣，扔在草丛中。做了一个决定。 今天开始，传奇阴阳师加骗子林慕白消失了。 这种总是利用别人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 虽然我总是骗自己，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单纯的利用，我虽然从未认真地爱过她们，却仍然对她们倾注了一定的情感。 可现在，我却明白了：我只是在她们身上寻找着姐姐和母亲的影子。 我的滥情，是为了报复对母亲凉薄的怨恨，对人说下各种谎言，更多其实是为了欺骗自己，掩盖住对姐姐的愧疚。 我只是希望来寻回自己永远失去的温存。 我居然活得如此可笑，表面上充满理想地活在冒险中，可实际上，只是居住在过去的碎片里。 我逛遍了阴阳两界，只是为了寻找一处地方，去忘掉过去的影子。 我没有找到。 那么在以后，难道就能找到吗—— 够了，已经够了，我已经厌倦活在一个梦中。 “先生……！”她仍然在奋力挣扎着，双眼的火光逐渐消失，如同风中之烛。 我郑重地抱起她，迎着那双微微发亮的双唇，印下了一吻。 这一次，我想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 命运真是太有幽默感了，它两次送给我真正值得爱的女人，又在两次在她们将死之际，才让我清楚体会到这点。 …… …… —— 突然觉得浑身发凉。 全身仿佛冰棍一样，被抽走了热量。 她的嘴唇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全身的热气源源不断地被抽走。 身子，不能动了。 糟了，被摆了一道—— 这才是她的计策吗？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吗？ 我已无暇细想，黑暗，无边的黑暗，如同冰凉的海一般，将我笼罩—— ……！ “你确认，你的伤势已经没事了？”我紧张地问。 她害羞地点了点头：“我的姐妹曾经说过，吸收凡人的精气可以给自己的疗伤，抱歉，我刚才真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像本能一样，情不自禁就……！” “没关系。”我活动着麻木的身体，有点活动迟缓，但只要能动我就满意了：“你这种能力还真有用，我还以为你没救了呢。” 望着眼前这个全多元宇宙最蠢的魅魔——也许是最蠢的女人也说不定——我想，之前的计划要有所改变了。 “我……我还可以跟着你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不过时间有限。”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出发：“我准许你留在我身边，原因只是因为你太笨了，这让我实在不爽，作为一只魅魔，我会教你真正骗人的本领，直到你学会骗人为止。” “我会努力学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她赶忙开心的点着头。 “好了，那么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阴阳通道，马上出发吧！” 混沌界的白天等于阳间的夜晚，我必须好在天亮之前回去，否则就只能再等一天，再饿一天，我就真走不动路了。 我望着眼前的世界，一草一木依旧，可如今，它们却有了新的意义：“你之前一直呆在那个洞里吗？” 她使劲点了点头。 “在阳间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可是了如指掌。”我笑道：“我们出发吧。” “等……等等！主人！”她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惊慌地说：“有件事，我其实一直瞒着你。” “有话快说。”我皱起眉头，内心顿时忐忑起来。 “对不起，主人，我……我其实……”她越说越慢，最后终于说出了下文：“我其实不是人类，我是个魅魔……我一直在欺骗你……那次其实是我装出受伤的样子，让你来救的，之前那个精灵还有被捆在石头上的人也是我……！” ……无语，难道她以为别人也和她一样笨吗？有些窝火，但既然她现在是我的徒弟……加奴仆。 毕竟拥有一只性感到飞起的魅魔做女仆，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别告诉我你不想，反正我不信！ 在双重的身份和关系下，我就原谅她好了。 我放下心来，为了不伤害她，尽量装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叫道：“哇！是吗？这真让我太吃惊了。” * 传奇阴阳师林慕白的智商就这样被拉低。 第007章 人间 以后的混沌界会如何传唱他的这段经历呢？大概会是：“最后阴沟翻船，被魅魔欺骗，惨死。”