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纵白横》 序 虚空之中,有一花园,名为伊甸。 园中繁花似锦、异草纷呈,带刺的藤蔓肆意蔓延在簇拥一处的参天巨树之上,犹如蜘蛛织网般,密而不杂、繁而不乱,巧夺天工。 园中无一丝声响,不见半点飞鸟走兽游鱼爬虫的踪迹。 乍一看这小型空间的蔚蓝天空底下,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静谧,但实际上,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其中的异象。一株形状狰狞的怪草张着宽大肥硕的叶片,独自享受着充裕的阳光,方圆半米之内独领风骚,然而,不远处的另一种不知名植物,结出的大圆球却突然爆开,向四面八方射出无数黄色种子。 其中有不少种子落到狰狞小草附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萌芽,攀长,先生长的植物枝叶肆意横向生长,同时遮住了怪草及后长者的光线。而在地下部分,先长植物的部分根茎将附近植物的根系团团围住,使其吸收不到一点养分。 不一会儿,狰狞怪草及后长植物渐渐枯萎,了无生机。而那先长者则迅速开始结出圆球。 取代,不只在这一处发生。 …… 巨树密林的深处,只有点点碎光透过纵横交错的枝叶与藤蔓,投射在拥挤的灌木丛中。 在生存空间极度狭窄的地面上,却突兀地空出一片焦黑土地,寸草不生。那块地的中心,盘坐着一个“人”。 那“人”佝偻着背,赤裸的上身只有皮包着骨,脑袋埋在胸前,一动不动。格外惹眼的是他浑身上下布满了细密怪异的金色纹路,在摆动的碎光下一闪一闪地。 形如枯木,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灭绝了多少旧物种,又诞生了多少新物种,但永远不变的是园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时间,在这静谧的伊甸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一处小山丘之上,一株食人花陡然张开扁平大嘴,喷出一大团腥臭气体,气体所及之处,大多数异类植物纷纷被腐蚀致死,少数敛起枝叶,苦苦支撑。而同类食人花竟相继开始移动,张开大口喷出腐气,并相互撕咬起来! 不一会儿,地上满是浓稠的绿色汁液和残枝断节,一株体型最大的食人花不停张合着自己的大嘴,向其它苟延残喘的食人花宣示着土地的主权。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山坡上空,“滋”的一声,天空如布被撕开一道狭长幽邃的口子,一庞然大物从口中降下! 冰寒的气息瞬间侵袭方圆数百米,百米之内所有植物转瞬变成冰雕! 巨物的身形渐渐明了,竟是一座巨型寒冰十字架,晶莹剔透的蓝色寒冰之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寒冰十字架“轰”的一声狠狠砸在山丘上,砸碎了已成冰雕的食人花,深深地嵌入大地。 密林中的“枯木人”忽然动了动!闭着的双眼睁开,金色光芒一闪而过,他抬起僵硬的脑袋,径直往十字架方向望去。 随即枯木人那近似骷髅的脸上露出了堪称恐怖的笑容。 他挣扎起身,蹒跚两步,如背负巨石般再也难行半步。 枯木人全身上下金芒不停流转。 这时,周围的怪树树干上不停地闪现道道电弧,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树干冒出阵阵青烟,而在树林的外部,一层白色光幕同时现出。 枯木人轻蔑地看了一眼光幕,指尖前抬,一颗拳头大小的暗金雷球凭空显现,指尖轻点,雷球便弹射出去,似缓实快,雷球转瞬到了百米之外,与那光幕轻轻一碰,那有如实质的光幕泛起阵阵涟漪,随即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 雷球小了一圈,枯木人指尖向上一抬,雷球便向上跃升。 突然间,雷球陡然胀大,爆开,无数道金色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倾泄而下! 刺目金光之中,枯木人视野之内,整片密林尽成焦土! 枯木人身体一轻,脚尖离地,浮空而起,径直朝巨型十字架疾驰而去。转眼间,已至千米外。 巨型十字架冻结了以其为中心,数千米内的一切活物。 十字架所散发出的庞大而深邃的生命威压致使万米之内的植物无一存活。 一切生命在它面前似乎都显得渺小与卑微。 枯木人木然看着寒冰中的人影,自语道: “时间不多了,九世黑圣……我救你出来,来谈谈我的计划。” ………… ………… 曙光历984年…瑞西大陆繁星地区…伊斯瑞尔 晦暗幽邃的浓稠乌云之下,是伊斯瑞尔依旧生机蓬勃的模样。庄重威严的薪火教殿大门前,趴着一衣衫褴褛的老头,浑浊的双眼百般聊赖地扫视着街道上来往不绝的行人,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舒耳静听,仍如呓语。 忽地,老头眼眸一亮,陡然提高了声调:“神旨之战,终将来临!十世圣子,降祸繁星!吾等惶惶罪人,虔诚跪于主之膝下,渴求救赎!” “滚!别烦我家莱德诺恩少爷!” 仆从的一拳正欲挥出,却被拉住,年幼的少爷盯着老头,另一只手伸入口袋,摸出了三枚金币。 深夜,老头一瘸一拐地踏在凹凸不平的卵石街道上,他的左手紧紧攥着什么,闪着金光。角落里跳出两人,一前一后堵住了他。 “救命!抢劫!” 老头尖声呼救,只惊得啃食腐尸的黑鸦纷纷飞起。一抹寒芒映着清月一闪而过,老头紧握着金币的左手落入来人怀里。老头倒地凄厉的哭喊着,悲愤眼神中是两人逃窜的身影。两人消失后,老头漠然从地上爬起,继续按着自己的既定路线,在深巷中熟稔的穿行。 许久,他来到一处弃尸堆,在弃尸堆中坐下,健全的右手在堆叠成山的腐尸中摸索,摸出了刻刀,圆形木片和金色涂料,他手脚并用,细细雕刻着木片。 月光映着他身旁的三枚金币。 明天,又该去哪乞讨? 第一章 弃婴 你相信世界上有“主”的存在吗? 有人说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创造了整个宇宙及一切生物,包括按自身的模样所创造的“人”及类人种族…… 虽然事情的真伪难以考究,但有些时候,我们仍然感觉到某种强大意识的存在,左右着我们人生道路上的关键抉择,使我们的生命旅途一步步趋向苦难,或斗争,又或毁灭。 我要说一个故事。 这是发生在某个平行宇宙中的故事。在一颗美丽的蔚蓝色不知名星球上,所有生命的命运都紧密地与“主”联系在一起,或者按这星球上人族的口头禅:这绝对是“神的旨意”! 这个世界由三块大陆组成,分别是北边的北云大陆,西边的瑞西大陆和东边的东古陆。三块大陆之间广阔的大洋上还有无数零碎岛屿。 我们的故事,就从两个弃婴说起。 曙光历981年12月…瑞西大陆东海岸 每年一次的寒流今年也准时与瑞西东南海岸的居民见面,而贝班堡无疑是受寒流影响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时至年底,货船的数量并不因寒流的到来而减少。贝班港的搬运工人今天不歇工,此时虽正值中午,但阴郁的乌云挡住了太阳,寒意更浓。工人们三三两两聚群吃饭聊天,讨论的内容不离附近新开妓院的某某头牌的活儿怎样,又或是谁谁趁着夜色上了某某寡妇的床云云。 一男人坐在港口的护栏上,用力咽着干硬的食粮,实在咽不下的,再小心翼翼的呷一口水——仿佛那干净的水就是他的珍宝一般。 肮脏的乱发下一对污浊的眼睛,静静打量着冷清的街道,消磨开工前的短暂小憩时间。 今天贝班港口的来往行人稀稀拉拉,远不比前几日的游行热闹,想起前几日那声势浩大的民众反抗起义军暴力镇压游行活动,男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管是游行民众还是起义军士兵,干起架来可是丝毫不管不顾无辜百姓的死活,甚至有人趁乱大肆烧杀抢掠,欺凌妇女。 男人在心里默默祷告,祈求“仁慈的主”保佑自己美丽的妻子不受玷污。 正当男人胡思乱想之际,一脸上贱肉横生的肥胖男堆着渗人的笑容走了过来。 “给,西恩兄弟!这几个馒头你带回家,给咱弟妹开开胃!既然你跟了咱开工,咱就不会让你小两口饿着!” 工头贝坎不由分说地将一小麻袋馒头塞到西恩的风衣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细长的眼神瞄了一眼男人的胯下,低声道:“放心吧,你的病,咱一定会想办法,让兄弟你做回真男人……” 西恩还来不及表达对工头送馒头的感激之情,工头接下去的话却让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西恩轻声道:“真是……太谢谢您了!我……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工作,来回报您的恩情。” 工头深深地看了西恩一眼,笑得更渗人了。 西恩下午的工作轻松了不少,工头有意的安排让其他人颇有微辞,但也没人敢惹麻烦,毕竟,一伙人都知道,工头现在的位置还是刚刚占领这座城市的起义军某某头领安排的,惹不起。西恩惶恐地躲闭着周遭人妒忌的眼神,更卖力地搬运着工头安排的轻小货箱。 下雪了,漫天纯白的雪花一定程度上掩饰了这座城市的污秽与恶臭,阴暗角落的乞丐茫然看着飞舞的雪花,把自己想象成名动天下的吟游诗人,穿梭于众多贵妇小姐之间,醉生梦死。 西恩将老旧的大风衣裹得更紧,神色匆忙,在狭窄的小巷不停穿行,工头今天热情的态度让他一直心绪不宁,他早早地完工回家。 该离开这座城市了,他在心里念叨着。 西恩静静站在贫民窟深处的家门前,透过简陋木窗看着家中昏暗烛光中的人影,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你回来啦!”小屋中的人仿佛能够感受到门外律动的心跳,温柔的声线掩不住屋中人的欣喜,她打开了门。 他的眼里映出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粗布麻衣下白净的皮肤,弯弯的眉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五官恰到好处地构成一张柔美的脸庞,身体略显瘦弱。 她叫莉莉,她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西恩笑着和她拥抱。 “嗯,进去吧,外面冷。” 两人依偎在同一件大衣里,享用着那一袋馒头和一瓶还剩一半的干净水。 “莉莉,我们该离开这座城市了……” “去哪儿?”莉莉靠着西恩的肩膀,呢喃道。 “不知道……也许去北边的奥汀,也许去西边的伊斯瑞尔,你说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 ………… ………… 深夜,雪越下越大,睡梦中的人们尽情享用着新年大餐,脸上尽是幸福的神色。厚厚的积雪盖住了破旧的棉被,有些人睡着睡着,就成了永眠。 西恩做了一个梦。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周围起先空白一片,渐渐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繁荣的街道,他的注意力被一个爬着的婴儿所吸引,那白白胖胖的婴儿沿着笔直的街道向前爬去。 西恩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婴儿站了起来,身体开始长大,变成了小孩,周围的行人开始不停地咒骂那小孩,朝他扔东西。 正当一个行人准备抡起拳头打那孩子的时候,西恩本能地冲上去,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孩子。 场景一变,西恩却一脸木然,怀中的孩子不见了。 他继续向前走,又看到了那个小孩。 小孩面对着眼前的三岔路口犹豫不决,左边的道路遍布荆棘,尽头却是闪耀的王座;中间的小路通往一片黑森林,晦暗曲折,看不到尽头;右边的道路上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尽头是参天大树。 西恩牵起孩子的手,一步步踏入右边的道路。 西恩笑着看着那孩子,那孩子也开心地笑着…… 然而,走着走着,西恩的步伐却越发沉重,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身力气,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得西恩跪倒在路上,再也爬不起来。 小孩看到西恩倒下了,蹲下身,伸出小手去拉西恩,但却是无用功。 小孩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大树,清澈眼神中净是迷惘。西恩费力地抬头向小孩笑笑,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于是,小孩往前走了,他每走出一步,西恩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越大,很快,他的胸腔已难以吸气,但西恩仍然艰难地微笑着,看着小孩的瘦弱背影不断走向那苍绿巨树…… 一声啼哭划破了西恩的梦境,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西恩习惯性的一摸,空荡荡的。 “莉莉,你在哪……莉莉!”西恩从床上摔下,心中乱成一团,竟然忘了站起,径直向门口爬去。 门虚掩着,西恩将其推开。 漆黑的夜空中一轮洁白的圆月。 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她半跪在足有半米深的白雪中,低着头,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泪眼朦胧。怀中的婴儿鼻息平稳,已经熟睡。 “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莉莉轻轻摇着怀中的孩子,满脸的怜爱之色,“多可爱的大胖小子!” 西恩看着那婴儿,一股熟悉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他凑了过来,吻了吻婴儿嫩滑的小拳头,轻声说道:“让妈妈给你取吧,爸爸不识字咯。” “这孩子一定是月神舒黎安娜的馈赠,那就取舒黎安娜的首字,叫'苏'吧!” ………… ………… 曙光历987年…北云大陆西部 高耸入云的阿尔卑斯山脉群自北云大陆西北部沿海起,蜿蜒走向北云的中南部,这一道天然屏障,直接将罗诺利亚大草原与奥汀帝国在北云大陆西部、西南部的四大军事战区隔离开来。 因此,阿尔卑斯山脉群又被黑曼人形象地称为“罗诺利亚之壁”。 在阿尔卑斯的深处,坐落着一个小山村。这里人迹罕至,宛如世外桃源。 村口,聚着十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六岁。 “我来当王,你们全都当我的手下,小雨,你来当我的王后!” 一个黄发碧眼的八岁小孩挥舞着小树干,站在突起的岩石上,扮演威风的国王。一众黄毛小子跟着起哄,高声叫着“大王万岁!” “凭什么是你当王,乌桓?” 一个刺耳的声音自孩子之中传出,乌桓盯着那个与众不同的黑发黑眼的六岁小孩,怒道:“凭我是最能打的,而且,我爹是村长!” “一点儿也不好玩,洛,我们走吧!” 那个叫小雨的七岁女孩牵起小男孩的手,便要离开。 乌桓急了,从岩石上跳下来,指着洛大声道:“小野种!把我的王后还给我,不然我打死你!” “你叫我什么?!”小男孩原本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紧咬牙关,挣开女孩的手,握紧了拳头,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 乌桓看着愤怒的洛,大笑起来:“我叫你小野种!哈哈哈哈!你是捡来的,就是野种!野种!野种!野种——” 小男孩向乌桓冲了过去,乌桓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上,吃痛地嚎了一声。 小男孩的拳头朝着乌桓的脸招呼了过去。 没几下,乌桓就哀嚎起来:“来人!护驾,护驾!” 几个小孩拉起洛,将洛牢牢架住。乌桓用手捂着熊猫眼,哭着叫着:“给我打死这野种——” “啪”的一声,乌桓又挨了一巴掌,眼冒金星。 “我不许你这样叫小洛!”小雨也怒了,清秀的小脸蛋气鼓鼓的,转过身道,“还有你们,放开他!” “放什么放,打!”乌桓的手在空中用力比划着,绕过小雨朝洛冲去。 男孩被撂倒,黄毛小子们一阵拳打脚踢,却听不见他哼一声。 “你们放开他!”小雨努力地想要拉开他们,奈何力气太小,一个也拉不动,她急红了眼,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呜咽的号角声自山中响起。 “大人们打猎回来啦!快跑,被发现就要挨巴掌啦!”一黄毛小子慌忙喊了起来。 乌桓一众人随即一哄而散,迅速溜回了家,留下小雨和弓成一团的洛。 小雨抱着难以独自站起的洛,眼圈微红。 “痛不痛?” “不痛,谢谢你,潇雨姐姐。” 第二章 异状 “谢什么呀,我又没有帮什么忙。”潇雨扶起洛,愤愤地说,“要是我力气大一点的话,你就不会被揍得这么惨了!” 鼻青脸肿的洛不说话了,他听见大人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在潇雨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回自己的木楼。 村口渐渐热闹起来,男人们吆喝自家女人孩子出来,收拾颇丰的战果。 满地的山鸟、山鹿、野鸡、野雀,和其他一些常见野禽,最惹眼还是一只浑身是彩色鳞片的魔兽,被粗麻绳绑在两根粗壮木棍上,早已失去生机。彩麟兽体型巨大,足足需四个强壮男人才抬的动。 一群人坐在村中的小广场小憩,笑声不断。 一大一小两个人靠在广场中央的水井旁,其他人下意识地与他俩保持一段距离,望向两人的眼神充满敬畏之意。 年纪大的四十几岁的样子,一头罕见的红色乱发,胡子邋遢,衣着简陋,但一双如鹰般凌厉的眼神似有摄人心魄的魔力,时不时地喝两口小酒,哼着小调儿。年纪小的十七八岁,干练的白色短发下一张英俊阳刚的脸庞,匀称的肌肉既不过分硕大又不显骨感,不少村中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或暗送秋波,或不停地擦口水。 正当英俊少年的目光在一群孩子中扫视,却找不到目标时,不禁皱眉。 这时,一面露红光的中年发福男人朝这爷俩凑了过来,脸上明显是“巴结”二字。 “老法,小艾,你爷俩可真是咱村的救星啊!那只彩麟兽可是价值不菲啊,即使你俩要拿走大半鳞片,这剩下的部分换成银币,也够咱村百来口人支撑大半年啦!你俩绝对是主派来拯救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天使,我对你俩的爱,那是有如……” 村长正准备把他酝酿好的赞美之词都倾泄出来,怎奈那叫法奥兰的红发男子摆了摆手:“行了!屁话就跟你老婆说去,老子我不兴趣听你胡扯!” 村长识相地闭上了嘴。 法奥兰转过头,苦着脸对艾伦说:“你回家看看,那小子干什么呢,也不哭着出来找爸爸。”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哭着出来找爸爸”,艾伦心里暗自这样想着,起身,回家。 村长自觉没趣,随即转身,看到自家孩子乌桓蹲在彩麟兽旁边,叫道:“乌桓,你干嘛呢?” 乌桓闻声一惊,急忙跳起来,慌道:“没有!我没有打他!” “你说什么,你打谁?……你那俩大黑窟窿怎么回事啊?!” 乌桓低着头,一言不发。 村长骂了他两声,见他没反应,便向孩子群望去。 一个,两个,三个……一种不好的念头跳进了他的脑袋。 全都在,除了——夏老的二孙女和法奥兰的小儿子。 法奥兰的小儿子!!! 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窜。我好不容易想跟老法套个近乎,你个遭瘟的孩子就把人家的心头肉给打了! 村长现在感觉头晕目眩,他不敢回头,怕对上法奥兰那能将自己切成肉片的锋利眼神。然而即使不回头,他仍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后背在灼烧。 “我去你娘的遭瘟孩子!”村长唾沫横飞,清脆响亮的一声“啪”,乌桓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哭了起来:“是他,是他先动手的!为什么打我!” “肯定是你小子惹到小洛了,是不是?!” “……” “啪”的又是一声,更加响亮。 “呜呜呜……为什么只打我?他们也全都打了他!”乌桓用手一指,把那群黄毛小子一并拖了进来。顿时,小广场响起声声嘹亮入肉的“啪啪啪”。 “轰——” 法奥兰一拳轰地,那口村子传了几世的水井被填了个平,彻底报废。责骂声与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静静看着凹陷、遍布裂痕的地面,细小喷泉从各处裂痕不停喷涌。 “告诉你们,老子这大半辈子什么都吃过,就是不吃亏!不管你们是何用心,变着花样耍老子的,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我那傻孩子,今天要是说一个'痛'字,你们他娘的都别想活过明天!” 法奥兰周身盘起一股股凌厉气流,卷起沙石瓦砾,轻喝一声,便卷起呼啸劲风,以其为中心,劲风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将一众人掀翻在地。 劲风很快消散,但却没人敢站起来。 法奥兰重重一哼,一脸阴厉地跨过一具具“尸体”,朝家中走去。 村长第一个坐起来,指着一村民道:“你!请夏老去给小洛看看严不严重,快点!其他所有人,我不管你家孩子参没参与打架,都忙活起来!好酒都别藏了,女人赶紧炒几个菜,今晚,都跟我赔罪去!” 村长拉过乌桓,说道:“你也不长点脑子!老法一家我们可惹不起,今晚,可要给我好好向小洛道歉,听明白了吗?!” 乌桓不情不愿地低声抱怨道:“他如果不抢走小雨,我才不会打他呢……我不要跟他道歉!” “还他娘的跟我任性!找打是不是?!”村长的肺有点不够用了,喘着粗气道,“今天由不得你乱来,你个小屁孩儿,不道歉我就关你禁闭,关到你想道歉为止!” ………… ………… 夜幕之中,闪烁繁星与山谷间的莹莹之光遥相呼应,美如幻境,夜莺婉转的歌声飘荡林间,安抚万物的不安与躁动。 村子北部的那栋小木楼,平淡无奇,一如村中其他建筑,高脚,轻巧却也结实。四周围着篱笆,篱内种着三三两两奇异花果,俨然就是一平常不过的农家小屋。 然而这平常的小屋外却聚集了几乎全村全部人口,有的提着萤火青灯,有的抱着几坛老酒,静静地在门前踱步。 屋内,躺在床上的洛早已“面目全非”,赤裸的上身长满了青苔,就像一头绿毛小怪物。 一面如白玉,颇有些仙风道骨气息的七十老者小心地将刚刚熬好的一壶青色药剂递给艾伦,长长呼出一口气,笑着抚摸着白须。 “放心吧,洛儿,你很快就没事了,都是些皮外伤。不要紧的!” 洛看着自己满是青苔的手臂,表示怀疑。 艾伦拍拍洛的脑袋,安慰道:“别想太多了。来,把药喝了。” “我来我来!我来喂他!”小雨连忙接过药壶,生怕洛自己先喝了去。 夏老与艾伦互换了眼神,从洛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客厅里,法奥兰的眉头一直紧锁,盯着屋顶房梁出神。 “那些小子的拳脚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混杂了木、土元素的灵力,不过好在灵力太过稀薄,这次的'同化'程度可比前几次轻了不少,说实话,各种奇病怪病我见多了,但像洛儿这样对灵力的感应程度敏感到这地步,本该是绝对的炼神天才,却一点也无法转化贮留,不管看几次我都觉得可惜啊!”夏老似对着艾伦,又似自言自语地感慨道。 艾伦送出夏老,夏老一出门,众村民便围了上来,询问洛的伤情,当得知并无大碍时,均松了口气。 “把酒留下!老子既往不究,滚吧!”屋内传来法奥兰的声音,村民们听后纷纷放下了酒,村长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他对一旁的乌桓说道:“改天,你可一定要跟小洛好好道歉,懂吗?” 乌桓含糊地应了一声,便随着众人满心欢喜地离去。 屋内,客厅里艾伦与老法都静静坐着,不久,小雨跑了出来,两人与之告别后,又陷入沉寂。 许久,老法那苦闷的神情终于释然,问艾伦道:“你还记得洛五岁那年,他发高烧整整三天后,他对你我说了什么话么?” “‘我好像能听到主在召唤着我,老爹,大哥,你们替我跟它说,我还不想走’他是这样说的。”艾伦一脸后怕地说道,“父亲你的一丝火灵力,差点要了小洛的命。” 老法摇头道:“哼,他跟你我都一个样,命硬得很,主离他还远着呢!” “那之后,我又以水晶石的灵力试过,虽然刻意控制了量,他也吐得几近虚脱,接着是土、木、风、雷……然而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同化,或者说反噬效果。”老法一口将壶中酒全部送入腹中,“起初我以为这是绝顶炼神者都面临的'异己元素抵制'现象,只能适应特定的元素灵力,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丝丝用于检验炼神者元素适性的灵力,会这样伤害宿主自身。” “那会不会是诅咒,或禁制?”艾伦面露凝重之色。 “说不准,如果真是禁制,一定与北云大陆上的世家贵族脱不了关系。那么洛应该是那些世家内部斗争的牺牲品。不过这就麻烦了,通常家族禁制多与血脉有关,要解除禁制怕是不那么容易。” “但不管怎样,洛是我的孩子,无论他是不是天才,我这个做父亲的有责任治好他的病,不能让这鬼毛病毁了他。” “父亲有办法?” “有几个老友,对禁制、禁忌之术这方面有点研究……小艾,这几年我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再休养一段时间,我要出去拜访一些老友,若小洛跟我一起,太招摇,也太危险,我担心我那些仇家下黑手,只能辛苦你照顾好你弟弟了。”老法愧疚地说。 “父亲不用愧疚,这是我应该做的。” “难为你啦!将来我走了之后,是去是留,全由你来决定。” ………… ………… 洛静静地看着窗口的夜莺,痛感早已消散殆尽。 夜莺的歌声带着无数渴望安息的灵魂进入梦乡。 此刻,又有谁会去在意明天的自己,是否可以活得符合昨日的期待? 第三章 门徒 曙光历988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 瑞西大陆大半土地为奥汀帝国所有,奥古斯汀一族用整整百年的时间,缔造了一部鲜血与荣耀的史诗。 没有人会否认奥汀帝国的强大,尤其在极度崇尚权力与财富的繁星国家地区众人眼中,奥汀帝国的成就就是他们一生的梦。梦与现实无数次碰撞与交织,使得瑞西大陆上空弥漫着无法消散的欲望与尸骨的味道。 “繁星国”,用来形容瑞西大陆中部及南部如夜中繁星般渺小而众多的小国。这仅有奥汀领土(不包括奥汀在北云大陆的军事战区)三分之一的土地上,拥挤着无数群体的野心与欲念。 “三步异国,三天易朝”便是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浪汉们对自己所处环境的嘲讽。 “天使不再赐福繁星子民,只因我众早已沦为恶魔的奴隶。”——出自一吟游诗人的诗篇。 已持续百年纷争的繁星诸国,至今仍然在混乱中匍匐,诸王的每一步都牢实踏在烂蛆腐尸之上,浑而呜咽的战号掩盖不住出征将士深藏内心的茫然与惶恐,蹒跚于道的饥民只奢求得一顿安饱,无论境况如何不济,人总要不停地挣扎,只因与命运博弈而生的苦难与血,叫生命。 伊斯瑞尔并不能称之为国,即便占地面积甚至大过一些袖珍繁星国,但是它没有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只有管理者。伊斯瑞尔作为众多繁星国明面上商业合作的商业都会中心而存在,由繁星七大商会共同管理。 然而伊斯瑞尔作为商业中心,北接奥汀,其余三面被繁星国环绕,并不像那些贵族公子哥小姐们意淫的那样充满浪漫与激情的骑士冒险气息。这里是国与国间的灰色地带,是各种地下情报机关、奴隶买卖、黑市交易及赌场妓院最富集的的地界之一,而且,贫民与盗贼仍是这地方的主体。 至少这里不会爆发该死的民众游行活动,毕竟,目前由埃菲尔商会的会长阿克顿担任城市长官,一套较为公正的法律加上“过得去”的税率,而且每天早晚都会有卫兵小队在城市的各大街道巡逻——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西恩仍旧一头乱发,只是脸上多了不少纵横的沟壑,他步伐匆忙,正穿过一片集市。 沿途不少卖药的贩子不断挡住西恩的去路,夸夸其谈壮阳秘药,令他多少有些无奈。 集市的商贩吆喝着自家的货物,尽力吸引来往行人的眼球。武器、枪械、护具、各种晶石、药草、佳肴、奇珍异宝,无所不包。但若要辨识真假,识货的人自然能寻得所好。 然而这并不是西恩所关心的。 西恩的目的地是伊斯瑞尔三区的“冰上火焰”铁匠铺,它的主人老铁匠维奇,是附近小有名气的锻造师傅。维奇的武器锻造手艺纯熟,尤其在铁制、钢制类武器的打造方面颇有建树,而且一般他出售的各类武器的价格也公道。不少附近的佣兵团都曾开出具有十足诚意的价码,邀请维奇作为他们的随团匠师,但维奇却以不喜受拘束为由,回绝了他们。 前两天,维奇在伊斯瑞尔三区、四区及五区均贴出了告示,招收两名学徒,要求年龄不大于十岁。 西恩认为这对七岁的苏来说也许是个机会,抱着不妨一试的心理,昨天他一大早就带着苏来到铁匠铺门前等待,接受维奇的试炼。 与西恩和苏一同来到铁匠铺的人不在少数,全部衣着破旧不堪。 学会锻造的技艺对穷苦人家来说无疑是条可遇不可求的活路,要在纷争不断的年代活下去,就必须要有活命的本事。然而,贫民的选择实在不多,他们没有背景,没有财富,没有地位,事实上处在底层被剥削的他们几乎没有选择的权利,要么作为廉价劳力被剥削至死,要么揭竿而起,抛头颅洒热血,只不过拼命过后,又发现不过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自己照旧被剥削,被压榨的一滴油水不剩时,无所适从的死去。 但若掌握了一门技艺,虽然结果相同,但至少还能养活家人,也许还能得到一点别人施舍的若有若无的尊重。 维奇的试炼为期一天半,现在时间已到,西恩和众多翘首以盼的父母再次陆陆续续来到“冰上火焰”铁匠铺门前,等待老铁匠宣布最终结果。 铁匠铺地处三区闹市中心,黄昏时分的晚市本就熙攘,再加上一群人堵在门口,并不宽阔的街道上人人摩肩接踵,口角不断。 西恩静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冰上火焰”的招牌在滚滚热浪下摆动,远处红霞漫天,天空似燃起大火。 人聚得越多,管账伙计的笑容就越灿烂,越来越多的来往游人因好奇而踏入“冰上火焰”,之后不出意外地掏腰包——货单一多,账簿上的数字自然能变出更多花样。 维奇那老不死的打铁一流,数钱的能力可有限!管账伙计保持着招牌式笑容,开始盘算今晚铁匠铺关门后到哪鬼混。 街道上人头攒动,眼看口角之争愈演愈烈,一帮人正欲动起手来时,铁匠铺的内门被推开了。 首先走出一个邋遢老头,穿着旧皮革服,腰间别着一把小铁锤,身材矮壮,鼻子通红,眼睛浑浊却有神,即是老铁匠维奇。跟在维奇身后的孩子陆续出来,将近五十个。 关注着铺内状况的西恩连忙站起,迅速凑到了门前。不知是谁吆喝一声老铁匠出来了,人群中的争吵声变成了议论声,众人纷纷开始猜测维奇老头究竟选了哪两个孩子,一片乱哄哄的样子。 “看吧!我家屎蛋乃神选之子,维奇那老头有什么道理不选他!” “胡说!我家雕毛被选中,才是神的旨意!” “争什么争!我家磕鼻从小就有打铁的天赋,怎么说也要占一个名额。” “你们是来搞笑的吗?!爷家小子大名潘尼斯·博思,小名三宝!维奇老头要是没瞎,我家三宝就是第一人选!” 维奇四下望了望拥堵吵闹的人群,随即又看了一眼管账伙计,伙计心领神会地从柜台走出,他清了清嗓子,以他认为最友好的语气对门前的贱民们说到:“各位兄弟姐妹,大叔大婶!今天,我们有幸相约在这里,共同见证一代传奇巨匠,也就是我们享誉盛名的维奇老……先生的抉择!” 管账伙计渗出一身冷汗,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到:“今天,维奇先生的抉择将决定谁有资格成为繁星未来的工匠大师!众所周知,我们享誉盛名的巨匠维奇,把他一生的精力都献给了铁块与火炉……” “够了,到这就好。”维奇打断了伙计正欲脱口而出的长篇颂词,对众人直截了当地说到:“哈姆和苏这两个小家伙比较合我的心意,除了两个小家伙的家人,其他人都把各自孩子带走吧。” 维奇老头刚说完,铺内四十多个孩子如潮水般散去,各自脸上有着不同的神情,但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这次的学徒选拔与他们已经无缘。 “什么?维奇老头你没开玩笑?!不考虑我家三宝?” 众人哗然,纷纷向这两个幸运儿望去,名叫哈姆的孩子长得黝黑,略显粗糙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一手不停地抓着头发,俨然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穷家小子。而当众人把目光移向苏的时候,不禁眼前一亮。 众人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实在是漂亮的有些过分,即使浑身脏兮兮的也无法掩饰,散乱的黑色卷发之下,精致的小脸蛋宛如大艺术家精工雕琢而成,略带稚气却已隐有棱角,白皙皮肤堪比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身体瘦弱,明显营养不良。 面对众人的目光,苏显得有些腼腆。苏自上而下隐隐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目光。 但是,气质好有什么用?气质好,长相俏就能被选中?苏的身体条件明显并不占优,众人看着苏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难道维奇老头有这种特殊癖好? 维奇见一群孩子散的差不多了,随即哄散众人,也不打算向众人解释什么,更丝毫不关心他们怎样揣测。在他眼里,若不是自己年迈,担心自己的一点本事没人传承,他跟这帮有上顿没下顿,与乞丐无异的贫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一帮人散伙后,街道顿时畅通不少,一时间,更多的冒险者进入“冰上火焰”,挑选武具,管账伙计自然更卖力地陪笑介绍。西恩与哈姆的父亲与老铁匠寒暄一番,询问清楚今后安排之后,便各自带着孩子离开。 回家路上,西恩牵着苏的小手,说道:“今晚想吃什么尽管说,老爸一定满足你!” 苏灵动的眼睛不停在沿途的摊子上张望,从未吃过的糖果、软软的棉花糖、冰糖葫芦串、甜甜的凤梨、鲜红欲滴的苹果、刚出炉的肉包子、香酥的女王鸡蛋饼、冰骑士大蛋糕…… 苏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暗暗发誓以后赚大钱了一定要带着爸爸妈妈一起将天下美食统统吃一遍,不,吃十遍。 于是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西恩说道:“都没什么好吃的,我还是喜欢老爸做的黑面包!” “……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你老子?”西恩板起脸来,佯怒道。 “没有,只是我真的不饿……”苏狡辩道。 “好啊,果然看不起你老子,看我怎么教训你!”西恩说着两手掐着苏的胳肢窝,将苏架在自己脖子上,微微一晃,“怕了吧?!” 苏双手环住西恩的额头,着实吓了一跳,忙道:“老爸,不要胡闹!我都七岁了,被人看到这样,你儿子多没面子啊!” 西恩的心不由得一痛,转眼都七年过去了,苏体重倒没增加多少,一时间有些惭愧。 沿途,趁苏走在前头不注意时,西恩买了两个大肉包,藏进自己老旧的风衣,于是三枚银币少了一枚,若照以前,一枚银币要对付的是三人七天的伙食。 西恩不动声色地跟上苏,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人的话——也许是时候考虑考虑了。 “老爸,你就不问关于学徒试炼的事?” 西恩点点头,牵着苏加紧了步伐,道:“你母亲也一定想知道,咱们回家再说。” 第四章 资质 曙光历988年…北云大陆…阿尔卑斯山深处 清晨的风携着泥土与花草的自然气息拂面而来,似在轻吻少年的脸颊,它仿佛能够体会少年内心的不甘,似慈母环抱着自己的孩子,久久不愿离去。 洛拿着手中的小斧头,一次一次重复地将足有腰粗细的圆木摆在木桩上,劈成均匀两半,动作谈不上潇洒出尘,却自有实用省力的技巧。 铁斧并不锋利,甚至有些小缺口,但是洛在运力与准度上却有不少心得,如此,即使自身力量尚弱,机械地重复两个小时下来,成果也颇为可观,比起年富力强的樵夫竟也不差多少。 可是,柴劈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洛看着满地的柴火,眼神似蒙了一层灰。 前几天,村长花了大价钱从南边的乌木镇请来了一位叫埃尔默的武师,由他负责测验村里是否有具有成为炼神者的资质的孩子,出乎意料的是,村中大多数孩子都有这种资质!而乌桓就是其中之一,这可把村长乐坏了,毕竟他祖辈一脉相承下来,炼神者不过三个。 所以当埃尔默摇头说大都资质太差,没什么热情留下的时候,村长忍痛将几十年的积攒与一些有识村民的积蓄一块,凑够价值近二十个金币的珠宝首饰,权当作埃尔默三个月的薪金,才把他留下。 深谋远虑如村长,如是说道,无论资质多差,终归还是能成为炼神者,将来总会有比一般人更多赚钱的机会,区区二十个金币何足挂齿!而且,将来若有幸光耀他们这一族,也许就能逃避族人濒临灭绝的厄运,甚至有可能一跃成为北云的一个大族群! 村长做美梦,村民们自然也跟着做,然而,美梦却与洛无缘。 法奥兰对村人请武师一事一直是冷眼旁观的态度,没有出过一分钱,洛自然就没有接受炼神者资质测验,不清楚自己有无资质。 洛实际上并不清楚“炼神”具体的意义,但是他知道,只要成为炼神者,自己就能变得更强,而且,洛还知道,他的老爹法奥兰,绝对比那什么武师埃尔默强上许多! 于是,就在昨天,洛第一次向老法询问自己的资质,但是老法却眼神躲闪,喝着小酒装迷糊!再三询问下无果,洛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我能不能变得更强? 老法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便再无下文。 不过,洛大概能从老法的态度推测一二。 回想起自己数年来每每灵气入体,身体必然不适的现象,洛不禁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我真的是废物? 这个念头如心魔般一直死死攥着洛的心脏,令他彻夜难眠。 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却不能?万能的主,你为何偏偏戏弄于我?! 无论如何质疑主,洛都得不到一点回应。心烦意乱之下,一个准度没把握好,斧刃斜斜嵌入最后一段粗圆木,而无法再寸进分毫。 洛索性放下斧头席地而坐,闭眼入定,再次引动意识内视。 一缕如细丝的意识自上而下开始流动,这是一种神奇的状态,顺着这一缕细流,洛能观察到自身之内错综复杂的血管分布、流动的微小血细胞、生机勃勃的心脏,正常运转的肺与胃…… 然而,当意识细流进入心脏以下的一片区域时,便被无形之力弹回,似被一重不知名介质牢牢包裹着,只得绕行。洛随意识流遍全身,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现象后,随即返回那块奇怪区域,多次的尝试,终是不能进入。 尝试了几次后,洛全身便大汗淋漓,几近虚脱,显然意识内视对体力的消耗不轻,洛只好脱离了内视状态,大口喘着粗气。 “这大概就是老爹和大哥那天晚上谈到的禁制了。”洛躺在地上,望着纯净无云的天空,感觉心情稍稍平静。意识内视虽耗光了体力,但也使他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获得一丝清明。 休息了一会儿,洛准备将地上的柴火收拾收拾,给夏老送去。 就在洛伸手就要去拔出斧头的时候,一只大蝴蝶随风而来,立在了斧柄之上,蝶翼一张一收,似在小憩。大蝴蝶的翅膀足有洛的脸颊大小,靛蓝为底色,点缀着绚丽的花纹。 好漂亮的大蝴蝶!洛心中惊奇,保持原地不动,生怕惊动了这美丽的小生物。 蝴蝶细长的触角上下挑动,一对复眼如有灵性,似乎对于洛的存在并无惧意,反而更像一位习惯了倾慕者火热目光的公主,优雅地展示着自己的惊艳美貌。 越看那蝴蝶蝶翼上的花纹,洛只觉得心绪越宁和,这些绚丽夺目的花纹似乎蕴含了某种自然法则,令人心安。 倏地,蝴蝶展开双翼,竟绕着洛飞了起来,一起一落之间,把洛当成了自己的玩伴。洛伸出食指,蝴蝶便落于指尖,与洛对视,洛一跳,蝴蝶也跟着笨拙地一跳,洛一个自转,蝴蝶也绕着洛飞了一周…… 正当一人一蝶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脚步与争吵的声音。 “小雨,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什么要去搭理那个废物?” “你凭什么说洛是废物?!就因为他没来参加测验?你可不要忘了小洛的老爹是谁,也许小洛他根本不需要埃尔默的帮助!” “哼!他老爹是强,但是如果他自己没有炼神者资质又有谁帮得了他?” “乌桓!洛有没有资质是他的事,我要去找他是我的事,不管是他的事还是我的事,全都与你无关!别再跟着我了!!” 洛循声望去,不是乌桓和潇雨,又是何人? 两人的争吵声惊动了大蝴蝶,蝴蝶扑斥两下翅膀,算作与洛告别,随即飞离了洛,朝着村子北边的山上飞去。 洛见两人越走越近,急忙躲进木楼,慌不择路竟撞进了刚睡醒的大哥艾伦怀里,本来还迷糊着的艾伦顿时清醒不少。 这撞击对艾伦来说无如挠痒痒,却把洛撞得眼冒金星,艾伦正欲把洛扶起来,而洛已先一步从地上跳起,朝自己房间狼狈地跑去,沿途还不忘回头对艾伦轻声说道:“我不在家!” 艾伦一脸懵懂,出门,正好看见潇雨与乌桓朝自家走来。 “早上好,艾伦哥哥!我来找小洛。”潇雨甜甜地说道,一旁的乌桓听了潇雨这时的语气,再想想刚才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妒火。 “哦,那个,洛上山砍柴去了!真不巧……”还没说完,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望向满地劈得工整的木柴,还有那把洛一直用着的小斧头…… “洛他一定觉得柴火不够,又上山了!居然还拿了我的斧头!也对,洛的斧头都这么多缺口了……”艾伦拔出卡在圆木的斧头一本正经地端详着。 乌桓干笑两声,道:“劈得一手好柴!” 潇雨的眼神不禁越过艾伦,飘向屋内,咬着唇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许久才终于泄气似的目光一暗,与艾伦道别。 艾伦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自顾自地刷牙洗脸去了。 房间里,洛躺在床上,心中五味杂陈。 “废都废了,怎么胆子也小了?”洛喃喃自语。 许久,洛才从床上爬起,出门去收拾柴火。这时,法奥兰也起来了,正遇着洛,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起床啦?” “……” “见了你老爹也不打声招呼?” “老爹早上好。” “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懒了!”老法说着一摸腰间的小酒壶,呷了一口道,“夏老这酒可真不错!味儿够!” 洛盯着老爹的酒壶,突然间灵光一闪,问道:“老爹,你打架厉害么?” “怎么,质疑你老爹我啊?告诉你小子,老子我当年可是一身真功夫打遍北云无敌手!哼哼,身法那叫一个骚……哎,你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洛好似明悟了一丝昨晚老爹点头又摇头的深意,脸上失落的神色一扫而空,随即小跑出门,迅速用麻绳捆好了柴火,背在背上,疾步离去。 老法靠在门上,哼着小调儿,看着远去的洛,一脸笑意。 ………… ………… 踏晨风,迎朝阳,听鸟鸣,品荷香,洛出了村子一路向南,不出三百米,来到了夏老的庄园。 简易搭建的小木屋爬满了藤蔓,晕上了浓浓绿意。不远处的一大片葡萄园里,一串串晶莹的紫葡萄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洛见了这肥美的葡萄也是满心欢喜,极目远眺,远处梯田之上依稀可见一人正向洛招手,便是夏老。 洛穿过葡萄园,正迎着从梯田下来的夏老。 夏老带着草帽,一身便服,笑意吟吟朝洛走来。 “洛儿,来,先把柴火放下!陪我到上面走走,你看这些麦穗长得都不错!看来今年必定丰收!” 洛便跟着夏老拾级而上,爷俩说说笑笑,来到梯田之顶。 这里的地势颇高,洛极目四望,崇山峻岭,浩无边际,绿树青空,共依此间,近处的麦穗随风而动,恣意起舞,如此自然之境,令洛顿觉心旷气宁,豁达万分。 “如此美景,都被我俩享受了,此生何憾?!”夏老抚着白须,发出一番感慨。 “夏爷爷,我其实有件事想求你。”洛直言。 “哦?不妨说来听听!”夏老眼神一亮,他早已把洛当成了自己的孙子,此刻,见洛如此郑重,暗自决定必尽力而为。 “我想跟您学酿酒。” 夏老一愣,随即仰天大笑三声,道:“原来如此,这一定是神的旨意!” “洛儿,我正为我这酿酒技艺无人继承而发愁呢!你也知道,我那两个孙女对酿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也不愿逼迫她们,你想学酿酒,我求之不得!” 洛大喜,不过夏老接着正色道:“酿酒这技艺没其他要求,唯重在细与恒二字,你可想清楚了?” 洛点了点头。 若能酿出好酒,馋住老爹的胃,想必老爹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帮我变强了。即使无法成为炼神者,我也要变得更强,比现在的自己更强! 第五章 黄昏归人 夏老领着洛来到他的地下酒窖,洛视野之内尽是排排木架,架子分上下两层,尽是与洛身高相差无几的橡木桶与陶瓷坛。 夏老抚着长须,对洛说道:“老头子我没别的本事,但若是这酿酒的学问,虽不敢说什么天下第一,但也算是专研一辈子了,积累了不少心得,洛儿你既有心想学,我便将这技艺尽数传授给你,也算有个传承。” 洛常听老爹称道夏老的酿造的麦芽酒、葡萄酒,要知道,老爹他可是轻易不称赞别人的。 老法曾说过:“我红鹰纵横北云数十载,喝过的酒家不说成千,也有八百,自从喝过夏老这一家,才发觉其他家的酒根本是水!不说虚的!夏老酿出的麦芽酒与葡萄酒,那简直是北云双绝!” 眼下见夏老如此自谦,洛心中更添几分敬意。 地下酒窖的空间十分宽敞,近四百来平米,近两人高,据夏老说,这还是当年老法一人的手笔,一杯茶的时间,这四百平米的空间凭空出现,着实吓了夏老一大跳。 洛听了也是一惊,对老法的实力,他一直是一知半解,在他印象中,老法几乎没有在他面前显露过半点实力,一直是微醉,懒散的状态。 相比对老法实力的未知,洛对大哥艾伦的实力反而更清楚,那只卖了整整十五个金币的彩鳞兽,即是艾伦一人所为,老爹法说他并无插手。之后,几次艾伦偷偷带着洛上山打猎,洛也亲眼见识到了炼神者的恐怖战力。 只是,炼神者的高低之分,洛尚不清楚。 洛收回思绪,随夏老逛酒窖,走着走着,目光被一套玻璃装置所吸引。 夏老见状,笑着解释道:“这套装置叫蒸馏塔,可是个好东西,通过人为操作,可以使酒精浓度更高。” “几乎每一个酿酒人都会备有这么一套装置,不过,我这套蒸馏塔,却略有不同。”夏老顿了顿,接着说,“这套装置原本的功用并非酿酒,而是制毒。” “制毒?” “没错,就是制毒,不过经多次的精粹木灵液洗净,装置是干净的,不必担心。” “夏爷爷,这套蒸馏塔是您设计的么?”洛问道。 夏老摇了摇头,道:“我没那个本事,这套蒸馏塔是三十年前,我的一个炼金术师朋友,雅各布·菲尔德的杰作,有一次他拉着我去他的实验室看他研制的新药,我转了大半天云里雾里的,偶然发现了一套装置,一问之下,才知是他蒸馏提纯毒药的重要装置,想到我那朋友在毒药领域的造诣,我突发奇想,何不拿这装置来蒸馏酒?