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九幽》 第一章:一朝身死 凤庆三百八十一年,晏国入侵凤庆,战火纷飞,不过短短数月,敌军便攻到了凤庆的心腹之地,再近一步凤庆便岌岌可危。 关键之时,朝廷却无可用之人,女帝凤吟带军队二十万,前去迎战。 与敌军在溯水相遇,战役连续十日之久。 凤吟女帝首战告捷,将敌军逼至玉岭关,再进一步便将敌军赶出边关了。 “报!!!” 昏黄的的灯火下,女子背挺得笔直,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正在认真研读。 她坐在帐篷里看着桌上的地图,英挺的眉毛皱着,面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正想着下一战如何出奇制胜,可帐外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猛然打断,心里不由得一阵厌烦,将手里的兵书扔在桌上。 目光看向帐篷口处,沉声道:“进来。” 帐篷被掀开一角,一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男子蓝色的衣襟上有不少斑驳的泥渍,脚上的布靴被泥水浸的看不出原样,头上束发的玉冠也斜在一边,显然是急匆匆的从皇城马不停蹄赶来的。 这是她插在朝中的眼线之一,兵部侍郎李适。 凤吟当下心里一惊,隐约感觉到大事不好。她微微抬起眼睛看他一眼,面上仍是波澜不惊,问道:“出了何事,害得你如此狼狈。” 男子单膝跪在地上,连夜奔波,让他有些体力不支,他面色泛白,额上沁出一层汗珠,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陛下,三王爷杀了二王爷,挟持了大公主。他,他打着牝鸡司晨的旗号,反了!”由于事态紧急,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在凤吟之前,从未有过女帝,但先皇却十分看好凤吟,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堂,坚持要立她为帝。先皇仙逝多年,那些追随他的旧臣,不是告老还乡,就是被三王爷换了。想必是蓄谋已久,现在朝中大臣大多是向着三王爷的。 三王兄还真是会挑时候,趁着她这次出征,想将她取而代之。 或许,在她登上帝位的那刻,她就早该料到会有今日。即使她为这个国家付出再多,她对先皇其他子嗣如何宽厚,他们始终不认可她。 凤吟怔住,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案上的地图,半天不语。 李适缓了口气,接着道:“朝中有不少大臣向着三王爷,三王爷命人断了陛下的粮草,是想让陛下死在战争中!好名正言顺登上帝位!”李适看着凤吟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很是焦急,在他看来,三王爷狼子野心,其罪当诛!此时陛下该派人与晏国和谈,随即回皇城平定内乱。 他抬头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却发现陛下面色如常,并没显露一丝情绪,当下心中焦急万分。 凤吟用手轻摸着羊皮地图,这些都是父皇耗费了大半生打下的江山。这江山,她定要为父皇守住。可眼看就要将敌军赶出边境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若是走了,怕是会被晏国钻了空子。 灯盏在黑夜里摇曳,眼看就要熄灭。她将灯芯往上挑了挑,烛火照亮了整个帐篷,女子目光如炬,紧紧将地图攥在手里。 “凤庆每一任君王耗尽一生心血才有了今日的凤庆,凤庆的土地是凤庆儿郎用自己血肉打下的,先皇将凤庆交于我是信任我。我绝不允许他国侵犯凤庆疆土!”说完,凤吟深吸了一口气,那张英气的脸上带着决然的笑容:“我要留下,看着晏国的军队被赶出边境,我才能放心回城。” 李适低着头肩膀抖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凤吟会做这样的决定,他抬头震惊的看着凤吟。“可,凤庆内患岌岌可危,若是不及时阻止。怕是这仗打完,天下早……”已易主了!后面的话李适没敢说出,为臣者不可越僭。 凤吟侧着头,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眼里闪现一丝深沉,凝神细想,思索半天。 最后目光落在腰间的玉佩上,翡翠被雕刻成一株栩栩如生的翠竹,下面编了一个同心结,翠绿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 扯下腰间的翡翠玉佩,触手清凉,放在手里摩挲着。 红唇轻启,终是下定决心开口:“李大人平身,你拿着这玉佩和信。火速回京交于柳铭瑄,他会知如何处理。”说罢,她快速写好一封书信,和手中玉佩,一齐递给了李适。 柳铭瑄!李适脑袋里哄的一声炸开,柳将军不是让先皇给杀了吗?皇上还诛了他三族,一个已死之人,怎么会还在皇城。 李适起身,接过玉佩。心中疑惑,但却未直接问出。 凤吟又道:“柳铭瑄是先皇放的,我将他安置在城西的小院里,你去找他便是,事态紧急,李大人务必将信和玉佩送到他手中。”凤眸里的痛色一闪而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指甲扎进肉里,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落在地上,溅出一朵血花。 凤吟的眼神定在玉佩上,渐渐出神。 她对着父皇发过誓,她终身不嫁。下一任太子从皇室里选出,送到她身边抚养。可父皇还是不信她,明知她和柳铭瑄两情相悦,却诛了他三族,帝王果真是冷血无情的。 李适看着面前身形单薄的女子,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陛下和柳将军本是天生一对,无奈生不逢时。不能怪先皇狠心,他让陛下此生孤身一人,也是怕政权落入旁人之手。 他跪下行礼,表情严肃而庄重:“臣定不辱使命。” 长河落日潮起潮落,恍惚间几个朝夕已过。晏国军队被赶出边境,割舍了几座城池献给凤庆,向凤庆臣服。 事情的发展似乎都在凤吟意料之中,可是直到大军班师回朝,柳铭瑄那边都没传出半点消息,她留了一支军队在柳铭瑄手中,他手里的势力是能稳住朝中局势的。 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像是石沉大海,也没半点消息传回来。 军队早已整顿好,就等着凤吟一声令下,即刻起程回京。风起黄沙过,天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凤吟站在部队前,头发用玉冠束在头顶,一身男装蓝袍,腰上佩剑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妖冶的红光,她英姿飒爽的翻身上马,稳住心绪。 目光明亮,望着远方,举剑大喝一声:“启程!” 轰轰,铁马兵骑紧跟其后。 砰,一道烟火在天空中爆开,发出一声巨响,无数冷箭从一旁射来,不知从哪冲出一群暗卫和士兵厮杀起来,等凤吟回过神来已经损伤惨重了。 凤吟抽出佩剑挡住一支向她射来的箭,士兵向她靠拢,将她围在中间。凤吟脸色深沉,这些人怕是冲着她来的。她推开身前为她挡箭的士兵。 “让开!” “不可!陛下,你是凤庆的希望,只有你活着凤庆才能国泰民安。” “是啊!陛下,我们会誓死保护你的。” 凤吟骑着马,冲出人群,向一旁奔去。在人群里厮杀的暗卫立刻停下,向她追去。 “陛下!” 冷风呼啸,天色越发暗,一道闪电劈过,天空下起了暴雨。 凤吟被暗卫包围,刀光剑影。噗,她肩膀被剑刺中,鲜血喷流而出。肩膀上的疼痛让她有片刻分神,趁这个空隙,一支泛着幽光的冷箭向她射来,正中心口,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凤吟倒了下去,那群暗卫迅速围了过来,用剑锋指向她。 她的蓝衣上满是鲜血和泥水,骨头疼的快散架了,眼皮格外沉重,闭眼前她看见三王爷和柳铭瑄并肩走到了她面前,柳铭瑄手里提着李适的人头,和柳铭瑄当初送他的翠竹玉佩,他一起扔到了凤吟身上。 “凤吟,你害死了我的至亲,我恨不得喝你血食你肉!你以为我还会帮你?” “皇妹,你输了,你斗不过我的。” 柳铭瑄被仇恨扭曲的面孔和三皇兄带着嗤笑的面孔,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戳她的心窝,成了她最后的催命符。 身子越来越重,意识模糊。陷入一片黑暗,父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凤吟,我会把皇位传给你。你三王兄不是朕的亲生儿子……你登基第一件事,替朕杀了老三!他是朕的耻辱!” “凤吟!你发誓,你今生今世绝不嫁人!你,要替朕守着江山!” 接下来是少女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哭腔:“我发誓,我凤吟,今生今世绝不嫁人!我会替父皇守着江山!” …… 接下来是少女恼怒的声音:“父皇!你为何要将柳铭瑄罢职!你为何要诛他三族!” 父皇挥手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厉声道:“凤吟,你不仅为了一个男人仪态全失,居然还来逼问朕!真是感情用事,枉费朕对你多年培养!柳铭瑄朕不会杀,朕会让他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朕就是让你们反目成仇!你答应过朕什么!你此生都要为朕守着江山!” 接着她耳边又传来男子温柔的嗓音:“凤吟,这个翡翠玉佩是我亲手雕刻的,下面的同心结是我亲手编织的,你出征在外带上它,让它替我陪着你。” 突然,眼前浮现那日他目睹全家被斩首,他赤红着双眸,仰天大哭的场景。她走过去紧紧抱着他,他一把将她推开,“你们皇家之人都是没有心的吗!我祖父,他十八岁跟着先皇开疆辟土,为凤庆历下汗马功劳!四十岁在战场上为先皇挡了一剑,从马背上摔落下,成了残废!父亲去东阴国议和被杀,我十四岁就没有了父亲!我十六岁上战场杀兵斩将,立下功劳无数。而你和你父皇杀了我全家!诛了我三族!我母亲,我弟弟祖母她们皆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少年在血泊中抱着家人的尸体,像一头被逼进绝路的狼,用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原来这一切他都没有忘,凤吟握紧的手松开了。 第二章:重生世家 破败的庭院里传来阵阵花香,一个穿着粉衣粉雕玉琢的少女踮着脚,悄悄的爬上了围墙,正要翻过去时,脚下一滑,身体直直落向地面。 她额头磕到了庭院里的假山上,鲜血顺着假山缝隙滴在了栀子花上,染红了那片洁白的花瓣,她苍白的嘴唇发出微弱呼救声:“救……救命。” “云觅!你躲哪去了,快出来。”少年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四处寻找着妹妹。他走到庭院旁,在墙角处找到了一只粉色的绣花鞋,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这丫头昨天还缠着他进去摘花,他没应,该不是自己翻墙进去了。 他急忙走到庭院门口,用力将紧锁的门撞开。 栀子花香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霄云涯扒开杂草寻找着霄云觅的身影,不远的假山处开满了栀子花,他加快脚步向那处走去。 男孩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大声呼叫着妹妹的名字:“云觅!云觅!你在哪!” 走近假山,树枝交错中他看见一个粉色的身影躺在假山上,顿时呼吸一紧。从树枝的缝隙穿过,向那个身影奔了过去。 树枝将少年的衣服划破,一根尖锐的树枝将他额头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模糊了他的眼。他随意一抹,毫不理会,霄云涯眼里只有那抹身影。 他爬上假山,看见上面的鲜血,动作一顿,颤抖的手把霄云觅抱在怀里。霄云觅面无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看见她额头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眼眶渐渐红了:“云觅,云……觅,你快醒醒,我是哥哥啊。” 霄云涯怀中的人被缓缓唤醒,慢慢睁开双眸,少年清俊的面容映入眼帘。 见到妹妹醒了,霄云涯的情绪由悲变喜,眼睛闪亮亮的盯着她,生怕她消失。关怀的问道:“你可还好?还有何不适?” “你是谁?” 少女的话让霄云涯神情一滞,整个人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笑容僵在脸上。 完了,他妹妹摔成傻子了。 凤吟望着床顶的檀木雕件,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她还活着!她将手放在眼前,感到身下有东西硌着她,她翻身在床上摸索,触手冰凉,这熟悉的手感,像是柳铭瑄送她的翠竹玉佩,白净细嫩的葱指执着一块绯色的翠竹玉佩,下面吊着绿色的流苏。 这是她的玉佩,可它竟然变成了红色。 夕阳透过窗户撒在少女纤细的手指上,白嫩的手指比玉佩还要晶莹剔透。 显然是闺阁小姐的芊芊玉指,她从小练武长满老茧的手哪是这个模样!啪,玉佩落在床榻上,凤吟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不敢置信,急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室静寂,一颗心坠到谷底。她瞬间怔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居然重生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感觉到额头上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伸手摸向额头。只见手上一片红色,她何时受伤了? 送大夫离开后,霄云涯端着一盆热水进屋,见到她触摸额头的举动,上前制止道:“不可!你的伤口还未包扎,不能用手触摸。” 少年眉清目秀,额头上有道未凝固的伤口,一双凤眼格外有神,身上的黑衣更是添了几分英气。 “我什么都忘了。” 凤吟垂下手臂,将玉佩掩在袖中。望着来人,神色迷茫。 霄云涯露出了极端诧异的神色,交杂了几分伤感。自责道:“都怪哥哥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伤,还害你失去记忆。” 他伸手和往常一样去摸她的脑袋,可目光触及她的伤口,手又缩了回来。 满目愧疚,对她柔声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名为霄云觅,今年十五岁。我是你的哥哥霄云涯。父亲多年前战死沙场,之后,我们被赶出了霄家。如今我们住在母亲的陪嫁宅子里,母亲前段时间去了高山寺祈福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霄……云觅,这是她这世的名字。幽暗的眸光闪过一丝情绪,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她定要好好把握! 霄云涯拿起桌上的药,动作轻柔的为她上药,一边道:“我在军中任职,俸禄仅够全家衣食无忧。母亲极为节俭,宅中上下仅有做饭的仆人,和照料幼弟的丫鬟。凡事皆要你们亲力亲为。” 上药包扎,一气呵成。拧干雪白的帕子,擦净她脸上的污渍。被细心照料的霄云觅,心中涌起一丝温暖。 上世生在冷酷无情的帝王家,受尽冷暖是非,早已分不清虚情假意,霄云涯的照顾拨动了她记忆深处的琴弦,原来这就是亲情。 霄云涯望着少女苍白如纸的面容,神色犹豫,似乎有话要说。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 这一幕落入霄云觅的眼里,她浅笑道:“兄长可是有事要讲?不妨直说。” 霄云涯大半个身子都在发颤,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让自己镇定下来。 “刚才来的大夫说,二妹头上的伤,怕是会留下疤痕。”话完,少年倔强的扭过头去,不想被人看见此刻的模样。 女子额头留下疤痕,可是破相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谁会娶一个破相的女子做正妻,想到这他更是自责。 “都怪哥哥没照顾好你。”他的语气十分低沉。 虽然霄云涯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还是被霄云觅瞥到他发红的眼角。 明明是个叱咤战场的铁血儿郎,却为她额上的小小伤口红了眼眶。 一股暖流从胸膛游遍全身,整个人都暖了。前世生在冷酷无情的帝王之家,对她嘘寒问暖的人不少,却没有人像他一般关心,这种关心是发自肺腑的。 霄云觅望着他,似乎毫不在意脸上的伤口,她浅浅一笑道:“我方才瞧见兄长额头也有一道伤疤,咱兄妹二人还真是有缘竟都伤到了一处。” 霄云涯被她的话逗笑,悲伤散去不少,打趣道:“男子汉身上有俩条疤痕有何稀奇,二妹可是女子。额上若是有伤,将来若是被你的如意郎君嫌弃该如何是好?” 他说完后,皱着眉头又补充道:“若真有人敢因此嫌弃妹妹,那我必定第一个不放过他!” 话完,俩人相视一笑。 霄云觅见他的伤口未做过处理,拿起桌上的药瓶道:“兄长的伤口也上些药吧。” 兄……长,以前云觅都是唤他哥哥的,她果然都忘了。霄云涯神情恍惚,心情仍是低沉,点头道:“好。” 她前世从充军打仗,受伤自然有随从的御医上药,从未做过上药这种细活,掌握不了轻重,药上完霄云涯面色苍白的脸上疼出一层细汗。 要不是知道她好心为自己上药,霄云涯还以为三妹对他有什么成见呢。 见到兄长一脸不适的表情,霄云觅浑然不知是因为自己,反倒问道:“兄长身体可有何不适?” “无事,兄长中午偷喝了一坛女儿红,这是后劲来了。”霄云涯硬着头皮道。 “兄长酒量不好,那便不要多喝,须要照顾好自己。” “……”霄云涯用手扶着额头,却不小心触碰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本还想说些什么,在看见霄云觅责怪他的眼神,本来到嘴边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怎么觉得妹妹失去记忆后,性格变得比他还要沉稳了?还开始管束他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说军队有事,便离开了。临走前他给霄云觅留下了一句话,“二妹,母亲去高山寺祈福去了,大约要过几日才回来,这几日我会派人照顾你的。” 日傍晚,厨房送了晚饭来。南瓜糯米粥,文思豆腐,翡翠白菜,和一小碟凉拌的嫩笋。全是素的,霄云觅拧着眉头,强忍着吃下。 她不喜欢素菜,而她这个身体的主人却恰恰相反。