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百鬼之王》 第一章 商议大事 这个世界原本是没有名字的。 只是因为某天，有一个学识渊博的人族才子外出郊游，恰好登上了这个世上最高的山崖‘司空崖’。又恰好站在悬崖边上，看见夕阳落下，余光洒落，为底下的那片广阔无边的山河披上一层薄衣后，一时之间有感而发，“这真是一个无尽的富饶世界啊！” 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后来人尽皆知。 世人想了一想，确实是这样啊。 这个世界一望无尽，就算是长着翅膀的，最擅长飞行的神族穷尽一生之力，也无法抵达尽头。而，才子所说的富饶更是贴切，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资源多的没谱。举个例子，只要有谁饿了，随便往地下一挖，土下的就是食物，甚至是天材地宝，可谓用之不竭，取之不尽。 无尽、富饶，这二个词简直就是为这个世界度身定做的。 于是，得到六族首领的共同肯定后，这个世界就被称为：无尽的富饶世界。 在无尽的富饶世界里，除了岩石带以外，并没有贫穷的地方，有的只是更加富裕的地方。所以，生活在这里的六个种族：神族，魔族，妖族，仙族，兽族，以及人族，他们凭借需求分割了无尽的富饶世界，各占一方作为领地，彼此互不侵占，和平共存。 没有资源的冲突，模样与习性互不相同的六族，在这千万年里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甚至有的时候，六族的首领还会聚在一起，为世界和平讴歌一番。 不过说起来，这六族也是奇怪，明明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不但相貌身形截然不同，就连擅长的东西也不同。 譬如，神族背负翅膀，擅长御风飞行之术；魔族青面獠牙，擅长震慑心灵之术；妖族男女绝美，擅长虚幻迷踪之术；仙族额有五星，擅长五行演变之术；兽族身形庞大，肉身强劲无坚不摧；人族在六族中的肉身最弱，寿命最短，但凡事有一失必有一得，他们独具慧根，凭借智慧开发出精妙绝伦的‘秘术’。 说起来，也是因为开发了‘秘术’，人族在无尽的富饶世界里的地位才得以改变。 毕竟，在千万年前，在无尽的富饶世界里还没有‘秘术’的时候。由于人类天生羸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与其余五族相比，简直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事也做不到。 正因如此，在其余五族的眼中，人族不配与他们共存。 故，即便无尽的富饶世界里的资源多如牛毛，五族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留给人族，甚至还将人族赶去了岩石带。 所谓的岩石带，是无尽的富饶世界里的难得一见的被无数顽石包围了的地方，那里寸草不生。那时候，人族被驱赶至此，就算想像从前那样，挖开脚下的泥土找点吃的，也得先用一大段的时间去破坏顽石，将其一点一点挪开，方能看见土壤，得到食物。 所幸人类韧性十足，就算身处绝境，也没有放弃希望。努力的搬山运石，从地底下获取食物，保证自己存活下来的同时，人族还在默默的思索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的方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多年以后，被困在岩石带的人族开发出神秘的术法，施展之后的威能堪比各族天赋。 这种术法，他们称之为‘秘术’。 凭借‘秘术’，人族卷土重来，于五族面前排山倒海，分金断石，终于得到了五族的尊敬。 也是从那时起，无尽的富饶世界才有六族屹立。 或许，无论在哪个世界里，无论资源是富裕还是贫缺，只有实力强劲的种族，才能得到平等的对待吧。 言归正传。 如今，千万年过去了，六族间虽然一直保持着和平安定，看似很好。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无尽的富饶世界始终一成不变，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生活在这里的六族族人每天都过着重复的日子，尽管无忧无虑，但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枯燥泛味。 