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寇伏魔录》 第0001章 斧头帮 晋国、冀州城南一座普通的民宅里，一个蜷缩在棉被中的少年正在熟睡之中，时值初春，河水尚未解冻，天气尚冷，晨风从前院透过窗户缝里吹进来，仍然让人一阵瑟瑟发抖。 “二货，还不起来，太阳晒屁股了哈”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迎门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光头少年。 “嗯……小姐姐……干杯……”熟睡少年双目紧闭，口角流涎，呢喃而语，似乎正在梦中与美女相会，酒池肉林，好不快活。光头少年眉头微蹙，走到院子里用手在水缸中舀些冷水，转身直接冲熟睡少年的脸上泼去，“快起来，胡老大要见你！”冷水浇了一头，熟睡少年抹了把脸，双手抬起，伸个懒腰，随后张开一双细长眼睛盯向光头少年，笑嘻嘻的道：“铁头，赶着去投胎么，这么急？” 光头少年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直瞪的快冒出火来，大声道：“少罗嗦，快收拾收拾跟我走，有大买卖来了，胡老大找你！”细长双目少年眉头一皱，转身到院子里洗漱，同时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胡老大找我干嘛，不会是去砍人吧？” “这都被你知道了，真是天才”光头少年撇撇嘴，挖苦道，“你那几下花拳绣腿，也就配给醉风楼的姑娘们过招，砍人还差得远，喽啰还差不多。” 细目少年听到这些话，也不在意，笑笑道：“从喽啰做起，也没什么，胡老大不是也是喽啰出身么？”说完也不等光头少年，自顾自的出门去了。光头少年一呆，急忙起身追上，二人前后相跟，往城内走去。 这细长眉目的少年姓卜名杰，是冀州城内的小流氓，十六岁，幼时赶上战乱，父母被一股流匪所杀，恰好被冀州城斧头帮的帮主胡老大遇到，将其救起，懂事后便跟着胡老大跑江湖，以小偷小摸为生。那光头少年也是冀州城的小流氓，外号铁头，二人意气相投，平日里一起厮混，兄弟相称。 冀州城第一大帮斧头帮的总堂，位于城北的礼孚巷，帮主胡老大，此时正坐在总堂大厅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一边喝茶，一边沉思。这胡老大五十余岁年纪，一张紫堂脸，右边面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坐在那里不怒自威，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凶厉之气。在胡老大左手下首处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二十来岁年纪，眉清目秀；右手下首处坐着一个文士，三十余岁，留着三缕长髯，这两人一个叫张秀，一个叫李公辅，一文一武，是胡老大的心腹干将。 “后天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胡老大呷了一口清茶，沉声问道。“和黄霸天约在城南码头见面，都准备好了”，白衣少年答应一声，同时起身到胡老大耳边，低声耳语起来，胡老大侧耳倾听，半晌后老脸露出一丝笑容，沉声道：“做的好!” “帮主这次还是要多加小心，短刀会黄霸天为人狡诈，善使诡计，且属下打听到黄霸天从外面高价请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据说有些本领，不可不防”一旁的长髯文士低声说道。 “怕什么，有秀儿的计策，到时候还能让他玩出什么花样么？”胡老大不以为然的说道。长髯文士干咳一声，道：“短刀会根基深厚，会内能手众多，实力不弱，依属下之意，还是先约黄霸天单独谈一下，探探他的底细，这样先礼后兵，或许更为稳妥一些。” “公辅无需多言，我意已决”胡老大怫然不悦的说道。 长髯文士当即不再说话，三人沉默半晌，又再商议了一些细节，长髯文士和白衣少年都先后起身告辞，剩下胡老大一人在大厅，此时左右通报有人来拜见帮主，胡老大摆一下手，说道：“让那小子进来”。 此时卜杰从门口走进大堂，见到胡老大，翻身跪倒磕头，口称：“干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胡老大见到卜杰，眼中闪出宠溺的眼神，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起来吧。”