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困的爱丽丝》 第一章 兔子洞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王楚经常说这句话。 这周，上周，上上周，他都被点名批评，在班会上。理由都一样：上课看课外书。 班主任批评说：“看课外书理应大力提倡，尤其是学生时代。人不过草木一生，太短暂了。要广阔地阅读，才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王楚暗自吐舌：“扯淡。” “……除了岳母娘的考试，高考是我们一生之中最重要的考试。你们都高三了，时间之急迫无须我多说，可你们的状态令我担忧。像王楚这样的同学肯定还有，今日我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王楚心里骂道：“担忧什么？年终奖还是前途？虚伪的家伙。” “……接下来，是下周六校联考的动员会……” “动员会动员会，原来考试还需要动员，真讽刺。当代的考试真讽刺。考试的本质是考核人们是否具备某种资格，例如继续深造，只要学识达到要求即可。由于资源有限，考试成了披着文明衣裳的一场杀戮。胜者踏着尸骨继续前进。”王楚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哀叹连连。 他偷看教室里黑压压的人头，想到高考时将有几百万个人头，获得优质资源的办法就是把人头拿下。贴在门口的口号越看越像旌旗，学生成了穿盔戴甲的士兵，高考不就成了不见烽烟却血可漂橹的战场了吗！ 口号喊得最响的班主任，站在战场外观战，心里却想着奖金。 这算什么东西？！ 王楚抬头看班主任，正说得如痴如醉、唾沫横飞，前排的同学坚持住啊！ “无聊。”王楚决定不听班会课，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拿出课外书，《爱丽丝梦游仙境》。然后故技重施，眼观八方、余光偷瞄。好险，这节课平安度过。 王楚，高三，十八岁。来自普通家庭，成绩中游，理科生。 他常常感慨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成了老师视线的死角。保住尖子生，提升吊车尾，老师的工资和奖金就会好看。至于其他人嘛，古礼有云：礼闻来学，不闻往教。 为了早日进入老师的视线，学号能够往前几个名次，王楚朝五晚十二，每天都像机器一般高强度运转，可成绩依然平平。而座位和排名都是“教室最后一排”的几个老友，已经申请出国。他们临走前几天，践行的同学熙熙攘攘地围住他们，拿签名合照然后相拥，不少人哭得稀里哗啦的。 王楚哭得可厉害了，出国老友安慰他，同学安慰他，甚至老师都来安慰他，他还是无法控制澎湃的泪水。当天晚上，他在日记本上写：妈的，有钱我也出国。 不知他的哭是舍不得老友还是没钱出国，这是未解之谜。 在六校联考中，王楚的语文作文这样写道： “其实平凡的人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无需畏之如虎。我们大部分人终将拥有平凡的人生，过上平淡如水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联考成绩出来以后，王楚把作文给撕了，心里骂道：“狗屁！拿满分才是真。” 而当天上午，数学课。老师在讲解联考试卷，王楚听得昏昏沉沉。为了打好高考这场持久战，他决定停机休息——他这台长期高强度运作的机器是时候歇息了。他把试卷斜靠在资料堆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爱丽丝梦游仙境》，用眼角余光来瞄书。 王楚内心颇不安宁，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不好好听讲看什么闲书？想合上书认真听讲吧，心里总是提不起劲。索性不听了，状态这么差还不如专心看闲书，当作放松放松嘛，可是梦想啊期望啊诸如此类的声音绕着心头，让人烦躁。 不过呢，无论人多么烦躁，总会被新鲜事物所吸引，注意力一旦转移，心平气和很快就降临。《爱丽丝梦游仙境》，这本通俗而广为人知的童话书很快把他吸引住。爱丽丝忍不住打断睡鼠说话，读到这里王楚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不觉两节数学课便过去，应该感叹这是一段幸福的时光，毕竟老师没发现。 可临近下课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突然停下来说：“你们看看王楚，两节课都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这就是孔子说的‘吾不敏，唯勤而已矣’。” 此话刚出口，旁边的同学都抿嘴偷笑，王楚羞得脸庞发热。 所谓“苦思冥想的模样”是学生在课堂上搞小动作的必备技能啊！无论是划手机还是看其他书，视线首先要游移不定，瞄两眼手机又抬头看一会儿黑板，还要时不时皱起眉头，手中的笔要保持做笔记的动作。这样一来，老师绝对发现不了。 应该说，一般老师发现不了。 数学老师姓王，我们私底下叫他老王，他不是一般的老师。同学的偷笑和王楚的脸尽收眼底，老王也明白到底什么回事。他叫王楚下课来一趟办公室，带上他看的书。 刚说完，下课铃声打起。 王楚夹着书灰溜溜地跟老王去办公室。老王不留情面地训斥王楚：“都什么时候还不收收心？你看看你的成绩，再看看人家的成绩。第一名的还学得乐不思家，你这个吊车尾倒好意思不听课了？你就是宰予，‘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王楚没敢说话，他低头看见老王鞋带掉了，鞋带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王楚突然间想弯腰把它们绑上。老王左手叉腰右手指着王楚训话，看起来像只大公鸡。王楚想起《西游记》里的昴日星君，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脑袋啄米似的不住地点头。 “噗嗤！”想到这里，王楚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王愣住了，从事教育行业几十年没遇过这种情况：被严厉批评的学生笑出声来？ “不是不是，我想起了大公鸡。”王楚连忙解释，话刚说出口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公鸡？” “我，我……对不起。”王楚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说他像大公鸡昴日星君？ “你回去吧。”最后老王丢下这么一句话。 王楚几乎是夺门而出，他不敢看多老师一眼，害怕看到失望的神色。他知道老师眼里和脸上都是失望，他的表现太糟糕了，甚至他都无法原来自己。 他心里五味杂陈。从办公室到教室要走一百零八步，每走出一步，王楚心里都演绎一遍水浒。回到教室时，同学们已经去饭堂吃午饭，看过去满屋子都是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状元笔记、黄冈数学卷、衡水冲刺卷、历年高考题…… “唉，真无趣啊人生。”王楚叹气，哀似窗外深秋。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随手把《爱丽丝梦游仙境》扔在抽屉里，无力地瘫坐着。心里在想书里的爱丽丝，她很讨厌上学，不喜欢看只有文字和对话的书，这点和王楚很像。 “要是仙境真的存在那该多好！红王后很凶，我不喜欢她，我最喜欢柴郡猫。嗯，没错，柴郡猫很可爱。什么时候我也会碰到白兔先生，跟着它由兔子洞进入仙境，我一定大大地赞叹：wondend！” 想到这里，王楚有点兴奋起来，仿佛眼前就是仙境。 “咚——” 敲门声把王楚拉回现实。教室门突然开了，一只灰白兔子闯进来。它穿着一件小夹克，血红色的大眼睛看着王楚，又掏出怀表看时间，然后转身跳出去。 突如其来的兔子把王楚吓了一跳，不知是谁家的宠物，打扮得如此新潮。他觉得有趣便跟着出去。兔子下了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接着登着台阶向山顶跑去。每当王楚要跟丢的时候，白兔就会停下来，转头看着王楚。 它有意把王楚引来。 最后，白兔消失了。王楚在它消失的附近发现一个兔子洞，黑漆漆地看不见底。 “太像了，穿着西服的白兔，深不见底的兔子洞，爱丽丝，我要成为第二个爱丽丝吗？”这样一想王楚不禁心潮澎湃起来，毕竟是特色事业的接班人，接受了十几年的唯物观教育，我们是不相信一切牛鬼蛇神、穿越这些荒唐事的。所以王楚不会见到兔子洞就不要命地往下跳。 出于谨慎考虑，他捡起一块石子扔下去，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兔子洞，仔细嗅嗅，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味道。 “还是去吃饭吧，莫名其妙的黑洞，走为上计。”说着王楚转身想要离开，可就在这时，洞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快点下来，要迟到啦！” 王楚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仿佛阴风阵阵从洞里吹出来。 “该不会闹鬼吧？”王楚平生最怕鬼，心想光天化日之下这里竟然如此阴森，恐怕那个“东西”不简单啊，不是说学校以前是乱葬岗吗？难不成这里是其中一个集中大坑？ “我还是快点离……”王楚一边说一边准备离开，谁知脚底一滑没站稳，整个人摔进兔子洞里。 “啊——”这是王楚留给世界最后的声音。 第二章 神秘青年 “除非下面是大水潭，否则我会摔成肉泥的。”王楚一直往下掉，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洞底有大水潭的话，我没淹死也会吓死，谁知道水里有什么？”脑海中出现触足类生物，深水大鱼，或者四足爬兽，想到这里全身直打冷颤。 “还是摔成肉泥吧，死得痛快点。” “摔得半生不死怎么办……” “还没到底，这洞该有多深啊？” …… 不知过了多久，王楚感觉眼皮沉重，忍不住睡过去。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光怪陆离的梦。有兔子在空中飞，落泪的布娃娃，乱七八糟的毛线团，不知道时间的钟表，王楚置身于光的世界里，像在气球上弹跳。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房间的布局一目了然。靠窗是张桌子，旁边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一张床，没有衣柜，中央铺着地毯，地毯上面摆着茶几。茶几正中已经摆好棋局，是中国象棋，黑方前端坐着一个青年。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地方，王楚没有因此惊慌失措。他毕竟读了几年书，也看了不少网络小说，所以他第一反应是：“我该不会重生了吧。”响起摔下来的黑洞，又联想到某洞，他出现在此闺房的过程倒是像女性分娩。 记得某名人说过：“生命诞生于洞里。”好像又是这么一回事。 王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确定面貌和身高都没变，心想：“不像重生，更像穿越了。”常人突然遭遇此变，不吓死也会大惊失色，可王楚对此毫无反应。 就像开一扇门，走进另一个世界，仅此而已。 只能解释为他混迹起点中文网太久了。看来网络小说也不是一无是处。 当然，作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王楚是不会相信重生穿越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摔进兔子洞里，然后被人救起来。他之所以对此一无所知，是因为他已经昏迷不醒好几天了。 而知道真相的，只有端坐在茶几旁的青年了。 “你是谁？这是哪里？”王楚问道。他只记得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兔子洞，很深很深，没掉完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在睡觉，没敢打扰你。” “这是你家吗？是不是你救了我？这是哪里？”王楚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青年微笑地看着他，没有回答。王楚给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从床上下来，绕着房间走两圈。当他尝试开门的时候，门把手竟然传来电流，惊叫道：“他妈的有电？！”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软禁我，我告诉你，这是违法行为。”王楚指着青年怒道，但他心里已怯三分，警告绑匪绑架是违法行为，还有比这更荒唐的自救方法吗？何况对方是救命恩人与否还不知呢。 “不如下棋。”青年伸手做出请的动作，示意王楚是红方棋。 莫名其妙！ 王楚只好坐下，一边抚摸着触电的右手，一边嘴里不住地抱怨：“什么鬼地方！哪有什么心情下棋。” “红方先走。”青年认真地说，眼里隐隐有肃杀之气。 “下棋而已，至于这么严肃吗？”王楚嘀咕，随手上马。 “嗯？一般人下棋，起手会选择中炮，你干嘛要上马？”青年有点惊慌失措，紧张地问道。 “啊？”倒是青年的反应令王楚吃惊，心想对方可能是棋迷，有些怪癖也是合情合理，于是说：“我下错了，应该是中炮的，我可以悔棋吗？” 谁知这话更刺激了青年，他差点掀桌而起，指着王楚破口大骂：“我日你娘！你是什么东西啊，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吓得王楚往后挪了几寸，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悔棋。” “中炮！”青年怒火未消，棋子啪的一声摆在中位。 这次王楚不敢再说话，默默地下棋。他上兵。青年上马。他中象。青年过卒。很快棋局摆开，可以进行厮杀。 王楚下过几年棋，是棋中好手。放假时经常抱着棋子到公园和大爷杀几局，不说嗜棋如命，但也算棋迷。他见过不少有特殊癖好的棋迷，例如会用食指轻敲三下才出手，具有仪式感。青年因他起手不是中宫炮而反应激烈，王楚以为只是个人癖好，这样一想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因为嘲弄他人的癖好是不礼貌的，何况他是主人。所以王楚总想讨好他，有意无意会放水，让他嬴了一盘。 “你的棋下得不错嘛。”王楚逢迎说道，心里不以为然，因为青年的棋艺实在太差劲了，让他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哪里哪里，还好啦。”青年开心地笑起来，表现得像个纯真的孩童，那笑容让王楚有点感动。能让别人感到幸福，牺牲一盘棋又算得了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哪呢？是不是你救了我？”趁着青年心情大好，王楚又问。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哪啊？你是新来的吗？”青年把头凑过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王楚，以为他在撒谎。 王楚受不了他的目光，心里为他的情商担忧：“这算什么问题，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嘛！什么新来不新来，我掉进兔子洞，然后出现在这里，要不是看在你救我份上，我早就揍你了！玩你妈的象棋啊？” 青年确定王楚不像在装无知，眼中再次闪过窃喜，说：“我们再下一盘，游戏规则：三盘两胜。” “那你答应我，陪你下棋你要告诉我这是哪！” “好好好！”青年已经重新摆好棋，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暗想：“我的乖乖，有命走出这扇门再说吧。还有一盘我就赢了。今日真幸运，遇到一个新来的。” 王楚已经摆好棋，等待青年起手。 果然，青年起手是中炮，然后上马，过卒。王楚已经确定他不是棋迷，甚至只是新手，要努力输给一名新手真的心累。 青年赢了第一盘之后，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这正中王楚下怀，说得越多，无意中透露的信息也越多。青年是名大学生，211名校，去年刚考上。说话间难免会有名校生的骄傲感，但奇怪的是还有深深的悲哀。考上名校有什么好悲哀的，学费不高，同学老师都不错，出来工作也好找，想不明白有什么好悲哀的。 后来青年说话变得语无伦次，什么生死游戏啊，杀戮啊，残酷啊，这些词语会莫名其妙地跳出来。而且他一说出口立即转移话题，眼神闪烁地偷看王楚，似乎担心他知道一些秘密。 “将军，你输了。”王楚无奈地说。他实在没办法不赢青年，对手太渣了，没法输。 “你干什么赢我！”青年狂躁地不断拍打桌子，真拿他的脾气没辙，不就输盘棋吗？这次王楚丝毫不让步，恶狠狠地说：“你不告诉我这是哪，你永远赢不了我！你这个垃圾。” 青年听了这话顿时颓唐，无力地瘫坐在原地。 没想到青年会一脸悲哀，王楚于心不忍，放缓语气说：“要不这样，你告诉我这是哪，下盘我让你赢。” “好，一言为定！”青年又重新活过来，像喝了脉动的广告，又像给树苗浇水的宣传片，总之这个画面令王楚感到惊讶，不禁想：“他真的是大学生？” “这里是仙境。”青年盯着王楚说。 “仙境？”王楚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嘛，原来眼前的不是大学生，是杨永信的病人。 “你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吗？”青年不在乎王楚的嘲笑，认真说。 “你是说，这里是爱丽丝曾经梦游过的仙境？”王楚忍住笑意，心想：“这小伙子病的不轻。” 青年点点头。他的神态不像在开玩笑。他一边重新摆棋一边说：“我们来最后一盘吧，你要的答案在这盘棋的后面。” 第三章 生死游戏 三盘两胜，最后一盘。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青年显得焦躁不安，眼神闪烁不定。他抬头问王楚：“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吧，你说第三盘会让我赢的。” 听了这话，王楚在心里很瞧不起他，嘴里讽刺说道：“那当然，不过一盘棋而已。” 不过一盘棋而已，若是为了胜出而低三下四，连人格尊严都可以抛弃，王楚做不到。但那位青年对王楚带刺儿的话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他乐意这么做，如果能够换来胜利。 “我先开始？”青年没等王楚回应，已经摆出中宫炮，“我来这里很久了，第一次碰上像你这样的好人。真幸运啊。不知下一场游戏还会不会走运。狗屎运，哈哈。”他碎碎念地说话，像群苍蝇嗡嗡乱叫。 “你可以闭嘴吗！我只想快点结束棋局，无聊透了。”王楚不耐烦地瞪了青年一眼，他的声音已经藏不住怒火，空气里顿时充满火药味。 青年连忙闭嘴，不敢乱说话，暗想：“我不可自乱阵脚啊，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一定要万般小心。王楚现在可是主子，说不好他哪时反悔了，然后三下五除二结束自己，我到哪诉苦去？” “你没事吧。”王楚突然抬头对青年说。 “啊，我吗，没事，我怎么会有事？” “你看看，说话都颤抖呢，还说没事。”王楚不再看着棋局，带有鄙夷神色看着青年，后者因为担惊受怕而惶惶不安，脸色较之前苍白了不少，“第一次下棋吧，瞧把你吓的，像鹌鹑似的。输赢有那么重要吗？名校大学生输不起一盘棋吗？人格尊严抵不过一盘棋？还大学生。呵呵。” 面对冷嘲热讽，这位青年很难为情地搓着手，只是微笑。 “你他妈别对着我嬉皮笑脸的，看着都恶心。”王楚厌恶地呸一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下棋。眼前这家伙显然触犯了他的底线，极其惹人憎恨。不知为什么，王楚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为了提高成绩，为了父母的期待，为了朋友的欢心，抛弃人格和尊严不是很平常的事吗？每次都安慰自己，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哪能不受点委屈的？又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其实他很清楚，心里一直有个倔强的小孩在鄙视自己，正如他鄙视眼前这位青年。 他们默默地下棋，墙上时钟行走的滴答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王楚为了输棋而煞费苦心，脸上隐隐出汗。青年因为是新手，即使王楚已经大让步，他也没法取胜。 这盘棋太漫长。 “你是不是有心玩死我？”青年突然大发脾气，指着王楚大骂，“想嬴就说啊，扯什么淡？不在乎输赢，我看你眼里只有输赢。口蜜腹剑、口是心非、虚伪恶心的家伙。” 王楚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莫名其妙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心做好人现在反倒成了虚伪？作为象棋业余爱好者，他当然在乎输赢啦，哪次对决不是全力以赴的？可对战眼前这个家伙和以前的比赛不一样，对手是新手，棋艺极其菜，为了尊重对手他本应该全力以赴的，可是他答应过会放水，才把局面搞成这样。追根到底，不还是因为青年的棋艺太差了吗？ 差还有理了？ “丢雷楼！我受够了！”王楚勃然大怒，用家乡话破口大骂，“我今天不大开杀戒，你还不知我在让你！” 棋局顿时大变，没几手棋，王楚已经形成包围之势，青年的将位岌岌可危。 面对王楚风卷残云般的攻势，青年双手竟然颤抖不已，不停地哀求王楚：“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还想活下去，我要见我妈妈，我爱着女朋友，我还有大把青春呢！” 无论他如何哀求，甚至双眼泛红，王楚都坚决不让步。他恨透眼前人，恨透下棋，恨透这一切。从他醒来开始，陌生的房间，神秘的青年，莫名其妙的棋盘，他根本无法理解。他明明掉进了兔子洞，却在这里醒来；要是被眼前这个青年救了，他为什么缄口不谈；要是被绑架了，他为什么只想下棋；下棋就下棋，他为什么要死要活的？ 为什么！ 什么鬼地方！ “我一定要赢他，我要早点结束无聊的棋局。他要是敢不回答我的问题，”王楚双眼盯着青年的双眼，燃起恶毒的火焰，“我就宰了他！”想到这里，他把棋子落下，同时说：“将军，你输了！” 当他遇上王楚最后的目光时，他便清楚地知道结局了。果然，王楚冷冰冰的判词传入他的耳中，彻底击垮了他。 “输了，我输了，哈哈……”青年心灰意冷地笑道，没有温度的笑声从口里发出，又像从天边来。 王楚从来没见过一盘棋的输赢会如此打击人，他们可以说只是萍水相逢，半个时辰之前还是陌生人。为什么输给陌生人会心如死灰？谈不上颜面何存，更谈不上“既生瑜何生亮”，他根本就是一名新手。作为新手，输棋不是合情合理吗？王楚可是棋中好手啊。 总之，青年的颓唐只会让王楚心中生厌。 “你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了吧？”王楚淡漠地问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去你妈的爱丽丝仙境！”王楚骂道，这家伙疯癫起来没完没了，恨不得上前揍他。“你是谁，我是不是你救的？” “现在的我，我也不认识了。救你，我可连自己都没法救啊，哈哈。”光芒开始从他的眼眸里逝去，空洞洞地看着前方。 “操！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输棋要了你的命？！”王楚气得快要暴走，简直无法理解，输了一盘棋像被拿了命似的。 青年听了这话，终于看着王楚，他说：“对你来说是嬴了一盘棋，对我来说可是输了一条命。” 他话音刚落，房间突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游戏结束，红方胜出，黑方gameover。” 同时，一条光柱从天而降，直接穿过青年的脑袋。像爆破的果实迸发出种子，鲜血，脑浆，白骨，血肉飞的满屋子都是。 “这，这，救命啊——”王楚瘫倒在地，裤裆下流出一滩尿渍。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了。几分钟前他们还在下棋，王楚嬴了两盘，青年输棋。输赢实在太常见了，再正常不过的事，双方完全可以重新摆棋杀过。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场。正如高考不是真正的战场一般，落榜不会死亡，抖擞精神来年再考呗。 可棋局成了生死局，这是一场生死游戏。输的一方，等待他们的是一道光，从天而降的光直接带走他们的生命。 “如果他是职业棋手，死去的会是我吧。”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王楚永远不会忘记濒临死亡的感觉，就像饕餮食客会永远记住美食的味道，那是刻骨铭心的。 “有点臭。”王楚说。 第四章 白兔使者 房间里华灯如昼，不知时日何如。只记得墙上的时针走过了两圈，青年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以及王楚的尿骚味依然不觉。 王楚只觉得恶心干呕，胸膛里有股闷气。他不知要坐多久，更不知站起来可以做什么，索性原地不动吧。以往的人生开始一幕幕出现，那些称之为“抢夺”的人生啊。出生时，和爸爸抢夺妈妈；有兄弟姐妹时，和他们抢夺父母；读书时，和素不相识的人抢夺入读资格；考试时，和同学友伴抢夺名列前茅…… 和“生存”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为了生存，你会选择杀人，吗？ 王楚不知道答案，如果今日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但是，就在刚才他亲手杀了青年，或许他可以辩解，他对实情一无所知。 不久前刚死去的青年，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生死游戏，但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一句关于真相的话。他愿意看到王楚这个新人，一无所知地闯进来，然后稀里糊涂地赴死，最后他自己存活下来。他会觉得这是上帝的眷顾，很幸运的一天。 王楚很庆幸他是棋中好手，要不然现在他和青年调换了位置。 “这是哪？我该怎么办？”王楚多希望有人告诉他啊。 “你还想回原来的世界吗？”房门突然打开，一只穿着西服的白兔出现，它一边看怀表一边不耐烦地催促道，“时间不多了，七天之后你还要参加游戏呢。” 白兔通红的大眼睛瞅着王楚，“我说你磨蹭什么！没时间啦！”它又掏出怀表来看时间，“多大的事怕你吓成这样，我还是找好备胎吧，要是哪天你挂了，我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日你奶奶！”白兔见王楚没有反应，像根木头呆坐着，忍不住火气大骂，“唉，不管了，直接送你回去吧。每个人通过第一个游戏都可以回去七天，机会难得，以后可就不能回去了。” 说着，它便朝着王楚挥挥手。 王楚仿佛看到了无数只手在挥动，眼皮越来越沉重，白兔的影子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终于睡倒在地。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护士正给他输液。 “这是哪？”王楚头痛欲裂，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躺着吧。”护士给他盖好被子，示意他不要乱动，“这里是医院。我去叫医生，你给我乖乖躺着，别乱动。” 说着她出去叫医生。没多久，她再次走进来，旁边跟着一位中年白大褂，还有班主任和他的父母。 医生翻动王楚的眼睑检查，站在旁边的班主任说：“我们在后山球场旁发现你，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小楚啊，老师和我们说你读书很用功，可也得保重身体啊，我们都很担心你。”王楚的妈妈拉着他的手，满眼是关切与责备。 “下午可以出院了，没什么大碍，低血糖而已。”医生检查完毕，一边摘下听诊一边说。 “王楚，我们是打持久战，不可熬夜读书。”班主任说。可和王楚对视的时候，王楚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清楚他口中的读书是不是在责备他看课外书。 翌日，他终于说服父母，保证会好好休息不再熬夜复习，才得以回校。他在心里却为此岔岔不平：“不熬夜读书，能读过他们吗？考得好是理所当然，考不好是偷懒，是不努力。其实是笨啊，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儿子就是笨呢！” 王楚回到学校，只有同桌问他：“听说你晕倒了，没事吧。” 王楚摇摇头。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挂在教室的横幅：“提高一分，干掉千人”、“我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godie”、“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偌大的教室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可传进王楚的耳里却成了战场的杀杀声。“干掉千人，不能godie，死，死，死……”青年暴死在他眼前的画面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高考的标语更像战场旌旗，随风猎猎作响。 “哗啦——” 王楚把书桌上的资料一扫而光，低声骂道：“草！” 同学们转身看着王楚，不知发生什么事。大家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的脸上知道答案，可四周都是问号脸。大家只好耸耸肩，又埋头刷题。接着传来“嘭”的关门声，他们知道王楚夺门而出，心里嘲笑道：“傻逼，就你的屁事多。” 王楚出了教室，直奔后山的兔子洞。他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爱丽丝的仙境，下象棋的青年，生死游戏，会说话的白兔，这些都是他梦见的呢还是真实存在。 他想查明白。 他来到后山，那天兔子洞出现的地方，只有一棵大树。别说洞了，就是裸露的植被都没有。乱七八糟的草本植物扎堆儿生。王楚绕着大树踩踏，还伸手抠植被，不像人工填土。 显然，这里没有兔子洞。 如果没有兔子洞，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曾有过。什么爱丽丝的仙境，下象棋的青年，生死游戏，会说话的白兔，都是不存在的，确定是梦中之物。 “呼。”王楚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怅然若失。 他掏出手机上知乎，输入“爱丽丝梦游仙境”，搜索，然后得到一堆提问。 “如何看待《爱丽丝梦游仙境》？” “《爱丽丝梦游仙境》有哪些细思极恐的细节？” “什么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症？”王楚点开看，原来是“视微症”，周围的东西会变大或变小——显然不符合王楚的“梦”。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作者是恋童癖吗？” “观看真人版《爱丽丝梦游仙境》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 最后，他失望地关闭知乎。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资料。 “难道真的是梦吗？”王楚心底里不禁发问。 很快，忙碌的高三复习再次淹没他，使他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这周末恰逢高三的假期，被关了一个月的同学们欢呼雀跃地离开学校。校门外停满各种汽车，它们偶尔响喇叭，然后人群里就跑出一个学生，朝它跑去。这一幕王楚在港片里看过，那是犯人刑满释放时出现的。 回到家把《爱丽丝梦游仙境》放进书架，在班主任三申五令的轰炸下不得不带回的。看到书名，王楚又想起杀人游戏，距离那天已经是第七天了。他上百度查找爱丽丝的资料，这一次并非没有收获。 他找到一部日本生存类漫画，麻生羽吕的《弥留之国的爱丽丝》，主要讲一个找不到生存意义的高中生突然来到了“弥留之国”，被迫参加各种游戏。输的话，等待玩家的是死亡。 王楚大惊，“这不就是我的梦吗！”他和青年下象棋，青年输了，一道光从天而降射死了他——死法和漫画一模一样！ 他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各种各样的生死游戏。玩家必须不断地参加游戏，否则也会gameover，难逃一死。 “麻生羽吕也曾到过爱丽丝的梦境，要不然他画不出《弥留之国的爱丽丝》。看来，我不是做梦，是真实存在的。”想到这层，王楚直冒冷汗，因为他记起那只白兔说过“每个人通过第一个游戏都可以回去七天”。 他看电脑的时间，原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算起来他已经回到此世界七天。 “看来不需要我提醒了，”身穿西装的白兔不知何时出现在王楚的房间，把王楚吓了一跳，“我们必须走了，要迟到了！”他掏出怀表看时间，急忙催促。 “如果我说不呢。”王楚冷冷说道。 “什么？”白兔一怔，随即笑道：“这问题不大，我是白兔使者，负责往仙境带人的。没点儿本事，怎么出来混？”说着他朝着王楚挥挥手。 “糟糕！”王楚见他故技重施，暗叫不好。果然，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长长的桌子。一共有十二个人，每个人面前有杯奶茶，各式糕点。 这时，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第一次玩游戏时听过）：“游戏名：找出凶手。规则：玩家之中有人于昨日杀人。每隔半小时，请以投票的方式指定凶手。找出真正的凶手，然后gameclear；或者最后剩下两人，然后gameclear。时间无限制。” 第五章 找出凶手 “这糕点味道不错嘛。”有人开始吃喝了，全然不在乎这压抑的气氛。 王楚循声看去，一位身穿西服的青年，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此时正一口糕点一口奶茶地品尝着。 “我的使者抠门得很，平时伙食真不咋样。”旁边的中年用小叉吃着糕点，赞同西服青年的观点。他咽下食物后，环视了在座的各位，然后说：“我们有十二个人，其中有一个凶手，十二分之一的概率不算低。” “我们应该自我介绍一番，方便接下来的游戏。”西服青年看了一遍大家的面孔，视线最后停在王楚身上，“你该不会第一次玩游戏吧？” 王楚知道是问自己，强作镇定地摇摇头。 西服青年这才点点头，“我们很不幸来到这里，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凶手主动承认的话那再好不过了。不过，”他突然停下来，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经历了生死游戏的人，大概早已抛弃了信任吧。” 王楚看到他们的表情，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他想逃跑，四周都是茂密阴森的树林，越往深处越是漆黑无比。无论他逃到哪里，那只白兔都能找到他，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王楚心里哆哆嗦嗦地乱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还能谈笑风生，是自己太年轻了吗？ “你还是学生吧？”对面的眼镜男问道，他发问的模样令王楚想起班主任。 王楚点点头，谨慎地说：“您，您是老师吗？” “哈哈，是啊。”眼镜男笑起来的时候，双眼会眯在一起，堆起鱼尾纹，“你的成绩大概赶不上同学吧，在班上得不到重视，无论什么活动都是被忽视的一个。” “你，你，你怎么……”王楚听了这几句话，吓得惊心肉跳，难不成眼镜男不仅是个老师，还会算命？ “你这种眼神，我遇见太多了。”眼镜男推推眼镜，很自信自己的判断。 “好了诸位！”西服男大声说，大家都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我们先自我介绍，然后各自陈述昨日都做了什么，最后投票。记住，为了自证清白，大家尽量说出细节，好让我们相信。我叫钱国雄，管理一家公司，这是我第四个游戏。” “我叫李诚，一家银行的客户经理。”李诚坐在钱国雄的旁边，看来自我介绍的顺序是逆时针，先是他们一排，然后到王楚这一排。 “我叫高晋，在小区旁边开早餐店。” “大家叫我小林吧，在一家小公司供职。” “我叫陈立。” “你是医生？”陈立斜对面的老汉突然问道，似乎语气不善。 陈立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我是一名中学教师，叫郭格非。‘格物致知’的格，‘是非分明’的非。” “我叫王楚。我是名学生。这是我第二场游戏。” “调酒师。” “俺是卖菜的，粗汉一个。嘴里吐不出好话来，还请大家原谅啊。我有个小小的疑问，刚才那位医生自我介绍时，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职业……” “那位老大哥，”这时西服男钱高雄打断菜农的话，“此环节是自我介绍，下个环节我们才……” “老大哥嘛我可承受不起，只是虚长了几年。”菜农又抢过话来，众人只好由他说，“说起来我还真白活了，一辈子都是没出息的菜贩子。没钱没权，有苦向谁说去？” “有困难找政府啊。”王楚脱口而出，引得他们轻笑，其中之意很明显。 “可不找过吗？人家都是一伙的，叫我怎么办？嘿嘿，”菜农对着医生陈立诡异地冷笑几声，“昨日你干了肮脏的事，你心里很清楚。德宁路。” 当“德宁路”从菜农口中吐出来时，医生再也按捺不住了，顿时拍案大喊：“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怕你贵人多忘事，给你提提醒而已。” “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想借刀杀人而已。”医生陈立情绪有点激动，他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想找到可依靠的人。 钱国雄遇上他的视线时，已经在笔记本上做好记录，他朝着医生点点头然后看向大家说：“诸位请听我一言。世上没有无法解释的现象，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真相。在找到爱丽丝仙境的真相以前，我们可不能把曾经引以为骄傲的东西抛弃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无论如何也要坚守。让我们重新回归‘审判’，拿出证据，自证清白，找出真正的凶手，不要相互猜忌。” 他对面的满头白发的长者突然冷笑，他盯着钱国雄说：“小兄弟，你果然很年轻啊。人性是最不可信的，尤其在‘这里’。”他指了指四周，“这里”是指爱丽丝的仙境。“我叫王小明，是一名人文教授，对人性颇有研究。学界里尊称我是现代儒家，其实嘛，我是杂家。看来你想当游戏的主持人，想主导这个游戏，我看你的资格未够。更何况还没证实谁是凶手呢。” “阁下的意思是，我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学者王小明不置可否地说：“在座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包括我。” 他旁边坐着一位中年人，秃顶微胖，脸上挂着地痞般的冷笑，“王教授的话倒有几分道理，谁能主导这个游戏，也就占了主动权。看来你很善于权谋嘛。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作家，笔名陈希，对人性也有点研究。” “那好，既然诸位不信任钱某，那么就由钱某开始陈述昨日所做的事。”钱国雄面对学者和作家的质疑，并没有因此自乱阵脚，“诸位都在仙境里游荡过，想必知道一个叫德宁路的地方吧。” 在座的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除了王楚。 “我说过，这是我第四个游戏，也就是说我在仙境里待了十四天。” “十四天？”王楚不解，突然想起白兔使者曾说的话，立即明白过来。第一个游戏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七天，第二个、第三个游戏之后只能待在仙境，每隔七天必须参加一个游戏，这样算起来的确是十四天。 钱国雄不理会王楚，继续说道：“昨日我到德宁路喝酒，使者出的钱。我连赢三个游戏，帮他赚了大把钱，这酒是我应得的。我当然不会和他客气，找家最贵的，叫theblood。那里的酒真醇，像鲜血一般……”仿佛回到了昨日，那鲜血般浓烈的气味重新笼罩着他，忍不住深呼吸，让全身的细胞狂欢。 “后来，我喝断片了。也就是说，我无法自证清白。如果你们认为每一个酒鬼都是潜在的杀人犯，可以把票投给我。” 王楚听了他的自述，心里嘀咕道：“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你会被投死的。我到底该如何自述呢，真伤脑筋。” “我的钱老弟，你这样做是不利于找出真凶的。”第二个发言的是银行家李诚，“付出了生命只是把概率增加到十一分之一，这可是一笔蚀本生意，作为企业家你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说起来巧的很，昨日我也在德宁路，theblood的烈焰红酒真不错。” “我恰恰可以作为你的目击证人，昨日你的打扮和今天一般无二，还戴着牛仔帽和丝巾带。喝断片的你真粗鲁啊，发起酒疯来……” 大家打了个激灵，均想：“发酒疯？难道……” “哈哈哈，”银行家李诚见各位如此表现，不禁开怀大笑起来，“我说各位老哥哟，听我把话讲完吧。这个企业家钱老弟当时发酒疯，乱打乱砸，还没有伤人呢就碰见一个大汉——我敢说他是东北人——一拳把钱老弟撂倒了。你们可以看看钱老弟的胳膊肘，是不是起了淤青？” 钱国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撸起衣袖。果然，他的胳膊肘有淤青。 “还有，”李诚突然指着钱国雄的嘴，“你张开嘴，让各位看看少了什么？” 钱国雄瞪了李诚一眼，只好张开嘴，发出“啊”的一声。 “少了几颗大牙！”离他最远的王楚叫道。 “这就是证据。”李诚有点盖棺定论的意味，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各位一眼，说道：“钱老弟被我证实是清白的，而我的清白将有它来证明。”说着他把纸条高高举起，然后放在桌子中央。大家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张收据。 “theblood的票据，时间显示凌晨两点，也就是今天。如果昨日我杀了人，我又怎能继续享受烈焰红酒到两点？” 第六章 自证清白 王楚见众人都微微点头，知道李诚所说的话基本可信。他们口中的德宁路似乎可以喝酒，想必是商业街之类的地方。看来仙境和彼世界相若，有商店，有货币，听起来赢了游戏会有奖金。 企业家和银行家都陈述完毕，接下来是早餐店老板高晋。 “我刚从那边的世界过来，”高晋没有看向大家，而是盯着眼前的茶杯说话，“你们也体会过那种感觉吧。突然之间出现在这里，参加生死游戏，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就因为输了游戏，不过是日常里玩的普通游戏，输了大不了重来呗，可这里不是。那个陌生人，想起来我还觉得他人还不错呢，就因为不小心输了游戏，我敢说他真的有把握赢的，只是不小心输了，然后就死了。” 他抬头看着大家，满眼通红，声音有点嘶哑地说：“这种感觉，你们还记得吧。” 王楚听了猛地一惊，仅仅一个星期啊，那个青年因为输棋而死在他眼前的那种感觉，竟然偷偷流逝。他遗忘了，此时此刻他正在想着该如何陈述才不至于被怀疑，而“那种感觉”从未出现。 “你应该知道，遗忘是种自我保护机制。如果我们永远处于那种紧张的情绪之中，迟早会疯掉，而且很快就会。”教授王小明说。 高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低声说：“现在的学者都如此冷漠吗？太可怕了。” 王小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道：“不是冷漠，我只是陈述一种事实。说到冷漠，老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如果你不够冷漠，被情感所束缚，活不过第二个游戏。” 教授的一番话说得高晋哑口无言，看看教授又看看他旁边的作家，谁知作家朝他点头微笑，似乎在说：“他说得很有道理，收拾你的情绪吧。” “谢谢这位教授的建议，”高晋好不容易才憋出这句话，听得出口是心非，“除了我老婆无人证明我的清白。因为昨日我都和她在一起，讲了我的遭遇，安排好身后事，然后还和她来了五次。” “五次？！”王楚脱口而出，在众人的目光中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 “呵，读书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不相信人。”高晋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但教授王小明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这句话算是高晋陈述的结词。接下来轮到医生陈立。 “这是我遇到最荒唐的游戏！”陈立愤怒地拍桌子，“自证清白，这只有在专制时代才出现的荒唐做法。” 王楚不理解为什么“自证清白”是专制时代才有，他看港片的时候，警察会咨询嫌疑人案发时间在哪里，从某种意义上说，“自证清白”是必须的呀。 他斜对面的菜农忍不住嘲讽道：“嘿嘿，心中有鬼的人觉得什么都荒唐，其实很简单嘛，老老实实把昨晚在德宁路干的好事说出来不就行了吗？” “又或者，承认你就是凶手！”菜农有点歇斯底里地喊叫出来。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医生陈立对着菜农说。 “你不认识我，你当然不认识我啦！”菜农激动的时候，双手分开单衣而叉在腰间，露出黝黑的胸膛，其上是嶙峋瘦骨。“但我可认识你，你化成灰也认识你。” “我昨晚的确去了德宁路，这不难理解。那里恐怕是仙境里唯一能待人的地方了。但我昨晚没有杀人，相反我还救了人。” “你没救他，他死啦！”个体户高晋突然叫道。 医生陈立一怔，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点头说道：“对，他死了，本来我可以救他的！我是医生，看着病人在我怀里断气，我却无能为力……”说到最后，陈立双手捂脸，声音也嘶哑了。 其他人没想到其间还有此故事，都沉默不语。这时公司职员小林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你们好，原本高晋说完轮到我说的，可陈医生抢去了……” 他见到各位并没有反对他说话，于是接着说：“这是我第二个游戏，回到原来世界的七天里，我不敢告诉所有人，老板说我无故缺班扣了我几百块钱，然后要求我加班。昨天我还在公司里加班，我的使者突然就出现了，它朝我挥挥手，我便来了这里。” 他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在听，也不敢多说，最后又小心翼翼地补充说道：“陈医生未必就是凶手，他没有把人救回来，这算不上是杀人吧。