更何况，这千万年里，六族的发展越来越快，各族中也出现了无数的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可是，即便是天纵之骄，身处在这个和平了千万年，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的世界里，他们与生俱来的才能，根本没有地方去施展，也没有人欣赏。 终日闲的无聊，不是去赏花观月，就是去扑蝶捕鸟，抓到了之后又放走。 久而久之，他们不禁自问，上天为什么要赐予他们过人之资？他们的存在，对这个和平的时代而言有何意义呢？ 最早的时候，这些年轻人只是坐在树下，一边喝酒一边趁机去发发恼骚。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心中的郁结不减反增，到了今时今日，已按耐不住。 这一年，各族天骄像是约定好的那样，集众闯到各自首领的宫殿里，要求首领给予他们一个能施展才能的机会。 若不然.........他们就自己去寻找机会，不求名留青史，也要遗臭万年。 听到诉求，六族首领看似头疼，实则心中暗自雀跃。 有资格成为首领的六人，本就是比天骄更加天骄之人。他们心中的傲，他们拥有的才，不会比族中任何一人少。只是作为首领，他们的肩膀上肩负着维护世界安定和谐的重大责任。所以在很多时候，就算六人有何想法，也会变成畏首畏尾，以至于最后不了了之。 今有此契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在这一年，打着安抚族中能人的旗号，六族首领于边界会晤，共同商议对策。 ......... 六族各处一方，平日少有往来，但凡议事，大多前往各族边界的交汇处，‘六河关’。 六河关虽然只是一座小城，但其中却藏了一个无尽水源，不分昼夜的分别流向六族领地里的河流川泊，孕育无数生命，神圣至极。 故，这一城虽小，却不属于任何一族，却受到六族高手的共同保护。 关中有一楼，至高无上，站在顶端能睥晲山河。不但如此，楼身更是由无尽的富饶世界里的最坚硬之物‘钻’铸成，其中雕刻着各族图腾，寓意六族不分彼此，感情深厚，无坚不摧。所以，这座楼也有个好名字，是由兽族取的：‘情比金坚六族高楼。’ 今日，楼门大开，各族随从驻足楼外，神色谨慎，暗自担忧着首领即将面对的难题。 却不知，在楼里的六族首领此刻正大快朵颐，交谈甚欢。 “这些年来，无尽的富饶世界相安无事，我们六人都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觥筹交错间，神族首领‘伏渊’手捧白玉酒杯，起身一敬其余五人，“先不说别的，为了我们传承了千万年的友谊干一杯！” 酒杯一晃，杯中的猩红之液淌动，隐隐散发出诱人果香。 或被香味吸引，或是盛情难却，余下的五人应声而起，相互举杯而饮。一杯饮尽，唇齿留香，腹中有热气上涌，甚是舒坦。伏渊坐下，双目微闭，似在回味杯中之物的滋味。忽然，后翼‘唰’的张开，他再次站起，问道：“不如，我们举办一个空中竞速比赛，让他们在空中肆意翱翔，一扫心中郁结？” “不！不！不！” 伏渊话未说完，魔族首领‘蚩炎’已连连摇首，表示反对，“让他们在天上比试谁飞的快有什么意思？我们应该举办一个有看头的！对了，我听说在北海之中，出现了一只大小如山的玄武巨兽。不如，就让他们共赴北海，看谁能最快的降服这只巨兽吧！” 伏渊眉头皱起，正欲反驳。可话未出口，仙族首领‘轩辕’抢先说道：“各族的天之骄子前来逼宫。单凭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们并非渴望自由、悠闲之人，只是一昧的想证明自己的强劲罢了。蚩炎的提案虽然不错，但我觉得，玄武作为天地罕有的灵兽，我们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比赛而去伤害它。” “所以我建议，我们就举办一个五行比赛，分成五个金、木、水、火、土五个场地，让天骄们自选场地进行比试，看谁能唤来更多的五行之力，以此评定高低强弱！” “哎！只是玩玩火，玩玩水，就能证明自身的强大了？”楼中唯一的女性，妖族首领‘梦兮’在轻笑间走上前来，那缠绕在身上的缕缕迷雾随着她腰肢的摆动飘忽不定，煞是好看，“我看未必吧。不如，就让我布下一下迷阵，在里面设置各种考验，看谁能够以最快的时间逃离出来吧？” “你们都不懂！” 闻言，兽族首领‘象主’哈哈一笑，甩动长鼻之时，有洪钟大吕般声音轰轰而出，“你们也很清楚，这些天骄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单纯想证明自己的强大，证明自己有存在的价值。但，你们提出那些比试有的华而不实，有的太过凶悍，有伤天地和气，都不行！” “按我说，强大之人，必有一副强大的肉身。