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风不如你》 第一章 督军官邸 北地,沧州,督军官邸。 老督军南建雄的太太,两位女儿和儿媳围坐在一起玩麻将,莺莺燕燕时不时曝出欢快的笑声来。 “嘭。” 突然,二楼的书房里传出重重的拍桌子声。楼下的家眷们猛不丁的一惊,纷纷看向楼上。 “妈了个巴子,江肇铭这老东西给老子玩这一手,他娘的,学生也跟着添乱,瞎搞什么游行。” 老督军骂咧咧的大嗓门直震得书房的玻璃似乎都在轻微颤抖,几位小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父亲为何发这么大脾气,想来也是些军国大事,因为父亲嘴里骂的江肇铭便是赫赫南方政府掌舵人。 “嘭。” 又是一声巨响,老督军披着外衣,一脚踹开了房门,也不看楼下直对着大门口喝道:“侍卫,侍卫呢。” “到。”侍卫长赵英小跑进来,在玄关处站定,“啪”敬了个军礼:“大帅有何吩咐?” 老督军耸了耸后背道:“去,把孙辉给老子找来。” “是。”赵英领命而去。 “妈了个巴子,嗯。”老督军烦躁的骂了一声,正准备回书房,一扭头正看到下面一双双眼珠子瞅着自己。 “看什么看?没见过?” 老督军吹胡子瞪眼睛的说完便转身回转书房,末了还低声嘟囔了一句:“一群败家娘们儿。” 这后半句,他声音虽然压的极低,但依旧被下面的几人听个清清楚楚。 太太小姐们一时被骂的微微一怔,面面相觑。少时,小女儿南仪萱率先不干了:“妈妈,你看看爸爸,在官署骂下属骂惯了,回家连我们都骂,过分。” “就是,爸爸太粗鲁了,妈妈你可得好好拾掇拾掇爸爸,让爸爸在家乖一点。”儿媳柳舒兰也帮腔道。 太太也是面色不善,闻得女儿儿媳撺掇之词,不禁气道:“你们呐,就知道在我面前烧阴阳火,谁敢将这些话当面讲给你老子听?” “不过,这老东西是越来越过分了,真是,我们又没招他。” 太太越想越气:“我上去看看,看这老东西究竟发哪门子脾气。” 说罢,起了桌,自个儿往二楼书房去。 看着母亲上楼的婀娜身影,柳舒兰低声道:“看看,啧啧啧。真不敢相信妈妈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这身段儿这气质就算是女人也是喜欢的。” “嘻嘻,嫂子说的极是,妈妈若非气质绝伦,如何能让桀骜不驯的爸爸拜倒在石榴裙下,几十年都不敢给我们纳个姨娘呢。” 仪萱一脸崇拜的说道。那边母亲似乎能听到她们的议论,老远的用手点着仪萱,后者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大女儿南仪瑶看着母亲往楼上去,道:“我估计呀,放眼天下也就妈妈能降得住咱爸爸,其余人呐不被吓死也被骂死,可怜我们当女儿的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噗嗤。” 仪萱闻听二姐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仪瑶用手捅了捅仪萱道:“你个小东西,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柳舒兰也是一脸好奇。 仪萱笑道:“二姐没错,我笑呀不是笑二姐那番话,而是笑二姐那番话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如何了?”柳舒兰来了兴致。 仪萱笑问:“刚刚二姐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仪瑶想了想道:“好像是:可怜我们当女儿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有何好笑?” 仪萱笑道:“我们当女儿的被骂这么一次,就受不了了。可是我们家还有一位当儿子的见天儿的挨骂又当如何?还经常挨打哩。” “咯咯咯,哎呦感情你是饶了个大弯子笑话你三哥呢。”柳舒兰笑着打趣。 想起家里那位活宝,姊妹几人纷纷笑了起来。 仪瑶也是笑着摇摇头道:“老三也是忒不争气,要是有大哥一半的能干,也就不会天天挨爸爸骂了。” 柳舒兰接道:“这话可是不敢让你大哥听到了,不然又该洋洋得意了。先前外务总长因交代他的几件外交事务办的不错,升任他为什么秘书长的官衔,能的他二五八万似的,天天晚上是给我吹呀。能把人烦死。” 仪瑶笑道:“大嫂可别泼大哥冷水,人家干的劲头足着呢,我有次还听爸爸对着孙辉讲起大哥,话里话外评价不低呦,要知道爸爸可是极少夸赞人的,孙辉又是爸爸的智囊心腹,他这么说定是大哥干的不俗,指不得再历练两年,能堪外务总长的大任呢。” 柳舒兰眉宇间满是喜色追问道:“爸爸当真如你所说夸奖过你大哥?” 仪瑶笑道:“可不是,若非大哥干的出色,李总长升任大哥外务秘书长如何过的了爸爸这一关,爸爸素来御下严厉,岂会放任。” 柳舒兰道:“只盼着你大哥能好好尽职尽责,为父分忧才是。” 仪萱笑道:“听你们这么说来,也难怪三哥竟挨骂了,两个一比较,简直云泥之别嘛。大哥干的风生水起的,反观三哥整日走马观花的胡闹,要是换做我呀,也是不待见他。” 仪瑶笑道:“就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三哥再不招爸爸待见,在你这儿总该待见了吧,平日你三哥虽然胡闹,可不就宠着你呢。“ 仪萱嘻嘻一笑道:“这个家里我最小,他不宠我宠谁?再说,也不光三哥宠我,你们做姐姐嫂嫂的还不是都宠我呢。” 柳舒兰也笑道:“妹子这你可就话说满了,将来以你三哥的性子要是给你讨来三嫂子,指不得将你的宠全给了三嫂子了,可叫你现在恃宠而骄,全不将你三哥放眼里。” 楼下姊妹几人聊得欢实,楼上书房里可就气氛有点怪异了。 只见太太一进来就斜倚在办公桌上,面色不善,一脸的不痛快,也不说话。督军瞅了一眼太太的脸色,眼皮子一跳,心道:难道刚刚最胡那句被听着了? 少时,督军率先端不住了,干咳一声道:“你不在下面玩麻将,来这有事?” “哼。”太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我还哪敢玩麻将呀,再玩下去还不知道帅爷还怎么骂我们母女几人呢?我这不专门上来讨帅爷您的骂来了。” 督军讪笑道:“太太说哪里话?老子是经常骂人,但几时又骂过你们母女了,太太这话老子听不懂。” “帅爷真是好忘性,才骂过这会儿就不承认了,要不要让孩子们上来帮帅爷恢复一下记忆?” 督军这会儿可断定自己最后那句气恼下的骂语定是被几人听到了,当下直尴尬的咧嘴赔笑道:“老子这刚不是生气吗?哎,一时气愤骂错了人,在这给太太道不是了。” 太太却是依旧不依,冷着脸:“别,我哪敢当的起呀。” 督军见这赔笑道不是还不能让太太消气,只得拿出杀手锏了。 只见他起身,猛然将太太圈进怀里,一翻上下其手,直将太太撩拨的难为情,连连告饶方止。 可怜太太本准备了好些数落之词,被督军这个闹法,终是扳不起脸来,末了红着脸斥道:“老不正经的坏坯子,快些放开我。” 督军得意洋洋的笑道:“太太可算原谅了?” 太太整理了身上的旗袍,白了他一眼道:“别想这么插科打诨蒙混过去。那么难听的话,骂我也就罢了,可刚刚你还连带着把孩子们都捎带了,岂不过分。” 督军自知理亏,唯唯诺诺称是,末了道:“老子也不是要骂她们。” 太太瞥了他一眼道:“怎么着,听帅爷的意思是故意骂我来着?” “啧啧,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就不明白老子的意思呢,老子是说,是说”督军一时语塞,找不出个话头子解释,直急的不行。 “噗嗤。” 瞧着他的笨样,太太没摁住笑了出来。督军被太太这突然一笑,弄得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算了,妈了个巴子,不解释了,老子知道你个坏婆娘故意找老子茬儿。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瞅瞅,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一个女人了。” 