何况那位老大哥，”他指了指菜农，“那位老大哥似乎很憎恨陈医生，恨不得立即投死他，想来老大哥的话不足为信。” 王楚听了直点头，想不到这个谨慎又带点自卑的公司小职员能看得如此之透，可不简单啊。 医生陈立朝他点点头，感谢他为自己说话。 小林陈述完毕，医生陈立没有补充的意思，那么接下来轮到教师郭格非了。 郭格非坐在王楚的正对面，是王楚最讨厌的人物，就像差生会对老师有偏见一般。郭格非开始陈述：“小林的话不错，菜农老大哥显然很不妥那个医生，我可以理解。想必老大哥遇过一些不幸的事，从此对所有医生都产生了恨意吧。刚才我们差点被环境所影响，希望各位能够提起精神啊，我们手中的每一张票都能杀人。” 这番话说得王楚直发抖，原来天底下的老师都如此，抓住要点，然后狠狠出击。适才他们没理由看不透情势，或是自我麻痹，或是掉以轻心，总之这样下去是不可能找出凶手的。 郭格非的话来得很及时，简直是当头棒喝。 “说的不错嘛，如此大义凛然地陈述废话，我大概可以想象你是如何教书育人了。”教授王小明冷笑道，看来教育界的人往往会文人相轻。 “哦？象牙塔待久了，是时候走出去了解真实的世界了。”郭格非反唇相讥。 “哈哈，只会教学生考试的人也学会用反讽了吗？”说这话的是教授旁边的作家，“看看你们把修辞教成什么了？” “听说中学教师是最虚伪的，当然了，比演员差点。”作家旁边的演员麦co也助攻。 “哈，戏子加上知识分子。”个体户高晋似乎想插只脚进来。 高晋出手，企业家钱国雄和银行家李诚纷纷加入舌战，一时间长桌成了口剑唇枪之地。 他们正吵得炽热之时，天空响起声音：“半小时已到，你们有一分钟的时间投票。你们面前有台平板电脑，一分钟之内输入名字。” “啊？时间好快。”王楚一惊，他们这一排还没陈述呢。“怎么办，怎么办……” 其他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起桌面的平板，开始输入名字。 “怎么会这样……”王楚很无助，心里很犯难，“明明还有人没说呢，他们却投票了，是在已经陈述的五个人中选呢，还是怎样啊？” 这时，其他人皆已放下平板电脑。他们投完票了。王楚还没开始输入，不由得焦躁不安。“到底选谁啊，你能告诉我！”他在心里喊道。 天空又传来声音：“由于有人得票超过一半，所以投票结束。” 声音刚落，一道光从天而降。王楚看见天空中降下的光，突然尖叫起来…… 第七章 下一个是谁？ 人总有某个时刻被光所笼罩，置身于光的海洋里。据说人刚出生时，从生命口伸出来的那一刻，仿佛跨进了光的海洋。——神学家称之为“离上帝最近的时刻”，而从那一刻始，人会离上帝越来越远，直至皈依的那一刻。 人类是有原罪的。 自天而降的那道光笼罩着菜农老大哥，他先是不解，接着恐惧，然后解脱，只是几秒钟之间的事。很难理解为什么他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解脱，王楚以为他看到了上帝，其实只有医生陈立知道原因。陈立清楚地看到老大哥的微笑，如同天使般纯洁的微笑绽放在那张树皮般的老脸上，他嘴唇翕动，他一直念着那个名字，直到光夺走他的生命。 那个名字陈立曾经听过。 忘了是几年前，那是一个寒冬，陈立在医院值夜班。突然有人闯进来，见到陈立便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求他：“救命啊医生，她……”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了。 陈立立即检查他怀里的妇女，原来是急性心脏病，如果不及时动手术随时有生命危险。当妇女进行心脏手术时，外科医生发现她还患有晚期胃癌，癌细胞早已扩散。即使心脏手术成功，恐怕活不长了。 心脏手术的费用不低，胃癌治疗更是一笔算不尽的账，完全可以拖垮一个中产阶级。送妇女来医院的男子显然不是中产阶级，陈立给他检查时还闻到一股浓烈的泥土味，很有可能是农民。 最令医生犯难的是，根据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手术成功率极低。 陈立当时还是青年才俊，在医学院里带出来的理想主义还未消磨殆尽，凭着一股冲劲，毅然决然地进行手术。 手术失败。 从昏迷中醒来的男子得知这个讯息，双眼无神地呆坐了半天。陈立再来查看时，男子已经不知所踪。他还以为男子当担不起医药费，偷偷跑了，这种事并不少见。可当他转身出去时，撞见了那个男子，他手里抓着一把刀。 “我要砍死你这个王八蛋！”男子疯狂地朝他看来。 …… “原来是他啊，难怪他如此恨我。”陈立轻声说道，“不过，愚蠢的家伙只配这样的命运了。倒是可惜，那个妇女跟了他。”他想起菜农寒冬抱来医院的女子，不禁替她可惜，看起来稍有姿色，不知怎了跟个菜农过日子。 陈立早已不早当年那个陈立，他鄙视理想主义，从来不谈梦想。什么爱情啊、诚信啊、承诺啊之类美好的东西，在他看来就是一些冷冰冰的词语而已。 “只有利益是永恒的。”他被男子拿刀砍了的那一天，当晚写下这句话。 菜农被光夺走生命的这一幕，唤起了王楚锁在心灵深处的恐惧——那是来自于一周前的棋局，青年因为输棋而命丧黄泉。王楚以为自己早已看开、放下，其实并没有，只是神经系统为了自我保护而选择遗忘。遗忘不是消失，它们永远潜伏在身体的深处，等待着呼唤。 总有一天，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会重新降临，包括曾经支配我们的恐惧。 正当诸位沉默的时候，天空响起声音：“凶手尚未找出，游戏继续。” “为什么会这样……”王楚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于恐惧之中，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种杀人游戏还有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我感觉好冷，你们看我身体都在发抖。你是医生，可以给我看看吗，我可能病了。”王楚看向医生，说话的声音也随着身体一抖一抖的。 医生却没有回应他，反而是同排的教授王小明把头伸出来说：“小子，你不是病了，你是恐惧，所以你全身都在颤抖。”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好难受，我有点呼吸不来。”为了让身体暖和一点，王楚索性把双脚缩在椅子上，整个人蜷缩着。他趴在桌子上，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平板电脑的屏幕。 其他人则开始陈述，由教授王小明带头。 王楚脑袋空白一片，没听清王小明在讲什么。听不清也无所谓吧，上一轮投票不是这样吗？他还来不及投票呢！平板电脑屏幕的输入一栏，那条黑杆还在不断地闪动。 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为此王楚打了一个激灵。 “为什么他们会投老大哥？不约而同的话，也太巧合了吧。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是约好的！”当王楚做出这个判断时，连自己也吓一跳。可同时新的问题来了：第一，他们是如何约定的？第二，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第一轮陈述中，王楚没有注意到他们有任何结盟的意象，至于暗中勾结更是无从知晓了。如果确定他们投死菜农是“约定”的，那么第一个问题就变得不重要，起码不迫在眉睫。找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才与王楚的命运息息相关。 很可能，王楚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而此时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王楚身上，王楚暗惊：“他们的目标果然是我吗？” 突然有人不耐烦地说：“嘿小子，你还说不说的？” “啊？说什么？”王楚不知谁说话，一脸无知地看着各位的炯炯眼神。 “走神了吧，这时候还敢走神，不想活了吧。”正对面的教师郭格非冷笑道，活像王楚的班主任，“轮到你陈述，再不抓紧时间，又要投票啦。” “我说不说结果还都一样吗？”王楚嘀咕道。 “你在说什么，大声点。”郭格非眉头微皱，以为王楚说他坏话。 “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要我说吗！”王楚急了，心中的憋屈喷薄而出，恶狠狠的如同一只小野兽。他见大家沉默不语，以为说中了他们的心事，愈发激动地吼道：“果然是这样，你们禽兽不如！” “小家伙，你太年轻了。”教授王小明轻蔑地说，“我们为什么投死他，你还不清楚吗？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张长桌就是法庭，我们每个人便是法官。作为最讲究理性的领域之一，我们不仅要找出真正的凶手，还要剔除害群之马。” “话说得真漂亮，到底谁是害群之马还不知道呢。为了找出真凶而杀死无辜的人，我没听过这样的法庭。”王楚丝毫不让步。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如果我们不投死他，他也会害死我们。他是个非理性的家伙，大概是没文化者的弊病，总是受困于自我情感。”王小明说道。 “你，你就是冷漠，自私，卑鄙！我知道你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快点投死我……”王楚话还没说完，就被天空传来的声音便打断了： “半小时已到，请开始投票。” 王楚怒气未消，气鼓鼓地坐着，决定以拒绝投票表示反抗。众人见此状皆暗笑，仿佛看到闹脾气的小孩子，又好气又好笑，简直哭笑不得。 “投票结束。”话音刚落，此场游戏的第二道光从天而降。 王楚闭上眼睛，等待天空的光射在脑袋上。他似乎感受到光的温暖，刹那间又感到害怕，光的温暖被寒冷所取代，仿佛即将踏入死亡的门槛。 “凶手尚未找出，游戏继续。” 听到声音王楚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原来自己还没死。他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确定自己不是灵态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才吐出一口气。 “原来我也怕死亡啊。”王楚苦笑道，他抬头看看这次是谁死了，竟然是他身旁的调酒师。他对调酒师完全没有印象，“他有自我介绍吗？他有自我陈述吗？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他们要投死他，而不是我。” 正对面的教师郭格非看穿了王楚心中的想法，摆出为人师表的模样解释道：“你叫王楚对吧。我看你的样子像个高中生，可言行举止呢，和一般的中二的初中生一样嘛，甚至还比不上。刚才不是正义凛然的吗，怎么了，发现死的不是自己，所以松了一口气吗？原来你也怕死啊？” “要你管！”王楚最讨厌别人老气横秋地训斥他，尤其是老师。 “哼，你这种差生我不想管呢！”郭格非冷笑道。 “切，少摆出自以为是的牛逼样子来。你们都是伪善的人，弄死谁不是弄死？我不玩啦！”说着王楚径直站起来，甩开椅子想离开。可是还没走几步路，他发现有堵无形的墙拦住了去路。无论他如何踢打，都如泥入大海杳无音信，根本没法再跨出一步。 “早死晚死，不如坐着死。”王楚骂骂咧咧地回到座位上。 第八章 为何是他？ “小家伙，我来给你解释解释吧。”教授王小明开口，他喜欢叫王楚为小家伙，即使后者将近十八岁。“如果你细心观察，你会发现我们之中已经分裂成不同的小团体。银行家李诚、企业家钱国雄和早餐店老板高晋是一个，中学老师郭格非、公司职员小林和医生陈立是另一个，而我和这个大作家、大演员是第三个。三个小团体成三足之势，才能把局势稳住。无论是菜农还是调酒师，他们都是墙头草，随时摆向任何一边，是一种隐患。不管如何，我们必须投死他们。” “没错，为最大数谋福利，这很符合功利主义理论。”银行家李诚说道。 “我们不会对你动手，至少在接下来几个回合中都不会。虽然我们已成三足之势，但还不稳定，而你是我们的稳定因子。”教授王小明看向王楚，他的神情不像在看玩笑。 “我是你们的稳定因子？”王楚指着自己嘲笑道。 “当亚当夏娃吃下善恶果，人类便有了原罪。知善恶，原本是上帝的事，可人类自以为能够判定善恶之后，真正的噩梦也就开始了。自古以来，哪次灾难不是假善之名义发动的？人类的原罪，就在于掌握了判定善恶的权力。今天玩的‘找出凶手’游戏，从本质上说是扮演法官的角色，我们都掌握了判定善恶的权力，拥有他人的生死大权。为此，我们必须清理没有资格的人。菜农的心中只有愤怒，这种人很危险；调酒师活脱脱一个死宅，二次元生物总是令人不安。这两个人必须清除。至于你，不足为虑，但你的存在，他们不敢再乱来。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游戏，将有理性来主导。” “啪啪啪……”有人鼓掌，赞叹道：“不愧是大学教授，虽然废话连篇，狗屁不通，但大意还是说出来了。” “你玩过狼人杀吧？两个游戏差不多，不同之处在于狼人杀不会死人，而这个游戏真的会死人。仙境里很多游戏和我们的世界差不多，都很常见。当那些普通的游戏会死人的时候，人类的反应很有趣。” “有趣极了哈哈哈……” “差不多就够了。”王小明冷漠地说，话语间的威严不容置疑，“可别忘了我们还是人类，别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哎呀，好正儿八经啊。”早餐店老板高晋阴阳怪气地讽刺，“我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啊，表面一套心里一套，虚伪得很呢。不是你们说什么人性之恶吗，不做人类有什么不对的？做鬼也好过做人吧。” “果然夏虫不可语冰。”王小明高傲地说。 “少扯他妈的之乎者也！我高晋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知识分子！” “啪”！拍桌子的不是王小明，而是中学教师郭格非。他指着高晋叫道：“不识好歹的地痞流氓！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很了不起。” 这话把银行家和企业家也连同骂上，银行家李诚沉默不语，而钱国雄暴跳如雷。“有钱人挖你家祖坟啦？” “有钱人挖了所有穷人的祖坟！”郭格非丝毫不退让。 场面乱哄哄的，看来所谓的法院也不存在了，倒像是旧社会的小混混骂街。 王楚心想：“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文明吗？”很失望地看着争吵的他们，看见横飞的唾沫晶莹发亮。提倡理性精神的教授王小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指着高晋的鼻子破口大骂，眼看就要互掐起来。 “半小时已过，请开始投票。”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骂骂咧咧地拿起平板电脑开始投票。要说能制止吵架的声音，恐怕只剩下这声音。 王楚的内心是奔溃的：“天啊，这半小时完全是拿来吵架的。一没陈述二没分析，怎么可能找到凶手？理性，理性，真是可笑。这样的投票简直是乱杀人！” 和前两次投票一样，王楚都还没有输入名字就已经结束了。天空的声音宣布：“投票结束。这次投票的结果有两个人票数相同，所以有两人是凶手。” 这时有两道光射下，教授王小明和早餐店老板高晋死亡。 然而那句如梦魇一般的话再次出现：“凶手尚未找出，游戏继续。” 王楚抱着头快要哭出来。 不过经历上一轮的闹剧之后，新一轮游戏变得安静无比。没有人想说话，或闭目养神，或看着杯子上的图案发呆。这场游戏已经把诸位的精力与耐心消磨殆尽了。 “各位能否听我几句？”王楚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一直沉默寡言的公司职员小林，他忧郁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家，然后才说：“有几处我想不明白，希望诸位能给我指点迷津。昨晚陈立去了德宁路，他说‘没有杀人，反而救了人’，你们还记得高晋因此说了什么吗？” “他说‘你没救他’。” “对，这说明了高晋当时就在现场，死者和他关系莫大。”小林说道，“可他自我陈述时说昨日他在现实世界，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他都死了，矛盾不矛盾也不重要了吧。” “不对，很重要。”小林摇摇头，原来认真起来的小林还有几分魄力，他接着说：“在我们之中，钱国雄、李诚、陈立都去了德宁路。虽然凶手不是高晋，但他有意隐瞒自己昨日的行踪，可见他的行踪很可疑。我们现在可以肯定他昨日去了德宁路，也就是说，‘德宁路’是很重要的线索。” “照你这么说，凶手岂不是……医生陈立？！” “不对，凶手不是他。”小林又摇摇头，不知不觉中他开始主导游戏，所有人的思路都跟着他走。“你们还记得来这里的时间吗？” “十二点！”王楚几乎是脱口而出，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情绪激动地指着银行家李诚：“他撒谎！” “没错，他撒谎！”小林赞许地点点头。 很快，其余人都反应过来，齐刷刷地看着李诚。 “你的票据是假的，昨日凌晨十二点你应该出现在这里，何来两点钟的票据？”小林像法官一样，义正严词地判决李诚，“所以，你撒谎。如果你撒谎，那么钱国雄的清白证明也就不足为信了。” “那凶手是李诚还是钱国雄？”有人问道。 小林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很快就到了投票时间，此轮投票结果是银行家陈立，但游戏继续。下一轮投票结果是钱国雄，游戏依旧继续。——他们不是凶手！ 大家面面相觑，按小林的分析基本可以锁定他两人是凶手，现在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对不起各位，我分析错误。”此时的小林又变回原来的小林，自卑而忧郁的眼神，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小林把他们的注意集中在“德宁路”上，所有和德宁路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成为众人的关注点。在接下来的投票中，医生陈立也随之死亡了。 小林难过地捂着脸，表现出痛不欲生的神情，不停地碎碎念：“是我对不起他们，我该死，你们投死我吧。” 中学教师郭格非安慰道：“其实也怪不得你，不要太自责啦。” 小林听了此话忍不住哭出声来，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环境平添了几分哀伤。好不容易才稳定小林的情绪，可此时又到了投票的时间…… 最后几轮投票，长桌上的诸位早已疯狂了。其间有矛盾的，投票成了报复的工具。大家进入杀戮的状态，双眼发红，像一只只野兽。郭格非，麦co，还有陈希，依次死去。 “剩下两位玩家，游戏结束。”天空中终于传来结束游戏的声音。 但游戏结束的消息并没有给躲在角落里发抖的王楚带来想象中的兴奋，相反仿似虚脱一般瘫坐在地。 此时小林从座位上站起来，饶有玩味地看着王楚，脸上是不可一世的骄傲笑意。他轻佻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活不过三轮投票呢。” 第九章 像醒狮的大老虎 游戏场地的灯光开始熄灭，而晨光穿过密林和雾气照在小林的脸上，自信愈加灿烂起来。 “众人皆以为我是公司小职员，其实人心所羡慕皆我所有。那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了，这里真是一个wondend，美妙得如此动人。”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然后扔给王楚，继续说道，“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用得着。” 说完他转身走进密林里。 王楚看向面前之物，原来是把小手枪。这时密林里传来小林的声音：“迎着太阳的方向走，那里是德宁路。” 王楚把小手枪拾起，它的质感是如此冰冷润滑，像把玩一块玉。他不懂枪，不知是什么品牌，只见枪身刻有波浪纹路。他把手枪揣在怀里，像藏起毒牙的小兽。 仙境其实是一座黑暗森林，唯一的生路就是把心中的光明驱逐出去，只留下一片黑暗。 “我才用不着呢，我可不像你，能够冷静得像血管里装满冰渣子。不过真不简单啊，在一群老狐狸面前伪装得滴水不漏。谁又会把谦卑的人放在眼里呢？三言两语便能借刀杀人，他对人心的操纵真是出神入化啊。”王楚对小林既恨又怕，甚至还有他不会承认的羡慕，“德宁路，我偏偏不去那！我偏偏背着太阳走。” 下定决心之后，王楚背向太阳出发。 这个游戏场地设在密林里，四处都是百年巨木，那些蘑菇也长得如同幢幢小房屋。清晨的密林依旧弥漫着雾气，树影若隐若现。王楚倒成了提心吊胆的小兽，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恨自己为什么不跟着太阳走。 “悉邃悉邃……” 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一些动静，王楚顿时大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摇动的草木。仿佛只要他稍不留神便会被突然窜出来的野兽给扑倒。 “嗷——” 虎啸震山林！灌木丛里竟然躲藏着一只大虫？！ 王楚吓得双腿发软，如棉花团一般瘫坐在地。前面的生死游戏没把王楚吓坏，而这突如其来的虎啸却把王楚吓瘫了。 草木两开，其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一只“老虎”。它长得有点怪异，高一米长两米的身形暂且不说，就它那颗大脑袋，从左耳到右耳恐怕不下一米吧。——像喝了三鹿奶粉的大头老虎。 最有意思的是它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两只大灯笼挂在脸上似的。 “醒狮？！”王楚见此怪模样的老虎，恐惧倒去了三分，眼前这只老虎似曾相识啊，不就是家乡的醒狮吗？ 每年春节，王楚都会跟随醒狮队到处拜年。顶着醒狮头，在敲锣打鼓声中左蹦右跳，要是主人家给的红包够大，他还会表演“踩梅花桩”“吐球”等绝技呢。 想不到窜出来的老虎与醒狮如此相似，作为混迹于舞狮队伍多年的王楚，竟然心生亲切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现在倒也不再害怕，但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大老虎，总得照顾它的虎威吧。所以王楚不能随意造次。 老虎相距王楚不过两米，他完全相信只要一个虎扑，他就成了老虎的腹中之餐。好不容易逃离生死游戏，不曾想却掉入了虎口。 “它这么可爱，怎么会吃人……”此念头刚刚生起立即被打消，王楚气急败坏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心里暗骂道：“可别忘了它是只大老虎啊。” “嗯？”王楚突然发现当他双手抱着脑袋左右摆动的时候，眼前的大老虎也跟着摆动脑袋。他试着又摆动两下脑袋，大老虎也跟着摆动两下。然后他随手摘下旁边篮球一般的花球，往老虎左边的空处扔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大老虎兴奋地扑过去，把花球按在地上打滚，不可一世的虎威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哈，狮子抢绣球！”王楚大喜过望，那些美好的舞狮记忆突然回来了。 王楚又摘下一颗花球，高高地举在手上。还在地上扑咬的大老虎眨着大眼睛，急不可耐地盯着花球，两只大鼻孔发出呼呼声响。 “去吧。”王楚把花球往空中一扔，大老虎像飞扑的醒狮一般，牢牢抓住了花球，然后在地上打滚几圈方能站住。大老虎咬着花球，蹦跳着回到王楚的身边，昂起大脑袋，把大牙咬着的花球挨近王楚。 王楚从它的牙床中抱出花球，又往空中抛去，大老虎神经反射一般朝着花球扑去…… 就这样，一人一虎玩得不亦乐乎。有好几次，大老虎同大舌头狂舔王楚的脸蛋，就像有人拿着砂纸给他洗脸。王楚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热情的大老虎推开。 “我叫你轻点，你还用什么劲啊？”王楚看到满地都是咬坏的花球，颇为责备地说。大老虎甩着大脑袋，血盘大口里的白森利齿都染上了花球汁，像孩童不承认偷吃了桑葚，说话时只见两排被桑葚汁染成紫色的牙床。 要是那个世界的舞狮队听到王楚的责备，定会给他一个爆栗，骂道：“你舞的是真老虎诶，你还想怎样？” 大老虎围着王楚又蹦又跳，四周的蘑菇草木都成脚底烂泥。王楚不得不道歉：“好啦好啦，错怪你啦！”大老虎这才安顿下来，用它的大脑袋来蹭王楚，可一不留神把王楚顶了一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王楚，见到大老虎顽皮地划着后脚，随时准备飞扑过来。吓得王楚急忙叫停它，看来大老虎还以为他们玩得正欢呢！——很显然，只有它自己玩得正欢。 “大老虎啊大老虎，我不能总叫你大老虎吧。我们一见如故，不如做个朋友吧。”王楚朝它伸出右手。大老虎自然听不懂他在说啥，见他伸手过来，它也抬起前爪，在王楚的手中碰了一下。 “对了，我想到一个好名字送给你。你就叫阿飞吧，黄飞鸿的‘飞’。虽然你是大老虎，但你天生是做狮子的料。黄飞鸿可是我老家的名人啊，佛山无影脚听过没有？只要他出脚，打遍天下无敌脚。而且他舞狮很厉害。”王楚也不管大老虎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大说一通。大老虎倒也认真地听着，当王楚终于说完，它“嗷”的一声表示赞同。 “好，阿飞，我们就是好朋友了。”王楚摸着它的虎皮，激动地说，“作为好朋友，你大概不介意我骑上你的背吧。” 说着王楚便扯着虎皮爬上虎背。 阿飞从没被人骑过，突然有人坐在背上，惊得胡蹦乱跳，把王楚甩飞几米开外…… 最后，鼻青脸肿的王楚骑着阿飞在密林里一路狂奔。 “喔喔喔喔……”王楚兴奋地叫起来，像在丛林里飞奔的泰山。 不知时日几何，阿飞终于经不起王楚的折腾，累得趴在地上表示罢工不干了。而此时他们不知不觉中跑出了密林，来到了边缘地带。前方出现一条笔直的大路，高低起伏地延伸到天际。 “阿飞，我们去那里！”王楚兴奋地指着大路的尽头，对大老虎说。 大老虎抬起大脑袋，随着王楚所指的方向看去，突然恐惧地跳起来。然后径直窜进密林里，肥胖的虎躯撞开茂盛的灌木草本还有树枝，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喂，阿飞！”王楚没想到阿飞会有此反应，到底大路的尽头有什么东西让它如此恐惧？前方延绵不知多远的大路在水蒸气中虚幻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眼看天色慢慢变暗，太阳不知所去，整个苍穹都是灰色的。王楚等不到阿飞回来，便只好一个人上路了。 沿着天路行走，王楚成了一个朝圣的人影。 第十章 月光下的结拜 巨大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独立的大石和一望无际的沙砾地，此时都铺上一层轻柔的白纱。 王楚终于走不动了，躺在尚有余温的路上。脑海中都是吃的，什么凤爪啊，排骨啊，白切鸡啊，什么清蒸鱼啊，“不是粤菜也行，甚至川菜我也能吃下去。”王楚饥肠辘辘，远处耸立在沙砾地上的大石，多么像直立的鸡腿啊。而银白的沙子，竟成了啤酒面上的泡沫。他恨不得跳进啤酒池里，大口喝着啤酒，大口嚼着鸡腿。 “好饿啊……”王楚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明月一片亮白，以至于群星只能在边缘闪耀。王楚躺着路上，看着苍穹边缘密密麻麻的明星，有种说不出的静穆感。古人相信，每个人的命运都可在星空中寻觅，斗转星移往往预示着命数变化，大至帝国，小如个人。正当王楚陷入感慨之际，遥远的天际隐约听到熟悉的歌声：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死去……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这里寻找……在这里失去……” 原以为汪峰唱得够沧桑了，可现在听来，还有人唱得更沧桑，如同草原里历经磨砺的长刀，一出鞘，哗哗的都是悲壮声。 王楚坐起来四顾，只见后方远远地驶来一辆车。是辆破烂的吉普，它夜里的车灯很容易辨认，像探险者的目光。 “喂——喂——”王楚激动地朝着吉普车大叫，在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活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吉普车在他旁边停下来，里面冒出一个大叔，长发飘飘很有艺术家的感觉。他没有关掉音乐，汪峰在音响里狂吼。他上下打量王楚，脑袋一歪，示意王楚上车。 “谢谢大哥！”王楚跳上车，想拉安全带却发现断了。 大叔扯着嘶哑的嗓音吼道：“带个几把安全带！来，喝两口。”说着递过酒瓶，里面传出劣质酒精的味道。 王楚硬着头皮咽了两口便把酒瓶递还给大叔，这酒实在太难喝了。大叔没有接过酒瓶而是破口大骂：“我日你妈！不会喝酒滚下去。” “肚子还没填东西呢。” “你是带把的吗，罗里吧嗦的。”大叔出口成脏，句句不离生殖器。此时他已经把吉普车开动，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甩过一大包肉干。王楚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嚼起来，味道出奇得好。他举起酒瓶，咕噜咕噜地灌。 “哈哈哈！活过来啦！”王楚左手肉干右手酒瓶，满嘴酒气地大吼着。 “我艹！这才像样嘛！喂喂喂，你给我留点啊。”大叔腾出一只手过来抢肉干，王楚躲闪不及，偌大的肉干被扯下大半。大叔抢到肉干，直接往嘴里塞，又夺过酒瓶送肉。好不容易才吞下去，然后豪爽地大笑起来。 整个驾驶室，都是肉香味和劣质酒精味。 “生命就像……一条大吊……时而宁静……时而疯狂……”大叔扯着沙哑的嗓子跟唱汪峰的《飞得更高》，但这家伙把歌词稍作改动，不知汪峰听了会不会告他？ 王楚倒喜欢他的改动，以为比汪峰的原词更好，更具有生命力。他说：“我说大叔啊，你很有填词天赋嘛。你把‘大河’改成‘***之后意境全出啊。” “不是我填词好，是汪峰的词真不咋样。说到底啊，汪峰这小子太中规中矩了，搞摇滚的不应该这样。可不这样呢，上面不给他出，粉丝恐怕也不买账。粉丝不买账，也就没今天的汪峰啦，那别谈什么‘半壁江山’啦！”大叔喝得醉醺醺的，说话满嘴酒气，开车也满路酒气，“小子，大叔我酒后驾驶，你怕不怕？” 王楚也是酒后壮胆，大声吼道：“怕几把毛！老子没怕过。怕，在这仙境里早死光光啦！” 大叔听了拍腿叫绝，一把揽着王楚的肩膀说：“小子，我对你一见如故啊。这话正说到我心坎上啦！在爱丽丝仙境，怕的人早就死光光啦！我车后面有几样野味，有酒有肉有月光，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 王楚听了大喜，赞同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起来，车外的空旷更显得静谧无比。 他们驱车至半夜，来到两块巨石堆起的高台。他们把烤熟的野味摆放在一个盆子里，两瓶啤酒，两支香烟。 “我李平川今日和王楚结为兄弟！” “我王楚今日和李平川结为兄弟！” “好，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结拜兄弟了！”李平川说完举起酒瓶一口闷，完了把酒瓶一甩，发出“嘭”的破碎声。 王楚也举起酒瓶一口闷，喝完也霸气十足地摔烂酒瓶。两人抓起野味大嚼。只听李平川骂道：“我日他娘的，早知不一口闷了，这肉韧得像木柴，没酒送难吃死了！”吐槽归吐槽，两人还是把肉啃得干干净净。 “好啦兄弟！”李平川把骨头随手扔掉，一边抹油渍一边说，“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是哪天我们在游戏场上相遇，不要手下留情，因为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你干掉的。因为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啊！” “放心吧兄弟！”王楚听了他的话并不感到奇怪，他两只油手往衣服上抹净，看着远方无尽的沙砾地说，“我们都有活下去的理由啊，我要亲眼看看，到底是谁策动了这些游戏呢！” “哈哈！我果然没拜错兄弟，你活下去的理由正是我的理由啊！”李平川豪爽地说，露出一口透着寒光的白牙，“有个流传于玩家之间的说法，当我们通过十个游戏之后，就有机会加入‘他们’。” “‘他们’？”王楚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至今为止他才通过两个游戏。 “就是这些生死游戏背后的人啊！”李平川话语之间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他已经是年近五十的大叔了，可身体依旧流淌着沸腾的热血，总想搞出大事业来。身陷爱丽丝仙境，没有什么比成为“他们”更令人向往的了。 “我更期待了，”王楚眼眸里的疯狂一闪而过，“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呢！” 李平川没有追问是什么事，他很清楚朋友相交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不是疏远，而是平等对待。 “对了，”王楚仿佛想起什么，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并把它抛给李平川，“这是某人送给我的，但我想你比我更加需要它！” 李平川一看，原来是把精致的小手枪，他随即把它丢回给王楚，骂道：“他奶奶的，这东西老子多的是！你好好留着，别那么快去见阎王啦！” “你好啊，李平川。”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王楚大惊，四处明明是无尽沙砾地，何来人声，还是如此突如其来地出现。 “兄弟莫怪，我的使者而已。”李平川连忙按下王楚举起的手枪，解释说。 这时，一只白兔跳上巨石，双手叉腰骂道：“我日你大傻，要是开枪伤了我，你有几条命赔？” 王楚一怔，没想到李平川的使者也是满口粗话，不知他俩谁学谁的。 “好啦，也怪不得我的兄弟，谁叫你神出鬼没的？” “哦原来是你的兄弟，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你计较了！”白兔使者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然后对李平川说：“游戏时间到了。” 李平川点点头，又对王楚说：“兄弟保重！我先去把游戏结束了，再去找你。你开我的车去吧。这车是我使者送的。” 王楚摇摇头，说：“我还不会开车，我还是高中生。” 李平川对白兔使者说：“你送我去游戏场之后，可否送我兄弟一程？” 白兔使者不耐烦地说：“行啦行啦，我送他到有吃有喝的地方行了不？你赶快上路吧，快迟到了！”说着掏出怀表看时间。 李平川才刚刚点头，白兔已经伸出小爪朝他挥动，李平川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不久就原地消失了。送走李平川之后，白兔对王楚说：“你他吗的把手枪收起来，然后上车！” “兔子还会开车？”王楚大惊，失声叫道。 白兔一个趔趄，差点从巨石上掉下去，骂道：“我日你娘的，谁说兔子就不会开车啦？愚蠢的人类！” 第十一章 暗示 白兔开车，脏话也随之开车。王楚听了一路的生殖器和体位，没想到它竟然是这样的兔子？ “我说你们两个操蛋是这样认识的？” 王楚把他们从相遇到结拜的过程简略地说一遍，同时心里把白兔的祖宗问候一遍，要不然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愤怒。 “哈哈哈，这很符合他的性格。”白兔沉默了一会，接着说：“能认识他也是我的幸运啊，这次他能活着回来的话，便是我带的玩家之中最出色的了。” “这是平川大哥第几次游戏了？” “第七次。” 王楚深知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他不过第二次游戏而已，可已经往鬼门关里转一圈了。第七次游戏，李平川大概见过阎王了吧。 “通关第六次时，我兴奋地快疯了。这可是意味着我将升官发财，意味着我将获得使者会的认同啊，荣耀和金钱哪个使者不眼红？” “原来兔子眼红是这么回事。” “这辆车是我送给他的，他娘的，开始还嫌丑呢！要不是我答应给他弄来汪峰的歌，他还不要呢。哈哈。说起来真有意思。他说，他之所以嬴是因为汪峰。当时我在德宁路摆酒庆祝，他娘的吼了近三小时的歌，都是汪峰的。” 王楚完全能够想象那个场面，平川大哥喜欢甩着长发吼歌，就像汪峰光着膀子弹吉他，场下一定疯狂极了。 “你不知当时多疯狂，几百人围着他，又唱又跳、又喝又哭的，整整一夜啊。”果然和王楚想象的一样。虽然他和李平川相识不长，但他们是“他乡遇故知”那种朋友，从歌声里能读懂他。 “话说，你他娘的使者呢？” “我很少见他，当我要参加游戏时他就会出现。”然后他讲起自己的使者，一样是拿着怀表，一样是经常说“要迟到了”的话，不一样的是他不说粗口。 “哦原来是他。”白兔仅从王楚三言两语的描述中便知道是谁了，“你的使者来历可不小呢，他的祖上曾出过大人物。只是从他父亲开始便家道中落了，出现那种事不能全怪他父亲啊。然而我们这些做使者的，哪有抗辩的机会？”说到最后，白兔的声音里流露出不可名状的悲哀。 王楚见白兔如此悲哀，不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最后小心地说：“你们使者不是神通广大吗？穿梭于两个世界，又能传送玩家，这可是通天本领啊。” 白兔听了只是惨然一笑，“你他娘的根本不懂，我们的能力是‘赋予’的，随时会被‘剥夺’，还可以被‘过继’。你懂什么是‘过继’吗？” 在那个世界的中国，如果膝下无儿，可收养宗族内的孩子做为自己的儿子，这便叫做“过继”。王楚是知道的。但这里是爱丽丝仙境，“过继”的含义是否发生变迁，他不得而知。 王楚沉默良久，白兔以为他不懂，于是说道：“其实很简单，你把你那个使者杀了，他的能力自然是归你了。” “什么？！”王楚大惊失色。 “嘿嘿，能够穿梭两个世界，这种能力试问谁不想拥有？” “这，这，这……”王楚的声音不由控制地颤抖起来，脑海里出现了使者惊慌失措的模样，同时还出现他能随意往返两个世界的画面。 “那，那你岂不是很危险？”王楚突然想到平川大哥，不禁反问道。 “哈，你他娘的还是和平川不一样嘛。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他第二任使者。” “你是说，平川大哥他曾经也……” “没错，他可是毫不犹豫地杀掉第一任使者的。”白兔的神情却是鸣鸣得意，难不成李平川杀使者他一点也不怕吗？他转头看了一眼王楚，说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可以如此淡定？嘿嘿，因为每个人只能杀一次。” 王楚看着白兔竖在面前的一根手指，想起第一次游戏结束时，他的使者说“每个人都能回去一次”这句话的时候也是竖起一根手指。场面如此的像，但意味却截然不同。 “还真是诱惑啊。不过呢，”王楚没有看白兔，看着前方车灯所无法照亮的黑夜，“如果你是骗我的，我的结局恐怕如这黑夜一般深不见底吧。” “哈哈，原来是他娘的胆小鬼啊。” “你为什么帮我？”王楚冷冷地看着白兔，很显然，他无法相信这只兔子。 “帮你？你他娘的还真瞧得起自己啊。”白兔没有和他对视，而是继续开车，“为官一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我和他的出身不同，注定无法成为伙伴，只好清理他了。” 王楚听了此话心底一凉，没想到使者们也会为了升官发财而勾心斗角。每场游戏不仅是玩家们的生死局，也是他们背后的使者在角逐。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你没有杀人的歹心，可人家不一定这么看啊。”白兔终于转过头来，脸带嘲讽地看着王楚，“因为你拥有杀死他的能力。这点无论是谁也难以放心吧。” 王楚心头一痛。这才是爱丽丝仙境可怖之处，因为生死，所以信任变得异常奢侈了。 车里沉默，车外静谧。明月早已西沉，四周是深沉的黑。天地间只剩下车灯这一光源了。吉普车在大路上跑，像一个萤火虫中黑夜里飞，孤单地令人不忍。 王楚折腾了一天一夜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待他醒来时，他躺在一张床上。日光从窗帘透进来，无数细小灰尘在舞动。 “我这是在哪？” “咚咚咚。”正当王楚疑惑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王楚没有直接开门，隔着门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好啊，我是这家酒店的客户经理。”门外传来回答，“我想看看你有什么吩咐。” “酒店的客户经理？我在酒店里？”王楚心里嘀咕道，不明白自己怎么跑到酒店里了？还有，这是哪的酒店啊？ “给我送份早餐吧，普通的就行了。我在洗澡，暂时不方便开门。”王楚又补充一句解释。 “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了。”客户经理颇为抱歉地说。 “没事没事。”王楚随口说道，“对了经理，送我来的那只……” 话还未说完，门外的经理慌张地抢答道：“你是说使者大人吧，他贵人事忙，吩咐我照顾好你便走了。” 原来如此。 当王楚洗完澡的时候，客户经理刚好送早餐过来。经理把早餐摆放在桌上，还有一张白兔留给王楚的银行卡。 王楚把银行卡放进口袋，坐下来准备吃早餐，假装无意地问道：“我说经理啊，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我都不知这是哪呢？” “这里是德宁路。”说着，经理拉开了窗帘。 只见高楼耸立，一条大河横穿而过。 第十二章 The Blood 王楚出门的时候经理递过一本杂志，封面是戴着王冠、拿着手杖的男子坐在王座之上，而王座则放在一堆枯骨上。杂志名字叫做《theblood》，和那个酒吧的名字一样。 “这是使者大人留给你的。” 王楚谢过经理，问了theblood酒吧的方向，便走出酒店大门。 还以为德宁路是条普通的大街，不过是有酒吧的商业街而已。其实不然，真是令人震惊不已。且不说它两旁高楼耸立，行走其间的人流和香港的中环一般无二。有家写着thebankofwondend的银行排了长队，不时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不断地翻看手中的卡片。 那是银行卡。王楚也有一张，要不是李平川的白兔留给他，他还真的不知如何弄一张。即使弄到了银行卡，可没有钱一样白搭。 “这世界真神奇，一方面进行着残酷的生死游戏，另一方面又具备着各种行业。” 王楚没作停留，神奇归神奇，德宁路之街景与那边的世界一般无二，没什么好看的。他根据经理给的地图，径直朝着theblood酒吧走去。那间酒吧开在德宁路中央，普通甚至简陋的入口，小得很不起眼，仿佛镶嵌在大街旁。然而当王楚踏进去之时，顿时目瞪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这是酒吧。 还不如说它是室内公园。 不知运用了什么科技，酒吧内宛如一座大花园。亭林台榭不说，小桥流水不说，那一片银白沙滩是怎么回事，还有传来阵阵浪声的大海？王楚不敢相信地揉了几次眼，睁开之后还是如此神奇之景。 “和布玛的家一样神奇。”王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恨不得把所有景色装入双眼。 “欢迎光临。”一个侍应模样的男子走过来，并且很优雅地打招呼，随后引领王楚走进迷宫一般的花园，“布玛是谁？是玩家吗？” “哦不，她是《龙珠》里的角色。” “原来是《龙珠》。在你们那边的世界很出名，可惜我没看过。布玛很有钱吗？” “她家是世界首富吧，漫画是这么说的。” “哦哦！——雅间到了。先生想喝点什么？” “嗯……要一杯烈焰红酒吧。” “先生真有品味！这是我们theblood的镇店之作，今年才推出的新品。您稍等片等，我们就送上来。” 侍应离开时关上了房门。雅间有点日本建筑的风格，窗台的花草大概是花道吧。王楚不懂艺术，对日本的枯山水艺术嗤之以鼻，但其动漫就深深吸引了他。 他打开杂志《theblood》，这本名字和这家酒吧名字一样的杂志，有种冰冷的质感。首页是卷首语，王楚越读越心惊肉跳，原来这杂志写的是仙境秘闻啊。 “神陨落时代，先祖另辟一境，曰仙境。与消失的神土遥相呼应。仙境之门重开，至今千年有余。仙境之门重开，东方与西方各开百年，邀请人类进入仙境，共享永乐；而停百年，所谓内部整理者也。每三百年一个轮回，永不停息。……选白兔类群为使者，专司邀请人类之事，有穿梭两空间之能。为表彰其中出色者，封官受爵，以资鼓励。” 杂志后面是游戏战略、玩家排行榜之类的文章，似乎都是玩家投稿。其中有篇《“找出凶手”类游戏之通关诀要》，作者署名小林。王楚一惊，“难道是……” 王楚连忙读起来，果然是他——伪装成公司小职员然后引发玩家相互残杀的小林。小林在文章里指出，“‘找出凶手’类游戏，其本质属于红桃心类游戏，是一种心理游戏。但很多玩家以为是方块型游戏，考究智慧的，这便犯了严重错误，后果可想而知。如何通关红桃心游戏，笔者一直强调，一定要冷漠，做到如同血管里流的都是冰渣子。……” 读完全文，王楚不得不佩服这个叫小林的男人。虽然他心狠手辣的作风为人所不齿，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活下去，这个理由足以让人理解。 他翻到杂志后面，是玩家排行榜。制作者竟然是这家酒店，theblood。至今为止，已经有玩家通关第九个游戏。他看到平川大哥，通关第六个游戏，排名十九。如果这次他通关成功，名次可挤进前十五。 “咚咚咚。”敲门声。 “请进。” 侍应端来一杯烈焰红酒进来，果真如鲜血般红艳。还有一碟小菜，是秘制煎肉，配红酒绝佳。托盘上竟然放着一本《theblood》杂志，他看见王楚手边也有一本，微笑道：“先生原来有一本了。这是小店刊发的杂志，希望先生喜欢。” 原来是theblood酒吧刊发的，难怪名字相同。看来这酒吧来头不小嘛，内部装潢如此奢华，还能掌握仙境的游戏进展情况。莫非和“他们”有关？ “敢问theblood是‘他们’的吗？” “时候到了，先生自然会知道。”侍应含笑回答，显然此问题触及了某种机密，侍应被下了封口令，无论如何是不会说的。 “红桃心和方块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可以答了吧。” “先生客气了，这是小店对各种游戏进行讨论时用的概念，后来便成了玩家们说话的口头语了。我们用扑克牌的花色来指代游戏类型，‘黑桃’指肉体型游戏，需要强悍的体格与过人的体力方能胜算；‘红桃’是心理型游戏，最新一期的杂志刊登了一篇《‘找出凶手’类游戏之通关诀要》，便是关于心理型游戏的攻略；‘方块’是指智慧型游戏，顾名思义很好理解；还有一种‘梅花’型游戏，是平衡类游戏，属于综合类型游戏。” “哦，原来如此。你的解释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日本人。”王楚本来想说出漫画家麻生羽吕的名字，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当他说“一个日本人”时，侍应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动作细微，但还是让王楚注意到了。 “先生请享用烈焰红酒。”说着他便退了出去。 “有蹊跷，”王楚看着关闭的房门，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更加可以肯定麻生羽吕进入过仙境，他的漫画作品《弥留之国的爱丽丝》便有这样的设定，可他是如何逃离仙境的？难道是……” 他突然想起平川大哥的使者对他说的话，每个人都可以杀死他的第一任使者，然后获得回去的机会。但王楚犹豫的是，杀死使者之后，会不会有惩罚？ 王楚摇摇头，想太多的缘故吧，他现在感觉脑袋胀胀的。