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不系舟》 第一章 雪夜旧事重提 虽是过了立春,天却依旧冷的让人发抖,尤其是申时以后,舟行之刚跨出李府侧门就被呼啸的冷风刮了个洞穿,送她出来的李府小奴元宝见她缩了缩脖子,忙拉住她胳膊,“舟娘子,您等会,元宝去给您取个披风,好歹挡个风啊。” 舟行之忙拽住就要转身的元宝,冲她笑了下,“没事,走一会路就到家了,你快回去吧,今儿个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她把棉衣往上拉拉勉强遮了半边脸,冲还站在门口的元宝挥挥手,就快步往城门走去。 元宝哎了两声也没能叫住舟娘子,只能站在门口看舟娘子转过街角才转身,然后搓着手小跑回了自己的住处,同屋的金宝正蹲在炭盆那烤火,看见她进来,就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想着舟娘子是不是舍不得你,把你也带家去了。” 元宝心里冷哼一声,知道金宝是记恨方才两人争着送舟娘子回去,舟娘子却偏偏点了自己,两人从小争到大,这样的事天天都在上演,她已经没兴趣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跟金宝计较,再说一年三百来天,哪一天她不碍金宝的眼了,就算舟娘子点了金宝,金宝回来还是会冷嘲热讽,只是舟娘子点了自己,嘿嘿…… 元宝此刻的心情好的不得了,舟娘子啊,那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啊,连夫人见了都礼遇三分,管家说了让她们几个跟着舟娘子学着,可舟娘子看着随和,内里却是个冷淡不好接近的,她们几个跟着舟娘子也有小三年了,谁也没能混上个徒弟当当。 可是相比之下,舟娘子似乎比较喜爱她,元宝有些雀跃地想,说不定她再表现好些,舟娘子就能收她做个徒弟,舟娘子还没家室,说不定她还能当舟娘子的义女呢…… 越想越收不住,元宝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跳的厉害,她勉强压住自己嘴角扬起的弧度,目光落向正出神的银宝,“银宝,想什么呢?这几天总发呆……” 金宝看着元宝带笑的眼就暗暗咬牙,不就是舟娘子点了她去送吗?有什么可得意的?舟娘子再有本事不过就是个给李府算账的账房娘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见元宝跟银宝搭话,她立刻拍了下发呆的银宝,“想什么呢?” 银宝被金宝一拍,顿时回过神来,“咋啦?” “本来就呆,还一直发呆,你今儿个算错了几回?害的我也跟着出错……”,金宝忍不住抱怨道,要不是银宝出错,让她也跟着出错了,今儿个怎么也不会轮到元宝那丫头出头! 银宝拨了拨炭块,“我再犯错,舟娘子也不会放在心上,反正舟娘子是看不上我做她徒弟的。” 说着她站起了身,“我去看看送饭的来没?” 银宝一走,元宝和金宝两看两相厌,银宝的话让两人对对方都更提防起来,跟了舟娘子这么久,最近舟娘子才听管家的话,准备在她们中间挑一个当徒弟,银宝那个丫头是没戏了,就剩她俩了。 两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铺位,谁也没看谁却都暗暗考虑着下次在舟娘子面前怎么露脸,争取把对方压下去。 舟行之自是不知道她在李府的小帮手们正努力着刷她的好感,她才走到半路就下雪了,还是雪粒,沙沙的就往她脖子里钻。 这会她才出了城,四周除了光秃秃的树林子就只有空旷的大路,连个避雪的地方都没。 没办法,她只能揪着自己的衣领子跑起来,心里着实后悔方才没要元宝那丫头的披风,有披风兜着好歹雪不会这么快就化啊。 这鬼天气,明明还刮着风呢,怎么就没把雪刮走,走了没多久,雪粒就成了鹅毛大雪,舟行之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挡在眼前,这风吹着雪花直往眼里扑,连路也没法看。 又走了一会,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舟行之侧了下头,一看是辆牛车,忙站住招了招手,真是幸运啊,这种天还能碰到赶车进城的。 