既然他们要证明自己，就让他们去岩石带搬山，比试力气好了。” “象主，你未免太天真了！力气大就是强大吗？” ......... 为了比赛的内容，五族首领各执一词，原本楼中和谐平静的气氛，此刻早已不复存在。就在彼此间的火药味变得越来越重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笑看着五人争吵的人族首领‘秦天’终于站起身来，劝道：“大家不要动气。其实此事也很好解决。” 话音刚下，五人齐齐回首，盯着秦天。 “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六族首领来此商议，为的是什么吗？” 第二章 挑选 七七四十九天后，会议终于结束。 从六族首领踏出楼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心中已有定计。匆匆赶回宫殿之后，以人族首领‘秦天’的行动最为迅捷，只是大笔一挥，便降下指令：召本族能人，于三天后的午时齐聚司空崖，各展才能。才能优越者，可获十年后六族试炼的资格。 指令一封接着一封送到各处领地，贴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有心人见之，激动的泪流满面。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指令中所写的十年后的六族试炼究竟什么。可是，这一天汇聚在‘司空崖’里的能人异士依然不计其数，明明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却已挤得无地可站。而人族首领‘秦天’因临时有急事处理，迟到了一炷香的时间，如今更是连同随同被堵在山脚，上不去了。 无奈之下，轩辕炎只能与随从悄悄后退，避开众人的视线，来到山脚下的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确定四周没人后，秦天深吸一口气，继而双手抬于胸前，十指朝下作抓拿状。随着十指的律动，大地开始颤动，更无端的，在秦天及其随从的脚下凹下去了一块。 凹下去的地方，有粘稠的泥土疯狂涌出。 “起！” 秦天一声令下，泥土融合在一起拔地而起，在带着秦天一群人抬升于天际。在此期间，泥土犹如化作胶质，时而倾塌，时而凸出，一步一步的作出棱角，一点一滴的勾勒出花纹，从被他人踩在脚下的一堆烂泥，成为了一座古朴大气的高台，与司空崖的山腰持平。 忽有山体轰轰而起，挤在司空崖里的人不知所以，自然大惊，纷纷看去。 虽然高台只到司空崖的山腰，但司空崖乃是无尽的富饶世界里的最高峰，就算只有半山之高，亦有云雾萦绕，阻拦视线，令人看不清真切。所幸，在这一天，汇聚在司空崖里的并非凡人，其中不乏一些眼力过人之士。他们聚精会神，也能在依稀之间，看到高台之中有人影伫立。 虽看不清那人模样，但总比看到什么奇形怪物要心安的多。 “诸位，你们久等了。” “吾乃秦天。” 正当众人疑惑大起，议论纷纷之时，有声音从高台方向悠悠传来。入耳之后，众人本就觉得熟悉，又听见那人自称‘秦天’，顿时诚惶诚恐，朝着高台方向作辑一拜。 一拜之后，高台的方向又有声音接着传来，“好了好了！这些繁文缛节不必在这里摆弄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长话短说了吧。今日召集你们来此，正如指令上说的那样，我们六族首领知道你们天赋异禀，却无处施展。于是计划在十年后举办一场六族试炼。但是，这场试炼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参加的。所以今日我在此挑选代表人族参加试炼之人。” “你们都是聪明人，该如何赢得参加试炼的资格，想必你们心中有数。” “好了，闲话不多说了，舞台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了，你们自便吧。” 话音刚下，司空崖里忽然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可是，山里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眼中都有藏不住的热烈，却偏偏谁也没有对秦天的话做出回应。 诚然，‘秘术’之所以被称为‘秘术’，一是因为它能让人类凭借弱小的躯体，激发出无与伦比的神秘力量。 二是因为，自从千万年前，人族开发出‘秘术’离开岩石带，重回旧土，与其余五族并肩之后，人人安居乐业，无需再过那艰苦日子，‘秘术’也罕有用武之地，很少展露人前。 而且，人类寿命极短，能活百年已是高寿，这千万年来过去了一代又一代。