卜杰哈哈一笑，翻身起来，转到胡老大背后，给他捶起背来，片刻后，又跪倒给他捶腿，胡老大本是一代枭雄，此刻一派慈父本色，坐在太师椅上呵呵而笑，二人神态亲热，毫不拘束。 原来斧头帮想扩充势力，看中了城南的码头，准备占住这块地盘，控制来往水陆货运，而城南原属短刀会的地盘，双方相持不下，明里暗里已经冲突了好几次，不得已，一山不容二虎，约定后天黄昏时分，在码头“谈判”，以决定这块地盘的归属。 说是谈判，但双方都明白，谁的拳头够大，就得听谁的，因此两方都摩拳擦掌，调集各路好手，准备在后天来一场决定码头归属的血战。 胡老大三两句和卜杰交代了原委，并指示他带上铁头，在后天黄昏之前，将黄霸天最宠爱的第三房小妾，出身于醉风楼的红阿姑小桃红绑了来，放到码头停泊的一艘小船上来，等到胡老大发出信号，就将小桃红押出来，逼黄霸天就范。 卜杰心领神会，他和铁头，以前经常到醉风楼后堂偷看小桃红洗澡，对这位头牌的生活起居，进出规律啥的熟悉异常，当下给胡老大如此这般的讲述完毕行动细节，胡老大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让卜杰退下了。 望着卜杰半大不高的身影，从眼前跳跳跃跃逐渐的远去，胡老大的心绪陷入了回忆当中，十六年前的一个冬天，那年天下大旱，百姓没有饭吃，只能出去逃饥荒，彼时各地盗匪兴起，杀人劫财之事时有发生，那天北风呼号，天降大雪，天寒地冻之下，胡老大饥饿难捱，动起了歪心思，但转了一圈发现城内各家都无余粮，各个都吃不饱，思量再三，只好出城去做那没本钱的生意，在城外捱了三天，好不容易遇到一组外地来的商队，正要上前打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股悍匪，将所有商队物资洗劫一空，同时将活口一个不留的屠戮殆尽，胡老大装死逃过一劫，但脸上却从此多了一道刀疤，半日后，确认匪徒走远，胡老大已经冻得全身僵硬，这才颤颤巍巍爬起身形，准备翻身回城，就在此时，发现不远处有婴儿啼哭之声传来。 将婴儿救起后，胡老大将其寄养到一户卜姓农家，并给他起名为“卜杰”，自己继续在城内厮混，不知道是时来运转还是否极泰来，胡老大从小混混一跃成为了城内首屈一指的大帮会斧头帮的帮主，回头想想，也许是这个小不点给自己带来的好运吧。 “老爷，该用膳了。”一声呼唤，将胡老大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定了定神，向家丁摆摆手，示意其先退下，然后起身，双手背在背后，就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阵莫名的烦躁袭上心头，胡老大脸上阴晴不定，对后天的谈判，他心中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0002章 金色小剑 谈判当日午时，卜杰守在必经之路，让铁头望风，觑准机会，将当天去庙宇进香的小桃红打晕后装到一个麻袋中，二人只捡些荒僻的小路走，就这么扛着麻袋到了城南码头。 码头地方不大，停泊着大小不一十来艘船只，卜杰双眼微眯，看到其中一艘船头有斧头标识的船只，回身朝铁头一招手，示意一切顺利。二人混杂在人群中，将小桃红抬上了小船。 铁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声道：“这婆娘属猪的么，怎么这么沉，像块石头，累死我了，下次我来动手，你把风”。卜杰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铁头禁声，正色道：“小声点儿，这婆娘是这次成败的关键，可不能出了岔子”。 铁头白了卜杰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就你知道关键”，当下不再说话，坐在船舱内打坐起来，卜杰笑笑，不再理会铁头，转身走到舱门口坐下，将舱门打开一条细缝，往码头上过往的人群中看去，码头上上下下搬运货物的，做小买卖的，声音嘈杂，与平日一样热闹，并无什么异常。 卜杰回身关上舱门，先招呼铁头用黑布蒙上头脸，再麻利的将麻袋解开，露出嘴里塞着布条的小桃红，一双桃花眼愣愣望着卜杰，眼中闪出恐惧之色，卜杰低声道：“这位小姐姐，不用惊慌，等会儿事情办完了，就放你回去。”