“失踪不见，大概是被愤怒的女人们撕成碎片。”之类不符合实际的报道吧。 不过，我就不介意了。 我不会再骗人了。 撒的最后一个谎，是欺骗了自己。 我对自己说：我会让她陪伴在我身边，但不会太久，直到她学成为止。 实际上，以她的智商，要教会她成为欺诈者，大概需要—— 一万年。 至少在我这个主人真正变成魂魄，前往阴间转世投胎之前，应该能把她教得聪明一些吧！ “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雅·克里斯蒂娜·阿拉格·斯卡拉……！” 她说出一串长长的名字，她的真名，一只魅魔的真名，对她而言，就如生命一般珍贵！ 但我只记得莉莉雅三个字！ 就这样，三界之中，最最天赋异禀的阴阳师林慕白带着他新收的魅魔女仆，又开始踏上征途，谱写他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 ……！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老太婆，跨过她身后的那座桥，我就可以回到阳间！ 在阴间奈何桥边的是孟婆，那这个老婆婆姑且可以算是她的姐妹！ 姐妹？或者妹妹？反正没人知道！ 孟婆站在奈何桥头，是给人忘掉一切的孟婆汤，而这个老婆婆站在这座桥头，收取的却是过路费。 孟婆汤只有一种，交过路费的方式却有很多，具体就看你身上什么东西最值钱，如果她觉得过路费没给够，或者她对你身上没有任何感兴趣的东西，那你就过不了这座桥！ 她最想要的是我的血，她曾经说过，我的血最与众不同，非常珍贵，具体她拿去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也许是炼丹炼药，又也许是护肤养颜！ 总之，每次她看到我，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总会眉开眼笑，两眼放光，那神情恨不得我天天来，可我却没有那么多血！ “老规矩，一个魂魄，一杯血！” 她看到了我携带在身上的东西，一只封魂瓶里的魂魄，我此行的目的和金主！ 她的眼睛虽然又老又浊，但别想骗过她，门都有没有！ 我点点头，这个价格不是第一次了！ “我这次还要带上她！” 我指着小心翼翼藏在身后的小魅魔，事实上，她的真身比我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老太婆也老早就看见了她，按理说这类魔物是不能通过这座桥去到阳间的，但谁叫我如此的与众不同呢。 不过她开出的价格却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活物，血一碗！” 杯和碗和容量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任何活人白白被放一碗血，只怕都不会好受到哪里去，更何况我饿了两天，又被吸了精气！ “都是老熟人了，能不能便宜一点！” 我腆着脸，讨价还价，这是第一次！ “抽我的血，要多少都可以！” 小魅魔面对混沌界的大人物，虽然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向前说道。 “一口价，童叟无欺！” 老太婆毫不留情的脸面砸吧了两下干瘪的嘴唇，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但我却知道在这混沌界里，没几个人敢招惹她。 否则她也不会坐在这！ “一只初级的混血魅魔，血不值钱！” 对可怜兮兮的小魅魔，她只瞥了一眼！ 在一阵头昏眼花和脸色苍白之后，我终于在自己忠心女仆的搀扶下，迈上了那座回到阳间的桥上！ “看在你这次大出血的份上！” 老太婆最后突然良心发现：“拿着这个，你身边的这只小魔刚刚成形不久，身上魔气太重，带回阳间，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把它带在，就没人能看得出来了！” 她颤颤巍巍的老手替过来半块瓦片一样的东西，这是一只很奇特的手，抓血碗的时候稳得出奇，递东西就老态龙钟。 “谢谢阳婆婆的好意！” 我非常郑重的接过老太婆的馈赠，并标准的行了个礼，不管怎样，我都是一个讲究礼貌教养的人。 “有些事，还是要懂得节制一下，我老太婆可不希望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是以另一种形态过来！” 末了，她又好心爆棚的提醒一句，我听得是差点站不稳，跌到那黄汤一样的河水里。 过了那座色彩斑斓，类似传送门一样的东西，就回到阳间了，出口就在我温暖的小窝里。 好吧，有些事还是交待清楚比较好一点，在我还是懵懂少年的某一天，在大街上碰到一个摆地摊卖古玩的老头，形象类似于周星星同学电影里卖功法秘籍的叫花子，而我就是那个流鼻滴的少年。 不过他掏出的不是一本如来神掌，摆在地上的则是一面古镜，我拿起来就不舍得放下，最终在老头如簧般的巧舌下，我昏头昏脑，掏光了口袋里每一个子，高高兴兴的把它捧回家，又哭天喊地的后悔不迭。 