不过,无论我愿意花多少价钱,他死活不卖,最后我磨破了嘴皮子,他才不情不愿地卖了我那装置的设计图纸。” “那之后的十几年里,我四处奔波,才勉强凑够部分材料,有了这眼前简化后的装置。但即使是简化了,它蒸馏提纯的能力已经足以碾压其他酿酒人的装置!”夏老的眼神闪着光,对装置夸赞不绝。 参观完酒窖,夏老笑道:“时间正好,原料唾手可得,走!我们这就去采些酸葡萄!” 夏老精深的酿酒造诣在他绘声绘色的演绎下,使得洛很快从一无所知到初窥门道,事实证明实践一直都是最生动,最容易使人理解与掌握的方法。 夏老说的每一个注意点,洛都慎重记下,毫不怠慢,葡萄选取与清洗、绞碎处理、发酵处理及时间长短、发酵中白糖的用量、发酵器皿选用、置放位置、温度、二次发酵,色泽香味辨识、各种调味剂使用…… 关于酒的色泽香气及调味剂的初步辨识,夏老领着洛来到他的藏酒室,细细讲解,让洛通过看与闻,初步对酒的高低层次做出基本判断,再就是百花缭乱的调味剂,这数量之多,令洛着实有些头疼。 夏老见洛皱着眉头,一拍脑袋道:“是老头我着急了!这些东西以后再说,不过洛儿你要记住了,任何酒都不止有度数这一衡量标准,口感香味色泽样样重要,而这调味剂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洛点点头,他开始对酒与酿酒有点兴趣了,酿酒的过程和洛原先所想有很大出入,洛并没有想到酿酒竟有如此多细节需注意。 对洛来说,越是复杂精妙的规律,洛就越想掌握它,越是困难的事情,洛越要迎难而上。 有事可做的人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傍晚。洛与夏老告别后,正要回家,刚出庄园,忽见一年轻女子迎面走来。 女子约有十七八岁,长发及腰,一袭青衣,面容清秀脱俗,竟和潇雨有几分相似,身材玲珑有致,腰间银铃随风而动,宛若天使。 “淑晴姐姐好。”洛上前打了声招呼。 “是小洛呀!正好,我想请你帮姐姐一个忙,好吗?”夏淑晴明眸流转,面颊微红。 洛点点头,只见夏淑晴从背后拿出一包袱,交到了洛手中,包裹泛着淡淡清香。 “这里面是件衣服……给你大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夏淑晴缠着小手,心如小鹿乱撞,“若是穿着不舒服,我可以再改改……” 夏老在一旁笑而不语。 “我哥一定会喜欢的,我替他先谢谢淑晴姐姐!”洛看出了夏淑晴的心思,当下替艾伦应承下来。 夏淑晴释然似地轻笑,脸上红晕更浓,黄昏美人,人间绝景。 ………… ………… 夕阳欲坠,金霞漫天。 村子外东北角的演武场中,一人站得笔挺,百无聊赖地望着夕阳。他身后有十几个孩子,或盘坐于地,或摆弄刀枪,或三两成群低声讨论。 那人虎背熊腰,浑身虬结的肌肉堪称暴力美学的典范,便是村长请来的武师埃尔默。 埃尔默现在感觉有些后悔,二十个金币对他这样一个半吊子武师来说的确是比不小的收入,但要让他在这穷乡僻野待上三个月,教一群没什么资质的毛孩子修炼,实在是索然无趣,若不是更换防具,手头正紧,他更希望当一名佣兵,无所顾忌地上战场杀个痛快。 这鬼地方难道连个像样点的对手都没有?也不尽然,自踏入这村子的那天起,他隐隐能感知到两道残存于环境中的炼神者的气息,但他无法辨识是什么级别的强者,毕竟他所修功法纯粹是为了战斗,感知能力有限。 若是能面对面,灵识一探,那就再清楚不过!最好再干上一架!继续这样安逸度日,武技迟早生疏!正当埃尔默想得出神时,身后的一些孩子突然吵闹起来,都凑到了演武场边缘木栏上。 “快看快看!是艾伦!他背着什么?!好肥的一条蛇!” “赤金蟒!是赤金蟒!”一个孩子失声叫了起来,眼睛微红,道“我爹就是被这怪物给杀了。” “那怪物好像已经死了,难道又是艾伦干的?太厉害了吧?!” 赤金蟒!埃尔默一惊非小,目光向远处望去,只见来人扛着与其脸相差无几的狰狞蛇头,蛇身粗似水桶,却只有两米来长,浑身赤金鳞,几处略有破损,确实是赤金蟒无疑。 赤金蟒鳞可是打造三阶鳞甲的高级材料!一片鳞片在乌木市场上卖价五个银币!埃尔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他本就是个纯粹的战士,一个炼体境七级的战士,若有一套二阶战甲,他就敢越级挑战八级炼体境战士!而若装备上三阶战甲,面对九级,甚至是十级级的战士时也能全身而退! 艾伦不缓不急地走在回村的路上,心里正烦着呢。 艾伦一大早起来,便一路奔波,来到法奥兰在地图上划出的几个区域之一,位于村子东北方向两座山以外的废弃矿场狩猎,据说矿场被废弃后,不少的地下生物、魔物入驻了错综复杂的矿洞,其中有狩猎价值的就是这生物赤金蟒,还有穴居的半生半魔物,地隐龙。 赤金蟒值钱的是鳞片,地隐龙可全身都是宝贝!唾液可以制毒,牙齿是四阶武具材料,眼珠子是高级魔杖的必需品,一身皮囊可以抵御炼体境、炼气境五级以下的灵力侵袭,制成皮甲送给洛再好不过,把皮剥了,骨头可制四阶骨甲,地隐龙肉和内脏也都是好东西……一只完整的成年活着的地隐龙市价一百金币,若杀了卖材料也有七十金币,但地隐龙往往有价无市,珍稀万分。 地隐龙越珍稀,此刻艾伦就越心痛。 一到那片矿区,艾伦便撞着一只晒太阳的地隐龙! 地隐龙生性狡猾胆小,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警觉,速度奇快,人类常见的陷井并不管用。 于是艾伦小心翼翼地在不远处放下相思鱼饵料,静静在近处的树上,收敛气息,耐心等待。不一会儿,那地隐龙果然靠近,艾伦紧握手弩,正欲伺机而发,就在这时,竟跳出一头花豹! 艾伦来不及皱眉,一发蕴含强劲风灵力的弩箭疾驰而去,转瞬就射穿了地隐龙的喉咙!将其死死定在地上。 艾伦大喜,从树上跳下,正欲解决掉花豹,怎奈这一跳,直接压塌了地面! 原来这地表竟是薄薄一层而已,底下便是大型溶洞,艾伦眼疾手快,拔出腰间双刀就要定住下坠的身体,强控身体用力一弓,双刀被狠狠地插进就近土块,于是那块地方理所当然也跟着塌了…… 第六章 赌局 溶洞足有三十米深,艾伦周身泛出淡青色风灵力,产生升力以对抗引力,缓解了坠势。 然而,艾伦刚刚落地,面前立刻甩来水桶粗细的条状物,艾伦急忙用双刀格挡,但防势未成,被一击轰飞出十余米! 艾伦重重撞在岩壁上,内脏一阵翻滚。 还来不及喘口气,左手边传来“嘶嘶”的声响,艾伦暗叫倒霉,他妈的闯进蛇窝了! 他急忙跳起,不敢再怠慢,脚下劲风尖利地呼啸起来。 身似幻影,步成迷踪,艾伦不可思议地躲避着赤金蟒的血盆大口和尾鞭。 灵识荡漾开去,这蛇窝竟聚集了将近二十条赤金大蟒! 这赤金蟒不同于地隐龙,地隐龙价值虽高,实力却弱,而这大蛇价值与其实力是成正比的,眼下与众多大蛇缠斗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艾伦寻得一路,迅速离去。 艾伦在这溶洞中走了大半天,发现了一处人为修建的废弃营地,并找到了一张古旧黄皮矿洞地图,才从这溶洞与矿洞交错的鬼地方逃出去。 回到射杀地隐龙的地方,那地隐龙早已没了踪迹,想必是被那花豹给叼走了。 白忙活了大半天,艾伦心中郁闷至极。 望着塌陷的地面,艾伦眼中尽是嗜血之意,他掏出腰间储物袋中的好几瓶睡美人药粉,一一捏碎,随即艾伦掌中现出小型龙卷,包裹着药粉送入溶洞之中。 龙卷深入洞中后,艾伦体内的风灵力不断地注入龙卷中心,龙卷逐渐变得巨大,并响起轰鸣之音,洞中大蛇被这愈转愈强的风暴疯狂地撕扯着,毫无还手余地。 “破!”艾伦一声大喝,跳出十米外,那洞中龙卷压缩成了一个小球,瞬间爆炸! 洞口扩大了好几倍,洞中风尘飞扬,赤金大蟒有的因吸入药粉昏昏欲睡,有的被如刀般的风暴撕裂得遍体鳞伤,有的在那压制风凝珠爆炸的瞬间被炸成了肉块,了无声息。 风卷残云之势,有如摧枯拉朽! 艾伦屏息,纵身一跃而下,收割剩下苟延残喘的大蛇。 接着艾伦挑了一条鳞片还算完整,约有五十片大鳞的赤金蟒回家,并草草掩盖剩下的大蛇尸体,准备告知村民们来带走。 …… 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让艾伦如何不恼?虽然还有七八条完整的赤金蟒,但完好的赤金鳞片恐怕不多,加上他带回的这条鳞片破损程度较轻的大蛇,艾伦估计赤金鳞总价值大概就四十来个金币。 赤金鳞打造的鳞甲艾伦不太适用,不过一套三阶战甲能卖三十个金币,这些鳞片勉强可以打造一套重型甲和一套轻型甲,除去雇铁匠打造的费用,出售后也有五十来个金币的收入。 金币并不是最重要的,艾伦一开始看上的就是地隐龙的那层皮囊,为此才到那片矿区狩猎。具有隔绝灵力特性的宝物,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艾伦叹了口气,洛身体的“同化”现象只要存在一天,他与法奥兰就要提心吊胆一天。 正当艾伦叹息着未能得到地隐龙皮囊的时候,一道强劲的气息迎面侵袭而来,令艾伦全身隐有刺痛的感觉。 “小子,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在哪捡到这赤金蟒的尸体,今儿个撞着大爷我,算你小子走运!大爷我手里有些闲钱,想买下这条大蛇!” 埃尔默灵识一扫探之下,竟看不出对方级别,以他的观察与以往的经验,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若看不出级别,那就是没有级别!不过是有些力气罢了!根本不是炼神者!随即炼体境七级强者的气息霸气外放,准备将眼前的倒霉小子震慑住,势必要拿下这些赤金蟒鳞。 艾伦抬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虎背熊腰的大汉,对大汉所释放的气息视而不见,冷声道:“你出多少钱?” “五个罗诺利亚金币!哼哼!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不知怎么的,埃尔默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难道他还知道赤金蟒鳞的市价不成?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艾伦看着炼体境七级的埃尔默,冷笑道,“你跟我真刀真枪地干一架,谁先被干趴下就算败,若我败了,这还有五十片完整大鳞的赤金蟒归你。” “嘿嘿,小子,你确定要赌?我怕把你打个半身不遂,一辈子讨不到女人!”埃尔默扭动结实的胳膊,两眼放光,似乎对这赌局有必胜的把握。 “若是你输了呢?” “我若输了,随你处置!”埃尔默一脸不屑地说道。 演武场清出一片空地,一群孩子在边上议论纷纷,几个好事的还跑回了村,大声呼告村民,村民们一听,自然是炸开了锅,相继来凑热闹,也好看看这埃尔默的本事,毕竟自己把积攒了一辈子的财物都砸进了这个武师的腰包。 埃尔默自然乐得村民的围观,到时候把艾伦打趴下了,这么多人在,想赖皮都难!而自己拿取大鳞就是名正言顺! 埃尔默向艾伦看去,那小子盘坐于地,正闭目养神,埃尔默见状微怒,暗道:还挺悠闲,看老子待会儿不弄死你! 边上,一直探头探脑的乌桓对一旁的潇雨说道:“哎!小雨,你说谁会赢?” 潇雨有些不想理他,但还是道:“艾伦哥哥,一定会赢。” “我不这么认为!我倒觉得埃尔默胜率高一点,要不咱俩也打个赌?” “赌什么?”潇雨泛着大眼睛,好奇道。 “如果埃尔默赢了,你亲我一个!如果那艾伦赢了,我亲你一个!怎样?” “无聊!” 一群孩子哄笑不已,不停大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潇雨烦躁地捂住耳朵,正想从这无聊的闹剧中脱身,忽然旁边的一个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指向演武场外一侧。 潇雨沿着那女孩示意的方向望去,看见了洛。 洛回家的路上听见村民们谈论艾伦与埃尔默的赌局,便急忙跑了过来,看到静坐于演武场上的大哥艾伦,忧虑的神情渐渐消散,既然大哥有恃无恐,那便是赢定了! 当下洛四下张望,正好对上了潇雨的目光。 洛从潇雨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解与一丝怒意,忙错开目光的交汇,不巧看到了乌桓正臭着一张脸盯着自己,眼神中尽是轻视与厌恶。 洛随即移开了目光,重新聚焦到演武场中。 埃尔默见人聚的差不多了,正欲开始,艾伦仿佛了解他的意图似地,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忽地,洛听到身后传来法奥兰的声音:“洛,别靠太近,到老爹身边来。” 洛回头,法奥兰站在十米外,脸上是少有的严肃神情。 洛知道艾伦与埃尔默若打起来,必定波及周围人群,别人或许没什么,自己若接触了元素灵力,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于是他乖乖地站到了法奥兰的身边。 全场安静下来,场中两人静静对峙,气氛逐渐压抑到极点。 终于,埃尔默眼中浮现杀意,强大的气息瞬间侵袭四方!不少人脚下一软,竟跪倒在地! 埃尔默浑身泛着滚滚热浪,充斥着火元素的暴戾气息,周遭人面上均是一阵刺痛。 埃尔默双手握住大刀,青筋暴起,全速朝着艾伦冲来,一记横斩毫无保留势要将艾伦截成两半! 艾伦神色冷峻,不闪不避,双刀转瞬而出,就欲招架,竟不动用一丝灵力! 双刀与大刀狠狠撞到一起,大刀来势汹涌,艾伦力不能及,硬生生向右横移一步,来势减缓,艾伦借势强控双刀,角度一转,狠狠一提,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过后,大刀竟被挑飞! 大刀被挑飞,重重砸在演武场无人的边缘。 埃尔默一愣,这他娘的发生了什么?自己去势汹涌的一记横斩就这样被化解?还丢了武器?!埃尔默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赤手空拳也能打! 埃尔默一声暴喝,双拳泛起火红灵气波动,形成巨大拳影,火红拳影一成,全场温度骤升,埃尔默引动蛮山诀战技“碎岩击”狠狠轰向艾伦:“有本事尝尝这个!” 艾伦仍丝毫灵力不动,侧身,蓄势,反握双刀,脚尖一点,疾奔而去!凌厉的双眼中只有埃尔默的咽喉! 埃尔默的速度不快,艾伦去势却如离弦之箭! 就在碎岩击即将轰向艾伦面门时,艾伦的身体突然用力一扭,一刀携着刮耳啸声自上而下撕碎了拳影!一刀转割为拍狠狠地砸在了埃尔默的喉咙上! 即使艾伦撕裂了埃尔默的碎岩击,他仍被破碎的虚影轰退十几步,脸色微微一白,上衣碎成布片,赤裸的上身可见丝丝血迹。 再看那埃尔默,轰出碎岩击的那只手,自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整只手掌裂为两半!血流不止,可见外露的白森森手骨,但埃尔默无暇去顾及手掌怎样,他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拼命抓着脖子,一脸极度难受的神色。 这一刀若直接以割式袭来,怕是自己早已身首异处!埃尔默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沫,意识到艾伦狠厉招式下的手下留情。 “你不攻过来?看来是轮到我了。” 艾伦周身呼啸起道道如刀般锋利劲风,一道凌厉至极的气息冲天而起! 一感应到这股气息,埃尔默脸现骇然之色,捂住脖子在心中大叫:“我日,这不是双生境的气息吗?!还是五级!扮猪吃老虎很好玩是吗?!” 据埃尔默的了解,双生境的炼神者有着同级炼气境、炼体境炼神者所无法企及的先天优势,或者说天赋也可,双生境炼神者无论是肉体强度,还是元素贮存量、元素精纯度,亦或是战技威力,几乎是罕有同级炼神者可与之媲美,当然,一些天纵之才、拥有顶级炼神功法的除外。 双生境炼神者往往有越级挑战的能力。 不过,双生境是一种天赋,同时也可说是一种诅咒。 一万个炼神者可能都找不出一个是修炼双生境的。毕竟修炼这种炼神境功法需要极高的天赋,否则,修为提升极为缓慢,也许一辈子都会在灵徒这一层止步不前。 或许,艾伦会是个例外?年纪轻轻,已有五级?这一点,埃尔默无从知晓。 埃尔默知道的是,自己的灵识竟还不足以看透艾伦!而双生境三级的艾伦,在不动用任何灵力的情况下,已经足够让炼体境五级的自己吃瘪。 无关级别,艾伦凌厉而致命的战斗技巧、精准的决断力与毫无畏惧的强者姿态,令埃尔默不得不叹服。 两个照面下来,他丢了武器,裂了手掌,喉咙都差点被拍断,若不是他肉身强悍,又有火元素气息外放护体,最重要的还是艾伦的手下留情,不然,今天怕是要折在这里! 埃尔默暗道自己不过是半吊子武师,一个为了攒钱购买新防具而来到这种鬼地方的佣兵。 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子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倒在这里…… 于是,正当一群不明就里的村民们以为刚刚那一次交锋只是埃尔默稍处下风,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时,埃尔默“碰”的一声头朝下,与大地拥抱。 “我,我趴下了!” 第七章 夜访 曙光历988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五区 “那天,老爸你走后,维奇师傅就吩咐店里的伙计们正常开张营业,之后到的其他人都被伙计遣散,错失了这次学徒试炼的机会。” “维奇师傅领着我们进了他的大工坊,工坊里放置了许多大大小小、叫不上名字的器械。一进工坊,许多人都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工坊中烟尘弥漫,气味呛鼻,维奇师傅看着我们狼狈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鼻子,自顾自地介绍起工坊内的大小器械。” “我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清洗整座工坊!维奇师傅给每个人都划分了一个区域,时间一天半,试炼内容就是比比谁清洗得最干净彻底!” “刚开始一会儿,大家还很积极,这里擦擦,那里抹抹,但渐渐的,有些人开始喊累了,嬉笑打闹声此起彼伏,也就没有那么认真清洗,没办法,毕竟他们还是小孩子嘛!我并没有玩哦,我拿着木刷,认真刷啊刷啊……” 西恩微笑看着苏眉飞色舞地述说着这次学徒试炼,心中也满是慰籍,为苏感到骄傲。 “这么说,是我们家苏小妹的认真得到了维奇师傅的认同,表现不错啊!妈妈真替你高兴!”莉莉端着晚饭走来,调侃道。 苏本来说的起劲,听到母亲莉莉叫自己“苏小妹“时,顿时有些不乐意,苏皱眉道:“妈,我是男孩子,而且马上就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啦!怎么还叫我小妹……如果那么喜欢妹妹的话,你们就再创造一次嘛!我丝毫不介意有个妹妹!” 莉莉和西恩咋舌,对望一眼,一阵苦笑。莉莉先道:“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照顾另一个小捣蛋鬼了,你就乖乖当妈妈的小妹吧,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呢!”说罢还捏了捏苏的小脸颊。 苏见两人神情,随即认识到父母难处和条件的不允许,便只是耸耸肩。 饭桌上,几碟小菜对三人来说已是久违的“丰盛”,极其难得的是三人面前还各有一碗份量十足的麦粥。 西恩从风衣中掏出两个大肉包子,放到了苏与莉莉的盘中。苏盯着盘中包子,咽了口唾沫,把包子掰成一大一小两半,将大的一半送到西恩嘴边,一副不容西恩拒绝的架势。莉莉又把自己的包子切成三份,一份放到苏盘中,一份放到西恩盘中…… “你们,你们这是……” “爸爸,你工作最辛苦,肚子肯定比我饿,你要多吃肉才有力气哟!” “小妹,你正长身体,你也多吃点!” 西恩看着烛光掩映中的两个人儿,感动泪落。 ………… ………… 夜已深,清冷月光漏过残破窗户,映着苏与莉莉平稳的鼻息,西恩轻手轻脚地穿上风衣,推门而出。 伊斯瑞尔主要分为七块区域,中心的一区被其余六区环绕着,一区是伊斯瑞尔的绝对心脏,七大商会的总部就驻地于一区,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区,坚实高耸的城墙上每隔十米便站着一名打着瞌睡的城防卫兵。 按照城防军高级军官的说法,他们的任务是严防外面的贱民以不正当手段越过城墙,溜进一区施行犯罪活动,保证居住在一区内的老爷们的人身财产安全。 然而大多数出身草莽,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卫兵也不过是普通人,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而且能以不正当手段翻越城墙的货色多数不好惹——老子就是混你们的饭吃,吸你们的血才来的,怎么可能把自己小命给搭上?如果真有哪位仁兄上来了,老子说不定还给他指路呢! 城门紧闭,门前站岗的守卫肃然目视前方,身着漆黑板甲,从板甲的花纹来看,无疑是埃菲尔商会的私家军,不仅是装备与精神的差别,私家军守卫与城防卫兵最本质的区别在于实力与荣誉感。 他们大多是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的孤儿,从小被埃菲尔商会收养,经过系统的训练与选拔,成为了商会最忠实的守护者,对埃菲尔商会有着极强的归属感。这其中不乏灵徒级适灵者(炼神者的别称),甚至资质稍好的,初窥灵将之道,一跃成为私家军的重要战力。 西恩默默站在不远处,从风衣内拿出了一枚徽章,徽章上雕琢着精细华美的金色花纹,花心是一颗红宝石,在月光下闪着典雅而又邪魅的淡淡红光,西恩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在瑞西大陆上,谁都知道,红宝石是奥汀帝国王室权贵的象征,在瑞西大陆,有资格携带红宝石制品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奥汀王族,二是奥汀王族所宠爱的贵族及个人。 在繁星历史上曾有那么几个国家,欲效仿奥汀将红宝石当做自家的王族御用宝石,结果无一不是莫名其妙地迅速消亡了…… 西恩的脑海又浮现那个人的话:想好了,来找我。 拿着徽章的手颤抖,攥着两个银币的手冒汗,西恩小心翼翼地将徽章与银币分别放进风衣内的两个口袋,深吸了口气,向一区城门走去。 守卫看着眼前一人走来,立即警觉,其中一个守卫呵斥道:“闲人止步,否则……” “我来找人。”西恩拿出了那枚红宝石徽章。 当那守卫定睛看向西恩手中微微闪烁的红光时,身躯竟是一震!急促地瞥了一眼西恩,随即低头,恭敬让道,并轻声向一守卫传话道“让路,开门!” 没有一丝质疑与停滞,守卫熟练地开锁,为西恩打开了小门。 很快,西恩便消失在街巷深处,那里灯火彻夜通明,充斥着酒与糜烂的气息,不时能听到男男女女的各种声响…… 守卫的眼神中带着向往和一丝迷惘,不过他很快收回了思绪,关上了冰冷的铁门。 “你看到那男人手中闪耀的红光了吗?” “……看到了,他真是那位大人所选中的?不会是冒牌的吧?从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一丝丝适灵者的气息。” “冒牌货?不太可能……在繁星诸国,恐怕连刚出生的小屁孩儿都知道那道红光意味着什么,私自携带红宝石就要被定罪,甚至是处死……你看他拿着徽章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怎么有胆子欺骗那位大人?” “确实不像……不过那位大人为什么需要一个贱民?我埃菲尔商会内人才济济——” “那位的想法,我们几个底层卫兵怎么可能猜测得到?” “都别嘀咕了,哥几个都警醒点!上头说了,反抗军随时可能发动小规模夜袭!” 众守卫听到反抗军,均是脸色一沉,再没了闲聊的心情,各自回到自己位置继续站岗。 ………… ………… 西恩站在一区埃菲尔商会总部门前,面对眼前的这座“城中之城”,不禁心生卑微之感,高耸入云的塔楼密集于城墙之内,古朴威严,巧夺天工的浮雕令人目不暇接,亘古壮绝,地面上不时有卫兵小队来回巡逻,半空中也可看到督空骑兵穿梭的身影。 戒备如此森严,不只是为了防范反抗军的刺客,毕竟伊斯瑞尔作为繁星经济最繁荣的地区与七大商会总部驻地,各国政府官员会经常性来访,与七大商会商谈合作,这些守卫的存在也是为了避免各国官员之间爆发冲突,维持秩序。 西恩向守门人展示了那枚红宝石徽章时,守门人原本漠视的目光立即变得恭敬,一如把守城门的守卫,低声道:“先生请稍等。” 守门人倦意消散殆尽,他先是拿出一墨色圆盘,一手按于圆盘之上,随即催动体内灵力,圆盘的刻纹顿时闪耀金色光芒,守门人闭目,似乎在与什么人交流。 短暂的光芒闪烁之后,刻纹墨盘重归黯淡,守门人气喘吁吁,对西恩道:“先生随我来。” 与此同时,埃菲尔商会总部的某座塔楼之内,一金发男子负手临窗而立,一身丝锦血色长衣,衣物领袖口,衣襟皆绣着华美典雅的星尘密纹。月光映着他俊美异常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道出了他此时的心情,又仿佛只是他傲睨众生的诠释,飘然而立,不染风尘。 他的身后,一人端坐于阴影之中,看着重归黯淡的墨盘。 “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让你连自己的身份象征都送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阴影中的男人冷笑道。 “普通人。”金发男子悦耳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点情绪,他剑眉一动,道“我的身份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哼!我只是提醒你,此事重大,不容得一丁点马虎,而你竟然选择一个一无是处的贱民!法勒那老家伙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倘若‘黑鸦’行动失败,你和我怕是不会有体面的追悼会了。”阴影中男人站起,在月光下,可见那人深眼窝钩鼻子,两鬓微白,年过半百,但却站的笔挺,魄力十足,不怒自威。 “你老了,阿克顿。” 金发男子叹了口气,依旧望着天上的残缺皎月,道“反叛军已经接连攻下繁星南域十六国了,确实,你们繁星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一股势力或者说一个国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这是不是让你感到恐慌,尊敬的阿克顿会长?”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对陛下的忠诚从未动摇,我丝毫不怀疑帝国仍掌控着繁星大局。” “那么,既然陛下任命我为‘黑鸦’计划的负责人,你就该相信陛下的判断,而不是质疑。” 阿克顿眉头紧锁,思考着金发男子的话,似乎在顾虑着什么,随即又颓然舒展开来,金发男子见状,道:“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份内之事,全力协助我的一切安排,等到黑鸦重临繁星大地,便是你进爵封疆,正式成为我奥古斯汀帝国贵族的时候了。” “……哼,也罢,你看上的人只要不坏事便好,你画的大饼我就先吃下了,希望你不要让陛下失望。”阿克顿神色缓和下来,显然对金发男子的话很是受用。 这时,门口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 “镜月先生,阿克顿会长,客人带到。” 第八章 月光蝶海(上) “西恩先生,恭候多时了!”镜月见西恩进门,忙迎了上去,热情地伸手为西恩拍去了肩上的灰尘,并与之拥抱,丝毫不介意自己华贵长衣沾染西恩老旧风衣的污垢。 看着镜月嘘寒问暖的模样,西恩只觉得局促不安。 西恩再次见到镜月,那种毫无来由的恐惧感与急切想要逃离的念头瞬间又侵袭了他的脑海!就如同猎物天生能够感知被猎食者的目光牢牢锁定的直觉。 西恩称自己这种预感为“主的恩赐”,在以往,这种不安的预感也曾多次出现,而他也正是凭着这份对危险的预知,避免了许多的险境和纠纷,为莉莉和他自己找到了在乱世中生存的夹缝。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预感远比以往的预感来的迅猛而浓重! 这是极度危险的讯号! 但是,即使是极度危险,这次他也要强迫自己不能逃避,为了那个可以回去,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和他深深爱着的两个人儿。 他深知,现在赤裸的现实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劳动,也仍不足以让莉莉和苏吃饱,并体面地活着。 所以,他需要一个跳板。 一旁的看门人见镜月对西恩亲切问候的态度还在暗自吃惊:镜月先生可是被“至高王族”选中之人啊……这人是谁?能让镜月先生如此重视?!即便极有可能并非真情实意,也很少见过镜月先生表露过如此明显的热忱。 以看门人灵徒级适灵者的神识,可以清晰地感知西恩体内紊乱游荡,毫无章法的稀薄元素气息,这分明说明了西恩就是个绝对的普通人,不是适灵者。 但他的好奇与怀疑注定是得不到解释的,因为他马上就被阿克顿会长打发了出去。 随即,镜月的庞大灵识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方圆五百米之内的一人一物一举一动,瞬间了然于胸。灵识轻轻略过西恩时,西恩只觉一股磅礴的意识风暴袭来!他向后踉跄了两步,脸现骇然之色。 镜月向阿克顿看了一眼,后者只是眉头紧锁,轻蔑地“哼”了一声。 阿克顿上下打量着西恩,目光如剑恨不得把西恩洞穿,看看这个“普通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然而他审视良久,除了胆怯,孱弱与卑微之外,还有破旧风衣之下,随意套上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御寒衣褥,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部分肌肉畸形萎缩,遍布老茧的手,微微驼背,污浊眼神…… 一个彻彻底底的底层阶级贫民。阿克顿最终得出了他的结论,以他的标准,西恩甚至算不上是普通人。 于是,阿克顿选择了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西恩对阿克顿还是有印象的,因为作为城市长官,阿克顿会经常到伊斯瑞尔各区巡察治安,发表演说,有好几次西恩都在场,西恩对阿克顿负责任的态度很是认同,发自心底认为阿克顿是体恤百姓的领导者,虽然从阿克顿审视自己的眼神中,西恩知道自己无疑让他大失所望,但是,在阿克顿经过他身旁时,他还是打了声招呼。 不过,阿克顿如闻所未闻般,直接无视西恩,昂首出门。 “不识大才,走了清静。”镜月俊美的脸上微露怒意。 “镜月先生您言重了,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达不到阿克顿市长对于人才的要求。”西恩顿了顿,说道,“但是,我愿意拼上我的一切,完成您交付我的工作。” 镜月脸现玩味神色,道:“西恩先生,你可想清楚了?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命,若你接下我的工作,说不定需要赴汤蹈火咯!你现在离开,我不会挽留。” “镜月先生,我已经决定了,我需要这份工作。” 镜月看着西恩毅然决然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并从桌下抽屉取出三枚金币,放到了西恩面前:“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好好完成工作,你会得到应有的报酬。” 三个金币。 三个金币等于三十个银币,三百个铜币……未来两个月的饭票有着落了……只要我认真工作,会有更多的……应该给莉莉和苏买些衣物……给苏买几本书吧…… 这是西恩大半生第一次离金币如此之近,他盯着三个金币久久失神,回过神来只见镜月那捉摸不透的眼眸正看着自己,于是他迅速将金币收进了风衣口袋,并问道:“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你的工作,不是为我。”只见镜月摇了摇头,从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绿底金纹信筒,对西恩慎重交代,“明天,你把这代表着埃菲尔商会最高规格的推荐信信筒送到冬恒重工总部,交予冬恒重工的会长法勒,他自会安排你的工作。” 西恩郑重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镜月笑道,“先生先把我的‘身份象征’还给我。” 闻言,西恩从口袋里取出了红宝石徽章,小心翼翼放于镜月面前。 “等到先生完成任务那一天,我再将它与报酬一并赠予先生。” 西恩一听,猛然大惊失色:“不可不可!镜月先生,如此贵重之物,若放在我这里,只怕难以保全!” 见西恩方寸大乱,镜月一阵大笑:“此事日后再说不迟!” 持有红宝石徽章?西恩想都不敢想!先不说眼前的镜月的身份如迷一般,是否是奥汀贵族都不确定,一个既不是适灵者又没有任何身份的底层贫民拥有奥汀王族御用宝石本身就是天大的荒谬! 倘若镜月真是奥汀贵族的一员,他是否有授予他人红宝石饰品的权利?西恩不得而知。西恩根本不敢想象,镜月在红宝石授予仪式上宣读自己的名字……就算到时候镜月真这么做了,恐怕自己一家三口不会有什么安宁的日子了,甚至可能离主也不远了。 这时西恩还要再解释什么,但镜月挥了挥手,示意西恩该走了。 于是,西恩只好咽下解释的话,惴惴不安地出门。 回家路上,西恩只要一想起那道闪耀的邪魅红光,总控制不住战栗的身体,就仿佛死神的镰刀已锁定了自己的脖子,西恩隐隐有种感觉,这一次,自己再也逃不出恶魔的掌心了。 镜月淡漠地看着窗外步履迟缓的西恩,直至远去消失。 一声轻叹,似对着地上西恩,又似对着天上月光。 ………… ………… 曙光历988年…北云大陆…阿尔卑斯山脉深处…深夜 虔诚的薪火教教徒说夜空中的星尘背负着凡间万物的愿想,无数人的希冀、祈愿、追求被全知全能的主所感知,主感于凡间生灵微渺却顽强的生命姿态,以一己之力铸造浩瀚星河,为尚处迷途、身处困境的无信仰者们指明方向,也给那些彻夜难眠,沉沉郁郁的可怜人以心灵的慰籍。 洛是不是这样的可怜人呢?至少在他自身看来不是。他坚信着他的老爹,一定会让他变强的! 就像……大哥艾伦戏耍埃尔默那般! 艾伦与埃尔默的那场小小赌斗已深深震撼了洛的内心。艾伦在丝毫不动用灵力的前提下,两招废了那个虎背熊腰的武师!洛的脑海里还不停地闪现着艾伦如离弦之箭般凌厉的攻势的画面,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几乎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个武师居然就那么软趴趴倒在地上,早早投降,毫无战意!而这,则归功于大哥艾伦之后释放的那道霸道至极的双生境炼神者气息。 那道扑面而来的气息令洛一阵战栗!不过在法奥兰的刻意保护下,洛的身体并无元素同化的现象。 炼神者……我真的不能成为炼神者? 洛就这样静静卧于木楼之顶,身下垫着柔软草席,望着头顶的琉璃夜空,任由思绪漫游。 为什么要变强呢? 每当洛想起这个问题,他小小的内心总是难以抑制地狂烈跳动,浑身血液也随即澎湃激荡!因为——在他尚且稚嫩的心中,早已埋下冒险者的种子,他想走出阿尔卑斯山脉,走出这个小山村,去见识外面的广阔世界! 曾经多少次,老爹醉酒后,提起他当年游历北云大陆,所经历过的诸多千奇百怪的风物见闻时,一旁的洛总是听得如醉如痴,充满了无尽遐想!洛恨不得立刻收拾包裹,离家出走,当一名冒险家,开启一场不问归途的冒险之旅! 自身变得强大,就是通往大千世界的钥匙! 除此之外……洛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潇雨的身影。 她有炼神者的资质,以后只会变得更强,我一个普通人,担心她什么…… 但是,女孩子总是容易被坏人盯上的……我变成男子汉了,也许就能稍微保护她…… 自洛有记忆起,潇雨这个大他一岁的姐姐就一直在他的身边,像个毛孩子一样带着他到处玩闹,上山采过野果,溪边捉鱼摸虾,曾经许多次还带着他偷偷溜进村长家的鸡窝掏过鸡蛋,在夏老的庄园里烤过红薯,之后因差点烧了整片葡萄架,洛被老爹罚不许吃饭时,潇雨偷偷地给他带了香喷喷的烤羊腿…… 这一切,都深深根植于洛的记忆深处,并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随着洛年龄见长,才明白潇雨一直保护着自己,而自己也一直依赖着潇雨…… 我需要变得更加强壮,才能当她的男朋友!最好把乌桓那臭小子先痛扁一顿,让他再也不敢纠缠着潇雨姐姐! 正当洛想象着如何痛扁乌桓时,倏忽间夜空中竟闪烁起点点湛蓝光点。 光点轻盈飘坠,落于洛的额头,洛起身,只见一对湛蓝光翼划过洛的眼前,留下一段由光点组成的幻影彩带,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洛凝视着那一张一合的绚丽光翼,美丽得令人窒息,仿佛整片琉璃星空都已黯然失色! 第九章 月光蝶海(下) 月光蝶扑闪着它那遍布瑰丽纹路的光翼,不时地抖落星星点点的光粉,在洛的面前似一名旷世的舞者翩翩起舞。 洛伸出了手掌,月光蝶随即休憩于洛的掌中,触角灵动而亲昵地触碰着洛,与洛打着招呼。 “大蝴蝶,你怎么也睡不着呢?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洛好奇地问到。 月光蝶闻言,如有灵性地飞向不远处,停在了半空中,不停起落飞舞。洛见状,片刻的思虑后,说道:“你想让我跟着你走吗?可是,这么晚了,老爹不会同意我出去的……那,我们偷偷溜出去,在天亮前回来!” 洛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经过老爹的房间时,透过门缝偷偷往里面望了一眼——老爹睡着都抱着酒壶啊!而且鼾声如雷,足以盖过洛的脚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咯吱”声响,洛稍稍放下悬着的心,下了楼,套上了棉衣,顺手带上了刚刚磨得锋利的小斧头别于腰间,出了门。 星夜之下的村庄显得格外安详静谧,各家灯火早已偃熄,偶尔一阵凉风,只引得树影婆裟,幽静宁和。 月光蝶在前,洛随后,一蝶一人很快便出了村子,沿着村北的山路,一路向北。 洛走过了几座山,这时月光蝶忽然方向一转,离了大路,往村子东北方向的山林中飞了进去,洛一迟疑,拿起小斧头,也跟了上去。 洛以前常听村中长辈说道村子北边的山林地势崎岖,曾是居住在罗诺利亚草原的黑曼人的大矿场,由于过度开采,这里的地表已是不堪重负。 曾经多次的山洪爆发,已使大部分土地纷纷塌陷,倒毁的林木交错支撑着小部分单薄的地层,而新绿丛生,掩盖了地面坑洞。 以往村民到北山砍柴狩猎,经常稍不留神,脚下便踩空,酿成失足之祸,跌落矿洞,轻则落下一身残疾,重则毙命深窟,尸骨无还。 洛不知道的是,曾经驰骋北云大陆,骁勇善战的黒曼一族,为了保卫自己最后的领土——罗诺利亚,被迫联合罗诺利亚草原的七十二氏族,组成了北云大陆有史以来声势最浩大的战争联盟,在阿尔卑斯各个区域对抗奥汀帝国的军团! 黑曼人依借着阿尔卑斯群峰的天然障壁,奋力与奥汀帝国的军团在群山遍野展开了惨烈至极的拼杀! 战争落幕后,残尸堆积如山,鲜血汹涌如海! 如此,黑曼人堪堪抵住了奥汀帝国吞并罗诺利亚的脚步,将其硬生生赶回了四大军事战区,保卫了自己最后的家园。 村中老人常以北山无数死去的亡灵游荡悲歌的故事,吓唬村里的小毛孩们,以免这些捣蛋鬼好奇心重,闯进北山的矿场而酿成悲剧。 洛对牛鬼蛇神,却并没有太多感觉,要问原因,洛自己也解释不清。 也许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连见潇雨一面的勇气都没了…… 洛随着月光蝶,一边用小斧头开路,一边小心翼翼的上窜下钻,灵活的像一只小猴子。 又走了好一段路,洛已深入到大山深处了,值得庆幸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土层陷落,也没遇上大型野兽,洛暗暗寻思,或许是月光蝶带他迂回行进的路线避开了诸多危险野兽的领地? 显然向大蝴蝶询问不会有结果,不过这个疑问在洛以后的多次实践中,得到了答案——月光蝶沿途洒下的光粉不只是为了好看,而且有驱赶一般野兽的功效,迂回飞行的目的是为了扩大撒下光粉的范围。 就在洛尽力劈砍横在面前的一段枯朽树干时,忽然间周围环境一暗,那月光蝶竟不见了踪迹!洛警觉四顾,仔细搜寻之下,发现就在几步之外有一狭长幽深的石缝! 洛来到石缝前,抬头,在黑夜中依稀可见面前是陡然拔高的峭壁,左右横亘不断,不见边际,而眼前的石缝由一灰褐巨石自底部开裂而成,洞口近两人高,只够洛一人侧身进入。 大蝴蝶应该是进入洞中了。 黑暗中,洛沿着石缝狭长空间小心摸索着前行,愈往里走,空间愈变宽敞,且洞道蜿蜒而上,不少发光的穴中植物稍稍拓展了洛的视野,令洛可继续前行。 许久,洛看到了石洞的出口,他加快了步伐,一口气冲了出去! 洛一出现在洞口,只惊得无数光翼纷纷飞起! 琉璃夜空之下,数以万计的月光蝶汇成一片湛蓝光海! 月光蝶光翼上飘落的光粉璀璨夺目,漫天似下起星烁光雨! 微风拂过,不远处的花海随之摇曳,洛一时间竟被眼前梦幻般的景象震撼的无可附加,停滞于原地许久…… 等到洛回过神来,周身已被月光蝶包围!洛往前一步,月光蝶如通人性一般自动让出一条路,引领着洛一步步走向花海。 这片与世隔绝的山谷不仅美如幻境,而且花香醉人,洛身处其中,只觉得身体劳累消失殆尽,意识清明至极,于是,洛静静躺于花海之中,闭上双眼,一缕如丝的意识细流自然地离体而出,自由地在山谷间徜徉。 浩如烟海的月光蝶被这一缕意识细流所吸引,争相追逐着,随之在山谷间飞舞,场面甚是壮观! 通过这缕意识细流,洛感受得到山谷间一切生灵富有韵律的生命波动,而且感知越久,洛明显发现这缕意识细流变得更加坚韧,且稍稍“成长”了一点点,随之而来的是更宽阔的视野及更敏锐的波动感知力! 正当洛的一缕意识细流在花海间不停流转时,突然间,一股无形吸力拖扯着洛的意识细流,使得意识游动变得迟缓异常! 洛一声惊叫,只见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出现,势要将洛的意识细流吞下! 洛的意识骤然间急转了个方向,惊险地躲过了被吞噬的危机! 洛急忙收回意识细流,从花丛中起身,脸现痛苦神色。他拿起斧头,向刚刚感知到那张血盆大口的方向慢慢走去,心中奇道:那是什么怪物? 这时,只听见一声“咕噜”,一只巨大的蛤蟆冲天而起,大口一张,一条细长的舌头在半空中迅速甩动!竟黏住了好几十只大蝴蝶! 随后,粘着月光蝶的细长舌头缩回口中,洛凝神望去,那大蛤蟆整个肚皮都在发光! 这下,洛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通体暗黄,外形像蛤蟆,体型却大如澡缸,一对突出的碗口大眼,后背上遍布粗壮尖角,此刻正不停张缩着大肚皮,“咕噜咕噜”的声音响彻山谷! 忽然,大蛤蟆脚蹼一动,庞大的身躯转而面向洛! 洛吃了一惊,握紧了小斧头,略微往后移了一步,哪知这一动,竟使得大蛤蟆狭长的瞳孔缩成一条缝,后肢一蹬,朝着洛奋力跳了过来!再次张开了大嘴,细长的舌头朝着洛弹射而来! 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转身就跑!然而比起弹射的舌头,洛还是不够快,刚跑出几步,洛的后背被猛击了一下,在花丛中继续向前滚了几滚! 洛只觉体内五脏六腑全都移位,来不及喊疼,洛的身体被迅速往后拉扯着!原来大蛤蟆的舌头已缠住了洛的腰际。 手中斧头还在! 没有任何迟疑,洛尚且稚嫩的脸上厉意尽显!举起斧头,狠狠向大蛤蟆的细长舌头砍了下去! “哇——” 一声清脆高亢的惨叫声响起,大蛤蟆的舌头被洛斩断一大截! 洛得以逃过一劫,忙起身跌跌撞撞跑了几步,跑出大蛤蟆细长舌头的攻击范围,扯下缠在腰间的粘稠舌头,回望了一眼。 大蛤蟆凄厉的叫着,不过并没有追赶洛。 洛捂着正翻滚着的肚子,慢慢后退,正打算就此离去,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洛,怕什么,它是过不来的。” 洛一回头,只见一红发男子正站在不远处,一对凌厉双眼似能洞穿人心,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正是老爹法奥兰。 “脚步是慢了点,不过,反应还是不错的!”法奥兰咧着嘴评价道。 洛皱眉,不敢轻易靠近,心道:老爹现在不是应该在家睡的正香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不会是那大蛤蟆的什么花招吧? 洛一脸狐疑,道:“老爹?” “……你该不会伤到脑子了吧?连你爹都不认识了?”法奥兰打了个哈欠,道,“放心,老子是你如假包换的亲爹!不是什么幻影,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觉,出来玩耍也不打声招呼,做为一名责任心极强的父亲,我很担心!所以便一直后面跟着,只不过你没发现罢了。” 洛小声嘟囔道:我倒希望你只是幻影!不然……这下要挨骂了。 法奥兰将腰间的酒壶解下,道声“接着!”便把酒壶抛给了洛,接着扭了扭胳膊:“既然来了,小洛,你可看好了!老爹给你露一手!” 说罢,只见老法舒展了下身体,还没等洛反应过来,便向大蛤蟆疾奔而去!而且,赤手空拳! 洛瞪大了眼睛,老法的速度虽不如大哥艾伦快,但步伐跨度极大,已经无如近地飞行!转眼间便到了大蛤蟆跟前! 不过,大蛤蟆碗大的双眼仍是马上锁定了老法,于是大蛤蟆用力抬起一只粗壮的前肢,朝着已到身下的老法挥了过去! 只见老法如行云流水般转身,背贴着大蛤蟆肚皮,手臂同时紧紧束缚住了大蛤蟆挥来的前肢,老法一声低吼,借着大蛤蟆的前肢的用力方向,顺势向前一摔!体型极大的大蛤蟆竟不可思议地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重重摔在了地上!肥大的肚皮一阵抖动! 洛根本不敢相信,老爹竟力大如斯! 接着,被摔翻在地的大蛤蟆哇哇叫了起来,大口一张,细长舌头横向迅速甩出,意欲鞭飞老法,哪知老法动作更快,一跃躲过舌头鞭击,并坠向大蛤蟆的头颅! 老法的手肘与大蛤蟆的下颚猛地一撞,只听得一声清脆骨折声响,大蛤蟆的下颚便被粉碎,沉重的力道致使其脑袋下陷入了地面!老法起身,以手为刃生生划开了大蛤蟆的弹软肚皮,瞬间大蛤蟆大把大把的肥肠被挤出肚子,血浆连着诸多秽物一同喷向天际,如一朵陡然绽放的巨型腐花! 老法疾退一段距离,以免沾染这散发着恶臭的秽物。 大蛤蟆无奈地挣扎了几下,越挣扎,肠子漏的越多,大蛤蟆抽搐着肌肉,渐渐无力,最终,归于死寂。 这一切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仅仅两个回合,大蛤蟆毙命当场! 洛看着死去的大蛤蟆,小手不停摩挲着熟悉的陶制酒壶,只觉无比清明平静,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看来我是一定要挨批了。 第十章 唯一之名 “洛,你过来。”法奥兰捂着鼻子,板着一张脸朝洛招手。 洛低着头,绕过大蛤蟆向老法走去,心想:轮到我了…… 大半夜不声不响跑出村子,还差点成了这怪异大蛤蟆的盘中大餐,洛自己都觉得自己该罚,如此想着,洛站在了老爹的身边。 “刚才那一下,没受伤吧?” “没事,就是想吐。”洛低着头如实回答,棉衣上沾着大蛤蟆的舌头黏液此刻正散发着恶臭。 老法指尖一动,一缕灵识探出,在洛周身游走了几圈,并无发现不妥之处,才放心收手,眉头渐舒。 老法见洛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笑着伸出手,揉乱了洛的黑发,道:“知道做错了就好,虽然惩罚是免不了的,但你也不必一脸消沉的样子,老子我还没死,打起精神来!” 洛闻言,点点头,并把酒壶寄给了老法。 洛目光转向肚皮开花的大蛤蟆,问到:“老爹,这是什么怪物?” 老法摇了摇头,道:“看看你的周围,洛。” 洛不解地四下望去,惊觉方才瑰丽绽放着的花海竟开始相继枯黄,花瓣片片枯萎凋谢,不一会儿,整片花海已成枯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漫天的月光蝶也相继失去光彩,随之从天际坠落地面,奄奄一息…… 刚才的世外仙境景象宛如不真实而遥远的幻梦,此刻已悄然消逝。 “为什么会这样?”洛看着漫天坠落的湛蓝光翼,心底有些难过。 “它们是共生体魔物,共系一命,名为鬼蝶花域,这鬼花蟾是这共生体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如人之心脏,鬼花蟾一死,这满地的鬼花,漫天的鬼蝶也会随之覆灭,这是共生体魔物的铁律。”