牛车还没走近,车上的人已经扯着嗓门喊了,“舟丫头!我远远看着就像你,还真是啊,快快快,上车!” 舟行之定睛一看,是村里的周大娘,就没有客气直接跨上了车坐在周大娘身边,“大娘您怎么今儿个进城了?” “唉,还不是给三丫那丫头采买,娶个相公真不是玩的,大丫二丫那会哪像现在还要什么银三件,什么时新绣样,还得定做,跑城里也不知跑了几趟了,今儿个才做好。” 舟行之笑了声,“这是大喜事,三丫有出息,大娘跑着也有劲。” 周大娘嘿嘿一笑,“不是大娘夸,咱三丫就是有出息,跟人家小郎君一提,小郎君家里立马就同意了……” 就这样说着三丫的婚事很快就到了村里,周大娘家就在村口第三家,舟行之下了牛车就要告辞,却被周大娘一把拉住了,“这么晚了,你回去连个热水都没,就在大娘家将就将就吧。” 虽说坐上了牛车不用走路,可是也没暖和到哪去,舟行之搓了搓已经冻得快没了知觉的手指,想了想家里的冷灶,就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走吧,跟大娘还客气什么?”周大娘说着就拽了她进了家门。 周大爷正在灶房里忙着,听见声响就掀了帘子笑着说,“小舟来了,快进屋暖暖,饭快做好了。”,说完也不待舟行之反应过来就又缩回了灶房。 进了屋,立刻就感受到了屋里的暖意,周三丫已经在门口迎着了,看到舟行之很是腼腆地笑了下,“小舟姐,你来了。” 舟行之笑了下,拍了拍周三丫的肩膀,“丫头,恭喜啊。” 周三丫挠了挠头发,嘿嘿笑了,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红彤彤的,看在舟行之眼里分外感慨,年轻真好啊。 等到周大爷做好饭端了进来,几个人吃了饭,围着火盆取暖闲聊,不可避免地就又提起了三丫的婚事,周大娘周大爷两人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眼里的喜悦像是要溢出来一般,舟行之附和夸赞着,只听得周三丫头都埋到了领子里,“娘,爹,不要说了!都说几遍了……小舟姐好久没来了,一来就听你们絮叨了,小心我小舟姐被你们吓得再也不来咱家了!” 周大爷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不说了,爹就等着看就好了。” 几人笑了会,周大爷收住笑,“小舟啊,这也五年了,你也该再找个了。” 周大娘去取了温的酒回来,一听见这话头就也接了过来,“是啊,你大爷说的对,我家大丫还比你小一岁呢,你看看我家大丫,她家的小子再过两年就要相人了,这一转眼我家大丫也是快要做姥姥的人了。” 第二章 思亲又被催相亲 周大娘提起的大丫比舟行之小上一岁,十五就娶了夫,十六就有了儿子,她家大儿子今年已经十二了,在这个时代的确已经该相看人家了,听周大娘一说,想起那个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小少年,舟行之不由暗暗叹气,来了这个时代她才知道什么是岁月催人老,就算她自认为还是大好年华,也架不住自己辈分越抬越高啊。 “让你大爷给你问问,都这把年龄了,该再成个家了……”,周大娘倒了一盅,递给舟行之,又给自己倒了一盅,仰头一饮而尽,又要再倒。 “少喝点!”,周大爷夺走酒壶,训斥道,“这大冷天的,你喝多了又吐,洗刷受罪的可都是我……” “哎,你这爷们,还当着孩子的面呢,就不给我留面子。”,周大娘捏着酒盅,小声嘟囔了两句,又赔笑,“今儿个不是受了凉吗?我就喝点暖暖身子,再说小舟这么久没来了,我们娘俩怎么着也得尽兴……” “又没说不让你喝。”,周大爷哼了声,“照你刚才喝酒那劲,小舟丫头戒酒可也这么几年了,最后尽兴的都是你吧?” 虽是唠叨着,周大爷到底还是给周大娘斟了酒,“给,想喝可以,我给你们倒,你自己掂量着,再喝那么急……” 周大娘盯着酒盅,不满地嘟囔了下,“难得喝一次也不让尽兴。” 周三丫嘿嘿笑了下,“爹,就这一小壶,我娘也就沾沾嘴,哪会醉啊。” “沾沾嘴?你这丫头就会给你娘说话。”,周大爷横了周三丫一眼,转过头看向周大娘,“真想尽兴,等你家三丫大婚吧,到时候你想喝多少我都不拦。” 