霄云觅下午在床上休息时脑袋里涌进许多画面,她细细想来,这都是“霄云觅”的记忆。 霄云觅从小就被母亲疼爱,兄长喜爱。虽然一家人被赶出霄家主宅,靠着霄云涯微薄的俸禄养活一家人。其母霄氏极为节俭,府内上下只有三名家奴,一个管家,一个厨娘,还有一个照顾幼弟的丫鬟。 和一般的官家小姐不同,霄家世代武将,对族中小辈极为苛刻,自十三岁起她身边的丫鬟就被遣散,开始自己照顾自己。 咔嚓,窗户被风吹开。一只画眉落在窗上,发出悦耳的鸣叫声。这是“霄云觅”养的鸟,霄云觅放下筷子,抬步走向书桌,掀开翠绿色的珠帘,手中拿着喂鸟的食子。 她将食子倒在手中,像“霄云觅”往常一般,放在画眉鸟喙下,画眉鸟却不吃。霄云觅伸手轻摸它的羽毛,画眉鸟被惊到扑簌着翅膀,飞到了窗前的观音竹上。 长风过厅,伴随着竹叶的瑟瑟声,画眉鸟发出尖锐刺耳悲怆的鸣叫声。 霄云觅背光而立,半个身子掩在黑暗里,余晖照在她身上,地上投出一片阴影。眉目如画,朱唇轻启:“她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替她照顾好你。” 第三章:城南花开 夜晚,霄云觅和衣躺在被褥上,抱着手臂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底一片清明,毫无睡意。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阵阵雷声。直到黎明雨停后,霄云觅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前世的场景不停在脑海里回放着,她从马背上摔落,柳铭瑄用剑刺进她的胸膛,恶狠狠的盯着她。嘴角带着残忍的微笑:“这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不!不是我!诛你三族的不是我!是父皇!”霄云觅睁开眼,背上的衣物被汗水浸湿,床帘边上缀的珠帘在空中碰撞发出脆响。她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静默的房间里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雨开始停了,天蒙蒙亮。她把系在床架上的翡竹玉佩解了下来,放在手中摩挲着,不停的低语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帘子里传少女压抑的哭声。 即使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天微亮,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潜进了府内。黑衣的蒙面少女跪在霄云涯身下,将得到的消息缓缓报上:“禀主子,是有人在墙上故意洒了桐油,引了小姐去那院子,小姐才会滑倒。” 霄云涯紧紧攥着手,眼里划过狠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既然他们敢对云觅下此毒手,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霄云涯上前解开少女蒙面的黑布,命令道:“为防止有人再次伤害云觅,明日起你便去她身边代我保护好她。” “你以后,就叫宁恣了。” 少女低头谢恩道:“多谢主子赐名,属下定会保护好小姐。”本是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沼泽里,眼前的人给了自己机会接近阳光,那她一定会好好把握机会。 霄云觅第二日醒来,床前多了位黑衣少女,少女腰间带了一把银色的剑,抿着唇,目光紧紧盯着霄云觅。 霄云觅刚从睡梦中醒来,见到床前的人,目光一凝,一时间杀气毕露。宁姿被这目光震住,跪在床前行礼道:“属下宁恣见过小姐。” 霄云觅起身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见到少女佩剑上的暗号,收回杀气,目光如炬望着她问道:“你是兄长身边的暗卫?” 被霄云觅的目光震出一身冷汗,低头道:“是,主子派我来保护小姐的。” “发生何事了?” 没想到小主子会突然问这,之前主子特意吩咐过不能将此事告诉小主子。宁恣斟酌片刻道:“小姐,主子说过此事牵扯甚大,恕属下不能将此事告诉与你。” 霄云觅站到宁恣身前,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茶水四溅,碎片将宁姿面上划了一道口子,霄云觅伸手抚上宁恣脸上的伤口,嗤笑一声:“兄长让你来我身边,那你便是我的人,只有我才是你的主人。另外,我也是霄家的人,有何事是我不能知晓的。” 宁恣抬头震惊的仰望着她,少女身体内仿佛蕴含了强大的能量,一层接着一层的威压向她倒来。宁恣手脚发软瘫倒在地,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就从这一刻,宁恣知道眼前这位少女定不是池中之物。 她挣扎着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半跪在霄云觅面前将事情缓缓道出:“这些年来霄家怕少爷得了权势报复他们,一直对少爷多次打压。前不久旻侯爷有意招揽少爷,霄家逼迫少爷放弃此次机会不成,便对主子你黑手。” 霄……家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宁恣这才起身站了起来,她低着头站到了霄云觅身后。 没过一会儿厨房便将早膳派人送了过来,用完早膳霄云觅走到庭院里,拾起一支枯木独自练起了剑法。 宁恣满腹疑问,自从主子醒来后不仅性格大变,这还练起了剑法。 剑法飘逸,招招行云流水,显然对剑法十分熟稔。在宁恣惊讶的目光下,霄云觅将木棍往梧桐树上一掷,木棍直直插在树上。 “好剑法。”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男子清脆的嗓音在院里响起。坐在墙头的紫袍少年从墙上翻了下来,露出一口白牙,冲霄云觅灿烂一笑。 宁恣见过此人,他是旻侯府的世子,她上前在霄云觅耳边低语道:“小姐,是旻世子。” 旻世子走到大树前,伸手把木棍拔出。木棍已入树三分,旻世子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木棍拔出。 旻世子看着木棍啧啧称奇道:“未曾想小姐一介女子,竟有如此好的剑法,真让本世子开了眼了。” 这套剑法原本可以展现的更好,只是这身体太弱。 “这剑法只是一般,世子谬赞了。只是不知我这闺阁女子的院子有何特别之处,竟然将世子您吸引于此。”眉梢上调,语气平淡。外男不得进入闺阁女子庭院,这是规矩,这也关乎一个女子的名誉。虽说她不在意那些名声,但是对于某些不请自来的人还是不甚喜欢。 这剑法闻所未闻,气势磅礴,剑一出势如破竹。倒是挺有大将之风。 旻世子对她的暗讽,面露尴尬道:“近日无事云涯兄约我去城南踏春,他去备车马去了,我随处走走,竟不知这是小姐闺阁,还望小姐海涵。”话语间,他的目光在庭院内四处查看了一遍。 堂堂世子都给她这个败落的官家小姐道歉了,她还能如何?霄云觅察觉他的目光,心中冷笑,怕是有心而为之吧。就不知他到底在找什么。 霄云觅转过身,只留给旻世子一个清瘦的背影。“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世子请便吧。” 旻侯爷在朝堂中势力庞大,各党各派拉拢的对象。而旻世子在吏部任职,主管官吏考核,是京城中鲜有的青年才俊,更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才。到哪都是众星拱月,只有他不给别人面子的,从来没人敢甩脸色给他看。 却没想到这下在霄云觅这碰了一鼻子灰,俊朗的面容上尽是尴尬的神色。不过很快便被他掩盖住了。心下对霄云涯的妹妹更是多出了几分好奇,她似乎和平常的闺阁女子很不一样。 眼眸清亮,沉静下来对着女子的背影道:“还未请教小姐芳名,在下旻侯府世子,旻奕。” “霄云觅。”女子转过身,随着动作。额上包扎伤口的白巾尾端在空中摇曳。 一双冷静幽暗的眼睛,毫不退缩直直迎上旻奕的目光。 眼尾的泪痣为她这一双眸子更添几分色彩,看得旻奕恍然失神。 咔嚓一声,院们从外推开。霄云涯走了进来,看见站在院里的旻奕与妹妹,目露惊讶之色,旻奕怎么会在这?“旻兄,你可让我好找。马已经备好了,走吧。” 旻奕看了眼霄云觅,对着霄云涯笑道:“我方才走错了地方,误入了舍妹庭院。今日天气不错,不如让云觅一同出去游玩吧。城南有很多栀子花,这些天开了不少。正是赏花的好季节。” 云觅有一段时日没出门了,平时他公务繁忙没空陪她。再过几天圣旨下来了,他便要远赴边境了。但是考虑到云觅额上伤口未愈,霄云涯看向云觅,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庭院内烦闷得很,正想出去走走。既然世子相约,那便不多推辞了。” 她发现,她对现在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出去看看也好,多了解一下这世道,才知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霄云涯为霄云觅准备了马车,却被霄云觅拒绝了。霄云觅要与他们一样骑马踏春。 初夏下过雨,天微凉。 “小姐,你骑的太快了,我们还是等等世子和少爷吧。”宁恣骑马跟在霄云觅身后,而霄云涯和旻世子早就被霄云觅远远甩在了身后。 出门时霄云觅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男装,三千青丝用玉冠束于头顶。那张清新动人的脸,配上这一身男装,俨然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郎。系在额上的白巾,更让她多出了几分文雅书生的气质。 她勾着唇笑着,勒了一下缰绳。“那便等等吧。” 霄云涯与旻奕骑马跟在后面,旻奕看着一身蓝袍背影挺拔的女子。称赞道:“霄兄,你这妹妹和平常的闺阁小姐相比,可真是不一般。不仅会武,还会骑马。” 霄云涯眼带笑意,他也没想到云觅会骑马。刚才翻身上马那流畅的动作,可真是惊讶到他了。 “吾妹生性顽皮,被我和阿娘宠坏了。让世子见笑了。”霄家世代武将,云觅十二岁之前一直跟着他练武,会武和骑术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见霄云觅在前面停了下等他们,俩人相视一笑。骑马追了上去。 城外有不少官家子弟出来踏春的,这一路上霄云觅他们遇上了不少。那些人见了旻奕就如同狗见了肉骨头似的,一个个上前问好套近乎。旻奕者带着疏远的笑容和他们打着官腔,不一会霄云涯与旻奕便被那些官家子弟围住了。 霄云觅丢下他们独自一人走到前面,十分逍遥自在。 城南外有一个茶棚和马棚,霄云觅让宁恣把马拴在了马棚里。 “既然是踏春一直骑着马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四处走走吧。”城南来的一路上都是雪白的栀子花,连风过带着一股栀子花的清香。 “可是小姐,世子和少爷还没有过来。”宁恣皱着眉,纠结道。 “无碍,他们等会路过这。你去和茶棚的主人打声招呼,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往东去了。” 第四章:落魄子弟 “是,属下遵命。”宁恣当下便去办了。 “快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的苏家大少爷吗?” “哈哈,这就是那个宁贵妃的侄子吗?给官不做,一心经商,却做什么赔什么的那个苏家大少爷?” “哈哈哈哈……” 前面一阵阵嘈杂声,一个年轻公子被一群世家子弟围在中间。 苏闵行看着身边这群人,低着头,拳头紧紧攥着。俊秀的面容上剑眉微凝,眼眸里含着浓浓的怒气。 薄唇轻启,含着怒火道:“让开。” 其中一世族子弟不屑道:“我不让你又如何?苏家倒了,你的靠山早没了,你那个贵妃姨母现在恐怕自身难保,你以为还会有人救你?我呸。”说罢,那人冲着苏闵行吐了一口口水。 苏闵行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曾也是世族子弟,那被人这般对待过。当下便挥拳将吐他口水那人打倒在地。其他人见苏闵行动手,便纷纷上前。 那群人人多势众,少年很快被打倒在地。被打了一拳的男子,铁青着一张脸。一脚踏在男子胸膛,狠狠碾了一脚。 “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对老子动手,你个狗杂种。” 苏闵行被揍的鼻青脸肿,却倔强的咬着唇,一声不吭。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一双深邃眼瞳冷冷瞪着他。 “我呸,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苏闵行对着那人吐了一口血水,冷冷笑着。 带头那人被他吐了一脸血水,火冒三丈。抬脚对少年脸上狠狠一踩,边踩边骂道:“老子今天弄死你这个杂种,让你吐老子口水!” 霄云觅瞳孔一缩,踢起脚前的石子往那人膝盖射去。带头那世族子弟感觉膝盖一麻,失去平衡,身体往后倒去。 “王少爷,没事吧。”他身边的人见此急忙接住了他。 哒,哒。一双白色绣绣着云纹的靴子站在他们面前。只见来人眉目如画,一身蓝色锦衣。眼神漆黑,淡然下掩着几丝犀利。 “公子。”宁恣站在霄云觅身后,话语中带了几分劝阻的意思。带头的那个人她见过,是王尚书家的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无赖,寻常人家见他如同猫见老鼠,躲都来不急。她可不想让小姐以身犯险。 听从宁恣话里的担忧,霄云觅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让她安心。 霄云觅将宁恣腰间的佩剑抽出,指着那几个世族子弟的冷笑道:“天子脚下,轮得到你们作威作福?做事还是要留三分余地,兄弟莫要太过分。”声音不大不小,却将这句话说得气势滔天。 霄云觅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少年的那倨傲的神情,和冰冷的眼神,竟与柳铭瑄有几分相似,她以往的理智和冷静轰然崩塌。 王宏从小被王家给宠着,任他在外面招摇生事,都会有人给他善后。而且他的父亲还是当今圣上的太傅,这京城上下何人不知他父亲名号,任天王老子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才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他嗤笑一声,想了一下。更觉得眼前这人是吓唬他的。他走上前一步,抬头挺胸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道:“你小子想出风头啊?来啊!你要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回头就找我爹抄了你全家。” 也算是好言相劝过了,敬酒不吃就只能吃罚酒。霄云觅眸光微聚,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举起手中的剑,往王宏头上削去。 啪,发冠被她扬起的剑削落在地,随之落地的还有一大撮被利剑削落的黑发。 王宏未想到此人真敢和他动手,此刻脸上一白,身体想动,可见着霄云觅凌厉的眼神,双腿哆嗦着,要不是身后有人扶着,早就摔到在地了。 “走,快走,快啊!”他披头散发着,冲身后的人大叫着。刚才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眼前这人的杀意。他有预感,他再不走,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苏闵行的头发散乱,玉冠斜在头上。衣衫脏乱,可谓是一身狼狈。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蓝衣少年,心中感激他出手相助。想起身行礼道谢的,可手刚撑起,却因身上的伤势又摔在了地上。 少年逆光而站,隐约能看见他俊秀的面容,在往下,不对,他没有喉结,这人是位女子。 霄云觅不知他已看穿她的性别,她对他一笑,蹲下身将自己的手伸向他。 她一身华服,面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贵气。和自己的一身狼狈成为了最鲜明的对比。 苏闵行愣住,也不知哪来的脾气,一把将面前的手拍开。一张脸涨的通红,怒声道:“谁要你救我的。滚啊!” 宁恣站在到霄云觅身前,防备的盯着苏闵行,惟恐他做出什么伤害主子的事情。冷着脸,小声嘟囔道:“公子,我们就不该就救这只白眼狼。” 霄云觅把剑收入剑鞘,似乎明了他的心思。收敛了笑容,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和柳铭瑄还真是像,一样那么骄傲。 “若你强大,那群人怎敢如此欺辱你?你不接受别人的施救是你的事,我想救你是我的事。” 一时空气静默,苏闵行动作缓慢的从地上起来,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渍。一步一顿顺着路走去。 他的侍从从远处跑过来,见他浑身是伤。急忙把他扶住,气恼道:“少爷,这是谁做的?属下非得把他宰了喂狗!” “走吧,回府。”这四个字说的无比深沉,苏闵行身子侧了一下,想回头再看那人一眼。却还是忍住了,紧紧握住侍从的手离开了。 那人旁边那个侍从……似乎有点眼熟。宁恣皱着眉头,愣了一下。 “走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四处看看。” 霄云觅用三天的时间把这个世界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是东峻国,国君为东懿。这个世界男尊女卑,男子可考取功名,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兄长官途上处处被霄家打压,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可施。好在前段时间被旻侯爷赏识,这才有了出头之日。 她上一世忙忙碌碌,为凤庆国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只想随心而安。 往前走了一会儿,霄云觅停下脚步。此刻她站与一片阔地上,四处开满了洁白的栀子花。一阵阵扑鼻而来的花香,让她心情瞬间愉悦了不少。其实她前世并不喜欢栀子花,因为它太过洁白无瑕,从另一面反衬出她沾满血迹的双手。 宁恣见主子心情不错,提议道:“小姐,不如属下等会挖一棵栀子花树,移植到小姐的庭院中。” 霄云觅望着这片洁白的花海,指着一棵被折断的栀子花树,似是感慨道:“这花只有在户外赏才别有一番风味。若是强行移植把花折断了,却是可惜了。其实做人也如这花,根基要够牢固,才能永久的屹立不倒。更不能太过招摇,开得太盛的花,总是难免被人折回去插在花瓶中。” 阳光明媚和风徐来,那风吹起霄云觅肩上的青丝。拂起,又落于肩头。 阳光如此灿烂,迎风而立的女子,眉眼之间锁着一阵忧愁。 