老法解释道。 “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些鬼蝶引诱你到这个地方来,也并不是想与你玩耍。” “我知道,它们是为了填饱鬼花蟾的肚子……但是,我……鬼蝶这名字不好,我想叫它们月光蝶。” “……好,就叫它们月光蝶。” 洛跟着老法来到鬼花蟾尸体旁,洛仔细检查了下,发现这鬼花蟾的尾部竟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的尽头处,洛发现了不少杯子大小的奇异柱状圆筒,粗细不一,簇拥一处,而那尾巴也在此接入地下,显然这尾巴限制着鬼花蟾的活动范围。 “这可是好东西!”老法指着那奇异圆筒,不禁两眼放光,“这些月光蝶蛹内是蝶蜜,这可是人间难得的佳肴!倘若酒中滴入一滴这种蝶蜜,便成酒中珍品!啧啧,数量如此之多,看来这次倒是不算白来!洛,来,咱们把这些蝶蛹全搬回去!” 三句不离酒,洛已经对老爹嗜酒如命的毛病见怪不怪了,于是不再废话,洛动手与老法一同收了这十几个小蝶蛹。 收拾完后,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山谷的石缝入口极其狭窄,老爹是如何进来的?莫非这片山谷还有别的出口? 洛正要说出心中疑问,不防老法一把把自己扔到了背上,只道声:“抱紧了!” 说罢,老法便从山谷间一跃而起,升入千米天空。 置身于浩瀚星河,洛只觉心跳加速,耳边尽是呼啸风声!洛紧紧环住老法的脖子,极目远眺,只见薄云之下,群山巍峨,层林竞长,气势雄浑,洛畅快喊道:“啊!老爹,原来你会飞!” “当然!”老法一声长啸,荡开了遮挡视线的云层,“红鹰,生来就注定要翱翔天际!天空是高傲红鹰的专属猎场!洛,将来,你也一定要像红鹰一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在这天地之间!无论是任何人,即便是主,也绝不能夺走你生来自由的权利!” 生来自由,不受束缚! 洛虽不甚理解老法话中深意,仍是听得振奋精神,顿时只觉豪气干云,胸中压抑之意一扫而空! 在不远的以后,洛的漫漫传奇冒险旅途中,洛每每回忆起老法的这段话时,才真切感受到,在如今诸国纷争的年代,不受世事牵绊,不染世俗浊气,自由遨游天地之间,是何等的洒脱姿态!人生短短百余载,若能够如此活着,才是真潇洒,大自在! ………… ………… “老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洛郑重道,“我,是不是不能成为炼神者?” 法奥兰沉默许久,才道:“小洛,说实话,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若论对天地间的元素感知力,恐怕整个北云大陆也绝找不出十个来,像你这般灵锐!这一点,由你身体对灵力反噬而引起的元素同化厉害程度便可看出。” “敏锐的元素感知力,正是衡量天赋异禀的炼神者的标准之一,只不过,你的身体却又似乎容不下一丝一毫的灵力,就好像……酒壶封口,酒水便无法注入,所以,一旦灵力侵入,无处容贮,便只好具现于体外。” “炼神者是如何聚敛天地灵气的?”洛好奇问到。 老法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 洛认真地听着,并总结如下。 天地灵气,也被世人称为神明遗留的气息,指的就是大气中存在的元素,炼神,意为修炼者通过特定法则,调动天地之间的元素之力为己用,获得超越凡身肉体的力量。 每一个炼神者一开始都会修习摄灵聚源之术,借此引动天地元素气息入体,于体内聚成雾状灵源,因各人资质有异,汲取的灵气属性、灵气精纯程度便不同,聚灵而成的灵源也会有各种差异,如个数、大小和密度等,一般而言,灵源数量越少,体积、密度越大,汲取的灵气属性越少,精纯度越高,则说明资质越高,修炼之途也就越顺畅。 灵源主要有两种,一曰气源,一曰力源。 一般情况下,炼神者聚成的灵源数量不管多少,都只会是单一种类,非气即力,不过也有例外,如艾伦,便聚出一气一力,名之双生源。 聚成灵源之后,炼神者需选择修习对应灵源的炼神法典,气源便选炼气境相关法典,力源则是炼体境的,双生源可选炼气境或者炼体境法典,或者——选择双生境特有炼神法典! 这三种境界,又称为初生境。境分十级,处于初生境的炼神者,又被称为灵徒级炼神者。 灵徒之上,称为灵将,灵将之上,则为圣徒,圣徒之上,即成圣君,圣君之上,终为圣王。 老法对级别划分一笔带过,在此并无细说各个级别炼神者的实力及各级别之间的实力差距。 老法接着说道:“你大哥艾伦的资质,实属罕见,在北云大陆,能够凝成一气一力灵源,且灵力属性只有风与雷的炼神者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你也见识过了你大哥与埃尔默的那场赌斗,除去艾伦本身的战斗才华不说,单论气息,双生境五级的炼神者气息比那炼体境七级的仍是霸道了三分!”老法顿了顿,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只不过,双生境这种炼神境,在越往后的修炼之路上,只会愈加艰难,修为精进只会越迟缓,若不能完成初生境界的衍化,双生境炼神者究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灵徒级这一层面了,这,也是我一直担忧的问题……” “唉!你哥他太过渴望强大力量,走上一条最艰难,最险陡的炼神之路,作为一个父亲,我也只好全力支持!你们两个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呐!” “老爹,我觉得,大哥不会被境界问题困住的,我相信,大哥一定能完成初生境的衍化!跨越灵徒级,进入,那个,灵将级!” “难得你有心,你还小,还不懂得境界衍化的难处,只有完成了初生境界的衍化,领悟道化之境,晋级灵将,才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炼神者。” 洛听得入迷,诸多信息在脑海中细细梳理…… 洛喃喃道:“所以,由于元素同化,我无法引导存在于环境之间的元素灵力入体,无法凝成灵源,便无法成为炼神者……” “每个炼神者一开始或多或少都会排斥灵气入体,元素同化现象也时有发生,不过不会伤害宿主自身,说来惭愧,如此严重的同化怪象我也未曾遭遇过……” “不过,我们还不清楚,这毛病是先天体质问题还是有人刻意设下的禁制……” 说到此处,老法心道糟糕,话多必失,说漏嘴了!这么一说,不等同于告诉洛,你非我亲生子嗣,你是被人遗弃的孤婴了么! 老法正思索着该如何“骗”过洛,此时,洛却说道:“老爹,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老法一惊,洛是如何知道的?细思之下,此事当初就只有自己,艾伦,和村长知晓详情。 “又是村长!区区蝼蚁,真是欺我太甚!看我回去收拾这狗屁东西!” 老法顿时有些怒火攻心,怒道:“洛,你别听他们胡扯!也别胡思乱想!你生来,就注定是我红鹰法奥兰的孩子!记住,你就只有一个名字,叫洛·瑞德依格!” 洛深深吸了口气。 “嗯!我只有这一个名字,我也只认红鹰法奥兰是我爹!一辈子都是!” 洛极罕见地吼了起来,仿佛要这天地为之佐证,他唯一的名字,即是洛·瑞德依格,他,即是红鹰的二儿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 老法一愣神,这还是第一次见小洛如此振奋!而且这番话,击碎了他深藏内心的顾虑!随即老泪纵横,道:“你这熊孩子,哎,真是感动死我了!” “既然,老爹你这么感动,那么就教我变强的方法吧!” “……哼哼,想套路你老子,行啊!拿出点甜头让老爹尝尝,便教你一手!” 第十一章 居心 曙光历988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一区…东恒重工总部 “法勒会长,埃菲尔商会有客来访。” “嗯,让他进来。” 法勒把眼前的文书推到了一边,揉了揉皱得发紧的眉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慈眉善目一点,年事已高的他越来越发觉自己不适应长时间伏案文书的工作了。 但是,他还不能退隐,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漫长的六十余年坎坷旅途中,从未有过任何一段时期像现在这般,如此接近心中“大业”,为此,他还得再扛一段时日…… 两声敲门声,西恩走进了法勒的办公室,他不再穿着他那件老旧风衣,换了一身整洁细布工装,也理去了披散的乱发及邋遢的胡须,尽力挺直了背,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尊敬的法勒先生,这是阿克顿会长吩咐交与您的信件。”西恩恭敬地献上绿底金纹信筒,随即退开。 法勒一见那信筒,刚舒展开来的白眉又纠结到了一起,一脸慎重异常的模样,只见他指尖白光一闪,筒盖便被弹开,取出信纸仔细端详起来。 西恩昨天回家之后,并没有再睡下,一方面是由于镜月所说之事一直令他心神不宁,无法放松思绪入眠,另一方面便是由于这份工作。 东恒重工,繁星七商会之首,是七大商会中成立时间最早,资产最雄厚的商会,其涉足的商业领域范围极广,其中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产业是军工、重工及运输业,作为繁星地区最大的军火供给商和货运巨头而存在于世。 西恩记忆中浮现出了一句话。 “倘若东恒重工哪天倒闭了,我他娘地就连乌鸦肉都没得吃了!” 西恩起初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他一日偶见一只乌鸦在啄食一具腐尸的眼珠时,才明白过来,只得哑然失笑。 眼前的六十来岁的老人名为法勒,是东恒重工的现任会长,关于法勒的一些传奇事迹,西恩还是有所耳闻的。 游荡于伊斯瑞尔街头的醉汉嫖客们便经常戏谑道:法勒这老家伙一辈子摸爬滚打,最大的光辉事迹,不是当上什么东恒重工的商会会长!而是老来得女,生了个美艳至极的女儿!啧啧,那身段,那脸蛋儿,天生就是当头牌的料!要是有机会能让老子干一次,就是要老子死千次万次也值了! 除此之外,西恩也曾听过些许只言片语,说道法勒的身世。 法勒会长儿时本是某个已湮没在繁星历史长河的小国家的贵族家的小少爷,家庭条件丰裕,衣食无忧,据说那时候奥汀帝国还在开疆扩土,被人称为“征服王”的奥汀帝国皇帝威廉一世,率军南下讨伐繁星国,法勒所在的繁星国军备实力远远不及奥汀帝国,很快便战败投降。 于是该繁星国便成了奥汀帝国的附属国,全盘接受奥汀方提出的一切要求,包括实行奥汀帝国的律法规定,本国贵族们本以为能够就此相安无事,却不料事与愿违。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威廉一世在中心广场散步时,一名身着铠甲的骑士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地从威廉一世身边经过,没有下马,没有问候,没有行臣服礼! 威廉一世大怒,质问那骑士为何不下马行臣服礼,骑士臭着脸道:“行礼?向你?‘附庸的附庸不是你的附庸’,不懂?” 然而,在受降仪式上,威廉一世明确定下的诸多规矩中,有一条便是“我的附庸的附庸还是我的附庸”…… 于是,那骑士自然是玩完了,而且,还顺带着连累了本国统治阶级的贵族,很不幸的是,威廉一世认为这个小国没有重视自己定下的规定,挑战奥汀帝国的煌煌天威,于是,龙颜大怒之下,小国上下大大小小的贵族统统入狱,随后皆一同被吊死示众,不论老少。 正于异国求学的法勒侥幸逃过一劫,不过,当这消息传到法勒所就读学校时,法勒被勒令退学了,毕竟谁也承受不起奥汀一族的愤怒。 至此,法勒遭受痛失家人,痛失学业,痛失身份的三重打击,一度沦为街头乞丐,于下水道苟且偷生。 不过,法勒并没有自甘堕落,而是确实像嫖客们所说那般,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最终坐上了东恒重工商会会长的大椅。 西恩正暗暗感叹着法勒悲剧却传奇的一生,这时,法勒显然已经看完了信件上的内容。 “很好,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你叫西恩对吧?告诉我,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好给你安排个职位。” 西恩回过神来,忙道:“我以前在贝班堡当过搬运工,法勒先生。” 法勒看着西恩,沉吟道:“嗯,货物运输部门正好缺人手……” “那么,先给你督工一职,正好最近有一批军用罐头要送出去,你干过搬运也应该知道,有些工人经常对货物起心思,由你去监督搬运工人工作,并核算下货物,确保账目不出错,如何?” “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放心吧!既然是阿克顿会长推荐的,我就不会亏待你!”法勒和善地笑了笑,“去人事部领工作牌,到那自会有人给你细说工作事宜。” 西恩点点头,随即行礼退下,直奔人事部而去。 东恒重工总部内部的奢华程度比起埃菲尔商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空间极大,而且结构极为精巧复杂,若是外人闯入,恐怕稍一不留意便会迷失其中。 总部内的墙壁、十字穹顶充满了各式各样,颜色亮丽的壁画,露天庭院中栩栩如生的怪物雕像立于池塘之间,走道回廊的天花板每隔十几米便有一盏水晶花雕霓彩灯,西恩一路走来,发现这些花雕霓彩灯的样式竟无一盏相似!风格各异,想来价格必是不菲…… 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的价值,也许都够自己一家生活一辈子了……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皆是行色匆匆,对总部之内的这些美丽绝伦的饰物视而不见,与西恩擦身而过时,亦是不甚在意这个从未见过的新人。 西恩一路走一路看,正惊叹于头顶灯盏的巧夺天工时,不料从岔路口冲出来一肥壮男子,与西恩猛然一撞! 那人体型极是肥大,几乎为西恩的三倍不止,西恩被一下撞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只觉眼冒金星,骨头几近散架。而撞他那人直直站在那,纹丝不动。 “谁他娘的不长眼!敢撞老子,找死么?!”那人朝着西恩厉声吼道,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西恩站了起来,刚准备向那人道歉,只是当他看清对方的脸时,顿时惊愕失色!随即一言不发,转身拔腿就走。 他怎么会在这里?西恩一路东拐西拐,脚步急促且紊乱地在东恒重工总部内乱走一通,只为甩开那肥胖男子。 然而那人并没有尾随西恩,当西恩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看清了西恩的模样,一时竟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肆意笑了起来,脸上肥肉狂颤。 “西恩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原来这人,便是昔日在贝班堡时,西恩的工头,贝坎。 ………… ………… 西恩走后不久,又有一男人走进了法勒的办公室,那人约二十三四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若不是脖子上一道狭长的疤痕,行走在街道上便与一般路人无异,丝毫不会惹人注目。 法勒一见那人,却露出了极为关切的神色,问道:“小布,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在我们之前,复兴军已暗地派人游说过了,这让我们的工作变得极为简单,麦克唐纳、福里斯特两大商会都表示愿意摒弃支撑各自发展的繁星国,转而投入复兴军的麾下,并听从会长您的调遣。”布伦特拿出了两份文件,放于法勒面前,道,“毕竟在绝对的实力与利益面前,任何原则都是苍白无力的。” “好!辛苦你了!” 法勒由衷畅快大笑道:“再加上阿克顿会长,我们便有了操纵整个繁星经济命脉的实力!大势归我们所有。有我们在背后支撑着复兴军,那些零星小国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被血洗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很快,我繁星大地将归于一统!” 布伦特听到阿克顿时,眉头一皱,说道:“会长,埃菲尔商会也有意倾向复兴军?” 法勒闻言,笑着取出了之前的信纸,布伦特会意地拿起信纸,细细览阅。 不一会儿,布伦特放下信纸,问道:“会长,您觉得阿克顿荐人此举,是何意?” “橄榄枝。”法勒脱口而出,随即一顿,道,“难道有何处不妥?” 布伦特摇了摇头,道:“据复兴军传来的消息,他们也派人去找过阿克顿了,想拉其入伙。” “哦?结果难道不尽人意?” “不。”布伦特神色凝重道,“是根本没有结果,去协谈的外交使者了无音讯,不知发生了什么。” 法勒闻言眉头一跳,陷入了沉思。 布伦特见状,道:”您知道,埃菲尔商会是新近十几年内悄然崛起的大商会,发展极为迅猛,甚至可以说是异常,与我们东恒重工一样,埃菲尔商会起家产业也是军工,发展至今,埃菲尔商会已然是仅次于我们的军工大鳄,虽然明面上我们的总资产第一,但我想,在繁星地区,他们的影响力,并不见得比我们东恒重工差多少。” “您说这是为什么呢?我知道您一直佩服阿克顿雷厉风行的经营手段,而且,他与您一样是白手起家,这让您对他颇有好感,但是,您真的相信阿克顿是另一个草根传奇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会长您凭一己之力,艰苦奋斗至今,用了整整五十六年时间,得来了今天的成就,这在我看来,已是不可想象,如一部壮阔史诗一般,而他阿克顿仅仅十几年的时间,便得来如此成就又算什么?童话么?可惜在繁星这地方,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童话。” “依你之意,埃菲尔商会必是有他背后的势力,在繁星,会有哪个国家有这种能耐……难道是?!不,不可能啊!他们不是三十年前便宣布不以任何形式介入繁星地区的一切事务了吗?!重则履行,这是他们历来最重视的精神……” 只见法勒遽然间攥紧了拳头,双目迷茫,情绪有些失控。 布伦特自然知道法勒所言的“重则履行”是指什么,一阵沉默后,道:“会长,我只是说出我心中所想,实际是否如此,需要仔细调查才能下定论。” “嗯……此事就全权交予你负责吧!”法勒揉了揉额头,将自己从陈年旧事中拉出,只是脸上说不出的疲惫。 “对了,依你之见,这个西恩,是何意?” 布伦特思忖片刻,说出了他的答案。 “导火线。” 第十二章 潘多拉之心 法勒沉吟不语,思索着应如何处置西恩。 良久,法勒才释然地说道:“无妨,姑且随他去吧!倘若现在错怪了人家也是不好,而且现在,他是无法触碰到核心秘密的,若仅凭猜测而得罪了阿克顿会长,那就得不偿失了……一切尚未有定论,等你调查清楚了再说不迟。” 布伦特点了点头,道声必定细究。 随后,布伦特并没有马上离去,而依然停在原地,看着法勒疲惫的模样,犹豫了许久,他心底的另一件事终是不好意思现在开口…… 法勒见布伦特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不,有事。” 法勒疑惑道:“你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啊。” 布伦特纠结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将心事说出。 “法勒会长,请允许我以结婚为前提,与您的女儿潘多拉小姐交往!” “……” 法勒一怔,显然并没有意料到布伦特会在此时说出此番话来!但是,的确,从以往诸多迹象中,布伦特对潘多拉体现出的不辞辛苦、唯命是从的态度,无微不至如兄长一般的关心,已经足以说明布伦特的心意了。 而且布伦特本身虽然相貌不算出众,也不是什么贵族世家,但富有才干,能力极强,年纪轻轻,便作为法勒的左膀右臂,处理着东恒重工繁杂多样的事务,为东恒重工的发展而做出的贡献与牺牲是所有东恒重工商会成员有目共睹的,若是一般繁星国贵族人家,只需凭布伦特在东恒重工的作为,怕是倒贴的心思都有了。 但是,若要成全布伦特与潘多拉,是绝无可能的。 毕竟,有些事已是板上钉钉,改不得了。 只怪自己的这个女儿美得太过致命…… 布伦特见法勒仿佛没听明白似的,保持着沉默,急道:“法勒会长,我对潘是认真的……” 法勒挥了挥手,一脸肃色道:“潘儿她与你不合适,此事不要再提了,你若无其他事情,退下吧。” 布伦特正要再表达自己对潘多拉的情愫,却被法勒生硬地打断,而且,看法勒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与他解释什么。 不合适?是嫌弃我配不上她吧?!哼!看来终究,我也不过是你大局的一枚棋子么…… 布伦特随即也不再废话,面色冷冷地离去。 法勒叹了口气,神情阴晴不定,低语道:小布,别怪我…… 布伦特一脸阴沉地走出了东恒重工总部,沿途不少昔日巴结过他的同僚与他打招呼,他也是全然不应。 滞留于总部大门前,布伦特眼神往伊斯瑞尔一区某个方位望去,心底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不一会,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往那个方向疾步走去。 布伦特的目的地,即是法勒的花园宅邸。 然而,布伦特没有察觉到的是,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家酒馆,一身披深褐色斗篷的男子端坐其内,目送着他一步步走远。 若是细看那斗篷男子,便能发现,在深深的兜帽之下,是一张俊美至极,玩世不恭的脸庞,还有漂亮的淡金色长发…… ………… ………… 布伦特站于法勒宅邸大门外,默然看着正对着他的法勒雕像。 曾经无数次踏过这扇大门,布伦特已经把这当成家一般的存在,只是今日,再次踏入时,心底颇有些不是滋味。 法勒所言的一句“不合适”,此刻已成布伦特心中恶魔,正毫无顾忌地嘲笑着自己的缺口。 倘若我不是战争孤儿……不是被法勒收养的养子……而有一个完美的出身…… 法勒又岂会拒我? 布伦特神色一暗,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潘的住所,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提偶师所操纵着,一步步趋向他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一走近,布伦特忽觉不对!这花园庭院中有陌生人的气息! 布伦特身为炼气境十级巅峰强者,离灵将仅有一步之遥,具有极为出色的感知能力,出色的感知力曾无数次助他锁定猎物,抢占先机,而现在,这份感知,令他嗅到了空气中尚存的缕缕淡薄陌生气息。 布伦特对法勒家中的每一个仆人的气息都谙熟于胸,实际上他甚至对法勒住宅的一花一木都了如指掌,而这道气息,则陌生至极。 闯入者?! 布伦特蹙紧眉头,收敛起自己的气息,沿着这道气息一路追踪,这道气息竟直直通向潘的住所。 布伦特刚一走近,便听得潘的房屋中传出男女的声音! “我的小美人儿,乖!别乱动,你这样,我怕忍不住!” 男人语落,只听得一阵咯咯轻笑带着嗯嗯轻吟,女人的声音娇媚至极,任何一个男人若是听了,一切的理智,都将土崩瓦解,陷入痴狂! “你真坏,人家已经被你弄得……这么虚弱了,还不肯放过人家……” 屋中的男人听着身下尤物如此低吟,最后的一丝忍耐已如风暴中飘零的小舟,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就在大坝即将开闸之际,只听得一声“轰”的巨响。 潘多拉住所大门被一股巨力震开,屋中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脸上一阵灼烧之感,顿时环境中净是火元素的暴戾气息。 他抬头,眼前一颗脑袋大小的火炎弹直奔他面门而来! “七伤噬灵镜,起!” 男子不紧不慢左手一抬,只见七面长方鬼头银镜拔地而起,成半弧状护在了自己面前。 只见来势汹汹的火炎弹一接触那银镜,银镜镜面便泛起阵阵涟漪,将其无声无息地融入镜中,随即,镜面重归于平静透彻。 布伦特见状,脸上狰狞尽露,意念所至,体内雄浑丰沛灵力瞬间被引动,在周身化出不计其数的小巧火灵鸟。 布伦特一声令下,无数火灵鸟朝着男子疾袭而去,速度奇快,在空中留下道道红色残影。 男子见状,脸上露出不屑神色,指尖微动,七镜镜面竟然发出惊悚惨叫的声音!接着,从那些镜中接连不断地飞出鬼头虚影。 鬼头虚影哭号着与火灵鸟相撞,撞出层层气浪,同归于尽。 半空中鬼头与火灵鸟不断生成,混战一团,一时间不分胜败。 卷起的凌乱气浪令住宅中的杂物倾倒破碎,一片狼藉。 “够了,布伦特,你住手!” 潘多拉趁着两人混战之际,忙取了件丝巾,捂着身体,如此,依旧隐约可见她那曼妙妖娆的身姿。 布伦特闻言,灵力调动一滞,诸多火灵鸟瞬间溃散消失,那男子见状,道声“收”,鬼头虚影纷纷化为阵阵青烟,那七面镜子也同时化为无形,不见踪迹。 “布伦特,你是什么意思?!”潘多拉又是一声轻喝。 布伦特看着潘多拉散乱的秀发下,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容,此刻正躺在别人的怀中,怒视着自己,只觉心如刀绞。 “他是谁?” 男子丝毫不管自己赤裸着身体,一手环抱着只有一条丝巾围着的潘多拉,一只手仍不安分地在潘多拉周身游走。 “一个新来的不懂事下人罢了。”潘多拉向布伦特看了一眼,任由那男子轻挑地戏弄着自己,慵懒地趴在那男人怀中。 “啧啧,新来的下人,嗯,我懂了,看来是护主心切啊!” 男人将潘多拉推倒在了床上,随手拿起了床头的精致短枪,来到布伦特的面前,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布伦特一言不发,对眼前这个奶油小生一点印象都没有。 “呵呵,不好意思,你是新来的,自然是不知道了。”男子轻声笑着,说道,“初次见面!我是繁星复兴军总指挥官赛帕塔的小儿子,奥多姆,幸会幸会!” 正说着,奥多姆一抬手,枪把对着布伦特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布伦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原来,是这样……法勒,你已经连自己的女儿都当成你的棋子了么。 “我真是佩服你的职业道德啊,不错!” 奥多姆又是一下,狠狠将枪把手砸在了布伦特鼻梁上,血如泉涌,布伦特一动不动。 “但是呢,你知不知道,若是进门之前,先敲个门,会好很多哦!” 奥多姆飞起一脚,脚上灵光闪动,狠狠踹在了布伦特肚子上,布伦特被踹飞了出去,跪倒在地,他低声呜咽着,缓缓抬起头,想要努力看清不远处的潘多拉,却怎么也看不清,也许是血液模糊了视线吧,或者,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 奥多姆慢条斯理地朝着布伦特走来,一边说道:“不过呢,像我这么宽宏大量的人,绝对会原谅你的小小失误的。” 奥多姆的笑意不止,一拳一拳狠狠朝着布伦特的脸上狠击而下,直至血肉模糊。 “呼!爽!” 布伦特意识有些模糊,耳边不停回荡着奥多姆的笑声,眼前的奥多姆也出现了重影,一直晃个不停。 这时,潘多拉走了过来,看也不看布伦特一眼,拉着奥多姆的手臂,撒娇道:“好啦,别让一个下人坏了我们的兴致嘛!听说,三区来了一个杂耍团,我们去看嘛!” 奥多姆点点头,一手揉着潘多拉的雪乳,对布伦特道:“你听见了吗,你主人要与我出去找点乐子!在我们回来之前,把这一切都收拾干净,听清楚了没?” 奥多姆见布伦特一脸茫然的模样,正欲让他“清醒”一下,潘多拉仿佛急不可待似的拉走了奥多姆,道:“走啦,穿衣服!” 潘多拉娇媚的笑声随两人的脚步远去…… ………… ………… 两人走后,一切归于平静。 许久,布伦特维持着跪姿,半睁着眼,眼神中已看不出一丝内容。 忽而,一阵风吹过,一人站在了布伦特的面前,斗篷掩盖住了他的面容。 布伦特费力地抬起头,只见一道淡淡闪烁的红光。 “跟我走吧,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第十三章 书翁 曙光历989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三区…冰上火焰铁匠铺工坊 “红王威严而深邃的眼眸中,映着那天边即将降下的金黄太阳,和那浩瀚如海的百万亡灵大军!” “他的魁梧身躯之后,是遭受着苦难洗礼难逃宿命的人民,所有人都虔诚地跪下,向着遥远的天上神明祷告,祷告着他们最伟大的国君将凯旋而归!” “红王高举着手中的破邪之剑,一声高昂而有力的号令穿金裂石,三十万铁血勇士纵马如飞,洪亮而磅礴的吼声震碎山河!” “一往无前,何问归路!红王有一个心愿。为了这个心愿,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只愿亲手屠尽蹒跚世间的恶魔,换得真实而壮美的太平盛世!” ………… ………… “苏,过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呼唤打断了苏。 “好!”苏从无尽的幻想中觉醒过来,他合上了掌中读物,将其安放于小凳子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污尘,向着工坊的一处跑了过去。 那本读物的封面,书写着曼妙异常的繁星文字:繁星寓言与童话故事集。 ………… ………… 老铁匠维奇紧皱眉头,看着地上开裂的刃身,不停摸着自己通红的鼻子。哈姆站在一旁,红着脸,低着头,等待着铁匠的斥责。 只见维奇用力拍了拍身旁的铁砧,道:“怎么回事?我早告诉过你,注意淬火时间和淬火介质轮换!你是不是又把刃身浸在水中太久了?真是蠢才!” 哈姆把头埋得更低了,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维奇的怒火。这时,苏一路小跑了过来,维奇见苏来了,眼神中的怒意才淡了些许,仍对着哈姆道:“苏一次就学会的东西,你这么多次仍是不过关,好好跟苏学学!下次再搞砸,罚你一个人清洗整座工坊!听见了吗?!” 哈姆用力点了点头,于是,维奇对苏吩咐了几句,倦意上涌,便打着哈欠,出了工坊午睡去了。 “你还好吗?” 苏灵动的眼眸中带着同情的神色,哈姆无奈地笑了笑,道声“不太好”。苏随即帮着哈姆将地上的废料收拾了起来,堆在了工坊角落的废料集中区。 这几天由哈姆所“生产”的废料,都堆在了此处,哈姆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废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垃圾堆上去算了…… 哈姆一脸崇拜地对着苏说道:“你好厉害!那么难的工序你也能一学就会,我也好想像你一样,但是,我不识字,好多工序操作要点记在脑袋里忘了就想不起来,想记录在本子上又不会……” “不如,我教你认字吧!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将要点记下,下次就不会被师傅骂了。” “你真的愿意教我?!”哈姆欣喜若狂道。 “当然!” “太谢谢了,苏!” 哈姆激动地抱住了苏,两人皆是一阵憨笑,随后,哈姆好奇地问道:“苏,是谁教你认字的呢?” “我妈妈识字,我会认字就是我妈妈教的。”苏俊俏的脸上净是自豪的神色,“她说了,有文化的人将来才会有出息!” 哈姆点点头,表示赞同。之后两人便来到工坊窗边,借着日光,苏拿出了鸭毛笔与粗皮本子,有模有样地当起小老师,教哈姆识字。哈姆认真地试图记下苏所写下的龙飞凤舞的字符含义,奈何天资实是愚钝,好半天下来,也就是认得二十几个繁星文字。 哈姆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看着苏行云流水写下的字符,只感觉脑袋抽的厉害!随后,他痛苦地笑了笑,道:“今天就这些吧,再多我就记不住了。” 苏点了点头,将笔与本子送给了哈姆,接着又按照维奇的吩咐,将淬火工序的要点仔细地给哈姆说了一遍。 哈姆感激地说道:“谢谢!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话未说完,哈姆扭头正好看到了不远处苏放于小凳子上的那本故事集,忽而他灵机一动,问道:“你喜欢看书?” 苏点了点头,不过他却有些无精打采,道:“但是好多书籍都太昂贵了,就这本故事集,都要二十几个银币……”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可以不用花钱,让你阅读这世上所有的书籍!” 哈姆怕苏以为他在吹牛,说着还用手比划了起来,夸张地说道:“那个地方就在三区!好像是叫……汉诺威公爵藏书馆!对,就叫这个,我爹告诉我的,他曾经在那个地方打杂!” 苏一听,摇了摇头道:“藏书馆在汉诺威贵族学院之内,学院戒备森严,除非得到批准,否则,他们不允许任何平民进入学院,更别说藏书馆了。” 哈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光明正大不行,那偷偷摸摸地就好了啊!” “什么意思?”苏明眸闪动,好奇道。 只见哈姆在苏耳边低语一番,神秘兮兮的,苏听完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神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姆憨笑着挠着脑袋,道:“有一次我在学院边上玩耍时,尿急偶然间发现的!” 苏对哈姆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苏盘算着,今晚便按着哈姆告诉他的地点,悄悄地潜入汉诺威公爵藏书馆! ………… ………… 是夜,圆月高悬,繁星隐踪。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三区此刻却显得宽阔异常,冷清的街道并不全是浓重的黑暗,街边总是能看到在昏暗的萤火灯下,三三两两的身影盘坐于地,或喝酒,或赌博,或耸拉着脑袋,埋怨生意难做。 苏穿上了衣服,带上白日里准备好的工具包,蹑手蹑脚出了铁匠铺宿房。三区闹市街道两边总是堆叠着价值甚微的杂物,在黑夜中扭曲成各种诡异形状,偶尔与他擦身而过的路人也是各个脚步匆忙,神色漠然。 不久,苏便出了三区的闹市区,来到了三区的北部地段,汉诺威贵族学院便驻地于此。 站在汉诺威贵族学院大门不远处的阴影之中,苏驻足观望了片刻,大门紧闭,抬头便可见学院之中尽是层层叠叠的狭长挺立的暗色调古典建筑群。 随即,苏便向着学院外西侧大片的茂密丛林行进。 汉诺威贵族学院由有着“书翁”美誉的索尔隆德繁星国贵族汉诺威公爵与其挚友一同创立。至今已有百年沧桑历史,历经无数次的战火洗礼,历久弥新。 据传,汉诺威贵族学院院主汉诺威公爵生前极其热衷于收集各类书卷典籍,有时为了收得一卷珍稀的古籍,他不辞辛苦满大陆奔波,甚至是漂洋过海,而且得到时往往喜极而泣,常人见此,常常感叹书翁的好学态度,并颂扬着他对真理孜孜不倦地求索的精神。 然而在书翁暮年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颠覆眼球的事。 在汉诺威贵族学院的开院大典上,书翁被所有到场的嘉宾强烈要求:睿智如您,一生求知,万望您以您无边渊博的学识,为吾等后辈题下真切寄语,与后世匍匐学子共勉! 当众人诚心奉上黄金狮鹫羽翎笔和魁冠赤绒羊皮纸时,只见书翁盯着纸笔许久,却不伸手去接。 “……老头我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还写个屁寄语!” “……” 众人顿时愣在了当场!书翁说了什么?等等,不对,我难道在做梦?一生爱书如命,一生追求真理,久负盛名的书翁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 这……比起这个,我宁愿相信繁星将会实现大一统! 所有人脸色阵青阵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如果书翁是文盲,那么他收集那么多书册典籍有何用?为之奔波了一辈子,难道只是个人癖好? 显然不是个人癖好,在这之后,对于书翁终生求书若渴的目的,常惹得后人热议,随之,出现了两种主流的说法。 其一,心思缜密者认为汉诺威公爵就是个极精明的商人,巨量囤积繁浩卷帙是为了吸引繁星贵族们将子嗣送至汉诺威贵族学院就读。 众所周知,繁星地区贵族学院不计其数,不仅过度重武轻文,而且学费昂贵,一个学院往往一整年也就百来名学子,处境十分艰难。 而汉诺威公爵则是敏锐感触到“办学,还需文武并重”的道理,于是便终其一生收集大千世界种类繁多的书册典籍,而事实证明,文武并重的办学理念的确得到了繁星地区绝大多数贵族们的追捧,汉诺威贵族学院一开学,便得到繁星诸多大小贵族的响应,学子数量最多时,以万为单位! 汉诺威公爵自然是大发其财。 而其他试图效仿汉诺威公爵做法的人只能无奈地发现:许多的典籍只独一份,都在汉诺威公爵藏书馆! 这些重武轻文的贵族学校为了吸引贵族,只好同汉诺威贵族学院商谈,支付大笔金额给汉诺威公爵,以获得极小权限,让自己学院的贵族公子小姐进入藏书馆观览。 于是,汉诺威公爵狠狠“敲诈”了一大笔!而且,随着学院办学日久,诸多优异学子的涌现,口耳相传的品牌效应,则又聚拢了新一批贵族子弟!无疑,持此观点的人认为,对于汉诺威公爵而言,他所收集的书册古籍的目的,纯粹是为了从使用者身上敛取财富。 第二种说法是:汉诺威公爵深明大义,心系繁星动荡时局,其伟大的人格支撑着他终生求书,只愿为繁星的繁荣尽自己绵薄之力,培育真正菁英! 与第一种说法相比,这种说法则显得更加地诗意浪漫。数量众多的吟游诗人正是此观点的忠实拥护者。该说法的基础是,虽然,书翁并没有写下寄语,但却以一番话,征服了在场所有人,赢得了炽烈恒久的掌声!还永远地载入了繁星史册! 原话如下。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老头我确实没什么文化,但是,我这一辈子也不是白活的,许多事见多了,我心底也是气愤得要命!看看我们现在的模样!奥汀的铁骑还在我们的大地上肆意践踏,贫苦的繁星大众露宿街头,以黑鸦为食粮,以腐尸为衣被!” “而我们繁星贵族的后代呢?整日游手好闲,四处游荡!挥霍着父辈爷辈的家产,不是喝酒赌博,就是嫖妓斗殴!身上哪里还有点贵族精神?” “这帮毛孩子需要的不是什么共勉的寄语,他们需要的是,当头一棒,从懒惰腐朽的毛病中惊醒!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怎样的人间地狱之中!在自己的身上,究竟背负着多少尸骨的重量!” “只有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任,我们的繁星才有未来可言!” “倘若年轻一代认清了繁星时局,并敢于为了繁星的强盛繁荣贡献自己的一切,我愿成为其最雄厚的助力!” “所以我奔波一生,只愿收藏的书籍能够对这些年轻人有所裨益,助其成长为繁星真正的菁英。” “我坚信,我们正经历着的一切苦痛都是主对我等的试炼,世人皆言我繁星是被诸神遗弃的罪恶之地,我偏要向他们证明,吾等才是主的宠儿!” “此番磨难方可铸成天之骄子!唯我时势才能造就绝世英杰!” 第十四章 夜潜藏书馆 百年之后,奥汀的铁骑早已不再。 繁星地区的局势却仍是不明朗,新近崛起的繁星复兴军,在多数摇摇欲坠的繁星国众人的眼中,无如地狱之中的恶魔,所过之处必是枪口威胁下的恐怖镇压,和军纪粗犷下的烧杀掳掠。 倘若真有一天复兴军统一了繁星地区,恐怕也与众人想象中的繁荣盛世相去甚远。 如今,“书翁”一生求书的事迹,仅仅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一番激励人心的话,也不过是吟游诗人乐于引用的素材。 对于苏来说,不论汉诺威公爵是出于怎样的本心,对他此行都没有太大干系。 关键是藏书馆中的藏书确有其事,若能够满足他难以抑制的好奇心,也就不枉此行。 自苏懂事以来,便对自己所降生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浓厚的探索欲望,周遭的一切琐碎事务似乎都对苏有着难以抵抗的吸引力,他乐于观察并思考每一个细微末节存在的合理性及矛盾性,入迷时往往废寝忘食。但由于自身所处现状的局限性,使得他思考的大部分疑问都得不到精准的答复。 苏的母亲莉莉经常对苏所提出的常人难以回答的问题感到头疼,更别说不识字的西恩老爹了。 西恩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苏的就学问题,只是一来学费昂贵,二来平民学院的授业水平实是难以恭维,如前面所述,繁星地区的诸多贵族学院普遍存在过度重武轻文的现象,而平民学院则干脆舍弃了“文化知识”的教学内容,几乎每一个平民学院的最终目标都是培养能够披甲上阵的战士或施展术式的法师,对苏而言,裨益着实有限。 在莉莉与西恩奉行的“文养”理念之下,两人刻意隐瞒了武技,炼神这一类战争与杀戮的技艺知识,在两人理想化的描绘之中,若苏能够有份不愁温饱、朴素的文职工作,与世无争,简简单单地度过这一生,那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 ………… 苏沿着汉诺威学院高达十米的西墙,一路摸索,找寻进入学院的缺口,为了已知和未知的问题与答案,他不愿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高大繁茂的植被恰好掩饰了苏的行迹,穿梭其中的窸窣声响更容易被人理解为林中的小型生物。 不久,苏便顺利来到了哈姆所述的地点。 苏瞪大了眼睛,试图寻找哈姆所述的高墙缺口。在哈姆的描述中,这缺口就如狗洞大小,以苏的身板,可以轻松出入。但是,面前却并没有什么缺口! 即便苏的眼睛瞪得再大,眼前仍是规整的褐色砖石墙壁,甚至没有任何修补的痕迹。苏俏眉一蹙,难道我记错了地点不成? 于是,苏扩大了搜寻范围,前前后后细侦近百米,却仍是没有发现所谓的缺口。回到原地,苏一手推着眉角,不知如何是好。如皮球泄气一般摊在了地上,苏欲背靠着墙壁休息一会儿,哪知这一靠,身体竟陷入了墙身!半截身体直接卧倒在了高墙之内! 幻影墙壁?! 苏啧啧称奇,伸手去触那墙壁,手指便陷入墙中,丝毫不受阻碍!随即,苏墙内的半截身子诡异地翻了个身,手刨脚蹬爬进了学院。 苏伸手去摸索了一下幻影的边界,发现竟比哈姆所言更宽大些。显然,有人在哈姆发现之后又扩宽了缺口,而且还对着缺口施展了一重奇妙的幻影法术! 这样一来,学院内的管理者就不能发现缺口的存在,苏的脑中顿时冒出一个问题:这是什么人做的呢?是学院之中的人为了悄悄地出,还是学院之外的人为了隐蔽地入? 苏自然是更偏向于后者,毕竟汉诺威公爵的藏书馆不是想进就能够进入的,凿洞而入并布下幻术,的确不失为一种办法!随即,苏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被允许地私闯贵族学院,教堂及政府总部等神圣场所,在伊斯瑞尔的刑侦记录卷薄上已有无数案例。 苏曾听西恩老爹说过,视具体情节的严重性,被逮捕的潜入者将被处以数月至数年不等的拘禁惩罚,在伊斯瑞尔七区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与形形色色的犯罪者共处一室,不分男女,不分老幼,甚至不分生死。 不过,如若有人愿意支付一笔不菲的保释金,一切好说。 苏不认为西恩老爹有此财力,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必须集中十二分精神。 苏环顾了下四周,自己正身处于学院内西侧的魔药种植园的一处隐蔽角落里,而藏书馆的位置则在学院北侧,直线距离近500米,考虑到院内众多塔楼的阻碍,直线行进是不可能的,而且还要顾及潜在的巡逻小队,苏必须充分依靠阴影与掩体。 不过这还不够,苏从工具带中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无色小瓶子,瓶中仅剩一半青色液体,这半瓶的药剂名为“无味剂”,是繁星地区赫赫有名的“疯狂的巡礼者”炼金协会的众多趣味发明之一,旨在解决众多薪火教徒与懒人的体味问题。 对薪火教教徒而言,每一次的祷告与述罪都是在与主对话,为了能够更加接近主,聆听主的箴言,教徒们相信,只有自身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才能与无影无形,无声无色且无所不在的全能之主交流。 所以,在肉体与精神上保持至高的纯净是十分必要的,此处的纯净,指的即是个人意志与肉体异味的双双消弭,归于虚无。 有了无味剂,身体的体味问题就好解决了,但聆听主的教诲一说,对绝大多数的教徒还是太过渺远。 对现在的苏而言,无味剂的使用,恰能很好地援助他躲避院中大黑狗灵敏的鼻子,据哈姆所说,他上次溜进学院时,就看到过一只体型巨大,几乎与他等高的大黑狗。 苏将半瓶液体一饮而尽,即便这瓶药剂花去了两个银币,他的脸上也丝毫没有吝惜神情。 将空瓶子收回工具带,苏半弓着身子,借着夜光植物的微光,来到了魔药园的出口处。 侧身靠着厚重的半身石墙,苏缓缓探出头去,窥察四周的隐蔽点和光源。 几处陡峻的塔楼房间中依稀可见摇曳的灯火,塔楼与塔楼之间挨得很近,在半空中还有走廊相互连结,提供了不少绝佳的潜匿场所。 苏锁定了不远处的浓稠黑暗角落,迅速翻墙快步跑了过去! 躲进黑暗!苏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低身缓缓地挪移,并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经过后,又疾步移向下一处掩体! “巡逻就巡逻,你叹什么气?” 两个身穿褐色呢绒制服,头戴褐色毡帽的学院巡逻员牵着一头体型魁梧的裂牙兽自远处而来。 正欲再次窜出阴影的苏闻声,急急刹住了刚刚迈出去的脚,反身迅速躲进了阴影中一处墙壁凹槽! 苏定睛望去,暗道糟糕,两人正往这边走来!苏屏住呼吸,耳边只剩心脏猛烈撞击胸膛的声音! “哎,我心中郁闷啊!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贵族爹?你看看这群贵族公子哥小姐个个飞扬跋扈的模样!对我们学院基层管理者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还不是仗着家世么?不过是一堆蠕虫!有时我真觉得主未免太过偏心!”一个巡逻员恨恨说道。 另一个巡逻员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低声道:“小声点儿!要不我俩的饭碗就要丢了!” 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是他还是压低了抱怨的声音。另一巡逻员正想再说什么,绳索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只见裂牙兽抬起了脑袋,狰狞肥大的头颅往一处阴影望去,暴露在大嘴之外的一排锋利杂乱的尖牙还在不停地垂着哈喇子。 “怎么,小黑,你发现什么了?” 回应他的只是裂牙兽低沉连绵的鼻息声。 “别理这蠢东西!上次我带着这傻狗巡逻,它也是这模样!” “哦?发现什么没有?” “哼!发现了一条女性内裤,我估摸着大概是哪对饥渴的小情侣完事后留下的,这死狗**上脑,还他娘地舔个不停!” “但若是潜入者……” “哪来的潜入者,爬墙进来的?你莫不是忘了学院外围上空的二十倍重力阵?真有什么潜入者,早摔成肉泥了!” “也对。”一阵寒风,那巡逻员打了个哆嗦,道,“走吧,天天巡逻,也不见出过什么事端,还是回住处喝点小酒畅快!” “同意!” 裂牙兽的脖子上的项圈只要巡逻员一扯便会收紧,反抗只会徒增难受,它的鼻子嗅不到任何陌生的气味,对阴影之中如打鼓般极富韵律的声响,它并不感兴趣,所以它重新耷拉下脑袋,顺从地跟着巡逻员一步步走远。 苏睁开紧闭着的眼睛,就在方才大黑狗抬头望向此处时,苏感觉自己的漆黑眼眸瞬间撞上了大黑狗的视线!苏不知是大黑狗的视觉还是听觉发现了他,但现在显然不是求证的好时机,他伏于地面,听着巡逻员的脚步声渐行渐弱,随即起身,向着不远处的藏书馆继续推进。 一路上再没有遇上其他的巡逻队,苏终于来到了汉诺威公爵藏书馆的侧面! 