那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买了它之后，我面临着两个月酱油拌饭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的血滴到上面，我才发现这竟是一面打开阳间和混沌界传送门的阵盘。 传送门打开，不管是从哪里进去，就会会从哪里出来！ 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我就像个发现神秘山洞而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一次次的穿越，直到把混沌界的一些地方摸得滚瓜烂熟！ 而现在，我每次开启的传送门都会在我温暖的小窝里，这样的秘密，我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也造就了我现在的营生！ 利用可以自由穿越阳间和混沌界的特殊能力，我接过很多特别的生意，报酬不菲！ 否则我一个刚从大学里毕业出来的屌丝，怎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城里买得起一小套房！ 我温暖的小窝是一套两居室，面积不大，一个人足够住，我买下这套房的时候，也没考虑过要结婚的事。 那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个很遥远的概念！ 从混沌界里出来，我早已被阴气侵蚀得不轻的鼻腔和肺部，贪婪的呼吸着阳间的空气，温暖中带着丝丝的车尾气。 多么美丽的世界，多么美好的人生！ 难怪抱怨世界的人很多，愿意死去的人却很少，只有我这种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才更懂得生活的美好。 但首先，我得先补充一下早已被吸空饿坏的身体。 凌晨四点半，最尴尬的时间，外卖还没有开始，早餐还没有开始，我只能自己打开冰箱！ 跟出来的小魅魔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那眼神……就像某楼梦里某位姥姥！ 一切都是如此新鲜，但还是有一些她熟悉的东西，比如锅碗瓢盆，比如沙发椅子，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啧啧！那坐姿，就连专业培养出来的模特都没她这般优雅！ “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没事不要乱跑，这个世界比我还要聪明的人有很多，比你笨的却很少！” 我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始我的教育课程！ 面条里半碗是配菜，营养均衡，补充我失去的血液。 “就算是要出去，也不能以这幅形象出去！这里都是单一的人种，会吓着那些小孩子！” 何止是吓着小孩子！ “我听说过！” 她歪着脑袋：“那我该变成什么样？你喜欢那种类型？” “唔……就她吧！” 我指着挂在墙上的莫妮卡·贝鲁奇，年轻时的海报，真女神啊！ 很快，我的前面就坐着一个莫妮卡·贝鲁奇！ 惟妙惟俏，风情万种！我重重咽了一大口口水加面条！ 我错了，我真不该在身体极度困乏的时候，想出这种馊主意！ “哧溜！” 这个翻版莫妮卡吃起面条来，就露了馅，用的不是刀叉，而是筷条，无比纯熟！ 吃饱喝足，洗完澡，天都快亮了，别人起床，我却要睡觉。 穿越阴阳，颠倒昼夜，这便是我的生活！ 莉莉雅没有睡，柱着双膝，温顺着跪坐在我的床头，这种生物的精力就跟她们的情欲一样旺盛，不需要那么多睡眠。 我第一次在身边有着这样一个尤物的时候，睡得如此深沉，那是因为……我不再需要考虑起床溜走的事！ ……！ 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一觉醒来，天已黑，就这样，我生命中美好的一天又稀里糊涂的度过了，但睡觉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莉莉雅依然像个小媳妇一样跪坐在我的床头，恢复了真身，魅魔虽然可以幻化各种人形，但这需要魔力，持续的时间越久，消耗的魔力就越多，而她魔力的主要来源，就是我的精气。 她省下一点魔力，就为我省下一点精气，那怕作为一个健康青年男性，我的精力有时旺盛得无处安放，但是……这真是一只懂得为主人着想的好魅魔啊！ 起床，刷牙洗脸，吃饭，我带着莉莉雅出门了，带她去熟悉一下这个世界，顺便完成我手头剩下的工作。 直到出门的时候，莉莉雅才告诉我，她……其实是可以隐身的，想让谁看见，就让谁看见。 开始，我原本是打算让她幻化成普通的女人，但我发现更喜欢她的魅魔造型。 麦色的皮肤，性感狂野，又带着一点小清纯。 