霄云觅的话太过深奥,宁恣也只是听懂了一半。她有些羞涩道:“是属下考虑不周,小姐的话越来越深奥了,属下都听不出其中奥秘。” 哒哒,哒。随着一阵马蹄声的靠近。霄云觅神色迅速收敛如常,又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云觅,你可让我们好找。”旻世子和霄云涯骑马走了过来,旻世子对着她笑吟吟道。 霄云觅转过身,望着高大的骏马上的俩位年轻公子,打趣道:“兄长和旻世子青年才俊,出来游玩也能遇上一大批仰慕者,真是让人羡慕。” 霄云涯被自家妹子打趣得红了脸,急忙祸水东引道:“那些人可都是被旻兄吸引来的,旻兄才是这城中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仰慕者不知何其多!” 霄云涯这般打趣旻奕却也不见他生气,看样子兄长和旻奕关系甚好。霄云觅心下明白了些许。 旻奕与霄云涯相视一笑,俩人翻身下马,空气中回荡着男子爽朗的笑声。 不远处站着一位粉衣女子,频频往他们这边看来。旻奕一眼认出了,那是和霄云涯有婚约的宁府二小姐。用眼神向好友示意,笑道:“云涯,再不去恐让佳人望红了眼。” 霄云涯顺着旻奕的目光看去,佳人站与东边,双颊微红,眼里含着一汪春水,目光直直向他望来。他整了整衣衫,看了眼云觅,却是不好意思开口。 霄云觅见兄长如此紧张的模样,目光清亮看着他,“兄长有事便去吧,我与旻世子在茶棚那等你。”末了,又补了一句。“可别让佳人久等了。”这一句话中带着笑意,有几分打趣的意味。 霄云涯步子一踉跄,嘴角一阵抽搐。云觅这是与谁学的,越来越坏了! 他看着不远处的佳人,眉眼带笑,步伐快了起来。 宁伊兰看见意中人往这边走了过来,又怕看错了。嫩白的手指紧紧绞着手中的绣帕。又是不敢看他,低着头紧张的问旁边婢女:“阿萝,霄郎可是往我这走来了。” 婢女阿萝从小侍奉小姐,知晓自家小姐对霄云涯的情意。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见小姐还是如此紧张,她捂嘴笑道:“是啊,小姐的情郎来了。” 第五章:寿宴 宁伊兰红着脸,连忙拉了拉阿萝的衣袖。“阿萝!小声一点,可别被云涯听见了。” “兰儿在和阿萝说什么,为何不能让我听见?”眨眼间,霄云涯已走到了宁伊兰的面前。 公子一笑,如昙花盛开,清秀俊美。 高大的身影将她罩在一片阴影内,阿萝已经悄悄溜走了。此处只留下宁伊兰与霄云涯二人,男子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宁伊兰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跳出胸膛外了。 “我…我,云涯我们已一年未见了,我家人不让我外出。这一年中,云涯可有将我忘过?”宁伊兰鼓起勇气,将心中的话托盘而出。她粉衣上用银丝绣的百合花在阳光下褶褶发亮,可她眼中闪烁的情愫,比那银丝还闪亮几分。 霄云涯的幽暗的眼瞳看着她,抿着唇。在他们一家被赶出霄府后,他家与宁家就再无联系了。得知她被家里人禁足,他想过去看望她,但是他不敢!以他的身份,连踏入宁府都不够格! 见他没有说话,宁伊兰有些失望,眼中光亮渐渐消散。“兰儿是一直不曾将云涯忘了的,云涯若是心中有了别的女子尽管告诉兰儿,兰儿必定不会再来打扰你。”话越说,心中越是委屈。话刚说完,她的眼眶中便噙满泪水。她抿着樱红的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忍着让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 霄云涯见她哭了,一时手忙脚乱。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帕子,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宁伊兰一把握住霄云涯的手,这绣帕是她绣给他的。若是他心中无她,又怎会将她送的东西贴身携带。 她欣喜的看着他。 霄云涯眼中的柔情不再被掩盖,将她的手温柔的握于手中。 “兰儿一直在我心中。” 霄云觅与旻奕牵着马,顺着小路走向茶棚,他们的侍从远远的跟在后面。 “云觅,以后别叫我世子了,你也和你兄长一样叫我旻奕吧。”旻奕一身紫袍,在阳光下无比耀眼。此刻他转过身,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霄云觅握着缰绳的手有瞬间的僵硬,旻奕后台强大,又有一身才华,将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封王加爵不再话下。这样关系复杂的人,霄云觅不想与他有太多瓜葛,和他沾染上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若不是兄长在他手下做事,她一定会离他远远的。可现如今,和他保持一些距离也是好的。 霄云觅和他对视,笑意从唇边至眉梢蔓延开。“多谢世子太爱,尊卑有别。云觅自是不敢直呼世子名讳。”话里话外带着疏离,她用细嫩的手轻轻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 目光移开,淡漠一笑:“走吧。” 旻奕从小到大,在哪都是关注点。费尽心思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可没想到今儿在霄云觅这吃瘪。他一只手扳住霄云觅的肩膀,脸色不太好看。 “云觅,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你为何不接受我的好意?”他有着世家公子的骄傲容不得被别人拒绝。 霄云觅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掰下来,眼神如深邃的沧海,一字一句道:“尊卑有别,古往今来与世子爷互称为友的都是贵族子女,我不如兄长一般有才华,也不如王公贵族家的小姐有涵养,还请世子慎言慎行。” 怒气从眼底升起,旻奕沉声道:“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样说话的人,你就不怕我恼怒之下杀了你?”他冷哼一声,对眼前女子的不识好歹厌恨到了极致。 霄云觅坦荡的笑着,肯定道:“可世子你不是这样的人。”从京城里的风评里来看,霄云觅对眼前的人有一些大概的了解。 胸中郁结被她的话冲淡不少,却仍是冷着一张脸,“走吧,去茶棚等着云涯。” 霄云觅摇头,心中叹道,出来一趟还把人给得罪了。 苏府 苏闵行回府时已快近晌午,今日是苏府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府内一片喜庆。四处都用红绸装饰着,在府外都能听见府内的丝竹管弦之声。 庭院中搭了个戏台,几个戏子在上面咿咿呀呀的唱着名曲牡丹亭。老夫人坐在台下中间的位置,左侧是苏闵行的表姐宁贵妃,右侧坐着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那是苏闵行的父亲苏杭。其余后面一群是苏闵行父亲的小妾,还有一些堂兄堂姐。 今年苏府突生巨变,那些人怕受牵连,都远远的躲着他们。 老夫人六十大寿,连个来贺寿的人都没有,府内冷冷清清。 苏闵行进府后心想先悄悄溜回自己的院子,换身衣袍梳洗一番再来给老夫人拜寿。可前脚刚踏出,就被他的父亲一声厉喝给震住了。 “平时没个正形也就罢了,今日是你祖母的寿辰,你小子一上午都没个人影。这刚回来又想躲你院子里去?” 苏杭指着苏闵行,说着手一扬便要挥下去。宁贵妃见此赶快拉住了堂兄将要打上去的手,“堂兄消消气,今日可是祖母的六十大寿。闵行上午多半是有正事出去了,你莫要生气。”说罢,一双杏眼频频向苏闵行旁边的侍从使眼色。 侍从苦着一张脸,“少爷,这可如何是好?” 苏闵行转过身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脸,直直迎上苏杭的目光,抿着唇小声道:“父亲。” 在老夫人大寿之日,苏闵行一上午没个人影不说,居然还带了一身伤痕回府。 苏杭一张脸被气的五彩缤纷,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苏闵行!你长本事了啊!成天游手好闲不说,现在还敢在外面与别人打架了!老子我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仪表斯文的中年男子,撸起衣袖,抡着拳头就要往苏闵行身上揍去。 宁贵妃也是惊呆了,如花般的容颜上满是震惊。见苏杭又要对苏闵行动手,劝说着苏杭:“堂兄!闵行不是那种随意与人动手的孩子,此事定有原因。堂兄莫要伤了闵行!” “别劝我!今天我非得打死这个混小子!” “住手!”老夫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见儿子正在打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拿起手中的拐杖在苏父背上重重打了一下,苏杭没打到儿子不说,还被母亲打了。 苦着一张脸道:“母亲,苏闵行这小子,今日出府打架去了。我若是不打他,让他长长教训。他下次不知还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来,你可别护着他了。” 老夫人中气十足,瞪着苏杭大声道:“你能打你儿子,我就不能打我儿子?我的宝贝孙子谁也不能动! 苏闵行从小就是老夫人的心尖宝,对他很宠爱。老夫人对着儿子重重哼了一声,转眼看见孙子受伤的脸,气得拿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白着脸痛心道:“我的闵行啊!这是那个混小子打的,你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出气去!” 宁贵妃和苏杭纷纷上前扶着老夫人,纷纷劝说道:“老夫人别生气,今天可是您的生辰。” “对啊,母亲别生气,臭小子的伤没事,几天就好了。” 苏闵行面色平静,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笑着说道:“祖母,孙儿皮糙肉厚,这些小伤奈何不了我。想当初年幼时,孙儿做错事。父亲气急之下踹我一脚,不就也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就好了吗?这点小伤,等会上点药就好了。”话虽这样说,却是一脸委屈的神情。 苏杭闻言,脸色一黑。这到底是谁家的小狼崽子!真记仇! 老夫人更加心疼了,她拿着拐杖又重重的在苏杭背上打了一下。 宁贵妃看得哭笑不得,带着金色护甲的手拿起锦帕捂住红唇,偷笑着。 苏闵行勾唇一笑,对着身后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拍了拍手,后面的小厮抬了一个白色的大花盆进来,花盆是上好的陶瓷制作的,上面描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孔雀。花盆上还神神秘秘的罩了一块巨大的黑布。 苏闵行上前一步,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掀开黑布。一株银红色的牡丹出现在人前,牡丹自古就是花中之王,有富贵荣华的象征。这株牡丹更是牡丹中的极品,这株牡丹上开了足足有五朵花,每朵花大约有成年男子手掌般大,花瓣色泽艳丽,芬芳满堂。 众人惊叹不已。 老夫人的眼里也露出了几分惊艳,夸赞道:“这花不错。” 苏杭的眼里则露出了几分赞许,算老夫人没白疼这混小子! “这可谓牡丹中的极品了,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牡丹花。” “是啊,没想到这次给老夫人过寿,我等还有这般眼福。”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今日一件这极品牡丹果然名不虚传!” 宁贵妃迈着步伐走上前,她发上的金步摇随着主人的步伐,一颤一颤的在阳光下闪着阵阵金光。保养得得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葱白细指抚上艳丽的牡丹花,尽管见过无数珍奇花卉的她也忍不住惊叹:“这银红色的牡丹可不多见,就连御花园也没有。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后娘娘的院里有一株,可见其珍贵!” 宁贵妃这话迎起轩然大波,众人之以为这话少见罢了,却不知这银红色牡丹如此珍贵! 苏闵行一撩衣袍,向老夫人行礼道:“孙儿给老夫人贺寿了!得知老夫人寿辰将至,孙儿名人寻了这牡丹花,今日一大早便上山去挖了。只是昨夜下雨,今日山道路滑,孙儿不小心摔了一下,这才受伤了。” 第六章:从官还是从商 他这番话,才勉强把自己的一身狼狈的真相掩盖住。 老夫人是信了,满目感动的望着自己的大孙子。而宁贵妃和苏杭却不信苏闵行这哄人的鬼话,宁贵妃美艳绝伦的脸上,眉头紧皱,却没有出声。 老夫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用苍老的手,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顶。 “起来吧,旻行有心了。” “是,祖母。” 苏闵行一身好皮囊随了他母亲,肌肤润白如玉,眼眸如星。可这现在却鼻青脸肿,让人不忍直视。苏杭让儿子回庭院里呆着,派管家给他请大夫去了。 苏闵行被侍从扶着回了院子,他坐在窗边,眼睛望着窗外出神。连侍从递茶给他,他也浑然不知。 “少爷可是口渴了,喝口茶吧。” 宁远双手将茶奉上,苏闵行却仍是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又重复了一遍,“少爷,喝茶。” 他仍在出神。 “少爷,喝茶!”宁远加大了音量。 苏闵行回过头,皱着眉头,“你这小子,想吓死爷啊!毛手毛躁,就不知道温柔些,嗓音这么大爷的耳朵都被你吼聋了。”话完,还十分嫌弃的看了宁元一眼。 宁远涨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道,小声道:“这可不能怪属下,属下唤了你好多声呢,也不知少爷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苏闵行心中何事,他心中一阵慌乱。眼神飘忽,接过宁远的茶,小抿了一口。 满口芬芳,茶香扑鼻 这是江南今年新产的毛峰,江南的毛峰产量不高,千金难求。这是父亲还没被降职时,皇上赏赐的。 他刚才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今日那女子的面容,和她那被风卷起的衣袍。她挥剑时的利落干净,她身上那肃杀的气势,和她向自己伸出的嫩白如玉的手。 每每想起他便心跳如雷,嘴角忍不住上扬。 可他又想起当时自己狼狈的模样,一颗火热的心凉了大半,跌入黑暗的谷底。 望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也不知哪来的气。将手一翻,茶杯摔落下来。砰的一声,茶水伴着瓷杯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染湿了他刚换的衣袍。 漂亮的眼眸里含着气,对宁远道:“你去帮我查一下今日那个女子。 “哪个女子?”宁远不解道。 “就是,算了。不查了。”想到宁远没见过那人,再多说也是白费口舌。 宁远听的一头雾水,只抓住重点。少爷要他去查一位女子!他看向苏闵行的眼神有些吃惊:“少爷有意中人了?” “没有。” “可是少爷你刚才让我去查一女子的。” 苏闵行声音里染了些怒火,耳根发烫,他大声道:“闭嘴!” 瞟了眼少爷拧紧的眉头,见他是真的生气了,宁远讪讪的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宁贵妃带着御医进屋,她看见地上的茶杯碎片,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眉头一皱,对屋外的婢女吩咐道:“春兰,秋竹,进屋把地上收拾一下。” “是。” 俩个婢女低着头进屋,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苏闵行见宁贵妃来了,站起身来,扬了扬衣袍。低头行礼道:“姨母。” 宁贵妃对他点头,让他坐下。 她美艳的脸上带着笑容,仪态端庄的坐在一旁,对身后的御医叮嘱道:“刘御医,还劳烦你看看闵行的伤。”说完又不放心的添了一句:“他脸上的伤可不能留下伤疤,有什么好的药材尽管用上。医治好闵行,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对一旁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栗儿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玫红色荷包。上前一步,塞到了刘御医手里,小声道:“帮娘娘做事,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御医结果荷包,在手中掂了掂。一张老眼眯着,露出笑容。“微臣定会尽力。” 刘御医让苏闵行将手伸出来,把脉之后,从医箱中拿出一瓶药膏,弯腰双手将药膏将药膏递给宁贵妃。“苏少爷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未伤到筋骨。并无大概,这瓶药膏抹在伤口上,十天便能痊愈,不会留疤。” 栗儿伸手接过,当下便递给了苏闵行的侍从。 宁贵妃温婉一笑,像天山上的雪莲一般,清丽华贵。“有劳刘御医了,栗儿送刘御医出府。” “是。” 栗儿送刘御医出去之后,宁贵妃对苏闵行身后的侍从道:“你也出去吧。” 宁远犹豫的看向苏闵行,见他点头,他便退了出去。 苏闵行面色沉静,眼角微微上挑。 宁贵妃叹了口气,美目一瞪,厉声说道:“说吧,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可别用你哄老夫人的破借口来骗我。”说完又用手轻轻触摸他脸上的伤口,眼里带着心疼。 苏闵行神情倔强,却是不肯开口。 宁贵妃拿他没办法,长叹一口气道:“罢了,这事暂且不提。闵行,这些日子苏家突生巨变。你父亲被连降三级,失了皇宠。我虽为皇妃,可这朝堂上的事情,我却是说不上话的。这次风波,皇上未迁怒与我,可对我的恩宠已大不如前。闵行,你是苏家的独苗,这苏家的天是要由你来顶着的。” 说到激动之处,宁贵妃眼里含着怒气,紧紧捏着手里的绣帕。“就今日我派人去请刘御医来为你医治,那刘御医不过是在皇后面前得了势的小人。却也敢给我脸色看,我派人去请他好几次他才来!” “闵行从官吧,我托人在朝堂上给你找了个差事。好好做,前途无量。” 苏闵行闭着眼,神情是少有的严肃。他嗓音低沉带着些沙哑:“姨母,大哥和二哥被你和父亲逼着从官。大哥死于朝堂明争暗斗中,二哥出征,战死沙场。我的俩位兄长都死在了官场上,我只要一看见官袍,就会想起上面沾染着的我兄长的血!” 宁贵妃听他提起他的俩位兄长,她身子一颤,如鲠在喉。她脸色发白道:“我不逼你,这事从长计议。