苏一边留意着周遭动静,一边绕着藏书馆走了一圈,令人惊叹的完美对称建筑,整体建筑风格一如学院之中的其他建筑,漆黑沉郁,威严尖峭,只是高度更高,几乎是直入云霄! 果然,如苏所预料,藏书馆大门紧锁。 而据巡逻员无意间透露,汉诺威贵族学院外围上空似乎有奇异法阵,能将人摔成一堆肉泥,就不知此处是否在那范围之内。 这可有些棘手了,原先准备的爬墙用的倒钩链槌,此刻却不敢轻易尝试。 这可如何是好? 苏再次推着眉角,正当他进退不得时,卒然间头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嘿!我看到你了,潜入者!” 第十五章 莱德诺恩 苏闻声心中一沉,抬头望去,却见藏书馆的一处被打开的彩窗中,探出了一个脑袋。 “嘿!你不用害怕,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会告诉学院守卫关于你的一切行动的。” 借着朦胧月光,苏依稀可以判断出那是一个十余岁的贵族少年。此刻,少年正向苏招着手,以苏勉强可以听清的声音道:“事实上,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贵族少年没有高声喧哗惊动学院守卫,这令苏稍稍安下心,苏轻声道:“我该怎么帮你?” 少年见苏没有落荒而逃,不禁松了口气,一手伸进口袋中,摸出了一巴掌大的乌黑钥匙,轻声道:“这是藏书馆的大门钥匙!你想进来,对吗?” 说着,少年将乌黑钥匙朝着苏扔了下去,苏顺势接住。 “你进来之后,右手边可以看见一排赤榉长柜,是学院登记访客、书籍使用情况的地方,柜台内侧左手边最下面第一个抽屉中有一串钥匙,形状如镂空金丝叶片,请你帮我带上二楼来!有光亮的房间便是。” 苏点点头,即刻迅速行动。此时已然是午夜时分,苏估计自己从冰上火焰铁匠铺出来到现在,已过去近三个小时,此时苏身体疲意渐次上涌,生物钟在持续地抗议,再过几个小时,铁匠铺就要开门营业了,若不加紧“借”书,自己恐怕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了。 苏打算悄悄“借”书,待他阅览完毕之后,再悄悄还回。当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种行为称之为“盗”更为恰当。 苏将乌黑钥匙插入藏书馆黑铁大门的钥匙孔中,微微顺时针一转,只听得门中机括被引动的“咔嚓”声响,门锁遂解,苏双手用力推开沉重铁门,侧身闪了进去。 如那少年所言,苏顺利从柜台内侧的抽屉拿到了一串玲珑别致的镂空金丝叶片,苏不由诧异道:这是钥匙? 拿上钥匙,苏便往馆中走去。 越往里走,苏即嗅到馆中惜藏日久的古籍纸浆的特有味道,还有树叶的清香。 即使苏早已无数遍地在脑海中构想藏书馆中书册浩如烟海的模样,但是他怎样也无法想象,竟是眼前这般瑰幻蜃景! 在苏的眼前,豪华宽阔的中央大厅赫然岳立着一棵参天碧树,纵使百人难以环而抱之! 遒劲蜿蜒的枝干横游纵舒,成为空中天然过道,并支撑着林林列列的书架,垂下的树藤被刻意编织成一架架巧夺天工的树秋千,供人歇坐,繁盎绿叶掩映其间,难以窥得巨树全貌。 近处,苏的脚边是盘错交织的树之根茎,几处人为修缮而成的阶梯,通往碧树的中心,并绕着主干盘旋而上,便于学子攀上象征学之圣巅的翠绿渊海。 抬头,藏书馆的顶端是一面巨型彩色万花筒玻璃窗,幽幽月光透过玻璃彩窗,流转于繁枝茂叶之间,成七彩琉璃光影,缥缈幻烁。 苏一时间看的痴迷,絮语道:“大树象征生命,书册隐喻法则,光亮则意味着主的恩赐……生命、法则与至诚信仰的睦和,即为一个完整的世界……” ………… ………… “嘿!你进来了吗?!” 少年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顿时将苏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苏绕过巨树,其后是通往二楼的红毯长阶,苏拾级而上,很快找到了贵族少年所在的房间。 房门紧闭,只有墙上高处的密闭小铁窗漏出几丝飘忽烛光。 “请问,我该怎么打开这扇门?” 苏大概猜得到,房间中的贵族少爷应该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关禁闭于藏书馆之中,面壁反思。 “门上有一叶状凹槽,能完美契合凹槽的金丝叶片只有一片,便混于你手中众多的叶片之中!” 苏闻言,即将手中的叶片与门上凹槽一一比对,尝试了二十余次之后,终于,一片叶片悄无声息地嵌入凹槽! 霎时间自凹槽为中心,翠绿光芒骤闪而起,沿着门上独特的叶脉纹路向四处蔓延,石门与地板摩擦且呻吟着,往里错开一条缝。 “帮把手!”贵族少爷道。 两人一推一拉,将缝隙扩大到足以让人通行的程度。 “感谢你,我的朋友!若不是你的帮助,我注定还要在这沉闷的鬼地方待上一段时日。” 贵族少年身着整洁的红黑学院制服,面容清秀,令苏印象最深刻的是少年的眼眸,深红的瞳孔似乎蕴藏着难以言说的魔力,迷人心神。贵族少年微微倾身,致以苏真诚的谢意,只这一优美、标准的动作,贵族气质一览无余。 苏望着高自己一个头的贵族少年,贵族少年亦是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苏登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好硬着头皮咧嘴一笑,学着戏剧团戏子的措辞,扭捏道:“您好!贵族少爷,鄙人是苏。” 贵族少年见状,一愣,随即笑道:“朋友之间不论身份,苏,别太拘束,不要对我使用尊称!我叫莱德诺恩。” “对了,你一定是来找适灵法典的吧?” 苏一头雾水,适灵法典是什么? 见苏沉默,莱德诺恩误当成苏是默许了,会心地拍了拍苏的肩膀,道:“以吾之名莱德诺恩·汉密尔顿起誓,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叛朋友的蠢事。” 苏心念一动,眼前的莱德诺恩竟是汉密尔顿家族的公子!苏曾听西恩老爹说过,汉密尔顿家族是雷金地矿商会的主要成员之一,主要家业是地矿能源业,即使在遍地都是贵族的伊斯瑞尔地区,汉密尔顿家族的影响力与殷实家产也是不容小觑。 能够得到汉密尔顿家族公子的承诺,苏自然是没什么顾虑了。 莱德诺恩领着苏越过二楼的护栏,踏上了中厅翠树延展而来的枝干,边走边说:“苏,看你的样子,大概就七八岁,对吧?” 苏点点头,却不知莱少的意图。 “嗯,七八岁恰好是修习摄灵聚源之术的最佳时机。” “摄灵聚源?”苏一脸发懵,暗暗思忖从未听过如此名词。 莱少惊诧道:“难道你不知道?你潜入藏书馆不就是为适灵者的法则之书而来的吗?” 苏摇头,道:“我说了是来借书的,当然在你眼中我大概与小偷无异,但是我真的不懂你所说的适灵法典、摄灵聚源或者适灵者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我来藏书馆的目的是找到类似英雄传记、地域风物志,或者说繁星史一类的书籍,如果可以,莱德诺恩少爷,请你告诉我这些书籍的位置,我保证,等我看完之后,一定会归还的!” “是这样啊……”莱少若有所思,顿了顿,挑眉道,“苏,在我眼中,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会归还书册,即便你借了不还,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那书翁老头还能从坟墓中爬出来不成?何况你所说的那些书卷价值一般,如果你不取走,它们也无人问津,直到腐朽在这牢笼中。” 莱少对藏书馆似乎有不少怨念,苏此时不便妄加揣测,他随着莱少缘着翠树主干阶梯螺旋而上,苏注意到树的每一处粗壮分枝挂着木牌,标注藏书的种类。 莱少驾轻就熟帮苏一一取了所求书籍,接着,他又回到了囚禁自己的房间,取出了一卷黄皮卷轴,交予苏,并道:“英雄史诗或许让你仰望强者的力量,但是,苏,故事看的再多也无法令你成为强者。” “这卷轴之中记载着部分适灵,或者说炼神的关联知识,也许可以解答一些存于你心中的疑问。” 强者……苏心神一阵恍惚,那些在童话故事集里的英雄们的骁勇身姿,刹那间在他脑海中如滔天巨浪汹涌而起,狠狠冲击着他的神经,苏明亮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狂热与向往。 向往强大,崇尚强大,追求强大,是所有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且,不得不提的现实情况是,英雄勇者往往是不愁吃穿的……苏联想到了西恩与莉莉半辈子跌宕多舛,直到近些时日才稍稍改善的境遇,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个问题:倘若父母是适灵者,是否一家三口的命运就会有所不同? 莱少见苏又一次神游,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苏,再不动身,可就要天亮喽!” “唔,对!该回去了!”苏将那卷轴也塞入工具包,忙向莱少道谢。 莱少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一眼,笑道:“希望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别撞了墙!” 苏一愣,随即惊呼:“是你挖的墙,你布下的幻影术?!” “自然是本少!”莱少得意道,“雕虫小技,不足称奇。” 苏疑惑道:“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做法,莱德诺恩少爷,为什么?若是换了我是汉诺威贵族学院的学生,要我烂在藏书馆我也愿意!” 莱少摇摇头,黯然道:“相信我,苏,若你真成了学院的学生,要不了多久,你也会如我一般,不时须到外面透透气,反倒是我想像你一样,至少,是无拘无束的……” 苏耸耸肩,不置可否,但在苏心底,并不认为一个贵族少爷能够经受贫穷、饥饿与严寒的考验。 苏与莱德诺恩告别,一路返回,安全无话。 而莱德诺恩少爷,费力重新合上了“囚房”石门,将那串镂空金丝叶片放回抽屉,关上藏书馆的铁门,认准了魔药园的方向,亦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十六章 转变 曙光历989年…北云大陆…阿尔卑斯山脉深处 山人八式 调式,重整势态,蓄势而发。 坠式,轻灵如猫,微渺如尘。 承式,力承万钧,心止涟漪。 袭式,进袭如风,无孔不入。 反式,料敌先机,破而后反。 刺式,化身为刃,寸芒夺命。 崩式,崩山一击,噬敌无形。 折式,诡道千变,万式化无。 ………… ………… “发什么愣!机关兽可不会给你喘息的间隙!” 一声厉喝刚落,洛惊觉,正待躲闪,一头与他身高近似的四足三尾机关犬兽已欺至身前,三条劲猛尾鞭劈头盖脸狂甩而来! “啪啪啪!” 鞭无虚发,洛的脸上,手臂,腰胯皆是一阵火辣辣地抽痛。机关兽一声低吼,将洛狠狠撞翻在地,两只木质前臂前抬,前掌爪牙对准洛的肩胛骨就要扎入! 洛不惊不乱,灵巧地侧滚而出,弓身蓄势。 待那机关犬兽前臂落而未落之际,洛陡然暴起,以右肩撞向机关犬兽腹部!机关犬兽后臂一颠,重心偏移,顺着洛的来势往侧面倒了下去。 机关犬兽四臂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但此时洛早已翻滚至四米之外,双眼直直瞪着机关兽的头颅,手中的小斧头蓄势待发。 机关犬兽嗷嗷直叫着从地上爬起,刚一扭头,一柄斧头便飞旋而来,“砰”的一声闷响,无数木片木屑飞溅,这一飞斧洛用尽了全身力气,生生砸碎了机关兽的半边头颅!露出了安置于内的一颗土晶石。 趁着机关犬兽踉跄的短暂时机,洛已再次接近,出现在了它的正前方。 机关兽茫然抬头,却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正对着它的另一半边完好头颅。 崩式既成,一击毙命! 洛一声低喝,将那石块狠狠砸下! 机关犬兽的头颅被彻底击碎,那石块也成碎子沙砾!洛探手扯出了那块淡黄晶石,并丢在了一边。 土晶石被洛扯出,没头的机关犬兽蓦地失去了能源动力,瘫倒在地上,成了一堆废木,了无生机。 洛重重呼出了口气,心道好险,“山人八式”每一式都至简至深,单独演练并非难事,但若要运用在实战之中,式与式之间衔接的生硬艰涩,停滞思索所花时间之长的缺弊便暴露无遗。 洛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老法的告诫:在真正的争斗中若有一丝迟疑,就会酿成大错! 眼前的机关犬兽不过是最低级的傀儡兽,作为陪练对象来说,蛮力有余,智慧不足,倒是给了洛不少思索领悟余地,容错率较高。 捡起小斧头,洛抚着已然扭曲断裂的斧面,这一次,这把使用多年的劈材短斧算是寿终正寝了。洛将瘫在地上的报废机关犬兽拖至损坏傀儡兽堆积点,并恋恋不舍地放下那把斧头。 ………… ………… 一年以来,洛无时无刻不在刻苦地训练着,老法安排的训练内容不乏枯燥日常的体能训练,诸如负重登山,短长跑,伐木劈柴,俯卧撑之类的基本项目,亦有在瀑布激流中打坐,逆流潜泳,推石上山,徒手捉猫之类的“特色”项目。 当然,最为重要的便是修习老法所授身法——山人八式。这便是老法“吹嘘”的风骚至极的“打遍北云无敌手”的身法,“山人”是老法自我排遣的戏称,“八式”是他自己“集百家之大成”所精炼总结。 洛一开始的心情是复杂的,怎么都感觉有点不是很靠谱啊…… 对于洛一脸狐疑且嫌弃的神情,老法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继续将山人八式吹捧至巅峰:“你个熊孩子毛都没长齐,懂个屁!这八式之外,再无武学!八式若成,纵使你凡身肉体,亦能畅游北云,横行无碍!” 自己老爹的醉酒之言,洛已习惯了不去辨识真伪,山人八式也许被老法描述得言过其实,但洛也确实见识过老法的手段,在无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只好打消疑虑,沉下心,修习山人八式。 山人八式与其他身法体系要义截然不同的一点在于:没有任何固定的动作姿势。 按照老法的说法,式无定型,重在领悟式的神韵,领悟了式的神韵,一式便可化千技!诚然每一式都没有既定姿势,但老法总能找到最容易让洛理解的方式,让洛窥得门径。 资质不等于天赋。 也许洛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成为炼神者,但是这并不说明洛与常人一般平庸愚钝,实际上,洛比大部分的人都更具武学天赋,据老法的说法,即是“非凡的领悟力与洞察力”。 即便山人八式招式法则艰深难懂,但是洛还是悟到了其中的一二分神韵精髓,就这一点洛绝无自吹自捧的成分。 这一年来,洛的收获不可谓不多,在老法的训练体系之下,洛的身体虽然不长什么肌肉,但是线条却更加硬朗明显,速度,耐力,爆发力等身体各项指标均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除此之外,洛还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两个惊人秘密。 其一,便是那一缕意识细流的成长,如今,洛已经可以自如地将那一缕细流抽离出体,自由地漫游山岭河溪,范围可达方圆千米。这一缕细流可以感触生灵的生命波动,可视物,可嗅味,可听声。 这种感觉,就如同洛拥有了另一个自己! 超脱肉体,更加自由,更加敏锐……甚至有种难以述说的感觉……仿佛这一缕意识,才是真实的自己。 洛一有时间就会入定冥想,令自己的意识随着细流漫游天际,徜徉树海。这种意识出离的状态,不仅令这缕细流缓慢地成长着,还是洛结束一天苦练之后的最好消遣。 洛将这一缕细流形象地命名为“流思”。 当洛将“流思”的存在告诉老爹与大哥的时候,两人又惊又叹,啧啧称奇。 洛至今记得老爹与艾伦那精彩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我和淑晴在林间做……我明明已确认百米之内再无他人!洛,你学坏了……停!不要再描述了!” 老法一旁听得嘿嘿直笑,不料洛接下去的话却让他差点没被一口酒水呛死。 “茅厕里我已放了一捆厕纸,老爹,下次您可别再光着屁股出来找厕纸了。” …… 流思不同于炼神者神识,炼神者的神识是相互感知的,且仅限于探知灵力的波动与炼神者气息的强弱,并不形成影像,气味,或是声音。 流思的绝妙之处在于它不会被任何人所察觉! 不过,为何那大蛤蟆与月光蝶能够感知到流思?洛不得而知,老法也没有定论,以他的阅历,流思的存在如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侦敌于无形,即便是圣徒级炼神者也无法做到!流思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比起这个,第二个秘密同样让洛欣喜不已。 洛为了节省时间,一年时光都住在村子东部山麓的小木屋,除去吃喝,冥想睡觉之外的时间基本都用在了训练与酿酒上。 整日奔走于山林之间,盘坐于瀑布激流之中,难免会沾染自然环境中存在的丰沛的土、木,水元素的气息,而令洛兴奋的是,最初的身体严重不适状况正在渐渐减轻! 流思日渐成长,视域亦愈渐宽广,洛随流思内视自身,发现了细微之处的变化。 受元素气息入侵的肌理细胞一部分如原先一般,因无法承受而消萎裂解,而余下的细胞则是加速了代谢过程,衍生了新的细胞,新细胞对元素气息的承受能力显著增强。 甚至有些细胞会因为元素的侵袭而进入激化地代谢状态! 洛不知道这种细胞的激化状态是否会继续损害自己身体,但洛知道的是,处于激化状态下的细胞越多,他的身体越是兴奋活跃,力量,速度,反应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这种转变令洛雀跃不已,至少,不必再如一个病秧子一般,处处需要老爹,大哥的保护。 ………… ………… 老法得知洛身体发生如此转变之后,传授了洛摄灵聚源的法决,并为其搭建了聚源室,生怕洛误了聚源的最佳时机。 但结果仍是不尽人意,许多次地尝试,洛始终无法主动牵引聚源室之中元素晶石的灵力入体。 “那层禁制还在,那处区域仍被一重无形介质包裹着……” ………… ………… “嗯,不错!虽然有些许迟疑,但相比前几次的慌乱失措,这一次冷静了不少,明天,两头一起上。” 老法伸了伸懒腰,从树枝上跳下,晃了晃腰间的酒壶,撇撇嘴,一脸苦恼的样子,于是洛知道,老爹的酒壶一定是空了。 老法两眼放光,道:“你酿的月光蝶酒还有么?” “只剩最后一瓮了。” “这可不妙!”老法大吃一惊,负手来回走了两圈,嘟囔道,“一天四壶,一瓮顶多撑十天……不行!酿造还需一段时间……那还是,一天一壶吧……上次那片月光蝶花域也不知复苏了没有……” 洛闻言,疑道:“那只大蛤蟆会复活?” “不会,”老法摇了摇头,愁道:“但是那蛤蟆的尸臭会引来新的小蛤蟆驻留,形成一片新的花海,只是,要发展到原有规模,至少三年……” “唉,上次应该留它一命。”老法捶胸顿足。 “夏爷爷地下酒窖藏酒还多着呢,老爹何必担忧?” “嗯……”老法顿了顿,忽然板起脸来,正色道,“洛,酿酒的技艺可要好好学,别让你夏爷爷失望,将来成了酿酒师,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洛点点头,心下知晓老法话中含义,成为酿酒师,便多了几分保命的资本。 随后,老法指尖微动,不远处的土晶石轻颤,弹射至洛面前,被洛接住,老法道声“带身上”,便向着洛的山间小屋晃悠悠走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洛将土晶石放入布衣口袋中,开始绕山十公里长跑。 第十七章 你恨我吗? 曙光历989年…伊斯瑞尔一区…东恒重工总部 “西恩先生,请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布伦特将西恩请进了待客室。 布伦特的头上缠着绷带,且盖住了左眼,西恩暗自腹诽着布伦特的受伤缘由,却不敢出口询问,顺从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待客室一角。 见西恩坐定,布伦特便出了待客室,向不远处的总部议事厅走去。 东恒重工在繁星各地拥有四十余座分部,分管各自一片区域之内的生产,经营及销售事务。 每一年的二月,即是这个时候,每一位分区的总负责人都会赶赴伊斯瑞尔的总部,参加年度汇总会议,汇报他们上年度的工作具体事宜与财务收支情况。 议事厅之内,诸多负责人已然就位。 会议尚未开始,他们便三三两两聚成小圈子,比肩接踵,轻声笑语,丝毫感觉不出几日里跋涉奔波的疲意,想必去年也是各有得意的斩获。 法勒端坐长桌之首,笑着与几个大区负责人寒暄,亦是丰神矍铄,兴致高昂。 “咚咚”两声敲门声,布伦特面无表情地踏入了议事厅。 众人见老会长法勒的义子兼“东恒之手”来了,霎时间压低了闲谈的声响,碎语的焦点锋势一转,直指布伦特头上的绷带。 “瞧见没?布伦特的脸上缠着绷带,怎么回事?” “不晓得,谁那么大的胆子?” “布的人缘挺好,做事也是干脆利落,滴水不漏,我刚就任多兰区的负责人时,多兰正处暴乱,我一个新人没什么经验,忙的焦头烂额,若不是布及时协助,恐怕我就成了东恒第一个上任没几天就要写辞退书的负责人了!哼!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老子叫他从今以后睡不了安稳觉!” “嘿!就怕你知道了,恨不得咬自己舌头!” “你什么意思?!” “瞪什么?你个蠢货,整日与娼妓翻云覆雨,是不是忘了怎么用脑子了?!” “……” “据我的耳目的可靠情报,布伦特似乎曾在法勒的宅邸偶遇了复兴军总指挥官的小儿子奥多姆!法勒会长意在撮合潘多拉小姐与奥多姆少爷,所以邀请奥多姆少爷来伊斯瑞尔做客,而布伦特常年在外理事奔走,对此并不知情,谁都知道布对潘一网情深,于是……” “哦?难道是布做了什么,惹怒了奥多姆少爷不成?” “不是!据传言,奥多姆少爷……是断袖!且生性偏好凌虐,复兴军征伐繁星南域十六国时,掳掠了不少奴隶,其中,被他施虐过的男奴据说上百!于是,当他在法勒住宅见了布伦特之后,便难以压抑自己的,唔,需求……” “竟是这般……那我只能祈求主保佑布,远离苦痛!” 长桌之尾的几个负责人已是尽力将声量控制得极低,但是从长桌之首法勒望向此处的不善目光与抽动的嘴角来看,显然收效甚微。 近旁的负责人一提醒,几人才悻悻而罢。 布伦特走到法勒近前,对一帮负责人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向会长法勒致意。 法勒笑了笑,只是这笑颇有些不自然。 随后布伦特就法勒身侧最近的大椅坐下,转头对着与会诸位负责人,清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于是会议正式开始了。 一众人重新将关注点转移至会议议程——各个分区的总负责人轮番汇报上一年度的实际工作运营状况,并出具各自的财务报表。 工作情况,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琐碎事多。 除去多兰暴动时期,几名“顾客”巧借商会的店铺枪械补给之利,就地与暴徒展开激烈的争斗之外,闻之皆令人昏昏欲睡,在此便不再赘述。 关于各区的财务报告,才是与会者真正关注的核心。 随着各区的财务报表纷纷送至法勒的面前,并伴之而来的各分区负责人的详细汇报解析,法勒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由衷满意神色。 各区收益状况不同,但是多数区域皆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而收益提升的最核心助力,便是繁星复兴军为数庞大且持续的军备订单! 从十年前的“剜睛兵变”至今,繁星复兴军的实力一路壮大,已然是繁星地区的一股尽人皆畏的力量。 即便现今复兴军在繁星地区臭名昭著,法勒仍是坚信,与复兴军的合作绝非舛步。 复兴军所过之处以烧杀抢掠,寸草不生著称,众多未受其害的繁星国皆避犹不及,更不会考虑与其进行商贸往来。 复兴军的总指挥官“疯眼”赛帕塔并非酒囊饭袋,否则也不可能发展至今拥兵二十万,雄踞繁星南域,虎视诸王。 洗劫七大商会的商铺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复兴军是从未做过的,至少从未如掠夺地主贵族那般,明目张胆地洗掠的一滴油水不剩。 这群造反者们深知繁星七大商会的影响力,深知自己势力的持续壮大需要源源不断的生产力与技术作为支持,所以,在羽翼丰满之前,无力支配,便求合作。 法勒身为东恒重工会长,深谙复兴军的野心所在,所以,他愿赌上自己的余生所有,押注复兴军这只在繁星人眼中无如梦魇的军队! 他不留余力地与复兴军的领袖建立关系,日后,若繁星归于一统,国家建立,他便将稳坐高位,堂而皇之地成为一国元老,皇亲国戚,甚至能够权倾一方! 而复兴军的所有丑恶鲜耻的行径,及拥簇者的骂名,只会随着血沙,永远掩埋在败者的尸骨之下。 历史,永远是胜利者的颂歌!正义,永远是强者的代名词! ………… ………… 最后一个分区负责人的财务汇报结束之后,已过去三个小时。 法勒大手一挥,年度汇总会议自是告一段落。 之后几日里还有陆续的几次总部与分部交流会,无疑对各负责人来说又是几场硬仗,当下无事,便各自离去,议事厅之中只剩下法勒与布伦特两人。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气氛凝滞且尴尬。 不久,法勒才黯然道:“是我这许多年疏忽了,我以为,你与潘仅仅只是兄妹情深……这,便是你始终不愿叫我一声父亲的原因吧。” “……是我莽撞了,父……父亲,我不该对潘产生情愫的。”布伦特双目低垂,一副不敢与法勒对视的模样。 法勒心中一阵触动,抚着布伦特的左手,慈笑道:“你不要勉强自己,不论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你永远是我的孩子!如今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嘿嘿,再折腾不出小崽子啦,就算折腾出了,也是你弟弟,东恒重工偌大的事业,自然还是交予你,我才安心!” 闻言,布伦特心防略一松动! 在法勒的视线盲区,只见布的右手拇指指甲狠狠扎进食指肉中,渗出丝丝血迹。 “至于潘儿,欲成就你我共同的大业,必须由她来铺路!小布,你也谙熟,自古以来联姻一直是攀交权贵势力的绝佳手段,屡试不爽。” “父亲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我以后绝不再做傻事。”布伦特颤声说道。 法勒见状,重重呼出一口气,苍老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情,笑道:“好,就此打住,再说下去我怕你哭鼻子!” 布伦特苦涩道:“让父亲见笑了……” 法勒摇了摇头,浑浊的双眼不由地移至布伦特头上的绷带,他想起恰才几个负责人的低声细语,不禁关切道:“伤势严重吗?” “左眼被碎骨片搁到,已经无用,不过伤口处理过了,不碍事。” 法勒一听,心绪骤沉谷底!脸上既有愧疚,亦有几分恼恨,他嗔道:“这小畜生下手太狠,竟毁去吾儿一眼!丝毫不留情面?!那我法勒也势必让他受点教训!” 布伦特劝道:“父亲,我没事,大局为重。” 法勒心中颇有些不自在,诚然如布所言,若对奥多姆出手,他苦心经营的大局必如出现裂缝的千里长堤,与复兴军貌合神离,如此一番,大业难成。 见法勒纠结难解的模样,布伦特心神又是微微一阵涟漪! 他忙定了定神,不再犹豫,话锋一转,开始向法勒汇报关于埃菲尔商会及阿克顿的调查境况。 “经过近半年时日的密侦,我们基本掌握了阿克顿的底细。” “哦?结果如何?!”法勒面色凝重。 “我的猜测是错的……” 布伦特正欲言语,忽地传来两声敲门声,法勒抬头,疑道:“潘儿,你怎么来了?” “听说布回来了,我找他有事。”潘多拉翩然亭立于门口处,轻启朱唇。 布伦特气息一滞,仍是端坐不动。 法勒白眉微皱,对着潘轻斥道:“有何事?潘儿,你可别忘了……” “奥多姆已经启程回去了,”潘多拉看了布伦特一眼,道,“他说这年秋霜之后,会正式向我求婚。” 法勒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布伦特则是不动声色地取出了一份黄皮文书袋,交予了法勒,道:“此内即是详备的资料证据。” 随即,布伦特起身,往待客室走去,潘多拉明眸流转,亦是快步跟上。 一进待客室,布伦特便道:“西恩先生,抱歉让你久候了,法勒会长在议事厅中等你。” 西恩道声“没事”,起身,礼貌性地行礼与两人告别,前往议事厅。 待客室之内只剩布伦特与潘多拉两人。 潘多拉上身着一件紫色丝绒紧身背心,绣着精巧花纹,且嵌着诸多漂亮柔顺羽翎,典雅而紧致,完美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花边领口低开高走,恰到好处地袒露着她半边圆润白皙的挺拔雪兔,下身是深灰喇叭短裙,黑丝之下,纤纤长腿,动人心弦。 然而,布伦特的目光自始至终未曾在潘多拉身上停留哪怕一分一毫的时间,甚至也不曾停留在潘多拉那张美得令人心颤的瓷娃娃脸蛋上。 他的眼神只是平静地直视着潘多拉的眼神。 平静,不再带有一丝关怀,或是怨岔……我对你,难道已经不再重要了么?潘心中泛起忧思。 不知为什么,看着布伦特已废的左眼,潘的心如刀绞般疼痛难忍,想要伸手去抚他的脸颊,却不知以什么身份,什么借口。 潘多拉幽幽转身,再难承受与布对视,原来布伦特右眼的平静目光,正是她心口起舞的利刃。 “你恨我吗?”潘道。 “不恨,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是我自己一时糊涂了,差点误了父亲的大业……” “父亲……你终于肯改口了么,看来我在你心底的位置,确实变了……”潘多拉眼神蒙上了一层阴霾,她转身,往前一步,颤声道:“你认为我喜欢那个奶油小生,对么?” 布伦特退后一步,平静道:“你喜欢与否,你能够做主,我怎么想不重要。” 做主?潘凄然一笑,心道:我的命运,不是早已被你们的大业决定了么? 潘见布伦特与自己仍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由地恼怒道:“你是我哥!我要你以兄长的立场,告诉我!你的妹妹将与一个施虐狂共度余生,你觉得她会快乐吗?!” 布伦特迟疑了片刻,脑海中再次跳出了那天的画面:一丝不挂,肆意纵欲,呵斥,屈辱,男欢女悦…… 布伦特面色陡然转寒,越过潘多拉的身位,冷然道:“她快乐与否,与我何干!” 布伦特出门而去,只余潘一人,颓然依墙而立。 第十八章 入彀 议事厅中,法勒将布伦特交予的文书袋解封,细致地查看。 “埃菲尔商会背后势力竟是北云大陆的拜占庭帝国么……这倒是有些意外……”法勒眉头一跳,自语道。 在布伦特的文书袋之中,是为数众多的机密书信,书信双方一方是埃菲尔商会,另一方是素有“陨日之辉”之称的垂暮帝国拜占庭。 从这些书信中,透露出两点关键信息:一是埃菲尔商会的背后庞大势力是拜占庭帝国,二是拜占庭皇室对奥汀帝国在北云大陆的侵略战争表示忧虑。 罗诺利亚草原是黑曼人最后的家园。 若这片土地被奥汀的铁骑征服,那么奥汀帝国的魔爪极有可能伸向紧紧依着罗诺利亚的拜占庭帝国,而这,正是拜占庭皇室所不愿看到的局面。 于是,拜占庭皇室希望阿克顿能够运用一切手段,在奥汀帝国的大后方,制造“后顾之忧”,以求得奥汀军方部署在四大军事战区的军事力量转移,延缓奥汀帝国远征的脚步。 法勒老眼骤亮,心道:助长繁星复兴军壮大,显然对奥汀而言即是绝妙的“后顾之忧”! 当繁星复兴军长成一股令奥汀帝国不得不重视的力量,便能牵制奥汀在北云大陆的军事行动,解拜占庭皇室之患。 “这世上对奥汀一族深恶痛绝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法勒不禁发出感慨。 于是,一切关键信息在法勒的思绪之中渐渐清晰明了。 埃菲尔商会的崛起由拜占庭帝国庞大的国库作为支撑。 而阿克顿作为拜占庭皇室的一枚重要棋子,安置于繁星,伺机而发,矛头亦是指向奥汀,无疑,阿克顿绝对是强而有力,可以信任的盟友。 法勒从未怀疑这些机密书信的真实性,原因有二。 一是书信之后的“凭证”——拜占庭帝国的皇室印章印下的极尽复杂繁琐的灵力序列阵,称为“息阵”,此灵力序列阵可自行吸取环境之中的元素,形成独特的“拜占庭皇族”气息,无可仿造。 事实上,繁星地区许多国家都有类似的做法,以独一无二的灵力序列阵来形成自国的独特气息。 此举在战场上的作用尤其之大,每一名士兵身上一旦被嵌入息阵,便能在战场上轻易辨别敌友身份。 二是这些书信是来自布伦特,布伦特以往多次的情报调集精准度极高,且法勒对布信任至深,遂不疑有他。 于是,法勒正要吩咐侍从将埃菲尔商会的“橄榄枝”西恩唤来,给尚且举棋不定的阿克顿一个强劲的信号。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叩门声。 西恩站于门口。 “法勒会长,布伦特先生说,您有事需要吩咐?” 法勒一顿,随即了然,心中道:唯吾儿懂我心中所想! 西恩近半年以来,一直是兢兢业业做着自己本分工作,其余之事一概不问,一概不知。 由于西恩的职位是法勒亲自安排,倒也没什么人找他的麻烦,而他那危机预感亦是日渐消散,他便安下心,不再敢有其他念想。 不过,实际上,他心中还是有些打算的。 鉴于他目前稍显宽裕的钱袋,他自认为已是有能力负担苏与莉莉的生活费用。 他担心苏在冰上火焰铁匠铺受不住苦,本想让苏回来,但是不知为何,苏这家伙似乎一副挺享受当维奇的学徒的样子? 这是什么毛病? 这个年纪的小孩不都喜欢光着脚丫到处玩闹吗?算了,那就姑且随他吧,掌握一门技艺总是好的。 他给莉莉买了好几件合适的细麻布衣服,及其它的一些日用品,还买了上好的木料,将居住的破旧棚屋精心修补了一番,其实是可以雇佣几个临时工帮忙的,但是他节俭惯了,便自己动手。 家中条件改善,饭桌之上,荤素搭配,不再饿肚子了,而且现在已经可以奢侈到每天洗一次澡了!这在以前,西恩想都不敢想。 而这些,都是蒙受镜月先生的恩泽。 看来,我的预感也并不是每一次都那么灵验啊。 平凡且安宁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昨日。 昨日,西恩被一同僚告知,布伦特请他来东恒重工总部一趟,西恩便风尘仆仆而来,在空无一人的待客室静静坐了三个多小时后,移步议事厅与法勒会面。 法勒请西恩坐下,客套地询问几句工作状况之后,埋头纵笔如飞,书下一纸信笺,并将其装入东恒重工特制信筒,交予西恩郑重道:“此信有劳你交予阿克顿会长,西恩先生!” 原来是充当信使啊,西恩暗道。 西恩将那信筒小心收起,正待起身告别,只见法勒笑道:“莫急,还有一件事。” “西恩先生,这半年来你的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我认为小小督工一职,无法完全施展你的才能,所以,我希望提升你为货运部门的计划师,参与物资运送的路线时间的规划决议!还望你勿要推辞,发挥你的才华!” 西恩一听,心中疑惑顿起,哪来的才华?我根本不识字,规划物资运送的路线与时间这种事,怎么能胜任? 西恩正想向法勒道明自己是文盲,但是法勒挥了挥手,道:“不用再说了,就这么定了,凡事总有第一回,我会安排其他计划师向你详细解释工作事宜的,你不必顾虑太多,放手干就是!” 西恩只好点点头,会长之命不可违,看来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当然了,薪资必定是随之上涨的,”法勒从抽屉之中取出了一小袋鼓鼓的钱袋,笑道,“这50枚金币权且当做我的小小心意。” 西恩咽了一口唾沫! 接过那鼓鼓的钱袋,微颤的双手使钱袋之中的金币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音。 “哦,对了,最近正好有一批杂毛狮鹫战禽需运往图尔城,正处于计划拟定之中,也许是让你学习的好机会!” 图尔城。 西恩听到这个词时,霎那间脸色煞白,怔愣在原地。 那袋钱币脱手落在了地上,从那钱袋之中跳出几枚金币,旋转,倾倒,其中一枚滚出好远,陷入了一处地面的深深缝隙之中,再难寻回。 图尔城,是声名狼藉的反叛军的总据点。 因为这些梦魇一般的造反者们,自己和莉莉已经流亡半生,罹患半生,如今,自己竟要为这群魔鬼工作么?这真是绝佳的讽刺。 西恩将散落的金币一一拾起,动作略有些迟缓,引得法勒微微紧张。 法勒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需要休假吗?” 西恩摇了摇头,将那袋钱币收入口袋之中,恭敬告退。 回家的路上,西恩隐隐不安,往昔那种危机感又渐上心头,心绪不宁的感觉又回来了。 ………… ………… 伊斯瑞尔三区…汉诺威贵族学院聚源室…深夜 “九气一力,劣质双生源。”苏的脸上稍显失落,“而且还是元素杂全!” 经过几天的初步了解,苏决定尝试摄灵聚源之术,于是,莱德诺恩偷偷为苏开放了汉诺威贵族学院的聚源室! 但是,就聚源结果来看,显而易见,苏的资质很差。 莱少走了过来,拍了拍苏的肩膀,安慰道:“资质只是天赋的一部分!资质一般,实力却强大的炼神者大有人在,苏,若我们能够找到合适你的适灵法典,劣势也可能成为你独特的优势!” 苏明眸闪动,回忆起莱少的卷轴之中的内容。 适灵法典,是适灵者吸纳元素气息的法则。大千世界,法则万千!每一种法则自有独立的理论体系,适应着资质各异的适灵者。 若是真能找到适合自身资质的适灵法典,炼神之途必然少些磕绊。 于是,苏穿上莱德诺恩为他准备的学院制服,一番乔装打扮,“成为”了汉诺威贵族学院的学生。 夜色深沉,藏书馆之中,两个持灯少年缓步行于巨树枝干之间,自有几分苦读学子风仪。 行于树间,苏不禁思忖道:该选择炼气境法则,还是炼体境法则呢? 苏灵识感知之下,体内的十团迷雾灵源兀自微微流动,力源虽大却稍显稀薄,九个气源则颇为袖珍,但胜在浓郁…… 两人随着主干阶梯盘旋而上,走走停停,莱少时不时从书架之中抽出一卷卷精致的卷轴,展开与苏一起观览,然后便是一齐摇头,合上,再放回。 『蛮山诀』,炼体境适灵法典,着重养成近战能力,内含众多威力不可小觑的战技…… 『燕云诀』,炼气境适灵法典,着重养成速度、元素再生能力,内含诸多元素回复的术式…… 『战兵之书』,炼体境、炼气境适灵法典,在整个世界范围之内广为流传的法则,因成为各国磨练适灵战兵的首选法则而得名,对资质要求极低,内含实用的战场杀敌技,及短暂激发自身潜能的术式…… 『九炎』,炼气境适灵法典,适用于主要元素属性为火的适灵者,内含强大的火元素术式…… 『自然系唤兽书』,炼气境适灵法典,要求主要元素属性为木、土,水或风,为召唤士职业法则之书,可习得多种自然系幻兽的召唤术…… 走了许久,看了许多,两人都有些头涨腿酸。 两人索性坐于巨树高处的一处树藤秋千,沐浴着流云漓彩的光亮,小坐休息。 第十九章 无名法则 “莱德哥哥,你的资质怎样?修习的是什么法典呢?”苏晃着小脚丫,好奇问道。 “我吧,资质其实也一般,”莱德诺恩一手竖起了四个指头,“四个气源,元素属性主要为水,修习的是法典名为『深海之影』,目前处于灵徒二级圆满的水平,在汉密尔顿家族史上,十一岁处于这样的水准并不值得称道。” “而且,我并不是汉密尔顿家族的独子,我还有个比我晚一个月出生的弟弟,兰德尔·汉密尔顿,如今,他已经先我一步晋升三级……” 莱德诺恩随手翻出就近书架的卷轴,随意摊开,还没看两眼,又随意合上,颇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对自己目前的水准不甚满意。 苏见状,忙道:“别灰心啊,莱德哥哥!你不是也说了嘛,资质只是天赋的一部分!我的母亲曾告诉过我,仁慈的主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努力、坚韧的灵魂!” 莱少见苏一脸认真,为自己打气的模样,心中一暖。 这么天真,不染纤尘……就如同,以前的自己。 莱少封尘日久的记忆被唤醒:曾经的那个莱德诺恩,小小的,傻乎乎的,拼劲十足。 苦学骑士道,研习贵族精神,一心想着努力成为真正的贵族,将来当之无愧地继承父亲的伯爵爵位,成为一家之主,让所有人满意…… 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得到的只是父亲冷峻的鞭笞,手足的嘲讽,同学的冷眼。 我做错了么? 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不会如现在这般与大家格格不入?变得圆滑,变得势利,变得狡诈么? 不,我宁愿不要。 若不是赛西莉,我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 …… 莱少看着苏干净的眼神,许久。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善良的灵魂啊。 “苏,我很羡慕你,”莱少微微一笑,深红的眼眸动人心魄,“你的父母很温柔,很善良,很爱你。” “嘻嘻,这倒是真的,”苏耸耸肩,狡黠道,“就是没什么钱。” 不知为何,正在熬夜学习,忙得焦头烂额的西恩,面对着眼前巨大地图上的复杂图标,狠狠打了个喷嚏…… “苏,你拥有美丽,纯净的灵魂,能与你成为朋友,是我莱德诺恩的荣幸。” 莱德诺恩微微一倾身,向苏行了一礼。 苏忙摆了摆手,道:“莱德哥哥,不要总是向我行礼嘛!我都不懂得该怎么回礼……” “那你想学么?”莱少眼神一亮。 “想!”苏雀跃地点点头。 “好!我教你!” 两人站于巨树之顶的小平台上,莱少向苏讲述并示范贵族在各种社交场合所必须体现的姿态与礼仪,如遇见朋友的脱帽点头礼,握手礼,拥抱礼,遇见身份高贵的领主或爵士的鞠躬礼,会面贵族妇女时的吻手礼,贴面礼,酒宴上邀请美丽的贵族女士共舞的邀约礼…… 苏一板一眼地模仿着莱少的动作。 但是苏总感觉说不出的别扭,笨拙僵硬的动作惹得莱少取笑连连,苏不停辩解道:“是你教的不好……” 学着学着,便成了玩闹,两人已将本来的目的忘的一干二净。 两个少年在巨树枝干之间尽情地追逐打闹,仿佛处于时间之外,直到苏一个不注意,不小心撞上了一处堆积如山的泛黄古籍,众多古籍散落一地,不少书页脱落而出,混杂一处。 苏吐了吐舌头,俏皮道:“这下可好,书翁老爷爷要生气了!” 莱少抿了抿嘴,学着书翁老头的口气,沙哑着嗓音,佯嗔道:“哎呀呀!你真是小恶魔哟!这一地的金子,哦不,一地的书册!可是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收集而来的,你这是对知识的亵渎,对真理的蔑视!快,快!你快帮我瞧瞧喽,这上面写的啥?是属于哪册古籍啊!” 苏被莱少逗乐了,不禁捧腹笑道:“莱德哥哥,有你这么损人的吗?书翁可是校主哇!” “嗯,确实不太好,”莱少咳嗽了两声,又装模作样道:“我书翁一辈子没什么其他爱好,就好收集卷卷册册的,你问我为什么?咳咳,虽然老头儿我不识字,但是道理还是懂一点的!打仗是需要人才的嘛!战争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嘛!我培养繁星各国人才,就是让他们互掐的嘛!什么,你说繁星的未来?繁荣?太平?哎哟!等一下嘛!老头儿我先将这袋金币收起来,再与你好好谈谈繁星大势!” 见莱少绘声绘色戏谑书翁的生动情态,苏笑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满地打滚,莱少说着说着,亦朗声大笑起来,显然也是折服于自己神乎其神的嘲讽。 两人笑罢,这才发觉苏的适灵法典还未有着落,苏道声“不急”,两人便捋起衣袖,动手整理满地的书页。 苏正收着书页,照着页码重新放好,忽听得莱少轻咦一声,苏好奇心重,便转身凑了过去。 “苏,你看!这册古籍上竟然也记录着适灵法则,但却没有书名,没有著者,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而且适灵法则不都是记录在卷轴之上的么?这册古籍怕是年代有些久远了。” 苏抚着那厚实古朴的泛黄羊皮书页,与莱少一同全神贯注地阅览。 苍生大势,万灵竞长。 万物归虚,空生万物。 诸天之下,万法可行。 唯启吾者,可为至圣。 苏望着书页之上的寥寥大字,只觉自己的意识犹如飘忽木舟,困于无尽深海,身不由己被一股无形漩涡巨潮牢牢卷入其中,无力抗拒! 一片混沌的领域在苏的脑海之中悄然形成,万千奇异画面瞬息之间疯狂飞闪! 苏试图捕捉其中的一幅画面,但是画面闪跃速度太快,好不容易捕捉到的残像亦是模糊至极的混沌,难以解读。 苏心神不停震荡!脑海之中,似掀起惊天风暴,如撕裂一般的疼痛肆意蔓延…… 唯启吾者,可为至圣……如此陌生,却为何倍感亲切? 近旁的莱少灵识隐隐感应到,苏的体内丝丝缕缕的灵力正缓缓顺着血脉流动,他抬头看苏的脸色,双目紧闭,面露痛苦思索的神情。 莱少惊觉情况不对,迅速合上了古籍,只见苏蜷缩成一团挣扎翻滚,口中“嘶嘶”低呼,他手疾眼快双手发力摁着苏的胳膊,以免苏胡乱翻滚,滚落平台。 “苏,怎么了?!你快醒醒!” 苏听得见莱少的声音,但却无法开口回答,只是时而低呼,时而惊叫,神态痛苦不堪,不一会儿,苏的眼,耳,鼻竟淌出股股污血! 深陷思维风暴之中,痛苦思索之际,一丝明悟萦绕苏的心间,十个灵源骤然间自行运转,竟相继开始移位! 力源移徙于心,一气源仍处于腹,双气源移徙于肩,双气源移徙于掌,双气源移徙于膝,双气源移徙于踝…… 不一会儿,十个灵源各自安定下来,万千奇异画面亦在此时消逝,苏却仍未醒来,反而,苏的意识一步步陷入混沌的领域。 苏来到了一处虚缈的白雾之中,十步之外,茫茫一片,望不见前路,亦不见归途。 痛感突然间消失殆尽。 苏盲目地往前走着,忽而,只听得耳边一声轻声呢喃。 你,认罪么? 这一声质问轻盈至极,语调平平不带有任何的情感,离奇的是这声音明显只有一个,苏却听出了许多人的声音。 似乎来自母亲莉莉,来自父亲西恩,来自老铁匠维奇,来自哈姆,来自莱德诺恩……来自见过的每一个芸芸众生。 “我何罪之有呢?” 苏蓦然回首,稚嫩的脸上不见半点惶恐或惊慌,清澈眼神中,仍映着面前的白茫茫一片。 忽地,远处白雾翻腾,一阵轻风朝着苏席卷而来,苏深深吸了口气,任由这略带湿意的风浸润衣衫。 轻风荡开了层层白雾,前方现出了一个人影,苏睁大眼睛,只见那人一身皆隐于黑色斗篷之中,难辨身份。 “苏,你该回去了。” 苏疑惑道:“你是谁?” 那人并没有回答,且身影渐渐远遁,苏向那人的方向跑去,但是与那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只剩苏一人在这虚无的空间之中。 …… 忽地,苏眼前一黑,从白雾之中脱离,重归于混沌的领域,撕裂般的疼痛令苏大叫着醒了过来! 苏蓦地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刚一起身,就被一飞扑而来的身影抱起,跑离了平台,停于巨树主干。 “你总算是醒了!”莱少气喘吁吁,身上学院的制服已是破烂不堪,袒露的臂膀遍布细长的伤口,血流不止,甚是可怖! 莱少一手扛着苏,一手还抓着那册无名古籍。 苏被莱少扛在肩上,怔怔看着眼前景象。 平台之上枯叶飘飞。 平台顶上的一截十余米巨树枝干不知怎么,成了枯朽死木,变得脆弱无力,再难以承载安放其上的繁浩卷帙与笨重书架,呻吟着扭曲折断。 轰轰轰! 榉木书架狠狠砸在了小平台上,小平台本由树藤交织而成,设计之初仅仅考虑承受学子行走的重量,哪会预料到现今此番状况?交织连结的树藤因承受不住书架的冲击而拽断,笨重书架与纷飞的书籍继续坠落,撞向下方的书架并引起了不良连锁反应。 嘣隆隆!哗哗哗! 最终,书架一次次沉重地撞向遍布中厅的巨树粗壮根茎,化为碎木齑粉,巨大声响不绝于耳,一时间整幢藏书馆都在微微撼动!无数书页与枯叶一同,在半空之中飘飞起舞。 如此大动静,瞬间惊动了整个汉诺威贵族学院,黑暗之中亮起星星点点萤火之明,伴随着多而杂的喧闹声与脚步声,朝着汉诺威公爵藏书馆汇拢而来…… 莱少将苏放下,用力摇了摇愣住的苏,大声吼道:“苏,你还好吗?没时间发愣了!快,跟我来!” 第二十章 辞锋 “这是我做的吗?” 苏抬头望着藕断丝连的朽木枝干,又俯视身下书架崩毁,古籍凌乱的惨状,感觉如同胸口塞着一大团棉花,闷地透不过气来。 “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跟我来!”莱德诺恩神色焦急,拉起苏的手发足奔向二楼的禁闭室。 一进禁闭室,莱少与苏一同将禁闭室的叶脉石门合上。 随后,莱少便疯了似的在禁闭室中翻箱倒柜,还不忘对苏喊道:“苏,无味剂带了么?” “带了!” 苏心知莱少之意,旋即从包裹中掏出了无味剂,一饮而尽。 苏听着藏书馆外的喧闹声响,不由得胆战心惊,单是被学院藏书馆管理员发现自己一介平民处于藏书馆之内,已是无法抹去的罪状,更何况现在自己还不知怎么回事就毁去了一大截巨树树干,导致书架坠毁,古籍散乱…… 若被发现,伊斯瑞尔七区的阴暗地牢无疑要多一个铺位。而且说不定还会连累莱德诺恩被学院处罚,宣判莱德诺恩一桩包庇共谋之罪。 虽不至于处以极刑,但是此举势必对莱少与汉密尔顿家族的名誉造成不小的损害,莱少也会成为学院之内贵族公子小姐的笑柄。 “有了!”