他决定不再去想回去的问题，把杂志随手扔开，端起桌上的红酒，呷了一口。 “哇！这就真他妈棒！” 接着他一饮而尽，并把一碟煎肉叉进嘴里。红酒配煎肉，真是痛快。他连忙叫侍应来多几杯这烈焰红酒和煎肉，竟然从上午一直喝到日落时分，整个人摇摇摆摆地走出theblood酒吧。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喝醉酒后的王楚，有种“直把杭州作汴州”之感，以为走在自己的城市里。好容易他才回到酒店，倒头便睡。 第二天，他又跑去theblood酒吧。从上午喝到晚上，醉生梦死的滋味真是毒药，一旦试过便永远沦陷，根本不想走出来嘛。永远堕落下去就好啦！方正有钱。 直到某一天，使者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惊醒，又要参加游戏了。“梦里不知身是客，我是醉里不知生死存亡啊。罢罢罢，把该死的游戏搞定，再来喝个够。方正有钱。” 使者离王楚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他朝着王楚挥挥手，这大概是空间传送的手印。王楚像上次一般，身体开始变得暗淡透明，眼看就要消失了。 “嘭——嘭——嘭——嘭——……” 一阵枪声突然响起。 使者的眉心出现一个黑色的小孔，很快鲜血流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即将原地消失的王楚，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手枪。终于，王楚原地消失了，白兔使者也倒在地上，眼眸里的光芒渐渐消失…… 第十三章 第三场游戏 “对不起。”王楚消失之际，看着使者倒下的身躯，轻声说道。 “我……太大意了……”倒在血泊中的白兔使者，身体微微抽动着，不甘地看着王楚的身影消失。“我……明明隐藏……好的，他怎么会发现……难道他……” 回想这几天，他一直在暗中跟踪王楚，从酒店前往酒吧，晚上喝醉了才回到酒店，第二天又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有什么斗志。恐怕也正是如此，白兔使者才放松了警惕，让王楚在最后一刻得手。 看来王楚早就察觉到被人跟踪，于是将计就计，每天堕落得不成人样，让对方放松警惕。这是国产古装电视剧经常演绎的桥段，想不到如今能够派上用场。 “对不起……爸爸……”话音未落，所有光芒都从眼眸里消失了。在生命最后一刻，他想起了他的父亲，同样被人类枪杀的父亲。临终前还对他千叮万嘱，千万不要放松警惕，尤其是第一任时期。 “当他们有能力杀死你的时候，千万不要信任他们。”这是他父亲的遗言。 没想到，他还是重蹈覆辙，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王楚杀死了使者，却也被传送到新的游戏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出现的场地，一座巨大的废弃工厂，残垣断壁，人迹已去，剩下的是蔓延而疯长的草木。“我不是应该回到原来的世界么？我可是赌上射杀使者的罪名啊……”王楚一时颇为踌躇，“难道那种‘能力’潜伏在我体内，只是我暂时无法使用？” 无论如何，还是通关第三个游戏再说吧。说不定，通关之后他便能回去了。 “游戏名：射杀猎物。规则：射杀场内所有野兽，gameclear。” “按照游戏分类，我想这应该是黑桃型游戏，要求玩家有过人的身体素质。”这是第三个游戏，王楚开始接受这种生死游戏，“射杀它们，然后通关游戏，不难吧。”他从游戏方提供的热武器中挑选一把自动步枪，根据其说明书显示，它的后坐力不强，但杀伤力和射程惊人，而且一次能装三十发子弹。他把三条装满子弹的弹夹别在腰间，还有一把军用匕首。 “这个游戏不难，虽然我的体格一般，但我有武器在手，胜利是迟早的问题。”王楚在给自己打气，其实心里很没底。“仙境里的游戏可没那么简单吧……嘿！嘿！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这游戏简单得很！” 说着，王楚扛着枪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游戏场。 其实他所有关于枪支的经验全来自于影视作品，第一次开枪便是前不久射击使者。他把所有子弹都打出去，一共开了七枪，只有一发是击中了目标。十几分钟过去了，他的耳朵里还有开枪所带来的嗡嗡声。 还只是手枪而已。 “这步枪有点重手啊，”王楚还没走几步路，感觉手中的步枪沉甸甸的，“按照电影情节，我应该找个制高点。” 很快他找到理想的制高点，一座类似于水塔的建筑，耸立在废弃工厂的边缘。距离王楚大约两百米，中间要跨越野草丛生的空地。不知是否有蛇潜伏其间。 “嘿嘿，来一招打草惊蛇吧。”说着他依葫芦画瓢地摆出射击姿势，用臂膀支撑步枪后座，“哒哒哒。” “啊哇！”王楚一开枪，强大的后座力还是令他措手不及，直接掀翻过去。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啐骂道：“真是日了狗了。这后座力好大啊。而且枪声快把我震聋啦！” 作为祖国的花朵，王楚成长在温暖的阳光下，每天只需要刷题刷题刷题就好，运动什么的能免则免，体育课被其他老师霸占他可乐意得很呢！这下弊端出来了，他体能太菜了，射杀野兽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可对于王楚来说，无疑叫他做出九大簋来！ “我单膝跪下吧，这样好承受后座力。” “哒哒哒……” “哈哈，好很多了。”王楚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乐呵呵地说。 前方的野草丛激起一阵悉邃声，也有嗷叫声。看来是打中某只小兽了。循着声音方位，王楚又补了两枪，果然打中了野兽。 “成功射杀一只野兽，还有八只。”空中传来游戏方的机器合成声音。 “还有八只么？”王楚清理野草丛之后，揉揉有点发麻的肩膀，这下可放心地前往水塔了。虽然野草丛经过清理，王楚还是谨慎地行走。当他走到半程时，后方传来细微的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王楚转身就射击。看着血肉模糊的野兽，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种游戏感觉挺不错的。” “成功射杀一只野兽，还有七只。” 王楚开始习惯开枪的感觉了，耳朵似乎也慢慢适应。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别躲在水塔上面了，不如去扫荡吧。”他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喜欢这种刺激。仿佛原始的嗜血本能悄悄回归了。 当他成功射杀第三只野兽时，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猎人的本能被唤醒了，与其说他需要猎物，还不如说他只是渴望射杀。子弹打进猎物的身体里，鲜艳的血浆汨汨而流。曾经不可一世的野兽如今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伸出粉红的舌头舔着伤口，这一刻王楚感到无比的疯狂。甚至有一次，他大胆地选择用军用匕首去结束奄奄一息的野兽的性命。近距离的接触，血腥味扑鼻而来，宛如酒鬼碰到醇厚的酒香。难以抑制的激动。 “如果是人……”第八头野兽倒下的时候，王楚仿佛看到一个人在眼前倒下。“对啊，如果是人，这种感觉会不会更好？” 这种想法已经碰到了王楚的心理底线，他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很难说我不是一个杀人犯。” 不对，他的底线开始模糊了。当一个人接近自己的底线时，他的底线实际上已经滑落，不可挽回地滑向深渊。 “是杀人犯又如何？”王楚重新抓起步枪，面无表情地说，“为了活下去，把威胁清楚，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而且，简单得很呢！”王楚重新出发，举起步枪寻找最后一头野兽。整个游戏场都扫了一遍，可还是没有发现猎物的踪影。此游戏刚开始所带来的刺激感和新鲜感已经消退，他现在只想结束这场游戏。 为了开阔视野，他终于选择登上水塔。这座残破不堪的建筑。爬梯有点松动，确定它不会脱落之后，王楚把步枪挎在后背，开始登水塔。 水塔离地有十来米，大约四层楼高度。无需多久，王楚成功登上水塔，它的顶部是个大圆盘，圆盘中央是圆柱。大圆柱上面还有小圆柱，小圆柱之上是更小的圆柱，一层层叠上去。 王楚再次端起枪，绕着圆盘外围，仔细观察地面的每一处角落。可最后一只野兽消失了一般，根本不见踪影。 “嗷——” 一道黑影突然从圆柱另一侧扑向他，慌乱之中王楚持枪横于胸前。原来是最后那只野兽。它两只前爪死死地压着枪杆，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吼叫声。一阵阵口水恶臭扑鼻而来。 “混蛋！”王楚竭力推着枪杆，而野兽死死压着枪杆，王楚感觉胸口仿佛压了千斤重物。他扭动着身体，想借此摆脱野兽的压制，可几乎纹丝不动，只有右腿稍微能伸屈。突然他瞥见了大腿间的军用匕首，顿时大喜。 “嗷——”野兽腰间吃了一刀，发出惨痛的嗷叫。 在它放松对王楚的压制之际，王楚抓住了机会开枪。他把枪腔里剩余的十几发子弹全部打出去，野兽最后成了筛子。 “成功射杀全部野兽，游戏结束。” “终于通关了，好累啊。”王楚把枪和匕首扔在旁边，靠着圆柱坐下。“接下来，应该想想该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吧。” “嘿嘿嘿，你好哇，小家伙。” 第十四章 柴郡猫 “谁！”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王楚原地爬滚起来，可四周空无人影，只有山风呼啸而过。 “我似乎吓到你了。”慢条斯理的声音再次出现，王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绕着圆柱搜查了好几圈，终于那声音又出现了：“在这呢。” 只见半空中出现一张大嘴巴，然后又出现两只眼睛，接着是整个脑袋。 “你是……柴郡猫？！” “嗯哼，竟然有人认得我，哈，哈。”这时柴郡猫整个身体都显现了，悬浮在半空之中，露出标志性的大笑脸，“让我想想，上次和人打交道，那可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哇，你，你怎么老了？” “老？啊哈哈，对于永恒来说，那不过是弹指间而已。”柴郡猫两只前爪交叉于前，大脑袋趴在上面，笑嘻嘻地瞧着王楚，“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原来你不认识我的？”王楚还以为这只柴郡猫是来找他的，原来还不认识呢。 “我叫王楚，你是我新的使者吗？” “王楚……没听过。使者吗，我可不是那种东西。什么新的旧的，所有东西不都一样吗？”柴郡猫消失了，突然在王楚脑袋上出现，宛如一团软绵绵却沉重的棉花盘踞在头上。 “因为……”王楚两只眼睛往上看，恰好看到柴郡猫往下看的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了，”柴郡猫不再看王楚，扬起脑袋说，“你杀了他。你想获得穿梭时空的能力，对吧。哈，哈。” 王楚总感觉柴郡猫发出“哈，哈”的声音时，会有唾沫飞下来。他没有否认柴郡猫说的话，回应道：“对啊，我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你怎么知道我杀了他的？你真的不是新的使者吗？” “毛毛虫告诉我的呀，他无所不知呢。哈，哈。使者嘛，只能由兔子来担任。因为，”柴郡猫突然不说了。 “因为什么啊？”王楚最恨那些说话只说一半的人，尤其是勾起他胃口的话。 “听说你们人类创办了一本杂志，你没看吗？”柴郡猫竟然在王楚脑袋上面打滚，他把脑袋当成什么了！ “你是说《theblood》？看过是看过，里面只是说由兔子充当，可和你一样没有解释啊？还有啊，你不是说一百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人类吗？你怎么知道这本杂志的？” “哈，哈。真是多疑的小家伙啊。是毛毛虫告诉我的。” “毛毛虫不是变成蝴蝶了吗？”王楚记得《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结尾，那只给爱丽丝指点迷津的毛毛虫最后已经变成蝴蝶了。 “他可从来没有变成蝴蝶，他的大烟抽得舒服着呢，干嘛变成蝴蝶。” “还有还有，你说上次和人打交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和你打交道的人是爱丽丝吗？” “住嘴！”柴郡猫突然厉声喝道，吓得王楚连忙双手捂住嘴巴，他还以为柴郡猫永远都是嬉皮笑脸的呢。柴郡猫又露出他的笑脸，笑嘻嘻地说：“啊哈，小家伙知道的事情挺多的嘛。” 王楚心里嘀咕道：“切，地球人都知道！十九世纪英国作家卡罗尔写了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非常含蓄地告诉我们有这么一个世界，只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暗黑残暴的世界。” 柴郡猫见王楚没有说话，还以为吓坏了他，于是温和地说：“小家伙，如果你想知道，你就去找毛毛虫吧。” “我该怎么找他？”王楚知道，毛毛虫可是仙境里的智者啊，卡罗尔还在《爱丽丝梦游仙境》里说他是预言家呢。 “哈，哈。好问题。”说着柴郡猫开始消失，先是身体，接着是脑袋，两只眼睛，最后是大嘴巴。 “柴郡猫！柴郡猫！”王楚着急地叫唤着柴郡猫，他还没有回答该如何去找毛毛虫呢。可空荡的水塔上，只有王楚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却不见了柴郡猫的身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现在该怎么办呢？王楚显然不知道答案，他杀了使者，可没有想象中那样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突然出现的柴郡猫，又匆匆离去，没给他任何指点。真是烦透了。 “我刚通关第三个游戏，也就是说有七天的空档期。我可以去找那个家伙，他应该可以给我提示。”王楚想到那个名字时，心里充满了矛盾与排斥，因为那个人曾经当着他的面连杀数人，是个可怕的角色。如果动身去找他，搞不好会身陷危机之中。 王楚掏出地图，这是酒店经理给他的。幸运的是，他所在的游戏场属于德宁路外围的第九区，恰好离德宁路很近。他回到游戏场的入口，想挑选几把枪。可回去一看，原本摆满武器的桌子如今空荡荡的，就连崭新的桌子也变得残破不堪，真是匪夷所思。——“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无奈之下，王楚只好小心翼翼地走回去。因为第九区属于丘陵地带，山路一点都不好走，而且草木茂盛，他只有一把军用匕首。可谓危险丛生。 不得不感谢幸运女神的眷顾，黄昏时分王楚终于回到了德宁路。当繁华的德宁路出现在眼前时，他感叹道：“文明真是好。即使外面杀机重重，可当回到这里，也就回到了港湾。和平虽然短暂，但很珍贵。” 回到德宁路，在游戏场上一度控制了肉体的杀戮快感，也暂时潜伏起来。 他径直往theblood酒吧走去，因为那里可能找到答案。 他一进酒吧，那个侍应很热情地迎上来，因为王楚这几天都来光顾，成了熟客。而且每次都是这位侍应，两人也熟络起来。但酒吧有规定，不能和顾客交朋友。所以两人并不清楚对方的名字。 “先生，恭喜你又通关一个游戏。不如去泡泡温泉吧。” 原来此时的王楚衣衫破烂，还沾满了血迹。王楚不好意思地笑笑，便跟着侍应走。他们从过一条长廊，往左是喝酒的雅间；然后他们往右走，穿过苏式园林，最后来到温泉处。只见素白的帷幕上写着“热汤”二字，颇有古味。 “如果门前这些枯山水能够换掉，简直完美无瑕了。”王楚笑着说。他不喜日本的枯山水，一堆石头沙子想摆出山川河流之势，真是糟糕的艺术形式。 侍应微笑着轻微点头，没有附和王楚的话。 王楚走进温泉间之前，转身对侍应说：“不知那个叫小林的玩家，你听说没有？” “原来是林先生，他的名气很大，经常给小店的杂志《theblood》投稿，对游戏有很深的研究。” “对对！我曾拜读过他的文章，有篇叫《‘找出凶手’类游戏之通关诀要》，写得太好了！真希望能见到他本人呐！” “真是太巧了！先生，不瞒你说，那位林先生正在温泉间泡着呢。” 王楚听了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他要找的人便是小林！要问他认识的人之中，谁能够回答如何回到原来世界这个问题的，恐怕只有小林了！这个在“找出凶手”游戏中表现惊艳，虽然王楚不喜其人，但也不得不佩服他。 侍应还以为他的狂喜是因为要见到偶像，便说：“这位林先生很谦卑和气的呢！一定会给你签名的。” “谦卑和气吗？”王楚在心里暗笑，“那是他伪装出来的。是他的保护色！” 不过王楚嘴里不会这么说，只听他揶揄道：“我说啊，贵店不是明令禁止不可以透露客人的信息吗？小心我告你一状！” 侍应尴尬地笑笑，他当然知道王楚和他开玩笑呢，不过店里的确明文禁止不能透露客人信息的，尤其是行踪。 “好啦，好啦。我只是和你开玩笑。我先进去了。”王楚不再理侍应，径直走了进去。 第十五章 回家的途径 刚进门，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扑鼻而来。还有樱花香气，热气，以及木质建筑所特有的味道。王楚换下血迹斑斑的衣服，然后围上一条浴巾。橙黄的灯光映照在王楚裸露的上半身，虽然显得精瘦，但颇为肌肉线条，有种柔滑的美感。 温泉弥散出淡淡的硫磺味，应该是真正的温泉。不知水质为何略显浑浊，令人心里不好接受。 “下来吧，这可是好温泉啊。”热气氤氲之中传来声音。王楚可是认得此声音的主人，他便是小林。 王楚伸脚试探水温，可刚碰到水面他就神经反射地缩回来，“哇！”这水有点烫。 突然一只手从氤氲之中伸出来，抓住王楚的右手，出力一拉。王楚整个人噗通一声掉进温泉里，紧接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彻整个theblood酒吧。 远处的侍应听到此尖叫声，微微惊讶地看向温泉间，而这时传来了小林爽朗的笑声。原来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嘛。侍应会意一笑。 好容易才适应了水温，王楚不再乱蹦乱跳了，可以安安稳稳地、舒服地躺在水中大石上面，不住地发出呻吟声。 小林显然不喜这种声音，只见他不满地说：“嘿，那个小孩！别发出这种声音。” “叫谁小孩呢！”王楚坐起来，狠狠地瞪小林一眼，“你拉我下水我还没和你算呢！” “哈哈，凭你也想和我算？”小林轻蔑地瞧王楚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说起来，我可是三番五次地帮你呢。例如，那把手枪……” 听到“手枪”二字，王楚立即坐了起来，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小林。这个小林平日里保持着谦卑的微笑，但王楚清楚地知道此人深不可测，稍不留神便会被他摆了一道。是需要时刻堤防的角色。 在“找出凶手”游戏结束之际小林给了王楚一把手枪，那时王楚还没意识到“希望你用得上”这话的含义，直到他开枪射杀白兔使者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小林早已料到这一刻。如果真是如此，王楚心中的疑惑——关于如何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会得到很好的解答，就在今晚。 “你知道答案的，快告诉我！” “哈哈，原来还有这种求人的姿势呢。我一害怕，脑中会一片空白的。”小林的脸比较瘦削，体肤白皙，笑起来有种诡异的妖。“说起来，比起知道回去的方法，在theblood遇见我这等巧合之事不是更值得你思考吗？”说着，小林竟然冷冷地瞧了王楚一眼。 这一眼所透出的杀机令王楚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哈哈，看来我高估你了。”小林抢过王楚适才所躺下的大石，然后在闭目养神，他心里却想道：“王楚啊王楚，你不止如此的，我的计划需要你来参与啊。” “我现在只想回去！”王楚语气出乎意料的坚定。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大部分人都想回去。”小林依旧闭目，淡淡地说，“谁愿意待在这里，每隔七天要进行一次游戏，往鬼门关走一遭。回去多好，有父母，有妻儿，甚至每天加班都是一件幸福之事呢。” “所以我想，求求你告诉我如何回去，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说到最后，王楚的声音带着哭腔。看来小林的话触动了他，毕竟他还是一名高中生，刚好十八岁而已啊。 “看来你还是不懂啊，”小林坐了起来，流露出怜悯的目光，“王楚啊王楚，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如果真的能够回去，彻底摆脱这该死的爱丽丝仙境，谁不想回去啊？” “我们可是被囚困起来的爱丽丝啊。”最后小林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王楚整个人都怔住了，如同希腊雕塑般一动不动，连表情也在那一刹那凝固。“咕咚！”突然王楚倒水里，双目圆睁，完全不察觉温泉的热烫。待小林把他拽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知是温泉烫伤还是哭泣，红彤彤的如同兔子的眼。 “其实嘛，也不是没有回去的方法。”小林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忍不住说，“只是，其后果恐怕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你……你是说真的吗？”王楚重新复活一般，由于温泉烫伤了他的双眼，现在只能看见模糊的小林，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要能够回去，我什么代价都可以承担！” 小林心里苦笑道：“当时的我何尝不是这样？如果不是下了禁锢，我多想告诉你那个‘后果’是什么啊。” 在王楚的殷切目光之下，小林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对于极度强调理性的小林来说可是很难得的。他整理一番情绪之后，说：“大家以为‘杀死第一任使者便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是爱丽丝仙境的漏洞，其实不然。由于我被下了禁锢，无法把真相告诉你，不过不用多久你便会知道，也将明白我为何迟迟不肯告诉你回去之法。总之，这是‘他们’的一场阴谋。其他话我不多说了，现在我告诉你回去之法吧。” 说着，他靠近王楚的耳旁低语，说完之后饶有趣味地看着王楚，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邪笑。 良久，王楚才说道：“我到哪找个女人？” “哈哈，这容易得很啊！你的银行卡还有多少钱？” “还有几十金币吧。”这段时间以来的花费真不少，李平川的使者留给他的金币所剩无尽了，“够吗？” “这个问法怎么听起来像在乞讨啊？算啦，算啦，好人做到底吧。我先转一千金币给你，我可先说好了，这是借不是送，你要还的。” 说着，小林按下温泉旁的一个红色按钮。过了一会，侍应走了进来。 “给这位先生转一千金币，这账先记着，明早我再结算。”小林语气温和，眼眸里流转着无邪之光，和刚才判若两人，“还有一件事劳烦你，带他去‘花间雅舍’，安排最好的。最好是……嘿嘿，你懂的。” “是的，先生。”侍应会意一笑，恭敬地回礼。然后王楚便跟着侍应出去了。 在路上之时，侍应递过一瓶眼药水，说：“这是小店特制的眼药水，治疗眼球烫伤很有奇效，希望能够帮助先生。” 王楚急忙滴下药水，现在眼睛正痛痒难受。这药水果真有奇效，刚滴下时，一阵清凉侵至心头，没多久便可以看清事物。 而很快，他们也来到了“花间雅舍”。和温泉间的味道不同，“花间雅舍”更像是女子的闺房，有种清淡香气。 王楚坐在几前，几上摆着两个雅致的小瓷，还有一瓶清酒。此时只剩王楚一人，窗外已是夜色四合，走廊庭院亮起各处小灯，淡黄光色点缀着这清净之夜。这番美景激起了王楚心中的文艺气息，忍不住吟两句小诗： “清泉流松林，幽涧落月白。” “有月有灯春亦至，谁人伴我共良辰？”这时，一位女子的声音从窗外传进。声音如同清铃脆响，激起了王楚心中涟漪。 “第一次听人吟诵沈卯的诗，果真应时应景啊。”王楚的数学老师是个文艺青年，经常在课上引经据典，或者吟诗作对，很是文雅。王楚也因此捡了几句。 “也不及先生作诗之才啊。”声音再次传来，只是未见人影。 “谬赏……”王楚刚说出两字，“花间雅舍”便轻盈走进一位女子。女子见王楚的痴情呆样，忍不住轻笑，然后朝他行万福礼，红唇轻破露白齿，说：“小女子今年十八，小名月雪。” 王楚轻声说道：“月雪，月雪，‘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好名字，好名字啊。” 月雪俏脸微红，嗔道：“恐怕，恐怕先生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吧。” 这话惊得王楚连忙站起来，不小心磕碰了桌几，他连忙辩解道：“我可从来没对其他人如此过！不信，我若逢人便说这样的话，下次游戏我不得好死！” 第十六章 月雪的诡计 “欸，我不准你说这些。”月雪见王楚发毒誓，心里又惊又喜。她挨向王楚，青葱长指按在他的嘴唇之上。 王楚仿佛置身于花圃里，被花香环抱着，全身轻飘飘的。“我是在做梦吗？”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月雪离开了王楚，绕到桌几的另一侧，莲花指捻起酒瓶，慢斟两杯酒。 “我叫王楚。” “君是西楚霸王，奈何我不是虞姬。”月雪脸露哀愁之色，眼眸里流动着光亮，王楚见了不禁为之倾倒。即使为她去死又何妨？ “若我是西楚霸王，我说谁是虞姬，谁便是虞姬。”王楚挺起了胸膛说。 月雪听了只轻笑。此时雅间内华灯尚暗，而窗外映入月色和庭间灯光，她的脸庞流光溢彩，王楚看得痴痴的。“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一边说着，一边递过酒杯。 “姑娘脸上有月亮。”王楚接过酒杯，目光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脸庞。 月雪听了俏脸发红，娇嗔道：“先生再是如此占月雪的便宜，月雪可就要生气了啦！” “姑娘，很对不住！”王楚忙道。 月雪忍不住“噗嗤”一笑，举起手轻弹王楚的额头，说道：“你啊，真是太笨啦！”说着又轻笑。 “这下子姑娘的脸上不仅有月亮，还有花了。” “第一个把女子比喻成花的是雅，第二个便是俗了，你不知是第几千几万个，这比喻腐烂得可以下棺材了不是？” 王楚听不出月雪在开玩笑，顿时满脸愁云，自言自语地说：“那到底比喻成什么，花，月，酒，车？不不不，都俗，都俗。” 月雪见王楚如此模样，又忍不住笑道：“你啊你，真是呆子。不如喝酒吧。” 王楚讪讪一笑，便举杯喝酒，以掩饰尴尬之色。 theblood里最出名的酒是烈焰红酒，配以特制煎肉，可谓一绝。然而王楚现时所喝的肯定不是烈焰红酒，难道是日本清酒？theblood整体建筑风格接近日式，是日本清酒也有可能。但令王楚不解的是，为何不用好酒来招呼自己，这酒可是难喝死了…… 此时此刻，王楚觉得脑袋沉沉的，眼前之景变得模糊不清。忽然他看见月雪出现在眼前，只见她轻解罗衣，如月似雪的胴体……王楚只觉眼前一黑，再也经受不住头昏而倒下。 而站在他眼前的月雪则露出一丝冷笑，把地上的衣裳穿上。然后她轻轻拍了几下手掌，一位妖娆女子走了进来，“接下来劳烦你了。”说着便离开了“花间雅舍”。 妖娆女子向她行个万福礼，目送月雪离开雅舍之后，把倒在地上的王楚横抱起来，走向离间的大床。不久，里面传来叫床声。 躲在外面的月雪听到娇喘声之后，才准备离开。突然一道人影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原来是小林。 “不愧是麻生月雪，中文说得挺溜的嘛。”小林冷笑道。 “原来是林先生，我们好久不见了呢。我陪客人说话，可是要收费的哦。”麻生月雪轻笑道。 “这话我可说不起，要不然就和里面的小兄弟一般，说着说着便睡过去了。” “林先生可以放心，我会给你找个漂亮的。不过呢，睡死过去的人大概不会介意漂亮与否吧。”说着，麻生月雪便转身离开。临走前抛下一句话：“林先生如果想见家兄，还真不巧，他很少来酒店的。theblood现在由我暂代管理。” 小林目送麻生月雪离开，想不通她为何会亲自接见王楚。 …… “啊——”王楚射出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突然消失了，他漂浮在空荡荡的无尽黑暗之中。忽然又不住地往下跌落，此时一片空白取代了黑暗，不变的是依旧空荡无物。他的脑袋要炸裂了一般，他抱着脑袋全身蜷缩起来，可一刹那间所有痛苦都离他而去…… 当他醒来时，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的布置。联想原装机，墙上贴着《海贼王》海报，桌旁都是高三复习资料，他看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时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回来啦！哈哈，我终于回来了！”王楚激动地大叫起来，把桌上的资料甩到天花板，然后看着它们在眼前纷纷落下。 “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啊？”父亲推开房门，不满地说。 “爸！我想死你啦！”王楚见到父亲便奔过去，紧紧地抱着他。 “这孩子怎么了，一晚不见……”这时母亲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楚抱着。 “妈……”王楚哭了出来。 “这孩子……”母亲莫名其妙，但被王楚的表现所感，双目也微微发红。 “对不起，我离开家这么久……” “说什么傻话啊？不就一晚没见吗？”母亲见儿子说话神神化化，担心他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 “一晚？”王楚抬头看见墙上的钟表，显示的日期是2016年xx月xx日，竟然是离开的第二天而已。他明明离开了一个多星期了，可为什么……对了，他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记载，爱丽丝最后不是发现“原来只是打了一个盹”吗？——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完全不一样嘛！ 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实际上不过几分钟而已。 “我，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离开你们好久好久了。”王楚安慰父母，他当然不会把梦告诉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相信。 谁又相信王楚的经历呢？只会当作虚构的故事来听吧。 吃过早餐，他躲在房间里上网。他想查明白漫画家麻生羽吕和爱丽丝仙境的关系，但这些网上不可能有答案。 “怎么办呢？” 王楚再次翻出漫画《弥留之国的爱丽丝》来看。漫画的设定和王楚所经历的爱丽丝仙境太像了，都是玩游戏才能继续生存下去，看来麻生羽吕很大可能是去过那里。如果真的是他所“亲身经历”的，他又是如何逃离仙境回到这个世界，然后进行漫画创作的？ 王楚决定翻墙看看，外面的网上是否有答案。经过一番折腾，还真的给他在一个英文论坛里找到蛛丝马迹。这是一个叫“像写字台的乌鸦”的论坛。 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人都知道此名字的来历，这是疯帽子问爱丽丝的问题：“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因为我喜欢你。”爱丽丝回答说。 当时王楚看得莫名其妙，这算哪门子的回答，更像是转圈子嘛。想到作者卡罗尔是个数学家和逻辑学家，他便不再纠结此问题，数学与逻辑从来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 “像写字台的乌鸦”论坛里有个帖子引起了王楚的注意，由于王楚的英文水平一般，只能粗略地翻译出大概的意思：“‘那个世界’又回来了，还记得一百多年前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吗？或者两百多年前的中国，有场被后世称为‘妖术大恐慌’的社会动乱。是的，‘他们’又来找人了。我们谁会被选中呢？我们都不会，因为这次开门的地方是东方世界。想象一下吧，如果我们出生在东方世界，我们谁会被选中呢？你们觉得选中的理由是什么？” 此帖子竟然是零回复。看来大家甚至都看不懂他在说啥。不过对于王楚来说，简直是平地惊雷！ 王楚记得杂志《theblood》里曾记载：“神陨落时代，先祖另辟一境，曰仙境。与消失的神土遥相呼应。仙境之门重开，至今千年有余。仙境之门重开，东方与西方各开百年，邀请人类进入仙境，共享永乐；而停百年，所谓内部整理者也。每三百年一个轮回，永不停息。” “每三百年一个轮回的话，十八世纪是东方世界，十九世纪是西方世界，二十世纪刚好是所谓的‘内部整理’。以上刚好一个轮回。而到了二十一世纪，新的轮回开始了，刚好又是东方世界……”想到这里，王楚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不知不觉之中卷入了如此漩涡。 “我们为什么会被选中呢？”王楚用蹩脚的英文回复此帖子。 “因为我喜欢你。”楼主很快便回复了王楚。 等于没回答王楚的问题。王楚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就是穿梭两个世界的兔子使者，是他们负责“选择”的。唯一的解释是，他们选择玩家其实是没有理由的，纯粹是因为“看上眼”而已，也就是所谓的“因为我喜欢你”。 虽然没有找到麻生羽吕和爱丽丝仙境之关系的线索，但这次翻墙还是有所收获。 正当王楚欣喜于所找到的信息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呼声：“孩子他爸，你怎么了！他……”接着又是一阵摔倒的声音。 王楚连忙走出房间，只见父母倒在地上，全身不住地抽搐着。 第十七章 像写字台的乌鸦 王楚急忙拨打了120。虽然他经历了三场生死游戏，心理素质得到很大的提高，但这场突变还是令他手忙脚乱。他不敢乱动父母的身体，生怕情况变得更糟糕。幸运的是，救护车很快就来到了。 “千万不要有事啊，平时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愿老天保佑……”王楚在急救室外踱来踱去，嘴里碎碎念的。作为不信鬼神的接班人竟然求天拜地的，实在不妥。 “怎样了！”王楚的大伯已经赶到医院，拉住王楚问道。 “还在抢救。”王楚见到大伯，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了崩溃了，抱着大伯哭起来。 大伯拍拍他说：“小楚啊，有大伯呢，别怕！” “还有我们呢。”伯母和堂妹也赶来医院了，见到王楚流眼泪，堂妹便开玩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堂哥你干嘛见到我爸就哭啊？” “别闹。”大伯皱着眉头说。 堂妹朝着王楚和她的父亲做个鬼脸，才安定不说话。 这时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见到病人亲属便摘下口罩，说道：“所幸送来医院早，是心脏功能衰竭，暂时脱离危险期。你们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王楚等人连忙谢过医生。大伯去办理住院手续，而伯母则拉着王楚，要他这几天到家里吃饭，反正隔着不远。王楚答应下来。 晚上吃过饭后，王楚坐大伯的车来医院看父母。他们尚在重症病房，昏迷不醒。大伯接到公司里的电话，嘱咐王楚几句便匆匆离开。王楚还想多呆一会，即使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闲逛。医院里的味道与灯光绝对不受人欢迎，尤其对经历过生死游戏的王楚来说，那与死亡无异。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一看，原来微信有新的好友申请。这个微信名使王楚眉头轻跳，“像写字台的乌鸦”，这不是白天翻墙逛的英文论坛么？ 同意好友申请。 “嘿嘿，我应该对你说，晚上好？”“像写字台的乌鸦”用的头像是一定帽子，以前绅士们常戴的高礼帽。 “你是谁？”王楚快速点着手机屏幕。 “我是谁？我是‘像写字台的乌鸦’啊。” 王楚现在没心情和他胡侃，直接问道：“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就删好友。” “嘿嘿，你不会删我好友的。你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你需要帮助。” “而我，恰恰是那个能够帮助你的人。嘿嘿。” 没想到，对方连发三条微信过来。看来王楚无法删他好友了，因为情况的确如他所说。 “爱丽丝仙境，你是如何回来的？第一个游戏通关，或者杀死第一任使者？” 这条微信差点没把王楚的手机惊落，他竭力按捺心中的激动，手指微微颤抖地回复了信息：“杀死第一任使者。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你说你可以帮助我？怎么帮？” “嘿嘿。果真如此。” “怎么帮？嘿嘿，那得看你值不值得我帮。” 王楚迫不及待地回复：“好，你是‘像写字台的乌鸦’对吧。求求你帮帮我，我父母危在旦夕。” “嘿嘿，你是靠‘哀求’通关游戏的吗？” “值不值，看你的表现。” 王楚琢磨这条信息颇久，“到底要怎样的表现他才会帮，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加我，我身上有某种‘价值’，他是瞧上了这点。难道小林之所以帮我也是因为我身上的‘价值’吗？可我到底有什么‘价值’我并不清楚啊。”完全理不出一条思路来，不由得心烦意乱。但王楚还是克制住气恼，决定旁敲侧击。 “你是哪里人？中文讲得不错嘛。”王楚试探性发问，使得对方放下防备，才好从他口里问出一些重要信息。 “那当然，在我的英国同学里我的中文是最棒的。要不然怎么会看明白你发的中国式英语啊？” 王楚顿时明白过来，他是英国人，而且是“像写字台的乌鸦”论坛里和王楚互动的帖子楼主。不过他回复里的“中国式英语”说得王楚脸上发热。 当王楚正准备发信息时，他便传来新的信息，占据了主导权。 “你们这一批的玩家排行榜情况如何了？” 王楚心里暗惊，这个“像写字台的乌鸦”到底是谁啊，不仅知道爱丽丝仙境，而且里面有“玩家排行榜”这玩意儿也知道。 “最高通关第九个游戏了。” “什么时候的排行榜？” “一个多星期吧。” “看来这个家伙死了，可惜可惜。” 王楚心里又是一惊，他怎么知道人家死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说不定通关了啊！” “笨蛋，要是通关了你就不会回来了呀！” “为什么？！” “我都快被你气死了！要是有人通关10个游戏，这批人就会成为爱丽丝仙境里的居民，而不再是玩家，你和使者的契约关系便会解除，你说说，那样的话你怎么回来？” 王楚心里再次一惊，此人的身份他愈发好奇了。 “你不用问我是谁，不久之后我们会见面的。我在办理转国籍手续，很快便是东方世界的人了。” “难道你想进爱丽丝仙境？” “没错。” 王楚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想进爱丽丝仙境的，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那里生生死死的，有什么好？” “你回来之前，大概有人劝阻过你吧。” “但你还是回来了，嘿嘿。令尊令慈得子如此，也是可以的。” 中文可是王楚的母语，但与“像写字台的乌鸦”对话中完全处于劣势。他想反驳他回来和父母病危有何关系啊，却说不出口。想到父母还在昏迷之中，不免心烦气躁起来，于是恼火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是不是真的能帮我的？” 信息刚发送他便后悔，哪有这样求人的？即使撤回也来不及了，对方肯定看到了。 果然，对方回复： “我很失望哦。不过看在聊天之缘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想救你的父母，请远离他们。” “远离？”这一次对方没有回复。王楚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他突然想起某些事，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原来是这样啊。”小林的话浮现在王楚的脑海之中，他终于醒悟过来，心里急得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代价是父母的生命么，还真的无法承担啊……”泪珠在眼眶里打滚，一颗颗地掉下来。他仿佛看见父母再次推进急救室，门外的抢救灯射出鲜血般的艳红。 “对不起啊，我爱你们，可我不得不离开你们。” 王楚没命般逃跑，可跑到哪里，外面是万家灯火啊。 当他要慌慌张张地跑出医院大门时，不慎撞上匆匆赶来的大伯。 “小楚，快来，你父母情况又加急了……”大伯一边匆匆往里朝王楚挥手。 可王楚听到父母再次病危时，感觉全世界都变慢了，只见大伯慢慢一张一合的嘴唇，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心里有个响亮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去，都是你害的！”王楚一咬牙，不再理会大伯，转身跑进夜色里，留下惊愕的大伯。 “这孩子怎么回事……” 王楚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跑得喘不上气，又剧烈咳嗽起来。无意中触发呕吐神经，只能一个人没完没了地挨着大树呕吐，胃里的东西混着胃酸胆汁一股脑地吐出来，口腔都是火辣辣的痛。 “啊——”王楚扯着嗓子吼出来。他多么恨啊，恨爱丽丝仙境，恨小林，恨所有所有的一切。“咳咳咳……哇——”他又得挨着大树呕吐，可早已没东西出来了，只有一条细线般的胃水流出。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来，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脏物，而在那一瞬间他全身一颤，仿佛触电一般，然后整个人瘫倒在地。 这时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显示一条微信信息：“恭喜你，获得重生。” 第十八章 跑，快跑！ 手机屏幕里冒出许多光尘，星星点点，亮晶晶得飘散在半空之中。光点开始聚拢，再聚拢，最后凝成一个小飞物。只见它绕着王楚的身体飞来飞去，仿佛要把他全身上下仔细得看个遍。 “嘭。”金灿灿的小飞物突然像烟花一般爆开，伴随着轻轻的响声而重新散发成光圈。光圈如同涟漪一般散开，其中央竟然显现一张笑嘴，接着又出现两只狡猾而无辜的大眼睛，然后整只脑袋都冒出来了。 是柴郡猫！ “嘿嘿，糟糕的出场哦，没有观众。”柴郡猫懒洋洋地趴在半空中，却依然挂着那张大笑脸。他极度不情愿地伸懒腰，又追着尾巴转两个圈圈，完成了热身运动。 “不知人类世界好不好玩？”说着他凭空消失了，转瞬间出现在王楚的脑袋前方，他举起左爪搭在王楚的脑袋上面，说道：“小家伙，你死了没有啊？” 王楚没有回应，因为被突如其来的电击感所瘫倒，昏沉沉地晕过去了。柴郡猫见王楚没反应，没心没肺地说：“啊呀，小家伙死了。我在人类世界玩一圈之后再回爱丽丝仙境吧。可没有导游欸，怎么办呢。” 他显然不在乎是否有导游这个问题，他吃力地把胖乎乎的身体挪上王楚的脑袋之上，舒舒服服地蜷缩成一圈，然后眯眼睡觉。“如果没什么事，不要叫醒我。” 不知过了几秒，应该有五秒吧。柴郡猫睁开眼睛，接着伸懒腰，他的小爪子紧紧地抓住王楚的头皮。“我的人类世界之旅到此结束，这个世界的景色糟糕透了。” 如果王楚知道一定会气急败坏的，说不定会指着柴郡猫的鼻子骂道：“你只是躲在我脑袋上面睡了几秒钟而已！”但他不会有机会知道了，只见柴郡猫用小爪子朝着王楚挥了挥，王楚便化作万千光尘，随风而去。柴郡猫慢条斯理地走到落在地上的手机旁，赞赏道：“真是神奇的小东西。” 说着小爪子轻点手机屏幕，手机顿时黑屏。 “嘿嘿，我终于完成了这个艰巨无比的任务。回去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柴郡猫的声音还未消失，他已经原地消失了。 在地球的另一边，英国某学校。 一个男孩百无聊赖地躺在长椅上，他退出wechat之后，顺手卸载了它。“这个世界糟糕透了，不知转国籍手续办成怎样了。柴郡猫都出现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拨打一个电话，用纯正的伦敦腔说：“手续办完没有，那个世界将开始选择新一批玩家了。” “还有等几天，少爷。” …… 爱丽丝仙境，德宁路，theblood酒吧。 小林盘坐在蒲团之上，观看庭前的枯山水。白色石子扫成圈圈涟漪，模拟山川水纹。又间置巨石，盖为平原高山。庭院一侧，改用深色石子铺陈，模拟百川之归宿，大洋。山川水纹之上，有一断木。心怀天地者，忽见断木随波涛上下，成为一艘破浪前进的大船。一个浪头打来，撞击船头而破碎成万千珠玉，“河岸”上的小林不禁身体往后微侧。 “经常听家父谈起，枯山水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胸襟修为如何。适才见林先生观摩枯山水，而神色微变者，大概是身临其境吧。”不知何时麻生月雪出现在其后，她口中的“身临其境”是对枯山水之最高评价。 “麻生姑娘谬赞了。小子不过是附庸风雅。无法领略贵国的高深艺术，差点睡了过去，还请不要见笑。”小林从蒲团处站起来，对麻生月雪拱手。 “林先生过谦。”麻生月雪微笑道，“那个叫王楚的人，可是先生带回的？” “正是。昨晚造访贵处时，在路上碰见他。”想起昨晚那一幕，小林不禁眉头紧皱，“不知什么原因，他晕死在街旁，只好把他抱来这里了。” “林先生对这王楚看重得很呢。想必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吧，不知……” “实不相瞒，”小林打断麻生月雪的话，“这点我和令兄还在观摩之中，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哼。”麻生月雪冷笑，她何尝不知小林有意回避，让人恼火的是竟然搬出她的哥哥来，这算什么啊。 而躺在客房里的王楚一直昏迷不醒，待到第四个游戏开始。新的使者上任，一个胖乎乎的兔子，他在王楚的床前来回跺脚，不时地拿出怀表看时间，嘴里不耐烦地念着：“快迟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但王楚还是睡沉沉，他发出均匀平和的呼噜声差点没叫使者发狂。最后一刻，使者恼怒地跺脚，说道：“不管啦！”然后朝着王楚挥挥手。——“管他醒没醒，我的工作是把他空间转移到游戏场。” 恰巧的是，王楚终于睁开双眼之时，游戏方的声音刚好落下：“游戏开始。” 王楚顿时一个激灵，惊道：“这到底是什么游戏啊？我根本没听到游戏说明啊。我刚刚睡着啦！”当然没人回答他，因为此时正处于野外山林，四周都是胡乱生长的林木。 “为什么每场游戏都在这种鬼地方啊？”王楚对此无力吐槽。 “嘀——”王楚才发现他手腕戴着一个金属环，有点类似applewatch，屏幕有个红点不断地闪烁。 “这是什么东西？”王楚由于没听到游戏规则说明，现在可以说是个小白，对处境如何一无所知。手腕上的金属环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现在红点不断闪烁意味着什么……王楚只有耸耸肩，“管他呢，只有小心就好。” “哗哗哗。”