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盗》 第一章 调虎离山又遇谁 “钟大人,您再稍等片刻尝一尝奴婢刚沏的这壶敬亭绿雪,偌大的天下除了我们屋里大抵上也只有皇宫才有这等好茶了”。一个身着湖绿色衣裙,头上拿两根丝带梳了掌心大小髻子的小丫鬟俏声道。一边劝说一边不经意的移动身子拦在男子面前,连那门窗透的一点缝隙都遮的严严实实。可是看其面色依然是伶伶俐俐的一副小模样,唇红齿白笑的也极为干净清爽。 钟义小心翼翼端着手中玲珑剔透的茶盅,再用心闻了闻果然是沁人心脾的清香。白喝了半日竟是没有察觉,无怪乎纾儿总是笑话自己跟根呆木头一般。”想到纾儿总是嗔骂自己傻人傻福,钟义憨厚的抬起右手手摸了摸右耳朵,耳朵已经红的透亮,嘴角裂开讪讪而笑。 虽已渐至人定十分,但是位于大新朝京城最东边的一座宅子里却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杯盘叮当,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这里原本算作京城之中较为偏僻的所在,却住着名扬天下的上官家,好似黑暗之中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星默然散发着他本身拥有的光泽,给这寂静的一隅增添了无限的魅力。 上官锦琰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桌前,面上冷若冰霜,一双星目时不时的折射出让人揣摩不透的光芒。高而挺的鼻梁下一张略显得单薄的嘴唇微微紧闭,两道剑眉微蹙,在眉心挤成了三道浅浅的“川”字纹。说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愤怒,是玩味,是沉思以后的生活,还是蓄谋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计策。横竖那就是张玩世不恭又端正英俊到十分的面孔,让人喜欢不是,憎恶不能,又爱又恨,却只能被他周身散发出的尊贵与高傲气质逼退三分,继而望而远之。 檀香木的的大红色喜桌上整齐的摆着两只金杯,四角的赤金杯子在龙凤双烛耀眼的火光下熠熠生辉,杯中的美酒也好似感受到主人的过分冷漠,遂知趣的一同散发着它周身的凉意。 “咔嚓”,房顶发出几声琉璃瓦片被人踩踏的声响,虽然动静极小,但是又怎能逃过上官家二少爷——上官锦琰的耳朵。抬头看了一眼床上安然静坐着的人儿,据说这位姚家的千金大小姐知书达理娴淑文静,且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世美人儿。 当然以上评价都是自己从娘那里听说的,至于她本人到底如何,是否贤良聪慧又美若天仙完全无从知道,最最重要的是也没兴趣知道。 眸光轻闪,上官锦琰身形稍动人已经没进了厚重的红色帘幕之后,猩红的锦绣织锻幔布重重叠叠将其遮掩的严实。 一白衣女子站在高耸的琉璃顶上,环视四周确定此时无人进到后院来,脚步轻盈仿若从天而降的仙子飘然跃下屋顶落在院中。湛蓝灰白的天空上悠悠的溜过几朵闲云,从缝隙中透过的月光洒落在那一袭白衣之上,不知是月光增添了女子的光彩,还是女子的光芒衬托的月光越发明亮。 按照连续多日的打探,嫁妆中最为值钱的两只大箱子都搬进了两位新人的新房中,若是能得个三五件也不枉自己一个月来耗费的心血。 苏纾不敢耽搁急忙迈步上前,轻轻推开掩着的房门,顿时一怔。只见那坐于喜床上的新娘子正面对着自己,倏忽间可不是白吓的心跳加速险些就要向其下手。 好在那新人只听得有人推门进入,只当夜深人静该是夫君前来与自己洞房花烛,早羞的面红耳赤心如撞鹿,并未有其他举动。 苏纾飘然而入,一眼看到放在床头的嫁妆箱子,都是些镶金的上等檀木制作,单这皮相便能猜出里面必是些稀罕宝贝儿。抽出匕首轻轻挑开箱盖,一道金光顿时从箱内四散而来。轻轻打开来取了几件自己认为极品的放稳妥,遂又将那箱笼恢复原样,回头看向喜床上依然安坐着的新娘子,不知怎的一丝歉意不经意的划过心头。 “我与她该是素昧平生才是,不过取几样身外之物,料也无大碍!”苏纾不由得驻足朝那女子多看了几眼。 “再不走可就晚了!” 一个男子戏谑的话语声从身后传来,苏纾只觉背后一阵凉意,却未回头,而是直奔窗口翻身跃出。 哪知上官锦琰身手更加敏捷,早已经先苏纾到得院中拦住了去路。 “好狗不挡道!” “咳咳咳”,上官锦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背过气去。人说转脸无情,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此刻用在她身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自己的大红色喜袍随手撩到腰间,抬腿踩在石狮子尊贵的屁屁上,昂头横眉冷目质问道,“喂,我说姑娘这就不厚道了,你偷了我家的东西,我没有抓你送官就已经算是大慈大悲发了善心了,你反倒恶语伤人。赶紧给小爷我赔礼道歉,若是哄的爷开心再送你两件也有可能。” 苏纾原本打算激怒对方,这样左不过是打上一场,打的过最好,打不过就赶紧逃,谁稀罕在这跟他掰扯。可是眼前这人明显不是个能够随便敷衍得了的人,只能正颜道,“上官公子怕是说错话了,我拿的乃是姚家给女儿的嫁妆,而你又不乐意娶姚家千金自然也就不能将人家的东西视做自己的。” 上官锦琰眸光又是一闪,果然是个聪敏至极的女子,仅凭刚才的情景就能揣摩出自己的心境。这样的人若是留在身边,只怕自己那点心事都得被她猜透了。可是就这样白白的让她带了宝物走仿佛又太过便宜对方,真当上官府邸是可以任凭谁来便来走便走的地方。 嘴角一丝诡异,人已是不经意的移动至苏纾跟前,伸手直取对方胸间。 苏纾恼羞成怒,口中骂道“下作货色”,一边早抽出宝剑来对敌。剑风凌厉,纤巧的身姿被包裹于舞动的白裙之中,只露出一柄透着寒气的霜刃招招取对方要害。 上官锦琰先还虚以委蛇,不料十招下来竟未能有丝毫胜算,对面前的女子越发刮目相看,好奇心更甚。 苏纾不敢恋战使出一招致命的剑穿锁喉,直刺对方咽喉。眼见得生死关头。哪知对方不退反进冒险向前迎了一步,右手执剑,左手趁虚而入取下对方的面纱。 第二章 忽生的计谋 上官锦琰失神的望向那一抹白色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兀然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我今夜梦游呢,天底下竟也有如此貌若天仙的女子。” 呆了一刻,再看向手中的面纱,转而望向洞开的新房窗户,忽而生出一计来。 “有贼啊,快点抓贼!”纵身扑进房内,好似恶鬼来袭直冲向正欲取下盖头的新娘。 上官家族不愧为大新朝第一世家,只是一声喊,瞬间从四面八方涌进了无数人影。乍看都是些身手了得反应敏捷的不俗之辈,能够被上官家族收为所用,实乃不敢小觑如此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 “锦琰,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官腾飞领着一众家眷急匆匆赶至后院。 上官夫人亦是急得无可无不可的,先一步拉住正傻呆呆发痴的儿子关切道:“琰儿,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跟你爹娘说。” 上官锦琰也不说话,仍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两样直视前方,帐幔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新娘子仰面倒在床上。 上官夫人吃惊的看向夫君,上官腾飞亦是跟着大惊失色,沉声吩咐道:“锦瑜,你赶紧去通知姚家伯父,再打发人立刻去官府报官就说我们上官家进贼了,要快!” 上官锦瑜大眼珠子骨碌碌在眼眶里直转,偷眼瞄了下二哥上官锦琰,跟着就想蹭过去趴其脸上看个究竟。他可不信信英俊潇洒,智勇双全,诡计多端的上官家二少爷能栽这么个大跟头。 “还不去!”上官腾一声怒吼,吓得上官锦瑜一个哆嗦忙不迭的跑了。 “云黛,我钟义哥哥可来了没有?”门应声而开,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而入,话语柔和悦耳至极,如瀑的黑发垂于腰际随意飘洒。虽她人生的娇柔,但看其行动处矫捷飘渺便知并非是那一般的俗世女子。 钟义虽早有防备还是冻的打了个寒蝉,忙站起身来迎道:“纾儿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忘记过,本该早点将冰块送来,临时有些公事缠身就耽误了一日。” 云黛抿嘴一笑,想起昨日自己按小姐吩咐让个女子**钟义的情景,没来由的也要替钟捕头抱不平呢。 “哦,公事缠身,衙门里最近很忙吗?”苏纾看似十分关心的继续追问道。 钟义顿时羞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正不知所措时门外有人回道:“钟捕头,衙门里来人催,说是京城上官家发生了入室盗窃的案子,大人已经赶去,我们再晚了又要挨骂。” 钟义吃了一惊,上官家的威名早如雷贯耳,谁敢在他们头上动歪脑筋。不敢耽搁,忙起身告辞离去。 云黛望着钟义离去的背影同情的摇了摇头,正这时绛雪端了填漆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了两只精致的绿玉碗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钟大人怎么这就走了,我这里可是给他也备了一份参汤的。”绛雪说话声音响亮,做事干脆利落,眨眼间已经将东西放在了自家小姐的面前。 “他公务繁忙,无福消受你这参汤喽。”苏纾如释重负坐下,挑眉立刻说道。 云黛与绛雪忍不住换了个眼神,再各自为钟义那个老实巴交的呆子叹口气。 “钟捕头,听说今晚上官府上还不止是偷盗一件事这么简单,邓大人这会子只怕焦头烂额左右为难,您待会见到势必也要小心着点。”跟在钟义身后的祁名边走边提醒着顶头上司,两人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是钟义为人最是憨厚,从来也不曾摆过官架子,下属们也就格外的拥戴于他。 