周大爷笑了声,又转向周三丫,“倒是你,得学着喝点了,不然那群丫头非得把你灌倒了才罢休。” “爹!”,周三丫窘得把头转到一边,“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行,行,不说你了。”,周大爷给周三丫满了一盅,“给,练练吧。” “小舟,你给大爷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小郎君?”,周大爷给舟行之斟了酒,就扯了个小杌子坐在了她身边。 “这……”,舟行之原本还在庆幸话题歪楼了,可才一会就又转回来了,她真没打算找啊。 周大爷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没打算,不由拍了下舟行之的胳膊,“你这丫头!你大娘说的你都没考虑过?你都该三十了,翻了三十你就只能娶寡夫了,寡夫门前是非多,想找个好的,一百里也难挑出一个,就是娶回来一个好的,那破烂事一大堆……” 舟行之忍不住捂了半边头,“大爷,我回去再想想啊。” “别回去再想了,现在就想。”,周大爷给周大娘满上,给自己也倒了一盅,“你一回去就又开始拖了,以前大爷一提这个话,你就躲,难得这次没躲,大爷可得看紧了。” “小舟姐,你就想想,给我爹说说,你不知道我爹在家里都唠叨你好几次了,你要不跟他说,他就该唠叨我和娘了。”,周三丫才喝了一盅,就上脸了,脸红眼也红。 “嫌我唠叨啊!”,周大爷隔着舟行之就捞起一边的筷子敲了过去,“瞅瞅你那样,才喝了一盅就不行了,你娘那么能喝,你怎么就这么不禁喝?” 周三丫躲过周大爷的筷子,“我这不是听爹的话,滴酒不沾……” 周大爷笑了声,“你这丫头!”,他摇了摇头,又看向舟行之,“好啦,快想吧。今儿个不跟大爷说,就住这吧,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舟行之揉了揉头,“大爷,你这是想留我常住啊。” “快想吧,我们几个先聊着,你就安安生生给我想。”,周大爷说着就又给自己倒了一盅。 “你这爷们,不让我喝,你自己倒喝上了,你少喝点,就这么一壶。” “我才喝了几口啊,看你那宝贝样,我忙里忙外从早忙到晚,就喝点你的酒也不成了是吧?酒还是我打的,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没说不让你喝啊,嘿嘿,给我也倒上。” “先给三丫倒,这丫头得好好练练,你瞅瞅她那眼,才多少就迷糊了……今儿个就是把她灌醉了收拾我也认……这都该大婚的人,一沾酒就醉怎么成?” “还不是你管的太严……” “你说啥?大声点……” “没说啥啊……我说三丫这样子……三丫的小相公肯定满意……” “那是,不看看谁教出来的孩子……” ……………… 舟行之浅浅饮着盅中的酒,看着周大娘一家三口嬉笑怒骂,心里油然生出了羡慕,同时心里又苦又涩,不知道异世的亲人怎么样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在一起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也是重生在这里后,她才知道自己居然也是个恋家的,一直以来心心念念过一个人的日子,到了这里总算实现了,只是明明那么向往,真正得到了,却一日日迷茫起来。 不过再迷茫,她也不打算在这个时代找另一半……舟行之摇摇头,默默地抿着酒,笑着看周大娘她们说笑。 “你这孩子!看我们做什么?还不快想想……”,周大爷瞥见舟行之全神贯注盯着她们瞅,不由嗔道。 “大爷,您饶过我吧。”,舟行之摆摆手,“就我那破烂院子,拿什么娶人?”虽说收拾好了自己住着也舒服,可是就少了一个不被催亲的护身符,这么几年她无人问津,成功挡去明暗烂桃花,她的破院子可是居功至伟啊。 “你这丫头,还跟大爷耍心眼是吧?你要是想收拾,三进敞亮房你也能收拾出来,别的人不知道,大爷还不知道吗?”,周大爷扬了扬眉,直接揭穿了她,“前些年也就算了,这几年大爷可是看在眼里的,你这孩子什么都戒了,本本分分地找了活计,还做了咱城里鼎鼎有名的李大善人家的账房娘子,要不是你这丫头一直瞒着不在村里传,你家那破烂院子早就被媒公们给踏平了,这方圆十里可是难找到你这么出息的孩子了,什么样的小相公找不来?” 