右前方传来拨开草木行走的声音，王楚急忙藏身于草丛里，悄悄地冒头偷看，只见一个清癯男子慌慌张张地向前跑去。忽然他手腕上的金属环引起王楚的注意，两人的手环大同小异，难不成…… “嘭——” 王楚正想叫住他以弄清楚状况，这时却突然响起枪声。右前方男子应声倒下，同时惊起一群飞鸟。 王楚暗惊，几乎是听到枪声的同时他便爬到在地，万万没想到出现峰回路转的突变。 “哈哈，好兆头！游戏刚开始我就杀死一人，看来这场游戏我赢定了。” 王楚蹑手蹑脚地偷瞄来者是谁，竟是一个燕额虎须的彪形大汉。他用枪托往那男子的尸体砸去，确定死亡之后才准备离开。他取过腰间的盒子状机器，屏幕上有很多绿点在跳动。这令王楚想起了《龙珠》里面的雷达。 “对了，”王楚猛拍大腿，心里暗道：“那个盒子状的机器就是雷达，能够检测到我手腕上的金属环。也就是说，我成了猎物。”想到这里，王楚不禁后背一凉，整个人都不好受了。 “想必雷达的精确度不高，要不然我插翅难飞啊。”分析眼前的形势，王楚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竟然成了猎物，喜的是他还有一线生机。 “奇怪了，雷达显示这里还有一个人，我怎么就没发现？”果然，彪形大汉的声音印证了王楚的猜测。 既然理解了这点，那么生存下去的方法就烛然可见了——跑，快跑！ 正如《阿甘正传》里面的经典台词：“跑啊，甘，快跑啊。” 可现在乱跑只会是送人头，王楚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他潜伏在草丛里，而对方身在明处，这是王楚的优势。看来游戏场设置在深山野林里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嘛。 “嘿嘿，你慢慢找，看谁先按捺不住。”王楚狡猾一笑，他从刚才彪形大汉的话语中隐约察觉到，首先猎人不止一个，他们之间处于一种竞争关系；然后人头数量似乎和成败挂钩。也就是说，如果游戏时间有限，这个彪形大汉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而王楚却只有一个目的——躲过猎人。 若小林在场的话，一定会佩服王楚的分析。现在的王楚和以前相比，可真是判若两人啊。 “啪——啪——”“嘭——”山林里传来几记枪声。想必是其他猎人得手了。这对于彪形大汉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于是他开始变得暴躁，不断地吼：“出来！混蛋，出来！”看来无须多久，他便会离开。 果然，没过多久，彪形大汉放弃了搜查。他决定去追逐下一个猎物。 王楚手环上的红点变成了绿点，意味着附近没有猎人。他继续潜伏，以待彪形大汉走远。其间又响起枪声，看来有不幸运的猎物被枪杀。王楚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杀机，这个不把人的生命当回事的游戏实在太可恶了！ “嘀——”手环突然响了一声，绿点又变成了跳动的红点。——有猎人接近。很快一阵“哗哗哗”的行走声传来，正朝着王楚这边走近。他心里一惊：“难道被发现了吗？” “找到你了！”熟悉的声音和枪杆子同时出现，趴在草丛里王楚一怔，转头一看，两人同时惊住了。 “平川大哥！” “楚老弟？” 第十九章 疯狂的爱丽丝 李平川没想到会遇到王楚，他收起猎枪，伸手拉起王楚。王楚随便拍了几下身上的尘土，两人却相视无话。 李平川把枪扛在肩上，对王楚说：“楚老弟，你走吧。你往西走，我往东走。” 王楚轻叹，他们结拜之时便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还记得平川大哥曾说，如果他们两人之中只能一人存活，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王楚。实际上他下不了手啊。虽然两人相处未久，但可谓一见如故，更是发了誓言的结拜兄弟。 男人之间的感情沉如铁、默如山。 正当李平川准备离开时，王楚在身后叫道：“平川大哥，我突然有个想法，你可以听听吗？” 李平川停住脚步，但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他熟知楚老弟很单纯很善良，这放在爱丽丝仙境其实是致命的缺陷。 丛林里的动物要想存活下去，必须毫不犹豫地猎杀其他物种。爱丽丝仙境里的玩家要想存活下去，和丛林里的动物有点不同，因为他们要同类相杀。 同类相杀可是自然界的大忌啊。 王楚已经能够毫不犹豫地射杀其他物种了，可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杀死同类。几千年来的文明非常警觉地剔除残杀同类的基因，几乎所有文明法律都禁止杀人。因为同类相杀是自然界的大忌，即使是冷漠如冰的群狼绝对不会向同类出手，除非它已经死去。如果发生了同类相杀，无论多么坚固的文明都会土崩瓦解。 但即便如此，人类之间还是会自相残杀。所以人类的历史其实是瓦解、重建、又瓦解、又重建的不断循环，然后文明踏着枯骨与鲜血前进。人们称之为“进化”。 李平川那天和王楚结拜为兄弟时，心里曾为这个楚老弟担忧，他能不能活过下一个游戏啊？今日重逢，他略微吃惊同时又欣喜王楚再次通关游戏。但这份担忧依旧存在，担忧意味着不信任，不信任王楚有能力活下去。所以当王楚对他说“有个想法”时，他心里并不以为然。 “当然可以，楚老弟有什么好计谋？”李平川微侧脑袋对身后的王楚说。 王楚径直走近李平川，踮起脚尖在他耳旁低语。李平川本是眉头微皱，顷刻转为紧皱，接着脸色发黑，但王楚似乎并不在意平川大哥脸色之变化，依然镇定自若地说完他的想法。所幸的是，李平川开始眉头舒展，继而喜上眉梢，最后兴奋地拍着王楚的肩膀说：“好！好！楚老弟，数日不见，果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王楚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大的反应。 “楚老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李平川虽然欣喜于王楚的变化，但也担忧于王楚的变化。突然他脸色一变，抓着王楚的肩膀说：“楚老弟，难不成你回去了？” 王楚却笑道：“对啊，见到我父母安康无恙，我便放……” 他话未说完，被李平川一揽抱入怀中，如父亲般轻拍着他的脑袋，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嗯。”不知为何，两道清泪从王楚眼中流下。 …… “嘭！”彪形大汉又放倒一个不幸的家伙，顿时喜上眉梢，发出豪爽的笑声：“哈哈！又一个人头，我看你怎么和我比？” 他口中的“你”指的是李平川。 从李平川的口述得知，这个游戏由两个玩家组成猎人队伍，一百多人组成猎物队伍。游戏内容是“田猎”，所谓“王之好田猎”，玩家在给“他们”表演节目呢。就如古罗马的王亲贵族坐在兽斗场上，看着奴隶与野兽厮杀，然后在鲜血淋漓中兴奋地鼓起掌来。 至今为止，彪形大汉已经射杀十八人，而李平川不过两人。但令彪形大汉不解的是，这片狩猎场上除了自己枪声，似乎不再听到对方的枪声了。 “找不到猎物了么？”彪形大汉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在玩什么花招。“游戏规则规定，射杀猎物最多者胜出，我只要尽量多杀人即可。嘿嘿，这方面可没人比我更擅长了……”说着，大汉露出狰狞的笑容。 “左前方有两人。”彪形大汉确定方位之后，把追踪仪别束在腰间，然后举起猎枪前行。 无须多久，暗中跟进的彪形大汉隐约可听闻猎物的动静。 “哥哥，手环上的红点不断地闪烁，我好怕。” “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嘻嘻。” 大汉已经能够看见他们，一高一矮两个小家伙。高个子脸上稚气未脱，一只脏兮兮的手摸着弟弟的小脑袋。 “有哥哥在我就不怕。”他正拉着哥哥的衣角，那双明亮的小眼睛充满了依赖。 “我们快点走，有坏蛋在追我们。还记得玩捉迷藏吗？” “嗯！我会藏好好的，不给坏蛋抓到。” “真棒哦！” 说着哥哥便拉着弟弟的小手加快了脚步，两颗红点不断跳跃，如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大汉的双眼，因杀戮而布满疯狂的血红。 他缓缓地举起猎枪，瞄准高个子的脑袋，没有迟疑地开枪。 “嘭——”枪声在空寂的山林里回荡，高个子后脑勺射出一条血浆，还有他喉咙里来不及发出的沉闷的叫声。他倒在厚积的落败枝叶上，不知是树枝还是他的小骨头，只听见“噼里啪啦”的脆响。 弟弟也跌倒在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抽搐的哥哥，良久之后才尖叫出来。 “嗡——” 听到叫声的大汉突然脑袋一沉，耳朵里都是嗡鸣之声。恍惚之间，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被唤醒： “哥哥——”记忆里他也曾如此绝望般呼叫，但他的哥哥也是如此在血泊中抽搐，两只圆睁眼睛盯着他，光泽一点点地散去。 “还是回来了么，”大汉扔下猎枪双手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那些没完没了地下着雨的夜晚，终究还是回来了啊……” “嘿嘿哈哈哈，”大汉突然大笑起来，捡起地上的猎枪，一步一步地逼近在哥哥尸体旁哆嗦的小子，“没错，我就是杀死哥哥的凶手。” 记忆里的画面是如此的清晰，他趁兄长不备，把预谋已久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腰间。他把匕首拔出来，再插进去，连续捅了十八刀。 这个给家里带来恐惧的男人就这样被弟弟杀死了。他似乎每插一刀，哥哥曾经对家人犯下的罪恶便得到报复。 “不要再打妈妈，不要再打爸爸，不要，不要……”幼小的他用了他唯一知道的方法，来终结永远弥漫在这个家里的恐怖。 可当他完全清醒过来时，看着倒在血泊里哥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哥哥——”他绝望地叫出声来。 他是可恶的哥哥，但也是自己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呐！ 这些记忆彻底吞噬了大汉的理性，如果说之前他是拿着凶器的男人，现在便是露出獠牙的野兽了。他丢下猎枪，弯腰把哆哆发抖的小孩子抱起，“嘿嘿……” 接下来的一幕没有任何人见到，大概是文明史上最残忍的一刻。他张开口硬生生地咬死孩子，小手，小脚，然后是肚子，最后咬开喉咙…… “啊！啊！”他怒吼两声，鲜血从嘴角流出，滴在血淋淋的胸前。他从小腿处拔出小刀，猛地往脸上划去，一个x形状的血痕。“嘿嘿。”仿佛这张脸不再是自己的，或者说，以前的自己随同那个弑杀兄长的记忆烟消云散了。 第二十章 私刑 “这血腥味真难洗啊。”大汉找到一处水塘，挨在岸边想洗净脸上的凝结的血迹。他把上衣扔掉，露出惊人的肉疙瘩，然后右手抓着猎枪左手看着追踪仪，开始新的一轮杀人游戏。 山林如同一潭死水，而他是落入其中的大石，惊起一圈圈波浪。猎物们已经是惊弓之鸟，虽然大汉的追踪仪精确度不高，但只要他随便开一枪，便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而且带出其余三五个猎物。 “哈哈。大收获。”他开始有点杀手的范了，面对四处逃窜的猎物，他可以做到有条不紊地开枪。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枪声响起，如同死神降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会应声倒下。他吹着口哨看着枪，大摇大摆地展开下一轮捕杀。 “啊哈，有一个！” “不要跑嘛，我的小乖乖。” 仅需半日光景，大汉绕着山林杀了一圈。最后回到游戏开始之时的起点。由于他射杀的人数已经过半，无论如何李平川是无法超越他了。所以此时的心境不似之前，他能够心平气和地看着这片野草丛地。 他真是一个杀胚啊，手上的血腥味越浓郁，他的心情越平静。经过一番杀戮的洗礼后，不知现在能否找出隐藏于野草中的猎物。 游戏时间所剩无几，他不愿这只猎物安然无恙地离开游戏场。 “嘿！傻大个！”草地的另一边传来叫声，原来是王楚。他正挥动着树枝吸引大汉的注意力，当大汉看过来时，倏地一声他便窜进野草丛里。像只兔子。 “猎物终于出现了。”他举起猎枪两开数枪，接着朝着野草摇动处狂奔而去。但他一旦进入野草丛，这疯长到腰间的野草便如水潮，不断地冲击着他前进的虎躯。当他来到王楚消失的地方时，除了野草还是野草，他举目四望时只觉得自己置身于碧波之中。 “你在找什么！”另一边出现了李平川，大汉知道他是另一个猎人，所以没好气地吼道：“滚开，长毛怪！” “啊哈，看谁先捉到我？”王楚冒身之处正与他们形成三角形，两个猎人同时举枪瞄准王楚。 “嘭！” “嘭！”大汉不会知道，李平川实质上是朝着上空开枪。 开完枪之后，两人同时朝着猎物跑去，然而王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两人赶到他现身之处时，王楚却从另外一边冒出来。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只是不知谁是猫，谁是老鼠。 “混蛋！”大汉气急败坏地叫道，怒气冲冲地准备开枪。然而他身后的李平川却在此时举起了枪，对着他的右手开枪。 “啪！”“啊——” 要制服彪形大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平川差点被右臂负伤的大汉给掀翻。赶来的王楚和李平川两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勉强把他摁住。 李平川拉下皮带把大汉负手绑缚，又扯过野草将他双脚捆绑。李平川实在不放心，捡起猎枪给他双腿和左臂补上一枪，这才抬着血淋淋的大汉走出野草地。 他们用匕首划下几条树皮，把大汉牢牢地搬在大树上。 “要是我们主动出击，他就不会有机会杀害那么多人了。”王楚有点自责，但也明白主动出击过于冒险，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并不明智。 “我们也尽力了。”李平川安慰道，然后端详已成血人的大汉，四目相对时宛如虎狮相遇，冷笑道：“血债血偿，报应不爽。是时候替天行道了。” 旁边的王楚从上衣撕下几条布帮大汉包扎伤口，笑道：“往你身上开了几枪，真对不住呢。大人有大量，还请海涵。”王楚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脸，大汉却毫无表情，淡漠地看着眼前两位。 王楚说话之间，李平川拿过匕首把大汉的十只脚趾趾甲给撬开，而王楚责备道：“没时间了，给他来个痛快的吧。” “嗯。”他站起身来，划开大汉的手腕动脉，一条血柱嘶嘶地射出来。 “不行，太残忍了！”王楚夺过李平川手上的匕首，像啄木鸟一般戳着大汉的大腿，“原来和戳猪肉没差别嘛。”换另外一条腿切片，不满意地说：“都是肌肉，不好切。”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这位大哥也知道自己错了，我们结束他的生命吧。”李平川催道。 “等等，还有十分钟呢。” 大汉临死前未吭一声，身体亦未曾动弹。他淡漠地看着王楚和李平川，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未曾有反应。仿佛身体并非自己的，比围观的群众更冷漠地看着这场刑罚。 “好，替天行道结束！现以人道主义之名，判处你死刑，不得上诉，立即执行。”李平川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严正地对大汉宣判。话音刚落之时他便举起枪，把弹夹里剩下的五发子弹全部打完。 此时，游戏方的声音响起：“游戏结束。” 山林各处响起欢呼声，有远有近。幸存下来的几十号人循着刚才的枪声寻来，四面八方都有人。他们之中有男有女，不少人手上拿着棍棒。他们逐渐形成包围圈，慢慢地朝着王楚两人逼近。 “平川大哥，我看他们似乎并不友善啊。”王楚低声说，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楚老弟，我们从前方突围。”李平川手里抓着没有子弹的猎枪，谨慎地看着逼近的人群。 “前面两位大哥，借个光。”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根碗口粗细木棍，笑着对他们说。 待来人离他们还差三五米时，李平川突然举起猎枪喝道：“滚开！不然我可要开枪了。” 人群顿了一顿，开始面面相觑，显然被李平川的话给吓住了。 李平川举着枪，一边盯着那个小伙子一边往前走，王楚拿着匕首紧跟其后，以防有人偷袭。人群不由得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他们经过小伙子时，他依旧嬉皮笑脸，以此表示他真的没有恶意。 “两位大哥，你们落下东西了。”小伙子突然说。 王楚和李平川一怔，不禁往原处瞄去。可就在这一瞬间，小伙子便抡起木棍劈向李平川。后者也不是吃素的，当他往回看时顿时醒悟这是诡计。而小伙子抡起木棍之时，李平川手中的猎枪已经打向他。 “啊——”小伙子脸颊吃了一枪托，掉了两颗大牙。他捂着脸有点含糊地叫道：“打他，他的猎枪没子弹！” “跑！”李平川挥耍起猎枪，使出一招“平地扫雷”便有两人倒下，又使出一招“左右开弓”，便成功从前方的人群中打开一个缺口。 王楚刺倒扑上来的一人后，和李平川夺路而去。但人群在后面穷追不舍，愤怒地叫嚷着：“杀死那两个混蛋，把我们当畜生来射杀！” “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打死他们！” “血债血偿，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两人慌不择路，被一群疯狂的“猎人”追捕，像两只小兔子。他们分开逃跑，不知为何大部分人选择追捕王楚。王楚的身体素质不敢恭维，经历过高三复习的人身体都那样，不生病万岁，不求活蹦乱跳。 “我和你们一样是‘猎物’啊，干嘛追杀我？”王楚指着已经自动脱落于地的手环委屈地叫着，但心里在盘算如何逃脱。不管是什么计划都行不通，因为王楚的身体太差，现在累得七荤八素了。最后实在支撑不住，靠在大树旁坐下，气喘吁吁地看着围着他的愤怒人群。 “我真的是‘猎物’一组的，我手腕上还有金属环呢！”王楚举起手来，好让他们看见手环。 “和‘猎人’狼狈为奸，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家伙！”人群里有人骂道。 王楚心里嘀咕：“别乱用成语行不？” “不管怎样，罪不容恕，打死他！”人群里有人叫道。 “对，打死他！”其他人立即附和道。 正当王楚准备最后的厮杀时，一阵虎啸响起，震得各位心惊肉跳。 “嗷——”又一阵虎啸，顿时山动地摇，天地变色。何况是手无寸铁的人群？他们慌乱地四处逃窜，有不幸运的家伙直接碰上了跳出来的大老虎，吓得晕过去了。 “阿飞？！”王楚万分惊喜地叫道。 第二十一章 我们走，大老虎 这只像极了王楚家乡醒狮的大老虎，正踢着小碎步围着王楚转圈。昂起大灯笼似的脑袋，眼皮像葵扇扑闪扑闪的，两只小芭蕉扇似的耳朵左右转动，像正在工作的天线雷达。 见到老朋友及时出现救了自己，王楚跑过去想抱着阿飞的脖颈，却让蹦蹦跳跳的阿飞撞倒，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两条鼻血缓缓而流，看着苍白的天空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阿飞见王楚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有样学样，也来个四仰八叉地躺着，四条粗腿在半空中弯曲，咧着大虎嘴看着王楚。 “我可能认识了一只假老虎……”王楚欲哭无泪，以为和山林之王交了朋友，现在看来却像是二哈。 “啊……小家伙……救命啊……”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阿飞的身底下传来，只见虎皮蠕动，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艰难地伸出来。 “难道是……”王楚连忙翻身对着阿飞，谁知阿飞也转身对着王楚，再次把那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压在虎身之下。 王楚大惊，叫道：“站起来！” 这一叫可真的坏了事，智商宛若二哈的大老虎听闻王楚大叫，也张开血盘大口大吼一声：“嗷——”可谓虎啸震山林，混着口臭的声波把王楚震得失魂落魄。 不过总算是让阿飞站立起来，他压着的小生物耷拉地走出来，果然是王楚的老相识——痞里痞气的柴郡猫。 “嘿，小家伙。”柴郡猫随着声音原地消失，话音刚落时出现在阿飞的大脑袋之上。他握起小猫拳头，“咚咚咚”地敲着阿飞，说道：“敢压我，不知道我在睡觉吗，看我锤死你，锤死你。” 阿飞的深红色大舌头滑出来，眼珠子向上看。这模样王楚捂脸，心里几百只***奔跑而过。 “柴郡猫，你怎么在这里？”这一幕实在是不忍直视，为了制止他们继续胡闹下去，于是王楚问道。 “等等，我要彻底征服这只智障。”说着柴郡猫继续用他的小拳拳锤打大老虎的脑袋，而阿飞竟然顺着锤打的节拍再次踢起小碎步。 “救命……”王楚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被那些玩家给打死。 终于，柴郡猫变回原来的样子，一副懒洋洋的慵懒样。他趴在阿飞的大脑袋之上，笑嘻嘻地对着王楚说：“你好哇，小家伙。” “你怎么在这里？”王楚再次问道。 “我哪里去不得，人类世界我也来去自如呢。” “你说你能去人类世界？我还以为只有那些使者才能。” “哈，那些兔子算什么呀。说起来，你还没答谢我救命之恩呢。‘谢谢’之类的话免说，来点实质性的答谢，例如黄金万两大红包什么的。你们不是很喜欢这么吗？” 王楚心里微微吃惊，没想到他是柴郡猫所救。但转念一想，柴郡猫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为了“答谢”这种目的。于是说道：“大红包好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可要回theblood酒吧了。” “回去酒吧不急，可不急。在这之前，我要带你去见某个人，我的任务才算完成。你说是吧蠢老虎？”柴郡猫在阿飞脑袋上面打滚，而阿飞兴奋地又蹦又跳。 王楚担心他们两个一旦玩起来便会没完没了，连忙说道：“见谁？”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柴郡猫向他眨眼，他的猫尾巴指着虎背，“你有兴趣骑虎吗？你大概不会介意吧，我的小虎虎。” 王楚听了一个趔趄，心里叫道：“小虎虎是什么鬼！这只忘恩负义的蠢老虎，我和你先认识的诶，怎么和这只笨猫更friend了？” 阿飞竟然能够听懂柴郡猫的话，乖巧地在王楚身旁趴下，“上虎吧，小家伙。”此时柴郡猫俨然成了老司机。 待王楚坐稳之后，柴郡猫说道：“我们走，大老虎。” …… 李平川相继打死四个追杀者之后，终于逃离山林。他此时在国王大道上茫然四顾，到底是冲回去救王楚兄弟，还是沿着国王大道回德宁路，一时间犹豫不决。 冲回去吧，可过了这么长时间，遭到大群人追杀的王楚能活下来的几率不大，如果贸贸然地冲回去说不定连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回德宁路吧，又觉得对不起结拜兄弟，这太不讲义气了，良心终究过意不去。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李平川决定返回德宁路。他说服自己：“楚老弟吉人自有天相，我李平川只需要在theblood酒吧里等他就行啦！” 终于回到theblood酒吧。李平川喝两杯烈焰红酒和吃三块煎肉之后，又泡了两个小时温泉。准备离开时，侍应恭敬地说：“李先生，还请留步。我们家的老板有请。” 李平川不解其意，心想：“我和酒吧老板素未谋面，何故突然有请？”于是说道：“真抱歉得很，我还有急事……” “李先生，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天纵之才。”李平川尚未说完，一道女子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李平川转身一看，一位女子款款走来。她身穿日本和服，梳着着扇形高髻，笑容可掬地看着李平川。她对侍应挥挥手，后者便恭敬退下。 “姑娘贵姓大名？”李平川语气冷淡，似乎并不为女子的美貌所动。 “免贵姓麻生……”女子朝他行个万福礼，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麻生羽吕是你什么人？”李平川突然说道。 “正是家兄。”原来该女子便是麻生月雪。李平川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笑容显然在告诉李平川：“现在我们可以谈了吧。” 果然，李平川听了之后就说：“令兄找我有何贵干？” 麻生月雪摇摇头，说道：“家兄已经不管生意了，酒吧暂时由我打理。” 李平川眉毛一挑，好奇地问道：“看来是麻生小姐要和我谈话了。哈哈，女人能聊什么？哈哈。” 麻生月雪依旧微笑以待，等李平川不再笑之后，说道：“第十个游戏，你有把握吗？” 这下李平川不再嬉皮笑脸了，眼前的女子不是他能够小瞧的，即使他是多么得瞧不上女性。他久久地看着麻生月雪，想从她自若如止水的脸上看出某种端倪，最后不得不放弃。有点妥协意味地说：“流传于玩家之间已久的说法，只要通关第十个游戏，他就能加入‘他们’，成为其中一员。在我之前，有不少玩家都含恨于第十个游戏。据我所知，上一个成功通关第十个游戏的玩家还是十年之前。恰巧的是，他和麻生小姐还颇有渊源。” 麻生月雪微微点头，说道：“李先生果然不简单呐。不错，十年前通关第十个游戏的玩家正是家兄，麻生羽吕。” “麻生羽吕通关第十个游戏之后，选择离开爱丽丝仙境。但令人费解的是他不久便重返爱丽丝仙境，在德宁路开了一家theblood酒吧。有人分析说，他之所以返回爱丽丝仙境，是因为遭到‘他们’的追杀，不得不返回的。至于追杀的原因，与一部漫画相关。那部漫画署名麻生羽吕，名字是《弥留之国的爱丽丝》。大概是泄露了天际吧，‘他们’对此不会置之不理的。” “外人捕风捉影罢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麻生羽吕才知道。唉，如果麻生羽吕在，我还真想请教一下，关于第十个游戏。” “月雪想给李先生引荐一人，他对第十个游戏有些想法，想与先生分享。” “哈哈！我李某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些迂腐书生身上，恕我直言，除了令兄和我那个楚老弟，其余的都是半斤八两。” “不知先生可曾听说‘分析家’小林？” 听到这个名字，李平川顿时安静下来，脸色古怪地看着麻生月雪。 第二十二章 德宁路的风 theblood酒吧所处之大楼，乃德宁路的最高建筑。站在楼顶上面，整个德宁路的风都吹过来。看着浸染于黄昏的大地，仿佛君临天下，别是一番滋味。 李平川，麻生月雪，还有小林，三人聚首于此将要谈谈关于第十个游戏。 一个流传于玩家之间已久的说法，只要有人通关第十个游戏，他便可选择加入“他们”，或者选择离开。 上一个通关者是十年前的日本人，名为麻生羽吕。他离开爱丽丝仙境之后，创作了《弥留之国的爱丽丝》。据闻是不堪“他们”的追杀而不得不返回仙境，在德宁路开了theblood酒吧。这十年之间，多少个通关九个游戏的玩家皆亡于第十关。所以，自信如李平川亦没有把握通关。 或许，他将止步于此。 不过，既然有“分析家”之称的小林出来帮助，也未尝不能通关。 小林至今通关六个游戏，却在《theblood》杂志上发表了十八篇文章。以黑桃、红心、梅花、方砖四种扑克花色分门别类地讨论各种游戏，有深入而独到之见解，使得该杂志成为最畅销的杂志之一。后来仅凭个人研究，竟然写出轰动一时的卷首语，即爱丽丝仙境的来龙去脉。至此赢得“分析家”之美誉。theblood老板麻生羽吕出面邀请他加盟，成为该酒吧的活招牌。 “十年间，死去的九级玩家早已破千，其他级别的玩家更是数不胜数。策划这些生死游戏的背后者是谁，这个‘真相’的揭晓可就全仰仗李兄了。”小林抱拳道。 “哼，我定要‘他们’好看。”李平川一想到“他们”不把人的生命当回事就火冒三丈，恨不得生撕“他们”。 “李先生不可动怒，第十个游戏非同小可，一旦被情绪所主导，恐怕……”在旁的麻生月雪提醒道，但被小林打断了。 “这点不用担心。李兄是场上场下两种人格的人，平时和普通人一般，可上了游戏场之后便判若两人。所以第十关游戏李兄还是十拿九稳的。” “承你吉言。你快说说你的想法吧，关于第十个游戏。”李平川有点亟不可待，催促道。 小林却不急着开口，而是摊开双手说：“李兄可知道这建筑之名？它叫通天塔。《圣经》里有通天塔的记录，说人类想修建一座通天的高塔来进入天堂。他们的愿望很美好，但做法很幼稚。如果说爱丽丝仙境的管理层是天堂，我们唯一能够进入天堂的途径便是通关所有游戏，而不是诸如修建通天塔之类的幼稚想法。” 李平川显然听懂了小林的话外之音。进入仙境的玩家须且必须遵守一条规则——“他们”所制定的规则。正如人类必须遵守一条规则，那就是上帝所制定的规则。上帝说信者得以进入天堂，那就必然如此，而想绕开上帝进入天堂者，必败无疑。 “至今为止，‘他们’只有一条规则——通关十个游戏，每七天玩一次。无论我们逃往何处，无论杀死使者与否，每隔七天我们必须会再次出现在游戏场。这是无法违背的法则。但只要遵守这条规则，我们确实自由的。” 李平川微微吃惊，看看小林又看看麻生月雪，才说道：“你们的野心够大啊，或者说麻生羽吕的野心够大。” 麻生月雪笑道：“李先生不亏是聪明人，希望我们的合作……” “麻生小姐不要误会，在这个世界里，谈合作是奢侈的。”李平川打断她的话，婉拒道。 “契约精神遭到破坏，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荡然无存。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我就直接说吧，还请李兄莫见怪——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我们之间的合作皆是空谈。”小林看着李平川，等待他答复。只要他点头，小林便可把计划托盘而出。 李平川一心以为只是关于第十个游戏的情报，和theblood建立合作关系是他始料未及的。theblood背后的麻生羽吕是十年前通关之人，也是这十年间唯一通关之人，与theblood建立合作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和麻生羽吕建立合作关系。更何况还有“分析家”小林加盟。想到这里，李平川才点点头。 小林和麻生月雪相视一笑，然后小林把计划详细地转达给李平川。好容易才把计划说完，李平川难以置信地盯着小林，最后不得不叹气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所以李先生的意思是？”麻生月雪问道。 “我也不甘心啊。”李平川终于露出笑容，看来他们达成一致，其余两人方才落下心头大石。 “不过我有点疑问，”李平川看向小林，“像林先生这样的人才，怎么会屈尊于theblood？” “嘿！你在挑拨林先生和theblood之间的关系吗？”麻生月雪竖起俏眉，但可以听出来，她只是假装生气。 “嘿嘿，麻生小姐倒不必担心。像令兄这样的人才，我李某也倾慕已久啊。不过呢，”李平川把视线从麻生月雪转到小林身上，“林先生可一点也不比令兄差啊。我宁愿相信，林先生只是借助我们而已。至于借助的目的，恐怕是‘还恕不能相告’的机密吧。” “还恕不能相告。”小林抱拳道。 麻生月雪若有所思，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小林，突然发现他变得模糊起来。 “没有一己私欲的人不足以谈合作。”李平川的反应可谓未曾料及，他不是不想知道小林的秘密是什么，当下最在乎的是他们能否合作。小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点让李平川真正决定合作。 三人相视而笑，三只手叠在一起。此时德宁路的晚风开始吹起，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无数的眼睛在监视。但对他们三人来说，其实是在见证。 “合作愉快！” 黑暗笼罩着德宁路，白天的喧嚣与繁华开始隐去，黑夜的喧嚣与繁华开始上场。月光如水，灯光如芒，时间便悄然从两者之间的缝隙流过。路边摇晃的醉汉，不时引起疾呼而过的司机大骂：“要死死远点！” 醉汉却不以为然，嘟囔道：“放心吧兄弟，说不定我们就死在下一个游戏之上。” 另一个醉汉说道：“好家伙，死于车祸好过死于游戏。” 此时月已西沉，这些在大街上摇晃的醉汉们，是德宁路最后的夜不归宿者。他们自然不会发现，街道里巷时而人影窜动，几张纸在身后随风飘荡。当第二天人们醒来，门口、街上、外墙都是传单，他们好奇地拾起传单，不过才浏览数行，皆发出惊叫声。 原来，德宁路将成为游戏场。 第二十三章 混乱 德宁路是方圆百里最繁华之处，与人类世界的大城市相较，少了一切政府机构而已，其余的服务设施应有尽有。难怪很多有过人之处的巨擘喜欢这里，真正自由的空气，在常人看来宛如地狱一般的生死游戏倒是成了他们的游乐场。他们贪婪地改造这里，餐厅、酒吧、歌舞厅、休闲会所、赛车、跑马、商场等等——一种人类世界的想象，或者是人类对天堂的想象。 德宁路，造在地狱之上的天堂。 如今，这座天堂将沦为游戏场的消息不胫而走，无须多久便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人们都在谈论、咒骂或者吐槽，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少居民闻风而逃，却也有不少人从外面赶来。正如有人逃避死亡，有人向往死亡。 掌控德宁路经济命脉的几位寡头于传单满天飞的第三天，进行了第一次会谈。 “那个小丫头还没来吗？”年近古稀的老太太问道。 这显然不是疑问句。但一位青年人恭敬地说道：“老太太，还没呢。” “年轻人，眼力不错嘛。要不给老太太预测一下，她几时才能来？”老太太慈祥地讽刺道。 “哪里哪里。”青年人谦虚地摆摆手，却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 “真真真对不起！我迟到了！”大门推开，走进一名身着和服的女子，其身后跟着一位青年才俊。 “我们也刚到没多久，麻生小姐。”那位青年人笑道，“这位是？” “多谢冯杰先生海涵，小店theblood也多亏冯先生的帮助。还请诸位允许我带他进来，因为他是这次会谈的主要策划人，也是我们小店的贵宾，‘分析家’林先生。”麻生月雪致谢金融才俊冯杰先生之后，把身旁的小林为他们引荐。 “在情报领域无人能及的theblood，有了‘分析家’小林的加盟，可谓是如虎添翼。不知麻生先生现今何处，老太太也很久没他喝酒了。”老太太说道。 “谢谢黑礁奶奶的赞誉，要没有奶奶的军火支持，小店恐怕连一丝一缕的情报也无法获得呢。至于家兄，他临走前并没有交代，所以……”麻生月雪一副抱歉的模样，要说这里谁不能得罪，这位军火大亨黑礁老太太便是其中一位。 “有麻生小姐和林先生联手，theblood在搜索情报领域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说话的是位中年男性，壮硕的身材，不见一点发福的迹象。他是能源领域的巨擘，人称“石油大王”。 “这点是毋容置疑的。”坐在石油大王旁边的秃顶中年人点头说道。此人较少路面，麻生月雪和他不过数面之缘，只知道他姓朱。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开始会谈吧。”一位青年才俊说道。他脸色严峻，是极其认真严肃之人，颇不为麻生月雪所喜爱。他姓单，名行，在原料领域是后起之秀，控制着德宁路的原料供应。 “开始吧。”一直在角落里化妆的少女终于停下来，此时场面刚好沉静，她突然冒出一句话，像激起涟漪的小石子。她代替父亲来开会，她父亲是房地产巨头，但近年来身体有恙，实在没法行动，只好委派女儿来了。 “小丫头，你来介绍情况吧。”老太太指定麻生月雪来开头。 “想必诸位早已知道德宁路将成为游戏场吧，据小店得到的情报，背后的原因是一名叫李平川的玩家将选择这里作为他第十个游戏的场地。” “每个玩家第十次游戏都有选择场地的权利，看来不假。”坐在角落的房地产少女插话说道，众人不愉地看了她一眼。少女识趣得闭上嘴，不敢乱说话。 麻生月雪继续说道：“游戏的具体内容暂时不明，林先生分析了李平川前九次的游戏，确定他是个有心理变态倾向的极度理性人格，尤其擅长梅花类型游戏。也就是说，我们将会进行一场心理和智慧的游戏。其实相比起游戏内容……” 众人不解麻生月雪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只见她示意小林，看来接下来的情况将由小林来介绍。 “相比起游戏内容，选择德宁路作为游戏场所的理由就更值得各位注意了。爱丽丝仙境除了‘他们’，最有权力的便是控制一方的经济巨擘。德宁路便是诸位的皇城，有人在皇城里搞事，其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么？”这几句话在座的哪会不清楚呢，只是借小林之口说出来而已。 “德宁路哪是我们的皇城，说到底还是麻生先生的皇城。要不是十年前麻生先生通关第十个游戏，我们得以幸存活下来，不然的话哪有今天啊？”老太太环顾而说，众人除了房地产少女皆点头，“这个叫李平川的家伙，想成为十年来第二个麻生羽吕不是不可，但也不能拿前任皇帝的臣民开刀啊。” 老太太不仅把话语权交给了theblood，同时也把帮助诸位得以通关的任务交给了德宁路。 “黑礁奶奶能够看得起小店，实在有点受宠若惊。我们当会为救德宁路于水火而尽心尽力，只是月雪有些话不得不说。就是诸位是公司里的第一把手，万金之躯是绝对不容有失的，这场游戏是触发式，只要你们不在德宁路就不需要参加……” “那当然，我已经打算离开德宁路一段时间。”少女突然说道。这次没有人反驳她，因为不少人也作此打算。 但是，爱丽丝仙境与人类世界毕竟不同，这里不存在什么法律力量，也就是说，如果管理层外出躲避几天，公司随时被外来武装力量给霸占。作为军火商的黑礁老太太，只喜摆弄军火，对其他行业毫不感兴趣，要不然整个德宁路很有可能就是她的。 “诸位大概是担忧自己的公司一旦群龙无首便会陷入混乱之中吧。”麻生月雪把小林递过的一沓文件分发给他们，“我和黑礁奶奶商量过了，在游戏其间我们将为诸位暂时代理公司。而且石油大王出任我们这次暂代的监督方，绝对有信誉保证。” “实际情况可不是如此吧。”原料行业的单行指着合同的某一行文字，冷笑道，“这不是暂代，而是收购。如果是收购，合同上面的金额恐怕也稍作修改。” 原本准备签字的制造业秃顶中年人朱先生，听单行这么一说，停下笔来仔细阅读合同，果然有人在合同上做了手脚。 只有角落里的少女签好了合同，扔给小林之后便走出会议室，根本不理会单行和朱先生叫住她。少女走出大门之后，心里冷笑道：“两个大傻逼。” “看来麻生小姐并没有合作的诚意……”单行还没说完，石油大王已经掏出枪指着他。 “你……”单行惊怒交加，刚吐出一个“你”字，石油大王便开枪了。后脑勺直接爆开，脑浆喷了一地。而朱先生自然是步其后尘，也被石油大王给射死。 “我签好了。”金融才俊冯杰急忙说道。但还是难逃一死。 “谁叫你犹豫了。”石油大王收起手枪，幽幽地说道。 这时老太太举杯，其余各人亦举杯，同声说道：“合作愉快。” 第二十四章 不夜城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神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 默念着《圣经》的人不过十四岁，由于营养不良而瘦骨嶙峋，唯一令人不敢轻视的是他的眼睛。在人类世界的时候，他经过当地一家教堂时饿倒在地，恰好遇上正要出门的牧师。牧师请他吃顿饭，拿一件旧衣裳给他换上，临走时送他一本《圣经》。他永远无法忘记牧师最后对他所说的话： “不用感激我，我只是按主的旨意行事而已。如果你真想报答，那就看看《圣经》吧。愿上帝保佑你，我可怜的孩子。” 他没问牧师叫什么名字，也告诉牧师他自己的名字。他们就这般别过。他拿着《圣经》继续他的四处流浪。而不久后的一天，当他随便翻着《圣经》时（他会认的字实在太少了），一只兔子出现。 当他醒来时，便身在爱丽丝仙境了。 而今晚，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最终游戏将会开启。他当然有所听闻，心里对那个叫李平川的男人充满了追慕，“他真厉害，能够玩到第十个游戏。我才通关第一游戏，还是完全出于运气。我赵归一什么时候也有这天？不受别人鄙弃，万众瞩目，想想都令人激动啊。” 赵归一把《圣经》夹在臂膀之下，朝着德宁路最热闹的中心地区走去。 此时游戏方的机器合成声音从天而降：“游戏名：不夜城。规则一：尽情狂欢。规则二：每三个小时增加一条规则，直到明日六时。” 嘟的一声响彻德宁路，几道巨大的弧灯的光交织成一张网络。七彩的光的网络。横七竖八地切分着这座城市。还有就要掀开天的欢呼声，一阵阵浪潮击打着大楼外的反光玻璃，如同光一般追捕着每一个人。 一场畜谋已久的狂欢正式开始。 胡乱之中却有惊人的整体感的脚步声，嘈杂而令人热血沸腾的音乐，半空中挥舞的手臂在和节奏较劲，亮如白昼的烟花竟然显得寂寞无声。 “这是地狱，不是天堂。”赵归一抱紧胸前的《圣经》，远远驻步不前。可光和声浪不断地冲击着他，使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李大哥的游戏么，我有点心神不安啊。” 汽车不走了，大街上都是酒鬼；胡同里巷有嘿咻的男女，还有开嗨的烂人；而德宁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封锁起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即使靠在角落里歇息也好，因为今日是休息日，连神都要歇息的日子。但这种愿望显然无法实现，因为游戏规则规定：尽情狂欢。如果不狂欢，将面临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德宁路里的玩家早已领悟到，游戏时间内游戏规则为大，它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仅仅是什么。人活这么久，终于碰到如此公正的地方。 正如死亡对任何人一样都会降临般公正。 …… 自王楚结束游戏之后，他和柴郡猫骑着大老虎阿飞走了。柴郡猫没有告诉王楚，他们要去哪，他们要去见谁。相比之下，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揍他俩一顿。 因为王楚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都走好几天了。” 柴郡猫懒洋洋地趴在阿飞的大脑袋之上，慵懒地随手一指，说：“那边。” 这随手一指便是后面一连串事情的开端。脑仁比二哈大但回路却出奇地短的阿飞突然抬起大脑袋，那两只大灯笼眼睛向上看柴郡猫的小爪子，接着兴奋地朝所指方向跳去。而柴郡猫的慵懒一扫而光，像指挥员一样乱指，阿飞左蹦右跳，乐此不彼…… “快杀死我吧。”坐在虎背上差点没甩出去的王楚，无声地呐喊着。 终于在第七天，他们先后穿越了山林、沙地、草地，来到了他和大老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长满蘑菇的森林。 “好，大老虎，我们来最后的冲刺！”在蘑菇森林的入口处，柴郡猫半蹲着，随时可能跳出去。 阿飞狂奔起来，顿时虎风猎猎，所过之处只剩下残枝败叶以及破烂的蘑菇。王楚紧紧地扯着虎皮，这一刻他才觉得阿飞像一只真正的老虎，百兽之王。 “停！啊——”柴郡猫刚喊停，不愧是百兽之王，说停就停。原本雄纠气昂的柴郡猫便如浑圆的皮球被甩了出去，王楚心里感谢惯性为他出了一口气：“这混蛋猫也有今天。” “我忘了嘻嘻。”被甩出去的柴郡猫突然笑道，重新挂上他那招牌笑容，然后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中。“小家伙，你很失望吧，哈。” 王楚向他做鬼脸，可柴郡猫开始消失了，转眼间他又出现在阿飞的大脑袋之上。看来他已经把此处当成他的专属王座。 此时，一阵苍老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出来：“grinlikeacheshirecat。” 王楚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那声音再次出现：“小猫，你终于把人带回来了。” 柴郡猫虽然依然露出笑脸，但语气之间的散漫减少了几分，回应道：“希望没让你失望，阿布索伦大人。” 只见森林深处漫出青烟，缭绕成云似雾，四周之景变得模糊起来。 “你是谁？”烟雾渐散，一条蠕动着肥胖身子的大毛毛虫隐约出现，胸前最上面的小手扣着长烟枪，口里又吐出烟雾来。 “你是谁？”他再次问道。长满黑斑的圆脸从享受中回味过来，盯着王楚看。 “我叫王楚。”王楚被盯得不自然，连忙说道。他知道这条巨大的毛毛虫，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神秘兮兮的角色。他有名字，叫阿布索伦，一直守护着记录爱丽丝仙境一切重要事件的古老神谕oraculum。 “你是谁？”他果然如书中所言，非常喜欢问爱丽丝“你是谁”这个问题。 “我就是王楚啊！”王楚突然叫道。 “哦，原来你是王楚。”毛毛虫醒悟过来似的点点头，又吸了两口烟。“给他看神谕吧。” “神谕？我不看。”王楚拒绝道。这倒是出乎意料，毛毛虫阿布索伦准备吸烟又停下，看了王楚几次才说：“为什么？” 王楚一时哑口无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难不成告诉毛毛虫他所在的世界有本书叫《爱丽丝梦游仙境》，他知道神谕讲什么，他才不去屠龙？ “不不不，不去屠龙。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啊。再问你，你是谁？”毛毛虫竟然能够读懂王楚内心所想，最后又抛出开始时的问题。 “我是谁？我要是知道我是谁，我早改行当哲学家了。”王楚实在气馁，没想到他一直想见的毛毛虫只会追问他是谁，这到底算什么问题嘛。“我就是王楚，王楚就是我。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答案？” “这回答很像卡罗尔。嗯，给他看神谕吧……”毛毛虫说着说着竟然打起瞌睡来，那些袅袅青烟的确使人昏昏欲睡。 王楚没有反对看神谕，比起“你是谁”这种终极难题，看神谕是无与伦比的美差了。 “小家伙，看这呢。”不知何时柴郡猫出现在半空中，王楚看见他背后有轮巨大的明月，才确定现在是黑夜。但这里为何不见黑暗呢？ 柴郡猫抓着卷轴的一端，另一端滑下来，但它实在太长了，所以落地之时还有一小半没出现。王楚拾起卷轴，划出所剩的那小半。 “这是oraculum，记录了爱丽丝仙境过去、现在和未来重要事件的古老神谕，一直由阿布索伦大人守护着，至今已有千余年。” 王楚果然看到一副自己在看神谕的画，他往上看时，竟然看见一个女子举剑杀了巨龙。“她是爱丽丝？”他抬头问柴郡猫。 柴郡猫转头看了看毛毛虫，得到他的示意之后才说：“准确地说，他是卡罗尔。” “你是说查尔斯？”王楚惊道。卡罗尔是他的笔名，因为《爱丽丝梦游仙境》而闻名世界。他果然来过爱丽丝仙境！ “对，卡罗尔是阿布索伦大人赐给他的名字，因为他不知道他是谁。” “如果我也出现在神喻上的话，那么……”说着他便往下看，他想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 下一幅画如此画着：他走在万魂桥上，前面是一片云海。 第二十五章 万魂桥 一段奇异的记忆回来了，关于万魂桥。王楚在高二暑假之时曾读孔力飞《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里面有段记载：“几天后，明远和尚对韩说，他要‘叫人去剪一万人的发辫，取万人魂，造万魂桥’。” 乾隆年间所发生的事与神喻上的画有何关系？ 王楚突然想起第二次返回人类世界时，他曾经浏览一个叫“像写字台的乌鸦”的论坛，记得里面有这么一段话：“‘那个世界’又回来了，还记得一百多年前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吗？或者两百多年前的中国，有场被后世称为‘妖术大恐慌’的社会动乱。” 现在细细一想，“那个世界”是指爱丽丝仙境，同时可以确认《爱丽丝梦游仙境》与爱丽丝仙境有关，但“两百多年前的中国”也就是处于乾隆年间的清朝，所发生的“妖术大恐慌”竟然与爱丽丝仙境有关，这多少令人无法相信。 