莱少轻快地叫了一声,向苏亮出手中攥着的一瓶拇指大小黑糊糊药剂,道,“苏,这是尸寐药剂,喝下去之后能让人持续一段时间的心脏停搏,进入假死状态,就是这药剂有些难以下咽,但是现在别无他法,你必须全部喝下!” 苏自是谙知当前状况的严重性,一手接过尸寐药剂,毫不犹豫地饮下! 一入口,苏便有难以抑制想要一口喷出的冲动,这药剂的味道就如同腐烂生蛆的死尸溃烂汁液,令人作呕! 苏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指缝间仍是溢出丝丝黑色粘稠液体,只听得“咕噜”一声,他硬是将这恶心的药剂生生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奇异的事情随之发生,只见苏的脸色渐变涅白,双目亦是渐变涣散无神,如死鱼眼。 苏一个站立不稳,便倒在了地上,状若死尸,莱少上前俯身侧耳,贴于苏的胸口,已然听不见苏的心跳声音。 “好,最后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见药效发作,莱少面色凝重,指尖水蓝色光晕闪现,引动体内水元素之力,在苏的周身画下复杂的纹路图案,图案一成,水元素灵力便激起了一层蓝色光幕,将苏包裹其中,随即,光幕淡化至虚无,苏亦随之“消失”! 这是莱少的适灵法典『深海之影』的秘技之一——深海幻影术。可令被施放对象与周围环境同化,或归于无形,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但是这只不过是一重障眼法。 目前苏尚未修习任何敛息的秘技,倘若苏的灵息收敛不住,微一波动,任何一个适灵者的神识都能轻易感知苏的存在,所以莱少才让苏将尸寐药剂服下,意在压制苏的心跳与生机,生机若归于寂寥,灵息自然不会骚动。 莱少将“消失”的苏拖至自己床下阴影之中,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至此,苏已变成不可嗅,不可听,不可察之人,即便如此,莱少心底仍是七上八下,没有十足把握,只能默默祈求仁慈的主,帮助苏逃过这次危境。 接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不堪的制服,和遍布全身尚且在抽痛之中的细长伤口,由于『深海之影』并没有治疗伤口的秘技,莱少只能从衣柜之中取出绷带与一套新的红黑制服,咬着牙将绷带缠于己身…… ………… ………… 与此同时,由于藏书馆大门钥匙由藏书馆管理员斯鸠彼得保管,而斯鸠彼得还未到来,藏书馆之外已经聚满了一众贵族少爷小姐,正高声争论不休,在昏黄提灯的微弱光芒掩映之下,是一张张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的年轻脸庞。 一阴厉少年被几名贵族少爷拥簇而出,正是兰德尔·汉密尔顿。 一贵族少爷打趣道:“兰德尔,你家莱德诺恩是不是又犯事了?!如果我没记错,明天便是莱德诺恩因撕书一事而被处罚十月禁闭的最后一天了吧?莫不是莱少在这牢房待久了,已经习惯享用牢饭,不想出来了,才闹出这番动静?” 兰德尔闻言,唉声叹气道:“说来惭愧!我这个傻哥哥自幼生性冥顽,不听劝诫,撕书一事,着实是他本性使然,此次十月禁闭时间,想必也足以令他痛思悔改了,作为他的亲弟弟,我虽然深以之为家族之耻,但也是真心希望此次藏书馆巨响事件,与他无关。” 此话说得极是精妙,将莱少彻底抹黑的同时,不仅阐明了自己端正的贵族价值观,还不忘关怀了莱少一把,尽显自身作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兄长的“情深义重”。 旋即,兰德尔眼神示意另一名贵族少爷,那名少爷心领神会,道:“据学院的聚源室管理者所说,学院之内的一间聚源室似乎偷偷被人使用过,再加上藏书馆的巨响,我猜啊,一定是卑鄙的潜入者所为,只是这潜入者如若没有内应,如何知道聚源室所在?又是如何通过聚源室的息阵识别?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每一名汉诺威学子身上都带着息阵令牌,用于出入学院之内的各个功能室,诸如聚源室,演练室及斗技室等等。 “难道是莱德诺恩?!”一贵族少爷配合地佯惊道。 事实上,有了上一个问题的铺就,这个疑问也就不是那么耐人寻味了,众人自然而然地将内应者,与莱德诺恩联系起来。 兰德尔与几个贵族少爷一唱一和之间,已将莱少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 不少贵族的议论声中掺杂着谩骂话语,兰德尔见状,正要再为自己的兄长“善解”一番,人群之中忽然站出了一个十岁模样的贵族少女。 “莱德哥哥不是内应者!”少女甜美稚嫩的声音之中,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娇蛮劲儿,此话一出,非议之声顿时少了许多。 兰德尔闻声望去,那名少女面容俏丽可爱,五官精致,一头亚麻色蓬松齐肩卷发,正是莱德诺恩与他的妹妹,塞西莉·汉密尔顿。 “我亲爱的妹妹,何出此言?”兰德尔阴沉的脸上浮现一缕玩味的笑意。 “你难道是猪头么?”塞西莉萌幻眼眸之中透露着一丝鄙夷,薄薄的樱桃小嘴微微嘟起,一出口即毫不留情。 在场的不少贵族少爷们听着这一句挑衅意味十足的质问,登时竟忘了取笑兰德尔,而是各自心中不禁萌生绮念:我好想当那个猪头,好想被她骂啊…… 兰德尔对于自己这个妹妹的娇蛮性格早就见怪不怪了,心中暗骂不已的同时,面上仍是笑意吟吟,不急不缓道:“恕愚兄驽钝,还望妹妹解释一二。” 塞西莉轻哼一声,道:“莱德哥哥为什么要帮助潜入者?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兰德尔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自然是各取所需,莱德诺恩帮助潜入者找到聚源室的所在,而潜入者帮助莱德诺恩逃出藏书馆禁闭室……” 兰德尔话一出口,已自觉不对,没有钥匙,潜入者连藏书馆大门都进不了,又谈何协助莱德诺恩开启禁闭室的叶脉石门? 塞西莉见兰德尔上钩,心道:后知后觉的蠢货!看我怎么捉弄你! 塞西莉蝴蝶翅膀似的睫毛迅速地扇动着,狡黠道:“藏书馆大门的钥匙由管理员斯鸠彼得保管,你的意思是,斯鸠彼得只不过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酒囊饭袋,让潜入者轻易偷得钥匙?对吗?哦!还是说,你认为藏书馆管理员与潜入者串通一气,才进的藏书馆?” 若是这前一种,兰德尔想在众人面前建立的风度形象,便会因为对藏书馆管理员的暗讽,即刻变得苍白无力,虚伪无比。 若是后一种,则更显得兰德尔的愚蠢,聚源室并不稀罕,几乎是所有贵族及平民学院的必备功能室,一个连聚源室都使用不起的潜入者能给藏书馆管理员带来多大好处?潜入者与斯鸠彼得串通一气的可能几乎为零。 此番,便暴露了兰德尔无端猜测,信口雌黄,而兰德尔之前指责莱德诺恩的不是,真实性就很值得令人怀疑了。 兰德尔根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言,竟被塞西莉借题发挥,反将一军。 兰德尔暗叹自己糊涂,画牢自缚也不过如此!竟如此轻易地闷头跳入了塞西莉的陷阱。 他攥紧了拳头,额头上汗坠如瀑,无论他的回答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横竖皆是败坏自己的形象! 他需要为自己辩解,一定有别的说法,一个能不失颜面的说法……但是,他的思绪中却因急切与焦虑而慌乱,胡扯可不行,若是找不到一个精妙的说法,恐怕只会越抹越黑…… 不等兰德尔思索出结果,诸多在场贵族公子小姐望向这边的目光已经渐渐显得不耐烦,非议之声矛头一转,指向兰德尔及与他“唱戏”的几个贵族少爷。 那几个贵族少爷心中没有主意,不禁向兰德尔投去期盼解围的目光。只不过,兰德尔心中也失了分寸!犹豫不决的模样就如口中堵上了石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犹豫越久,情况越困窘。 “怎么?亲爱的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呢?”塞西莉双臂缠于身后纤细腰际,挺了挺小巧的身板,悠闲道。 “我……不……” “年纪轻轻,就显露如此严重的倾轧同族兄弟的倾向,今天真是受教了!” 人群之中陡然响起这格外清亮的声音,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在兰德尔的脸上。 兰德尔举目四顾,见众人望向自己的鄙夷眼神,再难保持镇定,满脸羞红,灰溜溜地向着人群之外逃离而去。 塞西莉见兰德尔落荒而逃,吐了吐舌头,小脸蛋上浮现出了胜利的表情。 第二十一章 不眠之夜(上) 伊斯瑞尔三区…汉诺威贵族学院藏书馆内…深夜 斯鸠彼得无言地站着。 临着中厅的边上,面对着折毁了近半的世界树,满地书册狼藉的惨状,斯鸠彼得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本就不太合身的黑呢绒制服此刻显得格外的拥挤别扭,臃肿的身上不住地散发着浓烈的汗臭。 他在心中不停地咒骂着藏书馆的内部构架设计师。 去他的艺术!去他的意境!去他的!老老实实将书架安置在青石地板上多好! 作为汉诺威藏书馆的最高管理者即现任馆长,斯鸠彼得承担着重建藏书馆的重担。 世界树是这世界上最高大,最壮美的树种,据世界树研究学者所言,世界树的生长是无穷无尽的。目前记录在案的一棵寿命最长的世界树足有八百岁,位于奥汀帝国的荣光圣都,拔地而起,直上云端,被奥汀子民奉为圣迹,而且仍处在昂扬生长的时期。 有些学者曾大胆猜测,这些令人仰望的奇迹,会从世界诞生的那一刻,一直活到时间的尽头。 世界树原本生长于世界最南端的荒芜岛上,由于通往南极的无尽深海的航路之上巨怪横行,凶险异常,至今各国仍未开辟出一条安全航线。所以,一枚世界树种往往极为惜贵,价值万金。 藏书馆中厅的世界树被精心培育了近八十年,才有了“学之渊海”的美誉,其价值已不可用金币估量。斯鸠彼得已召集了学院之内的所有的世界树培育员,竭尽全力连夜抢救。 据培育员所述,眼前的惨剧,似乎是世界树顶上的一截十余米树干突然间急剧枯萎,无法承重所造成。这种怪异的现象在以往从未出现过。 无疑,这是潜入者所为。 只是,这个潜入者是怎么做到的? 学院的聚源室被偷偷使用一事可以判断,这个潜入者应该只是尚未成年的孩童,他做了什么,导致世界树枝干急剧枯萎? 斯鸠彼得不知所以,也冷静不下头脑来仔细推敲,这一切,也只有捉住潜入者之后,才能知晓。 看着培育员阴沉沉的脸色,斯鸠彼得也明了这次损失惨重。培育员对中厅的世界树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此刻他们不得不拿起锯子锯下那些还残连着的,晃悠悠的枝干,那感觉无如割锯自己的四肢。 锯子锯树的声音对斯鸠彼得来说同样刺耳难耐,不过不是因为他对世界树有特殊的感情,而是他此时的心情所致,在缉拿万恶的潜入者之前,藏书馆的一切损失由他承担责任。 说白了,由他垫付给学院巨额赔偿金及重建费用。 出动培育员连夜救树的费用,派遣全院管理者搜查潜入者的费用,整理满地散乱书册的费用,清理书架残骸的费用,购置新书架的费用…… 还要支付一大笔藏书馆使用违约金给其他贵族学院…… 十几万的金币,本应该由破坏藏书馆的潜入者来赔偿,只是,现在潜入者尚在潜逃,就算捉住了,若潜入者是个身无分文的乞丐…… 一想到十几万巨额的金币付之东流,斯鸠彼得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 斯鸠彼得烦躁地大声吼叫:“该死的!还没有潜入者的消息吗?!一群废物!” 没有人回应他,在场的学院工作人员明智地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以免成了他发泄怒气的目标。 “斯鸠先生……”一名伤痕累累的学院管理者站在了斯鸠彼得的面前。 斯鸠彼得对他有点印象,这名管理者正是他所派遣的搜查队的一员。 斯鸠彼得面露惊异之色,道:“你遇见潜入者了?那个潜入者不就是个小毛孩么,而且还刚刚成为适灵者,怎么把你伤成这样?” “不是的,斯鸠先生,不是潜入者……” 管理者向斯鸠彼得汇报详细的情况。 学院之内的全部管理者被分成五十小队,一小队六人,在学院之中展开地毯式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此时正是贵族学子休息的时间,管理者的肆意喧嚷惊醒了许多睡梦中的少爷小姐。 甚至有几个管理者直接破门而入,对女学生的尖叫置若罔闻,在房间之内任意翻找!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贵族学生根本无法容忍这帮贱民无理放肆的举动,两者不可避免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一名贵族学子登高一喝:“贱民欺我太甚!诸位,何不随我一同,灭煞这帮臭虫的威风!” 年轻气盛的少年少女纷纷响应,汇集一处,夜色不再沉静。 熙熙攘攘的学生大军行进如林,所到之处,但凡遭遇管理者的巡逻搜查队伍,必将其乱棍击成重伤! 学院管理者们见一群学子不可理喻,积藏日久的怨气亦在此刻爆发,也纠结一处,与学生军展开搏斗,而搜查潜入者的任务则被搁置在了一旁。 “这……” 听完汇报,斯鸠彼得一阵心悸,他暗思:学院管理者怎样受伤都不要紧,但是这些贵族子弟没有一个是善茬儿,若是管理者不慎下了重手,废了一个两个,可就不妙了。 斯鸠彼得对那管理者怒道:“把那群废物给我叫回来!老子花钱是让他们去干架的吗?!” 受伤的管理者唯唯诺诺地承命退下,心中却不停嘀咕着:叫停管理者简单,可那群目中无人的小崽子若不停手呢? 见那管理者一瘸一拐地远去,斯鸠彼得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二楼的一角。 他带上镂空金丝叶片,来到了莱德诺恩的囚禁室。 他掏出口袋的手帕,不停擦拭着短粗脖子上的汗,自觉心闷得发慌。 心慌,是因为莱德诺恩。 “因撕毁藏书馆中适灵法典十三册,汉诺威学院思政部最终决议,判莱德诺恩·汉密尔顿一次严重过失,令其赔偿合理损失,并囚禁藏书馆禁闭室十月,临壁静思,悔过自新。” 莫须有的罪名……巧合的是,斯鸠彼得正是撕书事件的唯一目击者。如果他的眼睛没出毛病,那么,撕书的人就是兰德尔和几个贵族。 兰德尔将撕书一事嫁祸给了莱德诺恩。 而莱德诺恩,甚至当时都不在场,莫名其妙就成了替罪羊。 在学院思政部的会议上,斯鸠彼得表明自己是目击者,当他陈述真实情况的时候,所有决议者状若聋哑,静默不语。 斯鸠彼得一头雾水,只见一人漠然取出一封信件,信件顺着光滑的桌面滑到了斯鸠彼得的面前,斯鸠彼得惊疑万分,启信者竟是自己!他将其拆开,定睛细看。 封信者在信中承诺给予他价值不菲的财物,包括三名尼德鲁诺的绝色女仆。 封信者提出的要求很明确,斯鸠彼得作为决议者之一,必须支持思政部的最终判决结果:判决莱德诺恩·汉密尔顿为撕书者,并承担一切处罚。 斯鸠彼得分明看得见,书信署名为马隆·汉密尔顿。 马隆是莱德诺恩与兰德尔的亲生父亲。 他醒悟过来,在场的决议者大概都收到了类似的书信,并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斯鸠彼得闭上了自己的嘴——即使他一个人掌握着真相,即使他反对,又有何用? 真正的决议权只在一人手中。 斯鸠彼得隐隐猜测,马隆伯爵似乎更加偏爱自己的次子。 既然这样,我一人反对也没用……那,不如…… …… 镂空金丝叶片无声嵌入石门上的凹槽,碧色光芒流转之后,石门呻吟着被斯鸠彼得推开。 一进门,映入斯鸠彼得眼帘的仍是一片狼藉的景象,莱德诺恩傲然而立,似乎正等着他的到来。 他心道:囚禁室无论乱成什么样子都不足为奇……毕竟莫名其妙被关十个月……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没有发疯已是心志坚韧。 斯鸠彼得干笑两声,脸上肉团如海浪阵阵波动,道:“莱德少爷,十月禁闭时间已到,你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莱德诺恩小小的身板站的笔直,看着斯鸠彼得,俊逸脸庞浮现一抹浅笑,道:“斯鸠彼得,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少爷请讲,我一定知无不答。” 莱德诺恩双目如炬,道:“如果,要你摧毁一个人的信仰,你觉得最有效的途径是什么?” 斯鸠彼得斟酌了片刻,笑道:“虽然我不是薪火教教众,但是我想,一个信仰至坚的信徒,不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动摇自己的坚守。如果要摧毁这种人的信仰,最快的途径,是直接抹去他的生命。” 莱德诺恩摇了摇头,道:“不对,这不算是摧毁这个信徒的信仰,仅仅只是肉体而已。” “那我就不知道了,”斯鸠彼得笑了笑,正确与否无关紧要,他心知莱德诺恩提出这问题必有他的见解,不如听他作何解释,便道,“莱德少爷,你认为什么才是最有效的途径?” 莱德诺恩的嘴角微动,道:“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瑕的人,包括所谓的苦行僧侣,薪火教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比如,荣誉,权力,财富,珠宝,女人……” “若要摧毁一个人的信仰,你只需要轻轻撩动他的欲念。剩下的,只需看着他挣扎。” 莱德诺恩面沉如水,深红眼眸直视着斯鸠彼得:“当然,最好还要有一群无信仰者环坐左右。” 斯鸠彼得猛然一震,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需多久,你就会看到,即便是虔诚的信徒,也会在自己的信仰废墟之中,胆战心惊地述罪,再扑向面前的赤裸羊羔。” 第二十二章 不眠之夜(下) 斯鸠彼得抿着嘴,不停地擦着汗。 “我很好奇,这些信仰陷落了的人会不会偶尔后悔?还是说,一面忏悔,一面麻木?”莱德诺恩眉角一挑,嘴角拉开了戏谑的角度,仿佛是想象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莱少眼角余光自然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床,打着哈欠道:“不知你去过伊斯瑞尔二区的薪火教殿没有?” 斯鸠彼得摇了摇头。 “可惜了,我去过。”莱少叹了口气,道,“主教内勒·至诚者大人是一位睿智的师者,他曾说过令我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他说:一个人,若是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他只会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曾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对此感到恐惧,我一直告诉自己,我要坚守信仰,如此,才可保有自己的意识,”莱少一顿,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来,内勒也不过是薪火教的布道者罢了。” “一个人,即便背弃了信仰,也不会变成行尸走肉,他仍然能像人一般活着,只不过,支撑其苟延残喘活着的契机,便只剩原始的本能,和低劣的兽性了。” 莱少平静地望着斯鸠彼得,道:“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如果你没什么事,先请回吧!真要让我离开这牢房,倒是有些舍不得了。容我在这张床上多睡一会,天亮再回宿塔吧。” 见莱少语毕,斯鸠彼得嘴角抽搐着苦笑了两声,心道:这小子损人怎么不带半句脏话? 莱少打着哈欠,向着床边走去。 斯鸠彼得忙道:“莱德少爷!其实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协助,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中厅世界树的惨状想必你没看到也听到了,我们认为这是潜入者所为,此事重大!还望少爷你能够告知所知详情!” 莱少在床边坐下,道:“我睡着睡着,听到连续的轰轰轰,哗哗哗的巨大声响,把我惊醒,后来藏书馆外多了不少喧嚣声,令我无法入眠,再后来,你就来了。” “就这些?”斯鸠彼得难掩失望的神色。 “就这些。”莱少点点头。 斯鸠彼得小心翼翼量酌着措辞,道:“我听到一些流言,说这潜入者施展诡计,假借少爷之手,使用学院的聚源室……” “你是想说,我是内应者?哼!先是撕书者,这回是内应者么?承蒙学院思政部如此关照,我莱德诺恩真是受宠若惊。”莱少神色一冷,道,“若是学院打算再关我十个月,直说便是,何必弄这许多名堂?” 斯鸠彼得顿时咋舌,无言以对。 说罢,莱德诺恩侧躺而下,不再理会斯鸠彼得。 斯鸠彼得逡巡四下的杂物,道:“莱德少爷,此事严峻不可马虎,这房间还需用测灵仪细致侦察一番,若有冒犯,莫怪!” 测灵仪用于检测适灵者的灵息,可探知到空气中残存的极为细微的灵息波动。 他自口袋之中取出一金黄罗盘,一手托着罗盘,指尖青色灵光闪烁不定。只见罗盘上,浮现出一只别致小巧的蜻蜓。 不需斯鸠彼得的指令,小巧蜻蜓通透的羽翼轻轻振动,脱离了测灵仪,开始在莱少的房间的各处起起落落,时而停驻一处,时而振翼而起,飞往另一处角落。 莱少起身,见那小巧蜻蜓立于地板上,久久不离,不禁心中咯噔一声,那一处是苏站立过的地方! 那小巧蜻蜓振翅而起,朝着莱德诺恩的床边飞来! 倘若这蜻蜓飞入床底,不经意触到了无形的苏,事情就败露了! 莱少当机立断,体内四大气源从蛰伏状态醒来,各自运转,并从其中涌出汩汩水元素之力。 水元素依着『深海之影』的运行法则,在莱少体内有条不紊地流转。莱少指尖对着空中的蜻蜓,一道湛蓝光矢自莱少指尖激射而出,直奔小巧蜻蜓而去。 那小巧蜻蜓被瞬间洞穿,外形溃散,成了几缕烟雾,很快消失无踪。 “莱德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斯鸠彼得见莱德诺恩突然动手,疑道。 “我说了,我要休息了,我睡觉的时候最受不了蚊虫在耳边吵个不停。” 斯鸠彼得心下寻思:这小子在紧张?测灵仪似乎探知到了什么…… 细长目光停留在蜻蜓停驻的地板上,正想再说什么,窗外却喧闹声骤起,一时间宛若身处闹市。 斯鸠彼得走到窗边,往外望去,只见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成百上千的学生大军正向着藏书馆这边行进! 学院管理者拼命挡在了学生军行进的路线上,奈何势单力薄,根本抵挡不住学生大军洪水猛兽般的步伐,缓缓后退,人潮渐渐逼近藏书馆大门口。 斯鸠彼得咒骂了几声,回望了莱少一眼,心道这房间之中也没什么藏人的地方,潜入者总不可能躲在床底吧! 且不说床底看上去空无一物,若是真的躲在床底,不用测灵仪,斯鸠彼得也能感知到潜入者的灵息了,毕竟一个恰才聚源成功的适灵者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之内掌握收敛气息的秘技。 斯鸠彼得权衡利弊,暗思线索稍后细察也不迟,当务之急还是对付外面的这帮不可一世的兔崽子! 于是,他不再纠结测灵仪所探测到的异样灵力波动,急匆匆出了莱德诺恩的房间,下了楼,向着藏书馆外大步而去。 莱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有些苍白。 身上的伤口仍在隐隐抽痛,莱少捋起袖子一看,绷带已是染红一片。转头看着床底的苏,消失的形体渐渐重新显现,没有元素晶石的灵能支撑,深海幻影术也就只能维持这么长时间了。 任何属性的元素皆有护体的效果,若莱少愿意调用,便可从四大气源之中引出灵气绕体,稍稍缓解身体的伤势,止住失血的状态。 但是,这样一来,储存于气源之中的灵力就所剩无几了,毕竟莱少还只是炼体境二级的适灵者,灵力的贮存量着实有限,是以每一丝灵力都显得弥足珍贵,调用更需慎重。 莱少忍着伤痛与失血,保存下了珍贵的灵力,即是为了应对深海幻影术的时效问题。 失血状况越趋于严重,体力也在迅速的流失,他咬紧牙关,正要拼上最后的力气再次施放深海幻影术,这时,莱少眼前一黑,被两只小手蒙住了双眼! “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我帮你治疗伤口哦!”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嗅着这熟悉的淡淡香味,莱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别胡闹!塞西莉,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胡闹小心我打你屁屁!” “唔!莱德哥哥还是很凶啊!”塞西莉从莱少的身后闪了出来。 塞西莉蹲下身子,泛着晶莹的水眸打量着床底的苏,随即嘟嘴道:“亏我刚才还为你辩解!原来你真的和潜入者勾结在一起啊。” “……什么勾结,我和苏是朋友!”莱少动手将床底的苏拖了出来,“你给我的藏书馆钥匙不就是这个用途么,苏先你一步,将我解放了出来,朋友之间患难与共,我帮他有什么不对?” “是是是!莱德哥哥说的都对,还是先让我帮你治疗一下伤口吧!” 塞西莉嘻嘻笑着,伸出了双手,嫩白纤细的手掌搭在莱少的双肩,掌心浮现出两团青色温暖的光晕。 莱少顿觉一股温润气流缓缓流淌全身,如沐暖阳。青色光晕似柔丝轻抚着伤口开裂处,破损的细小血管不断修复,疼痛感减轻,新的肌理随之萌生,不一会儿,莱少身上的伤口便尽数痊愈! 塞西莉的初级治愈术真是掌握得愈加纯熟了,莱少神识微动,才发觉塞西莉已晋入炼气境三级! 莱少心念数闪:十月时间已让我落后了,想必兰德尔那家伙也不可能原地踏步,看来我要加紧步伐了,不然…… 塞西莉呼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道:“好累呀!莱德哥哥,你身上怎么那么多细长的伤口?” 莱少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状若死尸的苏,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之中浮现几丝后怕之色。 塞西莉见莱少的神情,小脸惊疑,不禁细细打量起苏来。 仔细一看,这个男孩……长的真是……漂亮的过分!这张精致小脸竟丝毫不比自己差!自有一种莫名清澈如溪,甘甜如泉的味道……只叫人忍不住一直痴痴地看下去…… 若不是莱少一旁提醒苏的性别,塞西莉甚至怀疑苏是女扮男装。 “是他?”塞西莉蛾眉微蹙,不解道,“可是,他不是刚刚聚源成功吗?连级别都还没有,还没有掌握任何秘技……” “苏已经完成第一次灵源缩聚,现在已是灵徒一级适灵者了。”莱少不由得苦笑,当初自己可是足足花了四个月时间,才完成第一次灵源缩聚…… 灵徒十级,指的是灵源的十次缩聚,每一次缩聚成功,适灵者的雾状灵源会随之浓缩,可蕴存元素之力便随之提升。十次缩聚若成,雾状灵源会淬成独一无二的灵核!而这,也是跨入灵将的两个必要前提之一,而另一个条件,是初生境衍化而成的同样独一无二的道化之境。 塞西莉水晶一般的眼眸似乎显得更大了些,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资质一般的适灵者从聚成灵源,到完成灵源的第一次缩聚,这之间的稳固时期,不都得花费年许时间吗?就算是资质绝顶的适灵者,也至少需一个月时间啊!” 莱少学着苏耸了耸肩,“苏确实已经是灵徒一级适灵者了,据我所观察,似乎还是十源共生,无一废置,初生境为双生境。” “哇!那就更不可思议啦!”塞西莉惊呼,俏丽的脸蛋上,难掩惊诧,“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的状况简直令她越发不能理解,十个灵源,还是双生境!众所周知双生境适灵者的灵源缩聚难度比起炼气境与炼体境而言,大了不止数倍,因而双生境适灵者晋级应是更加迟缓才是,聚源至完成灵源第一次缩聚,即便是资质一气一力的绝伦天才,巩固灵源的时间至少也需五个月。 苏的状况简直匪夷所思! 莱少取出了那册无名法则,道:“我想是这法则的缘由。” “这是什么法则?”塞西莉好奇问道。 “姑且称之为无名法则吧。”莱少打开了无名法则,迅速翻阅,却没有什么感触,体内的灵源蛰伏着,并无异动。 倏忽之间,指尖定于古籍之上的一页,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双目怔怔望着古老羊皮纸上的寥寥大字。 法则体成,夺尽生机。 第二十三章 空元素 法则体成,夺尽生机。 两人看着古籍之上遒劲有力的大字,一个心领神会,一个若有所思。 “这就对了,”莱少一拍额头,感叹道,“这无名法则真是霸道!” 塞西莉小拳头抵着下巴,望着昏迷不醒的苏,道:“夺尽生机……难怪培育员说从世界树截下诡异的朽木,原来是无名法则造成的。” 世界树的蓬勃生命力,正好是被掠夺的绝佳对象。 莱少点点头,回想起苏铸成无名法则专属体质的景象,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在苏陷入痛苦思索之际,莱少隐约察觉得到苏体内灵源位置的转移。灵源转移一成,法则体质随之铸定,接着就开始疯狂地掠夺周围一切活物的生息! 莱少在苏的近旁,感受的尤其真切。从苏的灵源之中骤然间迸发出的诡异吸力,就如同饥肠辘辘的荒古巨兽,贪婪而疯狂地索取一切,吞噬一切存在的猎物,而莱少,不幸也成了猎物之一。 诡异吸力一起,即锁定离得最近的莱少!他体内的灵源不安分地躁动起来,贮存其中的灵力从灵源之中狂窜而出,在莱少的血脉之中不受控制地乱突乱撞,势欲夺体而出! 莱少越是想要强控灵力的紊乱窜动,越是引得灵力剧烈反抗。 几乎只是瞬息,不受控制的灵力撕裂了莱少的皮肉,血花四溅,丝丝缕缕的精纯水蓝色灵光如被狂风撕扯的轻柔绸缎,向着苏的周身卷绕而去。 莱少见体内的灵力不受调控地抽离出去,惊惧之下,急退离三十余米! 离了苏,莱少顿觉吸力骤减,灵力也随之稳定下来,他停下脚步,回头往苏望去。 苏顶上的世界树枝干发生了与莱少类似的状况,表皮被撑裂,青晕灵光如奔流入海般朝着苏狂泄而去,在苏周身形成凌厉气流漩涡! 苏无意识地被这漩涡托起,遍布周身的十大灵源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将掠夺而来的木灵气吞了个干干净净。 随即,灵源轰鸣着收缩了些许,浊气外涌…… 缩聚结束后,白光敛去,最终归于平静,苏也倒在了平台上。 如此闻所未闻的异象,莱少只能叹为观止。 难以理解的事情接连而来,见苏的灵源不再掠夺灵力,莱少探出灵识,接近苏,却发现自己的灵识竟不能甄别苏的灵力元素属性。苏的气息既不同于常见的水火风木等元素的气息,也不像特殊的光暗毒雷属性…… 加上发生的吞噬异象,莱少脑海中不由得跳出了一个学术界争论已久已久的名词……空元素! 若不是亲眼见到,莱少一直认为,空元素的存在,只不过是那些庸腐学者异想天开的“学术成果”。 据元素学的理论学家大胆假设,空元素,是确实存在的,它包容一切,承受一切,同时也吞噬一切。 空元素被誉为“万灵之伊始”,世界上所有的常见元素或是稀有元素,皆是由空元素衍生而来,只不过,学者无法找到有效的途径证明空元素的存在,并且,空元素适灵者只存在于英雄史诗之中,是以,关于空元素是否真实存在,学术界一直争论不休…… 而今,苏的体内流动的陌生属性灵力,无疑十分接近学者的假设,具有吞噬的特征! 若真如学者所构想的那样,空元素本身就是强大的杀器。而且,既然苏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异象,甚至完成了灵源的第一次缩聚,说明法则与苏的契合度极高,就仿佛,法则是为苏量身定做一般,也不必再寻其他适灵法典。 “以前常听学院的导师说,不是适灵者选择法典,而是法典选择自己的宿主,我想,这就是苏的情况吧,”莱少将无名法则合上,小心地收入了苏的包裹之中,道,“这无名法则,对我们而言无所裨益,却能与苏产生强烈的共鸣,此法则非他莫属。” 炼神者有句箴言:适者,即为强者。 望着昏迷不醒的苏,莱少有种莫名的预感:苏绝不会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主赋予他的恩赐,绝不是无心插柳,莱少相信,有一天,苏会站在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山巅之上,俯瞰繁星大地! 或许……主宰整片瑞西大陆? 莱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随即笑了笑,一旦心血来潮,真是什么都敢想啊。 但是,如果苏欲登峰造极,我莱德诺恩一定不惜此身,倾尽所有,鼎力相助! …… 塞西莉见莱少将古籍收进了苏的包裹之中,自然没什么意见,对她来说,莱少的抉择,就意味着她追随的方向,恐怕莱少要是下定决心烧了藏书馆内的藏书,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成为他的第一个纵火者。 莱少再次施展幻影术,沉睡中的苏再次归于无形,随即,他将苏背了起来。 “这样看上去,莱德哥哥好像闪到腰的小农奴啊!”塞西莉俏皮道。 莱少努着嘴道:“你个小妮子就知道损我,有时间赶紧帮我想想,怎么把苏送到魔药园。” 塞西莉咧开樱桃小嘴,甜甜一笑,道:“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就可以啦!” 莱少知道塞西莉不会在关键时刻还拿自己寻开心,但若是苏暴露了,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便会前功尽弃,于是他狐疑道:“你确定?” “当然!莱德哥哥,现在几乎全院的管理者都忙着对付学生大军哩,剩下的几个奄奄一息,完全不在状态!甚至如果看到我们,说不定还会狼狈而逃呢!” 莱少闻言,不再踌躇,道:“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们走!” ………… ………… 当莱少与塞西莉带着苏前往魔药园的时候,斯鸠彼得正忙着与学生大军的“领袖”谈判…… 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贵族少年负手而立,清俊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身后,即是将近一千余人的贵族学子组成的学生军。 斯鸠彼得与其对峙,然而他却不能集中精神,只要一看这黑压压一片贵族崽子,他就紧张得热汗淋漓,满身汗臭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该死的汗臭!你为什么偏偏只熏你的主人呢?!为何不散得远一点,熏死这群臭崽子…… 贵族少爷讥诮道:“斯鸠彼得,你身为汉诺威藏书馆的最高管理者,我还以为,你会抽空看点书呢!没想到,你竟连基本的礼数也不懂!你难道是猪不成?!” 斯鸠彼得赔笑不语。 別与他较真……让他随意说罢,逞完口舌之利,明天他继续当他的贵族少爷,我继续做我的藏书馆管理员……斯鸠彼得心中不停默念着。 贵族少爷见斯鸠彼得一脸如狗的笑容,心下更升几分厌恶,他声色俱厉,义正言辞道:“深夜私闯女生宿室,肆意翻箱倒柜,久留不去,说什么搜查潜入者,怕不是这些贱民别有他意,心怀不轨?!” 斯鸠彼得笑着说道:“少爷您言重了,这个搜捕潜入者嘛,自然是越细致越好……” “我带上几个朋友,深夜去细致地拜访一下你那三位夫人可好?!” 斯鸠彼得笑意一僵,贵族少爷所说的三位夫人,指的即是马隆·汉密尔顿赠予他的三个尼德鲁诺女奴,因斯鸠彼得贪恋其美色,便收为己有,之后索性在薪火教神父的见证之下,与三名女奴结为连理。 贵族少爷面上浮现明媚的笑意,道:“据说尼德鲁诺的高级女奴,个个身价上万,想必这活儿也是绝好的!如何,斯鸠彼得,我这有324位英俊优雅的男士,哦,不!再算上稍稍年轻点的,共有600位!嗯,一个晚上似乎时间还有点不够啊!” 斯鸠彼得细渺的眼神之中怒意微显,他拢紧了五指,低声道:“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贵族少爷一脸无辜,道,“怕我们把你三个夫人玩坏了?大不了再赔你三个!” 贵族少爷身后的一众学生之中,一贵族公子喊道:“让老子玩爽了,赔你十个便是!” “我赔你十五个,如何?!” “我!我赔二十个!别磨叽了,今晚就去吧!尼德鲁诺的我还从来没玩过!” “斯鸠彼得,不如让我先上?” “你打算赔几个,凭什么你先?” “我嘛!我打算赔他五十……” “噢,居然是五十个,好好,你先你先!” “听我说完嘛!我打算赔他五十……头大母猪!!!” 那名贵族公子话一出口,整片学生大军顿时笑声震天,不少人笑抽了筋,直不起腰来,并引得又一波“竞价”高潮。 斯鸠彼得笑也不是,怒也不该,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贵族少爷左手一抬,笑声随之停止,他看着难堪的斯鸠彼得,道:“不如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急着捉住潜入者吧。” 斯鸠彼得清楚贵族少爷必定是又想到了什么羞辱自己的把戏,便抢先道:“不需少爷劳神,潜入者的存在终究是个隐患,尽快擒拿潜入者,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学院不再蒙受损失。” “嗯,说的不错,可是,谁信呢?”贵族少爷一回头,道,“你们信么?” 一名贵族小姐高声答道:“别自欺欺人了!斯鸠彼得,潜入者不过是八九岁的孩童,能有多大隐患?你又何必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谁都知道你好色贪财,你急着捉住那潜入者,不就是怕潜入者逃了,使你十几万金币打了水漂么!” 贵族少爷望着斯鸠彼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一朝生为贱民,终生命为贱物,你就任藏书馆管理员不就是为了金灿灿的金币么?不如这样,你将那十个闯入女生宿室的管理者押往薪火教殿,行净身礼,我便赏你二十万金币,如何?” 话语一出,学院管理者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斯鸠彼得。 第二十四章 暴动 曙光历989年…伊斯瑞尔三区…汉诺威学院…黎明之前 确实如那贵族小姐所言,斯鸠彼得是名副其实的贪财之徒,贪求财富,是每一个穷人难以抗拒的本性,若说斯鸠彼得对二十万金币不动心,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是,行净身礼这种事,却不是他所能决断之事。 学院管理者虽受雇于他,为他搜寻潜入者,却不隶属于他。管理者并非斯鸠彼得的仆人或下级,不可能服从这种戕害自身的要求。 实际上,斯鸠彼得管理着汉诺威藏书馆,不过是级别稍高的管理者,与在场的所有学院管理者同样是平民出身,本质上,他们都为学院打理日常事务,为贵族学子服务。 若是我能做主,为了二十万金币,你就是阉了所有管理者又有何妨?! 心声本是如此,但是斯鸠彼得面上赔笑道:“少爷,这个,恐怕小人难以从命……” 贵族少爷闻言,面色转冷,哼了一声。 他身为学生军的领袖,身后上千双目光注视着他的举动,他深知此刻若不能为受害女生声张正义,那他这个领袖也就走到头了。 于是,他厉声道:“你难道以为贱民擅闯女宿能安然无事?!这种卑劣行径,学院纪法不容,伊斯瑞尔律法不容,我等浩然学子更是绝无容忍的可能!既然你不行,那么我们就自己来……” 贵族少爷正要抬手示意学生大军行动,忽然间身后惊声四起! 他一回头,瞳孔急剧放大,吃了一惊!一名瘸腿管理者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欺至身后,而他的手里正抡着一桶满而摇溢的秽物。 贵族少爷已来不及躲闪,甚至连抬手的反应时间也不够,电光石火之间,那桶秽物已当头扣下! 粘稠的排泄汤汁浇了一身,一股难言的恶臭蔓延开来…… 贵族少爷抬手一把掀下粪桶,他的眼耳口鼻,皆是呛入不少秽物,原本飘逸秀美的长发之上,此刻堆积着粪便,不少暗黄蛆虫钻入扭出,活跃不已。 他双手不停抹开脸上的秽物与肥腻蛆虫,不一会儿,他便跪在了地上,呕吐不止。 不远处一管理者将一把铁质晨星锤凭空抛了过来,道声“接着!” 瘸腿管理者顺势接住。 他将目光转向贵族少爷,抡起晨星锤,对着贵族少爷的臂膀毫无预兆狠狠就是一钉! 这一钉用劲生猛,不留余力! 贵族少爷正忙着呕吐,根本没意识到瘸腿管理者的动作,没有任何防范意识,单薄的臂膀被晨星锤狠钉之下,一声闷响,肱骨当中折断! 管理者用力一扯,深深扎进贵族少爷臂膀之中的锤头尖锥撕烂了皮肉,露出白森森的裂齿状骨头断口。 贵族少爷怔怔望着自己无力耷拉着的左臂,些许皮表部分还藕断丝连,红白相间…… 一时间,贵族少爷的右臂颤抖地捧着血淋淋的左臂,跪在瘸腿管理者面前,凄厉地哀嚎起来! 秽物汤汁不停顺着贵族少爷的嘴缝,渗入口中。 “这一钉,是因你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我们管理者兢兢业业日夜劳作以活口度日,不曾奢求什么赞誉,但也不是畜牲,可以任你们无端辱骂。” 瘸腿管理者望着跪在地上的贵族少爷,神色漠然。 “你……你这不要命的奴才,贱种!竟敢……伤我……”贵族少爷面目因疼痛而扭曲,他挣扎着站起身,喘着粗气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我要弄死……你这……” 管理者手臂缓缓抬起,抡起了晨星锤,贵族少爷惊惧地睁大眼睛,不顾狠话还未说完,灵源之中贮存的灵力往脚下狂注而去,就要拔腿奔离! 然而,贵族少爷仅仅退出数步,管理者自腰间取出了一把古旧朴素的手铳!他将枪口对准了贵族少爷的脚踝,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贵族少爷应声而倒。 随即,瘸腿管理者一手抡着晨星锤,一手拿着古朴手铳,一瘸一拐向着贵族少爷走来。 “这一枪,我遵循伊斯瑞尔的律法,以眼还眼,你废我一腿,我就悉数奉还。” 灵徒适灵者纵使身体素质经过灵力的温养改善,却仍是血肉之躯,尤其是灵徒法师,身体并不比常人强上多少,中弹受伤流血,甚至一命呜呼都不足为奇。 枪械,诞生的最初意图,就是让常人能够对抗强大的炼神者。 枪械是近三十年来最伟大,最致命的发明。枪械的存在,彻底改写了战争与斗技的模式,战场上,经过艰苦卓绝训练的常人士兵只要配备枪械,其战力便丝毫不亚于适灵战兵的战力。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只要学会瞄准,装填弹药,扣动扳机,也能与比自己强大数倍的适灵者一较高下。 瘸腿管理者手中的古朴手铳不过是古老过时的火器,与真正的枪械比起来,就仿如玩具一般可笑。真正的枪械,指的是装填元素弹,加持各种精密元素序列阵的灵能枪械。灵能枪械的破坏力,冲击力,射程与精准度等各项属性远非古老的火器所能比拟,两者就如皓月之明与萤火之光,无法同日而语。 不过,即使是过时古旧的火器,在这特殊时刻,也能震慑众人,毕竟,汉诺威贵族学院纪法明令规定不允许任何人携带火器枪械。 贵族少爷望着瘸腿管理者向自己走来,双脚蹬着地,缓慢地后退着,他面色苍白,断臂血流不止,左脚脚踝被打穿而无法站立,浑身仍散发着恶臭。 他知道,这个该死的贱民已经失去理智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安静?我的军队呢? 他艰难地回过头去,望着自己的所谓大军,企盼得到追随者的援助,然而,许多管理者横在了他与学生军之间,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竟无一人想要上前分毫。 甚至他还看到了一些学子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贵族少爷身子骤寒,如坠冰窟,他喃喃道,看来,我的领袖游戏是走到头了…… 斯鸠彼得此时望着那瘸腿管理者,自是不敢做出什么蠢事,他在心中暗叹,幸亏自己没乱了心志,若是方才答应了这贵族少爷的要求,自己绝然活不到今天的黎明时刻。 贵族少爷方寸大乱,道:“你……疯了!你当真想打死我?!我是贵族后裔,你要是把我打死了,你逃离不了伊斯瑞尔七商会的审判与刑罚的!罢手吧!” 瘸腿管理者充耳不闻,木然抬手,道:“这一下,是因你是非不分,恣意妄为,闯入女宿的并非我的兄弟,他与我一同巡逻……他一直抱怨主的偏心,却从未放下自己的职责,任凭你们哂笑……而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竟将他乱棍打死!” 瘸腿管理者的声音颤抖,握紧了手中的晨星锤,对着贵族面门一挥而下…… …… 瘸腿管理者的手铳枪管伸入了自己的口中,他双眼一闭,扣动扳机。 没了手铳的威胁,贵族学子再次骚动起来,一名新的学生领袖站出,脸上带着笑意,指挥着一众学生,再次向管理者们发起了冲击…… 前任领袖贵族少爷的尸体被人随意地踩踏着,脚印既有管理者的,也有贵族学生的。 斯鸠彼得退回了藏书馆,在柜台前坐下,拿起了鸭毛笔,琢磨着辞退书的措辞。 这次暴乱,起因在他,学院不可能再继续让他担任藏书馆最高管理者了…… 瘸腿管理者一人,无疑连累了所有的管理者。虽然钉杀贵族少爷是他一人所为,但是,看在贵族学生眼里,是谁下手无关紧要,只要下手的是贱民,他们便能将这罪状摊到每一个贱民身上。 比起无权无势的贱民,执法者向来是更倾向于相信贵族学子的说法。 斯鸠彼得叫苦不迭,那可是一条贵族的人命呐!这群无知贱民真是全疯了!平民钉杀贵族是难以饶恕的大罪,其后果可不是以眼还眼,同态复仇这么简单。 铡刀斩首,火烧活人,蒙头吊首……诸多“仁慈”的死法是不可能发生在一般平民身上的。 犯下大罪的平民,将囚禁在伊斯瑞尔七区的幽深地牢深处的单独酷刑房间之中,接受执邢人的严刑。 伊斯瑞尔七区深暗地牢之中的执邢人,都会背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箱,其内所放置的,是林林列列的冰冷肃杀刑具,不过,执邢人不喜别人称其为刑具,他们更习惯称之为“救赎圣器”。 执邢人有着十分完备的“救赎”体系,用于应对形形色色的犯人。 与之相比,死亡绝对是一种快乐。 但是,执邢人不会让犯人死去,至少不会在自己感到乏味之前让犯人死去…… 斯鸠彼得曾听说过,一名对贵族小姐犯下强奸罪的悍匪暴徒,在“救赎圣器”的洗礼之下,三天,即坚信自己是一条无教养的狗。 是以,钉杀贵族学生的瘸腿管理者明智地选择自尽。 斯鸠彼得将辞退书放于柜台上,他匆忙收拾完行李,打算带上他的三位夫人,连夜离开伊斯瑞尔。 他往中厅望了一眼,培育员仍在奋力锯树,望着秃了一半的世界树,他不禁咬牙切齿,面容狰狞。 十几万金币一夜之间挥霍一空…… 不仅没找到潜入者,还引起了管理者与贵族崽子的争斗…… 丢了汉诺威藏书馆最高管理者这一金饭碗…… 若不连夜出城,伊斯瑞尔的城市巡逻卫兵一到,还会被捕问罪,即便自己并没有参与管理者的反抗行动,但是也不站在贵族学生军一边。他深知,贵族崽子绝不会费劲去为一个贱民辩解,反而还会落井下石,再给他套上几则“无伤大雅”的罪状…… 于是,他将会面临的就是执邢人的亲切微笑…… “该死的潜入者!老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将我推至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别让我找到你,我……” 破口大骂至一半,斯鸠彼得发现自己连潜入者什么样子都不知晓,谈何寻仇? 唉,还是走吧……再不走,城市卫兵就要到了。 斯鸠彼得一摸钱袋,只剩下三枚金币。他干笑了两声,这是他最后的身家了。 ……还好,老子还有三个女人,暂时不愁路费…… 第二十五章 盛夏 曙光历989年…伊斯瑞尔三区…冰上火焰铁匠铺 一滴晶莹汗珠滴落,一接触地面,升腾起几缕白烟,灼热阳光如针,刺得人睁不开眼,卵石街道上阵阵热浪肆意翻涌,看不见赤脚奔行玩乐的孩童。 沿着三区闹市长街的两侧,是各色各样的遮阳凉棚,凉棚之中,是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云游商人面带笑容,卖力吆喝,眼角还带着垂而未落的汗滴,热情的姿态直叫这空气中的温度不停往上窜。 热浪掠过口焦舌燥的来往旅者,涌向了长街深处,一个古旧斑驳的橡木招牌呻吟着在热浪之中摇曳,其上是曼妙诗意的繁星文字——冰上火焰。 苏百般聊赖地坐在柜台上,眼神总是不住飘往对面果摊上的大西瓜。 一个大西瓜四个银币。 苏下巴抵着柜台,望着面前摆好的四枚银币和一枚金币。 四枚银币是他近半个月的学徒工资,一枚金币是西恩给他的零花钱。 