我把官位给你留着,等过段时间,你会明白我和你父亲的苦心的。” “贵妃,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宫了。” 栗儿送走刘御医后站在门外,此时小声的提示着宁贵妃时辰。 宁贵妃站起来,一身玫红色宫装显得女子更加雍容华贵。出门前,她回头看了苏闵行一眼,眼神里包含了悲戚更多的是对苏闵行的失望。身为苏家的独子,却毫无家主的担当。 苏闵行坐在桌前,沉着脸久不言语。他的俩位哥哥在世之时,乃是朝中重臣,手握二十万兵权,苏家在京城可谓是一枝独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仔细想来,俩位兄长的死,真的是偶然吗?俩位哥哥死后,苏家从云端跌落。如今父亲只是连降三级,却是保住了性命。 若是苏家再想在官场上争一争,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简单的道理父亲想也是明白的,可是明白又怎么样?父亲看着苏家日渐衰落,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苏闵行抬起手,重重往桌上捶了一拳。指节发青也不知,他双眸通红。苏家有难,而他全无权无势,什么也做不了。 一股无力感漫步全身,冻的他四肢发麻。他缓缓闭上眼。对门外的宁远道:“进来为我上药。” “是。” 霄云觅回府后一直没出去过,连续好几日如此。期间有次,她看见旻奕站在门口,用深邃的眼神望着她。 却只是望着她,却无任何越僭之举,霄云觅也未上前打招呼。 霄云觅上辈子都是忙忙碌碌的,一闲下来倒是不习惯。她站在小池钱,看着池子里自己的倒影,素手扶上额头上的抹额。轻轻摘下,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兄长怕她额头上留疤,通过旻世子去皇宫里求了御药。 那药很珍贵,兄长求了药自己也舍不得用,将药留给了她。霄云觅满心感动,又一次体会到来自亲人的温暖。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兄长有了家。 那药的药效果然奇佳,她伤口处并未留疤。 霄云觅抓起一旁的鱼食,往水面撒去。水面鳞光闪闪,一群红色的锦鲤浮上水面夺食。 她嘴边带着笑,对身后的宁恣吩咐道:“带上银子,我们上街去转转。” 她可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要她整日闷在庭院内怕是要闷疯。 街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俩边有很多摆摊的小贩,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少女一身翠绿衣衫,衣衫上绣着几朵白色的杏花。发上的银色发簪上镶嵌的五色玛瑙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她眉如高山远黛,悠然一笑眼眸微眯,使周围的以前都黯然失色。 宁恣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衣,腰上悬着一把剑。 霄云觅走到一家店铺前停下了脚步,店里人来人往。她抬头望了眼着牌匾上的鉴宝斋三字,低头便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卖古董字画的电,里面有前朝的瓷瓶和一些不常见的字画玉雕。 霄云觅饶有兴趣的在里面转了转,抬眼一晃,架子上的一把宝剑,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那把剑通体银色,剑鞘上刻着云纹,剑柄处镶了一块上好的蓝玉。 只是一眼,霄云觅整个人愣住,如寒风凌冽吹过一般,遍体冰凉。脸上却带着一丝下意识的惊喜,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是鸣云!是鸣云! 第七章:鸣云现 鸣云是柳铭瑄的佩剑,鸣云出现在这,柳铭瑄一定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霄云觅她的眼眶因为激动而发红,她迈着步子上前。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从她面前将剑拿走。 “这剑不错,我要了!” 旻奕不知何时出现在这,他手里拿着鸣云剑,走向柜台让小二包起来,正准备付款。 霄云觅上前按住旻奕正准备付钱的手,皱着眉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剑是我先看上的。” 她的眼神直直盯着旻奕,言外之意不可置否,这剑是她的。 旻奕将手垂下,笑了笑:“你未付钱,怎说这剑是你的?”他派人守在霄府外,霄云觅一出府他便收到了消息。他刚看见霄云觅看这剑的眼神,就知道这剑对她意义非凡。 霄云觅对他来说,像是一盘珍馐,越是吃不着,越想吃。 既然霄云觅无视他,那他就要想办法吸引住她的眼光。 旻奕伸手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丢在了柜台上。 “包好,送到旻侯府。” 小二拿起银袋,打开看了看。一张脸笑得灿烂无比,低头哈腰道:“这位爷稍等,我马上为您包好。” 小二将剑包好了,双手递给了旻奕。 霄云觅心中一急,目光一凝。右手做掌往旻奕手上劈去,左手去夺旻奕手上的剑。 旻奕将剑往空中一扔,左手抓住霄云觅的劈来的手,右手接着掉下来的剑。 这时站在霄云觅身后的宁恣,用手握着剑。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毕竟旻世子可是霄府的贵客,怕下手伤了他。 霄云觅空隙间传了个眼神给宁恣,示意她稍安勿动。宁恣方才放下心来,屏着气紧张的看着他们俩,生怕其中一人受伤。 店里的人都围了上来看热闹,小二哭着脸劝说道:“俩位客人,这小本生意。您俩不管有何恩怨也不能在这砸场子啊!”却是劝架,小二却不敢上前阻止。这俩人一看就都是练家子,他怕一不小心自个儿这小命就没了。 霄云觅反抓住她的右手,一个翻身,腿往他下颌上踢去。旻奕脸色一变,急忙用左手挡着踢来的脚。 霄云觅接着右手一个用力,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转眼间旻奕被霄云觅放倒在地。他手里的剑被霄云觅夺到了手里。 这剑是上好的玄铁打造的,有些沉手。她的手握着剑鞘,这剑冰凉沁骨。 霄云觅心里肯定了,这果然是鸣云!她嘴唇动了动,眼神中带着难言的喜悦。 旻奕揉着腰从地上起来,黑着脸将围观的人都赶着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走开!” 人群一哄而散,旻奕扶着自己的快断了的腰,冲着霄云觅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这剑本来就是我准备买来送你的,你这一上来对着我就是一顿揍。真狠。” 霄云觅斜眼看着旻奕,心中半信半疑,对他的防备卸下了几分。“多谢,但是无功不受禄,这剑的钱我还给你。”霄云觅身上没多少银子,她将头上的玛瑙发簪取下。递给了旻奕,“这个给你。” 旻奕脸上的笑容一凝,出现一条细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少女,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总是那么急切的和他撇开关系,旻奕不动声色的将霄云觅的手推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不肯收霄云觅的东西,“这是送你的。” 俩人僵持不下之时,掌柜掀开帘布从后面走了出来。将旻奕扔在柜台上的银两双手递回给了旻奕,“我们老板方才嘱咐我,这把剑不收钱,是送给这位姑娘的礼物。” 旻奕和霄云觅同时一愣,同时帘后望去。 靛青色的幕帘后,只能看见一个挺拔如竹的身姿,和他旁边案上袅袅升起白烟的香炉。霄云觅眼瞳一缩竟觉得那身影熟悉无比,她紧紧握着鸣云剑。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上前一步。 掌柜将银两塞回了旻奕手中,便退回帘后了。 霄云觅压住心头异样,拿着剑向帘后行了个礼。“多谢公子。” 那身影一僵,抬起洁白如玉的下颌如蜻蜓点水般,向着霄云觅轻轻点了一下。 旻奕今日输在了霄云觅的手里本就有些郁闷,还被这个鉴宝阁幕后老板给折了面子。他脸上暗沉,浑身上下透着‘我很不爽’的气息。 他走上前伸手想要掀开帘子,会一会这个幕后老板。可手才伸出就被霄云觅给拉住了,霄云觅身上有股淡雅的白茶花的香味,少女突然的靠近让旻奕有片刻的失神。 “此举可非君子所为。”她皱着眉,看着他的举动脸上有些不悦。 霄云觅拉着旻奕的手渐渐收紧,旻奕察觉疼痛。收回了手,霄云觅转身便走了。 宁恣紧紧跟在她身后,旻奕回过神追出去,街上已经没有了霄云觅的身影。他不甘的咬着唇,手放在身侧缓缓收紧。 鉴宝阁帘幕后坐着的男子,轻声问道身后随从:“她走了吗?” 宁远低着头老实回答道:“回禀少爷,她走了。” 苏闵行眼神望着帘外,嗓音温润:“那剑,就当是送她的谢礼吧。” 鉴宝阁是苏闵行私底下偷偷经营的产业,是他做了那么多产业中,唯一一个没赔的。 宁远替少爷肉疼,那把剑可是少爷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得的。可价值百金,可少爷说送人就送人了,眼都不眨一下。 宁远捂着心口,轻轻叹气,问道:“什么谢礼?” “没什么。” 宁远暗自流泪,少爷现在有心事都不告诉他了,他这是快失宠的节奏?他躲在角落用怨念的眼神望着他家少爷。 苏闵行眼角抽搐,拿起桌上的账本,一把扔到宁远脸上。 “给本少爷收起你那怨妇的眼神,少爷我没有断袖之癖!” 他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站在柜台前。目光往门口望去,街上人如潮涌,女子窈窕的身影早已不见。 霄云觅今日虽是穿着着一身女装,可苏闵行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来,不知何时,她的身影已经被他牢记脑海了。 霄云觅抱着剑回到了霄府时,太阳落山已近傍晚。 霄府外停了一辆深紫色的马车,她走进府内里面一片张灯结彩,热闹一片。 “宁恣你去打听一下,是哪位贵客来了霄府。” 宁恣笑着道:“不用打听了,属下知道是何事,今日是夫人回府的日子啊。” 夫人?经宁恣这么一提醒,霄云觅想起来了,兄长提起过母亲去高山寺祈福,近日会回府的事。 她低头整了整衣衫,带着笑容往正厅走去。 母亲回府,她自然是要去迎接的。 “母亲,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肯定累吧,你先喝杯茶缓缓。我已经吩咐管家去张罗晚膳了。母亲去高山寺呆了近一个月,好久都没吃到府中饭食了,母亲等会可得好好尝尝。” 霄云觅还在门外就听见兄长关怀的声音,她转过身对宁恣道:“你回庭院等我。” “属下遵命。” 霄李氏坐与高堂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正在品茶。 霄李氏挽着妇人髻,发上插了几支碧玉簪。此时正笑着和兄长聊着家常,霄李氏虽已为人母,但被岁月善待。皮白如瓷,一举一动风韵犹存。只是眼角笑起来时有些细纹,她一身素衣,看上上去有些朴素。 霄云觅走到霄李氏面前,对高堂上的霄李氏行礼道:“母亲。” 霄云觅脸上带着笑容,抬头看着母亲。 霄李氏见着霄云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着。那模样倒不像是见着女儿,倒像是见着了仇人。 霄云觅笑吟吟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面前站的到底是谁。气极而笑,她目露怒色将手中的茶杯扔向霄云觅。 “贱人!贱人!你给我滚!霄府不欢迎你!” 霄云觅没料到会是这样,迎面而来的茶杯砸在了她的胸口处。滚烫的茶水顺着她胸口的衣襟留下,染湿了大半衣服。 霄云涯也被霄李氏的动作震惊住了,一时忘了替云觅挡住茶杯。他将霄云觅扶起将她护在自己背后。 “母亲你这是作何!她是妹妹!” “妹妹?不!她不是你的妹妹!她是我们的仇人!” 霄李氏捂住自己颤抖的胸口,用手指着霄云觅。目光见到她悬挂在腰上的剑,伸手夺过。一把将霄云觅推开,正要往霄云觅身上砍去。却眼前一黑,被气得晕了过去。 铮的一声,剑从手中掉落在地。 霄云涯扶着霄李氏,大声对外面的奴仆喝道:“来人!母亲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是,奴婢这就去。”服侍霄李氏的李妈妈站在屋外,听见主子晕倒了,脚下生风赶快就去请大夫了。 霄云涯将霄李氏扶坐在椅子上,看着母亲面无血色的脸庞,心如刀扎。他忍住慌乱,转头对霄云觅道:“云觅,母亲是受了刺激才会做出此举。你别往心里去,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先回屋将衣服换了,夜里冷别着凉了,我等会让人将晚膳送你屋内。” 霄云涯是怕霄李氏醒来,看见霄云觅再受刺激。做出一些伤害霄云觅的事情,母亲和妹妹一样都很重要。 霄云觅拉着僵硬的嘴角,拼命扯出一个微笑。“那我先回屋,兄长不必担心我,母亲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照顾好母亲。” 第八章:深夜来访 霄云觅弯腰拾起地上的剑,收回剑鞘。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夜里寒风阵阵,她的的衣衫被茶水打湿,寒夜里更加寒冷了。 她将鸣云剑紧紧抱在怀里,她想起上一世那些被父皇罚跪的夜里,柳铭瑄便是这样将她抱在怀里取暖的。 冰冷的剑贴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倒不像是剑在温暖她,反倒是她的体温捂暖了剑。 她想起今日在鉴宝阁看见的男子身影,帘后的人很可能就的柳铭瑄。 可是她却没有勇气上前一步,她想柳铭瑄那么恨她,恨不得她死。他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她唯一能为柳铭瑄做的,就是离他远远的。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让那些血海深仇都随上一世的结局飘散在风里。 李妈妈很快就带着大夫走进屋里,来的是京城里很有名望的王大夫。 王大夫身后跟着个药童给他拎着药箱,他把脉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放在霄李氏鼻下给她闻了闻,霄李氏渐渐醒来。 “夫人这是受到刺激,血气上涌,才引发的晕厥。我给夫人开一些宁神的药,你回头去济仁堂拿药。夫人身体弱,不能再受刺激了。” “好,我会注意些,劳烦王大夫了。” 王大夫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药方,交给了霄云觅。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晕倒?”霄李氏醒来看见众人围着她,王大夫还在给她开药,不明所以的问道。 霄云觅将药方转交给了李妈妈,命她跟着王大夫去济仁堂取药。 “母亲…”霄云觅目光深沉的望着霄李氏,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 此刻霄李氏想起来了,她抓住儿子的手不停摇晃,咬牙切齿道:“我想起来了,我今天见到那个贱人了!是那个贱人!云涯你可离她远些,别让她害了你。” 霄云涯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将掉落在床边的被子,重新捡起来为她盖好。 “母亲,王大夫说你此时不宜动怒,千万要保重身子。” 霄李氏见儿子没有回答自己,大怒道:“我在与你说话,让你离那个贱人远一点!” 霄云涯眉头一皱,从床上站了起来:“云觅不是贱人,她是我的妹妹,与我一样都信霄都是霄府的人。都是母亲的子女,还请母亲慎言!” 言语间霄云涯带着些怒气。 他望着床上发怒的霄李氏感到一阵心酸,他跪在床前紧紧握着霄李氏的手。 “母亲莫要被仇恨迷了双眼,你可看清楚了。今日站在你身前的人是谁?不是别人,是妹妹啊!她会和我一样孝顺你的,你不要再想着往事了。” 霄李氏肩头一僵,挣脱了儿子的手。接着双肩轻轻抖动,掩面而泣,哭声中透露着无数凄凉。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母亲心中的苦谁知道!谁让霄云觅生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霄云觅今日的神情,与那人一般无二。”只要一见着霄云觅,那些过往就如潮水般往她脑袋里涌去。 霄李氏忍不住痛哭出声。 霄云涯想起幼时母亲将他抱去摘门前树上的杏子,摘下来后总会把最大的那一颗给自己,然后母亲会温柔的看着他笑。 母亲出生名门,是他记忆里最优雅美丽的女人。 可他此时却不敢把眼前掩面痛哭的女人,与他记忆里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杏子,放到霄李氏的手里。霄云涯红着眼笑道:“还记得年幼时十分喜欢吃杏子,我只要一哭。只要母亲拿了杏子哄我,我就立马不哭了。” 话完他将那个大杏子放在霄李氏的手中,笑道:“这是儿子去庭外的树上摘的,你尝尝甜不甜,可还是当年的味道。” “母亲不要伤心,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你还有儿子和女儿,我和妹妹会照顾好你的。” 霄李氏低头看着手里鸡蛋大小的黄杏,终于止住了眼泪。 她轻轻抚摸着霄云涯的脸庞,心中甚是不安,她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喃喃道:“云涯,云涯…” “在,儿子在。” 夜,漫长而冷寂。夏日的夜里,蟋蟀躲在屋外的草地上,唧唧唧的叫个不听。 霄云觅回到了屋里,将身上的湿衣换了后便睡下了。半夜醒来锁骨处被茶水烫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夜里的风,吹得窗户嘭的一声响。 她从床上爬起来,正走去关窗户。黑夜里一个黑影站在窗外,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正挺直着身子,直直盯着霄云觅看。 霄云觅的胆量比一般的闺阁小姐大些,但是此刻也确实被吓了一跳。 “云觅,你别怕。是我,旻奕啊。” 站在窗外的正是白天被霄云觅丢在鉴宝阁的旻世子。 “旻世子大半夜不睡觉,喜欢出来装鬼吓人为乐?深更露重,世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霄云觅大半夜被吓了一跳,黑着脸将窗户关上。 旻奕伸手抓着窗边,霄云觅使劲将窗户一压。她以为旻奕会躲开,谁知他却不躲。霄云觅冷冷吐出俩字:“有病。” 她不再理会旻奕,转身往床边走去。旻奕不睡觉半夜发疯她可是要睡觉的。 旻奕从窗户翻了进去,掰住霄云觅的肩膀。