他嘴里说的凶悍,手里可没闲着,太太难为情的都要羞死。 屋里春光正浓,门外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报告大帅,孙辉奉命前来报到。” “妈了个巴子,这时候来打搅老子好事。” 督军低低哼唧一声,随即放开了太太。太太赶忙再度整理衣扣。 “进来吧。”督军收了兴致,坐在办公桌上。 孙辉是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男子,戴一副金丝眼镜。闻听得督军命令,这才推门而入。 “文亭来了。”太太含笑寒暄。孙辉字文亭。 孙辉躬身道:“夫人也在。” 太太道:“你们聊正事吧,我先出去了。”、 说罢正要走出去,这时督军的声音响起:“出去干什么?就在这儿。” 太太脸色微变道:“你们谈的是军国大事,我又不懂。” 督军浓眉一挑:“不懂也坐我身边听着。” “你。” 太太气结,当着外人面又不好硬驳了大帅的面子,只得狠狠剜了一眼督军,站到了身旁。 督军满意的不得了,这才对孙辉道:“这份电报你看过了吧?” 说罢,将文件夹里最上面的一张电报递给孙辉,道:“妈了个巴子的,江肇铭个老狐狸。老子上个月才向他要了一个北地七省联合督军的位子,今天这王八羔子就给老子来这一手。” 孙辉看了一眼电报,随即道:“卑职看过。江肇铭堂而皇之的派遣总领监事来沧州,无非是向大帅您暗示,也向天下暗示,他南方政府才是正统。我想江肇铭应该不止向沧州派了总领监事,西北沈阔派阀和西南端木派阀也被派遣了总领监事。” 督军不可置否的点头道:“继续说。” 孙辉道:“很明显,江肇铭在我们沧州楔入南方政府的人,并且广而告之,此举可谓妙棋。” “自前朝幻灭,国内屡遭外邦侵略,各地纷乱不休,幸有大先生出山,统领各路派阀,驱除外侵。才勉强让国内看起来和平统一。然则,大先生逝世,群龙无首,南方政府又无铁腕有作为之人出头扛鼎。是以自大先生逝世后,各路派阀各自为政,南方政府虽名为中央政府,实则空有其名,当今天下大势,明眼人一眼就看出。” “然则,天下几经动荡,百姓思归,仍视南方政府为国家正统。如此,江肇铭顶着这个王牌派遣总领监事,便是所谓行驶政府权力。这时候谁要是不接受或者杀掉关掉这所谓的总领监事,势必被冠以割裂国家的重罪,届时民心所背,其余派阀跟着打秋风,只怕处境被动至极。” “还有一方面,这总领监事是南方政府派遣,有监察财政,军队,教育等等一切监察大权,你要是不让其接触,势必还是与刚才说的同样后果,要是任其监察,说不得能把这里捅破天,查出些言论啊密件什么的,放出风去,那些狂热的爱国人士各种游行示威,都能让你睡不好觉。” 督军点点头道:“这些我也想到了,但是如今,这总领监事杀不得也管不得,真是麻烦。” 孙辉则是扶了扶金丝眼镜,道:“此局也不尽然不能解。” “哦?”督军问道:“怎么解?” 孙辉道:“大帅可知这次南方政府派来我沧州的总领监事是谁?” 督军眉头一挑:“妈了巴子,别卖关子赶紧的。” 孙辉忙称是,道:“此人名叫慕庭澜。” “嗯?慕庭澜?是他?” 督军有些意外的说道。 孙辉继续道:“不错,卑职在收到这份电报后,立马查证那边的线报,确定来我沧州的是慕天澜,也是您的发小旧友。” 督军皱眉道:“他从大先生时期就一直就认南方政府的教育部长,这次江肇铭怎的将他派来了?” 孙辉道:“卑职以打听过,据那边线报讲,自大先生逝世后,慕先生虽名为教育部长但一直被排斥在江肇铭的核心圈子,这会儿实际上是含恨下野,彻底被驱逐出南方政界了。” 督军闻言叹道:“当年与他共同长大,他从文我从武。后来更是一同投效大先生麾下,他一直深受重用,出任教育部长,没想到这些年、、、哎、、、” 孙辉继续道:“大帅,江肇铭此举,看似无懈可击,实则只要慕先生能为我们所用,不仅可堵江肇铭的嘴,更能让我北地政权更加稳固。” “慕先生出任教育部长多年,桃李满天下,于治学一道颇有建树。在国内外教育界都享有极高的威望,如若能让慕先生归附,出任我北地的教育总长,以他的威望当可让教育界日后一直不添乱游行。” 督军道思忖道:“莫说老子不敢保证能以发小旧友的情谊劝说他归附,即便他归附后,老子又如何能光明正大的让南方政府派遣的总领监察出任教育总长呢?” 孙辉道:“卑职先回答大帅的第二个顾虑。” “卑职斗胆问大帅,又是如何让江肇铭白纸黑字的许您北地七省联合督军一职呢?” 督军大刺刺道:“老子硬要,他敢轻易驳了老子的面子吗?再说北地七省早已是老实际控制,不过就是一个空头奖状罢了。” 随即督军笑道:“对头,这次老子还要拿王八羔子答应这个要求。” “你再说说如何能保证慕天澜归附老子?” 孙辉道:“卑职已收到情报,此番慕先生北上来沧州,随行除了几位属下监事外,还携妻女一道。” 督军眯起眼道:“你的意思是?” 孙辉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太太,道:“早听说三公子已到适婚年龄,夫人一直操心三公子的婚姻大事。” 太太在一旁听得许久,她本蕙质兰心的人儿,早就听出了孙辉话里的意思。 道:“我是一直操心着老三的婚姻大事,但是当妈的也不能搞一言堂,毕竟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这个意思我不反对,但是全凭老三喜恶,如若老三看不对眼,不认同这门婚事,我也不会同意的。” 孙辉道:“夫人所言极是。料想那慕小姐书香门第,早就接触了新思想,如若都不对眼,那边也是不能成的。” 督军哈哈一笑道:“这好办,对不对上眼,来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要是因此能让这小王八羔子成熟起来,又顺带讨得一个儿媳,也是皆大欢喜嘛,哈哈哈。” 督军道:“对,就这么先定了。文亭啊你就先回去吧。顺带让赵英去把那小王八羔子给老子抓回来。” “卑职告退。”孙辉这便退了出去。 一家酒楼里,南家润与几个公子哥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这些公子哥都是北地权贵之后,也是南家润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如今全部被划归为一个警卫队。 “啊嚏。”一声,南家润打了一个老大的喷嚏。 “那个混蛋背后骂我来着。”南家润揉了揉鼻子,骂骂咧咧的说道。 “哈哈,谁敢骂你三哥呀,保不定是哪个深闺怨妇想三哥了吧。”精猴子似的周海生打趣道。 南家润嘿嘿笑道:“可别糟蹋我,三哥我都二十的人了,到现在还是洁身自好,平日里连女娃手没摸一下,哪来的深闺怨妇。” “三哥,哥几个都穿破裆裤玩到大的,谁不知谁呀,就别在这儿装纯了。要说你是处男身哥几个还信,要说你连女孩子手都没碰,打死我吴大桂都不信。”身材魁梧的吴大桂大刺刺的说道。 其余几人也都哄笑,南家润也笑道:“你几时看到我碰过女娃的手了?今儿不说个所以然来,罚你多喝三大杯。” 吴大桂笑道:“我要是说了出来,你也得喝三杯?” “好,就依你。”南家润豪气道。 周海生等人也很想知道吴大桂嘴里的新闻。 吴大桂嘿嘿一笑:“我说的这,不仅我看到过,在座的兄弟们都看到过,还经常看到。” “哦?”南家润也有点惊奇了:“你倒是说说看。” 吴大桂笑道:“三哥可是经常被你的妹子仪萱缠着,不仅拉着手,有时候仪萱还吊着让你背呢。” 南家润哈哈大笑道:“我妹子我自然是碰着了,可不算数。” 吴大桂道:“如何不算的,仪萱妹子如何就不是女孩子了?我们又不是非得要碰情人关系的手才算数,对吧?” 周海生接口道:“是了是了,刚才也没立个字据规矩什么的,要说三哥这次着了道了,这酒非喝不可。” 说罢一众人起哄,哄闹个不停,南家润正被灌酒的间刻,侍卫长赵英匆匆赶来,喝退了众人,对南家润道:“大帅要见你,立刻和跟我回去。” 南家润刚好借故走脱,当时就拿了军服军帽一溜烟的跟着赵英往家里跑去。 第二章 前奏 南家润提着衣帽,大步流星的跟在侍卫长赵英的身后,出得酒楼,见外面停着汽车。 他紧跟两步,笑道:“从这儿到官邸走路也就小半个钟头,赵大哥还开车来?老头子很着急?” 赵英回头瞥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南家润,没好气道:“你小子,今个儿躲这儿耍,明个儿藏那儿耍,要不是我开着车满沧州城的转,莫说小半个钟头,就算天黑都不见得能把你小子找出来。” 