钟义领会的点了点头,办差这么久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越是仕宦大家越不能为表面的现象所迷惑,这一点他倒是清楚的很。 两个人边走边说便到了上官府上,等在门外的衙役早迎上来接了钟义、祁名两人进去。 “卑职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身为京城知府衙门的总督邓飞正自一筹莫展,见到最得力的下属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虚扶一把,忙道,“快别耽误时间,赶紧查看一番案发现场有甚线索。”随即偷偷往身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姚洛的千金今日嫁入上官家,谁知洞房花烛夜被那入室偷窃的贼人吓的昏死过去,京城的名医们皆束手无策。损失财物事小,若是不能查出真凶,姚家大小姐的仇便报不了。这两家都不是好惹的,得罪哪一方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若是不能给他们个交代,恐再无宁日。我素日待你不薄,你这次可要救我啊!” 钟义虽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被邓飞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棘手难办,目光如炬循着屋内摆设一一仔细查探。 室内几十支红烛齐齐点燃照的亮如白昼,所有犄角细微处皆可看的真真切切。钟义此番更是细中有细,瞪着一双星目不敢有丝毫懈怠。无奈即便将那砖缝里的灰尘也拿银针扫出来仔细观察仍一无所得,随着时间推移越发觉得焦灼。 “大人,属下觉得这方丝帕倒是有几分蹊跷。”钟义从为新人布置的大红喜床上拿过一方上等丝绸做的丝帕,诧异的说道。 “左不过是女子所用的东西能有什么稀罕,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能不能给爷我做点实在事。”邓飞坐于旁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水,过于肥大的脸庞、额头上汗珠闪闪,显见得已经急火攻心无暇他顾。 钟义忙将丝帕拿到邓飞面前,指着上面解释道,“如大人所说今日受到惊吓的新人乃是姚家的千金大小姐,可是这块丝帕上却清清楚楚的绣着‘赠上官郎君’。”下半句尚未说完,只见其忽而把丝帕揉进了手心,脸色陡变,瞪着邓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邓飞心知肚明,这是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只要给姚家和上官家一个交代,那么自己便有救了,哪里管得了其他。 “钟义,破了这个案子,我给你向朝廷请求升官加薪,绝不会亏了你,赶紧把手里的东西给我。”邓飞笑的见眉不见眼,肥厚宽大的手掌伸到钟义面前,脸上的神色已是带了几分威胁的气息。 “到底是谁要害我慈儿,我们姚家一定要他拿命来偿!”前院围堵着的姚家人上门讨公道,越发让邓飞如获至宝般的揣了手帕就要出门。 第三章 我若盛开 大清早的苏家便炸开了锅,喜的喜,忧的忧,熙熙攘攘挤满了前厅。 清晨的一缕阳光折射出万道迷人的色彩,阳光下一位身着粉紫色衣裙的女子正认真的忙碌着。走近看时只见其眉眼极为清淡,可神情中自有一种让人一眼便被吸引的灵秀之气。 今日该是给苏纾把脉开药的日子,每逢这样的日子采薇总是会起的格外早。因为苏纾的病比较奇特,其体内至寒至阴之毒必得极暖极阳的清晨第一滴露珠儿烹煎才可。这活儿可不轻松,既要挑选那勃发茂盛的树木,又得把握好时辰,晚一刻都用不得。 “天底下除了老夫人和夫人外也就采薇姑娘最牵挂我们家小姐了,可让我好生为您念一句佛,让佛主保佑姑娘一世平安再嫁个如意郎君才是完美。”绛雪心中感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的就信口将采薇的终身大事也顺嘴说了出来,随即接过采薇的贴身丫头绾儿手中的绿玉镶金美人瓶。 这采薇乃是苏家姑母苏妙人当年与人私通留下的遗腹子,而与其私通的男子事后畏罪逃跑,弃他们母女而去,苏妙人生下孩子后更是郁郁寡欢抑郁而亡。可怜采薇一个孤女连自己姓氏都不曾知道,寄人篱下在苏家长大成人,唯有与同是怪脾气的苏家四小姐还算投缘。 采薇长苏纾一岁,今年已是十五的芳龄,对儿女之事耳濡目染已然懂得一些。被绛雪有口无心一顿念叨早羞的无可无不可的,但她自幼最是个有心机的,早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见其掩口一笑便轻移莲步进了苏纾的暖屋,落落大方端庄可亲。 暖屋可是名不符其实的地方,偌大的四间房子打通,里面除了白还是白,倒更像是个雪窟一般。不过暖屋是祖母给取的名字,算是寄予了老人家对孙女的美好期望,便采用了。 “纾儿再不管教一下你家丫头的嘴巴,小心哪天她祸从口出,再把你卖了。”仍然是清清淡淡的嗔怪,看不出其是怒是羞。 苏纾本打算装睡逗采薇玩儿,听到这话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咯咯,有劳姐姐大清早的过来,可是又去帮我采集露珠了。罢了,就冲您这份心,绛雪的话我这个做主子也听到了,明儿个就寻祖母给姐姐找婆家还不成?”说完歪着个脑袋看着对方,水翦的双眸眨着狡黠的光芒,如瀑的黑发洒落胸前越发衬托的一张巴掌小脸苍白的让人心疼。 绛雪还在念佛呢,不想主子们还真论起了采薇的姻缘,正要转身附和,突而见云黛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 云黛最是个纤弱轻柔的性子,今日这样必是有甚大事发生,可是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不好了,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小姐到前厅去问话,我买通了来人打听说官府的衙役们大清早就到了。说咱们小姐涉嫌与人私通,害得那男子的新娘新婚之夜遭难,再有什么那来人也说的不太清楚。这可怎么是好,小姐要不先去冰池躲躲,奴婢们就说您发病了现在不能见客如何?” 苏纾先是吓的一怔,只当昨夜事情败露,上官家寻上门来,没想到却意外闹了这么一出,反而觉得淡定不少。 采薇趁势拉过苏纾手来把脉,脉象略有凌乱,前几日还是好好的,不免就有些起疑。轻轻抚摸着苏纾冰冷到骨头的小手,瘦弱无骨,又更觉得无限爱怜这个多灾多难的知己兼妹妹。 “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便是,我或许还有些用处。” 苏纾感激的拍了拍采薇拉着自己的手,知己难求,如采薇这般冰雪聪慧又极少干涉对方的至交好友就更加稀少。只是今日这事自己没做自然问心无愧,也就不必欲盖弥彰,做出遮掩的动作来。 “你放心,我做事向来自有分寸,决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苏纾起身梳洗,一边回忆昨夜的情景。按理昨夜上官锦琰没有揭穿自己,那么今日他必然再不会引火烧身。可是姚家千金出了事情,姚家人怎会疑到自己身上,这会子官府上门定不会空穴来风无的放矢,今日这一出戏要应付过去恐没那么容易啊! 梳洗打扮了,苏纾领着绛雪、云黛两个丫头径直往前厅逶迤而去。 “四妹妹今儿个好生风光啊,前面来了大批人马等着一睹你的如花美貌,大新朝第一美人的称号果然比较招蜂引蝶!”苏嫣手执一枚团扇掩面而笑。那双含春色妩媚到十分的眼睛总是让男人看了第一眼便离不开她的身上,只是脸上的脂粉太过厚重与她的芳龄是有不符,再配上一件百花齐放的拖地长裙更是显得分外妖娆。 若是论起美色,苏嫣自有她的独到之处,美到骨子里的媚。只那不经意间挑逗的一瞥一笑就能把个男人的魂儿勾去,也无怪乎其一直不服被自己这个四妹妹挤了第一美人的称号。 而高傲诡谲如苏纾最看不上苏嫣暗地里玩把戏的小伎俩,也从来不曾让她占了嘴上便宜,今日依然如是。 “我若盛开,清风自来。妹妹不明白姐姐说的招蜂引蝶什么意思,若说非要给个解释,那就是姐姐今日这胭脂水粉怕是用了半斤,香的可以熏死人了,不是用来招蜂引蝶难道是打算到寺庙烧香拜佛不成?”话说完,再看苏纾一身素色飘了几片竹叶的罗裙清新自然,素颜乌发,只拿根碧玉簪子随意的挽上,一副步履轻盈的模样飘然而去。 苏嫣立时气的杏眼圆睁,五官挪位,可怜那些上等的香啊粉啊的扑簌簌直掉。 “啪”,一个巴掌打在了身边丫头兰汀的脸上,“你个下贱蹄子,竟然如此不上心的给本小姐梳妆,害我被人嘲弄,罚你一个月的俸银充公。” 兰汀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的直落泪,早起都是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打扮,她何曾有过半分主意,如何又怪到自己头上。可是有苦无处诉,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回老夫人,四小姐来了。”苏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灵犀进来回道。 众人看时,只见门外进来素衣女子,纤纤碎步,袅袅身形,飘然风姿,倾世容颜,若非众目睽睽之下只当是见了神仙一般。 第四章 承认私情 知府大人邓飞肥大的一张胖脸正鼓鼓的吹着气,刚才来不及坐轿子,一路狂奔至苏家累的到现在还没喘匀了。但是乍一见苏家四小姐进门,直接忘了出气,腮帮子鼓的更高,眼睛瞪直了,早忘了来的目的。 钟义从身后使劲捏了把邓胖子,随即故作没事的站好,疼的邓飞连连倒吸冷气。可是左右两边看看,一时半会弄不清楚状况,也怪自己刚才走了神失了态,忙清咳两声。 “苏老夫人,本官原不该轻易来扰您老人家的清净,只是事出有因,这次的案子必须查明白了,否则亦有损苏家小姐的名节不是?” 苏老夫人年轻时丧夫,守寡五十年,更独自一人拉扯大儿子苏远思。故按其已故夫君品级,朝廷特破例封她为四品诰命夫人,较之邓飞的五品知府官衔还要高一级。 “纾儿,快到祖母这里来。” 听得祖母招呼,苏纾便由丫鬟搀着到祖母跟前站好。苏夫人瞧着孙女儿的模样不由得连连点头,府中虽然孙女儿几个,但是如四丫头这般好摸样的实在难得。 