此举牵扯到她锁骨处的烫伤,她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 “放手。” 她的声音很冷,似乎有旻奕不放手她便对他大打出手的架势。 “我明天就要出征了!” 霄云觅一愣,僵在了原地。 旻奕将手收回,他在窗外站了半夜。露水打湿了他的发,几缕墨发贴在脸上。寒夜的风透过窗户吹在他的背上,冻的他嘴唇发紫,他却混不自知。旻奕神情恍惚道:“北雁军队屡次偷袭我国边境,边境百姓民不聊生。皇上与重臣商讨后,决定出军进攻北雁。封我为平雁将军,调令的圣旨此刻已经在送往旻侯府的路上了。” “此次出征,快则一年。慢则俩三年,我…今夜前来是想再见你一面。” 旻奕目光落在霄云觅的脸上,话语真诚。 霄云觅垂下长长的睫毛,整个身子都浸在黑夜里,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平雁将军?是平定北雁之意,看来皇上与朝臣皆对旻世子寄予重望。臣女祝世子早日平定北雁之乱,早日凯旋归来。” 霄云觅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却毫无情感。旻奕脸色变化无常,寒夜里传来他低沉磁性的笑声。 他很想质问眼前这位女子,为何总是将自己拒在千里之外。旻奕更想问自己,为何在霄云觅无数次拒绝自己之后,他却还是想要接近霄云觅。旻奕甚至拿剑放在她的颈上,狠狠的逼问她对自己下了什么毒。 旻奕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像是失落,他举起手轻轻触摸霄云觅冷漠的眉眼。 霄云觅感觉到脸上男子温热的手,从额头滑下到眼睛再滑向她的嘴唇处。或许是被旻奕眼中复杂的情愫惊住了,竟忘了躲避。 她浑身散发着寒气,狭眸里泛着厉光。 “旻世子,你越僭了。” “旻世子是侯府世子,论规矩世子应比我懂。国法中有规定,强闯家宅,当以关押大牢十日以做警示。你贵为世子,那些寻常的法律条规,虽然奈何不了你。但我霄云觅也不是好拿捏的寻常女子,你三番两次偷偷闯进我的庭院,是把我这当成了来去自如的街市不成?” 霄云觅用力将眼前的手拍开,旻奕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她抿紧嘴角,抽出床头的鸣云剑,指向旻奕。 旻奕身子一侧,伸手握住霄云觅拿剑的手。用力一捏她的关节,霄云觅手一麻,剑从手中直直落向地面。旻奕用脚将剑踢到空中,另一只手接过。 将剑用力刺向霄云觅,剑锋从霄云觅的耳畔擦过。一撮青丝从耳畔飘落,剑插进了霄云觅身后的床架上,将床上的珠帘震落下来。 噼里啪啦,琉璃珠掉落一地。 自今日一战,旻奕对霄云觅已有了防备。所以在霄云觅把剑指向他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旻奕背着手,身姿挺拔昂首站在她身前。俊俏的容颜上带着傲气,冷哼一声。 “霄云觅,你不要试图惹怒我。” 旻奕的话里带着怒气,他一个世子屈尊至此。而眼前这个少女不将他放在眼里不说,还将他的自尊放在脚下践踏,无数次的挑战他的底线。 霄云觅面色阴沉,望着地上萤光闪闪的珠子。嗤笑一声,冷冷道:“臣女可有主动去招惹过世子?臣女很好奇,世子是如何厚颜无耻的说出这样正义言辞的话的。” 旻奕身上蒙上了一层银雾,一双眼睛冷冽如寒冰,气愤的甩袖离去。 霄云觅转身将床架上的鸣云剑拔出,只见上好的雕花黄梨木床架上多了一个窟窿。 她将剑收回剑鞘,声音清脆的声音带着丝沙哑,如冬风中竹叶。她冲着院里唤道:“宁恣。” 宁恣一身黑衣如暗黑夜里的幽灵,从院里的树上跳下,迅速出现在了霄云觅面前。低头跪下行礼道:“未经允许,私自将旻奕放进来。该罚!自己去跪在院子里。” 宁恣小声为自己辩解:“属下只是看旻世子对小姐又是送剑,多番献殷勤。像是对小姐有意,况且少爷说过,不要阻拦旻世子与小姐来往,属下才…” 霄云觅雪白的脸庞,因为动气染上了一抹嫣红。她厉声打断宁恣的话:“才,才什么?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去举着外面的水缸跪在院子里,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第九章:圣旨 “是,属下知错。小姐消消气,属下这就去领罚。” 宁姿见主子脸色越发暗沉,连忙低头认错。她走了出去,将栽种着莲花的水缸高高举过头顶,跪在庭院里。 屋内烛火摇曳,白烛滴泪。霄云觅穿着白色里衣站在床前,她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内心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黎明的太阳发出微亮的光,经过一晚的沉淀,万物复苏,小贩的吆喝声从街上传出,一切意味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皇城朱红色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被早起的士兵打开。俩匹骏马从皇城内呼啸而出,马上的俩位侍卫右手皆高举着金黄色的圣旨,往不同的地方奔去。 砰砰砰,霄府的管家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打着哈欠缓缓走去开门。 管家边走,还边抱怨道:“来了来了,这大清早的什么事啊,吵死人了。” 门一开,皇城侍卫双手举着圣旨走了进来。 “霄侍郎接旨!” …… 管家去通知霄云涯接旨时,霄云涯早已洗漱起身。男子剑眉星目,身上的黑色锦缎表面泛着金光。霄云涯面上带着微笑,显然心情不错。 院里种了几株兰花,深绿色的叶子里冒出了几个花骨朵儿。正蕴含着芬芳,姿态优美,正含苞待放。 霄云涯拿着水壶正在给花浇水,管家满脸通红,跑了进来。 管家跑得上接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少,少爷,宫里来了圣旨!” 霄云涯幽黑的眼瞳一缩,将手上的壶放下。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急忙走向正厅。 霄云涯来到正厅,见到里面的禁军侍卫。心中咔嚓一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俊秀的脸上带着慎重的神情,低下头。单膝跪下道:“臣接旨。” 侍卫将圣旨展开,面容庄重。用沉稳的声音将圣旨上的内容,缓缓念出:“……北雁屡次进军骚扰边境,百姓民不聊生。封旻奕为主帅,赐封号平雁将军,领兵六万平定边境骚乱。封霄云涯为偏将,三日后出征。钦此!” 侍卫宣完旨,见圣旨卷好。双手递给霄云涯,将旻侯爷的意思明示:“旻侯爷说,霄侍郎是支穿云箭,只不过长期被放在箭筒中不见天日。霄侍郎能否一箭飞天,穿过云霄就看此次机遇了。并且侯爷也是不放心旻世子,让你在军队里照应着世子,霄侍郎可别负了侯爷的一番心意。” 霄云涯接过,只觉得手中的圣旨沉着无比,他轻轻一笑,雾霭散开一片晴空万里。 大抵男人的骨子里都是不服输的,若不是这么多年霄家一直对他打压,他又怎会一直在这侍郎的位置上升不去。 他早已都有一颗征战沙场的心,他想要建功立业,让母亲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 霄云涯激动的连手心都沁出了汗。心中的种子蠢蠢欲动,似有绿芽破壳而出。 他举着圣旨大声跪拜道:“臣领旨,谢主隆恩。” 霄云涯起身,从腰上随手扯下一块上好的玉佩,塞到侍卫手中。 清俊的面容上带着笑,对宣旨的侍卫道:“旻侯爷的恩情,我定不会忘了。兄弟大老远跑来宣旨,倒是辛苦了,这玉佩就当是给兄弟的酒钱。” 那侍卫不动声色的将玉佩藏入袖中,心想这霄侍郎倒是会做事的。侍卫那长满胡渣的脸上笑容灿烂无比,低头行礼道:“好,属下这就去回禀侯爷。” 霄云涯住的院子霄云觅的院子后面,中间隔了一片竹林。早在管家去通报的时候,霄云觅就听见了消息。从宣旨时她就站在走廊上,侧耳静听着。 待到侍卫离开后,她嫩黄色衣袖轻轻一挥。秀眉轻蹙,抬步走了进去。 只见霄云觅眼神清亮,笑容洒脱。整个人神采奕奕,和往常的谦谦公子的形象有所不同。她不由得目光一凝,笑问道:“一大早就听说宫里来了圣旨,我看兄长神采飞扬,可是有何喜事?” 霄云涯将手上的圣旨展开,放在霄云觅眼前。 “圣上封我为偏将,与旻世子一同出兵北雁。云觅,朝堂上霄家一直处处压制着我,让我无出头之日。我从小就想像父亲一样征战沙场,这从机会不但能让我一展心中宏图,更能实现我多年来的愿望。我心中自是高兴的。” 霄云觅站在兄长面前,露出笑容,由衷的祝贺道:“恭贺兄长终于如愿所偿。” 平定北雁,却只带了六万士兵。看来皇帝也只是想给北雁一个教训,并没有真正的想发动战争。霄云涯从小刻苦学习,熟读兵法。可惜的是没上过战场,经验欠缺,他与旻奕一同去平定边境混乱是没问题的。 霄云涯带着笑,少年正是意气风发时。 霄云觅心有疑惑,装作不经意问道:“兄长觉得侯爷待你如何?可有重视?” “侯爷在在我落难时,对我施以援手。收我做门生不说,现如今还向圣上举荐我,对我算是重视了。” 既然是重视,主将是旻奕。为何连个副将的位置都不给兄长?要知道偏将虽也是将军,但是在那些将领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将领议事,偏将只能旁听。 霄云觅眼波流转,心中有了思量。 旻侯府 一个健壮的身影在庭院里练拳,侍卫单膝跪在一旁禀报道:“霄云涯接过旨后,面带喜色。对侯爷很感激,并未有何异常。” 旻侯爷人过中年,身体却很硬朗。长年练武的缘故,长了一身腱子肉,五官粗犷。练完一套拳法,他抱起桌上的一坛酒,仰头饮了一口。 心情舒畅,爽朗一笑道:“我这个门生不骄不躁,做事沉稳。品性也不错,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旻奕正往这边走来,听闻此言。脚下一个踉跄,俊朗一黑。 “父亲既然那么喜欢云涯兄,为何不给他求个副将,却偏偏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偏将?” 旻奕往旻侯爷身边一站,父子俩眉宇间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是其它却完全不同,旻奕肤色偏白,模样多随了母亲。举手投足间带着书卷气,更像是一个读书人。 旻侯爷拿帕子擦去嘴边的酒水,叹气一声道:“是有些屈才了,我当时向皇上举荐他。皇上听闻此人对他很感兴趣,本来是要给他副将之职。但是霄尚书提到了霄云涯的父亲,皇上心里对往事耿耿于怀,事情就只能如此了。” 与霄云涯的父亲有关?旻奕眉头一挑,想要再问,却被旻侯爷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往事不要问,也别去查。你小子心里那些心思给我收着点,听到没有!” 旻奕沉默半响,心里动荡起伏。悠然一笑,答应道:“好,儿子遵命。” 忽然旻侯爷将帕子往空中一扔,右手往旻奕脸上袭去。旻奕心中一惊,侧身躲过,伸脚往旻侯爷下盘踢去,旻侯爷伸手一把抓住旻奕的脚。 将他拎了起来,旻奕咬牙切齿道:“卑鄙!偷袭算什么,有本事堂堂正正来一回!” 旻侯爷将手放了,摩挲着手掌:“好,就让你小子一次。” 旻奕一个翻身,站好后伸手往旻侯爷脸上袭去。这招是虚招,旻侯爷伸手去挡,旻奕抬脚往旻侯爷脚尖处重重一踩。 旻侯爷怒声道:“臭小子!反了你了!敢偷袭你爹!” 旻奕脚尖一点,迅速用轻功跑到十米之外。大声笑道:“这可是你教的!叫兵不厌诈!” 霄云觅回到庭院,宁恣仍跪在院子中。水缸在院子里一直没用,霄云觅前不久令人移植了几株莲花栽种在水缸里。 六月的太阳出来的早,一轮火红的太阳悬挂在空中。水缸里莲叶上的露水都被晒干了,几朵莲花竞相开放着。 宁恣举着水缸的手微微发抖,她跪了半响,身体疲惫至极。汗水不停从额头上滴落下,她任然咬着唇坚持着。 一双白色绣着云纹的绣花鞋停在她面前,霄云觅神情带着丝不忍,她冷着脸。沉声问道:“你可知错?” 宁恣点头,面色苍白。艰难的回答道:“属,属下,知错。”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霄云觅又问。 “属下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人,应当事事以主子意愿为先。不该自作主张,将旻世子放进来。” 霄云觅垂下眼帘,红唇微抿。“既然知错,那便起来吧。” 宁恣动作缓慢的将水缸放下,步伐不稳的站了起来。 霄云觅从怀里掏出一盒膏药,将膏药放在宁恣手中。 “回屋去上些药,许你休息俩日。” 宁恣握着手里的药,眼眶一红:“属下多谢小姐。”说罢又要跪下行礼,霄云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不必多礼了。” 宁恣转身扶着腿,往自己屋里走去。 霄云觅抚上院里的大树,在郁郁葱葱的树枝间摘下了一片翠绿的树叶。如玉的手捏着树叶,叹息道:“宁恣,你可会怨我?” 宁恣转过身,神情惶恐的跪在地上:“不会,属下永远不会怨小姐。” “你回屋吧。” 第十章:居然忘了他 霄云觅正要出府,走到门口处,听见争吵的声音。 “我来找云涯,你们就放我进去吧。” “这位小姐,拜访少爷得先递拜帖。我们不能随便放你进去…” “你们让开!” 女子戴着面纱,身穿粉色广袖流仙裙,显得原本窈窕的细腰更不堪一握。她正要闯进府内,全被门口的家丁拦住了。 霄云觅见此场景,皱着眉。转身想要从后院的偏门出去,就在此时女子认出了她,柔声唤道:“云觅妹妹!” 霄云觅身子一动,又转了过来。头上的步摇在她的步伐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女子看见她走了过来,心中一喜。 霄云觅示意家丁住手,她蹙着秀气的眉,问道:“你是?” 女子将脸上面纱揭下,露出一张小巧可人的脸,不过她的右脸上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女子眼睛发红,她抓住霄云觅的手,“是我,我是兰姐姐。” 霄云觅发觉女子面容有些眼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是那日在南城赏花时遇见的女子,貌似和兄长认识。她露出笑容,红唇轻启:“原是兰姐姐,可是来找兄长的?府上的下人冒犯了,还请兰姐姐见谅。” 宁伊兰素手轻轻将面纱带上,遮住红肿的脸。低着头,有些害羞:“嗯,你可否带我去见云涯。” 霄云觅见宁伊兰的神情,心中对她与兄长的关系明了了几分。 “兄长此刻应该在书房,我来给你带路。” 宁伊兰显然出生名门,端庄大方。她眼含秋水,微微一笑行礼道:“谢过云觅妹妹。” 在路途上,宁伊兰拉着霄云觅的胳膊和她说了许多关于他们儿时的事。霄云觅不善与人亲近,宁伊兰说她便点头附和着。 宁伊兰性格开朗大方,为人有谦和有礼。这一路上,霄云觅倒是对她这个‘大嫂’生出不少好感。 路过后院的花园,前面有一条幽径。霄云觅指着那道:“那边是兄长的书房,我出府有些急事,就不陪你进去了。” 宁伊兰咬着下唇,神情有些紧张:“好,今日谢过云觅妹妹了。” 她纤手拎着裙摆,顺着幽径走了进去。 霄云觅望着她的背影,美眸微眯。心中赞同着兄长的眼光,这个嫂子还不错! 窗外竹影摇动,院里的兰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开放。香味沁人心脾,闻着兰花香,霄云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黄梨木做的书桌上,俩侧堆满了书,都是些关于兵法权谋的。桌子中央放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穿着湖蓝色襦裙。小巧的脸上染上俩朵红晕,容貌娇媚可人。正埋着脑袋,看着手中的莲花灯。 那是以前元宵节,他从府中偷偷溜出去,带着宁伊兰去放莲花灯时的场景。 霄云涯伸手轻轻触摸着画上女子的脸,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嘴唇轻启,轻声唤着女子的闺名:“兰儿…” 他眼中划过不舍,这次出征多则数年。其中除了家人放心不下,霄云涯心里还放心不下宁伊兰。 咔嚓一声,似门被风吹开的声音。 霄云涯起身,正去关门。抬头见却见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不确定道:“兰…儿?” 宁伊兰缓缓上前,巧笑倩兮的望着霄云涯。 “是我,我听说你三天后要出征了。我便想在你出征前见你一面,云涯。”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清俊的脸上,话语中透露着担忧。战场凶险无比,每次打仗出兵,去的时候十万人,回来就只有五万人。马革裹尸是常有的事,可她也知道,她爱慕的男子是世间少有的英雄,男儿自当征战沙场。没来之前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见着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霄云涯背手而立,冲着宁伊兰一笑。语气沉着:“一将功成万骨枯,兰儿。我要上战场取得功名,堂堂正正的迎你入府。” 他伸手触摸着女子的脸,宁伊兰脸上的面纱忽然落下。她神色慌乱,连忙用衣袖挡住受伤的半张脸,却也是迟了。 霄云涯见着她受伤的脸,心中猜出了大半。他颤抖的拉下她遮住面容的那只手,望见她红肿的脸。霄云觅深吸一口气道:“可是你母亲得知你来见我,为难你了?你脸上的伤…可还疼?” 宁伊兰心中所有的委屈,因为霄云涯的这句话,全从心里涌了出来。她蹲下想将面纱捡起来,遮住自己受伤的脸庞。 霄云涯弯下腰,握住了女子的手。女子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心疼,忍住心底的委屈。笑道:“这伤本是疼的,但是见着云涯,便一点都不疼了。” 宁伊兰宽慰他的话,只让他心中更加酸涩。 时光静默,光从窗外透了进来,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俩人紧紧相握的手上。 大街上,一女子身穿深蓝色衣裙,头上插着一只款式简单的银簪,面容姣好。 女子手上还拿着一把剑,肤白如雪,红唇微扬。 街上人来人往,她走到鉴宝阁前停下来。抱着手臂,抬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转身向别处走去。 苏闵行本在柜台上核对账单,眼睛往门外一瞥,似乎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将账本往身后一扔,吩咐道:“宁远,你将账本收好,我回来再看。” 宁远急忙接住空中的账本,回头少爷已不知到哪去了。他挠了挠头,撇嘴失落道:“少爷也不带上我。” 夏日炎炎,霄云觅坐在一家卖杨梅汤的路边摊上找位置坐了下来。 她将鸣云剑放在桌上,对摊主道:“来一碗杨梅汤。” “好嘞!马上就来!”摊主是一位中年男人,长相憨厚。 拿起一个碗,将木桶上的盖子提开。桶里是刚从井里提出的井水,杨梅汤用铁壶装着,放井水里镇着。 他把铁壶里的杨梅汤倒在白色的瓷碗中,端了过去。 “这位小姐慢用。” “我也要一碗杨梅汤!” 男子温润的嗓音在霄云觅身后响起,她身子一怔,转过头去寻找那人的身影。 