第008章 工作 交通工具是一部车，我的车，我买得起房，当然也买得起车，成为雌性口中的有房有车一样，但我却对她们入住到我的私人空间里没有半点兴趣，莉莉雅是除外，她是我车上的第一位女乘客！ 飞驰在城市深夜的路面上，莉莉雅对车窗外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惊羡不已，性感的脸庞写满兴奋。 “这就是人类的世界，跟我在姐妹那里听到的传说完全不一样！” 她一只手靠在车窗上，托着下巴，兴奋归兴奋，她的身姿永远是那么优雅迷人，这就是魅魔的本性，她们以姿色为生，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本能的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你那些姐妹有多少年没来过人间了？”我问道。 “几百年了吧，事实上她们自己也没来过，都是听别的魅魔流传下来的！”莉莉雅歪着脑袋，想起回忆。 “那她们没有骗你！” 我手控着方向盘：“只是她们说的是几百年前的光景！” “我喜欢这里，还有喜欢你！”莉莉雅眼睛眨巴眨巴，魅魔从不掩饰自己的热情。 “那你会想念你那些姐妹吗？” 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我只当闲聊，离目的地还有好一段路程，幸好……这个时间点不堵车。 果然，莉莉雅摇摇脑袋瓜：“如果我还不起那些债，不用多久，我就被她们卖去给某个魔主当奴隶！” 哪怕是当奴隶，对于她的智商来说，恐怕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然后……再配上葱姜蒜，抹着人肉酱被吃掉！” 我想起山洞那个无助的少女，莉莉雅露出两颗虎牙甜甜的笑。 一个绵软的香吻印在我的脸颊上，然后是脖子和其他地方。 “我正在开车！” 我不得不提醒这来自异世界的生物，而且这里也不是生活作风原始开放的混沌界，她的热情就像火一样一点就着，因为这就是魅魔的本性。 本性，和智商无关！ “我们可以停下来！” “这是在高架桥上，不允许随便停车！” “可我等不及了！” “乖，听话，不然下次就把你送回去，嗯，对，把我的衣服扣子扣上！” ……！ 目的地是一片高档的住宅小区，这种小区外面的车不允许随便进去，而我也没打算进去，把车停在外面，沿着路走到侧墙边，从口袋里取出那只封魂瓶。 玉石材质，仅有掌心那么大，古香古色，上面刻着一副周易八卦阵图。 拨开瓶盖，一缕只有我才能看见的青烟从瓶口冒出来，青烟散尽，在我面前屹立着一个高挑的绝美女子，鹅蛋形的圆脸，长长的头发，高挺的鼻梁，眼睛又大又美。 时代的发展，现在出现了许许多多从生产线下来的美女，但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她的美是货真价实的。 因为这是一个魂魄，不管生前什么改造，死后一定魂魄呈现出来的容貌一定是她本来的面目。 这生前绝对是个女神级别的人物，但我却无心观看。 “三天后，我会在这里等你，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我只公事公办的说了一句，绝美的鬼魂点点头，转头穿过围墙，进入那片高档住宅区里。 我轻轻了松了一口气，虽然在在混沌界混，我见过的魔物鬼物不少，但作为生灵，面对一个死物，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压抑。 “她以前是住在这里吗？”身边的莉莉雅问。 “谁知道。” 我耸耸肩：“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只按照要求带到这，做生意，只需要知道价钱，还有值不值得做，别的别问太多！” 回去的时候，我留意了下那座小区的名称，丽诗山水美地。 这的确是一处美地！ ……！ 我这一觉又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我错了，我不该用人类的身体去挑战一只魅魔欲望的极限，哪怕她只是一只最笨拙的魅魔，事实上，在历史记载中，那些得到魅魔的巫师，或者术士们往往都抵挡不住来自魅魔的诱惑，而最后又都往往被自己的宠物玩死。 吸干精气！ 一副人类雄性的躯体对于魅魔来说，简直弱爆了，尽管她们常常表现出满足的神态，但事实上，在那碳红色的眼眸深处则是藏着深深的鄙视。 莉莉雅会不会也鄙视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头昏脑涨，四肢乏力，一点都不想爬起来。 莉莉雅照旧跪坐我的床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两只漂亮的小犄角闪闪发亮。 她看我，是在看着一张长期的饭票吗？我感觉是，又希望是，那样，我至少暂时不会落得个精尽人亡，英年早逝的下场。 