上官腾飞紧挨着上官锦琰冷冷低声耳语道:“给我仔细看清楚了,你与之相好的是不是眼前这个苏家四小姐?” 昨夜一见尚且历历在目,上官锦琰星目凝视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刚进门的苏纾,但见其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若非自己断定昨夜见到的也是苏四小姐,这会子只怕凭人如何说去也难相信两者是一个人。 “如此绝色姿容又身藏不露的女子,必然是眼高于顶,父亲竟然相信她会和自己私通。只怕自己愿意,苏四小姐也不肯做出此等为人不齿之事。”上官锦琰失神的暗暗自语。他可是放荡不羁自认文武双全才貌天下无二的上官家二公子,没来由的今日突然觉出自己也有配不上的人,忍不住掐了一把大腿确信不是被人下了迷魂药。 “纾儿,今儿个京城周府衙门说有一桩案子牵扯到咱家,所以让你来给他们当面说个究竟,免得被人说我们家门槛高摆架子,没的落人口舌。”苏老太太到底是见过世面,经过大事的老人家,说起话来绵里藏针,短短数句竟把个邓飞吓得两股战战坐卧不宁。 邓胖子正自忐忑难安,他这个人平日里还算有点急智,一旦遇到对手立马卡壳,只觉得一肚子的话要说就是吐不出一个字。 转眼瞅到身旁的钟义,钟义与苏家往来密切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关键时刻臭小子不出面为顶头上司解围实在令人恨的牙根痒痒。邓飞一时气不过,暗中挪动椅子往后退了退,直接一脚把钟义给踢了出去。 “啊!”钟义傻乎乎的尚未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大厅正中,一众的人意外的盯着他看。 事已至此,无奈之下只能抱拳道:“老夫人明鉴,这件事情是否与四小姐有瓜葛尚有待查实,我们大人亦不过前来核对罢了。按晚辈所想纾儿决不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事情来,今日把话说明白,方才能还其一个清白。” 苏纾自打进门便觉得气场有些诡异,听了半天更加如坠九霄云中。 “私通,我与谁私通,谁与我私通?这话到底从何说起?”虽然身形未动,但是那一双水翦双眸透出的光芒可以射穿人的五脏六腑,扫过之处令人不寒而栗。 邓飞见时机成熟,慌忙令人将那方手帕递了上去:“四小姐看看这东西是否眼熟?”伸长脖子交代完,不料被苏纾的目光刺的身上一颤赶紧的缩了回去。 接过那方手帕,苏纾但觉倒是有几分眼熟,可是再看那上面的字“赠上官郎君”,而落款正是自己的芳名。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的猜想,到底是谁想将姚家与上官家的恩怨情仇嫁祸到自己身上,他目的何在,有何居心! 所有人的眼睛皆盯着苏纾的表情,试图从其神态举止中揣摩出一些内幕来。可是她太过冰冷镇定,就像一座没有气息的雕像兀然矗立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哼,就凭一条手绢你们就敢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辱我苏家门楣,损我名声,难道朝廷当真没有明白的人,还是那些法律条文都是用来混淆视听诬陷无辜良民的?”苏纾嘴角一丝笑意,却又笑的令人胆颤,说话字字落珠,颗颗脆响,皆砸到众人的心坎之上。 苏老夫人见孙女儿如此态度坚定,神色沉稳,早还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将孙女冰冷的小手怜惜的握在手心,不屑的看向邓飞等一种衙门中人。 邓飞顿时傻了眼,自己急于破案给姚家与上官家一个交代,没料到遇见个看似文静淑雅的女子竟也如此难对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肥厚宽大的手掌不停的擦拭着自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老夫人,证据是否是真当然还要仔细推敲,卑职亦是秉公办事,还望您老谅解。” 苏纾被邓胖子的模样差点逗笑出声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知府大人竟然如此狼狈不堪,亏他还敢登堂入室到苏府里兴师问罪。不长脑子的人,活该夹在姚家与上官家两大刺头中间受夹板气。瞧着脑满肠肥的模样,想必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趁机给他教训也不错。再看看其身旁的钟义,但见其一副憨厚老实的呆模样,不免又暗暗为之惋惜。 钟义哥哥文武双全,是个做捕头的好材料,只是跟在一个这样的上司后面还能做成甚事业来,当真是可惜了的。 “好了,我老婆子陪着大人闹腾了这半天也该歇歇去了,既然手帕非纾儿所有,那么凶手必然另有其人,大人还是赶紧查案去,免得误了正事。”苏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蟠龙雕松古色古香一只淡黄象牙杯抿了口水,算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苏纾忙扶起祖母,祖孙二人转身正要往门外走去,此时但听从人群后传出一个声音,“纾儿!我知你有难言之隐,可是我们为何不趁机将事实真相说将出来?” 上官锦琰突然从人群之后走出来对着苏纾喊出一句,语声含情脉脉,神态痴迷忘情。 上官腾没料到儿子竟然真会如此着迷于一个女子,直气的七窍生烟,五脏具焚,跟着上前猛然伸手掐住其喉咙。 第五章 狱中初诉衷肠 邓飞跟个肉球炮弹一般突然跳了出来劝阻上官腾:“上官老爷,有话好好说不必动武啊。虽然说儿女私情不可取,但是有些时候这样的事情是无法用道理解释的,您我都是过来人应该能理解令公子的苦衷才是。”一番话说的着三不着两,将上官腾飞气的恨不得一掌将其击飞。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个这样的说客知府大人,无奈之下只能松手作罢。 “来人啊,将上官锦琰与苏纾押进知府大牢听候审讯。”旋即转身向着苏家人拱手傲然告辞离去。 苏老夫人大惊失色,到底又是上了年纪的人,手中握着孙女的小手不放,连声的喊道:“怎么会这样,我苏家的儿女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你们不能听人一面之词就玷污了我孙女儿的名声。” 苏家另几位夫人巴不得府里少一个清净些,忙上前来围住老夫人安慰劝说,趁机将苏纾推了出去。 苏纾惊的一双眼睛死命盯着上官锦琰,只恨昨夜没有直接取了他的小命才今日有机会其满嘴胡说。此刻虽然对祖母与娘亲有千言万语,无奈情急之下难以解说,只能凭着一众衙役上前押出门去。 满心疑惑,心事重重的打量着牢中的一切。好在有钟义私下里的交代,给她特意安排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只是正值秋季牢房中常年不能见光,较之外面更加寒冷彻骨。 上官锦琰花痴般的默默欣赏着对面牢房中的美人,三弟曾经跟自己提起京城中第一大美女的情况,可惜那时候完全没兴趣知道那些儿无聊的事情。美人儿,不过是京城里一众达官贵族玩弄于鼓掌上的宠物罢了。尤其天子脚下,美人的排名多数来自她的出身金主是谁,就更加没有让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可是她不同,虽然容颜倾国,可从其的一颦一笑中能感觉出决非一般的胭脂俗粉。 “好好一个美丽女子竟然身怀武功,做起入室偷盗的事情,太不符合常理了。”心里这般琢磨着,没话找话的试探道:“喂,这里冷的很,你若是怕冷可以说一声,我让人送张毯子进来。” 苏纾一心沉浸在各种猜测与揣摩之中,突然被上官锦琰这么一嗓子给惊醒,这才发现昏暗的牢房中还住着一个囚徒——一个试图诬陷和玷污自己声誉的人。 “眼睛不大,好像透的并非奸邪之气;天庭饱满,应该是个可造之材。即便我那日偷了他几样东西,若要寻仇当时便可,何必要等到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的呢?”苏纾凝眉苦想,好似一尊正自打坐的观世音菩萨,让人不敢惊动,唯有怀着无比的敬仰之情安静的共享这份肃穆与庄重。 上官锦琰跟着失神了好一会,略有不自在的揉了揉伸的有点发酸的脖子,“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容易被人影响了,这不是上官二少爷的正常作风啊!” “我是认真的,这里阴冷潮湿,你一个女儿家身子娇贵可经不得。”这次话语里多了几分关心,声调也少了刚才的一些戏谑的成分,让他更是有些不自在。 苏纾眉间突然轻轻一动,瞬间了然上官锦琰的所作所为,他是在利用自己逃避婚事。一定是他借着自己前去盗取宝物的机会,试图让人们的视线转移到别处,然后顺理成章的与自己有了私情,如此就可以逃避迎娶那位他不喜欢又不得不答应的女子。 “你虽然有难言之隐,但是拉我做垫背未免太不够厚道。”苏纾伸手探向袖间。 上官锦琰被苏纾神情中的些微变化越发勾动心弦,昏暗的灯光下她肌肤胜雪隐隐的散发出皎洁的光芒,如瀑的黑发柔顺而飘逸的散落于肩膀上,眉眼如画令人如痴如醉。只是嘴唇苍白的有些让人担心,而他更加担心的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伤害了一个女子柔软的内心,自责之情油然而生。 突然被她的轻微举动惊醒,昨夜她可没少发暗器,若非自己还算机灵,这会子只怕躺着的就不是姚慈而是他上官锦琰了。 “姑娘息怒,听在下给你慢慢说来,实在我亦有难言之隐。”拿出看家的本领躲避似雨的暗器,声中带悲,差点就要声泪俱下。这场景若是给三弟上官锦逸见到,明日京城的说书场中恐就是上官二少爷低三下四向个女子求饶的场景了。 大概看他还算是诚心悔改,苏纾终于停了下来,不屑的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慢声问道,“哦?上官少爷也有为难的事情,不妨说出来给小女子听听,或许还能帮上你一些。” 上官锦琰没想到苏纾看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美人,实则心思单纯至此,不由得心中暗喜。