第三章 受寒幸有亲邻至 周大爷说得虽然夸张了些,但舟行之自从到了李家府上做了账房娘子后确实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别人不知道她的状况,从舟行之手里接管了她的几亩良田的周家可再清楚不过了,周家一家都是嘴紧的,舟行之托了她们不说,一大家上下十几口人没一个往外透过话风,是以舟行之才跟周家越走越近,周大爷也拿舟行之当自己孩子看,恨不得现在就能说动她,赶明个就去相人,“你就跟大爷好好想想,貌美的,贤惠的,能干的,想要哪种,大爷就是跑断腿也给你找来……” “这几年,大爷家有难事,你二话不说就来帮忙,你对大丫家有救命之恩,大爷也把你当自己孩子看……想着你能成个家,找个照顾你的人,大爷也能放心……” ………… “你这么好的的孩子……可惜了,小安这孩子要是没走就好了……”,周大爷已经喝得微醺,一不留神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是啊,安哥哥要是没走……”,三丫又喝了一盅,也不清醒了,迷离着眼靠在了舟行之身上。 在场唯一清醒的周大娘忙拍了身边还要再说的周大爷,又踢了一下周三丫,“瞅瞅你那德性,才喝了多少就胡言乱语起来。”,最后转向呆愣的舟行之,“别听你大爷她俩醉话。” “得,说是咱娘俩好好喝一顿,全被这两个给搅和了。小舟啊,你看,你大爷和三丫头都喝醉了,要不改天咱俩再好好聚聚……”,周大娘说着起了身。 舟行之也跟着起了身,周大爷和周三丫还要再留,却被周大娘瞪了眼,“行了,醉成这个样子还说啥?不是耽误小舟丫头休息吗?” 周大娘将舟行之送到了大门口,拍了拍舟行之的肩膀,“小舟啊,大娘多嘴一句,别听你大爷她俩醉话,虽说你不对在先,可咱知错能改不就成了吗?小安这孩子没能守着你变好,这就是没尽本分,再者,小安跟了你那么久也没给你填个一女半男……” “大娘,您别偏袒我了,总之是我有错在先,怪不得他。”,舟行之打断周大娘的话,“您快回去吧,天冷。” 周大娘唉了一声,“好,那大娘就不送了,家里还有两个醉鬼……你别把你大爷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就好,日子要往前头看,明儿个我让你大爷好好烧顿饭,你过来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个事,天太冷了,你快回去吧,明儿个我们再说……” 眼看着舟行之转了弯,周大娘才合了门,进了屋就训斥那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就不能让你们爷俩沾酒,不会喝还喝得多,净糟蹋……明知道小舟那丫头多忌讳小安那孩子,你们还提……。” 周大爷用热水洗了脸,清醒了些,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三丫赶回了屋子,重又打了热水端过来,叹了两口气,“唉,我这不是喝醉了吗?这几年我啥时候提过?……小舟……唉,这也没问成话……” “我跟小舟说了,让她明儿个晌午过来吃饭,到时候再提提吧,你可别再提那孩子了啊……”,周大娘泡着脚,嘴上不忘叮嘱道。 “知道了,还要说几遍!不是说了醉了才说错话了,你还逮着不放了是吧?你自己收拾吧,我睡了。”,周大爷把擦脚布往周大娘身上一扔,就脱了鞋麻溜躺下了。 “你这爷们……”,周大娘嘟哝了一声,自己收拾了才也跟着躺下了。 这边告别了周大娘,舟行之缩着肩膀,笼着双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家走去,地上的雪已经快没过脚踝,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雪夜的村庄格外宁静,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吠声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耳边只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连绵不绝,这样单调的声音让舟行之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寂寥感。 