因为各种原因，有的家族搬到别的地方居住，有的则是意外频生家道中落，不再有‘秘术’传承，泯然众人也。 故，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一直流传至今的庞大家族外，谁也不知道还有谁身怀‘秘术’，更不可能知道那人身怀怎样的‘秘术’。 因为不知，更加神秘。 而且，如今情况不明，众人并不清楚秦天所说的十年后的六族试炼是什么，也不知道秦天会用什么方法考验他们，自然不敢率先出手，以免失败，落得一个笑话。 毕竟，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就在气氛骤然变冷之际，秦天的声音第三次从高台传来，“没有人敢来吗？真是奇怪，假如你们这么胆小的话，那为什么要前来逼宫，要我给你们一个扬名立万的舞台呢？太可笑了！在自己族人面前也不敢轻易露脸，却天天想着能在六族中扬名立万，我啊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了！” “罢了，我最后数十声，若没有人上前，此事就作罢。” “十。” “九。” “八。” “我来！” 余音未散，司空崖里忽有惊雷一般声音响起。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从司空崖接近山巅的位置冲出一道人影。 那人速度极快，奔到崖边一跃而下，呼呼劲风吹起他的头发胡须，遮掩了面目。不过眨眼，他已从山巅位置，落到山腰左右。眼见已与高台顶部持平，那人忽然双手平举，双腿连连迈出，明明身处空中，四周只有云与空气，可每一脚落下后犹如踩在土地上，直奔高台而去。 在呼啸之中，那人闯进云雾之中，本该像高台一样隐去踪迹，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进入的那一刻开始，原来浓密的云雾无端散开。 紧接着，那人的踪影在散开的云雾里渐渐放大。 布衣，白须，以及犹如山河沟壑般的皱纹。 见之，众人努力回想，不过顷刻，已有人认出他来，大叫道：“这是昇野城赤家的大长老赤狎，虽然他已年过半旬，但是老当益壮，最擅长火焰秘法。据闻，此人曾用火焰秘法与仙族的某位强者切磋，最后的结果却是不遑多让，谁也没有输。” 在众人议论声中，赤狎已穿过了云雾，犹如落叶一般落在高台上。 微微抬首，看着在前方正襟危坐的秦天，赤狎躬身一拜后，竖起三指，问道：“老夫有三个疑惑，希望首领能为老夫解答。” 闻言，秦天笑笑，“不急。只要赤老先生能通过考验，别说三个问题，就算是三十个我都可以回答你。只是。”秦天一顿，继而拍案而起。与此同时，高台中有八个泥柱升起，占据八卦方位将赤狎包围，“若老先生不能通过考验，那秦天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了。” “请吧。” 秦天把手一摊，那八道泥柱激烈震动，同时滋生出了手脚，化作八个泥人朝着赤狎攻去。 八柱成人，忽然发动攻击，赤狎始料未及，仓促回防，本就失了先机，处境艰难。偏偏泥人数量众多，占尽先机后还步步紧逼，拳拳力道万钧毫不留情，直逼赤狎要害而去。赤狎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几个呼吸间已被八泥人打的节节后退，将近高台的边缘。 再退一步，半只脚已经踩空，赤狎冷汗直流，知道已无路可退。 “该死！拼了！”心中怒喝一声，赤狎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心思，运足丹田之气，将全身力量汇聚在掌间。 右掌一抬，恰好挡住泥人一拳后，拳、掌接触之处忽有红光四起。 轰！ 一声嗡鸣之后，红光化作烈焰从赤狎右掌中喷薄而出。 烈焰冲出，凝成火柱，不但烧毁了泥人手臂，还顺势朝着泥人身后的秦天而去。 火焰炙热，就连空气也被感染，化作了滚滚热浪，层层递进。而司空崖里的众人，透过云雾看着火柱距离秦天越来越近，纷纷脸色大变，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可是，另一边的秦天却处变不惊，只是轻轻的一跺足，身前的大地便突然的裂开，同时抬起了一面以黄土铸成的屏障。 火柱为攻，屏障为守，攻守相遇，本该激烈的碰撞。 可是，彼此接触后，只是无声无息的相融。 虽然情况很古怪，但见首领无碍，观战众人也是如释重负。当他们松懈下来，目光重投战场之时，才发现赤狎已悄然无息的，从高台的边缘回到了中心。 此时，高台里只剩下了七个泥人，在它们狂风暴雨般的拳脚之下，赤狎虽然仍被压制，只能在防守中寻找破绽攻击，但与之先前相比，已显得轻松许多。 抓住机会，赤狎又是一拳，熊熊烈火自右拳涌出，正中泥人胸口。 