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拗不过父母逼婚,想我上官锦琰虽然生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可是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我在佛祖面前发下重誓,这辈子若非遇见一个心意相投,两情相悦的女子一定不会婚娶。谁知天不遂人愿,偏生姚家与上官家世代相交,那姚慈纵然万般好却不是我的佳人......。”为了博得佳人芳心,一举获胜,上官锦琰可谓是呕心沥血滔滔不绝的表述自己的真实想法。 然正当他说的兴起,越发觉得胜利在望之时,只见又是一道寒光扑面而来。 苏纾眼露寒光逼视着这个伪君子,冷冷质问道,“你作为男儿若是不肯娶那姚慈应该据理力争,早将此事了结。而你软弱无能,委曲求全,不仅害了对方,如今又拉我下水。这样的卑鄙小人,伪君子,我若是留你在世上岂不是贻害四方。”说着就要破门而出,前去了结了上官锦琰的小命。 上官锦琰吓得不轻,看来自己今日失算了,这会子若不实话实说好好解释只怕难以善终。 “姑娘莫要着急,我说实话还不成,再说你若是这会子打破牢门就有越狱的嫌疑,到时候我就是如实坦白也洗不清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一句惊醒苏纾,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苏家着想,只能暂时住了手,看他还能如何狡辩。 上官锦琰见对方停手一颗心才落地,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骂道:“这糊涂蛋就会瞎指挥,让我在姑娘面前胡言乱语,该打。” 看他一副孩子气模样,苏纾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即敛了神色正色道,“快说,否则我再不肯饶你。” 第六章 苦肉计 上官锦琰这才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的计谋与策略,听的苏纾脸色越发深沉,恨不得即刻结果了他方能解气。 原来上官锦琰一直不同于与姚慈的婚事,无奈双方父母早便将二人指腹为婚,如今两人长大成人顺理成章理应结为夫妻。上官家乃是名门世家,代代文武双全,虽不为官做宰,可名声在黑白两道都是一块金字招牌,其威势不可小觑。 而姚家更是皇亲国戚,姚夫人乃是当今大新朝的长公主辛白露,姚家几个子女皆出类拔萃。长女姚慈才貌双全深得母亲宠爱,如此被众人看好的一桩婚事谁知其当事人上官锦琰却颇不以为然。 “那姚慈痴痴呆呆跟个木头人一般,我可不想娶个假人与自己相依相守一辈子,该多无趣!”上官锦琰嘴角上扬,末了如释重负的长长出了口气,转过头来得意的看向苏纾,大有一副邀功请赏炫耀的意思。谁知一看不得了,对面的绝色美人隔着三米的距离散发出一阵阵寒气,能将他冻僵了。 苏纾面若寒冰,瞪视着上官锦琰一字一顿质问道:“仅仅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就要让那无辜的姚慈背负新婚被弃的名声,再连累我做个万人唾骂的女子。我今日做了你便是替天行道,任凭他知府大人裁决。” 上官锦琰没料到冷面美人却有个燥热脾气,自己解释了半天不仅没博得同情反倒惹怒了对方,这可如何是好? 苏纾摸出暗器,一双美目瞪视着对方,只见几道寒光闪过,飞镖如雨般再次呼啸着直飞向上官锦琰。 “你真心要我的小命啊,喂喂,你听我把话说完。” “该说的你已经都说了,赶紧受死!”苏纾言语中不带一丝暖意,越发让这人间地狱般的知府大牢中阴气沉沉。 上官锦琰苦不堪言,虽有迎战的能力,无奈狱中空间狭小,对方决心要了自己的小命,当真躲无可躲。情急之下抱着赴死之心,硬了头皮生生暴露了自己,两道飞镖毫不留情的刺进皮肉。 “啊!”上官锦琰发出一声惨叫旋即摔倒在地。 苏纾冷哼一声,想用苦肉计博取同情,这大概是此等浪荡公子哥们常用之计,只是他今日找错了对象。 上官锦琰抬起头看向对方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不知怎的竟有一阵为之痴迷的晕眩感,强撑着抬起上身求道:“姑娘今日有心要了我的小命,这也是我罪有应得,我不怨你。但是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否则在下死不瞑目!” 苏纾嗤之以鼻,“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左不过那些哄骗人的花言巧语,在我这里不会有半分作用。不过我还是给你一些时间让你说些忏悔之词,或许哪天见到那姚家姑娘也好宽慰于她。” 上官锦琰暗暗吃惊,“没想到她面上看着冷若冰霜,内心却也有温情。”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一刻,越发坚定不移的喜欢起来。 苏纾倏然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吓得上官锦琰一跳忙解释道:“若按姑娘所说我应该遵照父母之命娶了姚慈才算是忠孝礼义信的君子。然你想过没有,我与那姚慈并无半分感情可言,不过是外人理所当然强加与我的良配罢了。若真是娶了回来,我必然会留她一人独守空房,到时候你又该怎么说我?现在我虽然看似负心于她,然她仍然是清白女儿身,以姚家家世日后不乏追求者,或可寻得如意郎君。至于姑娘你,锦琰实有愧意,不过姑娘亦不必担心,在下已经安排了人去寻那手帕的出处,到时自然还你一个清白便是。” 苏纾凛然一个探究的眼神,但见其确实坦荡真诚,不似刚才的油嘴滑舌。心中暗暗揣摩一阵,大致觉得这样说起来也算是合情合理。与其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倒不如早做打算,给各自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从这方面来说,上官锦琰做的不仅不应该受到责备,反倒令人佩服。 “你不要紧吧,这是金疮药,你赶紧擦了止血,别让人起了疑心。” 见冷美人突然对自己好起来,上官锦琰瞬间忘记了对方刚才还要取自己的性命,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眯眯的看向对方就差失声笑将出来。 苏纾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再看,小心我剜了你的双眼!” 谁知上官锦琰已经摸清楚苏纾外刚内柔的秉性,不仅不怕,反不以为然的坐起身撩起衣衫就要擦药。 “姑娘是个满腔正气的侠女,才不会杀我这样的好人呢。” 苏纾见其当着自己的面就露出皮肉来,臊的满面通红,顾不得再责怪对方,忙转过身去。 上官锦琰又是欣赏的一笑,“明明是个处子之心,却非要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想来也是个有趣的人。”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纾应声望去,只见是个家仆模样的男子,想来上官锦琰说的没错,他果然已经布置妥当。 “二少爷,您怎么受伤了,要不要奴才找大夫来看看。”来的人正是上官锦琰的书童风吟,看到其衣衫上的血迹十分关切的问道。 上官锦琰忙掩饰一番,转而问道,“不是什么大事,没住过这种鬼地方,白被蚊子咬了几口。我要你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赶紧说来听听。” 风吟撇嘴翻了翻白眼,蚊子能将人咬出那么多血来?刚才进来时就已经看到对面牢房里的人,绝世佳人,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下少爷有苦头吃喽! “果不出您所料,那块帕子正是京城有名的成衣坊——陈家绸缎庄所出,属下给了那绣娘一百两银子,她便全说了。只是具体是谁要的东西,据她所说来人十分神秘,订做之时与取货的时候都是放在指定地方,并未与之谋面。” 苏纾狐疑的看向那两人,原来手帕的出现实出上官锦琰所料,他不过是借机行事罢了。心中略有歉意的望向对方,正逢上官锦琰也看了过来,不由得又是一阵奈然,羞意乍现将头转向一边。 第七章 给个交代 大新朝十六王爷府,一座外观上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恢宏大气金碧辉煌的宅院,倒是更多了几分深沉与内敛,这种感觉很不合乎一个王爷的尊崇,尤其是个年少气盛的小王爷。 十六王爷名辛誉,年方二十,人生的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形状,兼而有之皇族的血统自是尊贵到十分。这十六王爷名声甚好,京城之中其为人素有胸怀宽厚豁达不拘小节的美名。 此刻秋色正浓,偶有三五只飞禽掠过,王府的后花园中依然花繁枝茂。角落中一十六王爷正一身劲装,剑光闪烁寒气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王爷,任远来了,看样子有急事要向您回禀。”陪在其身旁的一位看穿着打扮似婢女,然说话举止不卑不亢,倒更像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辛誉收住剑势,长身玉立,看的身旁女子好一阵迷离。 任远见主子等着自己忙躬身上前回报,“禀王爷,陈家绸缎庄的绣娘被上官家查出,现在他们已经拿到证据。” 辛誉嘴角一阵抽动,但终归并未爆发,然他越是这般屏气凝神下面的人也就越发惧怕。 任远吓得额头瞬间渗出了汗水,只是仍不敢乱动,偷眼瞄了旁边的女子。 女子忙从旁劝解道,“不过是个一无所知的绣娘罢了,就是让他们抓去也牵连不到王府。何况现在姚家早对上官家恨之入骨,王爷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若是再僵持下去,上官家与姚家的能力皆不可小觑,若双方认真深究的话后果反而不可控。” 一番话说完,辛誉脸色稍有缓和,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对跪着的任远道,“竟然已经被发现,那就适可而止吧。” 