南家润跟着赵英坐上车,赵英发动了车子边开边道:“大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等急了他,保不得你,连我都没好果子吃。” 赵英越说越来劲,扭过头抱怨道:“你说说你小子连累我多少回了?啊!今年的俸禄罚了大半不说,还蹲了好几次禁闭,挨骂的次数都数不清了。” 南家润听的嘿嘿干笑道:“瞅你个大男人还这么斤斤计较,撇开挨骂关禁闭不说,罚的那点微薄俸禄,还没下面那些弟兄孝敬你的一半多,还在这儿哭穷。再说,老头子平日里嘴上骂骂咧咧说扣你俸禄,可未必就真扣了,你呀老头子身边的红人,知冷知热的,宝贝着呢。” 赵英也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日后偷着溜去玩可得给我留个信儿,好让我知道你去了哪儿,警卫团是碍着你是大帅的宝贝儿子,一向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你的行踪。但是,大帅说一句要人,也是大多向我要,很少给警卫团打电话。所以你还是跟我通个气儿的好,有时候我也能酌情替你说上话的。” 南家润一边听着一边穿戴好军服军帽,末了笑道:“每回也亏是你替我圆了话,不然我也就不光挨骂了,弄不好老头子一生气把我丢到前线卫戍军团去锻炼,那可苦死我了。” 赵英见他说的凄惨,笑道:“你可是很不愿意当兵?大帅行伍出身,是横刀立马的人物,你大哥做了外务文官,也就罢了,要是你也不当兵,将来大帅的位子还能落到外姓人手里不成?” 南家润沉默片刻,才道:“我也不是排斥当兵,只是想多玩几年,一旦真的当了兵,可不像现在自在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真的以为我见天儿的溜出去耍,老头子就真的不管束了?他一向御下严苛,将我编进警卫团,又怎会不通过团长等上级了解我的状态,而团长也不敢瞒报。之所以经常敲打我,不下重手,估计也是存着我刚刚说的那份心思,约摸着时候到了,肯定要让我正式进入军队了。” 赵英听着点头道:“你小子行啊,没发现你整日瞎鼓捣玩,竟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听你这一说,果真就有那份意思。行,你小子到底是大帅亲子。” 南家润闻言抱怨道:“大哥老奸巨猾的,一肚子坏水儿提前就抢了个轻松的营生,倒苦了日后的弟弟我。现在到处动荡,指不得将来要我上前线去滚泥浆爬铁网的冲锋陷阵,弄不好一个枪子儿就把我报销了。” 赵英笑道:“那也未必,你若成为军人,也是统御三军的上将军少帅,不必亲临前线冲锋陷阵。” 南家润闻言确实一拍大腿正色道:“身为将军,不上前线与兄弟们共进退,如何能鼓舞士气大败敌军呢。” 他严肃道:“他日我若领军,必与前线弟兄共生死。” 赵英身为军人,闻得南家润所言,也是胸中激荡,扭过头来道:“好,好一个共生死。就冲你这番话,日后我赵英鞍前马后誓死追随少帅。” 南家润正欲回话,陡然见到车子已然朝着路边门市的柱子上撞去。 吓得他赶紧道:“快打方向,要撞了。” 赵英面色一变赶忙回过头急打方向,这才没有撞上。 “哎呦,我的赵大哥呀,你差点把未来的少帅提前报销了。你能不说话转头吗?”南家润打趣道。 赵英满脸尴尬,直道失误。 哥俩这会儿聊天的功夫,车子已经驶到了督军官邸。 两人下的车来,南家润却是拉住了正要走进去的赵英道:“赵大哥,刚一直聊的忘了问的,老头子今天找我干嘛?” 赵英好笑的道:“你终于想起要问我这个问题了,我还以为你心思深沉呢,感情是忘记了。” 南家润讪笑道:“到底什么事情,我好有个心里准备,怎么应付。” 赵英双手一摊:“大帅是通过孙总参谋交代我,具体啥事情,我也不知道。”说罢耸耸肩就进去了。 南家润暗骂一声,也快步跟了进去。 “呦,什么风儿把我们家的翩翩佳公子吹回来了?”南家润才一进玄关便听到大嫂柳舒兰的打趣声。 “呦,妈妈大嫂二姐都在呀。”南家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母亲身边,道:“妈妈可知爸爸今日为何叫我?”赵英见南家润跑到了夫人那里去,也只得停下来肃立在旁边等着。 这边太太还没说话,二姐仪瑶却搭嘴笑道:“怎的了?怕爸爸又把你骂个狗血临头?莫不是又在外面闯祸?” 南家润一脸无辜道:“二姐眼里,兄弟就是个光会闯祸的鞍子?” 太太接话笑骂道:“你呀,不是你二姐说你,今儿个妈妈也要说你,不在警卫团好好学东西,竟知道贪玩,刚刚你老子还打电话到警卫团,那边如实回了,说你不在。你老子大为光火,以渎职罪连带着降了警卫团几个领导的职,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你还是快些上去吧。” 南家润暗叫不好:老头子果真把电话打去警卫团了。 他正踌躇间,却见小妹仪萱一脸不快的看着他,他刚想开口问话,便听仪萱朝着二楼书房方向大声道:“爸爸,三哥回来了,他正在问我们怎么应付您呢。” “你、、、死丫头够狠,三哥哪里得罪你了?”南家润气结。逗得旁边的柳舒兰仪瑶和太太大笑。连旁边的赵英看到这一幕都差点忍俊不禁。 南家润正想好好收拾这下这死丫头,二楼书房却传出老头子的骂声:“赵英,把那个败家玩意儿给老子带上来。” “是。”赵英大声回话。 这会儿南家润想留下也不成了,只得跟赵英上楼,走过仪萱跟前,冷不丁敲了仪萱一个栗光,恶狠狠的威胁道:“死丫头,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他这一下虽然控制了力道,但仪萱冷不丁的还是被敲得龇牙咧嘴,泪花儿都在眼里打转,嘴里却不示弱,带着哭腔道:“哼,你先自求多福吧。” 看着南家润一路威胁着上了楼去,仪萱这才“哇”的一声捂着头扑倒母亲怀里泣声道:“妈妈,你管不管三哥,他欺负我,呜呜呜呜。”她十五六岁的年纪,哭的梨花带雨的,煞是惹人怜爱。 太太平日里见过了他们兄妹间的打闹,只得安抚道:“好好,等老三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边仪萱哭的伤心,仪瑶却是“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仪萱一听,哭的更伤心,骂道:“你不是我亲姐,呜呜呜妈妈你看二姐,呜呜呜呜呜呜。” 太太强憋着笑,指着仪瑶道:“二丫头也是,不安慰你妹妹还笑话她。”说完还给仪瑶使眼色。 仪瑶收敛了笑:“是是是,都是二姐不对,二姐赔不是了。等会你三哥下来二姐替你出气。” 柳舒兰起身,拿了手帕来到太太身边,弯下身子替仪萱抹了泪珠儿,又翻开头发,检查了一下道:“我说嘛,我妹子也不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怎的就哭的这般伤心。老三也是下手蠢,这头顶愣是红了一小片,都鼓包了。” 将仪萱头发重新整理好,道:“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惹你三哥干嘛?他这一回家见爸爸心里哪回不是七上八下的,又没得罪你,怎得你突然给他来这一出?” 仪萱委屈的直起头,抽噎道:“嫂子,他怎么没得罪我?刚刚他一进来,我们四个都在这坐着,偏偏他就哈巴狗一般的招呼你们“妈妈,嫂子,二姐”的,我这么大个人,硬是不提我半个字。还说他最宠我,看把我都打成什么样了?我以后都不要看到他,哼。” 其余三人听着她气话,虽觉好笑,但总不适合笑,只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免得又惹这丫头生气。 仪萱正要再数落南家润的罪过,这时书房们“砰”的一声,似乎是摔的什么打的。 只听得南建雄咆哮道:“你个败家玩意儿,啊,你这是和最高统帅说话的语气吗?赵英,你说按军规,该怎样处罚?” 只听得赵英答道:“以下犯上者不敬者,重打二十军棍。” “别别别,爸爸,有话好说啊有话好说啊,文明人咱不动粗啊。” 听着楼上南家润吃瘪的动静,仪萱倒是一下子忍不住破涕为笑,直将三人逗得不行。 