泥人瞬间僵硬，粘稠的泥土之身被火焰烤的干脆，被赤狎轻轻一拍，便出现了道道裂缝，随之崩碎。 又去其一，赤狎愈加轻松，开始反守为攻，举手投足间皆有火焰溅射出来，只要泥人沾上一点就会全身僵硬，继而身体干脆，被他拍成碎渣。 如此一来，泥人的数量越来越少，而赤狎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将余下的泥人通通击溃。 胜负已分，秦天点了点头，捻起桌上的一块令牌丢给了赤狎。 “赤狎通过考验，十年之后，可凭此令进殿参加考验。” 第三章 少年郎 令牌暗含劲力，犹如飞羽一般呼啸而来，在赤狎眼中不断放大。 苦战一场，赤狎虽然获胜，但也耗损了心神，筋疲力尽。可令牌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不接，只能强鼓一口劲气，抬手去拿。 令牌乍一入手，便有排山倒海之力轰轰而来，直压得赤狎喘不过气来。手掌连连颤动之时，他的双腿无意识的往后退去，趁机卸去劲力后，赤狎方感轻松。于心中暗道一声‘厉害’，赤狎立即运气调息，又装作毫不在意的低头去看掌间的令牌。 令牌通体赤红，入手极重，似是以岩石带里的火山岩制成。令牌中央以银钩铁笔勾勒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狰狞兽首，又赋以明珠为眼，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深一呼吸，身体终于调整过来，赤狎微微一笑，又将令牌收好，朝着秦天一拜，“首领刚才说过，只要老夫能够通过考验，就会为老夫解答疑惑。不知道，这个承诺是否算数？” 见秦天点头，赤狎开口欲问，却不想被秦天抢先一步，摇首道：“赤老先生，秦天作为首领，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但你要知道，这里是试炼之地，却非答疑之地。何况，正如我先前所说，这问题的答案，若是没能通过考验的人，是没有知道的必要的。” 赤狎一震，再次躬身，“老夫知道了。” “很好。”吐出二字，秦天笑笑，抬手之间，身旁有泥土腾起，顷刻化作泥椅。 秦天手指泥椅，道：“老先生请坐吧。” 待赤狎受命坐下，秦天收起笑容，朝着司空崖的那面，接着喊道：“考验的内容，你们应该看清楚了吧？既然赤老先生与泥人一战清清楚楚明明，已为你们接下来的试炼铺好了路。可你们并不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除了会忐忑不安，也会得到福气与奖励。刚才的考验，只是正常考验的一半强度，所以接下来参加考验的人，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咳咳咳！” 话音刚下，赤狎忽然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 第二个登上高台的，是镇江城江家的少家主江郎。 此子虽然年轻，但在人族里的名气远远比赤狎更高，被誉为镇江城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其一手浑江秘术出神入化，在挥手间可卷走江水万千。只是，当他遇上这八个泥人之后，竟然无法在它们拳风下挨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逼落高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好秦天把手一抬，高台之下生出触手，卷住江郎腰肢，顺势将他带回司空崖里。 捡回一条命，江郎依然心有余悸。 良久，他缓过神来，朝着高台一拜，便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江郎的落败，出乎众人的意料。尽管此地乃是山崖，靠近内陆，水汽稀薄，周遭也没有任何河流供他驱使，战斗力有所下降。但江郎盛名远扬，就算‘秘术’的威能有所削弱，也不会变得如此羸弱，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抵抗不了。想来，定是这八个泥人过分强大了。 如此一来，众人不禁羡慕起赤狎来了。 同时，也让许多平日里素有名气的，跃跃欲试的老先生止住了脚步，不敢轻易上前。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在六族中扬名立万之意已远远不及保护往日声名之念。