任远又道,“手下还有一事想不明白,按理上官锦琰应该与那个擅入的女贼不认识才对,可是怎突然说和其真有私情,难道仅仅为了拖延时间查找证据?” 辛誉诧异的看向任远,俊美的脸庞上略露出些疑惑之色,他向来心机极深,可是偏生看着仿若率真的处子一般令人着迷。 “上官锦琰不是个莽撞之人,他闯的祸还没收拾干净,怎会又生事端,除非,除非那个女贼有甚过人的本事,譬如容貌。” 辛誉看了眼女子,不无戏谑的道,“清漪越发懂男人了,只是用心在别人身上太多,本王是会吃醋的。” 清漪羞涩的低下头,一袭湖绿色衣裙被秋风吹起一个角,极为清瘦的脸上上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时不时的忽闪着属于她的智慧,这也是她从一个下等奴婢做到王爷枕边人的唯一有利条件。 “本王想知道那苏家四小姐的详细情况,到底有何能耐让上官家二少爷甘冒风险承认与其有私情,你速速去查了报来。”辛誉抬起修长的左手挥了挥,任远知趣的退下。 清漪轻轻的伏在辛誉肩头喃喃而语,“王爷何时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下等女子如此感兴趣了,清漪也会吃醋哦。” 辛誉不言,伸手将对方狠狠的圈进怀里,已是狠狠的吻了下去。 公堂之上,上官锦琰故意的靠近苏纾得意道,“我说会给你个交代,看这不是来了?” 苏纾有些不自在的试图离的远点,无奈今日算是遇见了狗皮膏药,她动他则跟着动,众目睽睽之下岂敢太过造次。 上官腾早已看的怒火中烧,“这个混账逆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拈花惹草,看回去我不打断他的腿!” 上官锦逸却极为艳羡的冒了一句,“二哥眼光不错,不愧为京城第一大美人,不仅人生的美,看举止谈吐亦是端庄淑雅,当得起上官家的媳妇。” “三弟,你胡说的什么?”大哥上官锦城低声喝斥道,随即用眼神闪烁示意。 上官锦逸这才注意到爹的脸色,顿觉身旁一团熊熊烈火正在燃烧,再不敢多嘴,缩了脖子躲到一边去。可那一双眼睛依然闪着贼光冲二哥上官锦琰眨个不停,神色里都是艳羡之意,更兼而有之“兄弟挺你”的意味。 邓飞半张着大嘴,满面得意的望着堂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心中暗暗盘算,“都说我是个酒肉知府,今儿个就给他们看看,天下闻名的上官家与姚家那也需要我主持公道,改明儿看谁还敢再小瞧了本官。” 钟义斜视了眼上面正做白日梦的邓大人,连着轻声咳嗽了几下也不见有反应,只能不经意的上前去提醒,“大人,人都到齐了,赶紧提审疑犯。” “啪!”惊堂木拍的震天响极具威严,邓飞甩动大腮帮子发出几声“咕哝”,这才道,“押疑犯上堂。”衙役们应声下去,公堂之上水火棍整齐划一的威吓声把个胆小的绣娘吓得顿时面无人色,一个劲的叩头求饶。 “绣娘,我来问你,这块手帕可是你绣制,又是谁雇你做的活?” 绣娘这才颤颤巍巍一五一十的说出实情,“手帕实乃民妇所做,但是雇主却是着实不知。我不过拿银子办事,怎知会牵连到这样天大的案子之中,还望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 邓飞见绣娘句句诚恳,倒不像是个偷奸耍滑的角色,问话完毕便令人押了下去待结案后释放。 上官腾飞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儿子与人私通害了姚家千金,那么这事就还有回旋余地。 “邓大人,若是手帕为别人诬陷我儿所用,那么烦劳您速速将那奸人抓捕还我上官家一个清白。” 上官老爷竟然有求于自己,邓飞顿觉神清气爽恨不得再多听两遍才过瘾。面子赚足了,也得给人家些好处,有来有往才是为官之道。 “这桩案子既然不是令公子所为自当还上官家一个公道,且上官锦琰灵机变动,不惜用牺牲自己的名誉麻痹敌人,从而暗中找出线索,本官还要送他个智勇双全的名号!” 一席话说的上官锦琰好生得意,事情能够如此完美的解决实在有出自己的意料,只是连累苏纾受惊吓却有些歉意。 “邓大人,难道小女的事情就这样完了?”姚秉恩不服气的上前质问。 第八章 家宴 邓飞看着糊涂,人可精明着呢,卖了上官家一个人情,至于姚家也不肯得罪。只见其面露难色,随即毅然绝然道,“姚家小姐洞房被人下药迷昏一事本官定然要还你一个公道,来人啊,将京城药房给我一个一个的查仔细了,一定要找出买药之人。” 姚秉恩虽心中有气,见此情景亦是无可奈何,只能暂且回去等消息再做打算。 “姚伯父,我一定会治好慈儿,请您老人家给晚辈一个赎罪的机会。”上官锦琰满怀歉意的追上姚秉恩,言语中可以听出此时此刻他的真心忏悔。 姚家乃是皇亲,虽姚秉恩不愿为官依然做他的老本行——镖行生意,但姚家老号素有天下第一镖行的称号,无论家世门楣皆不输上官世家,也是天下数得着的角色。没料到原本精心给女儿挑选的美好姻缘却落得如此下场,姚秉恩岂能善罢甘休。恶狠狠的瞪了上官锦琰一眼,恨不得即刻结果了这个臭小子。 “姚兄,是非黑白我已是无颜面向你辩白,你若是有气就拿我出,是我教子无方害了慈儿,上官腾飞在此给你谢罪!”不等姚秉恩答话,上官腾飞竟然“扑通”跪在对方面前,吓得上官锦琰等人忙也跟着全跪了下来。 姚秉恩正值怒火熊熊,见此场景竟是无话可说,无力的松开握紧的拳头讪讪道,“冤孽!”转身怅然离去。 上官锦琰这才慌忙去扶父亲,可岂容得他伸手,爹黑着张脸冷冷冒出几个字,“回府说话!” 上官锦琰尚且无感,上官锦逸已是嗅出些味道,有心示意二哥或可暂且躲避,然上官锦琰并无心想其他,只求速速重罚自己一顿才舒服。 “四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太太和夫人一天间望眼欲穿,只打发人到前门候着还不放心,就差自个儿亲自搬把凳子到前面守着您回来呢。”绛雪突而见到小姐进门喜不自胜,说着就要出门去报与苏母听。 云黛闻声而至,见得小姐满面倦意,忙上前伺候茶水,一边拦住绛雪道,“小姐刚回来,不如梳洗了再去见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苏纾虽在狱中呆了两日,过程亦可谓之波澜曲折,现在细细回味竟是有如做梦一般。 “不过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了,我一会便去见过祖母与娘亲,府中这两日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绛雪是个急性子,当即不悦道,“还能有什么,左不过大小姐趁着您不在又欺负我们夫人,大夫人助纣为虐不说还非要在老夫人面前充好人,想来就让人生气。” 苏纾心中一阵轻叹,娘一直逆来顺受惯了,唯有自己这个做女儿的知道她心里的苦。可是她老人家为人老实,嘴巴又不如大娘那般能说会道哄人开心,无论是爹还是祖母那里都讨不到好处。既然师父说自己生来薄寒,且寒毒日渐渗入五脏六腑,此生断然是不宜出嫁,那么就守着她老人家过一辈子好了。 这边苏纾沐浴更衣刚要出门,门外已是有人敲门,来人正是苏母的贴身丫头灵犀。只见其一件红色褙子,葱花绿的百褶裙走路生风,无怪乎苏母一群丫头中最喜欢她,行事作风尽是透着伶俐机警。 “四小姐还不赶紧的到前厅去,老太太可是摆好了酒席替您洗尘呢,说要将一身的晦气统统洗干净,从今往后便是大吉大利荣华富贵呢。” 苏纾忙起身让灵犀坐下,再亲自取过水杯代其倒了杯水,“灵犀姐姐可别笑我,无缘无故被人冤枉了一通,我谢罪还来不及,怎当得起祖母如此疼爱。” 灵犀瞧着苏纾素面白衣,说话张弛有度,谈吐气带幽兰,比之那个飞扬跋扈处处趾高气扬的苏嫣不知顺眼了多少倍。接过细瓷的白玉杯轻抿一口,启齿冲苏纾会意一笑,“四小姐可别如你娘亲那般太过小看自己,你虽然遭人冤枉,可是如今真相大白,事实证明苏家的女儿确实有教养有风度,从未曾拿着京城第一大美女的头衔招摇生事。仅凭这一条难道不是给苏家增光添彩,难道不该受府里的一桌酒席?” 这也是正是苏纾心中所想,祖母疼爱自己自有她疼爱的理由,身为掌管苏家几十年的当家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多谢姐姐提醒,若是如此,纾儿便放心了。”说着起身,由绛雪云黛二人左右跟着随灵犀往前厅去。 苏嫣不悦的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平日里也只有逢年过节各个主子们寿诞之日才有的排场,今日竟然为了给她洗尘如此大动干戈。不过是一个下等人生的下等庶女罢了,何必如此铺张浪费。但是竟然是祖母的命令,自己万不敢不从,唯有干坐着生闷气。 “你好歹做出高兴的样子,就当是哄祖母高兴也好,要不等会又有人排喧咱们不懂事。”大夫人苗氏劝解着女儿。 她不说还好,谁知这话偏偏被刚到的二少爷苏栋听到,随即幸灾乐祸的凑到苏嫣跟前耳语道,“我说大小姐,谁让你在京城美人榜上排在四丫头之后,祖母当然更喜欢为苏家争光添彩的孙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嫣顿时气的心口发闷,一股怒火直冲脑门险些背过气去,瞪着双银杏眼恨不得即刻生吞活剥了苏栋。 苏梁上来拉过二哥,“你何苦惹她,小心又挨娘的训。” 苏栋撩衣角帅气的走开,能气一气这位骄横的大小姐让他很是舒服。 苏母笑呵呵的看着一大家子人围坐一起,望着门外自言自语道,“纾儿怎还未到,莫不是出来后身体有甚不适,要不要让人前去看看。” 冷氏忙安慰婆婆道,“老太太莫要担心,纾儿虽然体弱,但是得您老人家祈祷保佑必然逢凶化吉遇事呈祥,灵犀去请大概很快就到了。” 说话间果见门外婷婷袅袅的几位姑娘走来,可不是苏纾与灵犀几人到了。 苏纾见满屋子的人静坐等着自己,又看得母亲随着祖母坐于上首更觉欢喜,径自要到祖母跟前行礼问安。 “啊!”一声尖叫,众人看时上菜的小丫鬟将整盘的菜品泼洒了一地。 第九章 母女情切切 苏纾正要去向祖母问安,谁知身边经过的小丫鬟将整盘的热菜泼洒了出来,好在她平素怕冷穿的比常人多两件衣裳,否则安然出得知府大牢,却要在自己府上负伤受痛。 “小姐,您怎么样了?”绛雪与云黛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忙上前查看情况,吓得惊慌不知所措。 苏母亦是吓个不轻,一边让灵犀赶紧查看孙女受伤没有,一边训斥下人。 只见那端菜的小丫头竟然是苏嫣身边的贴身侍女兰汀,众人心中顿时了然,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只等着看老太太如何处置。 