等回了自己的小破院子,舟行之摸索着先进了厨房,从灶台上摸出打火石,引了火先把火烧起来,然后提着木桶到了院子里,井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舟行之用桶将雪都扫落,然后在木桶上系绳,天太冷,手指也冻得不灵活起来,光是系上就费了好长时间。 为了避免水桶承受不住重量,舟行之只打了半桶水,(因为系绳不够紧,她已经在家里的这口井里损耗了五只水桶了),急急忙忙提回厨房后,她赶紧把手凑到火旁暖暖手。 这个时代烧水就用树枝,根本离不开人,所以在锅里倒了冷水后,舟行之就端了小杌子守在灶台边添柴,厨房门口虽挂了个布帘,但经了这几年的风吹雨淋已经变得破烂,寒气从布帘下边一点点渗进厨房,身上靠近火的一面是热的,但背后就是凉的,舟行之不停换方向烤火,心里盘算着明日得换个布帘,换个能把门挡严实点的。 即使这样不停动着,等到烧完水,舟行之还是困得不行了,她勉强打起精神将炭火封好,又倒了热水草草洗漱完就赶紧躺下去了,这一躺,舟行之就被被窝冰的打了个寒颤,睡意又跑了,折腾了好一会,舟行之才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舟行之忽然觉得热得不行,混沌中她摸上了自己的额头,指间一片滚烫,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烧了,可是意识如同被锁在屋子,无论如何也无法破门而出。 不知到了何时,耳边哐当哐当地响的厉害,还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一声声,络绎不绝,将她的意识从屋里解放出来,舟行之呻吟了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却被刺眼的光线照的立刻合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她才又睁开眼睛,耳边哐当声还在响着,还隐隐约约传来人声,舟行之听了一会,辨认出是周大娘的声音。 坐起来只感觉头重脚轻,舟行之勉强撑着套了棉衣就跌跌撞撞去开大门。 大门外正是来唤她吃饭的周大娘,一看到她开门,“小舟丫头!怎么睡得这么沉……呀,你这是发烧了吧?”,周大娘被她苍白脸上的两坨红晕给吓到了,“快,快,先进屋去,看你这脸色……” 舟行之恍恍惚惚被周大娘掺进了屋里躺下,然后意识就又陷入了混沌中。 第四章 恍惚梦醒灌苦药 混沌中,舟行之似乎听到了老妈唠叨的声音,“看看,一个人是那么好过的吗?生了病谁知道……遭了这么大罪怪谁?要不是你弟心血来潮来看你赶紧把你送到了医院,你自己想想该有多危险。” “听你妈妈的话,啊,出院了好好相亲,咱闺女多优秀,大把的人等着咱挑呢。你能找一个,我和你妈妈也能放点心……”,这是老爹的声音。 “别捧她了,本来眼光就高,你再夸她,她不得上天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见一次面她就揪着别人的一丁点毛病把人挑剔得无地自容,她那张利嘴已经远近闻名,你说说谁还敢跟我提?” “哈哈,哪有那么夸张,咱小舟不过是有气场,还是那些孩子不够好……” “你还偏袒她,我跟你说,小舟剩下来都怪你!都是你在一边跟她撑腰,她说不好你就立马倒戈……” “怎么怨我了,小舟说的对啊,见了一面就能看到底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啊?” “圣人千虑还有一失,你怎么保证她不会看走眼?” “关键是小舟没看错人啊,你说那小李,小舟见了一面说他就是个老妈奴,你说孝顺父母才是好孩子,可是你看看那小李娶的那姑娘过得是什么日子?