再怎么说，他们都是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十年之期虽然不长，但也不短，天知道他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可是，一旦他们今天败在这里，败在八个小泥人的手里，那他们的一世英明，算是毁了。 由此一来，在沉寂过后，出战之人大多都是小辈。尽管有江郎之败作为前车之鉴，他们已早早的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他们真正与泥人对上之后，还是震惊了。 明明是以粘稠的泥土形成，可泥人的身体犹如金、钻，无坚不催万法不破，就算刀剑加身也无伤无痕。 正因如此，有与赤狎那样，懂得火焰秘法之人，打算学着赤狎的做法，以火去烧泥人。可这一次，八个泥人的反应变得十分敏锐，总能洞察先机，以各种姿态，去躲开火焰的炙烧。 不但如此，泥人拳有虎狼之力，一旦被它们击中，参与考验者便会身负重伤，失去再战之力，被触手送回司空崖。 看着失败者陆续送回，司空崖里一个默默观战的年轻人忽然灵光一闪，继而足尖一点地面，犹如惊鸿一般登上高台之后，他并没有与泥人正面碰撞，而是不停的挪移躲闪，不让泥人近身。趁着泥人追赶的空隙，他时不时就从袖中取出各式暗器去攻击泥人。 战略虽好，可泥人的身躯实在太过坚硬，被小小暗器刺中，根本无碍。 有见及此，那名年轻人也很无奈，暗骂自己愚蠢，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竭尽全力苦苦支撑，直到筋疲力尽被泥人抓到。 奇怪的是，这名年轻人虽然输了，但泥人抓到他之后，并没有将他丢出高台。 而秦天，也是带着一脸笑意，给了他一面令牌。 直到此时，众人终于明白，原来真正的考验，并不是要他们去击败泥人，而是凭借才能，或者智慧，让秦天认可自己。 无论，是怎样认可的。 想通这一点之后，原本已斗志不高的众人重燃希望之火。可是，当他们各施才能登上高台之后，那八道泥柱却没有变成泥人，而是变化成八种奇珍异兽，速度上的缺陷已荡然无存......... 高台多变，偶有成功通关者。 奈何今日聚集到司空崖里的人不计其数，就算步入如此艰难的考验，仍有数十名能人异士得到了秦天的认可，获得了兽头令牌。 时间分秒流逝，如今已日落西山，司空崖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而这几个人，虽然也有些许名气，但与江郎等天骄相比，只是寻常人物。他们没有信心通过考验，也不愿冒险一试，生怕失败丢脸。这才一直留在这里，企图捡漏，或者让秦天看到他们的诚心，格外开恩赠与一面令牌。 可秦天是何人？人族首领也。他慧眼如炬，早已看穿那些人的小心思，走到高台边上，道：“天色已黑，既然没人敢来挑战，那我就宣布.........” “等等！等等！” “首领等等！” 话音未散，忽有一稚嫩声音从下方传来。秦天疑惑，到了嘴边的话蓦地咽下。稍微低首看去，云雾虽然浓密，却无法阻隔他的目光。 于是，一个灰头土脸，身穿粗布麻衣的，背负一竹筐的八、九小儿，便突兀的闯入眸中。 诚然，无尽的富饶世界虽然物质丰富，随便往地下一挖都有食物，不至于有人会饿死。但是，譬如衣服、譬如武器等需要人力制造的东西，总不能凭空而来。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依然有货币的存在，有贫富的差距，有大家也有小家。 若单单从衣着看来，这个小童定是出身寒门，平日孤苦。 心有疑惑，秦天只好延迟宣布，等到这小童从崖底一步一步的跑到山腰，去凝听他要说的话。 “首领.......我呵。”小童年纪尚小，体力远不及成年人，一路狂奔到司空崖的山腰后已筋疲力尽。此刻双手按膝，喘息许久，他才缓过一口气，抬头道：“我叫齐渊，酆都人士。也想参加十天后的六族试炼，请给我一次机会！” “想参加试炼？”秦天的声音一如往日冷漠，“很简单，通过考验即可。” 闻言，齐渊毫不意外，只是深吸一口气，便快步走到崖边。看着前方的浓雾，他忽的迈出右脚，作势要往高台走去。 只是，右脚悬在半空，恰好有一阵冷风吹来，齐渊重心不稳，把握不住平衡，那瘦弱身子一阵摇晃。大惊之下，齐渊连忙缩回右脚，后退几步，不敢再进。 有见及此，秦天目露疑惑，问道：“你不会秘术？” “我会！” 齐渊脸红耳赤，再次上前一步。可这一次，他还未走到崖边，余光已瞥到崖下的黑暗。那黑暗，如是巨兽张大的嘴巴，在等他掉下来，将他吞噬。心中一个激灵，齐渊立即停下脚步，尴尬一笑，“首领，我学的‘秘术’无法让我凌空而行，实在是过不去啊！” “哦？” 闻言，秦天也并不在意，随口应道：“人族‘秘术’千千万，确实并非每一种，都能让人凌空而行。这样吧，齐渊，若你身怀秘术，不妨施展出来。若我感兴趣，或许会破例给你一面令牌，让你参加十年后的六族试炼！” “真的！？”