《theblood》杂志的卷首语：“仙境之门重开，东方与西方各开百年，邀请人类进入仙境，共享永乐；而停百年，所谓内部整理者也。每三百年一个轮回，永不停息。” 如今是二十一世纪，仙境之门在东方世界开启。往后推算，二十世纪属于“内部整理”，也就是关闭状态。十九世纪，仙境之门在西方世界开启，所以卡罗尔才有可能进入爱丽丝仙境，之后有《爱丽丝梦游仙境》一书传世。十八世纪，中国有清朝爱新觉罗氏统治，如果“妖术大恐慌”果真与爱丽丝仙境有关，那么仙境之门确实是从那时开始重开，而且是在东方世界开启。 时间上吻合，王楚不由得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么问题来了。 “什么是万魂桥？”王楚问道。 “顾名思义，万魂桥就是取万人之魂来筑造的桥。” “神谕的意思是，我将经过万魂桥走向云海？”有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王楚觉得从柴郡猫自动找上门来就是一场阴谋，“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去杀人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咳咳。”毛毛虫被烟呛住了，呼吸平顺之后才说：“杀人？不不。其实为了活下去，即使是杀人也在所不惜吧。你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我已经是罪孽之身了，但我不想继续杀人了。那种感觉很糟糕。”王楚并没有为自己辩白，而是哭丧着脸承认，最后又叹气说道：“唉，如果杀人是不可避免，我只想找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活下去，这不是最有力的理由吗？”停顿在半空的柴郡猫说。 王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对毛毛虫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万魂桥？” 毛毛虫点点头。果真如此，他们找王楚来果然有所求。可凭借柴郡猫能在空间穿梭自如的能力，去找万魂桥不是手到擒来吗？ 王楚心中所想即被毛毛虫所看穿，他说：“要找到万魂桥，柴郡猫也无能为力。但你却可以，而且更适合。” “嘿嘿，我可从来没答应要去找万魂桥。”王楚冷笑道。这毛毛虫实在欺人太甚，凭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更何况，我连万魂桥有什么作用都不知道，要是用来为非作歹，我的良心就更过不去了。” “万魂桥可以跨越无尽沼泽之地。呵呵，你会去的，但不是现在，将来你会去的。”毛毛虫继续抽他的大烟。这里没有一刻是没有烟味的。 “是吗！那走着瞧呗。我可不是什么扯线娃娃，去不去我说了算。”王楚才不管什么无尽沼泽之地呢，总之要他去找万魂桥，免谈。这个阴森森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急不急，时间长着呢。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对着明月祈祷，自会有柴郡猫去接你来见我。”毛毛虫连续喷几口烟雾之后，他便从原地消失了。 王楚正苦恼该如何回德宁路去找平川大哥，柴郡猫便说：“还是等等再回去吧，那边的游戏正高潮呢。” …… 从游戏一开始，赵归一就属于浅斟慢酌的那群人。他们的确尽情狂欢，像丧尸一般又蹦又跳，但不敢喝大，游戏之中如果没有清醒的大脑，后果不堪设想。 凌晨十二点，也就是游戏开始后的三小时。游戏方的声音响起：“新规则：不可睡着，违规者gameover。” 新规则刚出现，德宁路的夜空降下十数条光。不消说，有不少人因为喝醉酒而睡着了。看来之前如果是因为醉倒而没有继续狂欢是不算违规的，但现在不同了，只有睡着就会gameover。 而且，“尽情狂欢，务必喝酒”这条游戏规则依旧生效。 经这么一吓，不少玩家清醒过来。其间又有不少人因为停止狂欢和喝酒而被杀。总之，玩家们从现在开始只是浅斟慢酌，动作上狂欢而已。有些人为了醒酒，扯开嗓子吼歌。醒酒效果还不错。于是更多的人加入。 最后，德宁路这座不夜城响起悲伤的歌。 赵归一决定去找李平川，他不敢相信他所崇拜的偶像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地折腾和捉弄玩家，说到底，大家都是人类啊。有两句诗说得好：“本是同球生，相煎何太急？” theblood酒吧。 今晚能够进入theblood酒吧的，恐怕非富即贵。站在德宁路上层的人自然知道李平川是这里的贵宾，游戏的内容是什么，除了李平川，theblood酒吧的人恐怕是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新的游戏规则公布，这里的人毫发无损。 小林充当dj，麻生月雪等人则在跳舞。 theblood酒吧处于德宁路中心地带，舞池又处于酒吧的中心，但这里跳舞的人却仿佛置身于游戏之外。 暴风眼往往最风平浪静。 “你设计的游戏也太折腾人了吧，我都快累死了。”麻生月雪说道，但她不敢停下来。 李平川给麻生月雪伴舞，他的目光停落在月雪高束的发髻之上，而他飞扬的长发像波浪一样在两人之间拍打。 “听说你有个结拜兄弟，叫王楚？” “嗯。”李平川的视线终于离开她的发髻，看着她的眼睛，但下面的烈焰红唇似乎刺痛了他，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若隐若现。 “你可知道他对我有意思？” 李平川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良久之后，连同光泽也失去了。在游戏场上场下，李平川判若两人。场下他可以开怀大笑、举杯畅饮，但场上不行。现在是游戏时间，可他现在才进入游戏状态。 跳完这支舞后，他不再做麻生月雪的舞伴。 麻生月雪看着李平川的背影，微微一笑，一颗泪珠悄然划下。她暗暗地抹去泪痕，转身和其他人一起跳舞。和服的下脚比较窄，无形中限制了舞者的舞姿，月雪却例外。她曾受过专业的舞蹈训练，绝技是“戴着镣铐跳舞”。所以和服不仅没有束缚她舒展舞姿，而且平添了几分惊艳。 毕竟少有人穿着和服来跳现代舞。 新的舞伴贪婪地看着她，从脸到脚又返回胸，双手开始不安分。麻生月雪媚眼勾魂，并不理会他的双手，反而更疯狂了。 “嘭！” 李平川突然抡起一张板凳砸向她的舞伴，啐道：“呸！你他妈的手安分点！”接着又疯狂地踢打他。 舞厅上所有人都看向这里，除了麻生月雪，她陶醉在舞蹈之中。她在音乐中起舞，他在音乐中打人，两人的动作呈现出某种协调性。 “你再打他就死了。”麻生月雪说。 “我就是要打死他。”李平川说。 “与你何干呢？要打也是王楚来打。”麻生月雪说。 李平川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打，说：“我就是要打。” 第二十六章 赵归一的神秘力量 “theblood的人真如传闻所说，无法无天啊。”人群里走出一位青年，背后跟着几个大汉。但李平川并没有因此停下，当着青年的面又踢了几脚。那人不再动弹，大概死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制造业大亨朱先生的走狗。”李平川冷笑道，“theblood的人的确无法无天，但我不是theblood的人。我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青年不怒反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手枪指着李平川，说：“你信不信我嘣了你。” “信，当然信。”李平川向枪口走前两步说，“除非你想陪葬。” 此时一群拿枪的人包围了他们。 “跳舞时狂欢，杀人也是狂欢。”李平川说，“我早就厌倦蹦跳了，来场枪战如何？那些为冯杰、单行等人报仇的都现身吧，最好背后boss也在。” “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杀死你这只蝼蚁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老板出手。”又有两股人加入战圈。 看来theblood和石油大王、军火商黑礁奶奶联盟一事暴露了，所以那天被杀的朱先生、冯杰、单行他们背后的势力要反扑。theblood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只要杀掉他们背后的boss，联盟便能掌控德宁路。 现在的舞池都是枪，互相指着，只要有人开枪，theblood酒吧就真的吧如其名了，一片血海。 小林此时不玩dj了，坐在钢琴旁演奏起来。麻生月雪微微吃惊，平常里沉默寡言的小林原来是多能手。 “小林，能来首爷们点的音乐吗？汪峰怎样？”李平川不喜悠扬浅慢的曲子，但小林似乎不喜汪峰的歌，因为李平川多次提议他都没有改曲。 他依旧悠扬自得地演奏。 剑拔弩张的场面顿时清净起来。无论巨石落入水时是多么来势凶猛，或激起千层浪，或惊起万树鸟，最终都被水所淹没，平静如初。但没人可以否认那一刻是多么凶险，也不会否认风平浪静的水面实际上杀机四伏。 小林的悠扬之音袅袅不绝，如泣如诉，场上的人不知不觉陷入了急躁之中。 世人很多时候不懂一个道理，以为刚最刚，柔最柔。实则相反。越是柔的东西越刚，越是刚的东西越柔。音乐之道正是如此。越是悠扬自得的纯音乐越激烈，婉约深处是凄厉，悠扬深处是急躁。 “老大，我忍不住想开枪。”一人凑到青年耳旁低声说。 现在各位是骑虎难下，但谁也不敢开第一枪。 李平川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说：“看不出你是老大嘛，来吧，开第一枪，然后把这里变成地狱。” “铃铃铃。”门铃声。 大家心里捣鼓道：“到底是谁？门外不是贴着‘暂不营业’吗？” 麻生月雪示意侍应去开门。侍应离开都是黑森森的枪支的舞池时，不禁松了一口气。离开了舞池，他必须蹦蹦跳跳地“表示一下”他在狂欢，小口小口地呷着酒。 他开门。是个瘦弱的少年。 “不好意思，小店暂不营业。”侍应恭敬道。作为一个优秀的侍应，任何时候都不会对客人失礼。 “我想找李大哥。”少年怯怯地说，“李平川大哥。” 侍应听闻李平川有个结拜兄弟，便以为眼前这位少年就是，所以放他进来。然后带着他穿过亭林阁台，来到舞池。 “李先生，你的兄弟找你。”侍应轻快地说。这其实是颇不礼貌的行为，但置身于如此环境之下，精神恍惚也说得过去。 “王楚？”李平川转身一看，不是王楚，来者他根本不认识。 少年读懂了他的目光，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说：“李大哥，我叫赵归一，是你的粉丝。” 拿枪指着李平川的青年突然大笑起来，嘴里喊着：“粉丝，哈哈……”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李平川眼露凶光，只见他身转形移，右手抓住青年拿枪的手腕，左手反过来扣住他的咽喉，而右手的枪随之来到太阳穴。 “别动！”大喝一声，顿时震住了场上的所有人，顺利控制场面。 在李平川动手之时，theblood的高手也发起突袭，制服其余几位老大。 擒贼先擒王。老大被控制，他们便成了乌合之众，根本成不了气候。最后他们都被捆绑起来，堆在舞池中央。 此时，小林终于换曲，演奏起李平川所喜爱的汪峰。 李平川蹲在青年的面前，用枪管敲着他的眉心，转头对赵归一说：“对不起啊，我的小粉丝。初次见面让你吃惊了。” 赵归一想开口回应，却不知要说什么，最后憋得满脸通红。 “不用紧张。你叫赵归一对吧。”李平川安慰道。 赵归一重重地点点头。 “你和我的结拜兄弟很像，他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但他成长起来了，现在比我还厉害呢。你也会成长起来的。那本是《圣经》吗？” 赵归一又重重地点点头。 “很好，你是基督徒。主会保佑你的。” “主也会保佑你，李大哥。”赵归一终于说出话来。看来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使他很震惊。 “很好。谢谢。”李平川不再理赵归一，转过身来对着青年说：“boss在哪？” “不知道！” “嘭。”李平川开枪打烂他的脚掌，再次问道：“在哪？” 青年脸色苍白，咬牙忍着剧痛，良久之后还是摇摇头。 “嘭。”他另一只脚掌也被打烂了。 “在哪？” “你……打死……我吧，呸！” 这次李平川并没有开枪，而是取过一杯红酒倒在他的伤口之上。他掏出打火机，点燃青年的双脚。 “啊——”青年终于忍不住，凄厉地大叫起来。由于全身被绳索紧紧束缚，他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李大哥……你会下地狱的！停手吧。”赵归一突然喊出来，然后眼泪哗啦哗啦地落下来。 李平川走过来，拍着赵归一的肩膀说：“谢谢你赵归一，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然后他指着舞池中央的那群人，那位青年此时成为一个燃烧的火人，他的朋友或避开或踢开，防止他的火势蔓延——蔓延到其他人，继续说：“为了保护像你这样善良的心灵，我要做坏人，做一个将来下地狱的人。” 他弯腰，用额头碰着赵归一的额头，说：“你不知道，正是有他们的存在，德宁路才会变得如此肮脏。相信李大哥，李大哥想把德宁路建成爱丽丝仙境里的天堂。” 赵归一觉得李平川无比高大起来，全身金光灿灿，像圣贤一般。他信任地点点头。 李平川说：“所以，李大哥必须找出他们幕后boss。” “李大哥，”赵归一左手抱着《圣经》，右手拉了拉李平川的一角，说，“我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不不，这种事让我来做。”李平川拒绝道，“我的手已经变脏了。” “李大哥！”赵归一急了，抢在他的面前，说，“李大哥，不用杀人，我有办法。不杀人的。” “哈？！”李平川被这孩子逗笑了。其他人也露出微笑，心想：“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 赵归一不理会他们的反应。他走到另一位老大面前，因为那位青年已经被活活烧死了。他扯下这个老大的头发，又走到桌子旁，用一张餐巾把头发包起来。然后他咬破自己的食指，挤出一滴鲜血。接着他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 众人不知他在做什么，有点像行走江湖的术士。当各位疑惑不解时，那位被扯下头发的老大突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止。 李平川大惊，以为赵归一要杀人灭口。正要喝住赵归一，叫他住手，万万没想到那个老大突然双眼圆睁，说道：“boss在德宁路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全场震惊。不知赵归一使了什么法术，仅仅取其数根毛发，就撬开了他的口。 “嘭！” 那位老大话还没说完，不知谁开枪，打死了他！ 第二十七章 重新洗牌 开枪的人竟然是theblood酒吧的侍应。 “难道你是他们的老板吗？”赵归一脸色苍白，他动用那股神奇的力量，极其消耗精气神，加上他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素质不足以应付。但为了少杀人，以减轻李大哥的罪孽，只好勉力而行。 侍应听了捧腹大笑，说：“让您费神了，我就是他们的老板！”说着便举枪准备射杀赵归一。 李平川自然不容他得手，侍应有任何动静，李平川的子弹已经穿过他的咽喉。侍应捂住喷血的脖子，露出狰狞的笑容，最后死不瞑目。 赵归一于心不忍，只好闭上眼睛不想看。而这时李平川的声音响起：“下一个到谁？”他睁开眼发现李平川一步一步地逼近舞池中央的那群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难道他不是老板？”赵归一心里一惊，转念一想：“原来他为背后的老板当子弹啊。如果能不杀人，牺牲我自己又何妨？我全能的主还为人类承受苦难呢。” 赵归一挣扎地站起来，径直走向早已断气的侍应。他帮侍应合上双眼，然后取下他数根毛发，用毛发沾染上他的鲜血。他撕下侍应的内衫，包好了沾血毛发。 李平川不想他劳心伤神，想阻止他，却始终开不了口。因为此时赵归一脸上的决绝神色，不容李平川说不。 只见赵归一滴下自己的血后，然后念念有词，接着又出现众人皆惊的一幕：原已断气的侍应从血泊里坐起来，用手指沾地上的血来写字。这次不会再有人开暗枪，不知是被此场面所震慑还是好奇他在写什么，总之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终于，侍应写完，随之倒下。李平川走过去，只见地面写着：theblood。 麻生月雪见李平川眉头紧皱，便也凑过去看，不由得微微吃惊。很显然，他们背后之boss现今就隐藏于酒吧内。 “李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赵归一脸色苍白，说话之间透露出虚脱感。 李平川让赵归一坐下休憩。正巧，小林不再弹奏汪峰的歌，而是弹起贝多芬的月光曲，还是变奏版本。他刻意改为d调，四分之一拍，顿时成了一首急促凄厉的曲子。众人听了无不头晕目眩。 “小林，能换别的曲子吗？我有点想吐。”李平川感觉天摇地晃，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像个醉酒的人。 小林对李平川的建议充耳不闻，变本加厉地演奏起来，音调不仅持续提高，而且节奏愈发急促。可就在临近高潮之时，曲风急转，变回正常的月光曲。看似简单的变化，除了麻生月雪、李平川、赵归一以及theblood酒吧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信，其余之人皆因此急转变化而晕过去。 数十条光束从天而降，直接夺走晕睡过去之人的性命。 李平川等人皆为一惊，想不到小林还有这等手段。首先以音乐弄晕指定人群，然后借助游戏规则来杀死他们。其实，仅仅是弄晕特定人群，已经非凡的手段了。 而赵归一目及此幕差点晕过去，所幸近旁的李平川按其人中，否则命丧光束。 赵归一恶狠狠地盯着小林。而小林依旧自得其乐地弹奏钢琴，众人都投以复杂的目光。此时的小林已经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或者说他把伪装的表象完全撕开，终于以真实面目示人。他不再是那个谦卑、富有礼仪的小林，而是自信、散发出威严的小林。 “此人深不可测，希望是我和他是朋友。”李平川暗道。 “难怪哥哥临走前，千叮万嘱一定不可得罪他，原来如此啊。”麻生月雪心想，“所幸一直以来没有得罪他。” “混蛋！”只有赵归一不满小林，紧握着双拳就要冲上去，却给李平川牢牢按住。“放开我，我要宰了他。为什么要滥杀无辜，为什么！” 小林微微一笑，终于按下休止键。他站起来说：“不这么做，整个德宁路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我只是杀了一些该死的人，救回大多数善良的人。” “狡辩。你这个混蛋，你没有判人生死的权力。”赵归一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只有天父才有。” “哈哈，狡辩不狡辩，这点倒是可以求证于你的李大哥。”小林轻笑，高居临下地看着赵归一。 赵归一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看李平川。 李平川点点头，然后放开赵归一。 “为什么？！”赵归一歇斯底里地吼道，双眼发红。 这时，游戏方的声音从天而降：“由于目标人物boss已被击杀，所以游戏提前结束。” “你大概懂为什么了吧。”小林的声音传来。赵归一只听到耳中嗡嗡作响，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到哪都无所谓，只要不呆在这里。 离开theblood，离开这个地狱。 赵归一打开theblood的大门，一时间无法分清门里门外，哪里才是地狱。theblood里发生了屠杀，而整个德宁路都陷入了疯狂的打杀之中，甚至游戏已经结束了，街上还有不少人在相互砍杀。 一片血淋淋的红色。 “尽情狂欢么……”赵归一突然明白过来，游戏规则规定要尽情狂欢、务必喝酒，午夜十二点又规定不准睡着，能够把以上三条规则统一起来的不正是“人性的狂欢”吗？唱歌跳舞只是娱乐，杀人才是真正的狂欢啊。 现在还不到凌晨三点，离原计划的游戏结束时间还有很久，如果李平川没有提前结束游戏，那么德宁路还有多少人能够看到六时的太阳？ “我来向你道歉的，”李平川出现在赵归一的背后，街上的场面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是我和theblood的计划，请求你给我几分钟，我可以解释着一切。” 他见赵归一没有拒绝，便继续说：“德宁路是几代玩家建立起来的，在这荒凉之地，杀戮之地。它的诞生寄托了多少美好的祝愿。但人心的贪婪，以至于不少野心家们想占为己有，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游戏之余还得受到他们的压迫，有三分之一的人不是死于游戏场，而是死在这些混账的手下。清理渣滓，一定要清理干净。” “李大哥，你有你的理念，我有我的理念。”赵归一转身看着李平川，无比沉静地说，“也许你是对的。你所杀的boss，所杀的任何人，都有高尚的理由。但这不能给德宁路带来真正的和平，只会滋生仇恨的种子。只有爱，上帝的爱，才能真正给人带来幸福，才能给德宁路带来和平。” 李平川想反驳，认为赵归一的想法太幼稚了。但来自天际的声音打断了他：“恭喜李平川玩家，成功通关所有游戏。现在颁发奖赏……” 所有人都停下来，他们抬头看着月已西沉的夜空，这股声音显然不是平常所听到的合成声，而是真声。 “李平川玩家，你是选择回人类世界，还是前往红心帝国？” 李平川在众人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我已经无法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我选择前往红心帝国。” “很好。”天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李平川全身开始散发出荧光。 这时麻生月雪突然冲到他跟前，把一条吊坠塞进他的手里。她又转过身去，不忍看着他离开。只听闻李平川轻声说：“对不起……” 麻生月雪早已落泪，想抓住李平川，可她回头的时候，李平川已经化成一道光，从原地消失了。 第二十八章 选择 某一处，游戏结束之前。 王楚听到“那边游戏正高潮呢”便再也按捺不住了，相比起万魂桥、神谕什么的，他更在乎他的平川大哥。“难道他最后一个游戏开始了吗？我要回去，我要去帮他。” 柴郡猫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消失在此处，又出现在彼处，甚至在半空中打转。“你帮不了他的，你即便回去了，也进不去。整个德宁路都成为游戏场了。嘻嘻，够狠的，这的长发飘飘的大叔。” “德宁路？他为什么选择德宁路为游戏场？”王楚满心疑惑，突然想到theblood酒吧，顿时明白过来：“平川大哥难道选择和theblood酒吧合作吗？” “哎哟，不错哦。”柴郡猫突然出现在王楚的脑袋之上，两只小爪子拨弄着他的头发，“我说小家伙，你回去人类世界一趟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就像……就像重生了一般。” 王楚不理会柴郡猫，继续捋清思路：“如果是theblood找上门来，自信得不可一世的平川大哥又答应，看来theblood开出的条件不简单。虽然不清楚条件是什么，但theblood的目的却是司马昭之心——想把德宁路的权力重新洗牌，从而登上王座啊。不知theblood的老板是谁？” “啊哈，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柴郡猫又在逗大老虎阿飞，“她可是帮助你回去的大恩人啊。” “小林？”王楚才出口便否定，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使他大惊失色，说：“难道是月雪姑娘？！” 想到月雪姑娘，王楚不禁脸上发烧，因为曾经和她共度春宵。“不对，如果theblood酒吧的老板是月雪姑娘，那晚和我睡觉的就不会是她。”想到这里，王楚感到莫名的失落，却又感到所幸——所幸月雪姑娘不是那种女人。 “还有一点哦。”柴郡猫说，“她是日本国的姑娘，姓麻生。” “麻生？难道……”王楚不敢相信地看着柴郡猫，这只无所不知的猫朝他点点头。 所有疑惑都解决了，所有线索都连起来了。最后王楚喃喃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吧。” 不知等了多久，王楚只知道明月已经西沉。这时柴郡猫说：“小家伙，时间到了我送你回去吧。记住，当你改变主意，想去寻找万魂桥了，就对着月亮祈祷，我便会出现。”说着，他伸出小爪子朝着王楚挥手，王楚来不及和阿飞道别便从原地消失了。 待他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德宁路。 他回到德宁路的那一刻，正好看到麻生月雪把一条吊坠塞进李平川的手里。李平川看见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王楚，他轻声说：“对不起。” 不知这句“对不起”，是对麻生月雪说，还是对王楚说。也许是对两人说。 李平川消失之后，夜空中又响起声音：“按照惯例，每当有人通关十个游戏，整个区的玩家都会受到奖励。你们可以选择留在德宁路，成为一名普通的居民，也可以选择前往游戏运营中心，成为一名游戏策划师。给你们一个善意的提醒，作为游戏策划师，也是会死去的哦。那么，说出你们的选择吧！” 王楚多希望跑过去对月雪姑娘说：“我们留下来吧，做个普通的居民，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他同时在嘲笑自己，凭什么要她和你一样？ “她是喜欢平川大哥的，而平川大哥却因为我喜欢月雪姑娘，所以不愿接受。”王楚心中充满了哀楚，“我是罪人，我还是走吧。” 王楚对着夜空说：“我选择前往游戏运营中心。” 说完，他便和李平川一般，全身开始散发着荧光，很快就从原地消失了。 王楚带头作出了选择，其余人也作出选择。既然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们只好继续待在这里。有不少选择前往游戏运营中心，有不少人选择留下，也有不少人选择自杀——这个充满杀戮的世界，还不如早日结束生命。 “我是不会成为他们的一员的。我是上帝的子民，我要留在这里传福音。”赵归一下定决心之后，对着夜空说：“我选择留在德宁路。” “我选择前往游戏运营中心。”小林也作出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留在这里。”麻生月雪轻声说。旁边的赵归一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而她不作停留，走进酒吧内。 酒吧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她经过舞池时，仿佛看见了几个小时前她和李平川还在跳舞。霓虹光闪，琴声似述，李平川的眼眸里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她多希望永远能够看下去。 她在舞池旁停留一会，实在无法忍受这里的血腥味。于是经过长廊，穿过亭林台榭，不知不觉走到了“花间雅舍”。 “啊……”她看到这几个字时，心里深处仿似被针扎了一下。自从那一晚，她便不再踏足这里。今天却不知不觉走到此处，真是奇怪啊。 “清泉流松林，幽涧落月白。”少年的诗还在，少年的酒还在，少年的声音还在，只是少年不在了。 麻生月雪走进“花间雅舍”，坐在桌几前，看着庭外的灯光夜色，不禁悲从中来。 物是人非，红颜易老。 她想起少年盯着她脸看，她问他：“我的脸上有什么？”。 少年的回答犹在耳畔：“姑娘的脸上有月光。” 她想忘记这些，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月雪只想喝醉。她喃喃说道：“什么嘛，我喜欢的不喜欢我，我不喜欢的，却又偏偏喜欢我。” 说着，麻生月雪伏桌睡去。她不会知道，一张joker扑克牌凭空出现，飘飘扬扬地落在桌面上。 黑暗中，有人轻声说道：“妹妹，保重。” 半个月后。 德宁路开始呈现游戏前的繁华。之前逃到其他区的居民返回陆续返回，而新一轮游戏又开始，不少新人玩家进来。theblood的麻生月雪、石油大王和军火商黑礁奶奶全面掌控德宁路，居民福利提升，新人玩家得到照顾，以及治安良好，顿时成为仙境里的绿洲。 《theblood》杂志依旧畅销，尤其受新手玩家欢迎。 “老板，给我一本《theblood》杂志。” “好嘞。哟，小伙子，你不像东方人啊。” “我是英国人，前不久转国籍来中国。后来我遇到一只穿西服看怀表的兔子，我便去追他，一不留心掉进兔子洞里。醒来之后……”说到这里，小伙子无奈地摊手。 他金黄色的头发真漂亮，书店老板很喜欢。老板表示理解，说：“这是使者大人在选人啊，欢迎你，来到爱丽丝仙境。你的中文说得真好。” 小伙子道谢之后，拿过杂志便离开了。他一边走一边翻杂志，说：“想不到我的文章还被刊登了，哈哈。我最棒！” 只见文章名字是《论“不夜城”游戏中的人性》，作者：像写字台的乌鸦。 第一章 数据通道 王楚对着夜空说：“我选择前往游戏运营中心。【零↑九△小↓說△網】” 说这话之时，他如同天底下所有失恋人一般，心里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悲哀。然而当他全身开始散发出荧光，顷刻间又出现在一堆0和1之中时，心中的悲哀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惊奇。 这一幕令他想起了很多科幻电影的画面。例如前几年名噪一时的香港电影《3dxxxxx》，请了岛国几大明星来演，片头便是加藤老师在0和1之中穿梭飞驰。 0和1是电脑能够识别的语言，一种二进制数据。可“数据”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数字，更像是断断续续的电信号。而电影里的角色置身于0和1中间，纯粹是电影特效，用来刺激观众的，是假的。 “真的假的？”王楚伸手去抓那些流动的数字，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明明相距无几，又像相隔千里，一臂之长难以企及。当他想跑过去时，一股强大的力量黏住了双脚，怎样都无法跨出一步。 当他放弃向左右走动时，双脚又恢复如初，甚至只是朝前跨出一步，周围的数字极速向后飞去，形成流光之幕。 “这难道是‘缩地成寸，一步千里’？！”王楚惊喜万分地叹道，又往前跨出一步，再一步，最后跑起来。而周围的数字早已变成一道道流光向后疾飞而去，王楚仿佛在一条由流光形成的通道之中奔跑。 爱因斯坦曾提出宇宙是有限而无边，从某点出发，如果一直往前走，最后必然回来原来的始点。而活跃于地理大发现时代的航海家们也坚信，只要航船一直往前开，终有一天会回到他们出发之处。 现在的王楚遇上了类似的境况。他不断地往前跑，实际上不断地返回原点。但他并不知道，还抱怨道：“这地方是无边无际的吗？” 正当他挥汗如雨的时候，一些奇怪的对话响起—— “你说他是不是傻？” “不止是傻。” “你说他真的是我们队友？” “可怕。” “你说接下来该怎样办？” “‘内部联谊’。” 声音截然而止。王楚怀疑出现了幻听，可周围的流光已然随之消逝而去，转瞬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一条幽暗的通道。 “哇？！”这场突变吓得王楚直蹦三尺高，“这是什么地方？！” 他心惊肉跳地紧贴着墙壁，湿滑湿滑的，还有滴水声。每间隔几十步有盏白炽灯，上面满是污垢，只有暗淡发黄的灯光透出来。 “嗞，嗞……”不远处的白炽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徒然增添几分诡异。 “咚——咚——咚——……”由远及近，通道的深处传来硬物撞击地板的响声，看来是有不知名的活物正朝这边走来。 这个时候王楚反而没有惊慌失措，毕竟是从生死游戏中活过来的人。 “待在原处是万万不得的，我只能向前奔跑。也许前方是地狱，但这里已经是地狱。希望能够绝处逢生吧。” 王楚刚想拔腿就跑，谁知通道的另一边也传来响声。现在前后都有敌人。 “被前后夹击了吗？可恶！”王楚一拳砸在墙壁上，没想到生死游戏都没能留下他的性命，如今却裁在这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地方，不甘心啊。“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活下去！” 王楚迎着声音狂奔，像自投罗网的猎物。 此时，之前奇怪的对话再次响起—— “你说他要自杀？” “绝处逢生。” “你说有活路？” 还没等到回答，一条活路便出现在王楚的眼前。王楚大喜，说：“果然有活路，我赌对了。”眼看着就要跑到转角处，前方又传来撞击声： “咚——” 发出撞击声的活物也终于要出现在眼前。 “咚——”灯光下出现一把巨型斧头，它的斧柄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击起几小块碎石。随后巨型斧头的主人也现身，身高三倍于王楚，魁梧彪悍，身上的铠甲冷光阵阵，脑袋套着封闭头盔，只露出眼睛与鼻孔。 “你说他能打败斧头男吗？”王楚耳旁再次响起这熟悉的声音。 “必败。” “你说他会死？” “不会。” 话音未落，王楚就已经冲向斧头男。此时斧头男叉开双腿，双手横持巨斧，彻底封死能够逃跑的路。但王楚并没有减速，最后十米还全力冲刺。 “你说……” “仔细看，好戏上演了！” “你说——他跳起来了！啊，不对，是上衣！” 王楚在心里问候了这两个家伙的家人和祖上，现在说话岂不是害他分心么？所幸的是，形势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方寸不乱。只见他首先把上衣甩上半空，成功吸引了斧头男的注意力。紧接着，他身子一矮，整个人从斧头男胯下滑过去。 由于通道较窄，斧头男不易反身追击。当他转过身时，王楚已经跑出十米开外了。 “吼——”遭此戏弄的斧头男大为火光，头盔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他把巨斧握得更紧，骨络因此发出噼啪的脆响。然而他准备追击时，后面传来撞击声：“咚——” 另一个斧头男终于出现，头盔里亦发出低沉的吼声。 相比起杀死王楚，能够在同类厮杀中胜出显然更为重要，因为失败者往往只有死亡。 退至安全范围的王楚大感意外，他奔跑几十米而已，却感到胸口发闷，上气不接下气，顿时气若悬丝、呼吸困难。他觉得如果再跑下去，非虚脱倒地不可。 “噹！嘭！轰……”后方传来激烈的金属之声。 王楚回头相望，原来两个斧头男正在厮杀。通道较窄，他们体型巨大，再加上巨斧，根本就无法施展开来。远远看去，两人打得特别扭。 “噹！”两把巨斧在半空中交接，发出刺耳的脆响。巨斧像黏在一起，两人也一动不动，像一组蜡像。突然奇异的声音响起，像游戏通关时的背景音乐。两个蜡像般站立不动的斧头男全身发出荧光，似雪似雾，最后化作无数荧光尘沫。 “这，这，这……”远处观战的王楚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得连说几个“这”。 而此时，那奇怪的声音又在王楚耳旁响起—— “你说他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可惜结束得太快。” “你说……” 他话刚出口，王楚怒道：“说说说你妈啊？！” 通道顿时寂静无比，只有白炽灯“吱吱”的声音以及滴水声。 过了良久，那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他是不是能听到我们说话？” “糟糕，我们忘了关闭语音！” 王楚：“……” “你说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你好啊，我的新队友。” 王楚：“……” “你说他是不是看不到我们？” “对喔，差点忘了。” 听到这里，王楚心里已经有几百只***在奔腾，好不容易才忍住骂娘的冲动。这两个奇葩到底是谁，他们在哪里，为何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一堆问题汹涌而至。 还有一个问题：“这到底是哪？” “轰轰轰……”通道突然晃动，头顶的墙壁沙沙地落下碎石和粉尘，随时都可能坍塌。 “哇哇哇！”王楚左摇右晃，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不是说我是你们的新队友吗？现在我要死了，还不快点救我！” 没有回应。只有通道震动的嘈杂声响。 “我承认，刚刚出，刚刚出言不逊，还请，多多包涵……”王楚现在的处境颇不乐观，开始有砖石脱落，通道摇晃得更激烈，他连说话都没法通顺了。 可不管王楚如何道歉，甚至哀求，那两人都没有回应。眼看通道就要坍塌，王楚突然不再哀求，而是讽刺道：“死了也好，要不然和两个废柴做队友，早晚是个死。说不定死得更惨呢！早死早超生，死得痛快，比和猪队友共事痛快多了。要我和猪共事，毋宁死！” 这话果然凑效，那两个不知隐藏在何处的队友终于说话： “你说我们玩够了没有？” “差不多，差不多。哈哈，人类临死前的说话真有趣，百听不腻。哈哈。” 王楚：“……” “你说再不快点转移，数据通道就要坍塌了。” “这就转移。” 话音刚落，王楚全身散发出荧光，在通道坍塌的那一刻成功转移。 而这一次，他出现在一处控制室里。半空中都是光屏，触摸式操作平台，甚至还有立体投影。 “你说他是不是惊讶？” “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是这样的。”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楚转身看去，差点没吓倒在地。他声音颤颤地说：“你们是双胞胎tweedledee和tweedledum？！” 两人略微惊讶，假装镇定地笑道：“两百多年前的名号竟然还有人记得，惭愧，惭愧。” 第二章 内部联谊 tweedledee和tweedledum在英文里有难以辨别之意，用来形容他们再恰当不过了。【零↑九△小↓說△網】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人不会忘记，里面有一对永远絮絮叨叨的双胞胎。他们永远争吵不停，在爱丽丝杀死魔龙之后言归于好，第一次像亲兄弟一般握手。 可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没有人能够活两百多岁。然而这里是爱丽丝仙境，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难道真的有活了两百多岁的人么？ 两人皆是吊带条纹衫，略带污渍的褐色牛皮鞋，挺着身怀六甲的大肚腩，说起话来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果真难以分辨。 “你说他是不是惊讶？” “第一次见我等英姿，可以理解。” 要想区分两人，恐怕只能从说话方式上区分。 王楚暂且按捺住心中无数的疑惑，说道：“我叫王楚，你们是谁？——我是说你们尊姓大名。” “我是阿傻，他是阿呆……”有口头禅的胖子抢答道，他的兄弟用肘戳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是叫阿傻和阿呆，”他瞪了一眼想辩驳的兄弟，“你可以叫我们大哥和二哥，毕竟我俩资历老过你。” “你说应不应该叫我们大哥二哥？”有口头禅的胖子觉得这主意不错，兴高采烈地附和道。 王楚听了心里暗笑，这双胞胎的脾性还是老样子嘛。他假装疑惑地问道：“那到底谁是大哥谁是二哥呢？” “大哥当然是我，他是二哥。” “笨蛋，明明我是大哥，你是二哥。我比你早出来，又比你聪明，我不当大哥，难不成让你来当？” “你说你比我聪明？” “两位大哥听小弟一句，”王楚连忙劝道，听到有人叫大哥他们立即停止吵嘴，“你们情同手足，实在不应为了‘大’和‘二’争吵不休。【零↑九△小↓說△網】小弟斗胆换成‘老’字，尊称两位是‘老a’和‘老b’。” “你说你是不是傻？” “小弟果然是傻，虽然第一个字不分先后，但‘a’和‘b’还是分先后，那到底我是老a还是他是老a？” “啊呀！”王楚打了自己一巴掌，满脸歉意地说，“看我这智商。两位大哥稍安勿躁，小弟又心生一计。索性我们把第二个字统一为‘b’，然后尊称为‘no.1b’和‘no.2b’……不行不行，这1b和2b还是分先后。难难难，有了！小弟又心生一计。我看这样好了，两位大哥尊名为‘阿傻’和‘阿呆’，不如咱来个中西合璧，叫‘傻b哥’和‘呆b哥’，两位大哥意下如何？” “好名字！既巧妙地区分我俩，又彰显了尊贵身份，还是中西文化之交融，好哉！妙哉！” “傻b哥的文言学得不错。这个‘哉’字用得贴切无比。”王楚赞美道。 “你说我呆b哥就不会了么？此乃好名字者也！” “两位大哥果真博学多才，中国的‘之乎者也’可谓晦涩无比，可到了两位大哥这里，运用得惟妙惟俏，巧夺天工啊。”王楚极尽拍马屁之能事，不知羞耻地狂舔，也不管成语是否得当。 “楚老弟啊，我们正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啊。像我等博学多才的人，却从来没人懂得欣赏。而只有你能够瞧出我等之不平凡，用你们中国古话来说，你就是我等之伯乐啊。”呆b哥感慨万分地说。 “你说是不是缘？两百多年前我们因为贪玩——你干嘛戳我！”傻b哥突然朝着呆b哥嚷道，然后接着说：“两百多年前我们为了探索天地之奥秘而进来这里，目睹了游戏运营中心系统的更替，无数游戏玩家的生生死死，都未曾见到像楚老弟这等独具慧眼之才。” 王楚听这两兄弟半文半白的说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为了从他们口中套出更多的资讯，王楚又天花乱坠地把他们夸耀了一番，两兄弟兴奋地手舞足蹈，终于哗啦哗啦地把所有资料都吐了出来。 “仙境原本是有生老病死的，没有人能够逃脱‘时间’的制裁，时间到了，人就要死亡，这是无法改变的天地法则。即使是仙境也无法改变。”呆b哥说。 “而两百多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所有的改变都从那时开始。”傻b哥说。两人像在唱双簧，你一句我一句地展开。 “两百多年前的大事，我们都不记得了。反正从那时候开始，仙境的‘时间’变得不同寻常，有些人突然死去，有些人却可以活得很久很久。” “就像我俩。” “生死有命，这活长活短的都没什么意义，反正我们无法改变。” “是的。所以我们还是来谈谈当下的事，眼前的事。你说对不对？” 王楚插不上话，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当下的事，眼前的事，实际上是二十多年的事。楚老弟你应该知晓，这里一百年向东方世界开放，接下来一百年向西方世界开放，然后进行所谓的‘内部整理’，需要一百年。二十多年前，正是‘内部整理’的一百年接近结束，这次‘内部整理’我们仙境换了一套新系统。” “有个好听的名字，叫ai。” “ai？！”王楚惊道。 “能够成为我们的小弟果然有两把刷子，连ai也听说过。没错，如今控制整个运营中心和玩家区的系统正是ai。小兔崽子从人类世界拉来游戏玩家，玩家进入游戏场，一起玩游戏，胜者活下来，输者死翘翘，都由ai控制。即使是运营中心，我们这些游戏策划师们，每七天完成一份游戏方案，接下来还得靠ai去实行。” “你是说所有游戏都是我们——游戏策划师——设计的？”王楚插话道，“我们不设计不行吗？都是人类，何必同类相杀。” “楚老弟说得很对，中国有个诗人说得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虽然大家没有血缘关系，但归根到底还是人类嘛。同类相杀，可是犯了自然界的大忌。”呆b哥雄辩滔滔，出口成章，气势如虹。“其中原因楚老弟何尝不知？我们身为游戏策划师，说到底还是爱丽丝仙境的一员，和游戏区那些玩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群被囚困的可怜人。我们必须每七天设计一款游戏，ai自会判断游戏的难度与残忍系数，然后奖励我们‘积分’。每隔一段时间，积分排行榜上最低的那个策划师，便会……” “gameover。” 王楚听了只是微微一惊，这很符合爱丽丝仙境的设定。虽然冠以仙境之名，但比地狱还地狱。看来无论是玩家区还是运营中心，都是“他们”所控制的娱乐区而已。不知李平川前往的红心帝国是否还是“他们”的娱乐区？ 进行这些惨无人道游戏的“他们”到底是谁？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给揪出来！”王楚心中再一次打定主意。 “对了呆b哥，想必运营中心和玩家区一般，都有最高奖励项目吧，类似于获得离开这里的权利，然后前往红心帝国什么的。” “你说为什么不问我？”傻b哥抢过话来，“当然有啦！只要积分破千，或者连续三个月获得积分榜第一名，便可离开运营中心，前往红心帝国。” “他说的没错。”呆b哥说道。 “当然没错。你说是不是需要经过你的审核？”傻b哥突然较劲了，王楚看得出他是心生妒忌，妒忌呆b哥得到王楚倾慕的目光。 “两位大哥为了探索天地之奥秘，坚守运营中心两百多年实在不易。”王楚抱拳道。 “那当然。”傻b哥点头道。 “楚老弟果然还是当我等是外人。虽然我们叫阿傻和阿呆，但不是真的傻。这两百多年来我们之所以未能积累一千积分，是因为除了策划游戏获得积分之途径之外，还有另外的途径，叫‘内部联谊’。” 不愧是呆b哥，他不似弟弟傻b哥，他读出了王楚的言外之意。如果积分破千便能离开运营中心，他们两兄弟待在这里两百多年了，还不能破千，说白了就是渣渣。 王楚羞得脸色发红，为了缓解尴尬气氛，他岔开话题说道：“早前我在数据通道时，也曾听两位大哥提及‘内部联谊’，不知是什么？” 呆b哥听了微微一惊，今日算是遇上对手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白：我调侃一下你们怎么了？早前你们不是捉弄我？现在算是扯平，你还是给我介绍介绍“内部联谊”吧。 “所谓‘内部联谊’，就是运营中心的策划师们进行生死游戏。” 第三章 游戏：仙鹤神针 “果然如此啊。”王楚眼露寒光，如利刃出鞘，两兄弟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双手各搭在他们的肩上，“呆b哥，傻b哥，你们资格最老，自然是我王楚的大哥。小弟心里有一番话，还请两位大哥听我一讲。” 两兄弟受气氛感染，也一脸严肃，他们把手搭在王楚的肩上，郑重其事地点头。 “好！那小弟就直说了。我们都是从人类世界来的，拼尽全力才能在仙境生存下去。这种日子不能永世轮回下去，必须终结它。所有阻止我们的人，都必须杀死。但我们也不能滥杀无辜……” “噗嗤！”原本肃穆无比的场面，听到这里傻b哥忍不住笑出声了。王楚惊愕地看着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傻b哥看到呆b哥在瞪他，连忙向王楚解释道：“你的理想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别说终结生死游戏了，就是不要滥杀无辜也做不到。我问你，谁是无辜的？” 王楚一时语塞，被傻b哥问倒了。在爱丽丝仙境里，谁是无辜的？ “楚老弟，阿傻说得不无道理。在仙境里，你不杀人，他们就会杀你。要想活下去只能毫不留情地杀死对方。策划游戏还好，我们尽量设计出人道一点的游戏，也算对得起玩家了。但在内部联谊之时，手下留情是万万使不得的。斧头男你也见识过了，他们的狠劲儿，直接往死里打！”呆b哥说。 说到斧头男，那惊险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斧头男之魁梧与力道，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类，王楚能够死里逃生，可真是侥幸之极啊。 “为什么会有斧头男这种策划师？”王楚问道。 “你说他是不是傻？”傻b哥说道，“他以为斧头男是策划师。” “他们使用了道具才得以变成斧头男的。”呆b哥笑道，“你还以为有这种生物啊？” “道具？” “对，道具。”呆b哥点头道，“内部联谊是一种数码游戏，参加游戏的策划师们都会数码化，进入游戏里面。游戏里有各种道具，当然需要花费积分来买。每一个玩家都戴着一只手表，通过它，你可以知道自己的生命值，速度，爆发力，战斗力等等。