与整日待在维奇工坊之内的哈姆相不同,老铁匠维奇只安排苏半天时间铸剑,剩下的时间让苏待在了铁匠铺内接客,并向管账伙计学习管账。 哈姆的学徒工资为半个月两枚银币,而苏则是四枚。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而这份幸运,是他自己所赢得的。 维奇曾说,与同龄的孩童相比,苏拥有极为难得的专注力,记忆力与领悟力。得益于自身的这些先天优势,苏只花了年许的时间,就掌握了维奇大半辈子的铸剑技艺! 这并不是大话,毕竟,维奇本身也是大字不识几个,打铁铸剑的技艺也是长达数十年反复锤炼,反复记忆的结果。而苏识字,便能够将维奇所言传身授的工序要点记录在小本子上,遗忘时查阅即可。 不过,苏至今只是记录,却从不翻看温习小本子上所记录的内容,反倒是哈姆认字之后,经常向苏借本子查阅工序要点。 苏的记忆力是与生俱来的,虽然并未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但是只要是苏用心思考过,实践过的知识,一次就够,基本上不可能遗忘。 于是,终生未婚,没有子嗣的老铁匠维奇对苏抱有了更大的希望——若自己有一天安眠地下,维奇希望苏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将冰上火焰铁匠铺经营下去。 因此,苏现在就坐在长脚凳上,时而看着过往奇装异服的行人,时而目光又被碧绿的大西瓜吸引。 炎炎烈日,果商的脸上挂着由衷的笑容,他不需要大声吆喝什么,只需将肥美西瓜切开,将一瓣一瓣的西瓜摆成花的形状,让西瓜肉中鲜红可口的汁液自然地沿着果肉流淌而下,四周再放上冰属性的晶石,任其冰凉的气息缓缓外涌,流动,便能吸引一大批的行人驻留,享用清凉美味的西瓜。 若客人想要带着西瓜路上食用,却嫌圆圆的西瓜不好放置于行囊之中,果商便会笑呵呵地将圆滚滚的大西瓜剃皮,将甜美多汁的果肉放入身后的榨汁装置之中。 榨汁装置便会将果肉捣碎成带着细密果肉颗粒的西瓜汁,这时果商会清理沉底的西瓜籽,再将果汁注入大小不一的各式容器之中,方便客人携带。 苏咽了一口又一口的唾沫,肚子都快被口水喂饱了,他望着面前的四枚银币和一枚金币,眉头紧蹙,心中不停地挣扎着。 四枚银币是用来购买无味剂的,一枚金币是用来购买原生晶石的,但是……好想吃大西瓜啊! 不如,无味剂买一瓶就好了!先买半个西瓜? 可是,这样一来,藏书馆就不能一礼拜去一次了……好烦啊! 自那一夜,苏因无名法则而引发的灾难至今,已过了三月有余。 苏被莱少与塞西莉救出之后,起初的一月时间没有再进入汉诺威贵族学院。 这期间,学院处于历史性的大整顿时期,苏身处三区闹市,亦是听闻了不少有关的传言。 诸如藏书馆管理最高者换人,前任管理者斯鸠彼得留下一纸辞书,连夜出逃。学院的全部管理者与贵族学子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贵族学子一死多伤,而后,城市卫兵赶到,将学院之内的一并平民管理者绳之以法。 在针对一众管理者的裁决法庭上,内勒·至诚者,伊斯瑞尔区的总主教,担任法庭的至高法官,繁星七商会首脑及主要成员担任陪审团。 经过几日深刻讨论,裁决法庭的最终决议为——判汉诺威贵族学院之内的所有参与“暴动”的平民管理者有罪,罪不至死,所有管理者将终生监禁与伊斯瑞尔七区的地牢之中,不再拥有自由的权利。 学院方损失惨重,除去藏书馆的重建工作不谈,学院之内的多处建筑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重建费用不菲, 而且,单单一个贵族学子的死亡赔偿金,就耗去四百万金币。 这场管理者与贵族学子的冲突,是汉诺威贵族学院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事故丑闻,几日之内,消息随着信禽飞往繁星大地。 不少与汉诺威贵族学院紧密合作的学院第一时间发信慰问,同时还不忘“顺便”索取藏书馆使用违约金。 起初,苏对自己闯的祸深感自责,整日坐立不安,尤其是对那藏书馆管理员斯鸠彼得。 莱少却这样对苏说道:“苏,你为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你知道么?我莫名其妙替人顶罪,被关藏书馆禁闭室十个月,那斯鸠彼得就是幕后的决议人之一,此次藏书馆的世界树以及书册毁坏一事,巨额的重建费用让他倾家荡产,正是因果报应所在!你不必自责。” “至于学院管理者与贵族学子之间的矛盾,已是由来已久,尽人皆知的话题,两者终究有一天是要发生冲突的,苏,你的到来,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过程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莱少如是说了,苏也就不再内疚什么。 不过,关于莱德诺恩被关十月一事,苏至今不能理解。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马隆这样的父亲? 莱德哥哥是汉密尔顿家族的长子啊!就算再怎么偏爱次子,也不能将莫须有的罪状施加到莱德哥哥身上! 以上是苏对莱少所说的原话,莱少的反应是苦笑,道:“苏,这就是我羡慕你的原因!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并非出生汉密尔顿家族,没有所谓的继承权……” “我永远活不成我的父亲想要我成为的样子,他一直对我很失望……我想像你一样,简单地活着,开心便笑,伤心便哭,当你想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你的父母会尊重你的想法……” …… 莱少还是经常会逃出汉诺威贵族学院,蒙主保佑,魔药园的墙壁缺口至今仍未被学院方发现!学院方仍是无法理解潜入者如何混入学院之内。 新的一批管理者进驻,紧张戒备了一段时日,便渐渐松懈下来,苏便还是像以往一般,以自己的学徒薪资,购买无味剂,并在莱少的掩护之下,深夜悄悄地潜入汉诺威贵族学院。 不过,这一回,苏将部分的时间花在了学院的元素吸纳室之中。 适灵者若要完成灵源的缩聚,需要不断地按着法则规律吸纳元素气息,元素气息在灵源之中不断地提纯精化,灵力精纯至一定程度,即会触发灵源再次缩聚,缩聚之后的灵源能贮存更多,更精纯的的灵力。 苏终于是领悟到了双生境炼神者的难处。 以『战兵之书』适灵法典为参照,一名修习该法则的适灵者灵徒一级时的灵力贮存量为一个标准单位,称为1焦。 苏级别是为双生境一级,灵力贮存量是4.1焦! 而大多数的双生境一级炼神者的灵力贮存量在2.5~4.5焦之间。 莱少身为炼气境二级适灵者,修习法典『深海之影』,目前灵力贮存量为3.5焦。 有数据为证,双生境炼神者的优势似乎是十分明显的,但是,实则不然。 以莱少的不凡天赋,目前精化1焦灵力的时间为两个月。而这,是资质一般的双生境炼神者精化0.1焦灵力的时间。 当莱少将3.5焦的灵力精化完成之后,灵源缩聚便是水到渠成之事,而且,晋级之后,精化的速度会加快,若有相关药剂辅助,便会更快。 而一般的双生境炼神者,晋级之后,灵力精化速度便放缓,比起炼气境与炼体境炼神者,更需要外物的辅助。 苏的情况有点不同。 灵力精化是对于灵力元素的属性而言的,将火属性精化,便能使火属性灵力的战技威力加强,以此类推。 空元素不同于所有元素的一点在于——本质虚无,又何来精化一说? 空元素是不需要精化的,苏的炼神境亦不是一般的双生境,按着无名法则的说法,即是“无为境”。 苏所需要做的事,是不断地汲取各类元素气息,之后,依照无名法则的第一条法则“万灵化无”,将汇入灵源之中的一切属性灵力化归于虚无的空元素。 当空元素达到某个临界点,便会触发灵源的第二次缩聚。让苏苦恼的是,“临界点”是指什么,无名法则并未言明。 对苏而言,不存在灵力精化耗费时间这一说。 但是,各种元素气息的吸纳,并将其转化为空元素,同样需大量时间,并且十分消耗体力,苏无法时时刻刻运行“万灵化无”的法则。 由于繁星地区的大气之中元素气息稀薄,人们普遍依赖晶石之中贮存的灵力能源,于是以元素晶石建起了诸多功能室。 苏运行无名法则吸纳元素入体,便是在汉诺威贵族学院的元素吸纳室之中。苏吸纳1焦的杂元素气息需两小时,转化1焦空元素则需要一个半月时间。 …… 苏无奈地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为了能够一个礼拜去一次藏书馆,尽可能地多汲取知识,就该忍住嘴馋…… 这时,一人踏入了冰上火焰铁匠铺。 那人一身褐色斗篷,一进门,他便掀下了兜帽,露出了俊逸的脸庞与璀璨的金发。 苏坐直了身子,习惯性地微笑道:“大人,欢迎光临冰上火焰铁匠铺!” 第二十六章 初见 曙光历989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三区…冰上火焰铁匠铺 待客细则第一条:保持热情! 待客细则第三条:绝对不从顾客的着装判断顾客的身份,而应从顾客的样貌来判断,一般来说,男士相貌越英俊,女士容貌越美丽,其身份越高贵! 苏连忙从凳子上跳了下来,道:“大人,我们这里有符合您高贵身份的各式武具!请问您需要看点什么?” 苏并不认识镜月,但是镜月对西恩的这个宝贝儿子却略知一二。 “我需要一把合身的阔剑,请小老板为我介绍一下!”镜月笑着说道。 阔剑?苏的心思活络起来,以这位顾客的英俊样貌来看,十有八九是身份高贵的贵族或是繁星国外交官员,那么,他口中的“阔剑”一定是相对于细剑而言的! 阔剑本身是不规范用词,在冒险家,旅者和上流社会的贵族眼中,阔剑剑身具体宽多少才算是“阔”,各自有一套衡量标准。 对苏而言,每一套衡量标准都是他的必修课! 于是,“小老板”苏有模有样地领着镜月,介绍铺中售卖之中的几把合适的二阶阔剑。 苏从武器架上取下了其中之一,请镜月试手,并道:“大人,这几把阔剑均是等阶二阶的武具,剑身为瓦雷钢质地,最多可以铭刻两个优秀级铭文,或是一个精英级铭文。您知道,这已经是二阶武具的极限了。” 武具的等阶由质地材料与铁匠的铸造能力决定,同理,防具亦然。产自瓦雷矿区的瓦雷钢是铸造一阶,二阶武具的主要用材,在技艺高超的顶级铁匠手中,甚至能够打造三阶武具。瓦雷矿区是繁星地区主要的矿产资源出产地之一,是东恒重工商会的重要战略资产。 在繁星地区,由于三阶及以上的武具防具锻造材料被七大商会垄断,高阶的装备并不常见,大部分冒险家,骑士,盗匪,士兵等各色人物,配备的还是一阶二阶的武防具。 同等阶的武具也有高低之分,除了武具的固有属性,还有一项评判准则就是武具所能承载的铭文数量。衡量一名独立匠人技艺精湛与否,就在于此。 铭文,即为铭刻古文,在一些历史久远的文明氏族的古老文字之中,蕴含着深邃的古语力量,撰铭师将这些文字铭刻于武具上,即能赋予武具以特殊的力量及效果。 现今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并运用的铭文体系有:古黑曼文记载的“元素刻印”系列铭文,古拜占庭文记载的“英雄礼赞”系列铭文,以及薪火教的教典“源始之火”一书中记载的关于“火”的铭文。 铭文分四级,一般、优秀、精英和大师。级别越高的铭文自然效果越好。如铭文“毒刻印”,一般级的毒刻印可使敌人中毒,触发几率在0.5%以内,优秀级的铭文能够将几率提升至5%,而精英级的铭文,这一几率将提升至10%,并深化“毒”的效果。 由于能够撰刻大师级铭文的撰铭师极度稀缺,再加上大师级铭文本身所蕴含的古语力量几乎没有一种材料能够承载,这一级别的铭文可以说是名存实亡。 如苏所言,最好的二阶武具的承载极限是两个优秀铭文或者一个精英铭文,此话道明了维奇虽不是顶尖的武器大师,打造不出三阶武具,但是对瓦雷钢的运用已可算是驾轻就熟,由此打造而成的武具品质绝属上乘。 镜月接过苏递来的阔剑,轻舞了几下,阔剑的长度宽度适中,护手处采用了许多贵族喜爱的花哨环状设计,轻重合宜,握持手感十分舒适。 一句模糊的话,即让苏挑出了几把阔剑,正合镜月心中构想的模样!他眼神闪过一丝异色,惊叹苏过人的眼力与深厚的底蕴积累! 不过,惊叹归惊叹,镜月此行并不是为一把二阶武具而来。 镜月此行,是为苏而来。 镜月上下梭巡了阔剑两眼,随即将目光移至苏的身上,笑着说道:“还不错,这是你的作品吗?” 苏忙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是的,大人,我只是一个学徒,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打造这么高级的武具,店铺之中大多数二阶武具都是维奇师傅打造的。” 苏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但是锻造武具是技术活儿,苏的经验不足,无法与维奇相比,老维奇大半辈子都在铸造武器,对材料的运用,熔铸火候的把控,甚至是一敲一打都有着深刻细致的体悟,这些难以言传的体悟是苏暂时不具有的。 “大多数出自维奇之手,那么,还有少数是出自你之手咯?”镜月的视线在武器架上流转。 “有的!只不过……大人,您不会感兴趣的,它们只是一阶的匕首、短剑及小刀……” 苏先是兴奋的点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维奇有时会给苏小部分瓦雷钢,让苏单独练手。这些一阶的匕首,短剑及小刀即是苏练手的产物。维奇对苏打造出来的武具不做具体评价,只是摸了摸通红的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将其摆上了铁匠铺中的一阶武器架。 从武具的硬度,韧度等固定属性来看,苏打造的武具已契合一阶精品武具的要求。 镜月放下手中的阔剑,笑道:“对我而言,武器的价值不在等阶,而在于铸造者所付出的心血与持有者的用途。” 苏腼腆一笑,镜月的话是对苏付出的辛劳努力的肯定,他不由对眼前这位金发客人萌生几丝好感。 随即,苏颇有些难为情地取出一把匕首,那是他做的最用心的一把武具了。 镜月接过匕首,匕首的护手还有因苏紧攥留下的手汗,可见苏心中忐忑,很是在意镜月的看法。 匕首整体简约朴素,并无任何雕纹饰物。 镜月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干净利落的刃身,平滑至极,无任何细微的凹陷或是凸起,角度一转,光洁平整的刃身镜面反射出一道令人目眩神迷的强光。 微微一触匕首刃尖,指尖即鼓起一滴鲜红剔透的血珠。 “好匕首!朴实无繁饰,平静之中敛藏锋芒!这把匕首足够资格让我买下,”镜月拭去指尖血珠,由衷地叹道,“小老板,你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造诣,我相信,不出十年,繁星又将诞生一位工匠大师!” 苏最初的想法即是打造一把朴素而锋利的匕首,镜月所言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听着镜月真诚的溢美之言,苏心中顿时一阵飘飘然,眼角眉心漾着满满的欢悦。 “大人谬赞了!这只是一把小小的匕首而已,不值几个银币的,若是大人喜欢……就送给大人了。” 镜月眉角一挑,道:“这可不行!小老板,生意人不讲送字,何况这是你的心血,若我平白无故取走,那不是成骗子了?我会遭受良心的谴责的。” 苏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心下对镜月的好感更甚几分。 “大人,这把匕首符合《万兵事典》中一阶精品武具的标准,可以承载一个优秀铭文与一个普通铭文,定价是2银币。” 管账伙计无数次语重心长地教导苏,不管售卖什么,讨价还价,是必学的本领!与顾客谈价时,一开始就要将价格抬高,如此才有拉锯的余地,才能获得更高的利润。 苏显然是不打算这么做了。 维奇给予了苏为自己铸造的武器定价的权利,只要别亏本就好。 而两枚银币仅仅只是铸造此匕首的材料价格。 本质上,苏仍是将匕首送予了镜月。 苏将匕首装入剑鞘中,道:“若是大人需要,我可以介绍几位附近小有名望的撰铭师……” 镜月向苏眨了眨眼,笑道:“撰铭师就不必了,我更习惯光明磊落地决斗,不喜欢铭文这种阴险的小花招!” 苏一愣,忽的想起了《繁星寓言与童话故事集》中的一句话:一名真正的骑士,面对磨难永不畏惧,即使是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也绝不耍任何卑鄙的手段! 铭文在他的眼中竟是“阴险的小花招”吗? 果然,这位大人一定是正直高尚的骑士!苏明眸骤亮,满脸热忱,对镜月升起一股崇拜之情。 镜月自是理解苏的心思,在苏的炽热眼神之中,是每一个孩童与生俱来对英雄的向往! 内心深处似乎什么被触动,他眉角一弯,露出了灿烂如孩子一般的笑容,淡金色长发在阳光之下微微闪着光芒。 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吧……如果一切都不会发生…… 镜月轻呼了口气,将苏的匕首收入囊中,又看了一眼之前取下的二阶阔剑,道:“那四把阔剑也为我收入剑鞘吧,我全要了。” “好的,大人。”苏欢快地答道。 看着苏一脸欢畅的样子,镜月自然地道:“小老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大人,月神苏黎安娜的苏,是母亲为我取的名字!” “嗯,好名字!月神是薪火教众信奉的诸神之一,我依稀记得好像有句祷语……”镜月状若沉思。 “月光会指引你的方向,月神的祝福与你同在!”苏见镜月沉思不语,便提醒道,“我的母亲是虔诚的信徒,她是唱诗班的一员,每个礼拜都会到月神大殿祷告唱诗,这句祷语她常常挂在嘴边。” 镜月看着苏明亮的眼眸,不动声色道:“苏,你的母亲是虔诚的信徒,你呢?你信仰主吗?我说的不是薪火教的众神,而是这世间唯一的上帝,或者说是创世主。” 苏点了点头,向往道:“当然了!主创造了整个世界,并以他自身的模样创造了我们,我很感激他给了我生命,感谢他让我拥有家人,我母亲说过,只有至诚的信仰者能够与主对话,我一直想和创世主大人说说话!” 镜月看着苏,平静道:“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主真实的面目并非是慈悲公正的,如果有一天,主夺走了属于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父母,如果有一天,主以他无上的神力将罪业的火焰燃烧繁星大地……” “你还会依然信仰主,追随主吗?” 闻言,苏的心绪闪过一丝迷惘,思考着什么。 不一会儿,苏的眼神之中又盈露决然之色,他认真道:“主的言语,即为至理。主的抉择,即为命运。不论创世主大人做了什么,我相信他一定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不过,”苏一顿,握紧了拳头,“我不会让他轻易地带走我的父母的。” 第二十七章 黄金岁月 苏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心, 镜月见状,淡然一笑,道:“这仅仅只是假设而已,苏,主不会辜负每一个善良虔诚的信徒,像你这么善良的孩子,主怎么会忍心带走你的父母,留你一个人伤心?” 闻言,苏重展笑颜,道:“大人,虽然我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对创世主大人的启示感到迷惑,但是,我觉得,您是个好人,即便您不信仰主,主仍然会保佑你的!” 保佑……我吗? 镜月默然。 倘若主真的存在,真的保佑着我,我便不该出现在“诸神遗弃”的繁星。 倘若主真的心怀慈悲,他便不该创造这个荒唐的世界。 …… 苏将四把阔剑装入剑鞘,用干净的白麻布将其捆束一处,交给镜月。 镜月接过之后,从斗篷之内取出了一小袋钱币,放在了柜台上,笑着道:“这里面刚好是二十金币二银币。” 苏点点头,他看着镜月,满脸期待道:“大人,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苏,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么,大人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苏好奇道。 “当然可以,苏,”镜月几乎不假思索,笑言,“我叫影寇。” 得益于身处闹市,苏常常能够听得行商走贩,酒客游人的只言片语,谈论伊斯瑞尔的七大商会,繁星贵族世家,或是重要的外交访客,因而苏算得上是半个万事通。 “影寇大人……”苏呢喃着,皱眉思索,记忆之中翻找不到任何关于“影寇”的讯息。 难道是秘密地下情报人员?! 等苏回过神来,镜月已然不见。 走出了铁匠铺,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仍不见镜月的踪迹。 影寇大人走的好快啊! 苏呼出一口气,收回瞎想的念头,回到铁匠铺的柜台处,打开了钱袋,细数其中的金币。 数至最后,苏不禁吃了一惊,钱袋之中没有银币,而是整整二十三枚金币! 多出了三枚金币,苏并不认为镜月会白痴到数错金币。 铁匠铺之中的一阶武具多在20~40枚银币之间,30枚银币足够买一把一阶精品长剑。 影寇大人认为我的匕首价值三个金币!苏有些兴奋地想着。 苏将自己的两枚银币调换三枚金币,放入钱袋,并取出了账簿与鸭毛笔,在新的一页记下了这笔买卖,接着,他将钱袋与账簿放入了柜台下面的抽屉之中。 于是,他有了四枚金币和两枚银币。 苏将狼一般的目光望向了对面的大西瓜。 …… 酷热随着西坠的夕阳渐渐散去,漫烂的红霞如变脸小丑一瞬数变。 苏倚着门阶,身旁放着一地的西瓜皮。 苏满足地抚着自己鼓鼓的肚皮,无聊地打量着收拾摊位的小贩与抢占晚市摊位的小贩火药味十足的争执。 凉风拂面,苏轻声哼着着自创的小调,思绪漫游至天边。 忽的,他的单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接着便是双眼一黑…… “好没有创意啊,塞西莉姐姐,又是蒙眼睛。”苏脱口而出。 “哈!错了!” 苏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是莱德诺恩! 莱德诺恩弹了一下苏的耳朵,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让苏从原地跳起,一声大叫。 塞西莉则是慢悠悠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嘟着嘴,似乎对苏分辨不出自己有些恼意,怨道:“笨蛋!人家的手哪有那么大嘛!” “……眼前一片黑,又看不见大小……”苏嘶着气,揉搓着自己的耳朵,嘟囔道,“果然是亲兄妹!” 莱少眉角一挑,深红眼眸尽显玩味神色,道:“苏妹,这么说就见外了!只是几日不见,你似乎又长高了点,来,哥哥给你检查身体!” 苏闻言,剑眉倒竖,深吸了一口气,吼道:“离我远点,老子是纯爷们!” 街上的行人听了苏的吼叫,不禁扭过头来,一脸异色地望着苏。 如此多的视线聚在身上,苏渐感浑身各处如蚁虫啃食,天边的红晕与苏脸上的臊红相映成趣。 塞西莉嘻嘻笑着,忽闪着星辰般的大眼睛,道:“怎么了,苏妹,别害羞啊,不然让小姐姐我给你检查也可以哦!” 苏嘴角抽动,他忽然之间有点理解汉诺威贵族学院为何要围起十余米的围墙,并在学院上空布下二十倍重力阵了。 为的只是不让一群贵族崽子出来祸害人间罢了。 若不好好接受德行教育,一个个都嬉皮笑脸,一个个都这么不正经,将来怎么能继承家业,如何能够成为繁星的门面? 苏叹了口气,正想表达一番对繁星大势的担忧,莱少却先开口了。 “好了,不捉弄你了,苏,有人来了。” 莱少拍了拍苏的肩膀,示意苏回头。 一回头,只见管账伙计垂头低目,缩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踏进了冰上火焰铁匠铺,竟没发现就站在门边的苏与莱少等人。 苏叫了一声,管账伙计才一惊一乍地回过头来,这才发现了苏。 苏问了句为什么大半天不见人影,维奇外出,他的职责应该是整日待在铁匠铺之中接客才是。 管账伙计一脸窘笑,夸张地一阵咳嗽干呕,道:“这几日似乎有些上火,身子一直不是很舒服……” “是下半身上火吧?”莱少戏谑道。 管账伙计心中暗骂,这祖宗怎么也在?面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些许:“少爷说笑了!哦,对了,您来找苏一定有事吧?!这样吧!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我在冰上火焰就够了,你们有事就去忙吧!” 塞西莉哼了一声,看着管账伙计滑利的嘴脸便心生厌恶,她讥诮道:“我们不急,看你的样子倒是挺急的,该不会我们一走,你就关门大吉,又泄火去了吧?!” 见莱少与塞西莉咄咄逼人的势态,管账伙计苦笑着向苏求救,苏见状,便对莱少与塞西莉道:“好了,我们走吧,买东西去!” 说着,苏将两人拉走,管账伙计面带笑容目送三人远去,心下却暗自斥骂。见三人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管账伙计职业性的笑容敛去,他向左右望了两眼,随即移步柜台处,打开了抽屉,取出了账簿,似乎在检查着账目,只是他却拿起了鸭毛笔,在账簿本上涂画修改着什么,接着将手探向了抽屉之中的诸多小钱袋…… 颠了颠手中的钱袋,管账伙计惬意地笑着,他关上了冰上火焰铁匠铺的门,消失在了长街的深巷之中。 …… “苏,那个管账的太过分了!”塞西莉气鼓鼓地大步走着,“明明维奇老头吩咐过了,让你跟着他学记账,他没有教你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整日鬼混,居然连铁匠铺接客的活儿也全推给了你,这种人渣就该去伊斯瑞尔七区地牢吃点苦头!” 如塞西莉所言,管账伙计对维奇的吩咐的确是不怎么上心,教苏记账一直是草草了事,打马虎眼的态度,苏记账的本事还是通过汉诺威藏书馆之中的相关书籍自学的。不过,管账伙计其他细碎繁杂的“待客之道”倒是侃了不少,让苏学到了不少察言观色的小技巧。 见塞西莉为自己愤愤不平,苏拉着塞西莉的手,道:“好啦,塞西莉姐姐,他应该也有他的苦衷,别生气了,我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女王鸡蛋饼和白果汁,好不好?” 塞西莉见苏漂亮的脸蛋干净地对自己笑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似有无尽魔力,令她不知怎么,怒气瞬间消散殆尽。 “哼,那就先不生气了……苏,你不能总是这样,”塞西莉反牵起苏的手,认真道,“你不能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你这样会吃亏的!” 莱少插嘴道:“苏,塞西莉说得对,那管账的确实过分了,你不该为他说话,你应该多为你自己着想。” 苏弱弱地道:“我老爹说,凡事少计较,吃亏是福……” “不行,苏,我不许你吃亏!”塞西莉抗议道。 “若是谁让你吃亏了,我莱德诺恩必定百倍地奉还回去!”莱少“威胁”苏道,“苏,凡事多替你自己考虑,我也许会酌量着让那些让你吃亏的人少吃点苦。” 苏见两人态度坚决,不想再与二人纠缠于此,只好用力地点点头,妥协道:“不会的不会的,看你们两个……” 塞西莉听到了苏的保证,这才舒了口气,眼瞳中如亮起星辰的光芒,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等一下,先去买无味剂和原生晶石吧!”苏晃了晃自己的小钱袋,“之后,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几声清脆钱币碰撞的声音,听声音,莱少知道那是金币,看着苏得瑟的模样,他不禁疑道:“苏,你哪来的钱?” “一位大人买下了我铸造的匕首!我本来想送他的,但是他不接受,我觉得那位大人一定是正直高尚的骑士,他认为我铸造的这把匕首价值三金币!于是花了三个金币买下了我的匕首。” 莱少与塞西莉对望一眼,两人心中浮露同样的疑惑:一个正直高尚的骑士需要到冰上火焰这种小店铺购买武具? 一把一阶的小匕首价值再高,能够以一金币的价格卖出就已经很是不可思议了,而那位正直的骑士大人竟花费一阶精品长剑的价格,买下了苏的匕首? 如果那位所谓的骑士大人不是傻子的话,那么显然就是直奔着苏去的,对苏有所图谋! 两人又是一阵紧张,围着苏追问细节,还不时这里摸摸,那里捏捏,那迫切的势态,比起审问犯人也差不去多少。 “我没事!你们怎么不相信呢?”苏跳出了两人的包围圈,道,“我感觉那位大人是好人。” 莱少看着苏为镜月辩解,抚着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苏!有些人只是看起来像好人,他在你面前扮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你对他产生好感,背地里他一定对你有所企图!” 塞西莉点点头,蛾眉紧蹙,凝重道:“莱德哥哥说得对,苏,你要当心,也许他是人贩子也说不定!看你长的水灵,便刻意讨好你,让你对他放下戒心,到时候……” 两人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让苏一度怀疑,这两人才是他的亲生父母。 苏见两人不依不饶,忙道:“是!好的!大不了以后我蒙着脸好了。” “蒙着脸么?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塞西莉小拳头抵着下巴,认真道,“走!我们先去买丝巾!” …… 夜色渐浓,灯火阑珊,大街小巷被金色灯火点缀,如黑暗之中的温暖光流,撕开了片片黑叶。 三人时而穿梭于商铺与商铺之间,吃吃喝喝,时而立于河畔护栏之上,望着绚烂的烟火大叫,时而互相追逐嬉闹,欢声笑语。 后世的史官,会为他们铭记。 这是属于他们的岁月,一段可以肆意欢笑的黄金岁月。 第二十八章 厚礼 曙光历989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一区…埃菲尔商会总部…夜阑 皓月之下,督空骑兵乘着黑羽狮鹫掠过林立的高耸塔楼,执行着日常的巡逻任务。 无论是骑兵还是狮鹫,身上皆着装漆黑甲胄,甲胄上曼妙的刻纹昭示着他们的归属——埃菲尔商会私家军空中骑兵团。 一名督空骑兵驾驭着狮鹫振翅而来,当骑兵看到那扇打开的窗户时,便拍了拍自己身下伙计那被柔顺羽翎遮覆着的脖颈,于是黑羽狮鹫会意地调控羽翼的幅度与频率,降低了高度,从窗户的下方飞过。 那是埃菲尔商会会长,伊斯瑞尔城市长官阿克顿的会客室。 室内没有灯,仅有几丝月光沁入窗户,扑在黑曜石长桌的光洁平面上。 阿克顿端坐着,鹰鹫般的鼻翼微微翕动,修整的浓眉之中掺着不少白丝,横眉之下深凹的眼窝如被黑暗吞噬,形如无物。 即使看不见阿克顿的眼神,布伦特也知道,阿克顿正审视着自己。 两人一立一坐,皆是默然不语。 按照以往的惯例,布伦特每一月都会与镜月会面一次,向镜月汇报东恒重工内部的近况及法勒的动向。 会面的地点,即是在阿克顿的会客室,或者说成是镜月的会客室也没错,镜月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也不准进入这间会客室,“任何人”中包括阿克顿。 此时镜月外出未归,但是不知什么缘由,阿克顿竟然在场,之前的几次均是只有自己与镜月,想必是镜月有什么安排,否则阿克顿绝不敢擅作主张,出现在这里。 严格意义上,两人皆直接效力于镜月,彼此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布伦特没有向阿克顿汇报的义务,自然也不会无话找话与阿克顿寒暄什么。 通过往日的周密调查,布伦特已是十分谙熟阿克顿的为人——一个永远只信任自己人的铁腕市长。 自己人,指的是组成埃菲尔商会的各大成员家族,心腹,和他一手栽培起来的私家军。 信任自己人的隐意是,效力于阿克顿的所有人必须绝对忠诚,阿克顿不会容忍背叛。 而布伦特,显然不在阿克顿所谓的自己人之列。 甚至现今的状况是,他已背叛一手栽培自己的养父法勒,阿克顿更是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好感。 近几日,镜月才告知阿克顿布伦特倒戈己方。得知这个消息时,阿克顿自然又是满腹牢骚。 他不认可布伦特,更不可能信任布伦特,只因布伦特冲击了他脑中根深蒂固“自己人永远忠诚”的经世理念。 阿克顿极力反对布伦特加入“黑鸦”计划,但是无奈计划负责人是镜月,他仅仅是镜月的下手,没有决定的权力,只能听从镜月的调遣。 于是,在镜月到来之前,阿克顿只能冷眼看着布伦特。 …… 前几个月法勒委托西恩送来的信筒,让阿克顿改变了对西恩的看法:看来,他并非是一无是处的贱民。 法勒在信中深切赞许了西恩的才能,称道西恩给东恒重工商会注入了强劲的活力,阿克顿自然知道这是屁话。 除去无用内容,信中的精华是来自法勒的两份馈赠。 第一份馈赠,是东恒重工枪械研发部的枪械研发资料。 信中提到法勒愿意派遣自商会研发“猎犬二式”的部分技术人员前往埃菲尔商会的研发部,与“屠夫系列”的研究设计人员交流枪械元素序列阵的构筑心得,并分享部分“猎犬二式”的设计蓝图! 东恒重工的猎犬系列灵能枪械,以其优良的战术适用性,精良的元素序列阵闻名于世已久。 除去珀斯商会的异类不谈,东恒重工的枪械研发人员与其掌握的秘密资料,绝对称得上是繁星地区最值钱的资产! 毫不夸张的说,猎犬系列灵能枪械是繁星人挺直腰杆的资本! 猎犬一式的问世,昭示着一个时代的来临!自猎犬一式诞生的那一天起,就被放在了天平的一边,与奥汀帝国的“荣光”系列灵能枪械比较。 这是因为“猎犬”的技术水准,已足以媲美奥汀帝国的“荣光”系列! 众所周知,奥汀帝国的综合国力是世界级的,前所未有的强大,如果说奥汀帝国的国力在世界上只排第二,那一定是因为这个排行榜之上只有两个位置,一个是奥汀帝国,另一个是除奥汀之外的世上所有国家。 促成奥汀帝国的强盛国势的缘由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就是持续不断地侵略与占领。而使奥汀帝国的侵略战争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因素,便是它先进的军备。 在一些繁星地区的时局分析师与舆论家的言论之中,“猎犬一式”的横空出世,直接导致奥汀军队放弃了吞并繁星地区的野心,不再觊觎繁星大地!“猎犬”的震撼力与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除埃菲尔商会之外的六商会,之所以能够成为繁星商业的首脑,把控着繁星地区的经济命脉,除了庞大的资本积累与完善的战略方针,最为至关重要的,仍是各自隐藏至深的机密核心技术,即称为“黑匣”。 技术力决定竞争力,“黑匣”技术,即是七大商会立足繁星的根本。 东恒重工被称为军工大鳄,称霸繁星,遥遥领先所有其他的军工企业,包括埃菲尔在内,其原因便是其卓越超群的军备革新力与雄厚的技术力。 猎犬二式,继承了猎犬一式的诸多优点,改进了生产工艺,使得大规模的流水线生产成为可能。猎犬二式的设计图纸,正是东恒重工的军工产业“黑匣”结晶所在。 只这一份大礼,就让阿克顿惊得彻夜难眠! 阿克顿深知,屠夫一式与猎犬一式相比,除了低廉价格这唯一的优势之外,本身的设计乏善可陈,元素序列阵的强度也不尽人意,几乎可以说完败于猎犬一式。 屠夫二式亟待改进一式的技术缺陷,但是二式的研发一直处于瓶颈阶段,陷于停滞。 东恒重工的“猎犬”研发资料与设计蓝图,尽管只是部分,也对屠夫系列的技术革新以及二式的研发,有着极大的借鉴参考价值。 这些珍稀的资料,对发展迅猛,“黑匣”之中匮乏内容的埃菲尔商会来说,再多也不嫌多。 法勒的第二份馈赠——西恩升格东恒重工货运部门的计划师! 只是半年时间,西恩就成功介入了东恒重工、福里斯特及麦克唐纳三大商会的货运计划,成为货运计划师,这足以说明法勒已不再警惕西恩,乃至对西恩已产生了信任。 阿克顿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西恩这个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的愣头青,不但没有搞砸“黑鸦”行动,反而还使行动向前跨出了建设性的一步! 阿克顿开始有些领会镜月的安排了,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许真的比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更适合卧底的工作…… 这两份厚礼,传递出法勒向阿克顿示好,向埃菲尔商会寻求合作的积极信号!阿克顿绞尽脑汁,也不知西恩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法勒甘愿下如此血本,只为寻求与自己的合作! 按着阿克顿的最初构想,是由自己主动提出与东恒重工的合作事宜,待两大商会合作之后,再派遣自己的心腹混入东恒重工的内部,伺机窃取繁星复兴军的军备运送计划文件。 不过,鉴于两大商会的台柱产业均为军工,此前在商业上一直存在着竞争,且埃菲尔商会处于劣势,突兀地提出合作不可能马上得到法勒的回应,阿克顿预测的最好结果是经过几年的磨合与试探时期,得到法勒的一纸合约。 阿克顿的计划并没有被镜月认可。 “反抗军的战马嘶啼声近在耳边,你觉得我们还有几年的时间?” “即便到时候合作成功,你觉得,你的人成功窃取的几率有多大?” “再有,你能够保证他窃取的计划书,就是最有价值的一批,而不是毫无价值的普通物资?” “这种事只可行一次,一次之后,法勒必然警觉,若是他窃取了无关紧要的文件,那么,你费力费时苦求一纸合约,岂不成了笑话?” 镜月认为阿克顿的计划太过耗时耗力,最终结果仍有极高不确定性,已是脱离“黑鸦”计划的本意,于是,阿克顿的计划被搁置一旁。 起初,阿克顿对镜月不采用自己的计划感到恼怒与耻辱,他是堂堂伊斯瑞尔市长,埃菲尔商会之主,这世上能够对他说不的人寥寥可数,他可不认为镜月是其中之一。 阿克顿对镜月提出的见解嗤之以鼻。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中,镜月不过是乳臭未干,初出茅庐的轻狂贵族少爷,只是命好,成了奥汀王族恩宠的跳梁小丑。 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镜月。就成效而言,自己的计划,与镜月向法勒举荐西恩的举措相比,无如儿戏,相形见拙。 西恩成功推进了“黑鸦”计划,触及了东恒重工商会的核心。法勒主动向阿克顿示好,不必大费周章与其试探,两大商会合作近在咫尺。 并且,他还得到了“猎犬二式”部分的设计蓝图,有了这些珍贵的资料,“屠夫二式”的一鸣惊人指日可待。 收效之丰硕,远远出乎阿克顿的意料。 在他的计划之中,可从来不敢想象法勒会主动请求合作,更不敢奢望得到东恒重工商会的“黑匣”技术。 镜月一石三鸟之计,让阿克顿如何不惊?怎可不叹! 心高气傲如阿克顿,挣扎许久之后,终是一声叹息,对镜月由衷地生出一股叹服之情。 阿克顿想起镜月的那句“你老了”,不由地吁气自省:也许,我真是老了…… 第二十九章 织茧 “上一月,货运部又一次往图尔城运送了一批小规模的军用黑面包和风干肉,这批食粮出产自福里斯特商会,价值在五十万金币上下。” 布伦特的左眼带着黑色眼罩,面无表情地站着,向镜月汇报着上一月东恒重工和反抗军交易的具体情况。 “加上这一批,以东恒重工为首的三大反叛军商会,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已与反抗军进行了四次小规模的军用物资交易,这四次的货运计划,全是由西恩与货运部的其他计划师共同拟定的。” 闻言,镜月颔首,正要说话时,阿克顿却愤怒地一拍黑曜石长桌,先镜月一步开口了。 “糊涂!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任由法勒那老狐狸与反抗军一次次交易?眼巴巴看着反叛军日益壮大?!” 镜月对阿克顿的反应丝毫不感到意外,若是阿克顿不如此反应,他反倒觉得新奇,他淡然道:“小不忍乱大谋,一些干粮而已,反叛军士兵难道会因为吃了黑面包、风干肉而实力暴涨么?” 阿克顿冷笑,“你让一个敌我不分的普通人混入东恒重工,难道是为了给反叛军运送补给?” “你我都知道不是,只是此前时机尚未成熟,西恩作为东恒重工的计划师,自然需要尽心履行他的职责。” 阿克顿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其实他也明了目前时机未到,只是一想到镜月隐瞒着这些情报,将自己置于计划之外,他心中便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 见阿克顿消停,镜月不再理会他,对着布伦特道:“继续。” 布伦特会意,继续不悲不喜地道出他掌握的情报。 “这一年秋霜之后,反叛军首领的次子奥多姆会再次来到伊斯瑞尔,向法勒之女潘多拉求婚,法勒对此十分重视,目前正忙着筹备订婚晚宴的请柬与酒水果肴。” 镜月稍稍沉吟片刻,道:“法勒邀请的人员名单,你清楚么?” 布伦特点点头,取出一卷羊皮纸,交给了镜月,“这上面是大部分的人员名单,镜月先生。” 镜月迅速扫阅,名单之上多是东恒重工本商会的各个家族成员,除此之外,还有麦克唐纳、福里斯特商会的几名首脑。 名单最后,阿克顿的名字亦赫然纸上。 镜月将名单交给了阿克顿,抬头看着布伦特,他知道布伦特话未说完。 “法勒还亲笔写了两封请柬,”布伦特一顿,凝神道,“这两封请柬与大部分请柬不同,并非由普通信使或是信禽送达,法勒联系了暗渡者组织,由暗渡者成员为他送信。” “暗渡者?”阿克顿眉头一跳,诧异道,“法勒那老狐狸竟如此慎重?” 暗渡者,繁星地区的古老地下组织,被繁星人称为“黑暗中的影子”。组织成员几乎什么活儿都接,只要价格合理,他们会为委托人做任何事情。 暗渡者的成员个个身手了得,且对待雇主的委托都有着近乎病态的偏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讲道义,更不被任何一个国家的律法束缚,暗渡者与雇主的契约一旦成立,便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完成委托,要么至死方休。 法勒将亲笔书写的请柬托付给了暗渡者,这两封请柬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或者说,这两封请柬送达的对象是不言而喻的。 镜月白皙俊美的脸庞现出一抹畅然的笑意,他对阿克顿与布伦特两人道:“你们知道这两封请柬是发给谁的吗?” 布伦特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阿克顿先是一脸茫然,随后一番思索之下,也反应了过来,惊道:“法勒难道想邀请反叛军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来伊斯瑞尔?!” “看来你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镜月笑着点头,道,“法勒此举,意味深长,你们觉得反叛军的两大核心人物会应邀么?” “他们不会一同应邀的,疯眼赛帕塔,军师所罗门,两个只会来一个。”布伦特道。 “即便他们全应邀了,我也绝不容许他们踏入伊斯瑞尔一步。”阿克顿冷冷地看了布伦特一眼,月光映着他的沟壑眉岭,“伊斯瑞尔不欢迎反叛军,只要我还是伊斯瑞尔的城市长官一天,我就绝不容许任何一个反叛者混入伊斯瑞尔!” 镜月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阿克顿的态度会如此斩钉截铁。 不过,很快他的嘴角再次如纯白的风帆一般扬起,迎浪驰骋。 “这是你的就任誓词吧?”镜月玩味笑道。 “当然!”阿克顿一脸决然,“镜月,我对伊斯瑞尔的百姓做出了承诺,若是失信于民,我这个市长的位置就坐不住了。” “我若是下台了,按照七商会轮流的惯例,下一任的伊斯瑞尔城市长官,就是法勒。以这老狐狸的手段,一旦拥有了市长的权力,一定会采取措施,打压南海少女、雷金地矿及珀斯这三个繁星国支撑的商会,使之逐渐式微,并继续不留余力地为反叛军扩充军备。” “嗯,这确实不是我们想要的局面,”镜月听完阿克顿的见解,故作认真地点点头,“尊敬的阿克顿会长,为了黑鸦计划的顺利实施,我还需要你在市长的位置上待一段时日。” 阿克顿长长吁出一口气,为自己的一番令镜月折服的言论而感到满意,却不料这时,只听得镜月说了句:“不过,你说的局面永远不会出现。” “你……”阿克顿一口气呛在了喉口,双目圆睁瞪着镜月。 镜月丝毫不介意阿克顿气结的神态,他依然惬意地笑着,“上一次奥多姆来伊斯瑞尔的时候,你怎么就让他入了城?” “那是因为我不知情!法勒那老狐狸有他的门路,使奥多姆混过了门检,但是这一次……” “那么这一次,你就继续不知情好了。”镜月打断了阿克顿,“如此,你也不必担心失信于伊斯瑞尔的百性。” “甚至,你不止是不知情,还要在无意间帮法勒一把,”镜月顿了顿,指着布伦特的那份名单,“从这份名单上,可以看出,法勒只是邀请了自商会的家族成员,福里斯特、麦克唐纳的首脑,以及你,这说明了两点。” “其一,是法勒已深信埃菲尔商会的背后支撑的势力就是拜占庭皇室,他视你为潜在的强大盟友,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什么?等等!拜占庭皇室?!这是怎么回事?”阿克顿有点懵了,对镜月所言,一无所知。 镜月望着阿克顿满腹狐疑的样子,微笑着道:“不然,你认为法勒为什么会不惜下了血本,也要与你合作?” 如此一言,阿克顿琢磨了一小会儿,“噢”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 他喃喃低语:“原来是这样,你竟有办法让法勒相信我们的背后势力是拜占庭皇室么……嗯,确实,以拜占庭帝国的雄厚国力,倒是值得法勒这么做。” 阿克顿望着镜月,心中的叹服之意不自觉更浓了些许,他深知若不是镜月在每一细微之处均下足了功夫,根本无法骗得过法勒那老狐狸。 心思如此缜密,手段如此细致……阿克顿渐渐有点领会,为何镜月会被第九皇子爱德华·奥古斯汀称为“一生的挚友与宿敌”了。 镜月察觉到阿克顿的异样目光,自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阿克顿会长,何必这么看着我!让法勒深信你是拜占庭皇室爪牙的人,不是我,而是布伦特,若不是法勒对布伦特信任至深,你根本不可能得到法勒那么多好处。” 阿克顿闻言一愣,神色复杂地望了布伦特一眼,后者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阿克顿只是一声冷哼,算是向布伦特道过谢了。 镜月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继续道:“其二,法勒只邀亲信,说明了他深知反叛军首脑与奥多姆的隐蔽与安全的重要性。” “在伊斯瑞尔这种繁荣商贸之地,汇聚了各路人物,鱼龙混杂,若是将奥多姆的订婚宴闹得满城风雨,保不准从哪里冒出个亡国贵族或刺客,搅乱奥多姆的订婚宴。” 镜月略一停滞,意味深长地望了阿克顿一眼,“除了刺客之外,还有三大繁星国商会的耳目,繁星国素来唾弃反叛军的作为,若是让他们知道反叛军首脑到来,暗地里必有动作。” “所以,尊敬的阿克顿会长,如果法勒忙不过来,还需你出动一些人手,帮他一把。”镜月敛去笑容,眉宇之间多了一丝郑重。 只是,在阿克顿看来,这一丝郑重写在镜月脸上,却充满了无尽的嘲弄意味。 “你的意思是,我不仅要让反叛军的领袖入城,还应暗中帮着法勒消除来自三大繁星国商会的威胁,照顾反叛者的吃喝拉撒?!” “大概是这样的。”镜月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荒唐!简直荒唐!”阿克顿又是愤怒地拍了下桌子,吼道,“这简直是天底下最不好笑的笑话!我是不是还要出现在奥多姆的订婚宴上,穿着束身礼服,热情地与反叛军的当家握手寒暄?!再一起喝喝酒,玩玩女人,增进一下交情?” 镜月明眸一亮,微微颔首,叹道:“尊敬的阿克顿会长,这一次,我们的想法终于不谋而合!” “你,你!我……”阿克顿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甚至有想要掐死镜月的冲动。 “此次奥多姆的订婚宴,你必须出席,是时候与法勒谈谈合作的事了,我建议你最好趁着这些时日,多学习拜占庭上流贵族参加宴会时的社交礼仪,以免到时候露出马脚。” 阿克顿克制地咬着牙,不断告诉自己保持理智,若是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真得罪了镜月,恐怕自己的爵位与封赏就成了泡影。 阿克顿眼中的怒火渐次熄灭,恢复了原有的冷峻,他沉声道:“镜月,你为何如此确信,反叛军两大当家必有一个会来伊斯瑞尔?