小童幸喜若狂，声音不仅高了几分。 “我秦天从无戏言。”秦天负手，应道。 “太好了！”小童雀跃，蓦地一跃而起。落地之后，他的眸中有光芒四射，显得自信至极，“首领！我学的‘秘术’可厉害了，乃是唤鬼之术！” 第四章 嘲笑 齐渊的声音慷慨激昂，带着强烈的自信，于司空崖里回旋，无处不闻。 奇怪的是，明明是信心满满的恢弘之音，可落在高台上的那些通过了考验的能人异士的耳中，竟让他们忍不住笑意，突兀的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的出现，不但唐突莫名，更是刺耳之极，犹如长针一般刺向小童。 齐渊心知肚明，他们究竟在笑些什么。只不过，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太阳穴一阵鼓动，终究平复了心绪。深吸一口气，齐渊向着高台方向再次一拜，把先前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首领！我学的秘法可厉害了，乃是‘唤鬼之术’。” “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唤鬼之术么。” 秦天神色古怪，反复斟酌之后，禁不住联想到许多关于这种‘秘法’的传言。虽也觉得好笑，但秦天平日沉着冷静，倒也不会像赤狎他们那样笑出声来，只是淡淡说道：“唤鬼之术，普天之下独此一家。你姓齐，定是齐博的后人了。” “正是！” 听到秦天说出齐博二字，齐渊喜出望外，下意识的挺直腰杆，高声道：“齐博可是我的太太太太太太.........额？”忽然一顿，齐渊目露茫然之色，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几个太了？反正是我齐渊的老祖宗！” 秦天淡淡一笑，“关于这一点，我不怀疑。” 说罢，在云雾的遮掩下，秦天一叹，转身回去，“齐渊。你小小年纪就有为齐家，为‘唤鬼秘法’正名的魄力，当真勇气可嘉。只不过，十年后的六族试炼，并不需要你的‘秘法’。所以，你.........还是回去想想别的办法，为齐家另寻一条路吧。” 闻言，齐渊如遭电击，呆立当场。 原本以为，作为人族的首领，秦天不会像寻常人家那样，对齐家、对‘唤鬼秘术’有成见。这才不顾家人反对与阻拦，从遥远的酆都赶到司空崖里，却不想......... 齐渊只觉心里委屈，眼眶一红，泪险些留下。所幸他虽然年少，可这些年的经历，早已让他的心坚如磬石。抬首间一抹泪眼，泪便缩回眼中。更在同时，齐渊深深不愤，猛地咬唇鼓起勇气，迈出了那迟迟没有迈出的一步。 前乃万丈悬崖，这一步落下，踩空那是自然。 更何况，齐渊先前也说过了，所学的‘唤鬼之术’无法让他踏空而行。如此一来，齐渊也只能随着他的一声尖叫，急速下坠。 “这小子！找死！” 尖叫声刺进耳膜，秦天一愣之后暗叫不妙，猛地回时身双眼已透过云雾的阻挠看到了一切。慌忙之下，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双手匆匆结印，澎湃的能量自掌间倾泄出来，继而涌入高台，引来一阵颤动之后，整个高台犹如成为了生灵活物，底部伸出了无数触手，朝齐渊抓去。 虽说齐渊下坠的速度极快，但此时此刻有触手无尽，在坠落的途中躲过一根，还有一根在等着。如此一来，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他。 秦天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顺手抹掉额间冷汗。可平静下来后，饶他平日大胆，此刻也不敢把齐渊送回司空崖里，生怕这小子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无奈之下，秦天只好把手一抬，控制触手徐徐抬升，将齐渊带到高台之上。 面前的小童脸色惨白，身子瑟瑟发抖。可是，当秦天看到齐渊的惨状后，怒气依然难消，还未走到他的身边，已按耐不住情绪，怒斥道：“你这小子是找死不成？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踏空而行的本事，为什么还要迈出那一步！” “难不成，你们姓齐的人都是蠢猪吗？” 捡回一条小命，齐渊瑟瑟发抖，不知所措。可，当秦天说的最后一句话入耳之后，他那惨白的脸庞突然青筋暴起。小拳攥起，他声嘶力竭的喊道：“你才是蠢猪！你全家都是蠢猪！” “小子！你！” 秦天成为人族首领已有多年，就算是声名在外的古老家族里的长老也不敢对他不尊。今日却被一黄口小儿一口一口的骂是蠢猪，又岂能不怒！ 