受伤了，生命值会减少，甚至奔跑、走路都会消耗生命值。如果生命变为0，你就会死去。记住，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说着，呆b哥严肃地看着王楚，表示自己不是说笑。 “你是说，gameover？”王楚迟疑地回应道。 两兄弟点点头。呆b哥伸出两根手指，说：“你可以用积分来购买生命值，或者逃到安全地带，控制室把你传送回来。只要离开游戏场，你的生命值就会变成100。” “你说你着什么急？玩一次啥都懂了。”傻b哥摆摆手。 “楚老弟，有我们在，你会没事的。”呆b哥伸手拍拍王楚的肩，豪情万丈地说道。 傻b哥却嘀咕道：“别胡说，上一个队友没几天……” 还没说完，呆b哥就暗暗用手肘戳他，示意他住嘴。 可王楚已经听到，又见呆b哥的小动作，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心想：“我怎么觉得他们才是最危险的？” 未等他多想，两兄弟便拉着王楚来到操作系统前，给他细细讲解。正中间的是主控屏，两边是辅助系统。游戏策划，观看游戏，内部联谊，都可以在主控屏完成；辅助系统既可加强主控屏的效能，又能待备不时之需。 呆b哥坐在主控屏左侧，傻b哥则坐在右侧，两人霸占了整个主控屏。他们粗短的手指在半透明的触摸板上飞快地敲点，主控屏出现了三维投影。 “楚老弟，由于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懂。所以第一次游戏便由我们两个来策划吧，你看行不？”呆b哥双手不离触摸板，身体转过来对王楚说。 “那肯定的。”王楚同意道，心里却想：“我看你们两个就想一直霸占这里，根本没想让我插手。” “这是你的资料，系统已经自动生成了。”呆b哥这次没有转身。 王楚看向主控屏，自己的三维影像在缓慢旋转，旁边有个人信息。其中“积分”一项引起他的注意，上面是30分。 “这30分嘛，应该是你从斧头男手中逃脱的奖励。”呆b哥解释道，“你在内部联谊里面每一个行动都有可能获得积分奖励，或者被扣掉积分。——ai自会判断，这点它还是很公正的。” “你说这个游戏方案如何？”一直没说话的傻b哥突然说道。 这时主控屏显现傻b哥策划的游戏方案，游戏名字：仙鹤神针。游戏规则：第一，抛骰子决定先后；第二，用针刺插对方，然后让对方用针刺插，交替进行；第三，主动求饶的一方输，游戏结束。 王楚看完，脑袋不觉嗡的一声，心里骂道：“这算哪门子的游戏？简直是恶趣味好么！”于是说：“用针不太好吧。”说完看向沉吟良久的呆b哥，以为他支持自己的想法。 “楚老弟说得对，用针不太好。”呆b哥果然支持他。王楚大喜，正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谁知呆b哥继续说：“应该说，仅仅用针不太好。万一另一方四处躲避呢？又或者反抗呢？” “有道理。”傻b哥煞有其事地点头，“这样吧，我们在备注里写详细一点，最后的规则由ai修改，你说好不好？” “嗯，可以的。”呆b哥赞同道，他又转身对王楚说：“楚老弟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第一次策划游戏就能发现不妥之处。现在的方案楚老弟意下如何？” 他未等王楚回应，便转过身去。 王楚一脸黑线，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冷冷说：“两位大哥的趣味真是特别啊。这哪里是游戏，分明是虐待！” “你说你是不是傻？”傻b哥立即反唇相讥。 “楚老弟你误会了。”呆b哥相较起他的兄弟，显然胸有城府，脑回路也复杂许多。他对王楚说：“阿傻说到底还是为了楚老弟你啊，内部联谊近在眼前，你的积分太少，在联谊里很危险，随时可能死去。如果命没了，还谈什么终结游戏这些理想？” “你说他是不是不懂？”傻b哥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听阿呆说得言之凿凿，得意地问。 这些话说得王楚没法反驳，只好忍住愤懑。 “输入完毕。”傻b哥一边说话一边修改方案，很快就完成了游戏方案的输入。才过了几秒，控制室响起ai的声音：“游戏类型：红心。难度：1。进入实行阶段。游戏场地构建完毕。游戏玩家选定完毕。进入玩家传送阶段……” 这时，主控屏出现了游戏场的画面：一间耀眼雪白的房间，连地板都是洁白无瑕。中央摆有两张椅子，整个房间只有两张椅子。 “进入vr模式。”呆b哥说着便按下红色按钮。 王楚感觉一阵风吹过，眼前突然一黑，转瞬之间又变白——他已经出现在游戏场里，还有傻b哥和呆b哥。 “这……”王楚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以及这雪白的房间，“我是到了游戏场么……” “你说他是不是很惊讶？”傻b哥说。 “没见过vr，可以理解。”呆b哥说。 “原来是vr，这也太真实了吧！”王楚有点兴奋，游戏策划师还有这等福利，简直身临其境嘛。如此看来，他之前进行的每一场游戏，都有人在近距离“赏玩”。 两张椅子之上突然荧光点点，王楚知道真正的玩家将要出现。 果然，椅子凭空出现两人。他们刚出现，却发现无法站立起来，整个人像黏在椅子上。两人相对而坐，近在咫尺，只要伸手便可触及对方。 ai的声音响起：“游戏名字：仙鹤神针。” 第四章 病态 ai陈述完游戏规则之后，房间里的空气瞬时凝重起来。人于其间，仿若置身于冷酷的铁牢之中。 “等等，朋友。规则里没有时间限定，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一人说道。他几次想尝试站起来，都无功而返。有股神秘的力量把他们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只有双手活动自由。 “规则说得很清楚，只要其中一方主动求饶，这个该死的游戏便会结束。”对方冷冷地盯着他，像潜伏在草丛里的野兽，随时扑向猎物，“还不够明白么，用针攻击对方，直到一方求饶。其实，这游戏简单得很呢。” “嘿嘿。对，简单得很呢。”他无奈地说，“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一下吧，活着回去的人告知对方的亲人，就说活得很好，不需担心。” 对方微微一怔，随后咬着牙说：“回不去了，我们永远都无法回去了！亲人什么的，尽早忘干净吧。来吧，结束这个该死游戏。”虽话说如此，但他始终没有刺出第一针，只要有人刺出，这个游戏便真正开始。 说到底，还是不愿开启这个游戏啊。 倒是在“旁边”的傻b哥和呆b哥不耐烦了，不住地抱怨道：“吗了个几，还不开始！” 王楚不愿这场游戏开始，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终会展开厮杀的。他们促膝而坐，本是亲密无间的画面，却杀机四伏。 “来点香烟，红酒，牛排吧。”呆b哥突然说道。 话音刚落，房间里竟然凭空出现一张桌子，上面有红酒，牛排，香烟。呆b哥在桌旁坐下，慢条斯理地放好餐巾，一手叉子一手小刀，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傻b哥也兴高采烈地坐下，一边吃牛排一边观看游戏。 “这……太浮夸了吧？”旁边的王楚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这里是虚拟现实，但怎么说也是腥风血雨的游戏场啊，正如没人在殡仪馆旁开餐厅的吧。可这两兄弟吃得满嘴油光，一脸幸福样。 “楚老弟，帮你叫了份牛排呢，过来吧。”呆b哥吞下一块牛肉，向惊住的王楚招呼道，“他们看不见的，来吧。” “你说他是不是很惊讶？”傻b哥嘴里满是肉，咕哝地说道。 “我突然有个好主意。”呆b哥说道，惹得傻b哥满眼放光，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鬼点子很多。 “现在有美酒好肉，还有一场游戏观看。但还差点东西，差什么呢？差背景音乐。”呆b哥说得手舞足蹈，傻b哥听得神魂颠倒。只有王楚顿时翻白眼，差点没破口大骂。 “来什么音乐好呢？让我想想。对了，最近看了一出很好看的电影，就拿它的音频来做背景音乐吧。”呆b哥敲敲桌子，房间里立即响起了背景音乐。 这“背景音乐”响起，王楚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算哪门子“背景音乐”啊，明明就是销魂的“雅蠛蝶”嘛。他所说的“很好看的电影”，该不会是岛国片吧？！ 王楚气急败坏，双手焦灼地狂抓头发。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这不是心理变态么？ “开始了，开始了……”呆b哥有点迷醉地惊叹道。 参加游戏的两人终于开始游戏。 “啊——艹！！！”对方一根银针插进他的手臂，然后贯穿而过，露出沾有血迹的针头。“啊，艹，别拔出来，痛！”对方猝不及防地拔走银针，又是一阵痛。 针刺的疼痛使他全身痉挛不已，像案板上的猪嗷嗷大叫。 “到我了！”话未说完，他手中的银针已经刺向对方，“嗞”的一声没入对方的手臂，同样是穿手而过。 “嘿嘿……痛快……”对方脸部因为痛苦而发生扭曲，却不曾叫痛，反是笑出来，像个哭泣的小丑。“又到我了……” 突然银针寒光一现，手中的银针已经刺进他的右目。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针抽走，谁知一颗眼球被带了下来，刹那间满脸是血。洁白的地板也血迹斑斑，与四周的雪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极其妖艳。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房间里的空气竟然微微发颤。 “我要杀了你！！”他顿时疯狂无比，想伸手去抓对方，却有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了他。无论如何用力，他的双手只能在半空中摇摆，无法前进一寸。 “啊……”他疯狂地抓着头发，因为痛苦而四肢疯狂地扭动，却被神秘的力量死死禁锢着躯体，像陷入沼泽的活物，挣扎，无助，痛苦，愤怒，却毫无用处，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绵长得令人怜悯。 王楚不忍再看，转过身去。他右手捂着脸，脑海里却是前不久动用私刑的画面。他和李平川虐待一名彪形大汉，开枪打他四肢放血，用匕首像啄木鸟一般戳他的大腿。现在不忍心看了？ 人皆有恻隐之心，意思是说，当我们置身事外时才会有恻隐之心。 “真是太棒了！”叹为观止的声音响起，王楚循声看去，心里顿时悲凉无比。只见呆b哥和傻b哥看得油光满面，他们品着红酒，就着刺激的“背景音乐”，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场游戏。 “哦——”傻b哥打了个饱嗝，然后饮尽杯里如鲜血般的红酒，又倒了一杯，说：“好久没这么好看了，我策划的游戏不错吧。” “太棒了，我的阿傻。”呆b哥的视线未曾离开正自相残杀的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赞叹，“上次看得我欲罢不能，好像是好几个星期前的事了吧。今次儿，值得回味，值得回味啊。” “你说我们叫两个漂亮姐姐好不好？”傻b哥突然提议道。 “好主意啊！”呆b哥附和道，眼眸里淫光闪闪，“你这小子上道了。” 傻b哥听了顿时开怀大笑。 王楚则是一惊，心里暗道：“难道……” “咚咚咚。”呆b哥敲了几下桌子，旁边的空间出现荧光，宛如纷飞的雪花，雪花下出现温婉如玉的女子。 果然！王楚歇斯底里地朝他们大吼：“够了！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吧！” 刚刚出现的女子微微一惊，而傻b哥和呆b哥也一脸懵逼，不明白叫小姐玩玩怎么了？至于大呼小叫吗？所以两人对他颇为不屑。 “呀，你的手，”女子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响起，“别乱动。” 傻b哥当着王楚的面伸手去搂女子的腰，这不合时宜的动作惹得女子发出咯咯娇笑。傻b哥带着挑衅的微笑看着王楚，然后当着他的面解开女子上衣的纽扣，甚至轻吻她的香肩之时，目光亦不曾离开王楚。 “艹你大爷的。”王楚一边说一边逼近傻b哥，双目含怒，整个人气焰汹汹。 “站在。”呆b哥不知何时掏出一把手枪，直指着王楚。 王楚视而不见，刚要踏出一步，“嘭”的一声，呆b哥开枪了。王楚落脚处一个黑漆漆的洞孔，而他的脚正举在半空，不知是要继续踏出去还是要缩回来。 气氛一时僵硬如铁，冰冷如雪。 “啊，啊，啊……”而旁边的傻b哥恰在此时进入，女子的声音与“背景音乐”此起彼伏，相益得彰。 由于气氛的感染，另一个女子忍不住把藕白色的小手搭上呆b哥的肩上。但呆b哥不为所动，依旧一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举着手枪，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楚。 而此时的游戏尚未结束，旁边的两个玩家已经鲜血淋淋，他们的双目都早已失去，脸上，脖颈，耳朵，胸膛，手臂，大腿，无不受伤，仿似两个血人促膝而坐。 “嘿嘿……”其中一方裂开满是血迹的嘴，发出森然的笑。脸上两个红彤彤的血洞，随他的笑而上下抖动，可怖极了。但游戏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因为无人肯主动求饶。场面演变至如此局面，是王楚所未曾料及的。双方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又想狠狠地折磨对方，否则难解身体之痛苦与心头之恨。原本素不相识的他们，现今成了最血海深仇的冤家。 处于仇恨漩涡中央的人，会不顾一切地厮杀对方的。 这正是傻b哥策划此游戏的阴险所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身上又添加了几处伤口。王楚心中痛苦地呼喊：“求饶吧，认输吧！不要再进行下去了……” 终于，其中一个玩家把银针插入对方的胸膛，后者发出临死前的叫声。而胜利者也发出凄惨的笑声，最后竟然直接断了气。此时此刻，旁边的傻b哥与呆b哥也相继到达云间，肉体宛若神仙般缥缈销魂，亦发出“我要死了”这般不堪入耳之语。 他们的声音与两个玩家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他们的高潮与两个玩家的死亡几乎同时降临。他们软瘫在地，两个玩家亦软瘫在地，“背景音乐”却尚在继续。 这画面蕴藉了无尽之讽刺。 王楚整个人无力地坐在地上，全身被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楚所包容，难受得想哭，却无法哭出来。胸口堵着气，喉咙一动，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哇！”最后呕吐，却只有酸溜溜的胃水出来。原来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一下子虚脱过去。 “退出vr模式。”呆b哥幽幽地说。 整个空间微微一闪，女子，桌子，酒瓶，牛肉，香烟，都消失了。又重新变回原来的控制室，主控屏上显现游戏场最后血腥的画面。而傻b哥与呆b哥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脸上红潮未退，地上一片污秽。 第五章 秘辛 王楚颓唐地靠在圆柱旁，看着主控屏上的游戏画面。游戏已经结束了，两名玩家都没有存活下来。正因如此，他们每个人获得26分。游戏中每死一人，获得10分；ai会根据游戏难度以及实际残忍系数而另外奖励积分，但不会超过10分。 这是仙境在鼓励杀人啊…… “相比起杀人，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才恐怖吧……”王楚的视线向下移，落在四仰八叉躺在地面的两人，“真可伶……” 说着，王楚闭上双目，但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适才的画面。两个活生生的男人，一边喝红酒吃牛排，一边欣赏杀人游戏。甚至还做爱，在腥风血雨的场景之中做爱，这心理该是多扭曲啊？ 王楚不想知道，不愿意继续想，可脑海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旁边传来悉悉邃邃的声响，想必是他们终于坐起来了。 “自动清理。”这是呆b哥的声音，“新的衣服。” 王楚听见两人走动的声音，他们从他面前走过。接着又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知道控制室的另一半是生活区，那里有洗漱间，果然听到了花洒的声音。两人一边洗澡一边吼起不知名的曲调，过了良久，他们出来了，又经过王楚。 然后是寂静一片。 王楚感觉有人在嘻嘻发笑，突然耳旁有人说：“你说你是不是……” “艹你大爷，别来烦我。”王楚厌恶地睁开眼，傻b哥凑在他耳旁说话，呆b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王楚不想理他们，骂骂咧咧地走开。 他来到生活区，叫了一份餐点。ai通过空间运送技术，把一份餐点凭空显现在桌子上。他倒是能够安静地享用一份餐点，两兄弟没有来烦扰他，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原因。 “他们会感到羞愧？”王楚冷笑，“除非地球爆炸。” 他又想：“这里还属不属于地球……” 还未待他继续想下去，一阵“轰隆”巨响打断了他。 他放下餐具，说了句：“清理。”然后桌面上的东西凭空消失了，想必是ai在做事。他循声走去，声响愈发剧烈，还参杂着嘈杂声。 王楚加快了脚步，出了生活区，一个转角便来到了控制室。声源便是这里。只见两兄弟不知因为何事大打出手，两人扭打在一起，甚至主控屏和辅助系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他们也打得鼻青眼肿，毫不怜惜地把拳头往对方脸上送，又是打又是踢，场面颇为壮观。 “笨蛋，左勾拳啊。”王楚突然叫道。他喜欢看到他们打架，仿佛这样才能解气。同时还隐隐约约地觉得，只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治疗心理上的疾病。 这两兄弟就是心理有病！ 不是心理有病，能做出那种事情么？ “好，就这样，继续打！”王楚围观不嫌事大，一味地煽风点火，“艹，出脚啊。别被他缠住，跳出战斗圈，跳着打。对。吗的，出拳能快点吗，大力点！”比打架的人还激动。 “你们想干嘛……”突然画风大变，原本扭打在一起的两兄弟不打了，然后像饿狼一般逼近王楚，“我艹！你们的性取向该不会……” “你才性取向有问题！”呆b哥一个箭步抢上来，拳头便像雨点般落在王楚的身上。 王楚亦大怒，奋起大干，两人拳来脚往，打得够激烈。无论如何王楚都是处于下风，他又怎么能够和一个胖子对干呢？也许是这么多年来的酒色侵蚀，呆b哥的身体不似一般胖子的魁梧有力，仅是有姿势无实际罢了。要不然王楚就不只是处于下风这么简单了。 傻b哥还想在一旁观战，却不知谁的拳头突然打在他已经青肿的脸上，不禁勃然大怒，顿时雄赳赳地加入战圈。 这支小队陷入了“厮守”的境况——又是厮杀、又得相守。 任何闹剧都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不知打了多久，所幸的是疲累在死亡之前降临。他们叫ai清理的现场：更换新的主控屏和辅助系统，控制室焕然一新；还叫了一个医护人员，替他们进行包扎与治疗。最后他们躺在软椅上休养，喝着冰镇啤酒。 当然，没少花积分。 “好不容易挣来的积分，没几下差点花没了。”打完架之后，王楚心中的一愤懑、厌恶、烦躁都一扫而光。要不是心疼积分，真应该隔三差五地打一次。“你们这两个沙包没事吧。我可不愿少了打架的乐趣。” “嘿嘿，差点打死你，还真的抱歉哦。”呆b哥嘴上从来不饶人，尤其面对熟人。 傻b哥不说话，他的伤势最重，说话时全身的骨骼像被拆了一般，刺骨般剧痛，只好老老实实地躺着休养。 三人沉默地躺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 其实王楚总是想说句抱歉的话，虽然他们的行为极其变态，但也是心理疾病的缘故。人生在世，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心理变态。只要不伤害他人，私底下做些常人无法接受的事，这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是在充满暴力与厮杀的爱丽丝仙境里生活了两百多年的人呢？ 到底如何开口才好，王楚一时间犹豫不决，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 “你大概想说些肉麻的话吧，在仙境里，这一套还是免了吧。”呆b哥看穿了王楚的心思，幽幽叹道，“人道主义，终结生死游戏轮回，唉，多美的愿望啊。可这里是爱丽丝仙境啊，谈愿望未免也太奢侈了吧。其实呢，在一百多年前，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转眼间又过去百年……” 呆b哥说话之间透出了少有的暮气，王楚倒是不好接话了，只好试探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在一百多年前说过？” 呆b哥看了王楚一眼，他的眼神带有鄙视的意味，仿佛在说：“装什么逼啊？”他喝了一口啤酒，良久之后再次开口说道：“我和阿傻到底也是活了两百多年的人了，关于爱丽丝仙境的秘辛，多少也知道一点。两百多年前，仙境就已经有生死游戏了，但游戏的形式有点不同。它不是开在仙境里面的，而是开在人类世界。” “什么？！”王楚大惊失色，在人类世界开展生死游戏，那是不敢想象的大事件啊！更何况，如果真的把人类世界建成游戏场，史书上不可能没有记载！ “嘿嘿，不敢想象吧。当时可能一百年间也开启不了几场游戏，但只要成功开启一场，其残忍与恐怖，想想都激动不已啊。”呆b哥的思路回到了两百多年前，那些游戏画面依旧令他回味无穷。 “两百多年前，中国正是乾隆年代，难道说……”王楚突然想起一本极其重要的书，屡次听人提起，便是美国历史学家孔飞力的著作《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像写字台的乌鸦”曾经说过，这场“妖术大恐慌”似乎与爱丽丝仙境有关联。如果呆b哥所言不假，当其时应该是仙境成功开启了一场游戏，以至于造成了社会恐慌。 “嘿嘿，具体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呆b哥显然有意隐瞒，眼眸里的不安一闪而过，似乎后悔自己多嘴，为了岔开话题，他说：“后来，也就是一百多年前，有个叫卡罗尔的英国人，说过和你类似的话。他说不可胡乱杀人，还说要终结游戏轮回。结果可想而知，他失败了。” 王楚心想：“要是成功了，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不过呢，他倒是做成了一件所有人都未曾做到也不敢想象的大事！具体什么事呢，我就不清楚了，年纪大了总会忘记一些事情。”呆b哥看向王楚，为自己并非在隐瞒而辩解，“自从卡罗尔做成那件大事，爱丽丝仙境不再在人类世界开启游戏，而是开辟玩家区，又建立游戏运营中心，派白兔使者到人类世界邀请玩家来仙境里玩游戏。” 王楚曾经见到毛毛虫阿布索伦大人，在他那里看过神谕oraculum，里面记载爱丽丝（也就是卡罗尔）曾经斩杀巨龙。也许正因如此，爱丽丝仙境决定把游戏场转移到仙境之内。至于真实原因，恐怕只有毛毛虫阿布索伦大人才知道。 “二十多年前，运营中心更换了操作系统。自从有了ai，我们两兄弟漫长而黑暗的生活才终于见到了曙光……”说到这里，呆b哥露出幸福的微笑，“两百多年了，我们两兄弟活了两百多年了。什么事没见过？什么女人没日过？无趣，极其无趣。不知有多少个黑夜，我和阿傻都谈起自杀的问题。能够自由落体，能够切割手腕，能够插心割喉，就不要继续活在这个无趣的世界上。” “ai改变了你这个想法，让你重新获得活下去的动力。”王楚心情复杂万分，不知是怜悯还是恶心。 “对。”呆b哥说道，“每一种新生活，都具有无穷的魅力。” 第六章 打破僵局 “也许吧。”王楚不愿继续聊下去，他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躺在软椅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也不清楚，反正心如乱麻。无意之中来到了爱丽丝仙境，这个只剩下生死的黑暗世界；在某几个瞬间，当他回想起李平川和麻生月雪时，他以为他们是这里不可多得的一抹亮色，一道异样的风景。 在他们身上，他似乎还看到友情与爱情的存在。此二者皆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根本所在啊。 与李平川结拜为兄弟的那个月夜，王楚曾相信，这位平川大哥将终结爱丽丝仙境惨无人道的生死游戏轮回。当其时，他内心的深处甚至相信，即使平川大哥无法终结，他也会义不容辞地接过重任，不顾一切地去终结轮回。 可人心终究是肉做的，既可以热血沸腾，亦会彷徨无助。经历几次生死游戏之后，他感到很疲惫，不知活下去的意义何在。为了将来能够再见父母，出于人之常情？为了终结这惨无人道的游戏，伟大得如圣人再世？为了生存下去，仅仅因为人之本能？…… 王楚找不到答案。 每当他想放弃的时候，麻生月雪的影子都会浮现在脑海。这位来自日本的女子，身上流露出日本女子的温婉，同时又具备现代女性的坚强与自信。与她在“花间雅舍”共度的那一夜，多少次悄然进入王楚的梦乡？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可王楚并非英雄，这温柔乡也并非什么洪水野兽，反倒是王楚努力活下去的理由之一。 “唉。”想到麻生月雪，王楚忍不住唉声叹气，“她是喜欢平川大哥的，这我知道。如果没有我，平川大哥就会接受了她吧。” 想到这里，王楚不禁悲凉几分。 也许正因如此吧，王楚为了忘却麻生月雪，于是他选择来游戏运营中心。 游戏运营中心可谓聚集了大量心理变态之人。有不少像傻b哥和呆b哥这样活了两百多年的人，活下去已经成了最折磨人的酷刑了。 为了不疯掉，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嗜好，最常见的就是以折磨玩家为乐。玩家越是鬼哭狼嚎，他们往往越兴奋；游戏越是惨无人道，他们往往越乐在其中。 野兽会一口咬死自己的猎物。但人类会捉弄自己的猎物。这种区别，可见人性之复杂。 “罢罢罢，不想了，不想了。”王楚也颇为无奈，有些事不能想，想多了只会自我困扰。最后他自我安慰道：“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和怎么办，活下去就行了。” “哈哈……”王楚的自言自语把身旁的呆b哥逗乐了，“想这么多干嘛，该吃吃，该喝喝，该日女人日女人……” “哼！”王楚不待他说完，充满鄙夷地冷哼一声。 “知道你清高，清纯无瑕白莲花。我等野人是不敢奢望和你做朋友的。”呆b哥讽刺道。 “你！”王楚受不得他的语气，但突然之间又找不到说辞，于是啐道：“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切，谁稀罕呐？” 两人不再说话。一片沉静，只有傻b哥的呼噜声。 没过几天，他们身上的伤痛就消退了。但王楚和两兄弟之间的芥蒂尚未消退，即使无意碰面，也无视对方。 他们能够活动的范围只有两百多平方。他们无法离开，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困兽。在这里待久了，人总会莫名其妙地烦躁。好几次王楚都产生怜悯他们的念头，他在此处不过生活了几天，而他们却生活了上百年。 至于vr模式，可是很消耗积分的。 “真想向他们认个错什么的，就算吵架也好过沉默。”王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可当他看到他们冷漠的表情时，又打退堂鼓。 日子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悄然流过，不知不觉到了第七天，他们又得提交新的游戏方案了。 这次王楚完全没有参与策划，不知是呆b哥策划的呢，还是傻b哥策划的。甚至他们仅仅透过主控屏来观看游戏实况，并没有动用vr来“享用”。王楚心里想：“总不能每一次都做些变态的行径吧。” 看完这场游戏，王楚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一个很常见的游戏，类似于“铁人三项”，分别进行智力、体力以及技艺三个领域的比拼，采取三盘两胜制。其中一方很强势，不仅智力完全碾压了对手，而且体力也处于绝对优势，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 ai判定游戏难度为3，属于梅花类型。根据游戏实况，ai最终给予王楚小队每人13分。其中10分来自死亡人数，而另外3分则是游戏难度与残忍系数的综合结果。换句话说，这场游戏的残忍程度接近零。 王楚心里嘀咕道：“真是见鬼了！他们策划的游戏竟然如此小清新？偶尔换换口味而已，还真以为他们变了？对对，绝对是如此。” 就在王楚人神交战之极，呆b哥突然叫他：“嘿。” “在！”王楚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叫出来，仿佛这一刻他已经等待很久了，有点迫不及待地回应。他脸上有点发热地辩解：“我，我是说，有什么事吗？” 说完，王楚在心里都把自己恨死了！ 呆b哥微微吃惊，似乎王楚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随即又默然说道：“过几天是‘内部联谊’，到时我和你进入数据通道，阿傻在这里主控。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王楚叫道。 两兄弟又是微微一惊，觉得王楚有点莫名其妙。 王楚也尴尬非常，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把声音提高几十分贝。 接下来几日，他们之间依然沉默如初，没有过多的交流。见面也不打招呼，不过呢，如果对上了眼神，还是会点头致意的。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时，王楚会为此高兴好一阵子。他们之间的僵局，以这种不言而喻的方式走向瓦解。 内部联谊的当天，呆b哥主动和王楚说话：“楚老弟，你干嘛摇头晃脑的？” “他叫我楚老弟！好怀念这个名字啊。”王楚在心中没出息地狂喜，但表面故作镇定地说：“我在嚼口香糖。” 呆b哥翻白眼，说：“幼稚！” 王楚不禁老脸一红，他的小把戏怎会逃得过呆b哥的眼神？两百多岁的人，比老狐狸还要老狐狸呢。 王楚吐掉口香糖，戴上手表，随时可以出发。而呆b哥亦做好准备，等待傻b哥的操作。 “做好准备，”傻b哥提醒道，随后按下按钮，“进入数据通道。” 话音刚落，一种奇异的感觉徒然升起，整个人宛如乘坐高空热气球，穿云过雾一般。果然，他看见全身荧光闪闪，自脚而上，化作光尘万点，最后化为虚无，原地消失了。待他再次感觉到实物之时，又仿佛是从热气球登陆，脚底踩在坚硬的土地上。 “我们现在处于‘数据化’状态，可能有点不适应，但内部联谊开始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呆b哥抓住王楚的衣领，像老兵对待新兵一样吼道。 王楚来不及细细感受“数据化”所带来的具体变化，他只是感觉到脑袋有点沉重，总体状况并不算差。当他环顾而视之时，一股雄伟庄严的气势迎面扑来。 “你说是不是很惊讶？”傻b哥的声音在他们耳旁响起，“你们的联谊场地是古罗马斗兽场，阿呆，恐怕要辛苦你照顾好我们的小弟了，因为这次向我们挑战的小队是‘新人猎手’。” “‘新人猎手’么，说起来上次那笔债还没讨回来呢！这次就把他们留在这里吧。”呆b哥冷笑道。 “好久不见啊，我亲爱的死胖子朋友。”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王楚等人随声望去，只见两个身批袈裟的高个子缓步走来，远远看去，像两根行走的长竹竿。“啊呀，真是客气呐，上次见面给我们送来新人，今个儿见面，又带来新人。厚礼，厚礼啊。”说完，两人发出尖细的笑声。 他们的笑声令王楚想起蛇吐信子时的声音。 第七章 扑克牌 竹竿俩走至离他们十余米便驻步不前，阴阳怪气地说道：“阿呆，别来无恙吧。” “这算问候吧，”呆b哥冷笑道，“我以为你贫血死掉了，所幸没死，要不然都不知该找谁报仇呢。” “哟，伶牙俐齿的，这点倒是没变，其他方面应该有长进吧，要不然当着你的面带走你的新队友，多打击人啊。你说对吧，我的蠢笨的阿呆。” “少废话，我会让你那人神共愤的嗜好付出代价的！”呆b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空气中已然升起无形的杀机。 “没点嗜好，活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呆b哥眼眸隐隐收缩，这点他倒无法反驳。 “没话说了吧，桀桀……”竹竿嘲讽道。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在运营中心待久了，总有一天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开始这场联谊吧，希望你们在死之前能够好好享受。” 说着竹竿双手举起，顿时风云变色，本是晴空万里霎时间风起云涌，天色转瞬如墨。黑云间偶见闪电重重，又闻雷鸣轰轰。 “ai系统推出的‘内部联谊’真是棒，我们就像天地之间的神，创造万物，呼风唤雨，飞天遁地！”竹竿举起的双手猛地一沉，电闪雷鸣之际又猛地一抬，如同音乐家的指挥棒，指点着万物。 就这般一沉一抬之间，只见王楚等人缓缓地离开地面，升至半空中，随后分置于四角，共同围成几百平方的正方形阵地。随后，一座奇怪的机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还有十三张漂浮的扑克牌。 “来，我们打牌。”虽然相隔较远，但说话的声音如在耳旁。 由于王楚和呆b哥参加的联谊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也就是说，这牌怎么打，还两人还一无所知。 “你们面前的操作平台有游戏说明，慢慢看，读仔细点儿，不着急。” 王楚看向操作平台，中央置顶的是“hp：100%”；依次往下，分别是“游戏说明”、“开启游戏”、“结束游戏”。 “结束游戏？”王楚不解，不知按下此键会有何后果，直接退出这场联谊吗？ 他轻点“游戏说明”，屏幕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信息，但他的大脑已经直接获取了游戏说明。现在他们处于一种“数据化”状态，所以无论是声音还是文字，都可直达脑际。几百上千字的玩法即刻消化完毕，真是高效率。 这款游戏颇为奇特，虽以扑克牌为道具，但玩法却大相径庭。普通扑克牌有大小之分，如5压着4打，花色又凌驾于数字，而此款游戏放弃了该设定。每一张扑克牌都有特定的设定，如a，它形似盾牌，故有防御之效，又根据黑桃、红心、梅花、方块分为四等级。黑桃a具有20%的防御效果，每等级相差5个百分点，依次递减，方块a只有5%。 又如5，它的设定是一名拳击手，善于拳击术，若被打中会造成5%的伤害。 更令王楚吃惊的是，玩家还可根据牌与牌之间的设定打出各种组合。既然5是一名拳击手，那么大可为之配备盾牌a，甚至给他加上一把长剑7，或者弓箭4，如此这般，他就成了威风凛凛的战士了！ 最有意思的尚在后面，他们面前的机器大有来头。当点击“开启游戏”之按钮，将扑克牌置于卡槽，四人之间的偌大空间便会出现3d影像。影像将代替玩家本人，展开一场大决斗。 “都了解情况游戏玩法了吧。”竹竿的声音响起，“阿呆，相比起上次你们设计的联谊，我们小队的设计是不是很文明？” “说到底啊，上次你们的新人队友受擒于我，怪不得别人。”另一根竹竿说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心里变态，就别瞧不起人家那点小嗜好。” 自打遇到这两根竹竿，呆b哥的脸上未见善色。面对竹竿俩的冷嘲热讽，呆b哥不再反唇相讥，而是非常罕见地选择沉默。他看了王楚一眼，后者朝他点点头，两人便同时点下“开启游戏”的按钮。 第一回合，竹竿一就祭起黑桃k，左手盾牌a，右手长剑7。黑桃k是所有扑克牌中的绝对王者，自身的防御力与攻击力，都凌驾于其他扑克牌之中。果然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刚开场便亮出王牌。 竹竿二却使用扑克牌3，这个形似耳朵的数字，具有窃听心思的神效。 “不要紧张嘛，我的小宝贝。”竹竿二淫相尽显，色眯眯地看着王楚，“啧啧啧，这颗小心灵真是如白纸一般纯洁啊。哟，原来心中还有一个大美人呐！” 王楚暗叫不好，这扑克牌3真是百般难防，他已经刻意去想其他无相关的琐事了，可心中图景却让他一览无遗。 而王楚祭起的两个拳击手5，他俩赤手空拳，摆出拳击的架势。谁知竹竿二的突然扰乱，他还未给拳击手配以装备，斜对角的黑桃k已经腾空而起，手中的利剑直取拳击手。 “糟糕！”王楚大惊，眼看他两名拳击手就要命丧剑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飞箭射来。黑桃k举起盾牌阻挡，手中的长剑则取走了拳击手的性命。接着他转身飞起，不再恋战。 第一回合，结束。 竹竿一的hp减到99%，黑桃k加上盾牌a之后的防御可见一斑，即使是黑桃q陪以弓箭4，依旧讨不了便宜。 王楚因为损失拳击手5，他的hp减为90%。 “好险！”王楚松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呆b哥的那一箭，不仅损失两张牌，hp也会损失加倍。 下一回合，王楚给拳击手配上盾牌a和长剑7，原本赤手空拳的拳击手转身变成了威不可犯的战士。 而竹竿二也动用拳击手5，但不配以任何装束。只见拳击手向着呆b哥奔跑而去，未跑至半程，已被黑桃q拿下。 竹竿二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裂嘴微笑，露出一排黄色的牙齿。 呆b哥大叫：“小心！” 但为时已晚，竹竿一的黑桃k突然出现在王楚面前，手起剑落，拳击手顿时身亡。 第二回合，结束。 “哈哈，真是太可爱了。”竹竿二兴奋地不能自已，“我的小乖乖，你真是太可爱了，果然单纯啊！” “笨蛋！”呆b哥低沉地大骂。 “息怒啊我的呆，他毕竟是新人嘛。”竹竿一笑道，“拳击手再厉害终究是拳击手，这点还不明白吗？”他饶有趣味地看着王楚。 王楚气得直锤大腿。花色牌都有回合数限制，王楚舍不得用，致使连失数张牌。他没想到，竹竿一不仅还不吝啬手中王牌，而且动用能够空间转移的扑克8，果真是狠角色。 这些牌都是珍贵无比，王楚手中只有两张花色牌，所以迟迟不愿启用，以至于连损hp和扑克牌。 “他的黑桃k只剩一个回合，我……”王楚正思量对策，竹竿二的声音突然响起：“小乖乖，黑桃k永远是黑桃k，即使只有一个回合！” “糟糕，这家伙又用扑克3！”王楚暗惊。 “不止是扑克3哦。”竹竿二笑道。 话音刚落，王楚眼前的方块k竟然向竹竿二飞去。 “是扑克2！” 扑克2，具有召唤功能。竹竿二先用3来扰乱王楚，然后抓住这个时间点，用2去窃取他的牌。当然他并不清楚这张是方块k，纯粹运气好，抽了一张好牌。 这回合一开始，呆b哥被竹竿一拖住。 呆b哥又启用一张q，两张花色大战黑桃k。k永远是k，绝对的王者，即使只是最后一个回合。k力战两q依然不落下风，场面顿时电光火石、刀光剑影，苍穹下又是天闪雷鸣，令人震撼不已。 k临死前拉上一张q垫背，同时重创另一张q，这才结束此回合。 此回合刚结束，竹竿二同时启用三张k，转眼间便把场上的q给消灭。而王楚见竹竿二的三张k气势汹汹地攻击呆b哥，他急忙启用手中最大的花色，黑桃j，手执长剑去助阵。 “笨蛋！”呆b哥又大骂。 果然，竹竿二的三张k消灭了呆b哥的q之后，转身也把前来救人的黑桃j给拿下。 第八章 我们是一个团队！ 当下的形势极其不容乐观，王楚两人的hp分别降至70%与80%。王楚甚至感觉胸闷不适，像突然加跑五公里，体力开始跟不上。 “阿呆，你们必须离开这场联谊！”控制室里的阿傻通过私聊模式传话，对方不会听到，“再这样下去，你们的性命恐怕都会留在那里。” 呆b哥看向王楚，后者的hp减少得太快，身体开始吃不消。 “阿傻，你先用积分给王楚补充hp，”呆b哥吩咐道，“用我的积分。” 通话另一边的傻b哥沉默不语，呆b哥怒道：“照我的做！” “好！”傻b哥的声音充满了不满。 “还有，再用积分买脱离道具。” 傻b哥没有回应，但他已经着手帮助队友脱离这次联谊。 内部联谊分许多种模式，有两个小队参与的，也有多个小队参与的，甚至全运营中心参与的。王楚他们参加的正是仅供两个小队参与的联谊，属于众多模式中的低级模式，可使用脱离道具，强行离开。 但如果对方强追不舍，亦可使用强制道具，不允许脱离。 所幸的是，此时具有读心术功能的扑克3已使用三张，剩下的一张在呆b哥手里，所以不怕对方知道他们心中要脱离联谊的想法。 为了掩饰脱离的计划，王楚连续启用k和j，甚至动用攻击力最恐怖的扑克10，成功消灭了竹竿一手中的k和j。呆b哥也毫不吝惜地启用手中的扑克10和扑克9，此款游戏中接近bug的存在，如9，作为数之极，能够预测对手出牌，而10，作为极数加上1的数字，可将敌人数据化，一举击溃。 竹竿俩见王楚两人疯狂地进攻，还以为他们乱了方寸，胡打一通。 “哈哈……”竹竿一乐开了颜，即使对方疯狂地攻过来，他们一时处于劣势，但很久就逆袭，接二连三地消灭对方手中的王牌，离胜利只差几步之遥。 竹竿二不似他兄弟这般肤浅，从一开始他感觉不对劲，他所熟悉的呆b哥不像会自乱阵脚的人，而是一个能够隐忍的又心狠手辣的角色，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竹竿二暗叫：“不好！” 但为时已晚，只见王楚两人形象变得模糊不清，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该死，是脱离道具！”竹竿二恨自己一时大意，让瓮中之鳖逃走，“我就应该防备，还以为他报仇心切，绝对不会逃的！” “大哥怎么办？”竹竿一气得直跺脚，嘴里的肥鸭子突然飞走了，能不气么？ “能怎么办，新仇旧恨只好放在下一次了。”说着，竹竿二的身形变得模糊，最后原地消失。 “哼！”竹竿一还是愤愤不平，但也不可奈何。 …… 从联谊成功回到控制室，王楚感觉再一次从死神手中逃走，不由大松一口气。 当他们处于数据化状态时，必须时刻留意自己的hp值，如果降至60%，那就成了刚参加完马拉松的选手，只能走，跑不了；如果降至50%，基本上成了案板上的鱼肉。所以必须有人留守控制室，为队友补充hp，购买道具，传送各种紧要信息。 “你说你是不是傻？”傻b哥颇为不满。 “阿傻，情况有变，怪不得楚老弟。”呆b哥说。 “对不起……”王楚也很自责，因为自己的胡来，差点阴沟里翻船。 “楚老弟！”呆b哥打断他的话，“我们是一个团队。” “我们是一个团队。”呆b哥伸出手，然后看着傻b哥和王楚，“我们和玩家区的玩家不同，他们处于生死游戏之中，相信他人只会把生命交给死神。但我们不是，我们是一个团队，必须有把后背交给队友的觉悟，才能从内部联谊中活下来。” “谢谢。”王楚说出这句话，他知道，他们之间将会冰释前嫌。他伸出手，放在呆b哥的手背上。 “我不喜欢你，因为你太傻了。”傻b哥说，但他还是伸出手，搭在王楚的手背上，“阿呆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了他，我愿意放下对你的成见。阿呆说得对，我们是一个团队。” “我们是一个团队！”三人齐呼。 后来呆b哥和王楚说起，那竹竿俩也是一对双胞胎，大哥叫齐桓，另一个叫齐原。上一次内部联谊他们相遇，呆b哥的新队友落入齐氏兄弟手里。呆b哥购买了信息道具，得知他的新队友惨遭他们折磨而死。 “变态！”呆b哥说，“比我们还要变态！” 呆b哥兄弟再变态，也只是性变态，但没有伤害其他人。而齐氏兄弟却以折磨他人为乐趣。 王楚心想：“其实你们设计的游戏也够变态的。” 呆b哥看了王楚一眼，他又洞悉了王楚的想法，说：“生死游戏残忍与否，各人之标准都不同。在爱丽丝仙境谈人道主义，说到底还是太奢侈了。不过呢，我阿呆可以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们设计游戏，残忍系数不会超过3。” 王楚怀疑呆b哥是不是有读心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都被看穿。他脸红地说：“呆b哥说哪去了，我当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 “你说你装什么逼啊？”呆b哥调侃道，“不过说回来，你进来仙境不算久，还是张白纸。你要记住你说过话，无论遇到什么阻碍，为了到达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王楚沉默良久，说道：“我会终结游戏轮回的。但要我不择手段，我做不到。” 呆b哥一怔，笑道：“果然是楚老弟！这样一来，我们终于是一个团队了。” 王楚心里嘀咕：“吗的老狐狸，竟然在试探我。” 其实并不能怪呆b哥，他的所作所为都基于一个大前提：这里是爱丽丝仙境。要想在仙境里活下去，必须万分谨慎，小心又小心，才不会阴沟里翻船。 这次谈话之后，日子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提交游戏方案的时间再次来临。 该游戏方案由王楚亲自操刀，阿呆兄弟只提供意见，不参与其中。王楚曾经参加几次游戏，又读过《theblood》杂志里的游戏攻略，颇有生死游戏心得。为了避免游戏过于丧心病狂，他尽量减少心理与智慧的成分，加入体力要求，更像一款竞技类游戏。 文明分出胜负，这是王楚的出发点。 提交完游戏方案之后，他不打算观看游戏效果，而是观看以往内部联谊的录像。 他以数据化的状态进入ai系统，发现最早的联谊录像可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当其时才更换新系统不久，属于试运营状态。ai系统刚被创造出来时，自带一款内部联谊，也是运营中心第一场内部联谊。 “王楚策划师，你确定选择系统自带的联谊么？”ai的声音响起。 “确定。” “收到。现在为你转移。” 王楚又一次感受到熟悉的清凉，仿似一阵春风吹过，扬起无数光尘，再睁开眼时，只见古木参天，难得几缕阳光泄下，落在灌木丛中。不远处传来兽叫之声，头顶如冠的树枝密叶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引得地面光影斑驳。 “哇！哇！哇！……”突然树木之间传来奇怪的叫声，似鸟似兽。王楚举目四望，却不见来者。森林里阴凉潮湿，又闻奇怪叫声，不禁生凉。 “在那里！”背后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说话声。 “谁？！”王楚闻声大惊，身后藏有人他都未曾发现，要是对方怀有敌意，他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在仙境里，忽略背后境况可是大忌。 “是怪兽！”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人来，约莫二三十岁模样，穿着日式武士服。他慌忙地往后逃去，完全把王楚给忽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看见眼前的王楚。 “哇！哇！”奇怪的叫声再次响起，声音之大，宛如身旁炸雷。 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王楚，随即大风袭来，使之飞出数米远。当他抬头看去，只见鸟型大兽从半空掠过，追逐逃亡的男子。 第九章 数码兽 王楚刚进入该联谊便亲眼目睹了羽翼若垂天之云的鸟型大兽，又因为四周古木参天，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史前世界。 不过无妨，王楚只是体验者，类似于vr模式，既能身临其境，又确保不受伤害。所以很多策划师都会进入以往的联谊录像，不断地观摩学习，不断地提高生存技能。 鸟型大兽追捕男子而去，王楚亦紧跟其后。 男子尚未跑出数里远，鸟型大兽突然破开密叶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逃不了的，”鸟型大兽口出人言，“还是乖乖受死吧。” “奇鸟兽，你这个叛徒！”男子指着大兽骂道。 “叛徒？”鸟型大兽收起巨翼，胸前无毛，露出褐色的肌肉。