小桃红听了这话，心下稍安，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黄昏时分，一群劲装大汉来到码头，将附近的商贩、苦力都纷纷赶散，码头上一下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一顶软呢小轿从远处徐徐而来，到码头停下，轿夫掀开门帘，让出一个中年文士，四十余岁，皮肤白净，一双眼睛精光闪烁，自然是短刀会的黄霸天到了。 黄霸天坐在码头中央的一张椅子上，向旁边一个大汉问道：“李道长到了吗？”此时从人群中转出一人，身穿一身月白道袍，头扎发髻，一双三角眼散发着邪异的光芒，上前躬身道：“贫道在此。” “那事道长可有十足把握？”黄霸天低声问道，李姓道士微笑道：“黄帮主如此礼贤下士，李某自当效犬马之劳。”黄霸天听到此话，欣然说道：“事成之后，黄某将再提供两百个血食，外加一百两黄金。”道士先是双眼闪过一丝贪婪，继而大喜道：“定不负帮主所托！” 船上舱门内的卜杰见到这个道士，不知怎么的有点心中发毛，心道：“这家伙应该就是黄霸天请来的高手了，人不可貌相，说不定这道士真有些鬼门道。” 此时一阵马蹄声响传来，正是胡老大带着大群帮众来到码头，左右分别是张秀和李公辅。胡老大和黄霸天见面后相互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从对方的眼神中都能闻到火药味，双方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斧头帮这边张秀从人群中走出，向卜杰所在的岸边小船望了一眼，又一拱手，向黄霸天说道：“黄帮主有请了，张某也不多罗嗦，今日之事难以善罢，不如手底下见真章，你我双方三战两胜，决定码头归属，如何？”黄霸天听闻此言，沉默半晌，缓缓说道：“不如你我双方各出一人，一战定胜负归属。” 张秀回身到胡老大旁边，耳语片刻，抬头朗声说道：“就这么定了，我们这边我出来应战，你们那边谁出来？”黄霸天脸上露出一丝奸笑，说道：“我们这边这位道长出战。” 李道士上前打个稽首，向张秀说道：“贫道李全，来自松风观，今日向张施主讨教几招，望施主不吝赐教。”张秀望着眼前猥琐道士，眼中闪出一丝轻蔑之色，双手互握，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就来吧。” 张秀纵身高高跃起，双拳带着全身劲力砸向道士面门，这招双风贯耳一出，斧头帮众人震天价喝起彩来，拳头带着风声，恨不得一下将道士钉到地里去，道士后退避开，张秀动作快如闪电，一拳击出变为三拳，封死了道士上中下三路的要害，李全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只见他整个身体随着拳风直接被荡到了半空，像纸片、像羽毛一般近似没有了重量，任凭张秀拳风虎虎，如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竟然混不着力，张秀的拳头，始终和道士的身体差了那么一两寸的距离。 短刀会这边也爆起震天价的喝彩声，黄霸天更是看的双目发亮，连自己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都不知道。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张秀久攻不下，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看道士只守不攻，占了极大的便宜，当下站在当地，一边大口呼吸，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一边悄悄将一筒藏在袖中的毒针取出，准备近身后偷袭道士；道士眼见张秀不再攻来，立刻在当地盘膝而坐，双手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念诵某种咒语。 张秀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哑然而笑，这道士难不成还要画符捉鬼不成，正要纵身继续攻去，却发现自己脚下似乎有千钧之负，又好象掉入了泥沼，竟然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他大骇之下，低头往脚下看去，原来自己脚下所在的实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大片流沙，此刻流沙已经没到了自己的膝盖，还在往上升。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修仙者！”