苏嫣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上前做慌张样解释道:“祖母见谅,都是孙女教导无方才让下人犯了此等大错,得罪了纾儿,还望纾儿大人大量原谅兰汀这一次。我也是一番好意,见府里今日繁忙异常特意打发她到厨下帮忙,谁知惹出乱子。” 苏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话说的倒好像自己平日里怎样蛮不讲理责难下人,而她作为始作俑者反无辜可怜的很。正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苏母出声平息道,“我道怎是个如此莽撞的丫头,原来是嫣儿身边的人,这就难怪了。好丫头,舍得自己受累,倒让下人去替祖母分忧,这一点倒是很像祖母当年。就是下次一定不要贸然行事,今儿个多亏纾儿是个福寿安康的吉人,祖母也就不加责备于你了。” 这话便算是替苏嫣解了围,苗氏忙拉了女儿归座。再看苏纾一袭素色衣裙早溅满污渍不忍入目,独自站在原地很是无助可怜。 “灵犀,带四小姐到我房里换身衣裳,四丫头别样都好,就是在穿着上太过素净。我记得箱子里有一件老爷当年自外番带回来的天丝衣裙倒是极好的,人老了留着也无用,就给了她吧。” 苗氏连着冷氏等众多女眷皆是心中一惊,老太太屋中有件天丝织成的衣裙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望。 一刻功夫后苏纾由灵犀牵着走了出来,众人顿觉眼前一亮,碧蓝色的衣裙配上苏纾洁白如玉的皮肤是那样的令人惊艳,蓝色的天丝随着走动散发出属于它独特的纯净与空灵,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惟恐打扰了这份天然之美。 苏嫣简直嫉妒的发狂,只恨今日被弄脏衣裳的为何不是自己,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便宜了她。 “看我老婆子莫不是老糊涂了,刚才说着四丫头穿的太素,这回瞧着蓝色可不依然素的很?”苏母自嘲的笑道。 旁人正要接话,苏嫣连忙抢道,“祖母说的极是,既然给纾儿不合适,我的衣裳倒是鲜艳亮色居多,不如就赏了我如何?” 众人又是一怔,还有这样捡便宜的,苏栋忍不住就要站起身说话,苏梁却紧紧拉住兄长轻轻摇头。 谁知苏珍与苏珠年纪尚小不明就里,听说有新衣裳跟着喊将起来,“我也要,我也要.......。”吵的不胜其烦。 苏嫣气的冲两人横眉竖目的恐吓,无奈小家伙浑然不知也跟着回以颜色,看的一屋子人都暗暗偷笑。 苏母这下真动了气,语带不悦道,“我既然说给了纾儿就不会收回,你平日里穿着娇艳还是保持自己的风格最好,何必东施效颦令人生笑。” 见祖母生气,苏纾急忙上前劝慰,几个其他孙子孙女也跟着说些打趣的话逗乐,这场家宴才算是安稳度过。 梳洗完毕,苏纾仍见绛雪花痴般的欣赏着那件天丝衣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着实好看,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赶紧收起来吧,衣裳虽美却是个祸端,不如束之高阁的好。” 绛雪遗憾的感慨道,“如此美丽的衣裳不穿太可惜了!” “不祥之物,即便再珍贵都不值得拥有,为人做事正是这个道理。” 绛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急忙将衣裙收拾了。这时采薇从门外进来,取下头上的斗笠笑道,“你越发知道取舍,倒不是个贪心的。只是我白日没来得及仔细瞧瞧这稀罕物,这会子可否赏了多看会子?” 苏纾见采薇的斗笠上闪着水光问道,“秋风秋雨愁杀人,你还有这闲情逸致大晚上的过来看衣裳?” 采薇莲步轻移转身取了蜡烛端着到苏纾面前,扬起尖尖的下巴,皱着眉头脆声问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生了怎样的一副伶牙俐齿,偏会消遣我。” 苏纾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取过烛台,拉了采薇的小手到床边坐下。 “你对我的心我怎会不知道,今日的情况你也看到,就连亲娘也不曾出来相助,亏你还能想着我。”话语里多少失望与伤心,不是身在其境又怎能体会。 采薇拉过苏纾的手腕替其把脉,一边细声安慰于她,“冷姨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素懦弱惯了的人,今日就是心中对你有万般心疼又能如何。你左右体谅些,总归是母女,打断骨头连着筋,难道你没有时时刻刻挂心于她?” 苏纾收回手腕自嘲一笑,“什么都被你猜透了,合着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呢,以后万不敢请姑娘进我屋里说话玩笑,别哪日再被你抓住把柄还不知怎么死的呢!” 一席话将采薇说的恨不得吃了她,伸双手便冲着苏纾扑了过去。 暖屋内飘出阵阵嬉笑声,屋外冷氏默默的站在窗外注视着屋内的女儿,任凭雨点滴落打湿了衣裳。 “夫人,快走吧,您出来已经有半个时辰,若是再这样冻下去明日必然又是一场风寒。”小丫头怜儿低声的劝说着,举着油纸伞的手渐渐有些不支,身子也跟着冻得瑟瑟发抖。 冷氏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这才觉出身子已经冻的有些僵硬,到底年岁不饶人,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可是在这座偌大的府邸中,自己一个弱小的浪花再如何翻腾也不过是道不起眼的涟漪,转瞬即逝。 第十章 殊途而同往 眨眼间已是过了半月,冬季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人间,清晨寒气逼人,各色花草也次第的败了颜色,满目都是萧条衰败的景象。 上官锦琰披着件黑色貂绒斗篷朝窗户外面张望,屁股上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掐指一算禁足的日子还剩两月有半,简直不能想接下来怎么挨过这么难熬的时光。 “二哥。”上官锦逸突然出现在窗户的另一侧,挤眉弄眼的冲二哥做鬼脸。 “是不是又想苏家小姐呢,我猜的准没错,这事急不得,爹可在气头上呢,若是被他发现可就不是皮肉伤这么简单了。” 上官锦琰转身坐会床上摆出一副长兄的风范,眼神一点没朝三弟看,其实内心充满了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就等着有人给自己铺路探风呢。 上官锦逸可没这么多花花肠子,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横竖吃喝玩乐缺不了上官三少爷,为人最是推崇开心快乐每一天。 “二哥,今儿个我听人说城外百寿山有庙会,趁着爹不在你我兄弟去凑个热闹。一来呢给你散散心,二来去庙里求个签问个卦,问问佛祖他老人家难得你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运气咋就这么背,你看如何?” 上官锦逸说完,喜的上官锦琰心中一阵暖意,知我者三弟也。但是面上依然绷着,“好端端的求什么签,也学那些善男信女求神拜佛可不是让人笑话!” 一边说,一边转身就去换衣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赶紧闪人要紧。 “你们俩给我站住!” 二人刚溜出房门,谁知大哥上官锦城低沉却又不失威慑力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吓得两人齐齐停住脚步。 “大哥,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绝没有其他的目的和想法。”上官锦琰最是了解自己这位大哥,看似和爹一样严肃,长兄如父实则对兄弟十分包容疼爱。 上官锦城轻声一叹,他又何尝想如此幽禁二弟,只是这次的事件起因着实比较复杂。上官家经多方明察暗访已经查出栽赃所用的手绢乃是十六王爷府所为,看来他们拉拢不了上官家族,便将主意打在了弟弟的身上,皇家之事万毋沾惹,这是家训,是以不得不防啊! “出去散心可以,速去速回,切记不要惹是生非。” 上官锦逸没料到大哥不仅没有责怪自己怂恿二哥出门,竟然就这样同意了,喜的一蹦三尺高拉着二哥就跑,“知道了,我会看着二哥的,大哥请放心!” 上官锦琰感激的看了大哥一眼,人已经被三弟拉着跑出很远。 许久不曾出门,乍能重见天日顿觉神清气爽,连秋日带了寒意的空气也倍感无比亲切。 “二哥,你往哪里去,万寿山在东边,我们应该出东城门前往才是。”上官锦逸一边拉回二哥,一边四处打量着周遭经过的马车。 “呃?”上官锦琰不屑的努努嘴,去劳什子的万寿山,他压根就没考虑。已经半月不出门,心里想的念的可不是那人,怎能错过机会? “二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打算这样青天白日的到苏府去,苏老夫人雪亮的眼睛就得把你射成内伤。再说不定,人家早防贼似的各处贴了你的画像让家丁守着呢。”上官锦逸说的头头是道,就好像这一切都被他看到了一般。 上官锦琰本来就心虚的很,被三弟这么一说越发不自信,是啊,这样去算什么,总得有个说法才是。难不成真的翻墙入室,这种事情该是那苏纾的作风,自己堂堂上官家二少爷万不肯落个飞贼的名声。一边暗暗思忖,一边嘴角浮起丝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三弟,你赶紧给二哥出个主意,我还有点事情未能与苏家四小姐说清楚,白连累人家一场总得郑重的当面赔礼道歉一番,这才是咱上官家的作风。”上官锦琰用无比信任的眼神看向三弟,别的事情不敢说,这种事情问三弟绝对正确。 “你真想去?”上官锦逸皱着眉头问道。 上官锦琰点了点头,突然又摇了摇头,“走吧,去万寿山烧香拜佛,由佛祖他老人家替我决定。” 上官锦逸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二哥这是怎么了,一会东一会西,把自己都搅糊涂了。 兄弟俩遂雇了辆马车出城赶往万寿山,一路谈笑风生倒也开心有趣。 