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猛地站起来。在男子的肩头轻轻一拍,苏闵行感觉到有人再拍自己的肩膀,转过头。 陷入了女子温柔的眼神中,鼻尖轻碰,嘴唇只有一指之隔。他们隔的很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男子身上花草木的香味被霄云觅吸入鼻腔,她嘴唇微张,一把将眼前的人推开。 掩去眼中情绪,她心情低沉道:“抱歉,认错人了。” 苏闵行白皙的脸上升起俩朵可疑的红云,女子身上的兰香似乎还萦绕在他鼻前,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无事,我坐这你不介意吧。”他望着女子姣好的面容,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 苏闵行走到霄云觅对面,墨绿色的衣袖一挥,坐了下来。艳丽的红唇轻启:“来一碗杨梅汤。” “好嘞,马上就来。” 摊主将杨梅汤端过来后,见着是苏闵行,笑道:“苏公子又来照顾我生意了。” 苏闵行他微微一笑,凤眸上挑。竟一点也没有世家公子的架子,同摊主寒暄道:“是杜叔你这杨梅汤做的可口,和花满楼那些大酒楼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苏闵行的声音很好听,如珍珠掉落玉盘。清脆中带着男子声音特有的磁性。 霄云觅不禁抬头看向他。只见公子肌肤胜雪,凤眸狭长,面如春桃。 这副面容让女子也自行惭愧,她瞟了一眼苏闵行的胸,确认了他是一个男子。 苏闵行感觉到霄云觅的目光,面色一僵,拢了拢胸前的衣袍。轻轻咳嗽一声,霄云觅还在看他。 不知怎么,她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 “我们可有见过?” 白瓷碗中,鲜红的杨梅汤散发着酸甜的味道。苏闵行正拿起碗饮了一口,闻言一口酸梅汤全喷了出来。 霄云觅抬手用衣袖挡住,心中无比庆幸今日自己穿的是深色的衣物。 她还没有兴师问罪,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先响起:“你不记得我了?” 霄云觅再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我们之前可有见过?是在何处?” 啪,苏闵行对着桌面重重拍了一掌。咬着唇,眼里带着委屈:“过分!”鲜红的杨梅汤溅了一桌,霄云觅不仅觉得可惜。 这杨梅汤上来她都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先是被眼前这男子喷了口水,又是溅的满桌都是。 她站起来,从怀里掏了一块散银,放在桌上。 向着摊主问道:“这附近可有寺庙?” 摊主手上正忙着,一边向霄云觅指路道:“往东走十里,有一座山。顺着阶梯爬上去,半山腰处就有一座寺庙。” “多谢!”霄云觅将剑拿起,用衣袖擦净剑上的污渍。顺着摊主指的方向走去,摊主见到桌上的碎银,对着霄云觅背影大喊道:“姑娘!这银子多了!” 霄云觅手抬起来轻轻一挥,“无妨。” 苏闵行被冷在一旁,见女子不理自己便走了。从怀里掏出银钱放在桌上,顺着霄云觅去的方向追去。 第十一章:缠人的苍蝇 少年皮肤本来就白,墨绿色的衣裳加身,更发儒雅清俊。他站在霄云觅身侧,伸手牵着她的衣袖。 “你可是要去高山寺?正好我也要去,我们同行吧。” 苏闵行眉眼一弯,笑意融融的看向霄云觅,也不纠结女子将他忘了的事了。 霄云觅手中拿着剑,抿着唇,一脸肃色。前面山口处,有一条台阶。俩侧树木耸立,青石板台阶上洒落了些许树叶。 她被男子骚扰了一路,再好的脾气的也用完了。她装作无意对着身后一瞥,男子也被她的目光吸引,望身后看去。 就是此时! 霄云觅毫不犹豫的转身往阶梯上奔去,衣袂飘逸,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在林间迅速穿梭着。 “哪有东西?哎…人呢!” 苏闵行转过头,霄云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墨色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脸色一变。将衣袍撩起系与腰间,快步追了上去。 霄云觅跑了一段距离,认为苏闵行追不上自己后,她的脚步缓了下来。 丛林静谧,一群鸟儿扑朔着翅膀在林间飞来飞去。还有几只黄莺站在枝头鸣叫着,鸟声清脆婉转,十分动听。 没人吵着她,霄云觅心情好了不少。少女丽质天成,一头青丝,被挽了些在头顶。其余皆披散肩头,墨眉红唇。笑起来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墨菊,清新典雅中别有一分勾魂摄魄。 青石板台阶上生了许多青苔,最近气候多变。连日下了几天雨,路道有些滑。深蓝色的衣袍里露出一段洁白精致的手腕,她拈起衣摆,小心翼翼的踏上石梯。 树叶上的雨水还未干完,从叶上滴落。霄云觅乳白色的半臂上,沾了不少水渍。 几步外,一少年身姿如玉,依靠在树上。苏闵行双眼轻瞌,双手轻垂在身侧,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苏闵行白靴上沾满泥渍,墨发上还插着几片树叶。 他依靠的大树后,有一条小道。大约是很久没人走过了,长满小树杂草,他硬生生从荒芜的小道里挤了过来。 霄云觅唇边刚绽放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不见。她顺着石梯走了上去,刚走到他身前,苏闵行伸手拽住了她绣着粉荷的乳白色半臂的衣襟。 苏闵行睁开眼,凤眸中水波潋滟。他咬着鲜红的下唇,委屈道:“你别扔下我。” 霄云觅身子一僵,眼前浮现的是柳铭瑄的面容。那日她约好陪柳铭瑄过生辰,可是她中途有事,她不辞而别。 处理完事情已到黎明,她出宫去找他。柳府各个庭院,只有柳铭瑄的屋子内灯火还亮着。 柳铭瑄将酒用烛火温着,等了她一夜。 柳铭瑄男子红着眼眶,深情的看向她,言语哽咽。 “风吟,你别扔下我。” 霄云觅看着苏闵行的脸,渐渐出神,不经意间她抬起手摸向少年俊俏的脸。 当冰冷的指甲触摸到他温热的脸时,霄云觅瞬间回过神来。她神色如常的将苏闵行黑发上的叶子捡了下来,放到苏闵行的眼前。 “抄小道也不用这么急吧?” “小道已经荒废很久了,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才不会走小道。” 苏闵行一口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皱着眉抱怨道。 霄云觅嗤笑一声:“你为何要找我?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苏闵行站到霄云觅面前,他比霄云觅高了半个脑袋。用手撑着她身后的树,将瘦弱的女子罩在自己身体的阴影下。神情中带有一丝受伤,一双狭长的眼眸中琥珀色的瞳孔认真的看着她。 霄云觅从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小巧精致的脸上波澜不惊,还是那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这是霄云觅从男子嘴里第二次听见他说这句话,她用手摸着自己光洁如玉的下巴。在苏闵行期盼的眼神中,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她搂住少年的腰,一个翻身。一只脚蹬在树上,一只手拿着剑,用剑鞘抵着树,将苏闵行罩在了自己身下。 突然来的变化,让苏闵行手足无措。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他用手推了推霄云觅的手,不满道:“你干嘛!” 霄云觅拿着剑,对着苏闵行的手上一拍。苏闵行哎哟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她把剑放在苏闵行脖子上,眼神冷漠无情。 她眉梢上挑,确定道:“我确实是没见过你,若是不经意得罪你了,还请你受着。你若是心中对我不满,想要打架,我随时奉陪。” “再跟着我,我揍你。” 在苏闵行面前,她像是释放了真正的自己,那个杀戮果断的凤吟。 霄云觅把剑收回,转身就走。可她威胁的话并没有奏效,少年仍是拽着她的衣襟。 “放手!” “就不!” 苏闵行倔强的看着她,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霄云觅面上带着冷笑,缓缓将剑拔出。 苏闵行咽了咽口水,毫不退缩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霄云觅手持利剑一挥,苏闵行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只见霄云觅将他拉着的那片衣角削了下来,苏闵行缓慢的把眼睛睁开。见到自己的手没事,他又飞快的换手抓住了她另一边的衣襟。 …… 霄云觅忍住快要爆发的怒气,对着眼前厚颜无耻的少年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少年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了一圈,灵机一动道:“你是第一次来高山寺吧,这石梯上去不远,有好几个分叉口。前路曲折,若没有人带着人你,肯定会迷路的。” 苏闵行一笑,如春风迎面而来,带着百花盛开的花香。一身墨绿站于山林间,与山林景色融为一体,飘然凌绝,像是山中成精的精怪。 只见他厚颜无耻道:“本少爷今日正好有空闲,既然在此处遇上你,就顺道给你指路吧!” 真是脸皮厚如城墙,霄云觅望着苏闵行如瓷般白嫩的脸,只觉得手痒,很想挥手一拳打到他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你想跟就跟着吧。” 顺着石梯往上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三条岔路。霄云觅看向身后气喘吁吁的苏闵行,眼神不言而喻。 “走哪条?” 苏闵行身娇体贵,出门都是坐着金丝楠木里面还铺着白狐皮防颠的马车,那走过这么久的路。他满面通红,额头挂满晶莹的汗珠,显然是累极了。 他坐在台阶上,赖皮道:“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霄云觅变戏法般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丢给了苏闵行。 “拿着,照你这个速度天黑也到不了高山寺。” 她拎着苏闵行的衣领,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我再问一遍,走哪条?” 苏闵行接过折扇打开后,轻扇着风。伸手指着左边的路,“唔,那条。” 霄云觅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苏闵行看见她衣袍处露出了一条流苏。他手欠的扯了一把,一块绯色的翠竹玉佩,落在了他手中。 他的动作很轻,霄云觅并没有发觉。他将折扇收拢,咬着折扇的檀木把。那只漂亮的手挑起玉佩,玉佩在阳光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玉佩上方系着一个繁琐的结,他好奇的用指尖摸了摸。 “噫!你这玉佩倒是不错,就是邪气了点。” 霄云觅闻言先是摸了摸腰间,玉佩不在腰间!她转身看到她的玉佩被苏闵行拿在手中把玩,怒从心起,脸色渐渐变阴:“谁让你碰我玉佩的!快还给我!” 苏闵行见霄云觅神色紧张,开玩笑道:“难不成这是你意中人送的?我不过是借来看看,你何必如此紧张。” 话完,他将玉佩递给了霄云觅。霄云觅没接过玉佩放在手中仔细检查,见它没有损坏,心中那根弦才放松。 她怒道:“不问自取乃是小偷行径,你见你衣着光鲜,却不想你做出此事。” 苏闵行将扇子往手上一拍,见她果真是生气了。气势瞬间弱了下来,解释道:“我没有想要拿你的玉佩,只是好奇……” 霄云觅拔剑指向他,大喝道:“好奇?好奇便可随意拿别人的东西了?别再跟着我,不然。”她剑往他头上砍,他头上的一支大树枝掉落下来。苏闵行往后退了一步,树枝砸在他脚前的地上。 苏闵行张了张口,却是哑口无言。 霄云觅没再理会他,她生性冷漠,不易信任别人。前世今生,她唯一信任过的人只有柳铭瑄而已,柳铭瑄对她而言,真的很重要。 她把玉佩妥当的放在腰间,看着一路的景色,加快了速度。 没有了苏闵行的拖累,霄云觅的脚程快了不少。 天边夕阳一片火红,太阳的余晖卷这几片白色的云朵往地底下沉去,暮色已上山头。 到这会儿,她终于看见一座清净*的寺庙,寺庙藏于山林中,周围尽是一片绿色的树。 她迈着步子走了进去,大约不是初一十五的缘故,寺庙里冷冷清清。 有几个沙弥拿着扫把在院内扫着落叶,见到霄云觅,其中一人放下扫把上前问道:“这位女,女施主。” 小沙弥约莫八九岁,剃了头发,圆圆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见到生人有些胆怯,竟然连话也说不清。 第十二章:求得平安符 霄云觅失笑道:“我是来求平安符的,第一次来不识路,在山林中兜兜转转大半天才找着这高山寺。” 小沙弥对着霄云觅行了个礼,皱着小脸,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还请施主随我来。” 小沙弥将霄云觅带进了寺内,院子左边种了一棵高大的松树。树上系了许多被折成三角状的黄符。庭院里有水流流动的声音,她往右边望去,那有一个巨大的水池。 水池中长满了荷叶,中央还立着几朵冰清玉洁的白荷花。水面上游动着一群锦鲤,神奇的是这水池表面竟然还冒着一层雾气。 霄云觅将手伸进水池中,伸手一摸,这水池中的水竟然还是温热的。 小沙弥站在一旁红着脸解释道:“高山寺乃太祖皇帝令人京中能人巧匠建造的,寺内建筑巧夺天工,这水池便是其中之一。它是从山上温泉里引出来的温泉水,因为温泉水的缘故,这池子里的白莲四季都会开放。” “施主要求平安符,还请随我来。” 小沙弥将霄云觅带到佛堂中,金碧辉煌的佛堂中供着一尊金佛,佛堂俩旁坐这一群穿着僧袍系着黄色袈裟的和尚。 他们此刻正闭着眼,敲打着木鱼诵经。 “施主现在这拜了佛祖,上完香后,去院外的松树下心中默念你要祈求平安之人的名字,最后取下平安符就好了。祈求者心诚,求的符便越灵。” 小沙弥说完后,便退出了佛堂。 霄云觅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三支香,用火折子点燃,放在嘴边吹了吹。香炉中插了许多燃尽的香,显示着这里的香火鼎盛。 她将香插在香炉中,跪在蒲团上。闭着眼,虔诚的祈祷着。 其实她以前不信这些神佛,可是重生之后,有些事情也跟随着变了。她有了亲人有了牵绊,她向佛祖祈求兄长这次出征顺利归来。 她按小沙弥所说的,拜完佛祖之后,去站在院里的树下心中默念着兄长的名字。 哒,哒。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她闭着眼,只觉得模糊间,有一人站在她身边。 她想大约是和她一样来求平安符的人吧,她睁开眼。去摘树枝上的平安符,可那树枝太高,她踮着脚都还差一指之距。 突然树枝一弯,有人在一旁拉下了树枝。她顺手解下一个平安符,回头道谢:“多…”见到来人,一个谢字梗在喉咙。 男子不笑时,一副清冷世家公子模样。见到自己,脸上荡漾出一抹笑,更添了几分华贵。他笑道:“是啊,真巧。我叫苏闵行,你叫什么名字?” 霄云觅转身前后望了望,一脚踢向男子下盘攻去。横眉冷眼道:“巧什么巧?你为何总是跟着我。” 苏闵行狭长的眼睛一眯,像一只狡猾的白狐。苏闵行手里的折扇添上几分内力,将她的脚拍下。 身体向后退了一步,避免霄云觅的再次攻击。他把折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脸,双肩抖动。 “我是来还你折扇,顺便来给我祖母求平安符的。” 说完话,从折扇后露出半边脸,小心翼翼的看向霄云觅。 折扇上的红牡丹栩栩如生,公子如玉容颜半露,别有一番韵味。 苏闵行漂亮的眼眸里露出害怕的神色,只让人看了忍不住心软。 从小皇宫里教导她的太傅,就告诉她,越美的东西越毒。 这苏闵行怕是不如表面简单,霄云觅刚才只是试探,苏闵行拍她的那一下怕是淬了内力在扇子中,此刻她的腿都还有些发麻。 他跟着自己,究竟寓意何为? 霄云觅伸手拿过苏闵行手里的折扇,这折扇上的牡丹画的栩栩如生,用的也顺手,最重要这是霄云觅给他的! 苏闵行心中不舍,紧紧抓着折扇不放手。 霄云觅冷冷瞟他一眼,杀气毕露。苏闵行如见蛇蝎,立刻放开了手。 看着折扇上的牡丹,夸赞道:“这牡丹画的不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京城上下的古董店我去过不少,这折扇也见过不少。本朝出名的画家中,就属李焦的牡丹画的最好。色泽艳丽,画的栩栩如生。可我看他画的还没你扇子上……哎!哎,你怎么走了!” 苏闵行俩步并作一步,走到霄云觅身旁。霄云觅步伐加快,苏闵行也跟着加快。像一只黏人的苍蝇,霄云觅烦闷至极,只想快点甩掉他。 她脚尖轻点,用轻功在林间穿行。苏闵行见此,暗自运气,追在她身后不远处。 霄云觅原生这幅身子骨骼还算不错,从小更随兄长练武,只是不太专心。霄云觅这段时间勤加苦练,可是内力没有速成之法。只能一日一日积累,霄云觅目前内力稀薄,只是用了轻功飞越了一段路程,就不行了。 她身体往地面落去,远处的苏闵行心一惊。 内力又多用了几分,立刻飞奔过去。 大约离地面还有十米的高度,霄云觅伸手抓住了一支树枝。她对着树干一天抓住了下面的树枝,翻身落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霄云觅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就躺在那一动不动。 苏闵行落地就赶快去查看她的情况,只见霄云觅用手作枕,以草为铺。 可谓是肆意潇洒,除了那偏白的脸色,毫无异常。 他吐了口气,却是忍不住笑话她:“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还恐吓本少爷,怎的掉下来了?” 霄云觅:“方才是我不对,得罪之处还望苏少爷海涵。” 霄云觅一直奉信,知进退懂实时,才是真英雄。 苏闵行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想自己没听错吧?这种服软的话,能从面前这个女子身上听到? 他鼻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你想做甚?” 霄云觅气定神闲道:“我左脚脚腕下有一个尖锐的硬物,掉下来时磕到了脚腕。应该是划到了脚筋,疼痛难忍。” “劳烦苏公子背我回去。” 苏闵行差点呕出一口血,扶着自己额头。 瞧她那风轻云淡的语气!气定神闲的样子!还疼痛难忍!哪像一个受伤的人? 苏闵行问:“哪只脚?” 霄云觅答:“左脚腕。” 苏闵行俊脸一黑,蹲下将她的左脚抬起。如霄云觅所言,地上有一块尖锐的石头,割破了她的鞋袜,脚腕后伤口汨汨的往外留着血,绿色的草地上有一滩深色的血迹。 他顿时傻了眼,与霄云觅面面相觑,不知该从何下手。 养尊处优的苏少爷,喝茶逗鸟吃喝赌都略懂,可这处理伤口他哪会。 