第三章 慕婉莹 这楼上的动静不小,可楼下几人却是说说笑笑,显然见的多了,都知道督军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咋呼一翻就收场了。 果不其然,见父亲要动鞭子,南家润赶忙的说软话。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告饶不止,赵英也知道这对父子素来的套路,也就没真的要去取鞭子。 督军黑着个脸,瞅着面前南家润一脸的苦瓜样,骂道:“妈了个巴子,这会儿知道求老子放你一马了?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做几件盈人的事儿给老子长长脸?啊?妈了个巴子的,屁事儿不干,就知道聚众喝酒耍贱。” 督军越说越气,单手叉腰,指着南家润鼻子骂:“不行,妈了个巴子得,今日不揍你,老子这气儿顺不了,赵英,你娘的,让你取鞭子磨蹭什么,也想老子拾掇你是吧?” 督军火气上来了,连着赵英都挨了骂,赵英不敢再抗命,同情的看了一眼南家润,便下楼取鞭子去了。” 南家润一见这架势,一张俊脸都变了颜色,心道今日这顿打又是挨上身了。 外面传来军靴踢踏台阶的上楼声音,南家润惨着个脸不说话了。 只是,进来的却不是去拿鞭子的赵英,而是一副儒将风范的总参孙辉。 孙辉看到南家润先是微微错愕,随机微笑示意。南家润明显心情不佳。撇撇嘴,眼睛翻吧几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嗯?是文亭啊?咋的了?又有什么情况?”督军见进来的是孙辉,暂且压下了火气问道。 孙辉看了看狼狈的南家润,上前两步回话道:“大帅,最新线报,慕庭澜一行,已于两小时前乘火车北上,约摸着明日中午抵沧。” 督军眉头一挑,余光瞄了南家润一眼,却见后者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在一边。 “瞧你这个怂蛋样儿,给老子站好喽,妈了巴子的。”督军一脚踹在南家润屁股上骂道。 南家润被踹的一个趔趄,翻着白眼又重新站直了身体。 正巧外面又有人上楼来,正是赵英。 “大帅、、、。”赵英扫了一眼房内几人的脸色道。 “嗯,你先下去吧。”督军接过鞭子对赵英说道。 赵英点头退了出去。 督军轻轻敲着手心,在南家润面前转了转,猛然手一扬,南家润吓得眼睛闭起身子一缩,准备咬牙接招了,却迟迟不见鞭子落在身上。 一睁眼却发现督军竟然再用皮鞭的把儿挠后背痒痒。而旁边的孙辉则是笑意盎然。微微朝督军努努嘴,隐隐然示意什么。 南家润心中一动,登时腆着笑脸跨步到了父亲身边,伸出手就帮着挠痒痒,一边贱笑道:“爸爸,儿子来伺候您老,怎么样舒不舒服?” 督军确实被挠的舒服了,哼哼唧唧的指挥着南家润,一下上一下左的。 南家润见有免打的转机,趁着这劲谄笑道:“爸爸,看在儿子这么孝顺的份上,就免了打吧,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啊?” 督军歪着头瞟了他一眼,随即将他的手打开,转过身道:“想得美。” 而后又顿了顿道:“这样,眼下老子有件差事交代你去做,做好了,这二十鞭子就免了,做不好加倍罚,你可愿意?” 南家润顿时警惕起来,小心得问道:“什么差事?” 督军重又坐回了座位上,将那份电报扔给南家润道:“明天中午十点,去火车站接这个人。” 南家润仔细看了看电报,有点不敢相信:“就接几个人这么简单?” 督军冷笑道:“比接人这种差事难的,怕你做不来。” 南家润讨了个没趣,讪讪道:“不就接个人嘛,多大点事儿,放心,明儿个准给你办妥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滚。”督军没好气的骂道。 南家润得了赦免,乐呵呵的退了出去。下的楼去,自然少不得和仪萱一阵捣蛋。 书房里,督军道:“这王八羔子,在讲武堂混了几年还是这死性子,等这事差不多了。说不得老子要将他送去国外军校,嘿嘿,那时候谁管他是老子的犊子。” 两人又在书房聊了许多其他事。 翌日上午。 此时正直冬月的天气,外面虽然寒冷,却好在这头等车厢里还是暖烘烘的。 慕婉莹面朝着车窗斜倚着,一动不动,只那东边的日头,不时透过远方的林子间隙,将斑驳光影投射在她姣美的面庞上,映的她那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都折射着血液的一抹殷红。 车厢内,慕庭澜穿着素纹马甲靠在床上看书,慕太太正在削苹果。 不多时,慕太太便拿着削好的苹果递向慕庭澜。 慕庭澜却是摆摆手,坐起身来,用书指了指窗边一言不发的女儿。示意太太将苹果给女儿。 慕太太慈爱的看了一眼女儿叹了口气,微微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道:“莹儿,吃个苹果吧。” 慕婉莹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母亲递过来的苹果道:“妈妈我不想吃。给爸爸吃吧。” 慕太太闻言责备道:“你这孩子,从昨天上车前吃了点糕点,一直到现在。也不吃也不喝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慕婉莹闻言低下头去,也不言语。 慕太太看着心中发酸,道:“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 慕婉莹抬起头道:“妈妈,我们是不是来了就不回去了?” 慕太太闻言,看了一眼慕庭澜。慕庭澜也是听着母女二人的谈话,见夫人看过来,便合上书道:“当然不是,等爸爸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一家便回去。” 慕婉莹走过来两步道:“那需要多久?” 慕庭澜微笑道:“这次嘛时间可能久一些,少则一数月,多则一年半载的。我和你妈妈也是担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放心,这才带你也出来。看看异域的风光嘛。” 慕婉莹闻言神色一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庭澜与妻子对看一眼顿了顿,道:“爸爸知道你的心思,那江易鸿如若真的倾慕你,让他等个一年半载又如何,如若一年半载都等不了而另娶他人,这种人也难以托付。” 慕婉莹闻言,俏脸微微一红,美眸中满是惊讶道:“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和他?” 慕庭澜笑道:“别以为你爸爸整日忙着工作上的事,就不关心我的宝贝女儿了?你是爸爸唯一的宝贝女儿,心里想什么,当爸爸的怎会不知道,爸爸和你妈妈可不得对我们家未来的姑爷上点心吗?” “爸爸,快别说了,什么姑爷的。”女孩子家难免脸皮子薄,慕婉莹这会儿子被爸爸戳中了心事,已是满脸的女儿态。 慕太太见女儿这个样子,心下放心不少,不禁心头一松也顺着话道:“早些时候听你爸爸说起过那个江易鸿似乎和你来往的勤,料想你们是在自由恋爱,却不知进展到哪一个层次了” “妈妈、、”慕婉莹红着脸道:“连你也开起我玩笑了。” 慕婉莹从母亲手里拿过了苹果,又递到母亲嘴边,道:“妈妈你还是吃苹果吧。” 慕太太笑着咬了一口,咽下之后却并不打算放过道:“你倒是说说,你和江易鸿是否有了肌肤之亲?比如亲吻之类的?” 慕婉莹刚刚退下去的晕红再度爬满了脸庞,气的直跺脚不依急道:“妈妈你胡说些什么?我和江大哥只是互赠些书刊诗词之类的物件,最多就是偶尔一起走走,连手都不曾牵一下,如何就能让你想的那般不堪?” 慕太太见女儿一副惶急的样子,心里的大石也就落了地,笑道:“哎呦,没有就没有嘛,看把你激动成这样?” 那边慕庭澜含笑听着母女的情态,随后吩咐了外面的下属端了些饭菜进来。 慕婉莹经此一翻调笑,心头阴霾尽去,果然就开了胃口,多吃了些东西。 过不多时,随着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响起,车身猛然一抖。 “坐这一天一夜的火车,总算是到了沧州了。怎得外面这么多士兵?”慕婉莹与慕太太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 慕庭澜眼睛扫了一眼外面的架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第四章 初见,寒暄 火车刚一停稳,外面的士兵便哗啦啦的面对面排成两排,组成一个通道一直抵着头等车厢慕庭澜一行的包间门口。 民众一见这架势,自然是不敢从这兵道里穿行了,只得多绕几步路,从另一头进出。这年头,百姓见着当兵的就怵,胆小的自然溜的远远的,胆大好事的也不少围在外面看热闹,纷纷议论着。一转眼这里便围了黑压压的人群。 “博轩,他们这是冲我们来的呀。”慕庭澜字博轩。 慕太太看着外面的动静,不由得有些担心,因为她知道丈夫这次来北地的目的与风险。慕婉莹闻言也有些不安:“爸爸他们这是?” 慕庭澜却是神态自若。整了整身上的马甲西裤,看了看窗外,微微一笑安慰道:“不必担心,这是来欢迎我们的。” 正说话间,包间的门打开了。进来一个随行的下属官员,道:“先生,外面、、、。” 慕庭澜摆摆手道:“无妨,你去通知他们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下属微微迟疑,随后还是退了出去。 那下属刚离开,车厢就上来三个年轻的军人。 为首之人身穿军大衣,面容俊逸,身材修长挺拔,一双眼乍看似清澈灵动,仔细看却又似无底深渊。 慕婉莹站在母亲身边打量着来人。那人正环视三人,瞬间就将目光迎了上去,眸光如电,慕婉莹心中一乱,忙将目光移开。 为首那人的目光微微在慕婉莹身上停留,随后又落到慕庭澜身上。 开口道:“敢问阁下可是中央政府委派来沧的总领监事慕庭澜慕先生吗?” 慕庭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客气的回道:“正是鄙人。不知阁下是?” 来人敬了个礼,道:“我是奉南督军命令,特来欢迎慕先生莅临沧州。督军已在官邸备好酒宴为先生接风。务必请先生一行前往。” 来人正是南家润,他为了完成这个赎罪的差事,可是用了一点儿心,死乞白赖的求着赵英拨了一半的侍卫撑门面。这才有了刚这一出。 慕庭澜闻言笑道:“你们督军太客气了,都是老朋友了,还弄这么大阵仗的欢迎仪式,真是太给鄙人面子了。” “既如此,鄙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庭澜看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便道:“烦请带路。” 南家润点头,对着身后的两人道:“海生,去帮慕先生拿行李,大桂你去领慕先生的下属。” “是。”身后两人道。 “慕先生请。”南家润退到一边,让慕庭澜三人率先出了车厢。 而后,南家润与慕庭澜一家坐一辆车,剩余的下属侍卫乘着数辆军车,一路朝着督军官邸绝尘而去。 汽车上,一路无话,尴尬的是南家润偶尔从后视镜里偷看后面,总能被慕婉莹撞到,弄的两人都是不好意思。 前面开车的周海生鬼精鬼精的一个,南家润这般情状自是惹得他暗笑不止。 如此也就很快驶到了官邸。 汽车一到官邸门前的喷泉广场,自有侍卫报了督军。 是以,慕庭澜一行刚下车,穿着便袍的南建雄就领了太太女儿儿媳一家子,出的大门来相迎。 如此礼节,莫说不明两家关系的后辈南家润与慕婉莹等人诧异,就连慕庭澜本身都有些意外。 “博轩。” “南公啊。” “老伙计,可是把你盼来了。”督军神色激动,大步上前抓着慕庭澜的手道:“前些接了你要来沧州的电报,兴奋的老子、、、哦不对不对,高兴的我是睡不着觉啊。” 慕庭澜也是激动无比,一改先前的文质彬彬,拉着南建雄的手直摇:“老哥哥,博轩何尝不是呀,怎么样,老哥哥一向可好?” 南建雄笑道:“好好好,博轩来了什么都好。” 慕庭澜却是神色一黯道:“博轩惭愧,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来跟老哥哥走动,今日老哥哥这般盛情,博轩无地自容。” 南建雄闻言却是责备道:“博轩,我又何尝不是。个中缘由你我互相原谅罢。你我兄弟从穿破裆裤 起就是手足,一别二十多年如今阔别重逢,就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了。” 慕庭澜点头,后笑道:“是啊,自大先生天年不假逝世之后,你我就再不曾见过面,区区一算,而来二十又五年矣。想当初你离开金陵封疆一方的时候,嫂夫人才生下家伟不足百日啊。说起家伟,如今我定是分辨不出了,听说是干外务工作。” 南建雄笑道:“可不是,那个兔崽子最近让我派日本去了。还没有回来,我先给你介绍下。” “夫人就不用介绍了,剩余这几个一个是儿媳妇淑兰,二丫头仪瑶,四丫头仪萱。哎你们几个还不见过慕伯父。慕伯母。” 南建雄指着站在太太身后的三个女儿道。 柳舒兰三人自是乖巧的上前一一问好,“伯父伯母”的叫个亲热。 慕庭澜与太太连连称赞道:“这几个孩子真是大方美丽,又这么懂事呀。” 转过身佯斥道:“莹儿,也学学几位姐姐,这么不懂礼貌,快去见过南伯伯南伯母。和几位姐姐。”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慕婉莹这里,弄的慕婉莹略有羞涩,红着脸道:“伯父伯母好,几位姐姐好。” 南太太笑着应了,也上前握住慕婉莹的玉手,上下一顿打量,道:“啧啧啧,好一个美人胚子,果真就是那江南水乡生长的人儿。以前觉着我那俩丫头相貌出挑,如今见着这姑娘才觉我那俩丫头竟是乡野村姑一般的模样。妹妹真是好福气呀。” 慕婉莹闻此称赞,脸都红到了耳根。倒是仪萱拉了拉二姐的袖子,低声道:“这妈肯定不是亲妈,哪有这么贬低自家女儿的。” “你呀,这你也要较真儿。”仪瑶好笑的轻拍了下仪萱的后背。 这边慕太太道:“姐姐就莫要折煞这丫头了,她哪能当的起姐姐如此评价。姐姐家的两位小姐才是好看。” “哎,两位妈妈伯母,这夸来夸去,竟是全没有媳妇儿我的位子,今儿个算是明白我自己有多丑了。”旁边柳舒兰不失时宜开起了玩笑,惹得一众姐妹娇笑起来。连慕庭澜和南建雄闻言都是笑的乐呵。 “瞧我这丫头,竟是跟妹妹们吃些不该吃的飞醋,你呀比她们都美,哎呦可是一长不大的丫头。”南太太笑骂道。 慕太太也笑问道:“是家伟的媳妇儿吧,快过伯母这来。” 柳舒兰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一拉慕太太的手,发觉有些冰,便将自己身上的围巾取了下给慕太太披上,道:“外面不比车里暖和,伯母当心受了寒,我们还是进里面说话吧。”她这一讨巧举动,纷纷让人暗暗称赞。 “对对,大丫头说的对,我已经备好酒席。外面凉嗖嗖的,还是进屋里我们边吃边聊。今日是家宴,全是我们两家自己人。” 南建雄经柳舒兰一提醒,这便拉着慕庭澜率先向官邸里走去,这边柳舒兰挽了慕太太,仪萱仪瑶姐妹俩一左一右的热络的挽着慕婉莹,就随着走进去。 南太太正也要走进去,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一边依旧呆愣的儿子南家润,笑道:“老三咋的了,还愣着干什么,一起进去吧。” 南家润偷偷指了指父亲, 南太太暗自好笑,转身喊还未进门的南建雄道:“帅爷,你可还落了一个没介绍呢。” 南建雄等人闻言,停了下来。南家润上前两步“啪”的给敬了个军礼精神抖擞道:“报告大帅,卑职奉命迎接慕先生一行,如今任务完成,特来复命,请指示。” “哦,知道了,嗯、、、差事嘛办的不错,鞭子免了。先过来见过两位长辈和姊妹。”南建雄斜着身子道。 “是。”南家润应声道,随机快步上了几步,对着慕婉莹三人啪啪敬了军礼,挨个问了好。 “这是、、、南公的另个公子?” 慕庭澜有些意外。 “哎,这是小儿子家润,败家子儿一个。”南建雄摆手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慕太太与慕婉莹闻言不由的多看了南家润几眼。 慕庭澜笑道:“难怪,我说一个刚才迎接我的,虽然气质不凡,却是佩戴士兵军衔,感情是贤侄啊。” 南家润客气道:“小侄礼数不周,烦请伯父不怪。” 