十六王爷府中,侍卫任远正详细禀报打探到的消息,回王爷:“那苏家四小姐单名一个纾字,因自幼体弱多病后送入禅院生活调养几年,谁知回来后竟出落成个绝色姿容,被封为天下第一美女。那晚其进入上官家到底是何原因属下实在无从查知,细细想来她当时与上官锦琰交手后离去,二人并无相识的迹象。” 辛誉不经意的一个眼风扫过,吓的任远连忙叩头求饶,给主子不确定的答案已经是罪过,何况没有答案。 清漪将核桃上的一点皮屑吹干净,葱段般的十指捧到主子嘴边,柔声道,“那苏家小姐想必亦是个深闺养大的千金小姐,然所做之事又让人匪夷所思,奴婢倒也想见识一下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辛誉垂下眼帘,眼神中的一丝不悦转瞬即逝,“看来清漪对本王的行动安排早已了如指掌,今日不妨就一同出行权当陪我散心如何?” 清漪喜不自胜,能陪王爷外出在王府自是身份的象征,除了王妃,哪个女子有这等荣幸“然而十六王爷府尚未有王妃,或许将来自己可以换个名号也说不定。 “清漪不敢,只是早起见外面备好了马车,奴婢料想王爷今日势必要外出,故而两者联想到了一块。” 辛誉轻轻一笑,人已是昂然阔步迈出门去,长身玉立,一袭紫色衫袍贵气逼人让人敬而远之。 清漪取过床头一件黑色斗篷抱在怀中,转头看向依然跪着的任远,“你说话越来越不经脑子,小心哪日我也帮不了你。” 任远宽额头下一双眼睛略带刚毅与狡猾,不敢得罪主子枕边人,却又心有不甘,何时自己一个堂堂大男人却要受制于一个弱女子。可是不得不承认清漪屡屡相助自己,知恩图报,他也只能认了。 第十一章 信天命 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朝山上行去,人们三三两两结伴一边走山路,一边对着漫山遍野的霜花残叶指指点点,偶或有那文人墨客兴致浓时高声吟诵几句。 秋高气爽,难得能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绛雪与云黛跟在后面,苏纾与采薇二人携手前行兴致极佳。 “自上次事情之后难得外祖母越发看重于你,但我瞧着舅父跟前必有小人进了谗言,不然前儿个中秋的赏不能就你最少。”采薇不是个爱挑拨是非的人,但是府里年年给各房里的节日赏赐都是同等份额,这次做的如此明显,她不能不替自己这个唯一的知己表妹打抱不平。 苏纾正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前面几只不惧怕人群的鸟儿打架,得趣儿的当口听得采薇如此一说,水翦的眸子眨了眨,唇角漾出笑意,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房里左不过外祖母多赏些东西,可那都是有限的。冷姨娘不当家,大夫人每每克扣份例。我瞧着绛雪与云黛两个丫头衣裳都还是去年的旧衫,你也是一年到头素净的很,难道真的不想替自己争上一争?”采薇最是气苏纾这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明明自己有能力过的更好,不像自己寄人篱下处处受限。 “采薇姑娘,你不知道,我们小姐可不稀罕他们那些子东西......。”一句话未说完,云黛伸手捏了她一下冻的通红的脸颊,“傻了吧,小姐是懒得跟他们计较。” 苏纾也是吃了一惊,虽然采薇是自己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反而是件好事。 “你放心,我自有主张。我这是大事绝不相让,小事得过且过,否则府里哪日没有个十件八件的晦气寻上门来,若是件件跟她们斗气,我这身子恐一日也挨不得。” 采薇顿时了然,长长叹气道,“竟是我糊涂了,到底还是你活的洒脱,我白替你操了半日的心。” 苏纾看采薇又愁上眉头,知道她素日心事重,不敢再招惹,一把拉了安慰道:“快别皱眉,再出了纹变成个老太太,你那如意郎君可找谁去?” 采薇被其说的又羞又恼,可惜光天化日人来人往断是无法作气的,只能红了脸凭苏纾拉着往前走。 进了大殿,绛雪、云黛忙上前取了香燃着送到两位小姐手中,但见二人闭目许愿,转而敬香后前去抽签。 “明明在上紫薇照,念念不忘天运回,好奇怪的句子。”苏纾念完自己的签文随即转身看向采薇,她本无意求神问佛,今日不过纯属陪同罢了,是以更关心的是身旁这位多愁善感的闺中密友。 采薇对着签文正自出神,苏纾只当她得了什么好签正暗自开心,随口念道,“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一句毕,顿时傻了眼,聪慧贤良如采薇怎会命薄如此? 采薇已是凄然而笑,“都是命,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苏纾却不肯信命,拉了采薇道,“或许有破解之法,我们前去问问大师或可知。” 采薇将签递将过去,谁知那读签文的大和尚连连摇头道,“姑娘芳名之中应是取了草木之物,殊不知花草树木虽为人所颂扬,亦被人所践踏。是以你幼年孤苦飘零,成年之后又命带霜寒,今生难得善终啊!” 一席话说到采薇痛处,越发信天命之说,虽未痛哭,但那泪水儿早盈盈欲坠悲伤至极。 “谁要你说这些,快点给个破解的法子,否则谁还到你这破庙里烧香拜佛积德求福?”苏纾心疼采薇,急着要老和尚给个安慰的说法,却将自己手中的签随手丢在了案上。既然采薇今日遇见了这样伤心的事情,她哪有心思顾及自己。 “姑娘这支签倒是个上上签。”那和尚随手捡起读道,“明明在上紫薇照,念念不忘天运回,女若昭贤且美,郎不愧一奇才。寓意姑娘他日必能得一位如意郎君,可喜可贺!” 谁知这话一出,苏纾原本有些愠怒的神情忽而变得更加严肃,拉着采薇怒怼和尚道:“说你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和尚恐辱了佛祖,但是今日你确实信口雌黄胡扯乱诌。其一,这位小姐命好着呢,可不是你说的那些薄寒的论调;其二,本姑娘一生早打定主意不嫁人,今日也不曾求的姻缘签,你说的如意郎君又是哪门子东西?” 一席话说完才算是解了胸中的闷气,随即与采薇并两个丫头转身从角门出去。谁知刚才的老和尚望着她的背影笑而不语,其神色自有一番说不出的意味。 “姑娘留步!” 绛色长袍,上以金银丝交织绣制了几枝修竹,玉面含春,抹额冠带,长身飘逸,于喧闹的人群中仿若从天而降的谪仙圣人一般令人一眼便能分辨出他的卓越风姿。其身后左边站着位仪表堂堂的佩剑男子,右边是个纤瘦清灵的妙龄女子,看样子皆是随身近侍。 “好一个美男子,只是未免脂粉味太浓,阴气过重。”苏纾拉起采薇又要走。 谁知采薇竟是失了魂般的纹丝不动,一双杏仁般的美目静静的看向三米外的男子。她极少失态,今日却是真的动了少女的芳心,一缕红晕也在面颊上慢慢散开。 “姑娘刚才求签之时落下的香囊,本王恰好捡到,刚才不敢贸然上前打扰高僧解签,这会子特意追至此处奉还。”辛誉彬彬有礼上前递过香囊。 采薇先是一怔,没料到来人身份如此尊贵,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倾慕之情,腼腆却极端庄的上前接过东西,施礼道,“小女子谢过王爷。” “原来是十六王爷辛誉,民间说他最是体察民情温厚和善,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苏纾一扫刚才的偏见,立刻对其产生了好感,尤其见采薇羞涩的神情越发得了主意。 “既然劳烦王爷送还香囊,那么姐姐也该回谢才是,前面有座凉亭,不如请王爷前去喝杯茶如何?” “我们王爷只饮山天泉圣水烹制的茶品,那般的茶水只怕与王爷的身份有所不符!”清漪于身后冷冷一句,转而秋波婉转朝十六王爷嫣然一笑。 初次见面便要如此亲近于理是否不合,采薇原本便打算拒绝,此刻见其贴身侍女如此推辞忙就要就此谢别。 “偶尔喝一次民间的茶水或许别有风味,何况美人在侧,美景在前,茶水如何就更是微不足道!”辛誉轻轻颔首已经同意了苏纾的提议,欣然前往。 “姑娘就不必前往了吧!”任远拦住正要跟上前去的清漪。 清漪眼光中闪过微微的不屑,“你敢拦我?” “这是王爷的意思,还望姑娘知趣。”任远自动忽略对方,向远处眺望。 清漪怨怼着看向前面几人的背影,心中一股酸味翻涌而出。 第十二章 小买卖 辛誉在前,苏纾与采薇其次,两个丫头走在最后。采薇一路心不在焉,几次差点摔倒,好在有苏纾及时扶住才未失态。 “天赐温润如玉佳公子,或许便是姐姐的良人来了,否则怎会不早不迟偏偏我们刚求了姻缘签他便出现了,你可要好好把握。看来什么得道高僧,以后只管将他们说的话反着想就对了。”苏纾边走边对着采薇打趣,越发将个温婉柔弱的采薇羞臊的无可无不可的。 将手抽出,采薇故作嗔怒的白了一眼苏纾,“不许信口胡诌,小心唐突了佛祖。” 苏纾若无其事的翻了个白眼,那形态摆明着全没把神佛放在眼里。 偏这时辛誉扭过头来看向二人,眼中一丝惊异转瞬即逝。柔美温婉的美丽女子他见多了,但是这样的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不觉走了神。 “两位姑娘原来对佛家也有兴趣,小王闲暇之时也看过几本经文,倒是可以略谈上一二见解。”说完温润英俊的脸上浮起让人无形之中便感到十分亲切的笑容,步履轻盈,颀长的身姿散发着王者固有的尊贵与威严。 “是姐姐对佛学经文感兴趣,我是个胸无点墨最好吃喝玩乐的,就不陪两位谈经论文了,没的扰了大家的雅兴。”苏纾瞅准时机及时抽身,转身就想逃。 采薇被她这一招吓的越发惊恐,一把拉住悄声道,“你留我一个在此再让人看到可怎么说,别耍小孩子脾气。” 苏纾无所谓的轻轻推开采薇,“你以为今日来的是谁,他可是十六王爷,我敢说一百米内连只苍蝇都进不来,还用怕甚闲人!”说完冲辛誉躬身行礼匆忙告辞而去,留下采薇不知所措的面向一脸怅然的十六王爷。 云黛不放心的念道,“表小姐那样的性格,小姐留她独自一人是否有些不妥,奴婢总替她担心呢。” 苏纾下意识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同辛誉并肩同行的采薇,喃喃道,“有些事情别人是帮不了的,该面对的东西总是要面对。希望姐姐这样的好女子最终会有个美满的归宿,也弥补了她幼年的不足。” 绛雪很是认可的点点头,随即问道,“但是我们香也上了,签也求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做呢?” 苏纾将手中的柳树枝甩了几甩,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道,“这月几个姑娘的赎身银子花了十万两,前儿个城郊老李、王生等几家的房子被风吹倒,据估算也得几十上百两的银子,我琢磨着眼见得冬日将近,再至年节十分必定又要不少银子的花销。