还有那小谢……” “你记性不错啊,那你怎么不记得小连,那可是个好孩子吧,一门心思等着咱小舟……” ………… 老妈老爹还在争吵着,声音却越来越模糊了,然后小弟的声音清晰起来,他说,“老姐,我也觉得你该找个男朋友了,我当然希望老姐一直在家里,除了我和老爹,这世上再也没有男人比我俩更重要,可是老姐啊,这样想太自私,老爹有老妈,我也有女朋友,家里只有老姐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老姐你一门心思只对我好,我却还需要分出一份心给女朋友……看到你发烧得昏迷不醒,我快被你吓死了,真的,老姐,我心里现在还后怕,难受死了,老姐,要是我没突然去找你,你该怎么办啊?” “老姐,没遇到她之前,我也不相信爱情,可是老姐,真的很奇妙,明明没有血缘羁绊,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割舍不下……就像是亲人一样亲密,又跟亲人不一样……啊,,老姐,别打我啊,……我认真的啊,我哪有虐狗啊……啊,老姐,你手劲很大啊,你知道不?……我好心劝你……你信不信我直接把她带过来气你……” 小弟说着还张狂地笑出了声,可是声音却越来越模糊,舟行之挣扎着想要听清小弟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到了。 意识中依旧一片昏暗,一个消瘦的身影却凭空出现,那消瘦的身影直直地站着,背对着她,只是看着那个背影,她的心就揪成了一团,想要上前,却无论如何迈不动脚步,只能听到那人沙哑的声音,“我不欠你们舟家的了,更不欠你的了,舟行之。” 那人的话像是一道惊雷,一下子就劈开了昏暗,舟行之眼前一片刺目的亮,她怔怔地看着光亮处,从白色的窗纸映出来的惨白的光亮,心里却久久忘不了恍惚中听到的和看到的。 正当她陷入怔愣中去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掀了帘子进来,一看到她睁开了眼,不由快步走到了床前,“舟姨,你终于醒了啊。”,说着就伸手揭了她额头的湿帕子,丢到水盆里,认真地揉搓起来。 水哗哗的声音,伴着手镯磕在铜盆上的清脆声,让舟行之下意识看向声源处,眨了眨眼睛,“蒲蒲?”,嗓子里像是塞了沙子一般,只是说了两个字就摩擦得生疼。 她的声音太小,正在专心浸泡帕子的人并没听到,浸泡了帕子后又认认真真叠成长条状,把水拧的七七八八小心翼翼放到她额头。 额头顿时一片温热,舟行之感觉舒服了些,看着又在屋子里张罗着给她倒水的小少年,勉强笑了下,“辛苦蒲蒲了。” “一点都不辛苦,舟姨,我什么都没做啊。”,周蒲这次听到了,嘴角一弯,就露出了圆圆的梨涡,细心地拿了两只瓷碗不停地给滚水降温。 “舟姨,先喝点水,药一直在煎着呢,我去看看药。”,周蒲说着将碗递给已经拥着被子坐起来的舟行之就又风风火火掀了帘子出去。 隔着厚厚的帘子就能听到周蒲的声音,“啊,水不会煎没了吧!” “还好,啊,好烫啊!” 舟行之听着,不由担心地看着门外,她倒是想出去看看,可一来身上没力气,二来没穿外衣,虽说在她看来周蒲还是个孩子,可是在这个时代,周蒲再过两年就可以相人了。 等到周蒲掀了帘子进来,舟行之看到他拿了白帕子垫在手上才松了口气,“快放过来,刚才烫到了吧?” “没有啦。”,周蒲放下碗后,不好意思地揪着白帕子。 舟行之看了眼周蒲扭成一团的帕子,微微一笑,“蒲蒲现在绣工不错啊。” “啊,真的啊?……我爹爹老说我浪费舟姨你给的绣样,说我绣什么不像什么……”,周蒲嘟了下嘴,又很快弯了唇笑,“回去我就告诉我爹,他还说舟姨你见到我绣的东西就会笑话我呢。” 舟行之摇头笑了笑,“你才多大啊,绣的已经很好了。” 见周蒲那孩子这么简单就被逗得梨涡又深了几分,舟行之心里也跟着轻松了,她看了一眼乌黑的药,端起药碗,吹了吹,刺鼻的药味立时就扑到了鼻子里。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捂鼻子,小心地喝了一口,还有些烫,可微烫的药汁让舌头麻的无暇去顾忌味道,于是她晃了晃药碗,强忍着药汁灌进肚子里后升腾的恶心感,几大口灌起了药,刚灌完最后一口,眼前就多了碗水。 舟行之忙不迭地接过水,连喝了半碗才稍微好受些了,她一手抚着胸口,心里暗暗叫苦,在这个时代真是不能生病啊,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喝药,她就觉得想吐,要不是有个小辈在身边,她一准第一口就吐出来了,她长这么大几时喝过这种苦药啊,就是没穿之前她喝的中药加起来也没现在喝得这一碗这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