霄云觅像是看穿了他的为难,起来把外衣撕下一条布片,自己熟练的包扎了伤口。 苏闵行频频惊奇:“你一个闺阁小姐还会包扎伤口?” 霄云觅瞥他一眼,难得和气的笑道:“你觉得我哪像一个闺阁小姐了?” 苏闵行哽住,眼中带着笑意。无论是那日她的拔剑相救,或是今日她的种种行径。还真是说不出一处像闺阁小姐的。 他问:“那你不是一个闺阁小姐,你是什么人?” 听出他话里的试探,霄云觅微微一笑。这套话的本事,还是太嫩了。 “一个受伤的人。我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你再不送我去看大夫,我就要血尽人亡了。“ 霄云觅把苏闵行身体扳了过去,趴在他的背上。 有些怀疑他这瘦弱的身板能不能将自己背起来,皱眉问道:“你能不能行?” 苏闵行从小也是跟着俩个兄长练过武的,虽然多年未练,但是背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霄云觅的话,让他的自尊受创。 他黑着脸,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能麻烦你把嘴闭上吗?” 风水轮流转啊,霄云觅识时务的没有说话。 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苏闵行步伐沉稳,倒也没有如霄云觅想的那样把她背摔倒。 天色变暗,渐渐转黑。黑夜像一只猛兽,蛰伏在阴影中,吞噬着整座山林的精气。 黑夜里,苏闵行的声音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霄云觅趴在苏闵行背上,数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随心一答:“凤吟。” “凤吟,我怎么没听说京城有你这个姓。” 一不留神她把自己前世的名字说了出来,霄云觅补充道:“乳名。” 她用手敲了一下苏闵行的头,不满的催促道:“你话怎的这么多?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下山。” 苏闵行痛呼一声,鼓着俩颊不语。 夜黑的几乎要看不见路,霄云觅把鸣云剑拿出。剑柄的宝石发出微弱的蓝光,苏闵行脚下的路更清晰了些。 苏闵行问:“夜宝石?” 霄云觅:“不是,是产自南疆的蓝萤石。” 蓝莹石十分罕见,价值不菲,知道的人也很少。 苏闵行这些年经商走南闯北,倒是听说过。 “用千金难求的蓝萤石来点缀这把剑,也是奢侈。这把剑的主人,不是前朝贵人,也是别国君王吧。” “是啊。” 苏闵行担心霄云觅脚伤,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了许多。 他背着霄云觅进城后,一路往北,去往鉴宝阁。 宁远恹恹的坐在门口等着主子,可夜深了,睡意来袭。苏闵行还没回来呢,他自己就先睡着了。 第十三章:照顾她 苏闵行背着霄云觅回到鉴宝阁,见着睡的正香的宁远,伸脚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一脚。 “谁啊?少,少爷。” 宁远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心生凉意,顿时清醒。 见到自家主子的背上还背了一个女子,眼神瞬间暧昧。正要捂嘴偷笑,屁股上又挨了苏闵行一脚。 苏闵行面色不太好看,对着宁远下手重了些。 宁远正双手捂着屁股痛呼呢,只见他面容严肃道:“去请大夫。” “好,属下立刻就去。” 苏闵行熟络的把霄云觅背到了楼上的雅间里,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在椅子上。 他拿起桌上的珐琅紫砂茶壶,倒了俩杯水,递了一杯给霄云觅。 背着霄云觅走了那么远的路,苏闵行的汗水成股流下,一头墨发也被汗水打湿。 倒是不显狼狈,还多添了几分诱惑。 茶水入腹,却还是不解热。修长莹白的手将自己的衣袍略微扯开了些。 他慵懒的看霄云觅一眼,关怀道:“你脚还在疼没有?” 霄云觅把玩着手中色彩鲜艳的珐琅紫砂茶杯,垂眸沉思。 啪的一声,她将鸣云剑往桌上重重一放。 翘着受伤的腿,斜眼看向他。问道:“鉴宝阁是你开的?这剑也是你送的?” 夏风清凉,带着夏花的香味儿,从窗外的黑夜里飘散进来。窗外寂寞的夏蝉,不停的鸣叫着。 苏闵行坦荡回答:“是啊,所以说你多没良心,对我跟敌人似的。” 霄云觅恍然一笑,眼中却失了光亮。 不是他,不是柳铭瑄。 “无功不受禄,多少银两?我还给你。” 之后,衣料摩挲的沙沙声响起,霄云觅伸手在怀里掏银子。 苏闵行按住了她的手,狭长的眼眸等瞪她一眼,拒绝道:“给你的谢礼,不收钱。” 少年手按在她手背上,带着温热的体温。霄云觅瞪了苏闵行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苏闵行讪讪的收回了手,霄云觅把心里困惑许久的疑惑问出来,:“什么谢礼?” 苏闵行脸比那锅底还黑上几分,气愤道:“那日城南!” 城南?霄云觅眯着眼想了想,转头认真的将苏闵行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眼皮一跳,抬眸看向他,恍然道:“是你?” 那日被一群贵族子弟围着欺负的那个少年! 不怪她没认出,她无法把眼前光鲜亮丽的世家公子与那个狼狈的落魄子弟联系在一起。 今日看来苏闵行会武功,那日怎会被人围攻,还装作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 她眸子一冷,嘲讽道:“说来在下也是好奇,苏少爷武功不低,那日怎会被一群人围堵。” 苏闵行似乎喉咙被郁结堵住,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他靠在椅背上,用笑盖住眼里的阴影。 “我有俩个兄长,皆死于官场,母亲得知兄长死讯。当晚便吊死在屋内,若不是我身体羸弱,不会武功。怕是也被我父亲姨母逼去从官了。” 苏闵行的语气很轻松,说出的话却让人深感凄凉。 一个人,一夜间没有了兄长,母亲,该会有多伤心。 母亲与兄长下葬那日,年幼的苏闵行将灵堂的门关的紧紧的,不让家丁抬走棺椁。 他躲在灵堂里抱着兄长与母亲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 即使冷漠如霄云觅,也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抱歉,是我失言了。” 苏闵行眼神黯淡,拉着冰冷的嘴角想要扯出一抹笑来,可是脸僵硬的笑不出。 霄云觅看着他似笑似哭的表情,忍不住出言宽慰:“开心就笑,难过就哭。顺心而为,不要强迫自己。” 她把怀里的牡丹折扇放到桌上,“既然你不收银子,那我拿折扇与你换这剑,如何?” 霄云觅不喜欢欠着别人,虽说第一次见面她救了苏闵行,可没她苏闵行凭借自己的武功也能脱身。 这把剑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他不收银两那她就用别的东西与他交换。 上好的檀木折扇上还带着女子身上的馨香,苏闵行拿起打开。望着折扇上艳丽的红牡丹,摇头笑道:“如此也好。” 霄云觅性格像是一头倔毛驴,她认定的事情,别人多说无益。 不过一会儿,宁远带着大夫进屋了。 大夫看了一下霄云觅的伤口,拿出了一瓶药递给了苏闵行。 “利器险些伤到脚筋,上完药后须得卧床休息,不可下地走动。如此一来,最多半个月便可痊愈。” 苏闵行点头,左手一挥,衣袍边上的银色花纹在空中翻卷。:“好,本少爷知道了,你出去吧。” 宁远站在门口处,见到大夫出来,拿了一锭银子给他。 那挎着医箱的大夫接过银子,见这人出手如此大方,笑得合不拢嘴。 他将银子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衣袖中。行礼道:“小人多谢苏少爷了,那小人告退了。” 霄云觅看了眼自己的脚,眉头紧锁,明日兄长出征,她还要前去相送。 恨恼自己这不给力的身体,喃喃自语道:“为何偏偏在这时受伤。” 苏闵行把霄云觅翘着的腿扳来放在面前的凳子上,为她处理伤口。霄云觅的脚腕处血与布料粘在了一起,他用剪刀把那处的布剪开,把帕子放在铜盆里拧了拧水。 将她伤口处的血渍小心擦洗干净,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入眼中。 手下的动作加重了些,霄云觅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苏闵行啧一声,问道:“还知道疼?有什么要事不能等你伤好后再去解决?” 霄云觅将脚收回,看了眼脚腕上的伤口。皮肉翻开,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渗出,伤口大约有三厘米宽。 她对着门口站着的宁远道:“针线,剪刀,烈酒。” 宁远只听苏闵行的话,他站在原地用眼神询问苏闵行。 苏闵行对着他挥了挥手,宁远即刻退下去拿霄云觅所要的东西。 霄云觅埋头看着伤口,眼中一抹暗色。 “明天是一定要去的,你今日帮了我,记你一个人情来日相报。” 今日苏闵行背她下山,她承他的情。 记他人情,来日相报?苏闵行心口一梗,他救她就是为了让他欠她人情的?他苏闵行还需要别人报恩? 苏闵行回头看着她,嘴里嘟囔着:“不知好歹!” 宁远端着托盘进屋放到桌上,之后又退了出去。 托盘里是霄云觅要的烈酒针线与剪刀,霄云觅把酒壶打开,酒香扑面而来。 她举壶畅饮一口,辛辣的酒水灼过咽喉,她眼角嫣红,夸赞道:“好酒。” 霄云觅用酒把绣花针与剪刀消毒,把酒倒在脚腕的伤口上。 辛辣的酒沾上伤口,伤口一阵痛楚传来。霄云觅神色不变,脸却在一瞬间白了。 苏闵行见不得她如此对待自己,夺过她手里的酒放在托盘上。 “你疯了!” 霄云觅挑着眉看向他:“古有将领刮骨疗毒,这算什么。烈酒消毒后,用针缝合伤口,伤口好的快些。” 刮骨疗毒,用针缝合伤口?这都什么馊主意,也亏她想得到! 苏闵行只是听着都头皮发麻,他从宁远吩咐到:“把这个拿下去。” “是。”宁远领命上前,拿着东西退了下去。 霄云觅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快,怪他多管闲事。 苏闵行从衣袖里拿出一玉瓶,递给霄云觅。 “这药效果奇佳,用它。” 霄沉着脸,没有去接。 苏闵行咬着牙,压抑着一肚子的火气。 又扳过她受伤的脚,细细为她上药。 伤口清凉倒也不觉得疼了,霄云觅舒服的眯眼。这药倒是好药! 上完药包扎好后,苏闵行把药送给了霄云觅, 苏闵行:“这药是难得的好药,外面是买不到的,你保管好每日上一次,伤口很快就会愈合了。” 霄云觅看着他,道谢道:“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楼下走去。苏闵行急忙伸手去扶着她,:“我,送你回府吧。” 霄云觅下意识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苏闵行手微微一僵。接着也不顾她拒绝,将她一把抱起。 霄云觅的声音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大声喝道:“放我下来!” 霄云觅的身体紧紧贴在苏闵行的健硕的胸膛上,苏闵行紧张的浑身发热,心脏砰砰的像是要跳出胸膛。 霄云觅饮过酒,身上淡淡的酒香萦绕在他鼻前。 苏闵行云淡风轻道:“不放,就不放。” 霄云觅:“放我下来!不然” 苏闵行打断她的话,漂亮的眼眸里水波荡漾,嗤笑道:“不然怎么样?杀了我?你这女子也太过无情了。” 苏闵行把霄云觅放在门口,手指弯曲放在嘴边,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在夜里响起。 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匹黑色的骏马跑了过来,骏马浑身黑色无一丝杂毛,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骏马像是撒娇一般,用头拱苏闵行的手。苏闵行摸着它的头,转头对霄云觅道:“夜已深,让寻决送你吧。” 霄云觅认清现状,也没拒绝。一个翻身利落上马,脚上的伤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又欠你一个人情,我叫霄云觅。记住我的名字,有一日我会还给你的。” 少女的声音总是带着丝沙哑,月光如辉,撒她满身。她脸上难得挂上笑容,与苏闵行告别。 苏闵行摇着头道:“我不要你欠我人情,下次相见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对着寻决又吹了声口号,寻决发出低沉的长啸。驮着霄云觅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十四章:出征 霄云觅回府时,已至亥时。本已夜深人静,霄府却灯火通明。霄云涯得知霄云觅一直未归,已派人去找。他在门口徘徊,等着霄云觅的消息。 在月光中,霄云涯见到霄云觅骑马归来,一颗心总算落了下去。 他故作严肃道:“你啊,就是仗着兄长疼你,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霄云觅下马后,摸了摸寻决的头。骏马在黑夜里喘着粗气,转身沿着原路回去了。 霄云觅把手放在身体俩侧,态度诚恳的认错:“今日是我不好,害的兄长担心了。” 夜里的风寒冷冻骨,从霄云觅宽大的衣袖灌入,霄云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霄云涯见着妹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的怒火瞬间消散了。他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妹妹,哪舍得罚她。更深露重,怕她着凉,霄云涯解下身上披风,将白底银纹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霄云觅身上的冷意渐渐消散,温暖起来。 管家手里提着灯笼,上前询问霄云涯:“少爷既然小姐已经回来了,是否可把寻人的家丁召回。” 霄云涯点头,吩咐道:“嗯,你等会再派人给旻世子捎个口信,就说小姐已经回府了。” 管家松了一口气,随即行礼退下:“是。” 霄云涯用手捏了捏霄云觅冰冷的脸,目光往下触及她脚腕上包扎好的伤口,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让他怎么能放心,不过是一下午的时间,又把自己弄伤了。 他伸手亲昵的在霄云觅额头上弹了一下,“这才几天时间?你额头上的伤刚好,又把自己脚弄伤了。”虽说是训斥,但话里却带着担忧与心疼。 霄云觅不动声色的把那只受伤的脚往里缩了缩,淡淡一笑道:“无事,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了。已经看过大夫上过药了,兄长不必担忧。” 霄云涯这才稍微安心,差人拿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扶着霄云觅往她的院子走去。 夜里的霄府一片静寂,路过花园,还能听到蛐蛐叫的声音。 “云觅。” 霄云涯忽然唤了声她的名字,语气语重心长。 霄云觅怔在那里,目露不解。 “今日旻世子傍晚时分来过霄府,那时宁姿刚好来告诉我你出府未归。我还未出声,旻世子竟然比我还着急。” 旻奕当时的焦急不是装的,他与旻奕也认识了许多年了,从未见他为一个人如此上心过。 花园里的夜来香开了,风刮过带来阵阵浓郁的花香。 “旻世子与兄长乃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大约是把我当做自家妹子来看罢了,能有俩位兄长如此疼爱我,真是云觅之幸。”一番话,既保留了旻奕的颜面。也不留痕迹的向霄云涯表明了自己对旻奕的心思,滴水不漏。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在夜里响起,里面包含了万般无奈。 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俩者之间,霄云涯更偏重后者。自己家妹子,在他眼中就是最完美无瑕的,值得最好的。 旻奕的为人霄云涯很清楚,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是他身居高位,能与他联姻之人必定是王公贵族。 他也不愿意云觅身居人下,看人脸色过日子。 他的妹妹是盛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花,举世无双的英雄方有资格采得。 霄云涯短暂的停顿后,扶着霄云觅回了院子里。 宁姿得知霄云觅回来了,去厨房里端了热的饭菜过来。 路上正碰着他们,她端着饭菜让开路。站在一旁行礼:“属下参见少爷小姐。” 忙活了一下午,肚里空空如也。看着宁姿手里冒着热气的饭菜,霄云觅才觉得饿了。 她看着宁姿,让她起身。“起来吧。” “是。” 霄云涯把霄云觅扶回了屋,窗外几日不见了的画眉鸟,站在多宝格上的白瓷瓶上清脆婉转的鸣叫着。 明日就要出征了,虽说东西都收拾好了,霄云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想着再去检查一遍。 前脚刚踏出,就被霄云觅叫住了。 “兄长,先等一等。这个给你。”霄云觅从衣袖里拿出今日去高山寺求的平安符,黄色的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符咒。 霄云涯接过握在手里,心里柔软一片。 想要再伸手摸摸霄云觅的头顶,可又觉得不妥,伸手在她鼻尖上勾了一下。 霄云涯:“你今日就是去求平安符了?真是傻丫头。” 他接过平安符,宝贝的放入衣袖中。嘱咐让霄云觅好生养伤,明日不必去城外相送之后才离去。 在他们谈话间,宁姿已将饭菜摆在桌上了。 什么事都不如吃饱喝足来着实在,霄云觅拿起碗筷动作优雅的吃着饭。 那只画眉鸟落扑腾着翅膀落到霄云觅的对面,霄云觅夹起少许米饭放在桌上,画眉鸟甩了甩鸟头,用漆黑的眼睛盯着霄云觅,接着用鸟喙啄桌上的米饭吃。 屋内一人一鸟,吃的欢快无比。 黎明时分下过雨,清晨时,整个京城升起一层白雾鸟儿躲在树上看着这萦绕着白雾的仙都。沉重的号角声在城内响起,街上的行人散在俩旁,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迈着稳重的步伐从走向城外。 旻奕与几位将士身着金甲,腰挂宝剑。威风凛凛的骑在骏马上在部队前领着士兵外城外走去,霄云涯身着银甲,腰上悬挂着一把银色大刀,骑着马跟在几位将领后面。 左右俩侧的士兵高举着东骏国的旗帜,红色的大旗在空中随风飘动。 霄云觅昨日累着了,现如今还在床上睡的正香。 宁姿站在门外不停的敲门,今日少爷出征,考虑到霄云觅脚上的伤,让人不许打扰小姐休息。 等少爷前脚出门,她才得以偷溜出来。 宁姿焦急万分叫着:“小姐,小姐…” 床上的人被急促的敲门声吵到,翻了个身闭眼继续睡。 “小姐!少爷他已经出府了,再迟些就见不着他了!” 宁姿的话在霄云觅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里炸开。她睁开眼,立刻拿起床边的衣服起身穿衣。 