所以我们这会子必得抓紧时间干活才好,你们看那是谁?” 云黛听得小姐算账,心中再细细想了一番,正要补充说还有府里庄子上的几家奴隶还等着接济银子嫁闺女,听小姐突然提问,抬头回了两个字,“银子。” 三个人此时所站的地方有是块山石,刚好将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看的清楚。人群里一个中等身材,一身绫罗绸缎的男子腰间可不正挂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哈哈哈,”绛雪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指着云黛道,“人说掉进钱眼了我还想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情景,今日可算是见识了。” 一句话说的苏纾也笑将起来,随即只见其身形矫捷好似一阵随意吹过的秋风倏忽间便顺着山石飘然离去。 “大家快来看啊,那边有大片火红的枫叶,煞是漂亮呢!”绛雪挥舞着手中的帕子一连声的吆喝起来,边喊边又蹦又跳的对着一处丛林挥舞,就好似那枫树也长了眼睛正和她遥遥呼应。 云黛蹲在山石后面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被绛雪吸引过去的档口,取出支烟花点燃,随即奋力扔将出去。 原本正存心探究稀奇的人群瞬间炸开了花,人人不管看得到还是看不到的全蜂拥着往枫林处走去。 苏纾暗自一笑,好丫头越发默契了,身形一动眨眼间到得刚才男子的身边,仅仅是悄无声息的擦肩而过便得了东西。 “纾儿,你今日怎么也有闲暇出来凑热闹?”钟义领着三四个衙役突然迎了上来,看到苏纾很是意外的惊喜道。 飞贼遇到官,无事还要心虚三分,苏纾翻了翻白眼,心中骂道,“好你个钟义没事瞎出来晃悠的什么,姚家与上官家的案子刚结也不歇息一阵子?”心里想着嘴上却敷衍道,“陪采薇姐姐出来上香拜佛,倒是你不在衙门里当班,反跑这里凑热闹,不怕那邓胖子找借口趁机罚你的俸禄?” 钟义拍了拍脑袋,又揉揉耳朵,他从来说不过苏纾,对这个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妹妹既喜欢又畏惧。 “是大人说这里离京城近,说来也算得上天子脚边,怕人多闹出乱子来,就让我特意前来看看。”看他一脸憨厚老实相,倒是他被人审讯一般。 苏纾旋即连连点头,“邓胖子什么时候也多了个心眼,考虑的倒是周到,不过溜须拍马的事情他最是擅长。好吧,钟捕头该去巡逻办公了,小女子四处逛逛恕不打扰。”手里拎着一包银子紧挨着山路就往下溜。 直跑出好一段路方才敢回身看向钟义,好在那个呆子到底有几分傻气,已经领着他的人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二哥,你说这苏家四小姐好生奇怪,端端的一位千金大小姐,怎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与她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不符啊?”上官锦逸一脸茫然,美人与女贼,千金大小姐与女飞贼,思来想去总是无法将两者合并为一。 上官锦琰正探究的打量着不远处佯装看风景的苏纾,忽而听到三弟的话顿时将脸色沉了下来,“怎么说话的你,是这么说自己二嫂的吗,长嫂如母,平日学的那些圣贤文典都白瞎了!”说完还不解气,抬手就要揍锦逸。 吓得上官锦逸脖子一缩,急忙跳到一边去,大呼小叫道,“她什么时候成了我二嫂了,二哥说话做事越来越不靠谱,看我回去告诉大哥!” 一句话说的上官锦琰又要揍他,可是手抬起老高又放了下来,换了个和蔼可亲的神色软硬兼施道,“苏姑娘虽然有些不良的嗜好,但是谁还没点缺点是不,你不也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难道日后就不找媳妇了?” 上官锦逸顿时不干了,有这样见色忘义的兄长吗,为了京城第一美人就如此诋毁自己亲兄弟? 第十三章 丢银子的男人 可是二哥说的也确实没错,自己吃喝玩乐平日可没少从两位兄长处伸手讨银子花,思来想去上官锦逸只能自认倒霉。 看到三弟一副怂样,上官锦琰很是体贴的拍了拍其肩膀,“时机未成熟之前千万别泄露秘密,横竖二哥我未成家之前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的意思是您成家之后就没我的好处了?” “瞧你二嫂这样的,我只怕不追着你讨债就该念佛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哥俩又看向不远处的苏纾,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欲语还休。 苏纾怀里抱着银子心中揣摩着采薇这会子与十六王爷聊的如何,她坚信若有男人能够更深的了解于采薇,大抵没有一位不会为她的温柔体贴与才情所倾倒。 “小姐!”云黛此刻赶过来与小姐接应,另一厢绛雪前去迎采薇。 苏纾将银子递给丫鬟,一双眼睛盯着来时的路看个不停,又是想马上见到采薇询问情况,又巴不得两人再多聊些时候好增进感情。 “苏四小姐,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在这儿又能与卿相逢。”上官锦琰一双星目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本就生的俊逸修长,兼而带着上官二少爷的不羁与洒脱,山野之间相见越发觉得这是位俗世凡尘的风流公子世家少爷。 苏纾眨了眨眼睛,今日好生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聚齐了。一阵秋风吹过,凉意阵阵,垂于身后的发丝随风飞起,裙摆轻扬,美人目如珠,唇如朱,通身的白纱半掩半遮。若非已是相识,上官锦琰竟是当自己看花了眼,这哪里会是俗世凡尘的女子,一颗心更是全给了对方。 “怪道二哥才见这位四小姐两次就认定她是我二嫂,果真是位倾城倾国的绝色,人都说上官家二少爷心高气傲,这下子恐是动了真心遭了劫数喽!”上官锦逸也是看傻了眼,美女自己见的多了,此情此景这样美的着实是世间罕见。 “我今日见到的人可多了去,看来与本小姐有缘之人确实不少。”苏纾不屑的转过身去,这样攀扯关系的人可见都是些情场老手,懒得搭理。再说前次故意诬陷自己的事情还不算完,若是现在再有些什么,自己该如何向苏家人交代,向祖母交代。心中想着便欲尽早离去,索性不走大路,朝着另一边的小道走去。 绛雪拦住欲继续跟着的上官家两位公子,“劳烦二位别处看景去,我们家小姐最好清净,人多了就只能打道回府,今儿个算是白出这趟门了!” 上官锦琰叹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佳人远去。 “二哥,你就这么白白放过机会?”上官锦逸给兄长打气。 “来日方长,物极必反!”说完耷拉着脑袋好不懊恼,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有不足的地方让苏纾如此反感。 “小姐您走慢点,云黛与采薇小姐别再寻不到我们。”绛雪着急的喊向一路疾行的小姐。 谁知苏纾一把将绛雪抓住捂了嘴巴示意其噤声,再用手直指前方,只见刚才丢了银子的男子正被几个汉子围攻,一顿拳打脚踢好不凄惨。 “让我们替你干这腌臜事,说好的双倍报酬,如今事情办完你却说银子被人偷了,骗鬼去呢!”一个黑脸汉子边打边啐道。 另一个白四方脸的汉子瞧着打的差不多了便柔下声来劝道,“我说牛二爷,你是翠烟楼的二当家,银子定然是有的。既然找人办事,哪有不出钱的道理,还是乖乖的掏出来,我们哥几个省事,你也落得个周正不是?” 谁知叫牛二爷的男人爬起来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几位爷,我牛二是什么人你们还能不知道,一年少说也要找人来这后坡地七八次,次次都是当面算清结账。这次真的是刚才人多遭了窃,刚巧知府衙门今儿个也来人凑热闹,我大气没敢出只能认栽。等回了城,我回禀了大当家定准给爷爷们送到府上去还不成?” “大哥,看他说的不像是假话,不如就信他一次?”黑脸对白脸道。 白脸想了想冷哼一声,“横竖打死你也跟捏死只蚂蚁没什么差别,就暂且信你一次,原先说好的埋一个五十两,今日是四个,必须给爷爷们翻倍,四百两银子明日早起立刻送来!” 坐地起价,牛二很是有些不甘,但看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打手愣是没敢吱一声,只能吃了哑巴亏。 苏纾听的阵阵心惊,这里竟然埋着死人,且非第一次。有心要即刻站出来揭发他们,转念一想,青天白日有如此大的胆子,这起恶人必不是些简单的角色。罢了,还是待我上前查仔细了,横竖那个牛二早被自己记在了脑子里,就是化成灰也能认得出。 两人遂退至远处静静守着,直到那伙人商量好解决矛盾的办法再走远了方敢现身。 “采薇小姐,四小姐在那边,我们赶紧过去吧。”云黛小心翼翼的扶着采薇,二人匆匆奔向苏纾。 谁知苏纾正一门心思琢磨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忽而被出现的两人吓了一惊,又思及十六王爷辛誉竟让采薇独自一人走这么多的山路不觉对自己今日的安排产生一些疑虑。然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搁置后话,眼前的却是最为紧要的。 “我们到前面看个稀罕,或许能挖到些宝贝也说不定。” 采薇一路心事重重甜蜜与担忧相互交织,说不出的纠结,没料到刚见到苏纾便被其拉着去寻宝。倒是云黛最善解人意,笑道,“我们家小姐这是挖空心思给表小姐筹备嫁妆不成,赶紧儿的,别再晚了,耽误小姐的心意。” 谁知这话一出,苏纾与绛雪齐齐转过脸来看了眼云黛又看向采薇,反倒把两人看懵了。 四人神情肃然的走至刚才的地方,苏纾细细审视周遭,见这里靠近一片荆棘丛,旁边又是几处水洼。若非特意而来,一般的游客是万万不会选择此处游玩的。 正自狐疑掩埋的地方在哪,忽而觉得脚下土壤一阵松软,低头看时果然是刚被人翻过的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