一时人群骚动，斧头帮这边，胡老大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只觉得自己额头淌汗，背心发凉起来。 这时道士已经施法完毕，只见他向空中抛出一张破旧的黄色符篆，接着符篆消失，在他头顶处金光一闪，凭空出现了一把金色小剑，剑身盘旋扭动，便如一尾活鱼一般，散发出森寒杀意。斧头帮和短刀会众人看到这等异象，惊讶的张大了口，也说不出话来，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此时胡老大，强自定了定神，向一旁的李公辅使了个眼色，李公甫点点头，向卜杰所在的小船挥手打出暗号。 船上的卜杰一个激灵，将小桃红推出舱门，同时手持一把匕首抵住她的后心，胡老大见到小桃红，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顺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朗声说道：“黄帮主果然财大气粗，竟然能请到修仙者来助阵，不过胡某也不是吃素的，这位小桃红是你的爱妾，听说还怀了你的骨肉，如果不想她有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面的黄霸天脸上露出懊恼神色，但略一宁定，立刻有了决断，缓缓道：“胡帮主老谋深算，就依你所言吧”，他脸上神色不变，右手却背在身后悄悄做了个手势。 此时卜杰看到黄霸天有异动，正要打手势提醒岸上的李公辅，就在此时，只见金光闪了两下，卜杰先看到胡老大的人头飞了起来，一蓬鲜血喷溅而出，几乎同时，他低头一瞧，自己左边胸口处多了一个洞，靠着仅剩的一点力气，他艰难的把小桃红推下船，回头叫了一声：“快逃！”，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0003章 回码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卜杰朦朦胧胧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饼脸，此时这张脸上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表情有三分的高兴，另有七分的惊讶，接着卜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光头，一阵虚弱无力的感觉袭来，他喃喃说道：“铁头，你也被干掉了？我们现在是在黄泉路上，阴曹地府？” “呵呵，娘的，你小子居然真活了，阎王爷不欢迎你呀，黄泉你个毛线，这里还是冀州城”铁头笑嘻嘻的答道。“胡老大怎么样？”卜杰静静的问道。 铁头停顿一下，黯然道：“胡老大完了，张秀也完了，斧头帮彻底完了，现在短刀会已经接收了所有斧头帮的地盘，正在全城搜捕斧头帮的余孽和同党，唉，冀州城是没法待了。” “对了，你这人身体是什么做的，刀子从心脏对穿而过，竟然没事，随便上点金疮药，一会儿连伤口都不怎么流血了，你是人还是鬼？”铁头双眼瞪得溜圆，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倒抽一口凉气的问道。 卜杰淡淡说道：“本大爷天赋异禀，兼且是童男之身，坚挺无比，金枪不倒，不像你贪花好色，坏了身子，自然不能金刚不坏，刀枪不入啦。” 铁头环目一瞪，提起碗口大的拳头，作势要砸向卜杰的面门，喝到：“快快从实招来，不然老子让你脸上开花。”卜杰双手连摆，慌忙求饶，接着顿了一顿，平静的说道：“我小时候瞧过大夫，大夫说我有两个心脏，左右对称，似乎气血也较常人较为旺盛一些。” 铁头听罢，嘴一撇，说道：“吹牛，我还有两个小弟弟呢，便宜还能都让你占了？” 原来卜杰将小桃红推下船后，双方一拥而上，斧头帮众人见帮主人头落地，斗志全消下，兵败如山倒，一触即溃，短刀会黄霸天忙着呼叫救人，铁头趁机将卜杰换到了另一艘船上，趁乱逃离了码头。 二人躲藏的地方是一间偏僻民宅的地下室，位于城西，离斧头帮和短刀会的地盘都很远，虽然短时间不会有危险，但按黄霸天睚眦必报的性格，迟早会找上门来。知道自己处境恶劣，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两人互视一眼，心头都是忧心忡忡。 卜杰默然半晌，咬牙道：“走。”