慕庭澜笑道:“哪里哪里。” 南建雄接口道:“去,滚回去换件便服出来吃饭。” 南家润“哦”的应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慕婉莹,这便去了。 第五章 春光乍泄 一行人进得官邸,早有下人俸了茶水点心,说说笑笑,莺莺燕燕的一屋子。 不多时,南家润也就出来了。 慕婉莹见着他换上了一袭黑色呢子中长外套,衬着俊逸的身材,说不得看着不错。 南家润一出来,自是往仪萱几个姊妹那里挤去。他也不好直接去搭讪慕婉莹,只得和仪萱姊妹玩笑了些,仪瑶仪萱早已从母亲口里,知道了父亲有意撮合南家润与慕婉莹的打算,本来对这政治上的博弈加在自家兄弟的婚姻上俩姐妹颇有微词,商量着看看再说。也就没有捅给南家润知道。 这档看了慕婉莹真人,姊妹俩皆是心中满意,有意成全。 如此见着南家润那份小心思,虽不点破却也时常把话题引着共同的方向,不至于冷落谁。 要说这南家姊妹也无愧堂皇之家的小姐,尤其大嫂柳舒兰,说话颇为讲究,不多时便将慕婉莹逗得娇笑连连,佳人巧笑倩兮,明媚皓齿的,几次让南家润晃了神,差点出糗。 在这客厅稍用了茶水,便有下人请示是否可以用餐。 这档也就全离了坐,换到了用餐大厅。 因着人少,便没有用西式的大长桌,而是中式的海黄八仙桌。督军官邸的八仙桌自然也是阔气的,一桌坐九个人也不觉的挤。 排座一向是柳舒兰这个七窍玲珑心的主儿安排。 公公南建雄与慕庭澜两位自是坐到了上席,两位太太被安排在了一起坐在下席。这档就剩下连着自个儿的小辈了。 柳舒兰先安排慕婉莹坐了左侧席口,又笑道:“老三你人高马大的不能三人挤一边儿了,便陪着慕妹子坐着。四妹便和我与二妹坐一起吧。” 南家润自是颇为愿意的,便与慕婉莹坐着了。 有了先前的互相熟稔,南家又是刻意示好,这顿饭自然吃的是宾主尽兴,席间不时传出哄笑声,其乐融融。 南家润从上席客人慕庭澜那里一一挨着敬了酒,轮着慕婉莹最后一人,南家润道:“慕妹子若不善饮酒,茶水替了便是不必勉强。” 他这话一说完,仪萱三姐妹率先就不干了,只听仪瑶道:“老三你这可就有失公允了,适才敬着亲姐妹的份儿上,怎得就说不出这体贴的话来,轮着婉莹妹子就这般呵护适合道理?” 慕婉莹闻言俏脸微红,正欲说话,南家润却抢先笑道:“二姐这就不讲理了,你我是一家子亲兄妹,婉莹妹子远来是客,又是女儿家,一路舟车劳顿的,兄弟我要是放任着自家姐妹不喝,而专门估着客人,岂不是在欺负人家吗?” 他又顿了顿:“再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三个酒量吗?尤其是大嫂真叫起真儿来,我都未必喝的过。这婉莹妹子我可是不曾见识过,自然不敢莽撞。” 听他说三人能喝酒,仪瑶仪萱微微面红,柳舒兰却笑道:“你就会辩解,这档有了慕妹子,眼里就没有我们仨了。” 南家润还要再说什么,慕婉莹赶在他前面,拉了拉他袖子,红着脸对柳舒兰道:“姐姐们快些别取笑了,我喝还不成吗?” 这档自个儿端起酒杯,道:“三哥请。”说罢也就一饮而尽了。 她向来是不喝酒的,这翻酒浆下肚,立时五脏烧热,就上了脸红扑扑的。 南家润也就不再坚持,仰头满饮了此杯。 慕婉莹这一开了头,南家姊妹也就轮着上了,慕婉莹现在总算是后悔没听南家润的话了,总不能喝了谁的不喝谁的,连着十几盅下肚,直觉身边的南家润都是重影的。浑身酸软无力。 那边慕太太虽早有意劝止,但终是没好开口。 见着慕婉莹不胜酒力,南太太忙吩咐了仪萱仪瑶扶着去了仪瑶房间休息。 这顿饭直从中午吃到了下午三四点。 末了,南建雄以慕庭澜初来沧州,暂无落脚地方为由,吩咐将官邸花园的旁边空着的小洋楼滕出来,让慕家住进去。 慕庭澜推辞不过,也就答应了,并表示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搬出去,如此一天下来也就累了,各自回去歇下。 慕婉莹这一醉直到第二日上午才醒来,迷迷糊糊中就唤了声“妈妈”。却是迟迟不见人应。 她猛然起身,顿觉头痛欲裂。一见自己身在宽敞干净的房间里。身上原先穿的衣裙也被换成了睡袍,房中布置明显是女子的风格。正暗自猜测是官邸哪位小姐的闺房时,门却就开了。 只是进来的却是南家润。 “三哥,怎么是你呀?这是?”慕婉莹揉了揉眼,试图让自己还过阳来。 南家润见慕婉莹醒了,笑道:“婉莹妹子可觉着好些了?” 慕婉莹微微摇了摇头,道:“醒是醒了,就是头疼的厉害。” 她顿了顿道:“这是哪位姐妹的房间,昨个儿迷迷糊糊的也就知道东南西北了。” 南家润道:“这是二姐的房间,昨个儿二姐和四妹睡了一起,这会儿二姐让我顺道就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慕婉莹不好意思道:“都是怪我,可害的二姐都睡不成觉。” 南家润却是笑道:“可别这么说,二姐自是乐意你睡她房间的,再说二姐也经常和四妹一起睡,并无碍。” 慕婉莹兀自心里歉然,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沉默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三哥,我妈妈爸爸在哪里?” 南家润瞧着她一脸惶急,不由想捉弄一翻道:“哦,慕伯父和慕伯母昨个儿吃了饭,突然接到政府发来的电报,说内阁出了大事,已经连夜返回金陵了,因着你宿醉不醒,暂将你留在我家,说过段时间再派人来接你。” “啊!”慕婉莹一听顿时急了:“你说的可是真的?爸爸妈妈已经回金陵了?” 南家润一本正经道:“他们昨晚傍晚就搭车离开了沧州车站,算算时间再过几个小时就该抵达金陵了。” 慕婉莹瞧着他脸色,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一想到自己竟被他们留在这陌生的地方,顿觉悲从中来,心有戚戚,鼻子一酸霎时就掉了泪珠儿。 南家润一见慕婉莹竟是这般不经逗,哭的梨花带雨的,这下倒是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忙道:“好妹子快些别哭。我是骗你的。” 慕婉莹闻言果真就止了哭,红着眼瞅着他。 南家润坐到了床边,抽了手帕递给慕婉莹,道:“伯父伯母已经被父亲安排在花园洋楼暂住,早些时候,慕伯母还过来看你,见你仍未醒,这会儿与妈妈还有大嫂他们在暖阁里坐着拉家常。” 慕婉莹心中一松,嘴上却兀自迟疑:“当真?你不会又是骗我?” 南家润见她止了哭,也就放下心笑道:“自然当真,你若待会儿去了暖阁看不到你妈妈,我南家润任你处置。” 慕婉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三哥竟会骗我,好端端的害我哭了,待会儿出去眼睛肿的,怕是又要惹人取笑了。” 南家润微微一呆笑道:“这无妨,她们要是问你只消说是喝醉了的缘故,宿醉的人状态确实是不好的,这么说管教她们无话可说。” 慕婉莹拥了拥被子微微点头,两人顿时就无话了。 南家润也觉的有些尴尬,这便起身道:“即使头痛,说明酒尚未醒好,那你就先睡儿。? 慕婉莹点点头。 南家润也就出了房间。 慕婉莹经南家润刚刚这一玩笑,心中总觉不踏实。想了想还是起来亲自看看方能心安。 于是她便掀了被子,褪了睡袍刚要换上自己的衣裙,这时门却再度开了,慕婉莹心中一惊,还不待她反应,只见南家润去而复返,英俊的脸庞便出现在了门口。 第六章 尴尬 “婉莹妹子,你有没有换穿的衣物,我让二、、、、。” 话音陡停,南家润开门看到眼前这一幕,直觉脑子“翁”的一下,就一片空白了。 他呆头鹅一般的就怔住了,只见慕婉莹浑身上下只穿了贴身的西式内衣,正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啊、、、!”短暂的震惊之后,慕婉莹一把抓过旁边的叠放好的衣裙遮住了紧要。并有些惊恐的说道:“你、、你、快转过去。”话音因着情绪激动的缘故,带着明显的颤音和哭腔。 “哦哦。”南家润这时如梦方醒,闻言这才转过了身子道:“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我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随身携带换洗的衣物,估摸着你与二姐身材、、咳咳身材差不多,就想着若是没有就让二姐拿几套衣服先穿着。