它的脑袋与肩同宽，但脖子不粗，远远看去更像一条连接躯体与脑袋的电缆。 “你不是跟随木偶兽的么！怎么反戈相向了？小丑皇给了你什么好处。”男子连珠般说出的名字，使不远处的王楚大为吃惊。因为他曾经听说过。奇鸟兽，木偶兽，小丑皇都是《数码宝贝》里的角色，后两者更是有“四大天王”之称的数码宝贝！ “我这是穿越了还是怎的？怎么跑到数码宝贝世界来了……”王楚很快收拾好心境，毕竟是在仙境里待过的人，这点意料之外的事还是能够消化的。“这男子和木偶兽关系似乎不差嘛，但木偶兽与小丑皇不是同一阵线的吗，怎么对着干起来了？” “愚蠢的人类，没弄明白境况的可能是你。木偶兽是数码宝贝，我仨可是同类，你这个异族有什么资格说我叛变？真正叛变的是木偶兽，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把使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小丑皇只是给他一个警告，提醒他别忘了自己身份——小鸟啄击！” 奇鸟兽突然发动攻击，张开钢铁般的长喙，一连串的小鸟从口里射出。 男子身手敏捷，一纵一跃便窜出十来米。但这些小鸟威力甚大，撞击地面时发出剧烈的爆炸，冲击波还是把男子推出几米开外。 男子深知他们之间的差距，不可以硬碰硬，他利用森林地貌躲避奇鸟兽的攻击。 一棵人腰般粗细的树木竟然拦腰而断，可见奇鸟兽之恐怖。 但原始森林毕竟古木参天，不利于体型巨大的奇鸟兽展开追捕。男子一旦成功躲开他的初轮攻击，奇鸟兽的威胁会大大降低。只是十数息的时间，男子再次躲开奇鸟兽的攻击，成功逃走。 奇鸟兽大怒，发出刺耳的叫声，张开巨翼破空而起。 男子在森林里逃窜，大鸟在森林上空追捕。 王楚未曾想人类还能从巨型数码兽手中逃走，一时间既惊又喜，他急忙追上去。可男子身形敏捷，加上森林地貌复杂，不仅古木参天，而且灌木丛生，要想追上他可谓难之又难！所以王楚只好求助于ai。 在联谊里，ai是无所不能的，神一般的存在。王楚才开口，ai便让王楚自动飞翔起来，轻松追赶上极速逃窜的男子。 男子终究是人类，在联谊里每个参与者的hp都只有100%，像他这般狂奔，hp是会减少的。hp是人类的生命力，如果生命力过低，人类就会举步维艰。果然，长时间狂奔的男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咻——”尖细的刺耳鸟鸣声传来，这只阴魂不散的奇鸟兽已经追上来，而男子精疲力竭，看来无法再次逃跑了。 “嘭！”奇鸟兽破开密叶从天而降，他收起巨翼，像个巨石般落地，发出轰鸣声响。然后他再次张开羽翼，“狂乱风暴！”顿时羽翼旋转，古木倒地，灌木甩飞，原本茂密的森林被他硬生生地开拓出方圆数里的空地。 由于男子刚好处于一条沟壑里，幸运地避开了这场人工风暴。但此时他的形势极其可怕，若说之前还能凭借地貌逃脱，如今却不行了。方圆数里的树木杂草皆被吹走，他和奇鸟兽如同置身于空旷的擂台之中，恐怕只剩下死亡这条路了。 男子不再逃跑，他从沟壑里跳出来，面对面地站在奇鸟兽跟前。他仰头看向小山般的奇鸟兽，却无所畏惧。令观看的王楚不禁心潮澎湃。 “咿呀！咿呀！……”一些奇怪的声响从沟壑里传来，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突然，一个如成年人般高的垃圾桶从沟壑里“跳”出来，紧接着又“跳”出一个，第三个，第四个，最后总共有五个垃圾桶。它们一字排开，阵仗气势如虹，同时臭气熏天，苍蝇蚊子嗡嗡嗡乱飞。 男子往旁边站开，如此一来，这突如其来的垃圾桶与他们便形成三角之势。无论来者是敌是友，亦不至于陷于前后夹击之境。 王楚倒是觉得这些垃圾桶似曾相识，可一时想不起来。他细细回忆小时候看的《数码宝贝》，突然灵光闪过，叫道：“这不是垃圾桶兽么！”一叫出声来，他慌张地捂嘴，才想起联谊里的人不可能看到他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听到。 “嘭！嘭！嘭！嘭！嘭！”五个垃圾桶依次打开，里面伸出一团黑乎乎的脑袋。 “垃圾桶兽，你们来这里干嘛，信不信我轰了你们？”奇鸟兽说道。 垃圾桶兽架起类似火箭筒的武器，说：“大笨鸟，我看你忒瞧得起自己了。想想吧，你还是一只小鸟的时候，不会飞，又瘦弱，是谁照顾你的？是木偶兽大人。没有他，我们谁也别想活下去。” “少啰嗦！小鸟啄击——”说着，奇鸟兽鸟喙洞开，一连串的小鸟射出。 “小心！”男子叫道。他深知这些小鸟的威力，不亚于人类世界的手榴弹。 “发射！”垃圾桶兽同时射击，正如动画片里所播，垃圾桶兽以大便为武器，五坨大便齐发，在半空中把所有小鸟都拦截下来。 “轰轰轰……”小鸟与大便在半空中爆炸，顿时粪便味与火药味弥漫开来，令人好不舒服。 “可笑，可笑。一群蚍蜉也想撼动大树，做梦去吧！狂乱风暴——”奇鸟兽再次使用绝技“狂乱风暴”，威力徒然提升不少，看来垃圾桶兽说中了他的心病。 垃圾桶兽不可能抵御得了这狂烈的风暴。风暴一起，五个垃圾桶兽和男子都被甩飞。可奇鸟兽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紧接着发动绝技小鸟啄击，一连串的炸弹射向垃圾桶兽。 “发射！”即使处于风中，垃圾桶兽仍然表现出过人的射击本领。 “轰轰轰……”他们再次破除奇鸟兽的攻击。 “混蛋！”奇鸟兽大怒，张开羽翼一跃而起，噗噗噗地对着垃圾桶兽狂扇，一阵阵如大刀的飓风把他们撕扯地四分五裂。奇鸟兽还不解恨，用利爪把他们的尸体抓得稀巴烂。然后往后一跳，再次发动绝技小鸟啄击，一定把他们消灭得一干二净方罢休！ “太过分了，奇鸟兽！”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愤怒。 奇鸟兽转身看去，只见一棵葱郁无比的大树走来。他一根手腕般粗细的树藤卷着男子，另一根树藤缠绕着一支手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但依旧不减他的威严，奇鸟兽在他面前就如一只小鸟。 “好久不见，祖利兽。” 第十章 暴露踪迹？ 祖利兽每走一步，脚下裸露的地皮迅速长满了参天古木，一股无形的威压充斥着整个空间。 “祖利兽，”祖利兽的声音再次响起，如雷鸣轰轰，隐约之中可以听闻鸟兽四处逃窜，“花拉兽和豪华兽都是你杀的吧。你们从小玩不到一块，得势之后，拿他们开刀，多少可以预料。但垃圾桶兽呢，你们可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你竟然下得了手，实在太过分了！” 发怒的森林之王，其威不可侵犯。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祖利兽，愈发强烈的威压令奇鸟兽不由得退步，好几次想跪倒在地。他强行抵抗着威压，说：“别废话了，出手吧。” 说着，奇鸟兽猛然张开羽翼，顿时扑地而起。“小鸟啄击！狂乱风暴！”小鸟在飓风中爆炸，形成一条巨大火龙，张牙舞爪地攻击祖利兽。 “还如此执迷不悟么。”祖利兽茂盛的树冠开始抖动，发出哗啦哗啦地声响，一条条手腕般粗细的树藤疾速织成一面盾牌，面对来势汹汹的火龙攻击，稳若泰山。 与此同时，祖利兽的触手抓向奇鸟兽。后者不间歇地发动攻击，根本不曾留意祖利兽的触手。当这些树藤突然从火海里伸出来时，毫不费力地把奇鸟兽束缚住了。 祖利兽收回树盾牌，通过催动植物疯长而消灭大火。他把奇鸟兽拉到面前，冷漠地说：“说，木偶兽大人在哪里！” “嘿嘿……”奇鸟兽阴森森地笑。 “说。”缠绕着鸟腿的树藤慢慢收紧，奇鸟兽眼眸里露出痛苦之色，却未曾叫出声来。最后鸟腿发出几声脆响，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么多年来，木偶兽大人待你不薄吧。”祖利兽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收紧缠绕着奇鸟兽羽翼的树藤，没多久羽翼亦遭受同样的命运，“小丑皇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刺啦！”树藤竟然硬生生地把一对羽翼撕扯下来，两条血柱射出来。 “嘶嘶……”奇鸟兽痛苦地浑身抽搐，但他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混蛋！”祖利兽大怒，一根树藤疯狂地蠕动，突然如射出的利刃，直接穿过奇鸟兽的躯体，连带走胸腔里的心脏。 “住手！” 带有童稚气息的声音从天而降。 处于愤怒状态的祖利兽听到这声音，顿时欣喜若狂，朝着天空叫道：“木偶兽大人，你回来了！” 一道黑影跳下，来者正是木偶兽。人如其名，他的确是由木头创造的人形木偶。匹诺曹的长鼻子，圣诞老人的小红帽，还有左轮弹夹状的大铁锤。 木偶兽抢步来到奇鸟兽面前，伸出小手摸着他的鸟喙，心痛地说：“奇鸟兽，是我对不住你……” 奇鸟兽眨着他的小眼睛，嘴里不断呕出血来，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临死之前，两颗清泪流下。 “呜呜呜……”木偶兽像孩童一般哭出来，“都怪我，都怪我……奇鸟兽，垃圾桶兽，花拉兽，豪华兽，我木偶兽一定为你们报仇！呜呜呜……” 旁边的祖利兽一面惊愕。 此时，昏迷的男子正悠悠醒来，见到呜呜大哭的木偶兽，说：“木偶兽，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他太虚弱了，一激动就觉得脑袋晕沉沉的。 祖利兽把他放下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木偶兽，眼眶里都是眼泪。 而哭得稀里哗啦的木偶兽，听到男子的声音，又再次哭起来，他跑过来抱着男子，哭得更厉害了。木偶兽不过一米高，看起来真像抱着爸爸的孩子。 但无论是男子还是祖利兽都不敢把他真的看作孩子，这个扛着大铁锤的木偶兽，可是能够与小丑皇比肩的“黑暗四天王”之一。 绝技爆炸铁锤，一旦使出，就算是祖利兽也会灰飞烟灭。 祖利兽听到男子直呼“木偶兽”，不禁有点妒忌，但他也不是肚量小的人，自然不会耿耿于怀。待得木偶兽停止哭泣时，他急忙问道：“木偶兽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子也满是疑惑地看着木偶兽。 “唉！”沉默良久之后，木偶兽叹气道，“自从和泉三完治结识之后，小丑皇就找上门来。他要我把泉三兄杀了，这我根本做不到！”说着他看了看男子，原来他叫泉三完治。 泉三完治和祖利兽听了都点头，他们知道木偶兽是极其重视感情的人，即使杀了他，也不可能逼迫他伤害朋友。 “我拒绝之后，小丑皇竟然不顾世交之谊，对我大打出手。嘿嘿，打架的话我可从来不怕任何人。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了三天三夜，那一片山川都沦为了平地。没想到的是，贵为‘黑暗四天王’之首的小丑皇也会耍阴谋把我困住，并以此威胁奇鸟兽去杀人。是我对不住他啊……” 说着木偶兽又忍不住再次落泪，泪水滑过干裂的木质面部，带走凝结在上面的血迹。此时山风徐徐吹过，树影婆娑，光点斑驳，还有不时传来的鸟叫声。 祖利兽用树藤挖出一个土坑，把奇鸟兽置于其中。木偶兽执意要亲自埋葬，用双手捧土，直到日已西移，透入森林里的阳光都是金黄色，他才把奇鸟兽埋葬好。祖利兽做了一面墓碑，竖于坟前，木偶兽又感慨一番，才肯离去。 “桀桀桀……” “是妖女兽！”祖利兽说。 木偶兽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手中的大铁锤已经射出。形随锤走，木偶兽已经破开重重密叶而去，天空中顿时传来战斗声响。不过数息的时间，便传来妖女兽临死前的惨叫。 “嘿嘿，自不量……”祖利兽知道木偶兽大人已经消灭了妖女兽，可他的话尚未说完就戛然而止，只见半截利刃穿过胸膛。 “小丑皇！” 天空传来木偶兽的怒吼，可当他冲下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祖利兽在他面前化作无数黑色光尘，随风飘去。 小丑皇收起他的长剑，和他们友好地打招呼：“你们好啊，我的小伙伴们。” “爆炸铁锤！”木偶兽抡起大铁锤作为回复。前方的大片森林顿时都化为灰烬。 “飞沙走石。” “枪弹锤击！” “皇牌飞刀。” “爆炸铁锤！” “轰轰轰！” 很快，他们的战斗把大片森林化为废墟。而泉三完治蜷缩在沟壑里方才躲过一劫。 究极体级别的战斗给王楚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生平第一次所见。在人类世界时看3d电影，以为那些恢弘的战斗场面已是无与伦比，可和眼前的相比，简直不入流。 木偶兽和小丑皇从地面打到天上，又从近处打到远处，不知多少兽类死于这次战斗。 王楚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想象他们之间的打斗，“这是神之间的战斗啊……” 当他沉浸其中时，外部的控制室传来退出的指令。由于控制室主控屏对ai具有最高权力，王楚不得不退出。可当他退出时，处于酣战的小丑皇突然看向王楚的位置。他眉头微皱，仿佛发现有什么不妥。但未及他细想，疯狂的木偶兽又攻了上来…… “我正看得上瘾呢！干嘛叫我出来？”王楚很不满。 “我就说嘛，他早晚会上瘾的。”傻b哥冷笑道。 旁边的呆b哥脸色沉重，他一手拉过王楚，走向主控屏，说：“楚老弟，这款你设计的游戏你必须好好看看。” 王楚看向主控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积分108。也就是说，该游戏总共死了10个人，难度与残忍系数是8。而之前他们两兄弟设计“仙鹤神针”的难度与残忍系数不过是6。 “我必须重看游戏录像，不可能死那么多人……” 第十一章 泉三完治的真实身份是？ 小丑皇从空中走向地面的泉三完治，像在下楼梯，无形的空气楼梯。杀死木偶兽之后，他总感觉莫名的哀伤。他们同为“黑暗四天王”，统治着整个数码世界，多少有点情谊吧。 “对不住了，我的木偶兽……”小丑皇轻声说。 他必须杀死泉三完治，即使要跨过木偶兽的尸体。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数码世界。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关乎所有数码兽命运的秘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数码世界突然出现了不少人类。所有数码兽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念头：杀死他们，否则你就会死亡。 小丑皇也产生了此念头，但他并不畏惧。他从来不畏惧任何威胁。然而这个念头来自于灵魂深处，他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人类是为杀他而来的。 于是他派出黑暗军团，屠杀所有来到数码世界的人类。 每杀一个人，那个念头不减反增，愈发强烈起来。他终于坐不住了，他必须亲自出马，去惩戒这些不知从哪里闯进来的人类。 小丑皇抓住一个俘虏，极尽审问之能事，终于让他获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些家伙来自一个名为“游戏运营中心”的地方，还有一个叫“ai”的恐怖家伙，他帮助他们来到这里。 人类来到数码世界之目的很简单，就是活下去。他们无意中杀死一个数码兽之后，他们获得了日夜梦寐以求的积分，原来杀死数码兽能够获得积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人类涌进来。 当然，面对强大的数码兽，很多情况下人类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在某一天，某个策划师终于狠下心来用宝贵的积分购买道具，这些拥有神奇力量的道具让他可以和强大的数码兽对抗，甚至反杀。从此，策划师们不再犹豫花费高昂的积分去购买道具，又一次成为了猎人。 终于，究极体的数码兽出山了。进入数码世界的人潮顿时刹住，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即便是使用他们积分购买力范围内的最高级别道具。 数码世界里面的策划师或走或死，很快就没有什么人了。但小丑皇知道，人类并没有全走，还有一个，叫泉三完治。他颇为感到刺手的是，这个人类和木偶兽似乎成为了朋友。 …… “木偶兽大人，小丑皇大人邀请你前去，恐怕和泉三完治有关。”临走前，祖利兽提醒道，“无论如何都不可孩子气，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 “行啦行啦，换是别人对我说这些，我早就把他给杀了！”木偶兽不再停留，转身一跳，破空而去。 “祖利兽，我何尝不知呢？”木偶兽一边极速飞行一边心里打量着，“要是小丑皇那个家伙问起来，我就跟他说泉三是我的朋友，他是不会杀害数码兽的，我做担保还不成吗？” 他见到小丑皇时，便把心中的想法全盘托出。但小丑皇打断他说：“木偶兽，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啊。那种‘念头’想必你也有吧。” “当然有。但泉三不是那种人，他是我朋友。”木偶兽辩解道。 “你当他是朋友，他可不一定当你是朋友啊。而且，比起这个，我发现一个更令人惊骇的秘密……”说到这里，他看向木偶兽，眼眸里尽是沉重之色。 木偶兽微微一惊，他从没见过小丑皇这般严肃。 “你可否想过，我们是谁？——我是小丑皇，你是木偶兽，是‘黑暗四天王’，统治这个叫‘数码世界’的地方。‘小丑皇’这个名字谁赐予给我，我可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的父母是谁，我不知道从哪里来。自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是‘黑暗四天王’之首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小丑皇俯下身来，看着木偶兽的眼睛说道。 “这样说起来，好像是这样的，所以……怎么？”木偶兽回避不了小丑皇的眼神，但小丑皇所说的话他又是半懂不懂的，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我审问那个人类的时刻，我宁愿不知道这些秘密。顺着心中想法不就得了么？杀死人类，就这么简单。”小丑皇说。 “小丑皇，你到底听到了什么秘密？”木偶兽问。 “木偶兽，我们是‘黑暗四天王’，数码世界最强大的存在，没有数码兽可以与我们抗衡！从万千数码兽眼里，我们可都是神啊！”小丑皇说这些时没有往昔的骄傲，反而带有落寞，“要是谁不同意，可以，拿实力来说。你说对吧。” 木偶兽点头。 “不对！都是错的！”小丑皇见木偶兽点头，突然大叫道，“我们不是神，我们是棋子！是别人的玩具！” 木偶兽隐约察觉到整件事的不妥之处，一些奇怪的念头浮现于脑海：“我们是‘被创造’出来的，创造目的是什么？难道是玩物么……” 想到这里，木偶兽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看来你也察觉到了。我来告诉你这个秘密吧：我们被一个叫‘ai’的强大存在创造的，它‘规定’了这里叫‘数码世界’，最终boss叫‘小丑皇’，他有四个伙伴，其中一个叫‘木偶兽’。他甚至还‘规定’了许多细节，例如‘小丑皇是个独裁者’，‘木偶兽像个孩子’。人类进来数码世界，他们的任务就是杀数码兽，获得积分。我们数码兽要么杀死人类，要么走向灭亡——这也是ai规定的。你明白了吗，木偶兽？” “泉三完治不是那种人。”木偶兽没有退让，“他是我的朋友。” “他不是你的朋友！他是敌人，是来消灭我们的。”小丑皇双手按住木偶兽的肩膀，逼视着他，“用木偶线操纵他，把他心中的真实想法钓出来，好让所有数码兽度过劫难。” “我，我，我……”木偶兽急了，一边是他的朋友，一边是整个数码世界的安危，他无法做出选择。 “或者杀死他！把所有进入数码世界的人类全杀了！”小丑皇放开木偶兽，转身大声说道，“当然，这种事我可以代劳。” “不，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的朋友的。”木偶兽对朋友之重视，可见一斑。 “或者，把他找来，我们坐下来谈谈？”小丑皇转过身来，向木偶兽张开双手，“怎么样？这是很文明的做法吧。” 木偶兽一听，大喜，既可以救朋友，又可以救数码世界，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魔法迷宫！”万万没想到，小丑皇适才所说的话只是放松木偶兽的警惕，一旦中计，他立即发起偷袭。 “糟糕！”木偶兽大惊，反手想抓起大铁锤却为时已晚，强大的空间禁锢把他牢牢锁住，根本无法动弹。 “木偶兽，我也是逼于无奈。只能对不起你了。出来吧，奇鸟兽。”说着他大手一挥，前方的空地凭空出现一只鸟型大兽，正是奇鸟兽。 “我想你懂孰轻孰重的，对吧奇鸟兽。”小丑皇说。 “当然，小丑皇大人。”奇鸟兽恭敬地说。 “你会很顺利的，”小丑皇一边说一边飞出一张扑克牌，扑克牌化作一道光进入奇鸟兽的体内，“这是我赐予你的力量，好好利用吧。” “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小丑皇补充说。 “刚刚我在家里睡觉，哪也没去，啥都不知道。”奇鸟兽说。 小丑皇很满意，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奇鸟兽离开之前，看了一眼苦苦挣扎的木偶兽，心里说道：“木偶兽大人，对不起了。” …… 小丑皇走到泉三完治的面前，俯视着这个人类。他抽出后背的两把剑，分别是黑桃与红心，“受死吧。” 话起剑落，直取蝼蚁般的泉三完治。 “噹！” “什么？！”小丑皇大惊，他的剑竟然无法伤害眼前这个人类？他的剑可是连究极体的数码兽也能够斩杀的啊！ 泉三完治全身开始笼罩着黑气，如同保护罩包着他。小丑皇的剑停留在黑气之上，无论他如何用劲，也无法进入黑气，更不用说伤害泉三完治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小丑皇收起长剑，往后退去，站在半空中远远看着他。 泉三完治身上的黑气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一股强大的威压腾空而起，整个空间仿佛都能看到力场。 “皇牌飞刀！”四把长剑仅仅前进了半米就停止不动了。 “过来。”泉三完治的声音响起，力场突然消失，四把长剑瞬时飞到他的手上。 “可恶！”小丑皇大怒，被敌人夺走飞剑，没有比这更令他感到羞愧的了，“毁灭极光！”他再次发动这极其恐怖的绝技，强大如木偶兽也无法抵御。 “我答应过木偶兽，我不会伤害任何数码兽的。去吧。”泉三完治轻声说道，他手中的四把飞剑射出，直接切开小丑皇的冲击波，然后飞回小丑皇的手里。 “这……这太强大了……”小丑皇全身颤抖地拿着手中的飞剑，眼前的人类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之强，“为什么，为什么！” 泉三完治身上的黑气随风消散，眼眸里的赤红也逐渐消退，甚至皮肤变得粗糙，脸上开始浮现老年斑，“木偶兽你放心吧，数码世界不会沦为游戏场的，我向你保证。” 话音未落，泉三完治便从原地消失了。 第十二章 迷雾初现 究极体之强大，王楚是有目共睹的，那可是举手投足之间便会山崩地裂的存在啊。小丑皇乃“黑暗四天王”之首，他的恐怖实力更是超越了人类的想象。 泉三完治轻易击败了小丑皇？ 要不是亲眼所见，王楚绝不会相信。天方夜谭也不会发生这等事。 “除非……”王楚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他是ai。” 数码世界是由ai系统所创造，ai是里面的神，至高无上的存在。小丑皇实力滔天，在ai面前也无能为力。 “但他不可能是ai。”王楚又否定了这个想法，“ai不会参加内部联谊的。” 数码世界是系统自带的内部联谊。 “那他到底是谁？”王楚不解。 正当王楚沉浸其中，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外部的控制室传来退出的指令。由于控制室主控屏对系统具有最高权力，王楚不得不退出。 “我正看得上瘾呢！干嘛叫我出来？”王楚很不满。 “我就说嘛，他早晚会上瘾的。”傻b哥冷笑道。 旁边的呆b哥脸色沉重，他一手拉过王楚，走向主控屏，说：“楚老弟，这款你设计的游戏你必须好好看看。” 王楚看向主控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积分108。也就是说，该游戏总共死了10个人，难度与残忍系数是8。而之前他们两兄弟设计“仙鹤神针”的难度与残忍系数不过是6。 “我必须重看游戏录像，不可能死那么多人……” “重看游戏录像。”王楚对主控屏下命令。 “无法重看录像。”ai的声音没有感情波动，一如既往。 三人面面相觑，这可是前所未遇之境况。 “动用管理员最高权限，申请重看录像。”呆b哥说。 “正联系另一个管理员……对方拒绝。无法重看录像。”ai说。 “你，你是说这个游戏由两个小队共同设计的？不可能！”王楚当然不会相信，明明是他独立设计的，什么时候又冒出第三方？ “我俩兄弟也未曾遇到这种情况。按理说，每支小队独立设计一款游戏，从没听过两队合作的。就算有两小队合作，为何我们不知道？”呆b哥说道。 傻b哥也觉得这事过于蹊跷，王楚不是那种虚伪的人。 “呆b哥傻b哥，我王楚的为人两位大哥很清楚，我不是那种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的人，而且这事可能大有来头，我们必须弄清楚。”王楚说。 “傻b哥，待会你给运营中心主任那边挂个信。接下来我们准备下一个游戏，仔细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相信还有谁敢搞小动作。”呆b哥是小队长，遇事能很快镇定下来，又能临危时冷静处理问题，所以王楚和傻b哥都听信于他。 王楚记得小时候玩过一款双人游戏：抓石子。 选取五颗大小合适的小石子。单手抛起一颗，同时捡起地面一颗石子，然后接住落下的石子；重复动作，直到捡起地面的石子。然后把所有的石子轻抛至空中，用手背去接石子，接到几颗算几分。最后比较总分，分出高下。 呆b哥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楚，良久才说：“楚老弟，心里不好受吧。” 王楚缓缓地点头，不禁悲从中来。虽然这款游戏极其简单，但也正因为简单，所以它比其他游戏更为艰难。爱丽丝仙境的游戏，关乎生死，稍不留意就会命丧黄泉，成为孤魂野鬼。无论什么游戏，只要结局关乎生死，就会变成极为残忍的游戏。所以这款“抓石子”看似天真无邪，充满了童趣，实则暗藏了令人疯狂的恐怖。 童年玩这些游戏时，赢的乐呵呵，输的嚷着再来一盘，回忆这些时都会忍俊不禁吧。 但这些名为“童趣”的画面开始扭曲，背景刀光剑影，血流五步，白骨成堆。 “真不好受啊。”王楚叹道，“也正因如此，我才如此坚定要结束这一切。” “哼，痴人说梦话！”傻b哥泼冷水。 王楚不辩解。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确定了新的游戏方案“抓石子”。 第七天时，他们提交此方案。这次王楚没有离开，三人一起观看游戏录像。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放过游戏画面的任何一个细节，甚至玩家的表情都不曾放过。但至游戏结束都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难道又变回正常了？”王楚疑惑道。 “游戏结束。”ai的声音响起，“现在分析游戏难度与残忍系数。” “分析结束。恭喜你们，获得了208分。” “什么？！”三人大惊失色。ai的声音无疑是平地惊雷，使他们心中迷雾又浓郁了几分。 “这不可能！明明双人游戏，怎么会死掉20人？”王楚仿佛掉进了一个无限黑暗的洞里，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回答。 呆b哥感到绝望，深深的绝望。作为两百多岁的老油条，什么风浪没见过，但今日之所见实在是匪夷所思。明明就只有两个参加游戏，最后怎么会死掉20人呢？ “ai，这次游戏是不是有第三方？”王楚问道。 ai没有回答。 “你说你是不是傻？哪有这样问问题的？”傻b哥冷然说道。 “关你x事？艹！”王楚心情不好，对傻b哥破口大骂。 “你是找打么！”傻b哥一听勃然大怒，站起来就想开打。 “谁怕谁？”王楚早就不爽他，什么事都顶撞，总是冷嘲热讽，不打一顿不解恨。 “够了！”呆b哥吼道。 两人才安顿下来。 “动用管理员最高权限，申请重看游戏录像。”呆b哥说。 “对方拒绝，申请失败。”ai回答。 果然，这次游戏又有第三方。 “ai，为什么他们能够私自加入我们设计的游戏啊？”王楚问道。 “哼。”傻b哥冷笑道。王楚显然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所以傻b哥一脸鄙视。 “楚老弟，对方的权限比我们高，加入时无需经过我们同意。”呆b哥解释道，“当然，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积分，也能购买权限。” “我们的积分不是好几百了么？”王楚听到可以购买权限，兴奋道。 “哼！”傻b哥又冷笑道。 王楚不想和他吵，没有理他。 “权限每升一级，可是要几千积分的。”呆b哥幽幽地说。 王楚脸色一红，难怪他俩都想笑话他。 “几千积分，岂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王楚又问道。 “策划师的积分破千时，的确会获得前往红心帝国的机会。但有些人不愿意离开，他们会用积分购买权限，成为运营中心一霸。做土皇帝不好，干嘛跑到一无所有的地方？” “那该怎么办，难不成总是让对方在背后搞鬼？” “搞鬼？你说你是不是傻？对方可是咱们的贵人呢。”傻b哥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 “我说你到底烦不烦？”王楚啐道，“都什么时候，就知道怼我？” 王楚心烦意乱，心想：“要是小林在就好了，他这么聪明，肯定能够分析出其中的端倪的……” “小林？！”王楚喜道，他突然想起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知道从哪里去找答案了！” 第十三章 重返德宁路 “小林是谁？” “他是我的大脑，”王楚对呆b哥眨眨眼，得意地说，“你大概不知一本叫《theblood》的杂志。这本杂志会专门分析各类型游戏，很多玩家向它投稿。其中最有名气的是小林，他对每一类游戏都有独到的解读，被称为‘分析家’，非常受追捧。” “有意思。”呆b哥淡淡地说。实际上他并不是很瞧得上王楚口中的小林，心想：“游戏是我们设计的，说到底，有比我们更了解游戏的么？称他为‘分析家’，我等岂不成了‘超级分析家’？” 王楚不知道呆b哥心中所想，此时心里充满了喜悦，只要找到小林，没准他就能解开眼前的谜团了。 自李平川通关十个游戏，德宁路里的玩家都有机会选择离开或者留下，不知小林去了哪里。假如他来了游戏运营中心，那就好找。因为运营中心没有谁比ai更神通广大了，只要付得起积分，大部分愿望都能够实现。 “我想查询一个叫小林的策划师。”王楚对ai说。 “他所在小队的编号为a090，是否为你联系？”ai果然无所不能，瞬间就能找到。但ai真黑心，查找收费，联系另外再收费，是不折不扣的奸商。 呆b哥等人大惊，他们知道编号“a”背后的含义，代表着一种权限！ 他们小队的编号为h012，处于h等级，差a等级整整六个级别呢。呆b哥觉得惭愧，甚至有点自卑，他混了两百多年，才从最底层爬到h。可人家小林，仅仅靠在玩家区时的表现，进来运营中心就是a等级。 “联系，当然要联系。”王楚又惊又喜，连忙催促道。 “已为你联系，等待对方同意。”ai说。 “对方已同意，现在为你们连线。”过了一会，ai又说。 突然，他们面前出现一名男子，真是小林！ 王楚见到老朋友，激动地鼻子发酸，眼眶里泛动着眼泪。 “小林……”声音一说出口，仿佛牵引了泪腺，王楚顿时泪流满面。他抢前一步想抱小林，却“穿透”而过，原来是vr模式。运营中心里每小队都有独立空间，禁止前往，但可以进入vr模式，间接前往。 “王楚，你还是老样子嘛。”小林揶揄道。“老样子”不知是指爱哭鼻子，还是指模样。 王楚破涕为笑，收拾一番情绪之后，直接进入正题：“我遇到了大难题，想找你帮忙。” “有事才想起我来？”小林笑道。 “不是，当然不是。”王楚知道他在开玩笑，但王楚就是笑不起来，“这事匪夷所思，希望你能帮助我们。” 小林也知道事态严峻，便不再开玩笑。他朝王楚点点头，示意可以说说事件始末。得到小林的准许之后，王楚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最后他想拍小林的肩膀，突然想起两人没法真实接触，只好双手在胸前搓着，说：“小林，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嗯，原来是这样。”小林听完之后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大事，“不排除有权限比你们高的小队暗中搞鬼，至于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这不好说。也许日子无聊，想吓吓你们，以此为乐而已。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大量的积分，怎么听起来很委屈似的？” 最后一句，小林显然在打趣王楚。 “当然委屈啦，咱队的王楚可是人道主义者呢！大大的好人！”傻b哥看不惯王楚的虚伪，总是见缝插针地讽刺他。 旁边的呆b哥瞪了傻b哥一眼，他才收敛。呆b哥对小林说道：“抱歉，让林兄见笑了。” 小林连忙摆手，刚想表示不会，呆b哥却抢先说：“敢问林兄一事，背后搞鬼的人有没有可能是相识的，例如来自德宁路？” 一丝惊色从小林眼眸深处闪过，他摇头说：“可能性不大。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概率比较小。我不能和你们再多说，两支小队联系是很烧积分的事。再会，王楚兄弟，还有两位仁兄，再会。” 众人道别。 “可惜可惜……”王楚失望叹道。 “嘿嘿，我看这小林还是‘告诉’了我们很多信息呐。”呆b哥冷笑道。 王楚不解呆b哥何以对小林的态度突然发生大转变，讪讪地问道：“他告诉我们什么信息了？” “楚老弟，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啊。虽然你偶尔会表现出理性的一面，想到一些别人忽视的好点子，但终究过于感性，常常被情感所左右。”呆b哥略微失望地说，“这个小林不简单啊，年纪轻轻就进入a级。年轻是他的资本，也是他的缺陷，某些时候对内心想法的控制失于稳定……” “你说你能说重点么？”旁边的傻b哥催促道。 “我刚刚试探了他，果然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呆b哥一边瞪傻b哥，一边继续说，“我刚才问他，‘会不会是相识的’，故意加了一个暗示性的地名‘德宁路’，这个小林听了，眼神有点不对劲，虽然只是一瞬间。” 王楚来自于德宁路，同时他们还把这两款游戏的开启地点设在德宁路，“德宁路”是个关键词。小林亦来自德宁路，小队权限比他们高，具备搞鬼的条件。但是谁知道，呆b哥的试探是不是出于一种妒忌心理？ “你怀疑小林？”对此，王楚心里颇不满意。 “这是个突破口。”呆b哥不置与否，耸耸肩说道，“如果不是他，我亲自登门请罪就是了。” “他的权限比你们高，凭什么查？”王楚忍不住讽刺道。 傻b哥一听立即火冒三丈，抢前一步就要开撕，却被呆b哥拉住，说：“ai，我们可以买到德宁路的《theblood》吗？” “可以。”ai回答。 “好，近几期的都要。” 桌面上凭空出现几本《theblood》杂志，ai的效率真是高。 呆b哥取过杂志，一边递给王楚一边说：“答案就在里面。” 《theblood》是德宁路最畅销的游戏攻略杂志，发生在当地的游戏，关于它的分析都能在杂志上找到。 王楚一边翻看杂志一边说：“呆b哥你忘了一点，小林是策划师，是不可能向这本杂志投稿的……”他翻杂志的速度与力度突然加大，嘴里不再说话，眼神满是奇异之色。 “看来发现有意思的东西了。”呆b哥很满意。 王楚很快翻完一本杂志，接着翻看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嘴里不住地说：“为什么会是他……” 呆b哥捡起扔在地上的杂志，很快发现了蛛丝马迹，一个让王楚大惊失色的名字——像写字台的乌鸦。几乎每一期杂志都有他的文章，而且是专栏刊登，其中的分析更是出乎呆b哥的意料之外。如： 《论“不夜城”游戏中的人性》，作者：像写字台的乌鸦。 《病态：“仙鹤神针”的一种解读》，作者：像写字台的乌鸦。 《游戏“抓石子”蕴含的伪人道主义》，作者：像写字台的乌鸦。 …… 这个“像写字台的乌鸦”与一般玩家不同，他不喜欢讨论游戏攻略，反而对游戏所折射出策划师的深层想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像文学批评家一般，尤其是弗洛伊德学派，喜欢通过对作品的解读来分析文学家的内心深处想法。 “什么鬼嘛！说谁病态了？”傻b哥看到《病态：“仙鹤神针”的一种解读》这篇文章，不由得大骂，“你们评评理，他还敢大放厥词‘设计游戏的人大多由玩家区升上去的，多少有点报复心理，所以出现这等残忍之游戏就不难理解了’，我俩兄弟就不是由玩家区升上来的！” 对于这个兄弟，呆b哥也很无奈。王楚更不必说了，他对傻b哥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在旁边大嚷大叫的傻b哥。 “楚老弟，看来……”呆b哥说。 “看来我要回一趟德宁路了。” 第十四章 神秘人登场 “真特么奸商！”王楚返回德宁路，ai收他200积分，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但ai不否认，不挣傻缺的钱挣谁的钱？王楚一时无语。 ai控制着运营中心与玩家区两大领域，其强大无比的智能系统有条不紊地管理着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它就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嗜财如命的统治者。”策划师们如是说。 这不是批评，在很大程度上属于中性的评价。ai贪钱（积分），只要你有钱，过得比天皇老子还舒服。这一点在任何世界都适用。 骂归骂，ai的服务质量不容置疑。王楚才缴费，ai已经把他转移到德宁路了。 德宁路，玩家区众多区域之一。 李平川曾将第十关游戏“不夜城”设置于此，那一夜腥风血雨之后，德宁路早已恢复如初，甚至更加繁华。车水马龙，人流如川，声潮鼎沸，久居其间会令人忘记身在何处，以为换了座城市，继续醉生梦死罢了。 王楚走在街上，感受到生活气息汹涌而至。生活，有时就是各种味道。 “不好意思。”王楚无意之中撞到路人，连忙摆手道歉。 “无事，无事。”路人操着一口粤语，向王楚回礼。玩家区与运营中心不同，后者有ai的直接干预，每个策划师都说着同一种语言，无所谓标准，无所谓流利。 王楚在广东生活过一段时间，很喜欢粤语。他想邀请路人去喝一杯，去theblood酒吧喝烈焰红酒。 谁知路人一口拒绝，因为他正赶去教堂做礼拜。而且教规是严禁喝酒的，他可不想死后去地狱。【零↑九△小↓說△網】 王楚不信教，听人说有地狱，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一笑激怒了路人，任何信徒都不愿意自己的信仰被人嘲笑，是无比的亵渎。他一把拉过王楚，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唔信，我带你去睇睇。” 王楚几次想挣脱，因为他回来的时间有限，还有正事等着他呢，但对方的手像铁钳一般牢牢锁住他的手腕，难以挣脱。遂作罢，任由他拉去。 “你什么都不懂，却乱说话，你知不知道神父救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善事？”路人不住地“训斥”，“你可能刚来德宁路，不知道我们教会，我可以原谅。我告诉你，在爱丽丝仙境创办教会可是先例，是伟大的开始。我们神父已经在别区建教堂了，不用多久，这个爱丽丝仙境都有教会！” 王楚听了微微吃惊，心想：“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能干出这事来？” “不敢相信了吧！”路人开始面露得意之色，“神父之伟大，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想象的，我这么跟你说吧，神父出现在仙境，是上帝的旨意！” “可怜。”王楚听了不禁脱口而出。 “可怜？！这是伟大！他是上帝的儿子，上帝为了救我们，连儿子都牺牲了！”路人气得面红耳赤，劈头盖脸地叫道。 王楚不敢再说话。 没走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教堂。此时已经人满为患，甚至教堂前的广场都站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东张西望，仿佛在等待重要人物出场。 “都怪你，害我来晚了，你看看，我们连门都进不了了！”路人一脸沮丧，抱怨道。 做礼拜而不得进入教堂，对于虔诚的教徒来说，有种被上帝抛弃的感觉。王楚略感惬意，路人虽然聒噪烦人，但终究不是坏人，反而一副赤子心肠。他正想抱歉之时，人群突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神父！神父！神父！……” 后面不断有人涌上来，王楚不断地后退。他看见人群分开又聚合，原来有一座移动舞台被缓缓推出。舞台中央站着一个清癯的男子，黑色长袍，手持手杖，脸色肃穆。突然，他举起手杖，金黄色的手杖映射着阳光。移动的舞台和澎湃的人潮顿时静止下来，他缓缓放下手杖，人群的视线也缓缓地向下，最终集中在他的身上。 “兄弟姐妹们，欢迎大家来到这里，这都是上帝的旨意。伟大的天父在上，看到撒旦肆虐无忌，残屠生灵，所以派他最亲爱的儿子来到这里，传达天父的福音。我是上帝的儿子，我姓赵，我叫赵归一。你们是我的兄弟姐妹，都是上帝的子女，都姓赵！” “都姓赵！都姓赵！都姓赵……”人群爆发出呼喊声。 王楚不愿在此多待。这根本不是什么做礼拜，而是洗脑。但置身其间的人不会清醒过来，因为情绪能够通过人群来传播。 人只要集合成群众，就很容易变成乌合之众。 王楚像一条沙丁鱼，吃力地往外挤，好不容易才脱离人群。他一路小跑，眼看离疯狂的人群越来越远，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不多待会儿？” 声音从后方传来，王楚停住了脚步，“是你吗，麻生姑娘？” “嘻嘻。”她轻笑，看着王楚的背影，幽幽地说：“怎么，楚霸王不敢转身了？” 王楚的背影微微一震，良久方说：“霸王依旧是霸王，可虞姬不再是虞姬了。” 她不由得一怔，随即轻笑道：“君若是西楚霸王，想谁是虞姬，谁就是虞姬……” 王楚猛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和服女子，脱口而出：“此话当真！” “奈何月雪只是月雪，无法成为虞姬。”麻生月雪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悠悠荡荡地传进王楚的耳中，他好久才反应过来，仿似大梦初觉，视野里重新聚焦出麻生月雪的身影。 他轻笑道：“我，我说笑了啦！我怎么可能喜欢麻生姑娘，对了，麻生姑娘还经营那家酒吧么？令兄可曾回来，我可是仰慕他已久了，好挂念啊，哈，哈哈……” 麻生月雪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位青年，他脸上的稚气已经退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但她知道，他还是一个孩子，像弟弟一样。突然，她心里一痛，仿佛被什么刺中。 “好啦好啦，说起酒吧，我想喝烈焰红酒了啦！快带我去，带我去！”王楚催促道。他的声音有颤抖，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起伏。他必须离开这里，要不然泪水就控制不住啦。 “我知道路，我带路吧。麻生姑娘，应该不会介意的。”王楚说着便转身往前，脚步像灌了铅，越是沉重，他越要走得轻松，最后走得不伦不类。 麻生月雪默默地跟着王楚，她何尝不懂男孩的心意，“算了吧，算了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王楚抬头看着前方，麻生月雪低头看着地面，像熟悉的陌生人，又像陌生的朋友。走了不知多久，两人都觉得走了好久，当他们来到theblood酒吧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得到解放。 他们大松一口气的模样恰巧落入对方眼里，同时一怔，又同时笑出声来，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终于冰释。 做不成恋人还能做朋友，吗？王楚觉得，能。他不知麻生月雪是不是也这样想。 王楚喝了两杯烈焰红酒，又向麻生月雪打听“像写字台的乌鸦”的消息。 《theblood》是theblood酒吧旗下的杂志，而麻生月雪又是酒吧的最高管理者，对此人当然有所闻。因为此人出色的分析能力，麻生月雪等人组成的德宁路管理层几次想邀请他加盟，但都遭到他的婉拒。 “看来他的野心很大啊，德宁路终究不是他的菜。”王楚双眼眯成一条线，此人绝对是狠角色。他继续说：“麻生姑娘……” “叫我月雪就行啦。”麻生月雪笑道。 “好，”王楚也笑道，“月雪，你可知道他的行迹？” “如此有野心的家伙，可是我们管理层的重点监视对象。”麻生月雪写过一张纸条，递给王楚。 与麻生月雪道别之后，王楚来到了纸条上的地点，一处荒废的商场，远离德宁路中心。难以想象他会住在这种地方，凭他的手段，绝对可以成为德宁路最有钱的人物之一。 他推开商场的大门，一股清香味扑面而来。 “怎么，高高在上的策划师们都喜欢私闯民宅么？”商场里传来声音。 第十五章 罗盘 王楚转身看去，一个衬衫搭配牛仔的小伙子站在阳光下，金黄色的浓密头发熠熠生辉。【零↑九△小↓說△網】他露出坏小子的笑容，双手插口袋，似乎没有走过来的想法。 “如果没差错，你就是王楚吧。”小伙子说道。 “你就是‘像乌鸦的写字台’？看来你转国籍了。”他那头金发很醒目，再加上西方人特有的面征，显然不是东方世界的人。王楚还记得，“像乌鸦的写字台”是个英国人。 “准确的说，我把国籍转回来了。我的祖上是中国人，后来移民国外，几代混血之后成了这样。‘像乌鸦的写字台’只是我的网名和笔名，你可以叫我乌牙白。”乌牙白的中文说得不错，很轻松就完成了自我介绍。 “啥？乌鸦白？不是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么……”王楚装糊涂。 “乌鸦有的是时间。”乌牙白说。 王楚眉头一挑，心想：“这乌牙白不简单，看来他对运营中心的事也很清楚。” “有什么问题快说吧。”乌牙白有点心不在焉，王楚的突然造访，他并不觉得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我能够回答的不会保留，为什么‘抓石子’这个游戏也会死几十号人……” 王楚猛然一震，没想到乌牙白这般直言。 “看来你的确为此而来。”王楚的变化尽收乌牙白眼里，他轻笑道，“没什么好惊讶的，答案很简单，就是有权限比你高的小队，设计出‘联合类型’的游戏。你游戏的任何变化都会影响到另一个游戏，这便是‘联合类型’。‘抓石子’某一方输了，不仅他死，另一个游戏也会有一群人死。【零↑九△小↓說△網】这么简单的答案，你没理由想不到。” “可恶！”王楚阴沉地骂道。他设计“抓石子”游戏之目的就是为了少死人，竟然有其他小队在背后搞鬼，滥杀无辜。真是可恨。 “啧啧啧……”乌牙白满脸怜悯地瞧着王楚，眼眸里充满了鄙夷之色。“看来你还是不懂啊。其实，这些人都是你杀害的！”最后一句话，乌牙白说得杀机四伏。 王楚一怔，不懂乌牙白话中之意。 “仙境里原本是弱肉强食，只有最强的玩家才能够幸存下来。这便是进化论。可你们这群无用的策划师，根本不理解其中深意，享受杀戮的病态者有之，胡作非为的脑残者有之，甚至一心妄想推行人道主义的想当然者亦有之！你把玩家当成什么了？由你们任意摆布的棋子么，或者实现理想的工具？——谁他妈才是最可恶的！”乌牙白说得慷慨激昂，气势磅礴，一副千军万马任我行的气概。 王楚顿时当头棒喝，曾经牢不可破的信念突然土崩瓦解，想到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消逝，不由得悲从中来。 “嘀——”乌牙白怀里传出声响，他听了微微一笑，几乎无法察觉。 