铁头一愣，说道：“去哪里，出城么，你现在重伤未愈，现在出去，又不能和人动手，不是去送死么。” “谁说出城，是去码头。” “你疯了，这个时候回码头？” “去码头给干爹收尸，不然我心里不安生。” “嗯，也是，胡老大生前对你很好，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他死的挺惨，现在也不知道头捡回来没。” 二人低声商议，终于决定再回趟码头。卜杰虽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此刻像常人一般正常行走却没有问题，此时已是半夜，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两人不敢惊动旁人，只悄悄的扒开一个马棚，偷了两匹马出来，打马向城南码头驰去。 不一刻已到码头附近，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万籁俱寂，只有静静的流水声和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虫鸣鼠行声，二人年纪虽小，但都是老江湖，在远处草丛里先猫着观察了一阵，眼见没什么异常，才向码头走去。来到白天打斗的所在，只见地上血迹尚未擦去，连胡老大坐过的那张椅子还在，但四处寻遍，哪里能找得到尸体，又四处翻找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二人只好对着胡老大坐过的椅子，翻身跪倒，连叩九个响头，然后放声大哭了一场。 就在此时，天边划过一道璀璨的光芒，一颗流星坠落下来，砸在了冀州城外的某处山坡上，激起冲天气浪和火焰，大火映红了半个天空，整个码头都一阵的颤动。卜杰和铁头跪在地上，面对此景都目瞪口呆，半晌后，铁头叫道：“胡老大显灵了？” “显你妹的灵，天快亮了，走吧”卜杰一把拉起铁头，回身就走，上马往来处驰去，铁头兀自喃喃自语：“唉，都没来得及许个愿。” 接下来的三天，二人都躲藏在地下室里，吃喝拉撒都不敢出去，好在卜杰的伤势基本稳定了下来，但身上银两所剩无几，如此藏头露尾，终究不是办法，二人商议，先由铁头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风声如何，再做打算。 铁头从外面回来，带来极坏的消息，小桃红被救起后，孩子没保住，黄霸天恼怒之下，下令全城各处进出要地设卡，全力搜捕，另外悬赏五十两黄金要二人的人头。这一下两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铁头更是急的哇哇大叫。 卜杰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铁头，低声说道：“今晚就走。”铁头一呆，问道：“怎么走，飞出去？”卜杰没好气的说道：“走城南那条通往城外的暗渠，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的。” “那条渠早就废弃了，是不是能出去，谁都不知道”铁头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来吧，兄弟，这次就要看你我有没有这个运道了，你我烂命一条，怎么也要搏一下”卜杰双眼望着铁头，伸出右手，与铁头一击掌，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 二人再不迟疑，随便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银两、干粮之物，就要出门，临到门口卜杰又犹豫了一下，回身将一个小包揣入怀中，再在袖中藏了一把匕首，铁头从床板底下抽出一柄长刀，跨在腰间。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卜杰将门拉开一条缝，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异状，开门和铁头向城南走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队彪形大汉来到卜杰二人躲藏的民宅，各人手持的火把将地下室照的通明，为首的一个黑脸大汉俯身往床铺一摸，说道：“床还是热的，这两个小贼尚未走远，追！” 第0004章 儿时的记忆 卜杰和铁头借着夜色掩映，穿屋过巷，慢慢向冀州城南门靠近，为怕有人跟踪，中间还在城西兜了个大圈子，再往南门方向走去，两个时辰后，到达南门，两人不敢从城门直接出城，更不敢靠近城门，只有装作流浪汉蹲在一处僻静城墙根儿底下，四只眼睛来回逡巡，一边观察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一边悄悄的向暗渠的入口靠近。 