努力的抬起上半身，我把头枕在莉莉雅柔软的大腿上。 浪费可耻，这么好的福利不享受，我是那种会浪费的人吗？ 拿出手机，我打开本市推送的新闻，果然，第一页就显示出来自丽诗山水美地的一则报道。 昨夜在本市的高档小区丽诗山水美地中，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不幸身亡，死状极其恐怖而诡异，身中二十八刀，一只眼珠子被活生生抠出来，经警方初步认定为……自杀！ 你没看错，这是一起身中二十八刀的自杀案，如此荒唐，却又如此真实。 这世上可能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如此荒唐的判定，但我却知道那错不了，男子的确是自杀的。 鬼魂不能触碰实物，她无法拿起刀来亲自杀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男子的神经中枢，让他拿起刀来自残。 我不知道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能引发这样的血案，让一只女鬼不顾一切的回来报复，也不在乎自己算不算帮凶！ 这就好比某个杀人犯要去行凶，但我只是个的士司机，把人送到地方，收了钱，我们便两清了，我不在乎她要做什么。 我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至少昨天之前，我并不知道她要去杀人。 说到钱，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在银行网站上输入一个账号和密码，上面赫然躺着十三万的数字，这是我的报酬，那女鬼生前账户里留下的钱。 但为什么是十三这种不吉利的数字，哦，后面尾数还有一块六毛八，收获不错，这笔钱等过了风头后，我就能取出来！ 我关上电脑，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到后天，我按照约定，把她收回到了封魂瓶里，待下次再去混沌界的时候，把她带上，这趟生意就算是成了。 事实上，事情到了这里，对于我来说，交易算是完成了，后面的部分是连卖带送的。 她一个横死的孤魂野鬼，错过了时辰，没有去地府报道，没有阴差引路，存留在阳气极重的人世间，魂力很快就会消散，三魂七魄不完整，就算最后能投胎转世，也必定是个傻子，更多的可能是永世不得超生。 反正我从这边过去也是顺路，带上她搭个顺风车，算是积点阴德了，呆在封魂瓶里，可以最大限度保持她魂力的完整。 至于下一次是什么时候，那就只等混沌界里合作伙伴的通知了，我的生意都是他提供的。 那是一个混沌界开客栈的掌柜，那座客栈有个简单又耳熟能详的名字，相信大部分人都听说过，就叫有间客栈，这家客栈的掌柜就是我的合作伙伴。 放心，和我留宿过的大部分客栈老板娘不同，这是个男的，老头，雄性，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半人。 和大部分的有间客栈一样，这家有间客栈的掌柜也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 牛逼到什么程度，我想大概和姬娜是一个级别的吧，反正我只知道在那家客栈里，再桀骜不驯的客人，也没有几个敢乱来，除非是不长眼的。 不同的是姬娜称王称霸，割据一方，而他则隐迹于江湖。 我记得第一次他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真人出现在他的客栈里，顿时眼睛就亮了，这才有了后来我们的合作。 那一次我是迷了路，补给用光，是真的饿坏了，才不得不去敲开这既像是客栈，又像是黑店的门，而他们的那些食物，在后来我知道后，整整吐了三天。 有哪些逗留在混沌界的孤魂野鬼想托我办事的，老头便会通知过来，类似于托梦的方式，只要是觉得价钱合适，我便会前往混沌界，或是帮鬼偷渡，或是帮其他什么忙，都可以！ 他给我介绍生意，所得的好处，他得混沌界那部分，我得阳间那部分，各取所需，而托我们办事的雇主则要承受两层的盘剥，现在大家知道做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吧！ 老头跟我合作，但也只是合作，除了在他店里，他绝对不会像姬娜一样，对我有多一丝庇护，就算是从他那里得来封魂瓶，那还是我用一部手机换来的。 混沌界虽然没有手机信号，但手机里却有几十个g的爱情动作片，以至于我每次前往混沌界，都要额外给他带上几个大容量的充电宝。 说了这么多，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但肯定不是最近。 我刚被放了大量的血，又养了一只魅魔，身体实在吃不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