并不是有意冒犯。” 慕婉莹此刻也是脑子一片空白,哪还顾着他说些什么,一见他转过了身子,自个儿便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偏偏这女儿家的衣物又是颇为繁杂,手忙脚乱心不在焉的又难免穿反扣错的,气的她自个儿都一阵气闷。 南家润闻着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心下好笑,干咳一声道:“你换好了吗?我转过来了哦。” 他“哦”字刚出口,身子动了动作势就要往后转,只将慕婉莹吓得不轻,惶急道:“别,不许转过来。” 南家润虽然看着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实则并非就是那种下流奸徒,也不知为何就总想捉弄这个女子。 正暗自好笑间,却听的外面传来一阵阵叮叮咚咚的高跟鞋踩踏的地板的声音,显然是好几个人一同来的。听声音也就快到了客厅,离这二楼的卧室不远了。与此同时大嫂的声音就率先传了进来:“老三,老三呐你二姐让你来看慕妹子醒了没有,怎的这么久也不见你回话?” 一听这话,南家润与慕婉莹同时一怔。 南家润刚想说话,开了口猛然觉着不对,这会儿要应了,身后的慕婉莹又是在换衣服,岂不坏事儿,当下他将门一关,反锁了起来。 他侧过头小声道:“告诉她们我不在这儿,说你在换衣服等会儿出来。” 慕婉莹见他侧了头,刚想呵斥,见他并不曾向后偷瞄,不由心下稍安,好在这会儿子也扣好了衬衫等衣物,不至于露着肌肤在外面。闻言也就没有吭声。 这会儿听着动静柳舒兰一行已经到了放门外,柳舒兰轻敲了下门道:“慕妹妹,可睡醒了?” 说话的同时,也就准备开门,只是她一推却发现门在反锁着,不由的诧异的看了看身边一同来的南太太和慕太太还有仪瑶。 慕婉莹听的敲门,忙道:“柳姐姐,我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在换衣服,烦请姐姐稍后。” 柳舒兰闻言笑道:“妹妹醒了就好,不然我们姐妹们可要自责死了,昨个儿真不知妹妹不胜酒力,一昏睡这老长时间,怪叫我们难过,两位妈妈惦记的紧,也随着过来看了,我先让下人备了洗漱醒酒的物事,待妹妹换好衣服就进来啊?” 慕婉莹边套着外穿的蕾丝纯白公主款式的冬裙,边回道:“谢谢姐姐张罗,我弄好了这就出来。” 外面却又响起了仪瑶的声音:“婉莹,老三可曾来过?” 慕婉莹闻言看了一眼兀自还面壁般的南家润,回道:“三哥不曾来过。” 外面又传来仪瑶的娇骂声:“这个老三,我交代他点儿事就这么不上心,再见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而后外面又传来几声玩笑声。 南家润闻言笑了笑,估摸着慕婉莹穿的差不多了,也就转过了身来,见慕婉莹此时确已经穿戴好了。慕婉莹一见着他的目光,登时就红了脸不去看他。 南家润笑着走进了两步,压低声音道:“莹儿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声“莹儿”一句“负责”顿时就让慕婉莹惊得目瞪口呆,呆愣半晌。 良久,慕婉莹才扳起了俏脸道:“三哥自重,刚才我只道三哥是误打误撞,并非有意为之,所以我依旧对三哥的品行不加怀疑。” 她言外之意,南家润又岂会听不出来,只见他笑道:“你也不必拿这话封我的嘴,只是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骂我南家润是个下流胚子,不负责任的坏种。” 慕婉莹闻言面色一白:“你若敢将这事传出去,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说罢,终是绷不住内心的委屈,又是哭了出来。 南家润闻言不由心头一颤,见着这又是语带哭腔的,便不玩笑了,低声道:“我也就吓吓你,这若传了出去,我定是比你先死,我老子你老子准会喂我吃枪子儿。” 顿了顿,又道:“你还是先出去,莫让他们起了疑心,不然不用我们说,她们就先知道了。” 慕婉莹闻言瞪了他一眼,这才稍微梳理了头发,临了出门,用手微微指了指床道:“要不你先躲床底下去。万一我刚把门打开,她们就先进来了。” 南家润哑然失笑,却见她一脸担心的小模样,心里微微一软,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算进了床底下。 慕婉莹特意看了看角度,确定看不见床底的南家润这才放心,转身开了门走了出去。 仪瑶的房间因为实在一楼和二楼转折的地方,柳舒兰几人也就在一楼的客厅坐着等,见慕婉莹出得门来。 仪瑶上前拉过手道:“可还好些了?” 慕婉莹答道:“就是还有点头疼。” 仪瑶道:“都怪我们,早知道你这么没有酒量昨个儿就不该灌你。” 闻的仪瑶的自责话儿,慕太太道:“快别这么说,你们也是喜欢她这才陪着她喝,如若不是,谁又肯陪个不待见的人喝酒呢。要说她还得日后跟着你们多学学才是。” 南太太上前轻轻戳了仪瑶的头,道:“要不怎么说你们都不成器,一个个的女孩子家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打牌喝酒五毒俱全的。全是看你们老子的坏样子学。” 仪瑶拌了个鬼脸,捋了下自己的齐耳短发,低声嘟囔道:“你不还是一样都会。” 南太太闻言面子挂不住了,伸手就是在仪瑶屁股上一巴掌打了一巴掌,骂道:“你个丫头讨打。” 仪瑶撇撇嘴,闪到一边道:“本来就是。” 这会儿柳舒兰笑道:“我说妈妈二妹,你们母女这旁若无人的,也不怕慕伯母和慕妹子笑话。” 慕婉莹笑道:“怎得今天不见仪萱妹妹?” 仪瑶道:“四妹还在念书哩,今个儿上课去了。”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比四妹大两岁可还在念书?” 慕婉莹点点头道:“是在念的,不过爸爸突然被派来这里,所以那边也就暂时不能读了。” 仪瑶笑道:“那好办,你就跟四妹一起读鸿德女中吧。鸿德女中是爸爸创建的,里面尽是女孩子,妈妈是女中名誉校长,我是鸿德女中的常务董事之一,平个儿并不管事儿,你要是想去继续读书,随时都可以。” “真的?”慕婉莹惊喜道。 “可不,鸿德女中是爸爸一手创建,里面的老师都是当今有学识的呢。” 大嫂柳舒兰也是赞道。 南太太也笑道:“鸿德里面的老师虽说不能和你父亲的学识名望相比,却也算极为不错的,二丫头说的不错,你若真想继续读书,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她引荐去。也和老四有个伴儿。” 慕婉莹高兴道:“那我过两日就去,烦请二姐代为引荐。” 仪瑶满口答应,这档几人又坐下来聊了几句。 突然,二楼的仪瑶房间“咔嚓”一声,好死不死的就响在几人话音落了的当口,一下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只见南家润探头探脑的伸出头来。刚向下一望,一看所有人都在望着他,顿时条件反射的就往回缩,但,已经晚了。 第七章 尴尬了 如果此刻地上有条缝的话,南家润一定会毫无犹豫的一头钻进去。与他同有此念头的,当然还有不知所措的慕婉莹。 “老三?你给我出来。”众人短暂错愕之后,南太太率先发难。 南家润无奈的闭上眼,躲是躲不掉了。他只得收拾了心情,露出头来讪笑道:“咳咳咳、、、你们都在啊。”边说边下了楼梯来。 “老三,你怎么从你二姐房间出来了?刚你二姐还问了慕妹子,说你都不曾来过,怎得、、、啊、、、难道你们、、、。”柳舒兰猛然意识到什么,惊的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来回指了指南家润和慕婉莹,那意思谁都明白。 惊柳舒兰这么一咋呼,所有人瞬间都想到了这一层,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南家润和慕婉莹。 南家润见势不妙,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进去她正在换衣服,然后你们就、、、、 ” “什么?”