秦天气的浑身发抖，再没有平日里的冷漠，指着齐渊鼻子就骂：“若你不是蠢猪，又怎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若你齐家不是蠢猪，又怎会派你这个毛头小子来这里参加考验？哦！莫非，是齐家人见司空崖比较清幽，所以让你过来搞笑的吗？” “他们只是不屑过来！”齐渊怒极反笑，“我齐渊今日来此，是要证明给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看看，齐家的‘唤鬼秘术’到底多么的厉害！” “真是可笑！” 齐渊话音未落，秦天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回应，身后却有笑声传来。 两人循声看去，只见赤狎在大笑间走上前来，“齐家虽是沿传至今的古老家族之一。但人族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齐家的‘唤鬼秘法’早在千万年之前，秘术刚刚开发出来的时候，就被大家断定那是一种废术，毫无作用。” “难不成，你们齐家自以为苟存了千万年，可至今仍未灭绝，就能翻天了吗？” “你！” “你什么你？”见齐渊有意反驳，赤狎冷哼一声，抢先道：“众所周知，你们齐家的‘唤鬼秘法’与人族其他的秘法不同，并非增强自身之术，而是勾魂夺魄的旁门左道。” “所谓‘唤鬼’，顾名思义是召唤鬼魂之法。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无尸骸，焉能请出鬼魂？而我们人族习俗多多，尤其对逝者格外尊敬。但凡逝者，无论生前是富贵还是贫寒，是能人异士还是寻常人家，都会让他们入土为安。” “那就是说，你们齐家人想要找到尸骸，唤出魂灵为己所用，那大多是跑去哪里挖人山坟，干扰某位逝者的清梦了。” 难得的，齐渊没有开口反驳。 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赤狎说的话，他不想反驳。 虽然，早在千万年前，齐家就有一个规定，不能乱挖他人的坟墓！所以，但凡有人祭拜的墓穴，齐家人都不会去碰，宁愿多花一段时间去寻找一些早就被人遗忘了的无主孤坟。 可坟毕竟是坟，寄人哀思之地，就算今日、昨天都没人前来祭拜，也难保明日不会有人记起，从而提着香火蜡烛前来。 齐渊深知此理，所以能辩也不想辩，只好埋首不答。 有见及此，赤狎目露不屑，愈加的趾高气昂，“正因如此，就算齐家身为古老家族之一，这千万年来都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此等情形下，你们齐家人不留在家里好好的反省也罢了，居然还跑到这司空崖里丢人现眼？” 说着说着，赤狎似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忽然一拍手，笑道：“哎！说起来你们齐家也着实可悲。明明术法难练，想有所成就，还得顶着千夫骂名。就算如此，只要付出与收获能成正比也无妨，偏偏这‘唤鬼秘术’的威能弱小不堪！”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齐渊终于忍无可忍，越过秦天跑到赤狎面前，轰出一拳，“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小小年纪，没什么本事，脾气倒挺大。” 赤狎一侧，躲过齐渊一拳，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八、九小童，冷笑道：“就算你恼怒也是无用，老夫说的就是事实。‘唤鬼秘法’能唤出亡灵为己所用，鬼魂没有身体，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害怕死亡，是世上最好的战士。但凡事有一得就有一弊，鬼魂惧怕至刚之器，无论是染血的刀剑，还是熊熊烈火，都是它们最惧怕的东西。” “一旦取出至刚之物，它们就连分寸都不敢靠近。” 赤狎越想越好笑，“鬼魂得之不易，却害怕这么多寻常的物件。这样一来，无论是谁只要稍有准备，都能吓退鬼魂，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小子，老夫劝你还是快快回家，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就算首领看你千里迢迢，从酆都来司空崖一趟不易，今日格外开恩给你一面令牌。可十年之后，六族试炼开启，你却带着一群毫无作用的鬼魂参加试炼，只会让你们齐家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