过了一会儿，两人先后挪蹭到暗渠入口，这是城墙下一个凹进去的暗门，入口有阶梯向下，门口处有粗如儿臂的铁栅栏，一把大锁挂在上面。卜杰沿着阶梯下到入口，回头向铁头使个眼色，低声道：“这是九纹扭锁，需要点时间，你去把风” 铁头挠挠头，嘴里咕哝出一句：“又是我？”卜杰不理，从怀中小包中取出一串开叉的铁枝，轻轻巧巧的开起锁来。铁头吐吐舌头，走上阶梯，往近处草丛里一猫腰，向左右来路远处不断张望起来。 一阵阵阴风从暗渠口吹出，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随风飘散，铁头捏着鼻子，忍不住向着下面的卜杰说道：“这里面看起来废弃了很久，不会一路上都是大便吧？”卜杰一边开锁，一边回道：“踩着粑粑算什么，能保住小命就行，有风吹出来，说明气息通畅，路是通的。”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远处隐约看见火把闪烁的光芒，同时一阵狗吠的声音传来，铁头从草丛中站起，朝卜杰低声吼道：“点子来了，速度！”卜杰听到铁头的叫声，回了一句：“淡定”，又过了一会儿，咔哒一声，锁头终于被打开了，卜杰一招手，两人鱼贯而入，卜杰顺手从门里把锁又合上。 一炷香后，一队短刀会大汉来到门口，约莫有七八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那黑脸大汉，只见他手拿一柄似乎颇为锋利的长刀，狠狠往锁头砍去，铛铛两声，锁头被一劈两半应声落地，另有一人带着三条狼犬，他先将一团物事让几只犬闻了闻，然后解开狗脖子上的绳套，三条狼犬露出尖牙，朝一个方向狂吠几声，带着短刀会众人穿过铁门朝暗渠内奔去。 卜杰和铁头往暗渠深处走去，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摸索着前进，铁头埋怨道：“有火把就好了”。卜杰低声说道：“火把只能召来追兵，注意脚下地势，往低处走。” 再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前方竟然出现了三条岔路，两人呆立半晌，竟然不知道该选那一条继续走下去。铁头表情严肃，眼望着卜杰说道：“天才，快唤起你儿时的记忆。” 卜杰瞪了他一眼，望着三个出口，默然半晌，忽然趴到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仔细聆听起来，半晌后，站起说道：“往最左边这条路，这边有流水的声音”。铁头闻言大喜，正要夸赞卜杰两句，突然身后远处隐隐传来犬吠声，同时有丝丝亮光射来，两人神色一变，继而齐齐向最左边的通道狂奔而去。 越往前走，地势越低，隐隐有流水声传了过来，不多时，已看到一条地下暗河，只见河水湍急，黑乎乎的看不清深浅，两人虽然都会游泳，但水性都一般，当下也不敢贸然往下跳，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一个高大的人影手持火把，站在当地，正是短刀会那领头的黑脸大汉。 “你们是自己了断，还是我亲自送你们上路？”黑脸大汉冷冷的说道。卜杰不答话，回身向铁头低声道：“你先走，我挡住他，能走一个是一个。”铁头咬牙道：“娘的，跟他拼了！” 铁头拔出腰间长刀，当头就向黑脸大汉迎头劈去，刀法大开大阖，卜杰同时抽出匕首，揉身而上，往黑脸大汉周身要害刺去，黑脸大汉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持长刀抵挡二人，只听的乒乒乓乓，黑脸大汉以一敌二，三人战在一处。 卜杰和铁头两人虽招数精妙，但吃亏在年纪太小，兵刃上的气力不够，黑脸大汉随手化解，以拙破巧，将两人的攻势一一接下，十招中偶尔还反击个一两招，直逼的二人远离河边，不住往来路退去，好在黑脸大汉似乎没有当场取二人性命的意思，一直没有下杀手，二人虽多次濒临绝境，却是有惊无险。 卜杰心下雪亮，明白这人一是不想把二人逼的跳河，要捉活的好回去领赏；二是想消耗时间，等短刀会剩下的人一起过来会和，只听卜杰低喝一声：“攻火把！” 