想要他们项上人头的,多如牛毛,且疯眼可不是什么好父亲,区区一个次子的订婚宴,值得他们冒险前来么?” “区区一个次子的订婚宴,自然不值得他们动身前来。” 阿克顿等着镜月将话说完,但是镜月却笑而不语,将目光投向了布伦特。 阿克顿亦是不解地望向布伦特。 布伦特心如湖面惊澜,他暗叹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镜月。 “最后一个情报,”布伦特稍稍一停顿,肃然道,“二十万支军制式猎犬二式枪械,以及二十万套三阶中型甲胄‘掠夺者’,已于近日完成生产,进入最后的检验阶段。” 空气仿佛在布伦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凝滞。阿克顿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眉头如道道锁链深锁。 镜月起身,负手走到了窗前,仰视着天上的圆月。 谁也没有发现,他的掌心沁出薄薄一层汗膜。 他轻轻呼出口气,眼神明灭不定。 “游戏,就要开始了。” 第三十章 衣装 曙光历989年秋霜之日…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一区…法勒宅邸 一幢灰白典雅的圆顶建筑伫立于法勒宅邸的东北部。 二楼的更衣大厅之内,奥多姆正慵懒地靠着红棕绒毛沙发上,衬衣开敞,袒露着纯白如雪的胸膛。 三名男性侍从跪伏在数十米之外,似乎是正在等着奥多姆的指示。 奥多姆打着哈欠,数十日奔波的疲意尽数写在他的脸上。 窗外秋风吹动了锦绣幕帘,奥多姆起身,赤脚踏在了光洁的花岗石地板上,感觉到些许凉意,他皱眉道:“天气凉了,法勒怎么不派人铺一下地毯呢?” 他低头瞅了一眼脚边的朴素亚麻布鞋,嫌厌地叹了一声,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终是受不了脚底的寒意,抬腿将脚掌套了进去。 随后,奥多姆不言不语向着远在数十米之外的三名侍从招了招手,便又一屁股坐在了红绒沙发上,看着三名侍从走来。 左边为首的侍从身材肥肿,一脸贱笑,不是别人,正是昔日西恩的工头贝坎,看样子现在似乎是奥多姆的随身侍从。 “少爷,我……”贝坎小眼发亮,笑着的时候两颊厚实的肉团一颤一颤的,他有些迫不及待,“我可以坚持一个小时!” “你?滚!”奥多姆不耐地挥了挥手,对贝坎的厌恶甚至多过套在他脚上的布鞋。 被奥多姆一口否决,贝坎心中颇有些懊恼,不过,他可不敢在奥多姆公子面前表露出不满的情绪。 当侍从可比当货运工头滋润太多了,奥多姆虽然不喜欢他,但是薪金可从来没少给。贝坎仍是笑着,他知道奥多姆的脾气,奥多姆叫他滚,那即是真滚,于是他就地躺下,向门口一圈一圈地滚了过去。 他一边滚着,一边嘀咕:不让老子上,老子还不稀罕呢!正好,许久不曾去七区妓街了,也不知那儿的大姑娘想我了没? 贝坎刚滚至门口,正好响起两声敲门声,雕梁木门被推开,几名手上捧着衣物的侍女走了进来,见了地上打滚的贝坎,各是一阵掩嘴取笑。 贝坎非但不脸红羞愧,反而还刻意往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女身下滚去,想要一窥裙底春光。 那名清秀侍女见贝坎不知廉耻地向着自己滚来,怒意顿起,只见她不惊不慌,对着贝坎的下体,把握准时机小脚狠狠向前一戳。 命中! “呜——”贝坎一声惨叫,肥肿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球状物,面上如被猛灌了一大坛酸醋一般,龇牙咧嘴。 “死猪你怎么还在?我不是叫你滚了吗?!” 耳边传来奥多姆的一声咆哮,贝坎赶忙滚出门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清秀侍女,随即捂着裆部缓缓离去。 侍女只是桃唇轻勾,朝着远去的贝坎比了个中指。 奥多姆看了一眼侍女端来的衣物,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他将视线移至面前剩下的两个侍从身上。左边的侍从满脸雀斑,体型精瘦,右边的侍从样貌平平,中等身材。 两人的脸上皆是难掩兴奋的神色,而彼此互望的眼神之中,竟是刀光剑影,饱含着浓浓的敌意,恨不得将对方的性命就此抹去。 奥多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有些难以抉择。不一会儿,他眼神一亮,对二人道:“把裤子脱了。” 两人闻言,毫不犹豫地一把褪下自己的裤装,丝毫不顾几名侍女掩面惊呼。 秋风过,胯下一阵微凉。 奥多姆一脸异色地望向那精瘦侍从,道:“你能坚持多久?” “回公子,我可以坚持半个小时!”尖利的声音自那名精瘦侍从满是裂牙的口中传出。 奥多姆打量着精瘦侍从贼眉鼠目的模样,嗤笑道:“我看你十分钟都坚持不住。” “不会的!公子,我可以的,请,请一定给我这个机会!”精瘦侍从生怕奥多姆不选他,着急地辩解着。 “如果到时候,你把持不住,没能坚持半个小时,”奥多姆眼皮因疲惫而下垂,他揉了揉鼻根,语调平平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公子!”精瘦侍从心底一阵窃喜,面上却是肃然的神情,表现出自己担心奥多姆惩罚的模样。 另一名侍从投向他的目光之中,既有羡艳,亦有自卑与恼怒。 奥多姆根本不愿浪费心思去揣摩两人想法,他又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穿上裤子,出去。” 两人恭敬告退。随即,奥多姆起身,来到了几名侍女的身旁,他的视线落在了衣架上。 几名侍女将三套骑士丝锦轻甲衣装摆上了衣架,分别是天青色,白色与金色的主色调,每一套衣装之上,皆以金丝银线绣着别致繁复的花饰,并缀着精致的流苏。 每一套衣装的左胸部位各有一个铭文,奥多姆伸手拂过,那铭文的纹路即刻亮起乳白色光晕,自胸口处向四处蔓延开去。 这个铭文名为“圣光”,效用在于让穿戴衣装者能够发出圣者一般的光耀。 这个经过撰铭师极度简化之后的“圣光”铭文,略去了实用的特殊效果——令魔物感到源自本能的畏惧,令不死系魔物体脂灼烧。 而只是保留了它退邪辟魔的象征意义,余留纯白光辉。 丝锦衣装的左肩处是钣金半球形肩甲,半球面经过护甲师的抛光打磨,显得锃亮耀眼,右肩处则镶嵌着复兴军的徽记,由金篮两色构成的波浪条纹图案。 奥多姆满意地“嗯”了一声,面露喜色,衣装整体的华丽装饰,正符合他的身份。 “公子,您该换衣服了,小姐那边准备好了,正等着您呢。”那名清秀侍女行至奥多姆面前,向他欠身一礼。 “唔,”奥多姆转过身,两眼饶有趣味地在清秀侍女身上游走,“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她小心地说道。 安娜十七岁,稚嫩的鹅蛋小脸,清秀恬静的五官,干练的麻花辫,一身褐色羊毛筒形连衣裙,长裙越过膝盖,只露出小半截纤细小腿,亭立的身姿彰显着青春活力,正是涩果初成,亟待采摘的年纪。 安娜见奥多姆清俊的脸上带着笑意,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不禁面颊微红,她低下了头,低声再次提醒:“公子,您该换衣服了。” 奥多姆向前移了两步,与安娜羞红的脸蛋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听到她如小鹿乱撞的心跳。他一手轻轻捧起了安娜羞红的脸颊,柔声道:“这三套礼服,你喜欢哪一套?” 安娜没想到奥多姆竟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她羞怯地避开了奥多姆的手,退开几步,迟疑地将目光停留在天青色丝锦衣装上片刻。 奥多姆不看衣装,而是吻了吻自己的手指,其上还残留着安娜脸颊的温热与香味。 安娜的脸颊更热了些许,如鲜红欲滴的苹果一般,让人禁不住想咬一口。 “天青色么?优雅的颜色,好品味。”奥多姆赞了一句,对着安娜道,“那么,我就要这一套了!” 见奥多姆将注意力转移至衣装上,安娜不禁松了口气,若是耽误了奥多姆公子的求婚仪式,她可担待不起,管家大人会惩罚她的。 此时,几名上了年纪的侍女走了过来,欲为奥多姆更衣,奥多姆摆了摆手,指着安娜,道:“你们一边站着,她来就好。” 几位老侍女顺从地站在了一旁,让出了不远处的安娜。 安娜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未曾侍候过任何一位大人更衣,她缓缓向着奥多姆走来,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手指交缠,心中七上八下的。 “别紧张,小安娜,我不会吃了你的。”奥多姆白净的脸庞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安娜的身高恰好到奥多姆的胸口,她红着脸,双手搭在了奥多姆的双肩,为他褪去了衬衣。她的指尖轻触奥多姆白雪般的肌肤,触感滑腻至极,听着奥多姆极富韵律的鼻息,心思不由得一阵炫迷。 她回过神来,迅速地看了奥多姆一眼,缩回了手。 奥多姆笑着,“下面也麻烦你了。” “是,公子……” 安娜深吸了口气,胸前一阵剧烈的起伏,蹲下了身子,纤细小手在奥多姆腰间一阵摸索,随后,只听“哗”的一声,奥多姆的棉裤垂落下来。 奥多姆颀长雪白的躯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安娜的面前,安娜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在奥多姆公子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停留太久。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愿意向薪火诸神起誓:这真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男人身体! 虽然——她并没有真正见过多少男人的身体,但在一班热衷八卦的老侍女描述之中,男人的躯体总是肮脏不堪的,因常年不事洗浴,而使得污垢沉积于皮表,散发着浓重的恶臭。 安娜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几个老侍女,她们正如发现新物种一般,瞄着这边赤裸的奥多姆。 安娜心知:奥多姆公子是与众不同的!也只有这么美丽的奥多姆公子,才能够配得上同样美丽的潘多拉小姐…… 不知为何,安娜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 她将散落地上的衣物拾起,正要将其安放在衣架上,这时,她忽的被奥多姆从背后抱住! 她吓了一跳,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不安地扭动着,试图挣开奥多姆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公子,你,你不要这样……” “只有我一个人脱,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奥多姆贴着安娜的耳边,轻声细语,一手将安娜搂的更紧,一手空出,顺着安娜的锁骨游走直下,伸入了安娜的羊毛筒形衣内。 他一手握住了安娜发育正好的***揉捏起来。安娜一时间如遭电击,浑身一阵酥软,她嘤咛一声,抵抗的力气小了些许,轻声哀求:“公子,别这样,您的求婚仪式……” 奥多姆沉浸于安娜轻柔至极的哀求声与喘息声,贪婪地嗅着安娜的体香,他呢喃着,“若是你乖,也许我们会快一点喔。” 安娜浑身几近无力,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老侍女,她们正双眼放光地盯着她与奥多姆,毫无解救之意。 奥多姆熟稔地褪去了安娜的连衣长裙,将赤裸的她抱至红棕绒毛沙发上,肆意拥吻。 安娜的身体与奥多姆紧紧贴合着,她的纤弱双臂抵着奥多姆的胸口,抚着奥多姆温热细腻的肌肤。 自己是该拒绝,还是迎合? 脑海之中映出潘多拉小姐美丽的面容,她不由地感觉到了一种快意。 一种霸占与掠夺的快意。 这种快意侵袭着她的全身,令她沉沦。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奥多姆一次次抽离,从肉体之中释放。 她渐渐不再思考。 因为她迷恋这种状态。 第三十一章 所罗门 大厅之中除了安娜的呻吟之外,只剩风声。 几个老侍女静静站在,不敢发出任何响动,更无一人上前催促奥多姆——即便按着原计划,现在这个时刻,奥多姆公子应该在法勒宅邸花园中的老橡树前,向潘多拉小姐求婚。 “咿呀”一声轻响,更衣大厅的门再次被推开。几名老侍女回头望去,只见一人站在了门口。 那人一身漆黑骷髅皮革排扣风衣,一头及腰黑发,苍白瘦削的脸上画着毛骨悚然的黑熏妆容,淡灰色的瞳孔好似已与眼白融为一体,显得格外吊诡。 那人竖起修长的食指放于乌黑如墨的唇上,向几名老侍女做了个噤声手势,静默地站在原地,灰色的瞳孔端视着红绒沙发上缠绵的两人。 不知为什么,自那人站立在门口,几名老侍女的胸口如同被磐石压磨着,呼吸困难,只是瞥一眼那人,自己的精神就会遭受一阵刺痛。 她们互换着眼神,各自的眼中难掩深深的恐惧与痛苦。老侍女们低下头用尽全力呼吸,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稍许减轻胸口的压抑感。 奥多姆忽然间感触不到了老侍女的目光,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了立于门口的那人,他眉头一紧,心中升起一丝厌烦。 他将视线重新聚集到身下的安娜,双手用力摁压着她的双肩,发起了更加凶猛的攻势。 安娜额上香汗淋漓,沾湿了发丝,面色微微发白,她紧紧咬着薄唇,呜咽低吟,纤细的手指抓着奥多姆的臂膀,指尖深深陷入奥多姆的肌肤,凝出几滴血珠,苗条的玉足无所适从地挑动着,想要寻找减轻痛苦的姿势,却只是隔靴搔痒,徒劳无功。 奥多姆看着安娜哀求扭曲的面容,一股难以抑制的快感袭遍全身…… ………… ………… 安娜将身子蜷缩在红绒之中,轻声啜泣着,纤长细腿上还残留着凝固血迹形成的图案。 她的母亲曾告诉她,处子之身是邪恶的象征,只有身份尊贵的人与薪火教修道士能够破除这一重邪恶的障壁,令恶魔化为污血排出体外,为她辟邪消厄。 鉴于安娜的母亲是一个***安娜对这说法一直半信半疑。 但是,尽管此时下身仍余存着隐隐的抽痛,安娜也丝毫不怨恨奥多姆如此粗暴地夺走了自己的第一次。 安娜伤心,是因为一想到这个刚刚与自己经过鱼水之欢的男人马上会跪在另一个女人的膝下,向其求爱,而自己甚至还要继续服侍那个女人,还要看着他们幸福甜蜜的样子,她胸中的委屈与苦涩,就如汹涌潮水一般,狠狠地拍击着她尚且稚嫩却燃烧的自尊。 得到与失去,只在转眼之间。她失落,即使奥多姆原本就不该属于她。 奥多姆心虚地瞟了一眼立于门口处神色穆然的所罗门,示意几名老侍女将安娜带走。几名老侍女会意,麻利地动手为安娜重新穿好衣物,将安娜背在了背上。 行将出门时,一直低着头的安娜终于鼓起勇气,望向奥多姆。奥多姆脸上仍带着美丽的笑容,目送着她,向她眨了眨眼睛。 安娜将头埋进了老侍女的背上,不甘的泪水再次盈眶而出。 见一众侍女离去,所罗门木然地走到了一丝不挂的奥多姆面前。 “叔父,我……” “砰!” 所罗门静立负手,并未有任何的动作,在其身前一步开外却陡然凭空现出一团黑气,凝聚成一截巨大的遒劲黑色臂膀!臂膀的拳头足有奥多姆脑袋大小,黑拳速度奇快,转瞬即至奥多姆身前,狠狠击打在了奥多姆赤裸的上身! 奥多姆被一击轰出十余步,撞翻了红绒沙发,狼狈地倒在了地上,赤裸的身体继续在冰凉的地板上滚了几滚。 所罗门向着奥多姆走来,墨黑的嘴唇微动,声音温和如水,道:“我若不来叫你,你是不是打算玩到晚上?” 奥多姆挣扎地从地上爬起,嘴角腥甜,挂着一缕殷红血丝。他向所罗门望去,只见其身前的臂膀重新溃散成一团翻滚黑气。 奥多姆并不是来不及动用体内灵源中的灵力,而是他知道,即便唤出自己最强的战技“七伤噬灵”,仍是无济于事,自己区区一个灵徒适灵者,在圣君面前,根本无如蝼蚁,若是对方想要自己的命,就不会这么轻柔地向他打招呼了。 所罗门来到奥多姆的面前,从排扣风衣之内取出一条黑色手帕,为奥多姆拭去嘴角的血迹,微笑道,“本来是打算赏你一巴掌的,但是考虑到你马上要向潘多拉求婚,就先留着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方才那一击,只是让奥多姆微微损伤了些皮下细小血管,并无大碍。他将口中的腥血一咕噜咽下,收起了玩笑的神情,他可不敢与自己的这个叔父放肆。 奥多姆对自己的叔父所罗门的忌惮,甚至多过对自己的父亲赛帕塔。 所罗门,十年前与赛帕塔一同在繁星南角国“剜睛事变”中起义,并协助赛帕塔组建了复兴军,并为之壮大至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现为繁星复兴军的二当家,赛帕塔的总军策顾问,以其不亚于赛帕塔的领军手段与诡秘的谋略才华而令繁星国人战栗。 所罗门并非本名,在所罗门一族的族规之中,“所罗门”是至高的荣耀,族中公认的最强死灵术士才配拥有“所罗门”的名号,所罗门一对灰白眼瞳可沟通生死,洞视灵魂,身怀诡秘之术,可召唤异界中的七十二魔将分灵现身,为其杀伐屠戮。 在被复兴军一手覆灭的繁星南域十六国人的眼中,所罗门这一名字等同于死神,亡国的繁星贵族称其为“召唤恶魔的禁神者”。 奥多姆看着所罗门身前的一团黑气消散,他知道所罗门收敛了自己微微显露的圣君威迫,胸中压抑之感即刻减轻不少,但是他仍不敢直视所罗门那双渗人的白瞳太久,这样做的唯一后果是自己迟早变成白痴。 “谢叔父手下留情!” 第三十二章 求婚(上) 所罗门看了奥多姆一眼,转身向着衣架处走去,道:“你可知道,我们这一次到伊斯瑞尔是为何而来?” 奥多姆快步跟上,“知道。” “说说看。” “我们是来与法勒协商一批重要军备物资交易的。”奥多姆脱口而出。 所罗门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拂过金色衣装左肩处的复兴军军徽,“你知道这批军备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么?” 奥多姆冥思了一小会,却毫无头绪,他对自家军队内部建制状况一概不知,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批军备与往日的军备有何不同。 实际上,他认为,只要知道自己是繁星复兴军总指挥官赛帕塔不争气的儿子,拥有足够精力与各色佳人成天厮混就行了,不需要知道太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于是他索性拍起了马屁:“能让叔父您亲自动身前来,那一定是很重要了!” 所罗门轻叹一声,“整日就只会沾花惹草,四处留情,总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奥多姆嘿嘿一笑,心下想着:恶果?叔父指的难道是纵欲过度最终死在温柔乡?嘿嘿,我求之不得!这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死法! 所罗门见奥多姆毫无悔意,也不理会,只是自己道出了答案:“这批军备,能让我们在五年之内,将繁星地区的近六成国家土地尽数划入复兴军的版图之内!” 奥多姆闻言一惊,心中大动:这岂不是在说五年之后,我就可以享用过半繁星地域各具风韵的绝色女人了么?!真是快哉,这批军备果然重要! 心中如此想着,话却不能这么说,奥多姆向所罗门行了军礼,道:“恭喜叔父,您与父亲朝着伟大目标又迈进了一步!” 所罗门见奥多姆赤裸的身子行军礼的滑稽模样,并没有露出笑容,而是肃然道:“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把式,安份地完成你的任务,与法勒之女顺利完婚。” “小把式?”奥多姆白净的脸上写着无辜懵懂。 “你知道你上次伤的是谁么?”所罗门神色冷峻,白瞳直视着奥多姆。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视线,奥多姆都承受不了,使得他脸上一阵刺痛。他知道所罗门并非刻意为之,而是瞳术已至臻境的现象。 奥多姆忙运转起体内灵源,银白色的光晕护着他雪白的身子,这才使得刺痛感稍稍减弱,不至于难受地无法交谈。 随即,奥多姆笑着道:“知道!布伦特,法勒的义子,东恒重工的第二把手。” “我听说你废了人家一眼。”所罗门语气之中已带着一丝愠意。 “嘿嘿,叔父,这可不是我的小把式!那条野狗自己送上门来的,怨得了谁?您大概不知道,那条野狗对潘儿颇有些说不清的情愫,见我与潘儿缠绵,便发了狂似地吠叫不停!我只不过稍稍教训了他一番,让他认清现实,告诉他潘儿是我的女人,这也有错?!” “你难道认为,你的一番作为有利于我们与法勒的合作不成?”所罗门怒意更浓。 奥多姆换了口气,接着说道,“叔父,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法勒老头虽然器重布伦特,却也不会因恨昏了头与我们闹翻,他还指望着我们能够一统繁星,好实现他的春秋大业呢!若是他不识抬举,我们就暗地处理掉,待新任会长上任,与新任会长合作便是,只要我们提供了足够的利益,还怕他不与我们合作?” 所罗门见奥多姆洋洋洒洒口若悬河,忽的嘴角渐渐裂开,怒极反笑,“好!好!” “多谢叔父夸赞!”奥多姆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好一个蠢货!” 奥多姆笑容一僵,蠢货?这是什么新式夸赞么? 看着所罗门冷笑的脸色,奥多姆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所罗门并不是夸赞自己。 “满口空话,难怪你父亲说你不成器,”所罗门摇了摇头,对奥多姆似乎很是失望,“若是我们的敌人都如你这般空妄自大,不切实际,繁星早该是复兴军的天下!” “叔父,我不明白!”见所罗门如此评价自己,奥多姆颇有些不服。 “蠢货!”所罗门一手抚了抚苍白的额头,“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明里受人家保护,实则无如监视,而且暗中注视着我们一举一动的远不止一家,谁来下手,你?你能够保证无声无息地抹杀法勒?” 奥多姆陷入沉默,东恒重工商会之内不乏高手,他一个灵徒适灵者可没有能耐做到这一点。 所罗门见状,靠近了奥多姆,忽的一手搂着奥多姆的脖颈,像拎小鸡将奥多姆往自己肩上一靠,在奥多姆耳边轻声说道:“法勒确实不会与我们翻脸,但是货是人家的,他若是因为你对布伦特所做之事而把货价提高,你觉得我们会凭空蒙受多少损失?” “我想你大概也不知晓我们现在的财政状况,那我告诉你,我们的军库已是强弩之末,隐隐吃紧,经不起法勒一番刁难。这批军备对我们来说势在必得,若是因为你出了什么叉子,无法顺利完成这比交易,回去之后我不介意把你安置到前线去,即使到时候你死在了战场上,我想你父亲也不会太介意少了个儿子,大不了我再找几个女人赔他便是。” “……” 奥多姆知道所罗门所言非虚,自己的父亲对世俗情感淡漠至极,若是自己真死在战场上,恐怕父亲眉头都不会跳一下。 所罗门放开了奥多姆,见奥多姆默然不语,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最好把求婚誓词给我念的深情一些,说不定能帮我们挽回一点损失。” 奥多姆不敢再说什么,点点头。他可不想真的上战场,白费了大好年华。 见自己的威吓之言起了作用,所罗门不再停留,他向衣架上的金色衣装望了一眼,道声“别让人家等太久”,即转身出门而去。 奥多姆连声称是,他注意到了所罗门的目光。 他伸手拂过天青色衣装,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随即他走到了金色衣装的面前,将衣装从衣架上取下。 他站在银镜前,一面穿衣,一面念着准备已久的求婚誓词。 第三十三章 求婚(下) 曙光历989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一区…法勒宅邸…秋霜之日 法勒的花园丝毫不因秋霜的到来而显得萧条,花园中处处可见园丁辛勤劳作的成果。 精工护理的园林植物异彩纷呈,葱绿灌木,乳白银桂,清雅野菊,婉约芙蓉,粉黛海棠……奇花异卉兀自烂漫绽放,千娇百媚,流连其中无如徜徉童话世界。 鲜明的色彩彰显着活力,令观者眼花缭乱,花香更是浓情蜜意,令闻者心迷神驰。 花园深处是一棵屹立了七十余年的老橡树,冠幅极广,浓荫蔽日,深绿叶片迎风沙沙作响,宛若沧桑老者低语着一生跌宕,言说悲寥。 橡树之下,立着一座倒十字架,潘多拉被几名侍女拥簇着,以极致轻薄的丝绸缎带绑束手足,缚依在了身后的倒十字架之上。 法勒一众人身着黑色礼服分立两侧,肃目屏息静观。 商会各家族中年轻男人们的灼热视线从未离开这场求婚仪式的女主角,潘多拉隐于轻薄丝绸之中的玲珑婀娜身段,与其动人心魄的绝美容颜,令他们浮想翩翩,心神难安。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我…… 焦灼如饿狼的视线令潘多拉一阵不适,她的目光在一众年轻男子身上流转而过,却寻不得目标时,便收回了心思。 只见她眼帘一低,一抹愁意晕上眉梢,整片花园之中的花儿似乎都萎湮了三分,她轻叹一声:我在期待什么?他是不会来的……来了又能怎样?在他的心里,我的身份是妹妹……不,也许只是荡妇也说不定,无论我开心或不开心,都与他无关了…… 潘望着将自己牢牢绑缚的绫罗绸缎,微一用力,仍无法挣脱分毫。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如羊羔,自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命运之神无情宣判了命途轨迹,存在的意义只有供人食用,发出任何的悲鸣声响都只是食客屠夫的调味剂,更加调动他们的食欲,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副副丑恶伪善的嘴脸,一次次地将自己身上的肉寸寸扯下,生吞活咽。 “好想如鸟儿一般,自由自在地飞啊。”潘多拉仰首望着万里晴空,呢喃着吟游诗人的诗句。 只是,她是羊羔,没有翅膀,需要一个人为她打开圈栏的门,带着她逃离。 她永远渴望着圈栏之外,却永远等不到那个带着她逃离的牧羊孩童。 “我们来玩王子向公主求婚的游戏吧!” “好……” “我自然是扮演公主!嗯,我看看……薪火教典是这么说的,美丽的公主被邪恶的异端教徒捉住,异教徒想要将公主献给大魔王,于是,他们将公主绑在了倒十字架上,进行邪恶的献祭仪式,这时,英俊勇敢的王子出现了!他手持着正义之剑,身穿蒙受创世主祝福的圣光铠甲,打败了邪恶的异教徒,斩断了倒十字架上方的一截木头,使其变成了正十字!” “公主爱上了英俊的王子,王子也爱上了美丽的公主,于是,王子跪在了十字架之前,在创世主大人的见证之下,向公主求婚,并承诺将守护公主一生一世!” “可是,潘儿,只有我和你,谁来扮演异教徒呢?” “嘻嘻,当然是你啦!你先扮演异教徒,再扮演王子嘛!真笨!” “不行,我不行的,我……” “哎呀,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 “我不要当异教徒……” 潘的思绪与发丝一同被秋风拉扯着,美绝人寰的脸上忽的扑哧一笑,这一笑,使得花园之中的姹紫嫣红的色块纷纷黯然,成了无味无趣的黑与白。 她回想起了遥远的往事,曾经的自己与他,原来可以这么自然地打情骂俏,曾经的他,做什么事都好,只是一站在自己的面前时,总是一愣一愣的,傻的要命。 如今,自己与他已不可能再回到那段时光,她却开始醒悟他当初不愿当异教徒的缘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愿意伤害自己,即使是玩笑打闹也不行。 她以为自己能一直地嬉闹下去,一辈子捉弄他,他会宽容自己一切的行为。 直到食客的出现。她知道,这一次他再无法原谅她了。 现实总是残酷的,王子与公主的辛福生活永远只存在于故事中。 她爱的人永远不会跪在她的面前,不会骑着白马带她私奔,拥有她的,只会是衣着整洁,人面狼心的食客。 不知是谁呼了句“奥多姆少爷到了”,人群之中顿时骚乱起来,各自扭头眺向了不远处。 潘静静凝视着,碧水明眸之中,映着奥多姆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每近一步,潘心中即有一只蜡烛熄灭,那是她余存的希望之火。 然而,她的希望随着最后一只蜡烛的偃息而幻灭,奥多姆来到了她的面前,轻舞手中之剑,倒十字架上方的一长截木头向后倒去。 他单膝跪下。 “潘儿,我最心爱的女孩。” “你是造物主最偏爱的女儿,天宫中的天使嫉妒你的美丽与善良,将你逐出家园,使你坠入凡尘。” “我是如此的幸运,在你坠落凡间的那一刻仰望星空,接住了你飘零飞舞的一片白羽。” “你翩然而至我的身旁,寻索你的羽翎。” “那一刻,你我眼神触及的瞬间,我知道,我的生命再不需要浮奢的意义。” “你的温存目光,让我别无选择,我吃下了你的白羽,将它存之我心,将你拥入我怀。” “我们的命运轨迹,就此交织成了世上最美的元素序列。” “你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一动一止,彻底霸占了我的白天与黑夜,成为了我活着的唯一夙求。” “从此,我愿画地自缚,将我搏动的心脏与炽热的灵魂一同锁入爱的囚笼。” “终生与你,不离不弃。” “我,奥多姆,愿向爱神妮尔维莉安起誓,心甘情愿成为你的骑士,手中之剑,永远只为你一人挥舞,为了你的笑靥,我愿倾绝天下,颠倒众生。” 奥多姆缓缓抬起了头,“潘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潘的心绪一阵恍惚,眼前的场景尽皆褪去,记忆中的两个小身影跳出了时空,勾着指头,幼稚的誓言反复割锯着她的理智与情感。 你愿意娶我么? 愿意。 你要保护我一辈子哦! 一定。 全场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潘的唇边,等着潘多拉的一句回答,只要那句话一说出口,他们便会献上有生以来最热烈的掌声。 潘望着奥多姆诚挚的眼神,顿觉心如死灰。她再次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化作利剑向着她全方位袭来,将她逼入阴暗的屠宰场。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她闭上了眼睛,正要点头之际,耳边却传来了法勒的一声轻叹。 “你不必来的。” 第三十四章 邀请 “父亲,我必须来,作为兄长,必须要亲眼见证妹妹的人生大事,”布伦特站在了法勒的身旁,右眼望着绑缚于十字架上的潘多拉,极为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有个男人愿意真心对待妹妹,我为她感到高兴。” 法勒笑着拍了拍布伦特的肩膀,“你能如此想,那自然最好。” 布伦特平静的脸上带着祝福笑容,视线与潘多拉的目光重叠交织。 望着布伦特出现在了父亲法勒的身旁,却毫不作为的站着,她已化作死灰的内心被秋风吹散,再没了复燃的可能,她不禁升起一丝怨岔:你来干什么?来给我补上最后一刀么?那好!既然这就是你所期望的,我就如你所意。 奥多姆见潘许久不言,心中浮现几缕疑惑,再循着潘的眼神望去,只见布伦特站在不远处与潘对视。 奥多姆的眼神中狠意一闪而过,随即,他回过头来,将音调抬高,再次重复了一遍,“潘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瓷娃娃般的脸蛋稍稍向下移了些,红唇轻咬,“我愿意。” 话语一出,全场顿时掌声雷动,漫天绽放礼花! 花童将花篮中的彩色花瓣肆意挥洒向空中,洒落在每个人的肩膀上,吟游诗人迈着轻快的步伐,抚着竖琴奏起恋爱的华章,几名身着异装的丑角跳起了滑稽欢庆的舞蹈。 “奥多姆少爷与潘多拉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英雄美人,欢歌载舞,美,这画面真是太美了!” “奥多姆少爷,肉麻的话也别说了!是男人就亲一个!亲一个!” “对,亲一个!” 人群之中的起哄声层层叠起,声势浩大,奥多姆为潘解开了绑缚手足的丝带,将潘搂入怀中,英俊的脸庞凑近了潘。 潘没有拒绝,任由奥多姆咬上自己的红唇,与自己唇涟相贴。 潘的眼角泛着余光,余光之中映着布伦特的身影,这一吻,即是她对他的惩罚,她要让他心痛,她要他永远记着这一幕,因为他的不作为,将永远地失去她。 布伦特仍带着淡淡笑意,跟着一众起哄的人群鼓着掌,其心中真实的想法无从揣测。 不久,奥多姆携着潘来到了人群中,在众人的溢美之词陪衬下来到了法勒与布伦特的面前。 法勒见奥多姆向这边走来,望着布伦特,神情有些不自然,“小布,你要是还有什么事,不如先去处理,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 “父亲,我没事的。”布伦特摇了摇头,他知道法勒是怕自己与奥多姆见面尴尬。 奥多姆面带诚挚的笑容,向法勒与布伦特施了一礼,“岳父,兄长,感谢你们愿意将潘儿托付与我,我保证今后定会全心全意地疼爱潘儿,不辜你们的信任!” 法勒干笑两声,“潘儿从小性情顽皮,长大了更是没个姑娘该有的样子,能得到奥多姆少爷你的青睐,是她的福分。” “爹!你怎么总说我坏话……谁顽皮了,人家可乖了好么?”潘瞧了布伦特一眼,往奥多姆身上靠了靠。 奥多姆轻点潘的俏挺鼻尖,“你还不顽皮啊,你的小花招我可领教不少了。” 一抹红晕爬上了潘的面颊,她娇嗔道:“什么花招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些花招,那天晚上……” “哎呀,你坏死了!”潘羞红了的脸宛如云锦玫瑰般灿烂,她握起粉拳轻轻锤了下奥多姆的肩膀,“再瞎说,人家不理你了!” 近旁的不少年轻男人听得直咽唾沫,心痒难耐,那天晚上……花招!然后呢?!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奥多姆忽的靠近了潘的耳边,低声呢喃了什么,只见潘的脸颊更显殷红,羞愧地将头埋进了奥多姆的胸口,“你个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近旁的年轻男子们简直要抓狂了,潘多拉撒娇的姿态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这世上最甜的毒药,香醇而致命!各自心下暗自腹诽,你们到底都玩些什么?!不如带上我一起? 奥多姆稍稍环顾了下左右,四下的年轻男子均向他投来羡艳甚至嫉妒的目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享受着这种感觉。拥有着别人所不能拥有的美妙尤物,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其余所有人只能保持克制,克制内心的躁动,眼巴巴地流口水。 小爷我从不克制! 因为我的老爷子是繁星复兴军的总司令!你们这群臭虫一辈子战战兢兢地苟延残喘,如今还不是个个人模狗样?!小爷我一出生,便注定要蹲在你们这群鼠辈的头上拉屎,骑在你们魂牵梦绕的母狗身上享受! 看着你们所有人眼睁睁咽着口水的模样,我就觉得浑身舒畅! 奥多姆轻拍了下潘的香肩,“好了,乖,我与兄长还有话要说。” 潘听话地从奥多姆的胸口移开,目光自然地划过布伦特仍带着浅笑的一张脸,不禁蛾眉微蹙,心生愠意,她故意环住了奥多姆的臂膀,纤薄的丝绸衣物之下,丰腴左胸紧紧贴着奥多姆的臂弯而微微变形。 她的嘴角带着微笑,眼神游离,似有似无地打量着布伦特。 布伦特见此,笑意渐敛。他知道,潘正以她的方式惩罚着他。 “兄长,自我得知你原来是潘儿的哥哥时,我知道,我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愿尽我所能弥补你的损失,请兄长一定给我这个机会,不然,我会陷入深深的自责,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这一番诚恳的话语令周遭众人点头不已,隐隐称道奥多姆处事有方,不卑不亢。 奥多姆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 闻言,法勒面上的法令纹却不自觉地抽动起来,心下憎愤地想着:弥补?你个小畜生用什么来弥补吾儿?!废了吾儿左眼,还要如此哗众取宠?!真当我忍得下这口气,不敢教训你这小畜生不成?! 布伦特漠然道:“你没有做错,不必弥补我什么。” 奥多姆对布伦特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沉吟道,“既然如此,兄长不肯提条件,那……不知兄长晚上可有安排?可否与我和潘儿共进晚餐?若是兄长来了,我必先自饮三大杯麦芽酒,向兄长谢罪!” 法勒疑道:“今晚的晚宴,你俩不参加么?你和潘儿可是主角……” 奥多姆摇了摇头,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不,岳父,今晚的宴会主角是你们。我和潘儿就不去凑热闹了。” 接着,奥多姆目光转向布伦特,期待着他的同意,实际上若是他不同意,奥多姆也会用尽手段让他同意。 布伦特望了潘一眼,潘的眼神却不与他接触,她将注意力移至奥多姆身上,正抬手为奥多姆拨去肩上的花瓣。 布伦特心念数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不久,他的面上现出轻淡的笑意,“若不打扰,自当从命。” 第三十五章 夜宴 曙光历989年…瑞西大陆…伊斯瑞尔一区…东恒重工商会总部…秋霜之夜 东恒重工商会总部的外部看起来一如六商会的总部,建筑风格庄严肃穆,圆墙尖顶建筑塔楼高低错落有致,暗夜之中从小窗户中透漏着温暖光亮。 自小窗户漏出的不只是金黄色的光亮,还有舒缓温情的音乐。金碧辉煌的总部大厅之内,一支上百人的乐队正有条不紊地演奏着“爱神的轻语第一奏鸣曲”。 指挥者闭阖着双眼,忘情地挥舞着手上的短棒,比起音乐本身,他更享受主导一切的快感。 一只乌鸦扑哧着翅膀飞进了一扇小窗户,停立于大厅顶上悬挂着的瑰丽琉璃花吊灯上,它小跳了两步,尾羽向上抬动,从尾部坠下几滴排泄物。 世上每一个巧合都是造物主存心的恶作剧,指挥者正仰着头卖力地甩着臂膀,那几滴排泄物正好落在了他的嘴边! 他打了个激灵!手一抖,手中的短棒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 原本华丽优美的音乐忽然间紊乱!陡然间拔高的调子似欲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在场的所有嘉宾慌忙捂住了耳朵,手中满盛着殷红葡萄酒的高脚杯滑落,顿时大厅中玻璃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美酒与玻璃渣滓散了一地。 指挥者暗道糟糕,要完!今夜的出场费怕是要告吹! 他忙睁眼瞄了一眼乐谱,顾不上嘴边的几滴秽物,手中短棒一定一挥,若无其事地将错乱的调子调整了过来。 只是,这一回,他再无法入情地操纵全局了,他的耳际不单只有音乐,还掺了不少嘉宾的骂声。 西恩静静地站在角落,他此时穿着那件老旧的大风衣,风衣内藏着件好东西——容积将近一立方的大麻袋。 望着许多嘉宾将长桌之上的珍果佳肴扔向中央的指挥者,西恩心中暗道:时机来了! 指挥者为他吸引了在场嘉宾的注意力,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只见他手疾眼快,如蜻蜓点水般掠取着长桌之上的珍稀果食,将其装入袋中! 长桌上的果肴许多他都未曾见过,或是见过却消费不起,他要趁着这个机会,给苏和莉莉捎点回去。 游走于长桌与长桌之间,不一会儿,西恩收获颇丰! 他颠了颠麻袋的重量,觉得差不多了,即缓缓退出了人群。 西恩离了大厅,穿行于长廊之间,他已是对东恒重工内部格局轻车熟路,来到一处暗廊阴影处,那里正堆积着纷乱杂物,他将装满了食物的麻袋与诸多麻袋混在了一起,打算稍后再带回去。 随即,西恩不动声色地回到了中央大厅,不少清洁人员正清理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客人们仍是闹哄哄的,议论声多为贬谪批判,嫌弃着这支乐队水准低微,根本配不上法勒约请的高昂费用。 西恩虽从来没学过音乐,不懂韵律音调,但是他的耳朵仍能清晰地感觉到此时奏出的音乐的确没有了之前的韵味风雅,显得有些坎坷间断。 “呀…呀…” 西恩抬头看了一眼指挥者头顶的吊灯,一只乌鸦正欢快地叫着,似乎也在嘲笑着乐队的平庸。 随即他收回目光,心道还是多吃点好东西才是实在,这帮人真是太不懂得珍惜粮食,都扔了多浪费! 于是西恩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着各种美食,一边还大口大口地灌着果汁,他不喝酒,不仅因为他对酒精过敏,一喝酒就浑身红疹瘙痒,还因为他稍后还有一个会议要参加,可不能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西恩毫无美感可言的吃相引得周围客人投来鄙夷的目光,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能吃饱肚子可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现在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满足味蕾。 不久,“爱神的轻语第一奏鸣曲”终于是在一片骂声中熬到了尽头,指挥者取出手帕擦拭自己的嘴角,只是余味犹存,令他隐隐有了呕吐的冲动。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灾难!谁会在嘴沾着鸟屎的时候,享受音乐的乐趣?! 于是,原计划准备的第二第三奏鸣曲就此取消,显然今晚的演出很是失败,他们没可能拿取演出费用了,而且过了今晚,恐怕他们的游艺身价会跌落好几个档次。 嘉宾们见一众制造噪声的三流乐师终于滚蛋了,顿时献上了热烈欢送的掌声,西恩茫然地一抬头,与众人一起鼓掌! 音乐家们在骂声中下台,一批奇装异服的演员又上台。 接下来是戏剧么? 西恩兴致勃勃,正待看个仔细,只是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却有人在向自己招手,喊着自己的名字。 开会的时间到了。 西恩胡乱拿起桌边的面巾擦了擦嘴,快步向着那人走去。 西恩随着那人来到了东恒重工的议事厅,一入门,只见人员尚未到齐,在场的稀寥几人西恩都有点印象,他们大多数东恒重工内部的高层管理者,还有几张相对陌生的脸孔,按照西恩的猜想,大概应是福里斯特与麦克唐纳商会内的高层。 前几次的会议令他积累了不少经验,看这架势,这一次,必定又有一笔大买卖要做。 西恩注意到议事厅中竟然没有其他的计划师,他是唯一的那一个! 也许还有人没来吧,法勒会长也还未到呢。 西恩进门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其中有几个昔日曾说上一两句话的人见了西恩,也是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与其他高层说说笑笑。对他们来说,区区一个计划师没有任何客套攀结的必要,此刻应抓住时机,多结识一些其他商会的高层管理者,编织起有价值的多元人脉,才是正道。 西恩倒也不在意这些,贫民出身的他对这帮人的心态很是谙熟,于是,他习惯性地向着一处角落走去,安静地站着。 鉴于他是唯一的计划师,西恩还不能确定厅中的许多空着的大椅是否有自己的位置,他心道还是站着为好。 第三十六章 至善 西恩望着议事厅的门被一次次推开,伊斯瑞尔的三大商会的精英们鱼贯而入,熟悉的面孔逐一出现。 先是福里斯特与麦克唐纳商会的首脑与其心腹,再是阿克顿会长与法勒会长同时到来。 阿克顿面上带着违和的笑意,正与法勒相谈甚欢,两人一进门,顿时许多人就围了上去,这可是伊斯瑞尔最有权势的两人,一番溜须拍马说不定会对自己的前程大有裨益。 西恩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上去凑热闹比较好,毕竟自己不像在场的精英人士,谋求着过于长远的利益与远超自己所需的物质享受,西恩对目前的生活状况已是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并且,他有种预感,很快法勒与阿克顿就会找上他。 果不其然,两人与一帮巴结者们寒暄了几句,看见了孤立站着的西恩,便越过众人,朝着西恩走来。 “阿克顿会长,我可算是瞥见一角贵商会发展迅猛的缘由了,英才辈出,岂有不昌盛的道理?就是不知贵商会是否还有闲余人才,若有,不如一并过继给我吧!我们眼下正缺像西恩这样能干实事的好手!” 法勒面色红润,双目炯炯,额上的皱纹上下扭动着,精神十足。 阿克顿摇着头,心知这是法勒的客套话,当真不得,他瞥了西恩一眼,对法勒道:“你个老家伙就好说笑,你们东恒重工哪里会缺人才?不说别的,就单单说布伦特,只要有他在,东恒重工至少能兴盛五十年!我看呐,老家伙你不必再硬撑着,是时候考虑退休安养晚年啰!” 法勒大笑,自得之意溢于言表,“哈哈,年轻一辈自然是要青出于蓝!不过我可还没认输!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拼几个春秋,将前路给后辈们铺平了,再考虑后事不迟!” 法勒不愧为东恒重工商会的长者!西恩暗叹,言语之间自然表露出的豪迈气魄与责任感令他十分钦佩。他见两人来到自己的面前,分别向两人行了一礼。 法勒笑着点点头,阿克顿则是低沉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低沉的“嗯”,足以说明他对西恩稍稍改观,认同了西恩的利用价值,如若西恩在他的眼里没有价值,他可提不起兴致理睬一个身份低下的贫民。 法勒取出了口袋之中的精致怀表,看了下时间,只见他的灰白蚕眉往下压了压,“时间也差不多了……” 阿克顿闻言,亦是浓眉紧蹙,脸上现出郑重神色,“怎么,那位还来么?” 法勒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所罗门是圣君级别的强者,是他们抬首遥望的存在,法勒可没有决定所罗门去留的话语权。 原本按着法勒的打算,复兴军的二当家所罗门应是与奥多姆一起,暂住自家的宅邸,但是显然所罗门并没有理会他的安排,自入城的那一天就消失无踪,今日奥多姆的求婚仪式也没有出席。 不过他倒不会担忧所罗门的安危,他自认保密工作已是做的十分周全,一路上并没有惊动各方势力,自然也不会引起其他强者的关注。 一众人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所罗门踩点到场。 “久等了,各位!” 所有人闻声一惊!扭头望去,一人身着黑色排扣风衣,面上画着诡异熏妆,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议事厅的窗口处! 一众精英们被所罗门的白瞳轻轻一掠而过,精神竟皆是一阵刺痛!各自心下骇然,低下头去,手扶着前额揉搓不已,再不敢看着所罗门。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西恩!他竟目不转睛地望着所罗门的白瞳,仿佛在做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哦?这可真是有趣!”所罗门察觉到了西恩的视线,白瞳微咪,不由得一声惊叹。 西恩向左右望了两眼,怎么连阿克顿与法勒会长也低着头?是不是看着这位妆容怪异的先生是一种冒犯? 西恩正想低下头去,此时肩膀却被拍了一下,西恩条件反射地抬头,眉毛顿时提升至额顶,堆叠着层层抬头纹,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所罗门,吃惊的样子如同狠狠挨了一计闷棍。 刚才还在十米外,怎么一个呼吸就到了跟前?没有任何的脚步声和风声,这怎么可能? 西恩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所罗门如墨般漆黑的嘴角微微翘起,饶有趣味地笑道,“不必低头,告诉我你的名字。” “回,回大人,我叫西恩,”,西恩有些紧张,脖颈发直,略微口吃地说,“是东恒重工的一名普通的货运计划师。” “你就是西恩先生啊,”所罗门浮现一丝异样神色,“上几批货物的运送计划是你制定的,对吧?” “不,不是,大人,那是我与几个计划师一同制定的。”西恩如实回答,心中的恐惧却开始蔓延,上几次运送的可都是反叛军的军备物资,这人,眼前这人……是反叛军的首领! 