他还没说完,就被柳舒兰和仪瑶等人异口同声的惊讶声给打断了。 随即所有人都看向了慕婉莹,慕婉莹顿时脸火烧火燎的,慕太太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慕婉莹此刻大脑都浆糊了,那还能好好解释,闻言“腾”的就起了身,连连摆手道:“你们别误会我不知道、、、”她本来是要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被仪瑶可抢了声。 “你不知道?”仪瑶听了前半句,立时就炸毛了,指着南家润气道:“老三,感情你是偷窥婉莹呢?你怎的这么下作?” 南太太更是骂道:“好你个死东西,竟学了这么个流氓下流的毛病,今儿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来。”说罢就要上前去抽南家润。 南家润连忙退了后,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们倒是听我解释啊。” 只是以前这情势却是分明容不得也听不进他解释的,这种事向来是越描越黑的。南家润看这样下去不是势子,便道:“你们先冷静冷静,我先去团里看看。晚上你们冷静些我再解释。” 说罢就躲了出去,南太太兀自扶着客厅门框骂道:“你个坏种,这会儿子逃了,晚上定要你老子打断你的腿。” 慕婉莹见这事情闹得大了,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不由得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好了妈妈,他都没影儿了你骂有什么用。”仪瑶扶了母亲,道:“您还是先好好安抚人家吧。” 南太太叹了口气,回道沙发上拉起慕婉莹的手道:“好孩子,你放心那坏胚子欺负了你,晚上待他回来,定给你出口恶气当面陪不是,你可莫要多想啊。” 慕婉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啜泣,南太太拉了慕婉莹倒在自己怀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了眼泪。 这时慕太太叹了口气道:“姐姐,我看我们一家子住这儿也是不大方便,博轩在沧州也还有几个学生,来之前也打了招呼,已经为我们置办了食宿的地方,我看我们还是明天就搬了去,,也省的辜负了人家一翻心意。” 闻言南太太道:“妹子,千错万错都是老三的错,也是我这个当妈妈的没管教好,出了这个坏种,我也没脸要你们再留下,只是你们要走,也得让老三当面谢罪,给你们一个交代才是。” 慕太太摇摇头道:“我看算了,这事闹得大了,终究是我家莹儿吃亏,还是饶了他吧,以后少些往来也就是了。” 慕太太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南家几人又还能再辩驳什么,不由得都暗自骂南家润不争气。 出了这事儿,众人也就没有了再聊的兴致,慕太太便拉了慕婉莹回洋楼去了。客厅里只剩了南家母女三人。 柳舒兰绕到沙发后,替南太太捏起了肩膀,道:“刚才还是怪我,要不是我嘴快,也不见得就往这上面想。” 南太太道:“这怎么能能怪你呢,要不是他浑了脑子作出下作的勾当,怎么会有这档子事儿。真是丢死人了,指不得慕家怎么看我们呢。” 仪瑶叹道:“本来我们姊妹还有意撮合他跟人家呢,这么一闹哎肯定是黄了,妈妈呀眼看的好儿媳妇怕是要飞了。” 南太太道:“哎,谁让老三不争气,今日这事定是瞒不过你老子了,莫不说慕家啊因此而不能与我们南家结亲,单就面子上,你老子也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仪瑶道:“老三也真是气人。” 柳舒兰道:“我看解铃还需系铃人,慕妹子是被老三看了身子,也不是旁人,如若老三有那本事能将慕妹子对他倾心相许,这个儿媳妇儿也未必就跑得了。” 仪瑶道:“大嫂你当还是前朝那会儿呢,看了身子就非卿不嫁得,现在都新时代了,婉莹又是书香门第接触了新思想的知识女性,我看这事儿悬。” 柳舒兰道:“左右老三今晚这顿打是结结实实的。” 这边南家母女商量着,那边洋楼里慕太太拉过了慕婉莹,道:“现在没有别人,就我们娘俩,你老实告诉妈妈,那个南家老三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慕婉莹摇头道便一五一十的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末了道:“本来只有我和他知道,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我被他看光了身子,妈妈我、、、我不想活了。” 慕太太闻言忙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听你这么说来,这到是场误会,那个南家老三也不算是淫邪的人,但无论如何总归是你身为女儿家的吃了大亏,我倒想看南家怎么给我们交代。” 慕太太顿了顿扶起怀里的女儿道:“你告诉妈妈,你对这个南家老三印象如何?” 慕婉莹擦了眼泪气的直跺脚道:“妈你这什么意思嘛?我才认识他不到两天,难不成还因此而要嫁给他不成?” “好好好,是妈妈不好,我们还是等你爸爸回来再说。”慕太太赶忙安慰道。 慕婉莹却是惊母亲这么一说,心里莫名的烦乱起来,想起金陵城中那个修长的身影来。 “我去洗漱了。”慕婉莹心情沉重的说道。 慕太太叹了口气,便引着去了卫生间。 话说南家润逃出了官邸,从赵英那开了汽车往城西的警卫团驻地驶去,心里自然是颇为无奈的,盘算着晚上回去该是如何交代。 一路疾驰,不消几分钟就到了团驻地外围,他下了车进去到团长官那里报道了下,团长官也就象征性的说了两句,也就让他下去了。 到了警卫团,自然又是和周海生吴大桂一班子死党混到了一起,今日因着家里的乱子也就没怎么胡闹,脑子里却尽是慕婉莹的模样,便是周海生撺掇着出去喝酒听戏这些平日最爱的乐子,今日不知为何也是提不起兴趣。 周海生道:“三哥今儿是着了魔了,也不跟我们去寻乐子,这倒是奇了?” 吴大桂也道:“三哥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有用得着兄弟们的地方尽管说来,上刀山下油锅也就三哥你一句话的事儿。对不对周猴子?” 精猴似的周海生闻言道:“大桂说的不错,但凡三哥有难处,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是捆了谁废了谁?三哥只要点出了名字,我们弟兄几个就替三哥收拾了。” 南家润听得心里感动,道:“好兄弟,这件事儿是家事,我说了出来不要你们打打杀杀的,只要你们帮我出了主意来,兄弟就感激不尽了。” 他顿了顿,便将中午和慕婉莹误会的事儿说了出来,末了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事儿不解释清楚了,我南家润以后在家里还怎么抬得头来?可是这解释她们又未必就信,哎,我这心里是十五个吊桶大水七上八下的的,所以暂时来找你们出出主意。” 听他说完,周海生却是一改先前义薄云天的架势,反而凑到南家润跟前奸笑道:“我道什么事情把三哥你难成这样?哈哈感情是三哥的一桩风流艳事捅了篓子,这事儿兄弟们可帮不了忙,只是我倒是无比崇拜三哥你,昨天才见了人家面,一个对时都不到,你就把人家身子给看了,我记得前日里三哥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如何如何的正人君子,啧啧,叹为观止啊。” 他这一番话,自是惹得身边的人一阵大笑,男人都是谈到这风花雪月的事情特别来劲,说着说着就没影了,各种下流龌龊的段子也就出来了。 南家润气的一人踢了几脚,众人这才作罢,最后南家润气闷不过领着一众子又跑出了驻地,一路驶向城里的“惊梦”园子里去听戏喝酒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