王楚正沉溺于自责得情绪之中，仿佛跌入一个无尽的黑洞里，不住地往下掉。头顶的光亮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消失了。王楚想抓住最后一点亮光，可当他伸出手时，所有的光亮都离他而去。 “混蛋你要放弃了么！”黑暗中传来怒气冲冲的骂声，由远及近，从微弱到巨响。 “混蛋你嗷放弃了么！”最后，骂声在耳旁响起，如同暴雷。 “平川大哥，是你吗？”处于黑暗中显得无助的王楚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知道他的结拜兄弟平川大哥来救他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王楚四处张望，除了无尽的黑暗，别无他物。 “楚老弟，你要是敢放弃，我不会原谅你的。”半空中突然出现光影，是李平川！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睁不开眼，他双手捂眼道：“平川大哥，你终于来了！我，我不知怎么做。” “楚老弟，莫忘初衷。”说完，光影又消失了，四周只剩黑压压的暗色。 “莫忘初衷……”王楚喃喃说道，突然他和李平川结拜时的月夜重新回到脑海——他望着无尽的沙砾地，狠狠地说，我要看看策划这些游戏的“他们”到底是谁！ “说到底，无论是玩家还是策划师，都是‘他们’的棋子而已。我要做的不是在‘他们’之下推行人道主义，这是本末倒置，我要做的应该是推翻‘他们’，那样才能真正地推行人道主义。”想到这里，王楚内心深处的自责情绪慢慢消退，四周的黑暗亦开始散去。他成功走出了心魔。 “嘀——”此时，乌牙白的怀里又传出声响。 “什么东西？”王楚听到声音，问道。 “游戏机而已。你知道的，这里的生活挺无聊的。”乌牙白说道，“你的气色变了，看来你战胜了心魔。” 王楚摇摇头，说：“没有战胜，只是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已。”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指着乌牙白，说：“老祖宗的智慧，枪杆子里出真相。两个问题，第一，在背后搞鬼的家伙是谁？第二，你来爱丽丝仙境的目的是什么？” “嘿嘿……”乌牙白双眼眯成有一条线，目光所及处，正是手枪的洞孔，“想不到你还预备了这手呢，我还是小瞧你了。” 王楚没有说话，拇指掰下手枪的击锤。 “好好好，我说，我说。”乌牙白摊开双手，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微笑，“希望你的时间足够听完。” “开枪的时间还是足够的。”王楚说。 “好，够强硬。我乌牙白算是裁在你手上了。现在开始答题，”乌牙白撕开一条口香糖，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口香糖也算是奢侈品了，这里没卖。好好好，我真的开始答题了。第一个问题你不知道？” “希望我的耐心耗尽之前，你能够答完。”王楚冷冷地说。 “你认识小林吧。”乌牙白说。 王楚没有说话，看来呆b哥的猜测没错，果然是小林在搞鬼。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看不惯你的大有人在嘛。你别这样看着我，他为什么搞鬼，我可不知道。我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玩家。” “呸！”王楚啐道，“还有另一个问题。” “因为我热爱这里啊，爱仙境里的一草一木……” “嘭！”王楚开枪，旁边废弃商场的玻璃哗啦一声全碎了。 “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王楚手中的枪指了指他胸怀，“要么你拿出来，要么我拿。我拿的话，我喜欢从不会动的尸体上拿东西……” “可以啊，我的王楚。你和以前判若两人呐！”乌牙白说道，“我拿出来不是不可以，只是……” “你好像没有资格谈条件。” 乌牙白耸耸肩，只好把藏在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罗盘？”王楚一怔。这个乌牙白随身带着一个罗盘干什么，令人匪夷所思。“干嘛用的？别告诉我，你要在仙境里安居，这个用来看风水的。” “应该说，不仅仅看风水。我还用它压方便面呢。”乌牙白笑道。 “拿过来。”王楚说道。 这话刚出口，乌牙白脸上的笑意全没了，冷冷地看着王楚，“你该知道，狗急了都会跳墙，可别把我逼急了。” “逼急的狗还是狗，我还怕狗不成。” “我要是说不呢？”“嘭！” 乌牙白丝毫不动，能够在枪声之下保持冷峻如刀的目光，可谓是人杰。 “嘀——”乌牙白手中的罗盘突然发出嘀的一声，两人的目光皆落在其上。 “看来你有点乱了……”乌牙白狡黠一笑，“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罗盘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专以七情六欲为食。终结爱丽丝仙境里的游戏，可不是只有你王楚才这样想。不说整个玩家区，仅是德宁路，恐怕不下一半的人想终结。当然了，推行人道主义的无脑儿恐怕只有你一人。” “嘿，你不怕激怒了我，一枪把你给嘣了？” “不不，你不会杀我的，因为我来爱丽丝的目的，你可是好奇得很呢。我当然会毫不保留地告诉你，只要你还有足够的时间……” “时间到。”ai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王楚暗叫不好，他随即被传送离开，最后只能看到乌牙白的洋洋得意。 第十六章 君子之约 回到运营中心，王楚没有一刻安宁过。 “我说你能不能别跺来跺去的？看得我心都烦啦！”傻b哥很不满。 王楚看了他俩一眼，只能摇头叹道：“你们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有什么不懂的，你倒是说说啊。”呆b哥说。 “我……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王楚一急，拳头打在手掌上，说道，“但你们不放在心上。” “罗盘不是你们看风水的东西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们不懂，他的罗盘会发出嘀的声音，还会以情绪为食……不行，不行，我要阻止他。”说着，王楚走向主控屏，“实在不行的话，我，我就杀了他。” “你想利用游戏来杀人？”傻b哥笑道，“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喔。哈哈。” 王楚不理他，马上着手新的游戏策划。 呆b哥走过来，想阻止王楚，却被傻b哥拉住说：“我说阿呆，让他折腾呗，依我看啊，他很快就会堕落为我们其中一员了，到时一起吃喝玩乐有何不好？” 王楚善于把一些童年游戏变成杀人游戏，例如“抓石子”。当这些充满童趣、习以为常的游戏能够决定生死时，玩家们的心理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傻b哥为此称赞他是天才，为杀人而生。 “躲猫猫。”思考良久，王楚终于说出一个名词。“躲猫猫”可是王楚的童年最爱，放学之后总是拉上同学来玩。其中一个人蒙上眼睛，原地转上几圈，转得头晕目眩之后，去追捕其他人。大家朝他呼喊：“来抓我呀，抓我呀。”以此为乐。但时刻谨慎，不能被他抓到，否则沦为新的蒙眼人。 作为生死游戏的“躲猫猫”可不会这么轻松简单。“被抓到的人，不会成为新的蒙眼人，而是无名鬼。如果不想被抓到，其他人甚至可以使用一些微不足道的手段，例如杀人。没错，为了避免被抓到，你可以杀死蒙眼人。但是，杀人者将成为新的蒙眼人。”王楚介绍说。 “怎样结束游戏？” “只剩最后一人。”王楚一字一顿地说。 “ai，我们提交新的游戏方案。”王楚说，“游戏名：躲猫猫；人数：十五人以上；游戏规则：1、投骰子决定谁是蒙眼人。2、蒙眼人去抓捕其他人。3、其他人只允许在限定区域内躲闪。4、被抓住的人，死；蒙眼人不更换。5、杀死蒙眼人者，成为新的蒙眼人。” “还有一件事，ai，我们三人的积分足够去强制一名玩家参加吗？”王楚说道。 “放屁！”傻b哥听到有人动用他的积分，立马不应承了。在运营中心，没有积分可是寸步难行。 “放心吧我的哥！你想想，这个游戏一旦启动，损失的积分很快就回来了。别忘了，我们之前赚的积分不少呐。” “好吧。”傻b哥第一次不唱反调。 ai扣除他们一半的积分以后，强制规定乌牙白必须参加“躲猫猫”游戏。 王楚等人准备观看游戏效果的时候，突然有人申请进入他们的控制室。ai的声音：“来自编号a092小队的小林申请来访，是否同意。” 小林和乌牙白之间肯定有关系，这是他仨知道的。王楚想利用游戏为难乌牙白，小林肯定不同意。可是游戏还没开始，小林就找上门来了，这速度令人咋舌。“我们的小动作该不会让他给知道了吧。”王楚说。 “有可能，毕竟他们小队的权限比我高。”呆b哥说。 “但也不带这样玩的呀？还想二十四小时监视我们不成，还尊不尊重隐私了……”王楚无奈地说。不管怎样，小林的申请必须得答应，就算拒绝，小林也可直接花费积分强行进入，这是高级权限的福利。 “同意进入。” 小林的三维身影显现，他的颜色不好看，冷冷地说：“王楚，你可真机灵啊。都敢利用策划师便利去报复玩家了……” “你少来这套，是谁偷偷搞‘联合类型’的？”傻b哥可从没给过小林好脸色看，现在撕破脸了，更不手下留情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小队权限高，就可以胡来。这个乌牙白来路不明，我们搞定了！” 呆b哥拉了拉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小林一怔，说道：“原来你们回过德宁路了。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别兜圈子了。王楚，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也看在李平川的脸上，我给你一个忠告：乌牙白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玩家，要是把他逼急了，你们也不好受的。ai，送我回去。” “切，吓唬谁呢！我还没听过玩家敢和策划师对上的。”傻b哥不屑，但他转身看向王楚和呆b哥的时候，两人脸色凝重，“我说你俩，该不会真把他的话当回事了吧。” 王楚说：“傻b哥啊，你有所不知，小林这家伙不喜欢吓唬人。依我看呐，这个乌牙白不简单。你说，一个从家族资料里得知爱丽丝仙境的存在，还特意转变国籍，主动进入这里，这样的人能简单么？” “楚老弟说得对，知道爱丽丝之残酷恐怕躲都来不及吧，哪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的？可见，乌牙白是带着目的来的。” “那又怎样？”傻b哥不服，倔强得像头牛，“再说，游戏都开始了，难道还有反悔的机会？” …… 得知被强制参加“躲猫猫”游戏的消息之后，乌牙白都气坏了。骂了几百遍娘，都和对方家里的女性成员发生几百次口头上的性行为了。“妈的，不要让我碰到你，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乌牙白骂骂咧咧。这个“你”当然是指王楚了。 “太瞧不起了人，还以为区区一个游戏就能让我乌牙白认怂，嫩着呢！” 参加“躲猫猫”游戏的人数竟高达二十五人，游戏场地有一个足球场般大小。游戏规则宣布完毕之后，众人围在一起投骰子，共投三次，点数之和最大的做蒙眼人。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投骰子，都不愿意成为第一个蒙眼人。游戏场地太大了，总共才二十五人，抓人实在太难。 “场地这么大，别说蒙上眼了，就是把眼睁大了，也抓不到人。”有人抱怨道。 “嘿，最后剩下两个人时，难度更大！在足球场了抓一个人，还蒙着眼睛，这和海底捞针有什么区别？” “就是嘛。依我说啊，这策划师就是心理变态，纯粹拿我们这些玩家取乐。” “可不是么，听说成为策划师的心理多少有点变态。” “好了好了，别吐槽了。我们开始选第一个蒙眼人吧。” 这二十五人之中，有不少卧龙藏虎般的人物。他们知道，参加生死游戏的关键在于，听清楚游戏规则没说什么。在游戏里，游戏规则是权力最大的法官。就像“罪行法定原则”一样，什么行为构成犯罪、构成什么罪及处何种刑罚，均须由法律明文规定。换句话说，玩家能做什么完全取决于游戏规则。 “躲猫猫”游戏的规则实在太多漏洞了，对于这些资深玩家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经过三轮的投骰子，第一个蒙眼人诞生。众人用布条把他的双眼蒙起来，引着他原地转圈。 转着转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跳出来，几下把蒙眼人身边的玩家全放倒，然后把蒙眼人绑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众人，说：“你们都听清楚了，游戏规则有一点变动，不是由蒙眼人去抓你们，而是你们自相残杀，一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名玩家。” 此话其实很有见地。如果按照原来的游戏规则，这游戏根本没法玩。因为蒙眼人根本难以抓到其他玩家，尤其是游戏后期，一个人若蒙着眼睛怎么可能在足球场般大小的地方抓到其他玩家？实在太耗时间了。如此一来，必定引发一种结果，有人会杀死蒙眼人。一旦杀死蒙眼人，他就会成为新的蒙眼人，将面临被杀的命运。如果因此没人去杀蒙眼人，则会引发另一种结果，全部人饿死在这里。——可能性很小，当人面临死亡时，会忍不住杀人的。 总而言之，“躲猫猫”实际上是群杀游戏。 但是，只要死亡没有真正降临，人类不会选择自相残杀的。所以此话一出，众人都大为吃惊。有人嚷道：“凭什么听你的？” 汉子箭步抢来，铁锤一般的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面，如同软泥一般瘫倒在地。汉子恶狠狠地说：“还有人有疑惑么？” “我们一起上，把他给干了。”人群里有人怂恿道。 汉子纵身一跃，如虎入羊群，一把抓起那人，猛然摔在地面。“嘭！”那人如同鸡蛋一般碎开。众人四处散去，但又不能离开规定的游戏场所，而汉子真的成了捕杀羊群的大老虎了。 “啊！”一名仓皇逃走的玩家突然倒地，看来杀人者不止是汉子，开始有其他玩家加入杀人行列。 大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终于有明白人了！我和你来个君子之约，谁杀的人多，谁就留下，另一个自行了断。” “痛快，我乌牙白答应你！” 第十七章 命运之光 进入绝境的羊群不可能无动于衷，临死前的反击往往令人惊骇。 打一开始大汉连得几次手后，参加游戏的玩家们就已经明白，大汉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真的打算杀死他们。 新加入的杀人者乌牙白也用行动告诉他们，不相互残杀，便把生存的机会拱手相让于他人。 很快，人群中又多了几个杀人者。甚至三五成群组队围杀大汉的，因为他是将此游戏引向相互残杀之境的始作俑者，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 “傻大个，别提前死了呀。”乌牙白说。 此时的大汉的确陷入了困境，共有三人围着他打。即使他体力过人，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逐渐败下阵来。不过大汉嘴里却嚷嚷：“少废话，照顾好你自己吧。” 乌牙白也属于那种练过的人，有两把刷子，众人知道单凭一人之力难以招架，也抱团组队地对付他。显然他的身手不赖，即便一对三，依旧打得难分难解。 “喝！”大汉突然暴起，牢牢抓住一人，双腿夹着他，双拳像雨点般落下。一拳把眼珠子打得崩出来，两拳打得鼻血横流，三拳便打得一命归西了。可当他抓住此人时，其他人没有干站着不做事，而是拳打脚踢，像一群疯狂的羊，不断地攻击正在撕咬其同伴的狮虎。在大汉打下三拳之前，他们就把他的右耳打得出血失聪。 乌牙白接连放倒三人之后，想助他一臂之力，又被新的团队拦下。“滚开！”乌牙白使出一招扫堂腿，然而效果甚微，不仅没有逼开来者，反而使自己亦陷入苦境。他的后背中了一脚，脑袋被土块砸中，之前的威势顿时减去三分。 除却他俩和蒙眼人，场上尚有七人。三人团战大汉，打得后者鼻青眼肿，满脸是血。四人拖着乌牙白，时间一久，体力开始不济，逐渐处于挨打状态。最后，乌牙白不得不像个孙子一般四处乱窜。 大汉则无力回天了，生命体征开始减弱，成了案板上没有任何动静的猪肉。 剩下的七人，合成一支大队伍，一步步地逼近已无路可逃的乌牙白。 “我说你们两个装什么逼啊？”有人说道，“刚开始牛逼哄哄的，怎么就不耐打呢？” 乌牙白苦笑，心道：“嘿臭小子们，有本事单挑啊。一群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就是嘛，你说好好地遵守游戏规则不好，非要改动规则，搞什么飞机！” “场上死去这么多人，都是你俩给害的。今天我们就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乌牙白终于开口说话，“什么公道？我告诉你们，这个游戏只能一人活着出去，杀了我，你们最后还得自相残杀。我和傻大个只是使这个过程加快一点而已。” 七人有点迟疑不定，看来乌牙白说中了他们的要害。这一刻他们能够团结起来，下一刻又开始新一轮的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人。 “我也是受害者，仙境里所有的玩家都是受害者。就算通关十个游戏，成为游戏策划师，还是摆脱不了任人宰杀的命运。我们就是一群被囚困的可怜人！”乌牙白说着，两道热泪流下。 “别扯犊子了，他们的命总该有人偿还。”有人说道，他的双手抬起，表示“他们”是指因乌牙白和大汉而丧生的玩家们。 “对，我们受困于仙境，和你杀害玩家，这是两码事。” “怎么就成了两码事？！”乌牙白歇斯底里地大吼，“明明就一码事！这个游戏要我们全死，还有人能够独活吗？在惨无人道的游戏里讲文明道德，有意思么？到底是谁在装逼？” “如果临死前抛弃了文明，死后只能去地狱。我不想永世被囚困。” 终于有人踏出第一步，像举着黑色长镰的死神，走向无路可逃的乌牙白。“我也只是活下去，对不起了。”说着他纵身一跃，如跳进羊圈里的老虎，半空中的拳头砸向乌牙白。 “嘴巴是不能维护公道的。”乌牙白眼眸里燃烧起火焰，他紧握双拳，不顾指甲陷入掌心。当敌人的拳头砸下之时，他的手掌包住了它，一侧面，野狼般的眼神镇住了来者。随即他的左勾拳射来，只听得骨头碎裂之声。 一拳！仅仅一拳，就夺走了一条生命。 “来吧，用行动告诉我，你们维护公道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乌牙白冷冷地说。 剩下的六人一怔，倒不是被一拳放倒一人的场面所震慑，而是不解面前这位男人何以泪流满面。 乌牙白哭了，落泪了，像个老男人一般落下浑浊的泪水。可现场明明是掌控在他的手里啊，还一拳放倒一人呢，何以无缘无故地落泪了？ “你们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乌牙白冷冷地说。恰好一滴泪珠落下，在半空中反射着眼光，却像发出万丈光芒的太阳。 此时的乌牙白像伴随着万丈光辉而诞生的天使，他的拳头是审判世间罪恶的手杖，所到之处，黑暗皆化为虚无。 “混蛋！我不想死！”有人开始反抗。 “我不想死！我还没好好活呢！” 乌牙白接连杀死四人之后，碰上了眼前这两个愣头青，说道：“好，不想死的话就用行动告诉我吧！” 两个愣头青凭着一股蛮劲，硬是和乌牙白打成平手。 “拳怕少壮，我这副老骨头还真怕折在你们手里。”乌牙白吃了两拳，吐出一口鲜血，说道。 “少废话，全力以赴吧。我们也知道你的体力消耗太多，要不然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你也别指望我们讲公平，一对一，没门！” “嘿嘿，我才不讲公平呢。”说着乌牙白又冲上去。 三人像三头纠缠在一起的公牛，彼此的牛角相互顶撞着，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 蒙眼人被绑在一个角落，游戏场上的一切他听得清清楚楚。当大汉开始杀人时，他先是一怔，随后大松一口气，因为他可以避开自相残杀。原本只是简单的游戏，“躲猫猫”嘛，很多人都玩过，蒙着双眼去抓人，可以说其乐无穷。可大汉的一番话彻底改变了游戏。游戏的转向，是大汉之所为还是游戏规则之所致如此？ 场上的玩家一个个倒下，他像在听美国大片的音频。每个人临死前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有的无奈，有的解脱，有的愤怒，有的悲哀…… 玩家们之间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公道？”他在心里冷笑，满是不甘。在仙境里探讨公道是不是太奢侈了？ 两个愣头青为了生存而冲向那个名为乌牙白的家伙，这一幕多少让他有点感触吧。他也知道，当他们之中任何两个人倒下，他将沦为新鬼。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看来战斗结束了。“你是那两个小鬼呢，还是乌牙白啊？”蒙眼人说道。 “乌牙白。” 蒙眼人顿了顿，随即释然，“也好，也罢。是你更好，他们下手时多少有点犹豫，你会给我痛快的，对吧。” “对。” “你怎么哭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听得见。死在你手里不冤，因为你比他们更懂得公道，你会给我们讨回公道的，对吧。” 乌牙白没有说话，他只是点点头。他伸出双手，掐住蒙眼人的脖子。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生命，不仅是心脏的跳动。 蒙眼人慢慢停止挣扎，最后连体温也退去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尸体。 乌牙白尚有泪痕，他站在尸体旁边，抬头灰色的苍穹。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罗盘，然后一手托起，对苍天吼道：“法不为，犹可恕。天不公，不可谅！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罗盘颤栗不已，一道光从中央射出，直指苍穹。 第十八章 运营中心的主任 游戏运营中心，某控制室。 三人坐在主控屏前，观看他们亲手策划的游戏。 “我说王楚啊，你真他妈的是天才。你说一个好好的童年游戏，偏偏让你改得血肉横飞。绝，真够绝的。” “傻b哥啊，你就别寒碜我了。游戏发展成这样，也是出乎我意料啊。”王楚耸耸肩。 “这个乌牙白还真有两下子，想不到还是让他躲过一劫了。”呆b哥说。 “楚老弟，他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就是你所说的罗盘？”呆b哥又说。 “对！”王楚双眼一睁，“他要干什么？” 主控屏里，只见乌牙白手里的罗盘射出一道光，直指苍穹。突然之间，王楚所在的控制室剧烈震动起来，警报声大作。ai的声音响起：“请注意躲避，控制室随时坍塌。请注意躲避，控制室随时坍塌……” “活见鬼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控制室也会坍塌。运营中心禁止策划师外出，这里要是坍塌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啦！” “别嚷嚷了，阿傻！这边来，躲在墙角比较安全。” “谁说墙角安全的？” “呆b哥说得对，墙角安全。我小学老师说的。” 三人刚躲到墙角，控制室顿时坍塌。主控屏爆发出星光万点的火花，天花板塌下来，而地面则陷下去，偌大的控制室转眼间灰飞烟灭。三人跌入了无穷的黑暗之中，宛如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啊——”耗尽了肺里所有空气的吼声，却是针入大海、沙起荒漠，根本就了无声息。 “你说你招惹乌牙白做什么？这叫你不仁，人家不义，怪不得别人。”傻b哥一边匀速掉落一边抱怨道。 “这乌牙白到底什么来历，竟然可以摧毁控制室，和运营中心对着干。”呆b哥惊道。 对于王楚来说，乌牙白用罗盘摧毁了控制室，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现在更使他惊异的是控制室外部的环境，原来控制室外面是无穷的黑暗？ 从玩家区来到运营中心，是通过ai的传送系统。当其时，一道光从天而降，把他带入了控制室。日常的吃喝拉撒都在控制室里解决，策划游戏是他们的工作，业余时间可以进入vr模式，或者进入联谊。 他曾经幻想，控制室之外，到底是什么，是另一个控制室？原来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们会掉到哪里？”王楚问道。 “ai，我们会掉到哪里？”呆b哥问道。 “这里还有ai？”王楚惊道。 “为何没有？”ai的声音吓了王楚一跳，“哪儿也到不了。你们就先掉落吧，等我向主任请示之后，再安顿你们。” 三人听了沉默良久，王楚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大哥，你们觉不觉得今天的ai特别……特别人性化啊？说话都开始有感情色彩了。” 傻b哥和呆b哥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什么时候没有感情了？”ai又说道。听她的语气，似乎在朝他们翻白眼。惊得三人不敢再说话。【零↑九△小↓說△網】 “游戏名：躲猫猫，你们获得250积分，其中难度与残忍系数为10。接下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ai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机器声。 不由三人答应，ai就对他们进行空间转移。 “啊——”三人掉落的速度突然加快，刹那间便落地了，摔了个狗啃泥。当他们爬起来时，顿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之景。 远处群山延绵，大河绕山而流，一片白色大鸟贴着水面飞翔，和粼粼波光相映得彰，交相辉映。近处则是玉米地，沿着大河一直延伸到山的那边。 “这……这是哪？”三人感觉心旷神怡，此时清风阵阵，令人有种软瘫在地之感。好久没有感受土壤的湿软，呼吸田园的空气，欣赏山林的景色，还有阳光在水面铺砌的粼粼波光了。 在仙境里待久了，每天都是腥风血雨，每天都是生死存亡，哪曾想到，以前一度嗤之以鼻的生活是多么的宝贵。 “这是vr模式吗？”王楚一想到如此美景竟然是假的，难免心神黯淡。 “不是vr模式，是真的。”ai的声音响起。三人听到ai的声音，适才的兴奋感顿时消失无存，因为ai的声音提醒了他们，他们还在爱丽丝仙境里，并没有真正离开。也就是说，他们将回到生死游戏里。 他们就是一群囚犯。 “你们往前走，主任在等你们。”ai催促道。 “主任？！”三人同时惊道。 主任自然是指运营中心主任，他可是运营中心权限最大的存在，完全凌驾于ai之上，拥有对ai的绝对指挥权。 乌牙白用罗盘摧毁了王楚所在的控制室，这是从所未遇之情况。强大如ai也无法自主做出判断，必须向主任请示。 运营中心的最高存在，竟然要见他们，这是难以想象的。呆b哥两兄弟活了两百多年，还没见过主任呢，那可是活在他们想象之中的人物。 “不知他有没有胡子？”傻b哥自言自语。 很快他们就来到目的地，一处葡萄园。 他们进入葡萄园，惊讶地发现这些不是普通的葡萄。只见每颗浑圆如珍珠的葡萄，都有画面，各不相同。 “这是……” “所有策划师的监控录像。”一道陌生的声音出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目光所及，一个留着银白长发的老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哇！时尚教主啊！”三人异口同声地赞叹道。 老人听了这些赞叹，只是微微一笑。他抖抖皮衣，却踢着木屐，一步步地走过来，还一边微笑地说：“算不上什么时尚教主，只是随便收拾而已。贻笑大方了。” 他随手摘下一颗葡萄，吃完之后说：“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现在的策划师队伍得好好治理一下了，掌握了权力就胡作非为，简直是恶魔。” 他又摘下一颗葡萄，吃下，点头说道：“也不能全怪你们，小林和乌牙白自身也存在问题。倒是你，王楚，虽然说推行人道主义这想法有点幼稚，但初衷是好的。你有这份善良，在仙境里不多见，在运营中心更是罕见。就算功过相抵吧。” 三人心里惊讶不已，想不到眼前这些葡萄具有如此神奇的功能。只要吃葡萄，尽知天下事，比看新闻报纸有高效多了。果然是运营中心主任，手笔可不小。 “要是葡萄吃腻了怎么办？”傻b哥悄悄问道。 王楚和呆b哥朝他瞪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但还是被主任听到了，他先是一怔，然后笑道：“那就换别的口味的。” 他大手一挥，辽阔的葡萄园竟然变成了蛋糕店。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蛋糕，还有饮品。老人挑了一小碟蛋糕和一杯饮品，在观光椅子上坐下，“你们随便吃吧。” 这些蛋糕和之前的葡萄一样，每吃一口，便会知道发生在运营中心的事。真是神奇。 “主任大人，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我俩曾经见过吗？怎么我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王楚一边吃蛋糕一边问道。 旁边的傻b哥口不择言地说：“我说你这套近乎的技巧也太烂了吧。” “不不，阿傻，王楚可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人。我没见过他，但他却真的见过我。”主任说。 “我记不起来了，我就觉得你很眼熟。”王楚搔挠着头。 “记不起来也正常，因为你所见到的是二十年前的我，那时我还没有白发，也不是什么主任，而是一名普通的策划师。” “你，你，你，你是泉三完治？！”王楚惊道。 第十九章 邀请 “泉三完治！”呆b哥两兄弟一时惊慌失措，手里的蛋糕没拿稳，直接滑落在地，“我们就应该想到，泉三完治就是主任，主任就是泉三完治。除了主任，还有谁承受得起‘神级玩家’这个至尊无上的称号？” “神级玩家？”王楚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他曾经在“初代联谊”里见过泉三完治，那时他还是满头黑发、精力充沛的中年男子，仅凭一人就逼退了数码界有“黑暗四天王”之称的小丑皇。怪不得他实力恐怖如斯，原来是运营中心的主任啊。 毕竟，主任是运营中心权限最大的存在，在联谊里称霸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是，他刚才不是说，我所见的是二十年前的他，那时他还不是运营中心的主任。还不是主任的话，他的实力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想到这里，王楚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人类进入爱丽丝仙境之后，智力、体能、格斗、反应、爆发等能力都不会发生变化。而处于“内部联谊”状态的策划师，有道具的辅助，才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但“初代联谊”即数码兽世界里的泉三完治，他显然没有使用道具，却逼走了小丑皇，令人匪夷所思。 每个策划师都以vr模式进入过“初代联谊”，呆b哥兄弟甚至亲身经历过，他们比谁都清楚小丑皇的恐怖。但泉三完治却逼走了小丑皇，如果他不是营运中心的主任，到底还有谁能够做到？ 主任把手中的蛋糕都吃完了，双手捧着饮品，望着远方的山水出神。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你们对我很好奇吧，二十来年，我都没任何人聊起过呢。你们就做我第一批听众吧。听听我这个啰嗦的老头子谈谈过去。” …… 1990年，日本东京。 “承蒙诸位的照顾，完治再次感谢大家。”男子鞠躬说道。 “泉三君，抱歉得很啊！公司也是没办法，实在是经济困难啊，才不得不做出这个痛苦的决定。祝福泉三君前途似锦。”经理对他说。 泉三完治抱着纸箱子走出了公司，迎着夕阳走在樱花大道上。他的身影和堵塞的汽车队伍一样长，他的心情和鸣笛声一样杂乱无杂。像他这样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却面临失业的年轻人实在太多了，近几年日本的经济太糟糕了。房地产被吹得天花乱坠，都快膨胀到天上去了，真不知哪天会泡沫破碎。 “穿西装的兔子？”一条偏僻得街口突然出现身穿西装的白兔，它时而看着怀表时而看向泉三完治，似乎在等他。 泉三完治抱着纸箱子，快步走过去。此时，白兔却转身就跑。泉三完治心里惊讶：“这白兔也太像人了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跟着白兔走了好几条街，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冷清，最后竟然进入了死胡同。 “嗯？白兔哪去了？”泉三完治四处张望，“这里怎么会有个大洞，兔子该不会掉进去了吧……啊——”泉三完治一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 …… “ai，听说有人进入‘初代联谊’了，对吧？”某策划师问。 “对。”ai回答，“不要投诉我服务态度不好，因为部分信息涉及保密条款，不该说的我不能说……” “动用管理员权限，”策划师打断ai的话，“我愿意支付所需积分。” “已扣取所需费用，现在本ai为你服务。”收了钱之后，ai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进入‘初代联谊’的是新晋策划师，叫泉三完治，刚从玩家区过来。” “卧槽！你也太黑心了吧！扣了我一百积分，才说这么几句话。”策划师破口大骂。 ai系统是近两年才更换的，但很快就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策划师们一方面感叹ai的强大，它不但能空间转移玩家或策划师，而且还能进入vr模式，太神奇了；另一方面却不断地吐槽ai的黑心、贪财、势利等等，策划师的积分就是他们的金钱，没有钱，ai理都不理，如果有钱，ai屁颠屁颠地跪舔呢。果然，无论在什么社会，什么时代，有钱肯定是最好的。 泉三完治参加“初代联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运营中心，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是因为泉三完治有多出名，而是因为ai系统自带的“初代联谊”还是新生事物。在仙境里待久了的老滑头们，当然明白仙境里的任何新生玩意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弄不好连命都会搭进去。现在有人进去了，成为他们的白老鼠。 经过连续好几天的观察，他们发现泉三完治还是完好无缺的，顿时放心了，于是纷纷进入“初代联谊”。可没过多久，进入里面的策划师们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听他们鬼哭狼嚎： “有妖怪！” “有怪兽！” 原来这个“初代联谊”是数码世界，里面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数码兽。神奇的数码兽并不友善，见到人类毫不犹豫地展开厮杀。 “我要购买道具！”有策划师对ai说。 策划师队伍里有不少活了几百年的老滑头，手头上的积分丰厚着呢。当运营中心安装新系统之后，积分丰厚的策划师一下子混得风生水起。 ai系统有个商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神奇道具。可以飞翔的道具，攻击力极其恐怖的道具，刀枪不入的轻巧道具……应有尽有，数目繁多。 “哈哈，杀是数码兽有积分赚！” 人类与数码兽之间的战斗迅速展开。只要肯下血本，购买强大的道具，即使面对成熟期的数码兽仍有一战之力。如果很幸运地遇到了成长期的数码兽，那么就可以大肆猎杀它们，成为积分收割机。 人类的贪欲迅猛膨胀，如此轻松地收获积分，是他们做梦也未曾想过的。突然有一天，某个策划师的惨叫惊动了数码界： “究极体的数码兽！快逃！” 终于，“黑暗四天王”纷纷出山。即便是最强大的道具，若是不幸地遇到了究极体，就像过家家的小塑料刀具，碰上了愤怒的大人。——能逃走的都逃了，运营中心的人数锐减三分之二。 “泉三完治没有回来！他还在数码界！”所有的策划师都选择vr模式，近距离观看泉三完治在里面的状况。 …… “接下来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我给你们讲讲其他方面的事吧，”主任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听得心惊肉跳的王楚三人，“我从‘初代联谊’出来以后，我离开爱丽丝仙境，回到了日本。为了生计，我把数码界和数码兽这些神奇的idea‘卖’给了万代株式会社，后来就诞生了《数码宝贝》。” “《数码宝贝》实在是太经典了，我都看了好几遍呢。没想到它的诞生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王楚说道。 “主任大人，你身上黑色的气雾是什么来的？”呆b哥问道。他对什么《数码宝贝》不感兴趣，他更好奇作为人类的泉三完治为什么能够逼退小丑皇。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王楚和傻b哥也好奇地看着泉三完治。 “我参与《数码宝贝》的部分创作，这部作品深受世界各地的小朋友喜欢，我很欣慰。”主任眼里闪烁着泪花，感叹一番，“在日本呆了几个月吧，突然某一天又碰到了使者白兔，它邀请我回爱丽丝仙境，说什么只有我才能驾驭ai系统，要我做运营中心的主任。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当时我之所以能够逼退小丑皇，是因为我身上发生了某种突变，以至于成为ai系统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我就是ai，ai就是我，甚至我比ai更强大。” 王楚三人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可以逼退小丑皇，原来泉三完治无意中成为了ai的一部分。小丑皇再厉害，也是“初代联谊”的一部分，而“初代联谊”又是ai系统自带的，现在泉三完治驾驭了ai系统，小丑皇也就不足为虑了！ “安装ai系统的‘他们’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无奈之后只好接受我这种非人非机器的存在，安排一个主任让我当当。也算是拉拢的意思吧。”主任说，“木偶兽是我的好朋友，他死了之后，我再也没进入‘初代联谊’，而是开发了‘内部联谊’来替代。一直被冷落的‘初代联谊’，竟然在悄悄地进化，这是我未曾想到的。” “进化？”三人难以想象，机器还能自我进化的？ “ai系统是有进化功能的，她可以进行自我完善，自我进化，不断地提升自己。但无论如何进化，都无法凌驾于人类之上。可‘初代联谊’不同，虽说她是ai系统的一个子系统，但她处于半独立状态的。当年数码界发生了人兽大战，产生太多的怨气、阴暗、暴戾、丑陋、贪婪、疯狂，那个逃走的小丑皇，受到这些情绪的侵蚀，慢慢异化。小丑皇作为‘初代联谊’的最高存在，自然而然地影响到该系统的进化，所以……”说到这里，主任脸色凝重地看着王楚等人。 “你是说，小丑皇以及‘初代联谊’系统可能对ai系统和运营中心产生威胁？”王楚问道。 主任点点头，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今日我叫ai指引你们来到这里，是邀请你们进入‘初代联谊’。” “恐怕你是想邀请乌牙白吧，毕竟他拥有神秘的罗盘。而我们，只是引诱他进入‘初代联谊’的诱饵罢了。”王楚冷笑道。 第二十章 吃豆豆 “我不是传统的日本人，我很推崇双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合理的价格，我会给一份你们无法拒绝的报酬。”主任颇为自信地说。 “我拒绝……”王楚说道。 当话头立即被呆b哥抢过来，他俩急忙说：“我们愿意！当然，我们是王楚的大哥，我们答应了，他也会答应的。嘻嘻。” 王楚听了顿时天旋地转，心想：“真是遇人不淑啊！” “既然如此，我们签订一份契约吧，这样你们就可以放心地进入‘初代联谊’了。”主任拍拍手，凭空出现了三份契约，“想得到什么报酬，尽管写。” 主任身为运营中心权限最高的存在，身家绝对厚实，不怕任何人来宰。呆b哥和傻b哥写得热火朝天，什么“获得a级权限”、“十万积分”（又划掉，改为“用不完的积分”）、“ai的服务态度无比温顺”、“随意进入玩家区”…… “你们要不要脸？！”王楚实在看不下去了，捂脸叹道：“简直厚颜无耻！” “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主任见王楚迟迟没有动笔，问道。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王楚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想要世界和平，你能给我吗？” …… 乌牙白收起罗盘，面无表情地离开游戏场。突然，他停住脚步，对着虚空说道：“小林，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少爷。”前方空间一阵涟漪，小林从中走了出来，“我动用ai权限回来玩家区……” “说重点吧。”乌牙白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 “我受运营中心主任之托，邀请你进入‘初代联谊’。”小林说。 “‘初代联谊’么，我罗盘的能量全部耗尽了，正好进入那个地方去汲取。”乌牙白露出狰狞的笑意，“没猜错的话，王楚那几个混蛋也在里面吧。” “没错。少爷的命运之光未能杀死他们，主任也邀请了他们去‘初代联谊’。”小林说。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少爷，这是个圈套。” “我何尝不知道是个圈套。准确地说，这是双赢的圈套。”乌牙白说。 “可是……” “小林，你不必担心。这些都是我个人选择，家族是不会怪罪的。凭你这份忠心，他们颁奖还来不及呢。”乌牙白挥手，阻止小林继续往下说话，“话说回来，‘初代联谊’里面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你给我说说。” “是。”小林恭敬地说。然后把“初代联谊”之详细介绍巨细无遗地告诉了乌牙白，最后补充说道：“少爷，这些只是二十年前的资料。现在的‘初代联谊’到底如何，恐怕是主任也说不清楚。” “足够了。你回去吧。”乌牙白说道。 “是。”小林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小林，保重！”乌牙白对着小林的背影说。 …… 运营中心，初代联谊。 一条昏暗的地下长廊，三颗圆滚滚地大球漂浮在半空中。还有无数颗浑圆的漂浮在半空中，连成一条线，延伸到长廊通道之尽头。 “‘初代联谊’不应该是数码世界吗？山川平原、草地森林从、长河溪流，其间生活着各种各样的数码兽。可眼前之景怎么看也不是‘初代联谊’好吗？”王楚不敢相信所看到的景象，说起话来有点结舌。 “吃豆豆？！”傻b哥突然叫道。 “我们现在的造型还真的像游戏‘吃豆豆’。”呆b哥说。他张开大嘴，一口把眼前的小球吞下，兴奋地叫道：“这些豆豆太好吃了！”说着，又一口吞掉面前之小球。 “想不到还是被泉三完治那个老头儿给忽悠了……”王楚生无可恋地说。 “不是啊，我觉得不错嘛！”傻b哥很满意自己的造型，一颗大圆球。果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富有叛逆精神的傻b哥因为那份报酬，厚颜无耻地跪舔主任。 “从某种意义上看，我们的造型还是不赖的。”看来，正义如呆b哥也沦陷了。万恶的积分，都把人的精神面貌给腐蚀成什么样子了？ “咳咳。”主任的声音突然出现，“几位朋友，抱歉得很啊！我也没想到‘初代联谊’会变成这样，从数码世界转型为‘吃豆豆’，万万没想到画风变化得如此之大。不过呢，也不会影响各位出色的表现的。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应该是小丑皇！” 主任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问ai，ai也没答话。“初代联谊”系统是半独立系统，想必她已经屏蔽ai的信号了。也就是说，接下来完全得靠自己。 “没有外面的人指挥，我们就是睁眼瞎，别说完成任务了，能活着回去也该谢天谢地了。”王楚心情凝重，愁眉莫展。 “好吃，好吃……”呆b哥和傻b哥却吃得兴高采烈，完全无视眼前的形式。 “我说楚老弟啊，试试这些豆豆，可美味了！”呆b哥一边招呼王楚，一边张口大吞。而傻b哥已经吞到十米开外了。 此时，一颗豆豆飘到王楚眼前。豆豆通身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令人忍不住张口就吞。 “哇！真他妈好吃！喂，你俩等等我！”王楚叫道。 “呆b哥傻b哥，你们怎么变成粉红色了？”王楚追上了两兄弟，惊讶地发现他俩变成了粉红色的大球球。“卡哇伊啊！你们都成了粉红色的宝宝了。” “去你的！”呆b哥撞了一下王楚，“这豆豆真好吃，吃不饱，痛快。嘿！阿傻你这个混蛋，这里的豆豆又被你全吃了。” 此时的傻b哥已经由粉红色变成红色，这些变化令王楚感到不安，但他又控制不了嘴巴，像上瘾一般。 他们如同三条贪吃的游鱼，所到之处，豆豆皆无。 “好吃！”傻b哥又吞下一颗豆豆之后，满意地拍拍浑圆的身体。突然，一阵剧痛席卷而来。“啊！啊——救命！好痛！好痛……”傻b哥痛得四处乱撞，如同泄气的气球，无法控制自己的运动方向。 此时的傻b哥变成了紫色，远远看去还以为一颗大葡萄在跳动。 “阿傻，你怎么了！”呆b哥连忙飘过去，短细的小手伸向傻b哥。谁知傻b哥突然转身，双眼冒着炽热的血红，嘴里长满了利齿獠牙。 “小心！”王楚大叫。 但还是太迟了，想拍拍傻b哥肩膀的手，被他一口撕咬掉，血柱喷涌而出。呆b哥另一只手太短，没法捂住伤口，像狗摇尾巴，原地转了起来。 王楚见形势大变，立即飘过去撞开傻b哥，然后拉着呆b哥择路而逃。傻b哥稳住身体之后，张开血盆大口，一路追过来。 …… “吃豆豆？” 刚进入“初代联谊”的乌牙白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怔，听小林介绍，“初代联谊”本该是数码世界才对，怎么变成了“吃豆豆”？ 奇哉怪也！ “嘀嘀嘀！”乌牙白很惊讶，罗盘震动之剧烈，是他从未所遇。 四周的豆豆开始颤抖，像一群受惊的孩子。当罗盘从乌牙白怀里挣脱而出时，颤抖的豆豆变得宁静无比。这一幕让乌牙白想起父亲出现时，孩子们都会乖巧安静。突然，所有的豆豆自动飞向罗盘，离它尚有数寸的距离时，化作粉末进入罗盘之内。 “什么？！罗盘在吸收这些豆豆？！”乌牙白大吃一惊。 罗盘可是以情绪为食的神奇器物，今日碰见这些来历不明的豆豆，兴奋得要发狂似的，原来空中漂浮的豆豆都是情绪所化。 斑驳的罗盘开始焕发着光彩，表面的铜皮自动脱落，然后以眼见的速度泛出金黄色。而豆豆源源不断地涌过来，不断地进入罗盘之内。罗盘由于情绪能量的刺激，开启它的进化之路。 最后，罗盘停止吸收豆豆，因为它已经完成了蜕变，通身金光灿灿。 “黄金罗盘！”乌牙白如获至宝地捧着完全蜕变的罗盘，激动地全身都在发抖。“几百年没出现了，黄金罗盘！我要是把它带回去，族长之位毫无疑问就是我的了！哈哈……” 兴奋之余，他脸色凝重地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豆豆。无疑，这些豆豆对他来说很有诱惑力，但无论如何也要控制自己，绝对不能吃豆豆。 “这些豆豆可都是毒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