所罗门忽的靠近了西恩,灰白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地平视着西恩常年经受灰尘污染的浑浊双目,西恩感觉所罗门的白瞳似乎能够窥视自己的内在,自己的精神仿佛被一只大手攥捏着,审视着,令西恩发自本能的恶心,但是他却不能逃脱分毫,只能任其摆布。 忽的,所罗门闭上双目,靠近了西恩,在西恩的脖颈旁嗅了嗅! “嗯,真是干净的灵魂,竟不蕴藏纤毫恶念……”所罗门睁开白瞳,黑白分明的面上尽是惊叹的神色,“西恩先生,你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西恩怔怔地望着所罗门,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法勒抬起了头,脸上已被一团灰色光雾笼罩,他艰难地开口:“西恩,所罗门军师的白瞳可以洞视人的灵魂,常人如果对上,只会损伤自己的精神,传言……” “只有至善至纯者才能不受影响。”所罗门接上法勒说不出的话,“这是我们一族的古语,只不过,在见到西恩先生你之前,我一直对至善者的存在深表质疑。” 说完,所罗门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精英高层们,露出了神秘而诡谲的笑容。 众人顿时嘶了一口凉气,精神所受到的刺痛又加重了三分!见法勒动用了灵力,隔绝了所罗门的目光,众人纷纷效仿,各色的灵光荡漾起来,包裹着自己的面部,这才使得精神刺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他们不由地望向若无其事的西恩,眼神中带着嫉妒与恶毒的光芒,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区区一个货运计划师,又不是实力强大的适灵者,先是受到法勒的会长的重视与称赞,现在又成了所罗门军师口中的至善者?!丝毫不受所罗门的白瞳影响?开什么玩笑,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恐怕,就是让西恩亲口告诉他们,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怯弱的普通人,愿想是过简单平静的生活,他们也不会相信。 最为关键的人物所罗门到场,于是会议在法勒的主持下开始了。 西恩的心思丝毫不在会议的内容上,他的手心冒着冷汗,面色发白,不安难受的感觉盘旋在胸口,周围人面上皆笼着朦胧光雾,唯有自己与所罗门没有,西恩终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同。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不同,所罗门的白瞳更多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那对白瞳,让西恩感触到了更深的寒意,自己的内在似乎有什么在哀嚎,苦苦祈求着逃离。 第三十七章 断情 曙光历989年…伊斯瑞尔一区…法勒宅邸…奥多姆住所 昏暗的烛光中,三个人的面孔忽明忽暗,桌子上琳琅肴食果蔬放置不动,无人品尝。 奥多姆意味深长地看着布伦特,布伦特带着浅浅笑意望着潘多拉,潘多拉明澈的美眸却只停留在奥多姆身上。 奥多姆为自己满上了三大杯酒,笑道:“兄长,我先自罚三杯!” 他“咕噜咕噜”大口饮着酒,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与举动格格不入。 “呼!爽!”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给布伦特满上了一杯黑麦芽酒,“兄长,我知道你与潘儿一起长大,兄妹间感情很深,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不少有趣的故事……或者说是事故!不如跟我说说?” 布伦特闻言,默不作声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都是一些幼稚的蠢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幼稚的蠢事…… 潘多拉微微一颤,狠狠地盯了布伦特一眼,取过酒壶,为自己满上了一大杯。 黑亮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流淌而下,浸湿了她本就绵薄贴身的衣裳,在昏暗的烛光之中,她饱满柔软的双峰随着灌酒的动作不自觉地晃动起伏着,显得格外诱惑迷人。 “谁的人生不荒唐幼稚?”奥多姆笑着将目光投向了潘多拉,“潘儿,你说呢?” 潘多拉轻笑了两声,玉白的纤细手臂拭去了嫣红唇边的酒水,“我哥说的对,都是些无知可笑的荒唐事,不提也罢。” 奥多姆眉梢轻挑,道:“真是可惜了,那不就没什么节目了?兄长难道想听我和潘儿的爱情故事吗?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除了在床上打架之外,就只剩下……在各个地方打架!嘿嘿,难道兄长想听详细的过程?” 闻言,布伦特气息顿时粗重了些许,他默默地为自己继续满上酒杯,不言不语又是一杯下肚。 潘多拉察觉到了布伦特的不适,瓷娃娃般精致的脸上浮现一缕隐晦的快意,她忽然间白了奥多姆一眼,娇嗔道:“坏人!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你怎么好意思对外人讲啊,你要是真讲出来了……我,我今天和明天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奥多姆笑意凝滞,又狂灌了两大杯,冷声道,“不理我,你打算干什么?” 生硬冰冷的声音让潘多拉怔了一会儿。 她看着面颊微红的奥多姆,缠上了奥多姆的手,“姆,你喝醉了。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不理你呢?我恨不得与你天天腻在一起,跟你胡闹,与你做各种你喜欢的事情……” 布伦特的心如布缎被狠狠拧成了麻花辫,他心道:也许我不该来。 奥多姆挣开了潘多拉的手,又饮尽了一大杯,“几杯酒,怎么可能让我喝醉?” 他嬉笑地望了布伦特一眼,起身来到了潘多拉的身后,躬身环住了潘多拉雪白直挺的香肩。他贴着潘多拉绝美的面容,轻声说:“回答我,潘儿,不理我,你打算做什么?” “我不会不理你的,”潘嗅着奥多姆略带酒意的气息,猜测奥多姆可能已是微醺的状态,伸手抚着奥多姆的脸庞,“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奥多姆仿佛听不见潘多拉的话,自顾自地说,“你是不是打算上……你的哥哥?或者,你希望着……被他上?” 布伦特眉头一紧,扯动了左眼的眼罩微微突起,这小子在胡言乱语什么? “奥多姆你喝醉了,你的酒我已经喝了,我该走了。” 让“布伦特”与奥多姆的关系缓和下来的本来目的已达到,布伦特已经没有再停留的意义。布伦特起身,漠然地望了潘多拉一眼,就欲离去。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奥多姆放开了潘多拉,出现在布伦特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笑言,“难道是我说中了?” “你已经喝醉了,奥多姆。”布伦特重复了一遍,“潘是我的妹妹,你的未婚妻,她和我从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将来也不会再有太多的交集,你没有担心的必要。” “哦,我懂了!原来是这样……我不是说对了,而是彻底说反了啊……” 奥多姆忽然间肆意大笑起来,拍着布伦特的肩膀,“你分不清自己是想扮演潘儿的哥哥,还是情人,对么?” “你只想保护,却不想占有。” “哈哈,多么伟大高尚的爱,多么愚蠢可悲的你!” “……” 布伦特静默不语地站着,许久无法出言辩驳。 奥多姆的话,一把揭开了布伦特纸糊的心墙,让他的心中所想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潘多拉站起身,望着心思被戳破,进退维谷的布伦特。 布伦特感觉到了潘多拉的目光,眼神明灭不定地与潘对视着,似在无言地交流着什么。 布伦特,这就是你真实的想法吗……不愿意占有我,只想着如何保护我,关心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给不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烂俗的好人,永远不知道往前一步,争取一下。 你的想法,你的做法,真是……让我恶心! 若是你可以直接一点,坦率一点,甚至是粗暴一点…… 我们也许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奥多姆看了一眼潘多拉,后者美丽的脸上写着化不开的幽怨与哀伤。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舔了舔嘴唇,对布伦特笑着说:“你一定很恨我,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吧?哈哈,因为我抢走了你的潘儿,我的出现,使你的愿望落空了,不是么?” “你以为自己只要尽心地付出,事无巨细地关心,默默地等待,终有一天,潘儿她一定会被你所感动,爱上你,牵上你的手,也许还会说些无病呻吟,狗屁不通的老套承诺,约定什么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的烂调誓言?” “你以为潘儿会和你一起,像那些愚蠢的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一样,不受任何人的打扰,永远幸福地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沟中隐居一生,相濡以沫?!” 奥多姆靠近了布伦特,狞笑着,一字一句地缓缓吐出:“可惜了,你不是主角。” “我告诉你,现实中的公主与王子是什么样子的吧……” “当我看着那些被我父亲亡国灭族的繁星国的皇储,公主们被一条条沉重的铁锁镣铐禁锢着,不声不响地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神,无所不能的神明!” “我亲手撕烂了那些美丽公主的衣服,享受着华贵丝绸被扯裂的声音,她们会抵抗,会尖叫,会求饶,但是她们最终只会赤条条地跪在我的面前!” “我将她们扔进了最低等的尼德鲁诺男奴堆中,让她们被一群满脑子里只有繁衍后代的雄性lunbao,而她们的白马王子们,就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爱人被玷污,听着她们声嘶力竭地呻吟与哀求!” “他们会咒骂,会哀嚎,会嘶吼,但是他们永远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能龇眼欲裂地看着她们一个个在低贱奴仆的冲击之中失去理智,摆动着娇嫩的身躯忘情地享受着,迎合着……最后倒在肮脏不堪的污白粘糊汁液之中,蜷缩着,抽搐着……” “啊!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画面!” “布伦特!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吗?!我真应该聘请油画大师,将那隽永的画面描绘下来!这必将成为轰动世界的杰作!” 布伦特沉默地望着奥多姆状若疯狂的模样,心下寒意渐起,他回望了潘多拉一眼,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忧虑。 忽的,门外一阵响动,布伦特扭头向门口望去,凝声斥道:“是谁?!” 奥多姆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响动,只是,他的笑容却更加地疯狂了,“哈哈!布伦特,既然,你那么缺乏想象力,那就让你真实地感受一下!” 布伦特一怔,感受一下?这疯子难道…… 布伦特大惊地回头向潘多拉望去,潘多拉也正望着他,唇角正带着轻蔑嘲讽的笑意。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奥多姆拍了拍手,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贼眉鼠目,精瘦异常的男人。 “公子,我,我来了!”精瘦侍从咧着一口碎裂的黄牙,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他的贼目之中异彩闪动。 奥多姆点点头,笑道,“交给你了!” “你敢!” 布伦特勃然大怒,身形一动,挡在了潘多拉的身前,“奥多姆,你可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疼爱潘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奥多姆一脸无辜,“是啊,我会好好疼爱她的,疼爱,不就是要给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满足她的需要么?” “你这该死的疯子!他要是敢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他!”布伦特的胸膛滚烫着沸腾的岩浆,面容已变得扭曲。 奥多姆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你要挡我放的狗?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不介意多花一点时间,再给你长长记性!哼,放心!为了我们之间的合作能够正常进行,我保证不会废掉你另一只眼的!” 布伦特体内澎湃火元素躁动而起!正要动用灵力与奥多姆一战,这时,身后传来了潘多拉的声音。 “你让开吧,布伦特,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布伦特浑身猛地一震,他怔怔地回首,眼神之中尽是茫然与不解,“潘儿,你,你知道,他要……”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你滚吧,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潘儿,别任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布伦特语气之中带着哀求的语调。 “啪!” 冰冷刺骨的一耳光扇在了布伦特的左脸颊。 “我叫你滚!难道你耳聋了吗?!” 布伦特的理智似乎被潘多拉一耳光拍散,他呆呆看着潘多拉冷漠厌恶的眼神,“潘儿,这,难道就是你……真正想要的么?” “不要叫我潘儿,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潘多拉转过身去,“还有,我想要什么,与你无关。” 布伦特右眼低垂,“无论怎样,我不会让他碰你的。” 潘多拉闻言,拿起了桌子上的银质餐叉,抵着自己的细颈,转身道,“你如果还挡着路,我就死在你面前。” 布伦特望着潘多拉决绝的模样,进退不得,纷繁杂乱的念头不断涌现,沉浮不定。 他不想她受伤害。 他更不会让她死。 他想保护她,但是一旁站着奥多姆和跃跃欲试的侍从。 奥多姆本应是那个保护她的人。 他不能杀了奥多姆,现在还不是时候。 法勒与复兴军的合作不可因隔阂而终止。 镜月的黑鸦计划不可因他而失败。 潘多拉手中的餐叉是如此的锋利。 她只要轻轻向里一推,美丽而脆弱的生命就会消逝。 那个精瘦侍从还在笑着…… 为什么,我竟走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潘……你真要这么伤害自己么?” “我说了,我怎么样都与你无关。”潘多拉冷漠地望着布伦特,餐叉稍稍往里抵了抵,形成一处凹陷阴影。 布伦特不敢挑战潘多拉的决心。 他缓缓转身,浑身僵硬,如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 奥多姆望了精瘦仆从一眼,示意他可以开餐了。 精瘦侍从大喜,如一只饥饿的荒原狼,狠狠地扑向孜然无助的孤角鹿。 接着,奥多姆望着布伦特,面上狠厉之色顿闪而过,他忽的疾步欺至布伦特的身后,贴着布伦特的耳际,“我允许你走了么,亲爱的兄长?” 奥多姆左手一抬,“噬灵镜,起!” 一面光滑的等身银镜在他的周身浮现而出,从那银镜镜面之中飞出了四个狰狞鬼头! 鬼头一张大嘴,咬住了布伦特的四肢,将布伦特牢牢地定在地上,布伦特毫无反抗的意思。 奥多姆笑着蹲下,一手抓着布伦特的头发,将布伦特贴在地面的脑袋猛地提起。 布伦特正对着那精瘦侍从与潘多拉。 “布伦特,你一定想象过潘儿赤身裸体的模样吧?哦,不!这怎么可能啊!你是她的哥哥,怎么会想这种东西?我真是蠢货!” “那么,”奥多姆骑在了布伦特的身上,一手五指发力,用力地扯着布伦特的头发,控制着布伦特头的方向,一手掰开了布伦特右眼的上下眼皮,“现在就给我睁大你的独眼好好地看着!” “你深爱的妹妹真正的样子!” “和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即便是我的狗上了她,你也永远不能得到她!!哈哈哈……” 布伦特的头发被奥多姆扯的生疼,他转不过头,闭不上眼,视野之内,只有精瘦侍从撕扯着潘多拉的衣物,泛着淫邪的笑容压着潘多拉的胴体…… 布伦特外突的眼球中,眼白部分道道血丝如针,刺向他缩聚的瞳孔。 瞳孔之中,映着潘多拉一起一回的躯体。 “你看到了吗?!布伦特,那是你的妹妹,情人!我的母狗,宠物!给我看着她!别想移开目光!你若是移开了,我可就要不高兴了,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看到我不高兴的样子的。” 布伦特浑身肌肉紧绷,僵硬的就像多兰战魂钢,他紧咬着的牙关已经因用力过度,使得下颌骨出现了裂痕。 他呜咽着,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崩塌,坠毁。 从人间坠入深寒的地狱。 他控制不住地战栗着,眼角温热的液滴汇成苦涩,静静流淌,他左眼的眼罩已因颤抖而移位,露出了左眼难看的伤疤。 第一次,他向人求饶。 “求求你,饶了她……” “唔?亲爱的兄长,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奥多姆状若聋哑,低耳靠着布伦特的脸际。 “奥多姆……我求求你!放过她吧!” 布伦特哀嚎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与颤抖的起伏。 奥多姆懵懂地抬了下头,“兄长,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用‘饶’这个字眼呢?潘儿她正享受着呢!” “求你,不要再伤害她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只要,放开她……” 奥多姆叹了口气,从布伦特的身上起来,向着潘多拉走去。 奥多姆示意侍从换了个姿势,让潘多拉坐起,面朝着布伦特。 她的身体随着侍从的动作起伏着,秀美的发丝散乱,发出声声低吟。 “潘儿,你的哥哥似乎一直认为,我是在伤害你,虐待你,是这样么?” “不……不是的……” “那么,是怎样的呢?” “我喜欢……做这种事,我……很舒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时喘着气。 奥多姆满意地笑着,向布伦特望了一眼。 “乖!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潘儿!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奥多姆抱着潘多拉,轻拍着她的肩。 侍从嘶着气,面露难色,他放缓了节奏,尖利的声音再次从他的口中传出,“公子,我,我……” “你什么?”奥多姆眼神冰冷,狠道,“你可是说了,半小时,现在可一半时间都不到!” “公子,我,我真的不行了……”精瘦侍从痛苦忍耐着。 忽的,他一把推开了潘多拉,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 “那你就去死吧。” 奥多姆见状,冰寒的面上带着凶狠的笑意,他周身银白色光芒闪动,在他头顶的半空中,渐渐现出七面银镜! 七面银镜镜面泛起阵阵涟漪,从那平滑的镜面涌出了不计其数的鬼头! 数量众多的鬼头哀嚎着飞向了那名精瘦侍从!狠狠地撕咬这那名精瘦侍从的皮肉! “公子,饶了我!别,啊——” 这些鬼头虽不如困住布伦特的那般巨大,却更加的凶狠嗜血,精瘦侍从惨叫着想要拍散周身的鬼头虚影,但是拍散一个,又有三个争着咬上空出的位置,他凄厉地嚎叫着,不一会儿,他已是浑身血肉模糊,小块小块的皮肉散了一地。 不久,他的哀嚎声戛然而止,他的声带尽毁,他只能艰难地向着奥多姆爬来,伸出了血淋淋的手臂向奥多姆求饶,不过,手臂伸至半途,亦被一口咬断。 很快,他趴在了地上,了无生息。 “言而无信,这就是你的下场,哈哈哈……” 潘多拉看着奥多姆解决了侍从,起身抚着他的脸颊,她娇声道:“姆,我还要……” 奥多姆的嘴角再次咧开。 “当然了,我的公主!愿意为你效劳!” ………… ………… 血泊之中,奥多姆与潘多拉肆意交缠着,布伦特耳边萦绕着潘多拉忘情的娇喘声。 心渐渐麻木。 看来我真的错了。 愚蠢可悲,无可救药的人是我啊。 你并非想要惩罚我,是我太看得起我自己了。 既然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那就如你所意。 第三十八章 归意 曙光历990年一月深冬…伊斯瑞尔一区…东恒重工商会总部 时间飞驰犹如白驹过隙,一转眼来到了990年的一月。 深夜。 一盏晶石能源台灯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虽然不能照亮整个昏暗房间,但足以映着正伏于案前审视着计划书的西恩。 西恩的近旁堆叠着小山堆似的文书稿纸,正对着西恩的不远处还立着一面平整木板,木板上钉着一幅巨大的,密密麻麻标注着伊斯瑞尔周遭一带重要地标的详备手绘地图。 地图上使用最多的图标是猩红的小旗帜与黑骷髅,每一个小旗帜都代表这一个规模在200人以上的强盗窝,黑骷髅意味着未知的风险,诸如强大难缠的各类魔物,毒物,亦或是坎坷难行的峡谷或是死路。 西恩眉头紧锁,丝毫不敢懈怠,时而抬头时而低首,在大地图与自己的路线计划书上不停轮转,正凝神审视着自己所构设的运送路线——即便这些路线已被他审查了近百遍。 他手中的鹅毛笔不停地在一旁的草纸上一笔一笔地画着曲折繁杂的曲线,反复思索试图寻找其中的不妥,并将之改进。 货运路线的抉择并非易事。 尤其考虑到伊斯瑞尔之外的繁星大地上强盗窝点遍地开花的情况,物资押运简直成了各大商会都要头疼不已的一道大难题。 也许有人会说,走大路不就得了?开辟日久的大道沿途驻署着各大繁星国的军队,能够提供相当程度的保护,再加上雇佣的佣兵团,或是自家培养的私家军士,货物就能极大地提高运送的安全性,稳妥地到达目的地。 大路不去走,偏走偏僻小路,遭强盗飞贼拦路抢劫了,怨得了谁? 西恩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确实,一般情况下这种选择是十分明智的,星罗棋布的繁星大小商会的大部分买卖交易,也都是通过这些前人开辟的黄金商道,丝绸之路,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不过,黄金商道,丝绒之路等极具价值的行商走货路线,有时候并不总是那么好用的——比如走私。 再比如,走私交易的对象还是反叛军。 反叛军的臭名昭著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对待反叛军的物资,繁星各国的军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视情况而定,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扣留,扣留多少。 对繁星各国而言,反叛军本身就是强盗之中的强盗,罪恶的源头,反叛军的物资要是被他们逮到了,不明着抢个一干二净已是心存仁慈,当然了,前提是够胆不怕反叛军的报复。 所以,计划师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路线规划的优劣直接挂钩反叛军军备物资能多大程度地保全下来,是否能安然无恙地到达目的地。 计划师所选择的路线,最好是能够避开强盗窝及危险地带,还要考虑尽量地少接触,最好能不接触那些繁星国地界关隘、哨所等一系列有军队驻扎的地点,这是反叛军军备能够顺利送达的关键。 经过一段相当时日恶补繁星常用字,广泛涉猎地理地标学,管理学以及运输学等相关领域知识,再加上几次货运计划书的策划经验,西恩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计划师,基本了解货运计划的制定流程,已具备足够的能力单独完成一份货运计划。 像这样反复敲磨路线安排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个月。 西恩是此次军备运送计划的唯一的计划师,这是法勒与所罗门共同决定的。 不过,为什么是西恩呢? 这个问题西恩从没有问过法勒,更不可能去问反叛军的二当家,不过照西恩自己推测,所罗门应该是缘于自己是什么所谓的至善至纯者,才会对法勒的安排没有异议。 而法勒,大概是因为阿克顿的关系,才钦点他为唯一的计划师的,据西恩所知,埃菲尔商会与东恒重工的合作从这一次的军备订单运输开始。 准确的说,其实是埃菲尔商会与反叛军的合作……或许西恩也该改口,称之为“繁星复兴军”了。 是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疯狂,连阿克顿会长都加入复兴军的麾下,为复兴军效力了! 自阿克顿出现在那次晚宴的会议之后,西恩就知道了这一点。 西恩现在只要一想起阿克顿在伊斯瑞尔各个区域发表的那些激荡人心的就职演说,阿克顿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就要崩毁一次。西恩已经不再确信阿克顿对百姓所做出的每一个承诺是否都如他所言那般,真实而令人向往。 但是,这么质疑阿克顿会长真的对吗? 我有资格质疑他吗? 我的工作,本质上也是为复兴军效力啊…… 西恩从来不擅长去找那些能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他陷入了仅凭自己无法跋涉而过的思维沼泽。以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既然想不清楚,理不出逻辑,那就不去思考了。 毕竟,想清楚了又不能填饱肚子,他的生活也不会因此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 西恩将自己的思绪收回,焦点回到这一批军备上来。 为了这批军备的运送能够万无一失地进行,法勒给西恩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工作室,门口还有数十名守卫把守,让他能够不受任何人打扰,尽心完成这次的物资运送计划书。 独立工作室是法勒的说法,在西恩的心里,其实更偏向于认为这是囚禁室。说是为了不让西恩受到任何人的打扰,其实真正的原因明眼人就能看出,这完全是为了保密。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一批物资的实际价值总额已经近乎天数,就算是之前的几批物资的货款总额合在一起,仍是不够这一次的零头! 西恩已经可以不用看货物清单了,那上面的每一项物资数目都已牢牢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物资细目如下: 东恒重工商会:军制式猎犬二式二十万套,掠夺者中型甲胄(三阶)二十万套。 福里斯特商会:军用医疗急救箱十五万套,军用兴奋剂十万套。 麦克唐纳商会:战禽裂牙兽一万头,杂毛狮鹫5000头。 最后是埃菲尔商会,由于这一次是第一次合作,可以说是试水,阿克顿在物资调集上显得颇有些保守。 埃菲尔商会:重型攻城炮2000架,精钢军刀(二阶)一万柄,精钢军斧(二阶)一万柄。 西恩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管账的会计,如此巨额款项若是要他来细察,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光是看着这些庞大的物资数量,西恩就知道,这批物资的价值已再一次轻松突破他的理解范围。 总而言之,这批物资极为重要,法勒对此万分重视,西恩这一月的时间,吃喝拉撒几乎都待在这间宽敞的工作室内,每一次出行都需请示法勒,得到法勒的批准才可在专人的陪同下短暂外出。 一个月,西恩只回家看望莉莉三次,每次停留时间都不长,每次都是屁股还没坐热,饭还没吃上几口,话还没说上几句,他就被东恒重工的侍卫架回了总部。 每一次,侍卫都是环着西恩的双臂,让西恩面对着家门,拖着他走的。 这样,西恩就可以多看几眼站在门口向着他招手的莉莉。 西恩并不是一个心志坚韧,乐观的人,事实上,他有着男人不应有的敏感与阴柔的内心,他对莉莉一人在家总是感到不安与牵挂,他曾请求法勒将莉莉接到他的工作室内,但是却被法勒拒绝了,理由是怕他分心。 不过,法勒也承诺会派出几名私家军的精锐卫兵,暗中保护他的妻子。 对此,西恩只能道谢,但是他仍然无法因此而心安。 伊斯瑞尔虽说治安一直不错,但是也并非总如表面所示那般宁静和平,盗匪,罪犯,地头帮派的行动往往更加地隐蔽狡猾。西恩不敢想象,若是保护莉莉的卫兵一时疏忽了会发生什么。 至于苏这小淘气鬼,西恩倒不是太担心,在维奇身边当学徒的小日子似乎过得还挺滋润,深得维奇的心意!苏永远都是活泼朝气的模样,每当想起苏,西恩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老爸,我可是要成为冰上火焰老板的人!厉害吧?!哈哈哈……” 每每苏如此自夸时,西恩都要揶揄一句:“你确定是老板,不是老板娘?” 然后苏就会瞬间脸色铁青,像蒙受了巨大的侮辱似的,气鼓鼓地地抗议…… 西恩会在每天完成的预定计划部分之后,安静地祈祷主保佑他的妻儿,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了,也只有虔诚祈祷的时候,他那乱麻般的心绪才能稍稍平复。 …… 西恩从案前站了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展了下酸痛的四肢。 他来到了窗前,打开了玻璃彩窗,寒冽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扑打在西恩面上,令他顿时精神不少。 “等这一次的工作结束了,我就辞职……” “带着莉莉与苏离开伊斯瑞尔。” 西恩嘴里低声念叨着,不安的危机感已经盘旋在他的心头太久,久到他已经习惯,甚至是麻木了。他的预感从未如此持久地向他发出警告。 而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一切状况都不能算糟糕,如果不算被囚系在这工作室之内的话。 在东恒重工商会当计划师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回报也是足够丰硕的,到目前为止,他的储蓄已达到近千枚金币! 这存下的千枚金币一半是来自薪资,另一半则来自镜月。 这年许时间,西恩只与镜月短暂地见过几次面,每一次镜月都只是简单地询问一番他的工作状况,就再没有其他事情了。 西恩并不晓得镜月的真正用意,妄加揣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西恩就只是默默地接受接受着镜月的“恩惠”——至少,在西恩看来,这是恩惠无疑。 西恩重重呼出了口热气,喃喃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他回到了他的桌边坐下,将自己的计划书收起。 这份计划,目前只有西恩一个人知道,也只能他一个人知道。 而明天,他将去往东恒重工商会在东郊的大仓库,在那里,经过几个月的整备,已聚集了各大商会的物资及战禽,好整以暇,等待西恩的调配。 当西恩向着床铺走去时,却传来了两声叩门声。 西恩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第三十九章 雾锁 西恩打开了门,只见布伦特伫立门外! 西恩有些惊疑地往布伦特身后望了两眼,那十几名看门的侍卫正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或是靠着墙根瘫倒在地上,歪七倒八睡得死死的,有几个还打着如雷鼾声。 怎么都睡着了?西恩心中纳闷。 这些来自东恒重工私家军的侍卫在这一月时间里一直是兢兢业业,不论白昼黑夜地轮流站岗,把守着工作室,只要工作室的门一有什么响动,就会马上戒备地围过来的,怎么在最后一天松懈下来了? 布伦特似乎对侍卫的这副模样熟视无睹,并不理睬西恩的不解,他面无波澜地说:“西恩先生,能进去说话么?” 西恩点头,让布伦特进入了他的工作室。他朝那些睡着的侍卫多望了一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只好暂时不去理会,关上了门。 “布伦特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西恩恭敬问道。 布伦特走到了西恩工作的黑檀木桌前,瞥了一眼大地图,又打量了下桌上堆积的杂稿,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不久,他淡淡地笑着说:“西恩先生,你也知道,这批物资的规模可以说是空前的,不论是对复兴军而言,还是对我们而言,都是一宗不可小觑的买卖,不容有失,法勒会长近日来一直对你所制定的运货路线牵肠挂肚,几乎可说是茶饭不思。明天就是走货的日子了,他特地派我慰问先生,并让我尽量协助先生,不知先生的计划书是否已完工?” 西恩点点头,“已经全部完成了,刚刚完成了最后一次的审查,布伦特先生,明天可以按原定日程运送物资的。” 布伦特不动声色地说:“很好!西恩先生,还请你为我展示一下你的计划书,我回去好向法勒会长详细交代。” 西恩略一思索,虽然法勒定下了规矩,计划书必须严格保密,除了西恩自己,货物上路前计划书不得让外人知道,但是,布伦特是东恒重工的第二把手,法勒会长的儿子,而且现在还是承法勒之命而来,自己似乎没什么拒绝的道理。 再有,布伦特经验丰富,前几次的货运计划布伦特给了西恩不少的点拨,计划书让布伦特审查,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所注意不到的疏漏或是更好的路线。 于是,一番酌量之下,西恩拿定了主意,不再犹豫,将收好的计划书重新取出放在了布伦特的面前。 布伦特看得很是细致,从头到尾一直一言不发,许久,他才合上了西恩的计划书,笑着说:“西恩先生,你这次的计划书完成的非常出色!我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了,有了你这份详备计划,我相信明天的物资运送不会有问题的!” 西恩松了口气,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得到布伦特的认可,那么想必自己设计的路线应是不会有致命的谬误。 “西恩先生,收好计划书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可还要亲自动身,前往克鲁山谷,与复兴军第二军团的团长查普曼交接货款呢!”说罢,布伦特朝计划书睨了一眼,就行色匆匆地出门而去。【零↑九△小↓說△網】 西恩送布伦特出门,又望了一眼门前横七竖八倒着的侍卫,仍是不知个所以然。 “也许是太累了吧!”西恩低声说了句。 不过既然计划书没有问题,那么他就没什么好忧心的了,一放松下来,疲惫感就迅速地袭遍全身,于是西恩很快倒在了温暖舒适的床铺上,闷头就睡。 睡前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早些动身,顺路去见见苏,他好久没见这小淘气鬼了。 破晓之前,房间内那座古典雅致的立地红漆大摆钟响起了五声沉郁通透的鸣音,西恩即条件反射似地坐起,离开了温暖的床,迅速套上了那件披在衣架上的老旧黑褐风衣。他来到案前,取出抽屉之中的计划书藏进了风衣之中的口袋,大步流星出了工作室。 几个侍卫已是全副武装,凑成一堆低声嘀咕着,见西恩出来了,即刻精神抖擞地站得笔直,但彼此互望的眼神之中却有着一丝愧色。 “西恩先生,您,那个……昨天晚上真是万分抱歉!我们居然在站岗的时候睡着了,而且还是全部!这,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端,那东恒重工精锐侍卫的脸面真是都让我们给丢尽了!”见西恩走了过来,一名侍卫忙道。 西恩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碍事,昨晚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你们不必自责!” 对眼前的侍卫,西恩认为没有说出布伦特到访的必要。 事不宜迟,西恩在几名侍卫的陪同下,转眼出了东恒重工总部,疾步向着三区冰上火焰铁匠铺的方向行去。 ………… ………… 清冷的街道上弥漫着微小冰晶凝成的灰白迷雾,迷雾笼罩着伊斯瑞尔七大区域,却不显得有多朦胧诗意,一具具冻死街头的寒尸足以说明,这片严寒的冰晶白雾残忍而满怀恶意。 亘横的灰磐石城墙抵挡不住来自北方奥汀境内莫尔拉罕高原的高气压寒流。这股每年都要南下的强冷寒流,侵袭至伊斯瑞尔时即会形成冰晶白雾,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伊斯瑞尔将进入一年之中最为严寒的深冬。 如刀寒风阵阵,带着锋利的冰晶划伤人的脸颊,冰寒刺骨的凉气丝丝透人心窝,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想要缩成一团。小部分人正舒适地靠在卧椅上,临着旺盛的炉火,裹着厚厚的羊绒花毯打盹。大部分人不得不在寒风的鞭笞下醒来,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熬过新的一天。 被迫早起的奴仆穿着单薄的破布衣,破底的麻鞋,暴露于酷寒的环境之中,手脚多处冻烂肿疮,疼痛异常,肮脏的脚底搁上了尖利的碎石瓦砾,不事处理,已是溃烂一片,沉默地滴着血,他们浑身上下少有完好无损的皮肤。对此,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因为根本没有闲钱买伤药。他们瑟瑟发抖打着牙颤,或是不敢怠慢地搬运着大小货箱,或是敲打修葺着受损的桌椅板凳,若是耽误了自己老板的生意,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凶狠劲道的棱刺皮鞭。 每年的这个时节,都会有大量的人口因经受不住严寒而死,其中死亡人数靠前的几种人为游荡者,奴隶,贫民,乞丐,孤儿,酒鬼,嫖客(大概是因为没钱可付被打晕扒光衣物扔了出去)。 “见鬼!这种天气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嘿,兄弟,喝上这一壶热乎乎的羊奶酒壮壮胆儿吧!喝完酒,我们就一起去掀了地狱的油锅!”——某个因白雾冻死街头的落魄吟游诗人。 沿途,西恩一面吐着热气,一面疾行,身后跟着五名侍卫,往三区的一路上,依稀可见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家杂货铺开着店门,忙碌的只有奴仆的身影。 靠着街边还蹲着不少乞讨的乞丐,只不过他们似乎已没了力气乞讨,一个劲儿不停地颤抖着,依偎一处互相取暖。西恩经过时,他们也只是漠然地一抬头,就又低下头去,灰暗眼神中不带有任何色彩,如一潭发着腐臭的死水。 西恩停下脚步,他看见了角落里一个蜷缩的孤儿,似乎是因染病而被众人排斥在外,瘦的只有皮包着骨。西恩默不作声地取出了口袋之内仅有的三枚金币,趁着所有乞丐不注意,偷偷塞进了那孩子的手里。 等到那孩子反应过来自己手中是什么的时候,西恩已是隐于远处的白雾之中。 “这没有任何意义……”西恩叹息,他心里清楚自己绵薄的仁慈根本帮不上忙,他们终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三区长街的冰上火焰铁匠铺,管账伙计与哈姆,苏正张罗着将一柄柄武具摆上货柜,各自身上皆套着厚厚的棉袄。 管账伙计的动作迟缓,显然慢于苏与哈姆,他心中正斥骂着维奇老头的愚蠢与荒唐,这么冷的天,非要这么早开门,街上连个鬼影都没——唉,有人来了? 管账伙计抬头,恰巧见着一人向着冰上火焰径直走来,正要堆砌职业笑容的他定睛一看,刚刚翘起的嘴角又放下,他随意地朝里喊了一声,“苏!瞧,你爸来找你了。” 苏欢快地应声而出,寒气似乎永远不能侵入他的内心,只是让他的俊俏小脸红扑扑的,更显朝气。 “老爸,你怎么来啦?”苏眨着大眼睛,与西恩拥抱了一下。 “当然是想我的宝贝儿子了!”西恩笑着,遍布厚茧的大手捏了一下苏通红的脸颊,“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维奇师傅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老爸,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嘛!只有小屁孩才成天捣乱呢!!”苏抗议地跺了跺脚。 西恩蹲下,笑着道,“好好,小男子汉!来,凑近点,让老爸好好看看,嗯,确实是高了一点,也结实了一点,还漂亮了不少!不错不错!” 苏一听“漂亮了不少”,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什么嘛,老爸你没文化真可怕,你应该学习一下形容词用法!漂亮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西恩眯眼认真地点点头,“嗯,我儿子说的对,男子汉要是再用女孩子家的形容词像什么样子?其实我还真是学会了不少繁星字呢……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嘿嘿,让老爸想想啊……形容我儿子的词,嗯,有了!比如英俊帅气,阳光开朗,热情洋溢,朝气蓬勃!怎样?” 苏一愣,惊得合不拢嘴,“老爸,看不出来啊,我们才几天没见,你就已经会这么多字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哇!老爸,你好牛!”苏不由地竖起了大拇指。 西恩污浊的双眼中泛着爱意,他为苏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苏,其实啊,老爸我……” 尾音拉长,西恩心中思量着是否现在告诉苏自己要辞职的事。 还是等这次工作完成了再与苏说吧。 “老爸,你怎么了?” “没事,苏,”西恩摸了摸苏的毡帽,“我要出差去了,等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嗯,谢谢老爸!”苏两眼放光,对美食什么的他最感兴趣了,苏咽了口唾沫,“你要出差几天啊,老爸?” “哈哈,很快的,瞧你那馋样。” 苏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脸。 “好了,天气这么冷,赶紧进屋吧!”西恩拍拍苏的肩膀,看着苏进屋。苏行至门前,回过头来,向西恩招了招手。 西恩看着他进去,才放心地转身,向着伊斯瑞尔西城门走去。西恩心中叹了一声:他可是要成为冰上火焰铁匠铺老板的男人啊,我怎么开的了口…… ………… ………… 出了伊斯瑞尔,西恩很快来到了西南边的东恒重工仓库。 这座露天仓库占地极广,几乎有半个一区的大小。进了大门,即可见层层叠叠的低矮灰白色房屋,因紧邻着工厂的缘故,房屋的老旧铁皮墙身上锈迹斑斑,还染着不规则的大片污黑油渍,颇显年月之久。搬运工人们进进出出,一大早即开始了忙碌。 中央大广场正停着不计其数的东恒重工商队专用的驷骑式行商马车,车身密闭,通体漆黑,车厢顶篷前部两角各垂下一盏提灯,正兀自发着昏黄的弱光。 西恩走近车厢后部一看,工人们已是将铁皮箱子满满地塞进了车厢之中,铁皮箱之上标着各个商会的名号标识,显然各个商会的物资被混合地分配进每一辆马车。 西恩稍稍往马车群里走了走,看见了运载战禽的马车。运载着战禽的马车车厢与运载物资的马车明显不同,由黑铁栅栏构成,内部用实心坚固的钢板隔出了四个空间,其内困锁着一头战禽,每一辆马车上纯是裂牙兽,或纯是杂毛狮鹫。此刻战禽尽皆昏昏然趴伏着,看样子似乎是被驯兽师下了特制的迷药,防止它们一路上吵闹。 物资战禽已是整装待发,西恩从马车群中走出,径直朝着仓库的北部小楼走去。 东恒重工私家军的22支连队的队长正等候着西恩的调遣,他们每人都带领着200人的私家军队伍,而队伍之中约有四分之一的卫兵是灵徒适灵者,每一位连队队长都是灵将。东恒重工商会的每一次货运,几乎都是他们这些队长作为领队,承担护送的任务。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西恩有着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自然轻车熟路。他取出了计划书,毫不拖泥带水一一指点安排了下去。各个队长领命而去,集合各自的人马即刻行动,从仓库的正门汇成一道黑色洪流鱼贯而出。 他们会在分支路口不断地分流,直至分成十队,按着不同的路线行进,殊途同归地驶向这一次输送的目的地——距离伊斯瑞尔200余公里之外,西南方向上的克鲁山谷。 那里驻扎着繁星复兴军第二军团。军团团长是被人称为“秃鹫”的查普曼,五万复兴大军会在那里接收他们的货物。西恩和剩下的两名领队则单独一路空车快行,在十路商队到达之前先行赶赴克鲁山谷,查普曼会将货款付与西恩,这都是所罗门与法勒在先前的会议中决议下的事情。 按照西恩的计划书安排,军备物资被分为了十批次,一支队伍两位灵将,分主副领队,每一支队伍中配备了四百名私家军卫兵,押运着十分之一的物资。如此,使是中途一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其余九路亦可不受影响,便不会全盘皆崩,依旧能够将大部分的物资保全下来,顺利送达。这是西恩的想法。 十队商队已是倾巢出动,事不宜迟,西恩带着余下的两位队长及其四百名卫兵很快出发了。 西恩坐在车队头前的车厢之中,静静望着通透玻璃窗外的茫茫白雾,伊斯瑞尔高耸的城墙与建筑只剩下迷迷糊糊的淡灰剪影,缓缓隐入白雾深处,消失无踪。 直挺高峭的白杨木肃静地耸立在坎坷道路的两旁,不时地在前方出现,又在后方隐没,在茫茫白雾之中颇显形单影只,难言寂寥。 视线稍远处,两旁大片大片的荒废农田也是了无生气,寸草不生。只是时而可见颓废破旧的稻草人孑然孤立于荒野之间,昭示着农民曾经奋斗垦犁于此的迹象。 马车前的两盏昏黄提灯摇摇晃晃,其内的古老油火摇曳着,却仍是倔强地燃烧,纵使只有微乎其微地光热传出,也仍是不悔燃尽自身,给他人以些许慰籍温存。 西恩预料不到前边的白雾中迎接他的会是什么,他只是随着马车的行进,一步步地驶入白雾。 “马儿是识路的……计划没有问题……我应该给苏买点什么吃的比较好呢?” 西恩胡诌着,试图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被疑虑与不安占满思绪。每一次他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都要患得患失好一阵子,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有答案,即使有,西恩也无法被任何一种答案说服。他缓缓闭上眼睛,低下了头,双手在胸前合十,安谧地祷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