铁头心领神会，长刀全力劈向大汉左手，两人知道当下没有性命之忧，只攻不守，威力何止大了一倍，长刀呼呼，匕首攒刺，招招不离黑脸大汉拿火把的左手，黑脸大汉被攻的一阵手忙脚乱，心中惊怒交加，一招“左右逢源”，右手挥动长刀架开铁头的刀锋，同时刀柄回拖，又将卜杰的匕首磕开，只听“叮”的一声，铁头手中的长刀被削去了小半截，但剩下的半截长刀继续劈下，嗖的一下将大汉左手的火把砍成两节，卜杰抢上前去，一脚将地上燃烧的火把踢入河中，三人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卜杰大叫一声：“暗器！”，黑脸大汉黑暗之中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接着就听到两声“扑通”声传来，等他抖抖索索再次将手中的半截火把点着，只见周边空空如也，卜杰二人已踪影全无了。 大汉仍不死心，又跑到河边再检查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二人踪迹，不由得狠狠一跺脚，心中懊恼不已，此时一队人马从身后走来，原来是其他的短刀会人员过来了，其中一人问道：“可否捉到那两个小贼？” 黑脸大汉闻言脸上一红，幸好此时光线太暗，众人也瞧不清楚他脸上表情，只见他干咳一声，道：“迟了一步，这两个小贼已经跳入河中了。” 众人纷纷到河边探查一番，见到河水深不见底，且水流湍急，都直皱眉头，此时人群中闪出一人，向黑脸大汉道：“这两个小贼从这里跳下去，十九是死，我等不如回去禀告帮主，再做定夺？” 黑脸大汉微一沉吟，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走吧。”说完带领短刀会众人向来路走去，片刻之间，大队人马走的一个不剩，地下暗河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河水拍打岸边，不停发出“哗哗”的声音。 第0005章 大坑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从河边冒出两个脑袋，其中一个光头，正是铁头和卜杰，铁头低声道：“确认都走光了么？”，旁边卜杰没好气的道：“都没走光，就你走光了。”铁头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原来两人跳下河中时，脚踩到实地，发现这河并不太深，河床靠近岸边的地方正好有一处稍稍凹进去的石壁，将兵刃插在石壁缝隙处，在水中稳住身形，摒住呼吸，一直等到短刀会的人都走散，才悄悄将口鼻露出水面，抬头换气。卜杰不敢大意，为防短刀会的人使诈，又拉着铁头在水里待了小半个时辰，确认上面没有人了，这才上得岸来。 两人从河水里爬上来，想法子从附近捡来一些枯枝败叶，从怀中掏出油布包裹的火折子点起一堆火，一边将湿透的衣服烤干，一边狼吞虎咽吃了一些先前带在身上的肉脯、干粮，此时小命已然保住，眼前火光熊熊，身边流水潺潺，这地方倒成了个不错的避难之所。 铁头低声道：“今天那个道士没来，否则能不能保住小命，还是另说。”卜杰点点头，说道：“若是死道士亲来，你我就真要在黄泉路上相伴而行了，不过黄霸天请这道士怕是花了大价钱，我们这等小角色，杀鸡焉用牛刀。”两人低声议论，说着说着就谈到了修仙者，但限于眼界和阅历，所知有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对修仙者那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却都是一脸的神往。 再闲谈片刻，铁头直接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叫道：“吃饱了，先眯一觉。” 卜杰上前往他屁股上狠踢一脚，喝道：“快起来，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出去了再休息不迟。”铁头却再不接话，直接打起呼噜来，卜杰无法，只好摇摇头，转身往三岔路口走去，半个时辰后，卜杰返回河边，手中却多了大半截树干，不出所料，这条废弃暗渠的另外两条岔路都是死路，暗河这边是唯一出口，这树干是卜杰黑暗中被绊了一下，顺手捡回来，就当作是个简易木筏吧。见铁头鼾声如雷，睡的死猪一般，卜杰将头枕在树干上，一阵倦意袭来，上下眼皮打架，也打起盹来。 卜杰恍惚之间，就进入了梦乡，一会儿梦见和胡老大有说有笑，但似乎胡老大没了身子，只有一个头，一会儿梦见和小伙伴胡吃海喝，但是杯子里的酒怎么喝都喝不完，一会儿又梦见和铁头一起去偷看醉风楼的姑娘洗澡，那波涛汹涌，不能一手掌握的，看的他跟铁头口水都流下来了，但怎么都瞧不清楚那姑娘的面孔，自己还在纳闷，这姑娘是新来的么，怎么之前一直没见过？ 梦中的场景似乎并不真切，都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似乎都是一闪而过，渐渐的，眼前的场景转换，自己仿佛静静的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一片璀璨星空，从远方那遥远的星空深处，断断续续的传来一声声的呼唤，具体说的是什么却听不真切，似乎是让他去某个地方，他站起身来，大声呼喊，想问问对方是谁，却怎么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就在这时，脚下大地裂开无数的缝隙，自己似乎掉进了无底深渊，周围出现了无数的恶鬼，都睁着血红的双目，口角滴血狞笑着朝自己扑来。 “啊！”的一声，卜杰翻身坐起，铁头被叫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瞪着一双铜铃眼睛问道：“有敌人？” 卜杰一摸自己前胸后背，衣服被汗水都浸透了，急忙起身到河边，先抄起一把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刚想把刚才梦见的东西和铁头讲一遍，但又觉得此事古里古怪，不说也罢，只好笑笑答道：“梦到妹子给了我一耳光”。 铁头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嘴里咕哝道：“做梦都要占便宜，瞧你那小样儿。”四周一片静谧，只有火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刚才打这个盹，应该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两人再不敢耽搁，速度收拾细软，一起抬起那半截树干走到河边，数个一、二、三一起跳入河中，分别抱着树干的一头，随着河水漂流而去。 河水虽然不深，但水流湍急，且随着地势走低，流速越来越快，两人死死抓住树干，在河水中上下颠簸，咬牙坚持了大半个时辰后，水流渐缓，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两人大喜，知道是出口到了。 出口处是山脚下的一处河滩，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两人虽然被泡的双腿浮肿、脸青唇白，但都是一脸喜色，但高兴了没多久，却又发起愁来，高兴的是此处已是冀州城外，短刀会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找不上门来了，愁的是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到何处去落脚，此时肚子一阵咕咕乱叫，而原先带的干粮都已经吃完，铁头不耐烦的说道：“娘的，我要吃肉。” 卜杰也不答话，环目四顾，先看着太阳的方位，大致辨明方向，然后说道：“此处应该是冀州城南郊的某个山头，这山好像也不甚高，翻过这座山，应该会有通往其他州郡的大路，沿着大路走，先找个村落，再想办法解决五脏庙问题。” 两人各拿兵刃，一路披荆斩棘，慢慢从山脚下往山上攀登，开始翻山，越往上走，地势越发陡峭，有些地方甚至要攀爬跳跃才能过去，好在两人武功的底子都颇为扎实，下盘稳实，这一点路途崎岖，倒也不算什么难事，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到达山顶，只见周围古树参天，郁郁苍苍，此时虽然已到下午，但山顶上仍是非常寒冷，一阵寒风透体而来，更显森森之意。 站在山顶一块巨石之上，向山下望去，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两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原本平坦的山坡上，多出来了一个方圆大概数里的大坑，占据了整个山体的几乎三分之一，大量被烧毁的树木倒伏在大坑之内，大坑的最深处还在冒烟，空气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焦糊味，种种迹象显示，这里不久前应该是经历了大爆炸。 呆看半晌后，卜杰舔舔嘴唇，说道：“这就是前几天那颗流星落下的地方，听说天外陨铁能造神兵利器，咱们去坑底看看，兴许能去碰碰运气？”铁头一听，二话不说，直接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