宁姿以为霄云觅没听见,扯着嗓子继续叫着:“小姐!小姐!” 砰的一声,门从屋内打开。宁姿避之不及,险些被门撞到额头。 见到霄云觅已经穿戴好衣物,想到她身上还有伤,立马过去扶着她。 女子稚嫩的脸颊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她推开宁姿的手,急匆匆的往门口跑去。 只留给宁姿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 霄云觅腿上的伤刚开始愈合,哪能这么折腾。宁姿跑在后面,提心吊胆道::“小姐慢点,你脚上还有伤呢!” 霄府外,一匹大黑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啃着门口旁树上的树叶。 一个家丁拉着马身上的缰绳,用尽全力想把它拉开。可是任他使劲全力,大黑马却分毫不动,那家丁苦着脸,指着马鼻子骂到:“你这孽畜!树上的叶子都要被你啃完了!” 大黑马像是听懂了家丁在骂自己,转过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家丁本就是个胆小的,大黑马有他俩个那么高,一蹄子踹着他哪还有命。 他心里发怵,连忙把手里的缰绳放下,身体往后退。 大黑马嚼了嚼嘴里的叶子,伸出马头,噗呲一声。绿色的食物残渣喷了那家丁一脸,接着便欢快的甩着尾巴。 那家丁连滚带爬的往霄府内跑去,鬼哭狼嚎道:“啊!这,这马成精了!” 霄云觅在府口里的走廊拐角处碰见了这家丁,家丁满脸绿色身上还带着股味儿,霄云觅忍不住抬手挡住口鼻。 宁姿走上前,捏着鼻子冲着鬼哭狼嚎的家丁大声喝道:“大清早在府里嚷嚷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家丁手颤抖的指着门外,吓得连话都说不清:“府外,马,马。” 霄云觅见他一身狼狈,委实可怜。大发善心冲他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下去洗漱一下。”天边号角大鼓的声音还响着,她得赶着时间去送兄长。 刚走出府外正准备让宁姿去后院拉马,却见着门口有一匹骏马。 霄云觅眼里一亮,是寻决。她没多想,骑到马背上。扬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走!去城门口。” 寻决很通人性,立刻扬蹄飞奔而去。 被马蹄扬起都收拾灰尘飞了宁姿一脸,她着急道:“哎!小姐等等我!”她顺着大路,追随霄云觅而去。 城门口堵了很多人,大多是军士家属,还有一些朝廷重臣前来相送。 李丞相是皇帝指派来迎送军士的重臣,他站在军队前同主将旻奕传达圣意。 李丞相身着一品官员的朝服,红色的朝服背后还绣着一只黑白仙鹤。他已年过花甲,黑色乌纱帽下俩鬓花白,可精气神却很好。 他苍老的眼睛里露出精光,捋着下巴的胡子。对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主将,语气悠长道:“这东峻国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保卫啊。旻世子现如今为平雁将军,这次出征不仅要解救边关百姓,更要让北雁对我东骏国彻底臣服。战乱一日,俩国百姓就受一日的苦难,望将军切记!” 李丞相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之时,便一直辅佐圣上,是先皇指定给皇上的太傅。在皇上登基之后,升为丞相,更是皇上的心腹之臣。 作者有话::有看文的亲嘛……小六貌似一直在单机。委屈ing,喜欢的亲记得收藏评论送花花哦,笔芯,小六会努力更文的! 第十五章:前去相送 旻奕弯腰握拳行礼,眼里闪动着火苗。“定会不辱使命,早日结束战争。” 李丞相欣慰的笑了笑,转头看见在一旁角落里擦拭银刀的霄云涯,摇头叹气。出生武将世家,是一颗好苗子,只可惜… 他眼角瞟见一同样一身红色朝服的霄尚书,霄尚书此刻也在看霄云涯,他面色阴暗不定,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拳头。 霄家是百年世家,子孙世代从官,还出过俩位皇后。在东骏国根基可谓之深!一个被霄家视为耻辱的人,被逐出霄家的人。霄家怎会容忍他飞黄腾达,若不是旻侯爷暗中帮衬着霄云涯,他只能一辈子都怀才不遇了。 可就算有旻侯爷帮衬着,霄家也会继续打压霄云涯,他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怕也是困难重重。 城门口处人潮拥挤,霄云觅在城墙边上下马。拴好马,一瘸一拐的从人群中挤出去。 霄云觅站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一身银甲的霄云涯。 她眉眼弯弯,冲着霄云涯的方向跑了过去。“兄长!” 霄云涯闻声抬头,见到一瘸一拐的霄云觅向他跑来。他把刀放好,走过去扶住她。 见到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皱着英挺的眉,语气不满道:“你脚受伤还没好,哪受得起你这般折腾。” 霄云觅捏着霄云涯的手臂,目光闪躲着。连忙应道:“我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想来送送兄长。” 她前世今生就这一个对她好的亲人,她能不来吗?别说只是一点小伤,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只要有口气喘着,她都得来。 霄云觅是一个十分看重亲情的人。 霄云涯眼神温暖如和煦的春风,银甲着身给他多添了些英气。他拍了拍霄云觅的肩膀,轻声道:“兄长不在之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上什么事,可去侯府找旻侯爷求助。”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了顿。“我前段时间在城外置办了一所宅院,那里景色宜人又幽静,我将母亲送到那去养病去了。她不知道我出征之事,若她派人问起来,你尽管帮我遮掩着。” 霄李氏自从霄父去世后,整日郁郁寡欢。她身体一向羸弱,若是得知自己即将要上战场,怕是又要被气晕过去。 对这个母亲,霄云觅没有太多感情。而且母亲像是把自己当做仇敌一般,十分不待见。不过既然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理应替原身孝敬母亲。 霄云觅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家中一切有我,兄长尽管上阵杀敌。” 望着霄云觅稚嫩的脸庞,他既高兴又是心酸,不知何时那个只会调皮的幼妹也长大了。 霄云觅与霄云涯在这边有说有笑的,那边的旻奕早已看的心痒痒。 已经好几日都没见着霄云觅了,旻奕心里又酸又痒,像有猫抓一样。他也没多想霄云觅今天回来送他,可他既然来送霄云涯了,居然连她看都不看一眼! 他按捺不住,身姿一动,向着霄云觅走了过去。 霄云涯见着旻奕过来,低声提醒道:“旻世子过来了,他大约是有话对你说。我与他好友多年,云觅…你若是不喜欢他,也别太直接,给他留些面子。” 霄云觅抿着嘴角略微点头。旻奕越走越近,霄云涯和她说完话后就走开了。一个是亲妹一个是好友,站哪边都得罪人,唯有走为上策。 他站在不远处,手握在刀把上。心想若是旻奕做一些不利于霄云觅的举动,他就冲过去剁了旻奕的手。 好友又怎么样?世子又怎么样?在亲妹面前全是浮云! 旻奕站在霄云觅身后,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那些想说的话都哽在他喉咙,人近在眼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少女快要及笄了,出落得亭亭玉玉。不像一般闺阁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总是一身素衣。 她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的衣裙,面上批了件绣着杜若的白纱。发髻上插了几只款式简单的金簪,少女低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 旻奕的眼神就像一张大网,将霄云觅从头到尾都网住,再渐渐收紧。 霄云觅虽然背对着他,却也感觉到了他火辣辣的眼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动了动正想转身,旻奕以为她要走,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发涩:“别走,我就想和你呆会儿。” 霄云觅转过身,不动声色将他的手拍掉。她后退了一步,与旻奕拉开距离。“旻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那样清冷的模样,生疏的称呼。旻奕心里酸涩,“京城波涛暗涌,你留在京城一定要多加小心。” 上战场打仗的人是他,还让别人小心点。霄云觅拂了拂纤尘不染的衣裙,红唇轻启:“战场上刀剑无眼,世子也多加小心。” 她在关心他?!旻奕听见这句话,心里多天的郁结瞬间消散。身上的金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笑的很开心。 “好,你等我,和云涯凯旋而归!” 砰砰砰,急促的鼓声响起,要准备出发了,来不及多说旻奕转身奔向军队。 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将领在最前面领队。已经看不见兄长了,不一会儿气势磅礴的军队已经出发离去。 马蹄扬起一层黄沙,风沙大的连人都看不清了。霄云涯骑在马上,最后回头往城墙上望了一眼。那里站着一位粉衣佳人,宁伊兰面带笑容,眼底却满含泪水。粉嫩的嘴唇张了张,却是无声的俩个字。 保重。 此去经年,愿郎君杀得敌军片甲不留,闯下一番事业。早日凯旋,平安归来。 军队已出发,城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开。霄云觅往拴马的地方走去,她刚转身,一辆马车就向她奔来。 她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危险,转过头马车离她大约一米距离,避之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将她拉开。 马车撞到了她身后的摊子上。 苏闵行紧紧握住她的手,见她脸色微微发白。他紧张道:“可有事?有没有被伤着。” 霄云觅镇静下来,摇了摇头。“我无事。”苏闵行这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马车险些撞伤了人,车夫却毫无悔过之意。并没有要道歉之意,车夫坐在马车上,恶狠狠的瞪着苏闵行。似乎在怪他多管闲事,着青天白日眼前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车夫见不能在下手才罢了。 他就要驾着马车离去之时,苏闵行一步上前将霄云觅护在身后,抽出腰间软剑挡在马车前。如玉面容上布满阴云,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冷冷一笑道:“撞了人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霄云觅被苏闵行罩在身后,神情一愣,心里百感交集。 车夫暴跳如雷,正想说些什么。车帘被一只大手掀开了,中年男子身着红色官袍,胸前绣着一只孔雀,这是二品官员的服饰。 男子头上带着黑色乌纱帽,小眼薄唇长相刻薄,俩条浓眉扬起神情不威而怒,他往下一瞄,见着护着霄云觅的苏闵行。 眼中带着憎恶,讥讽道:“苏少爷好大的本事!如今连我的轿子都敢拦了。” 苏闵行也认出了马车上的人,反唇相讥:“霄尚书本事也不小,天子脚下纵容恶仆御马伤人。” 虽说苏家不复从前,苏杭扔在兵部任职手握兵权,今日宫中有传来消息宁贵妃有孕,圣上龙颜大悦大肆封赏苏家。宁贵妃重获盛宠,苏家崛起指日可待。 霄尚书权衡利弊,不再与苏闵行硬碰硬。他用脚踢了踢马背,盯着苏闵行身后的霄云觅道:“这畜生不通人性,惊了苏少爷与云觅。左右都是自家人,云觅就不要与叔父计较了。”话是这么说,可霄尚书面带不屑,没有丝毫歉意。 叔父?霄尚书?霄云觅心里大慨明白了些,她直视着霄尚书,故作不懂问道:“自家人?被赶出霄家的还能被叔父称作为自家人?”不知“霄云觅”一家是因为什么被赶出霄家的,不过自看见霄尚书,她心里似乎蕴含了一团火。就快喷薄而出,这都是这身体原主的情绪。 霄尚书脸上闪过难堪,那双小眼像是要脱出眼眶,含着怒火瞪着霄云觅。 被赶出霄家?霄云觅原是霄家的人? 或许霄云觅她不会把霄尚书的话放在心上,或许她不在意这点小委屈。可苏闵行却是真的生气了,他在时他不想霄云觅被别人欺负,受一点委屈都不行。 苏闵行那双好看的眼眸染上愠色,提着手里的剑走向马车。剑锋磨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划在众人心上。 想到苏闵行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功,霄云觅上前握住了他拿剑的手。 她装作不经意一般,靠近苏闵行,在他耳边低语:“别冲动。” 苏闵行抬起下巴略微一点,霄云觅才放心的把手放开。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霄尚书此刻已经面色发青,他看着向他走来的苏闵行。身体往后缩了缩,扶着马车边上的栏杆。 苏闵行把剑往旁边车夫身上一掷,利剑避开要害刺破那人胸膛。车夫倒在地上,哎呀哎呀的叫唤着。 苏闵行一笑,散去满脸阴云。薄唇轻启道:“这畜生既然连匹马都驾驭不好,还有什么用!霄尚书如此清廉,连个好的马夫都请不起?” 霄尚书脸色变幻无常,手都快把木栏杆给捏碎了。只是恨恼的瞪着霄云觅,心中把这笔账算在了她头上。来日方长!他定不会轻饶了她! 第十六章:对她越来越上心了 苏闵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霄尚书气的老脸铁青,偏偏估计他身份又不好发作。霄云觅直到被苏闵行拉着手离开这是非之地后才反应过来,大街上寻决甩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 她挣开苏闵行的手,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的情感。 “多谢。”她语气淡淡,和平常无异。 苏闵行停下步伐,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泛着光。他背手而立,身姿如竹挺拔。白净的脸庞上带着笑容:“那个老匹夫我早就瞧他不顺眼了,仗着有点权势老是欺凌别人。我不仅是替你出气,也是替那些被他无端欺凌的人出气。” 苏闵行耳尖发红,清俊的面容如同雨后兰花,矜贵高雅。他诚恳的盯着霄云觅的眼眸,缓缓道:“上次不是说过吗?再相见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有难拔刀相助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你不要与我客气。” 苏闵行不喜欢霄云觅对他客气疏远的样子,这话说完他的眼神又渐渐露出委屈的神色。 要不是见着他刚才对上霄尚书那霸气十足的模样,她可能还真以为苏闵行是只纯洁可爱的小白兔了。 苏闵行的目光瞧了让人觉得心软,霄云觅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道:“你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与我一起去仙云居吃饭?” 这话说出她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尖,这只披的兔皮的狼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以她寻常的作风,应该避而远之才是啊! 霄云觅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眼里波澜微动,抿着红唇。等着苏闵行的答复。 苏闵行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荡漾出一抹笑容,容颜如玉。他生怕霄云觅反悔,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衣襟。急忙答应道:“好啊。” 霄府道城门口步行要小半个时辰,宁姿一路奔跑赶到城门口,却不见主子人。 黑色的骏马十分高大,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宁姿往城中找去,一眼便看见了马前的霄云觅。 她满头大汗,从人群中挤出去。走向霄云觅,气喘吁吁道:“小姐!” 霄云觅听见宁姿的声音,步伐挺了下来。回头见着她,抬起光洁的下巴,轻轻一点。 苏闵行见着宁姿找来,俊脸上的笑容一僵。神情不悦的看着她,咬着嘴唇。心下道,好好的二人世界这下变成三人行了。 宁姿走近见着主子身旁的人,一下子没想起来他是谁。斜着脑袋盯着他瞧了半刻,才瞧出点端倪。她伸手握着腰间的剑,防备的看着苏闵行。 “你是那日城南的那个白眼狼!” 宁姿话一出,苏闵行立刻黑了脸。 霄云觅嘴角上扬,险些笑出声。宁姿这话说的仗义,那人她救了苏闵行,苏闵行却傲娇的恶语相向,可不是一个不认人的白眼狼。 不知何时,苏闵行手上多出了一把折扇。他用折扇往宁姿头上一敲,一副恶人的模样。挑着眉,恐吓道:“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净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当心以后嫁不出去!我可是你主子的朋友,得罪了我当心你家小姐回去罚你!” 宁姿额头一疼,恼怒之下正想抽剑。却被霄云觅喝住:“宁姿!苏少爷是我的朋友,不可无礼!” 宁姿这才作罢,松开握着剑的手,退到霄云觅身后。 霄云觅一双狭长凤眼,水波潋滟。看着苏闵行,警告道:“我身边的人可不是那好欺负的。苏少爷成天逗鸟,当心哪日被鸟啄了眼。” 听见主子为自己出头,宁姿站在霄云觅身后正得意着。只听霄云接着道:“宁姿你今日也太过放肆了,给苏少爷道歉。” 宁姿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喜色,尽管心中不悦。但还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冲着苏闵行道歉:“属下多有得罪,还望苏少爷海涵。” 宁姿是霄云觅身边的人,苏闵行没有刁难她,大度的摆手道:“无事。” 苏闵行打开折扇,轻摇着。折扇上的大红牡丹,与苏闵行今日这身浅绿色衣裳配得刚好。 人面如花,倒不知是人映牡丹,还是牡丹衬人。 宁姿跟在主子后面走着,见着苏闵行手中的折扇心中一惊。这是霄云觅亲手花的扇面,居然送给了他! 她饱含深意的看了苏闵行一眼,苏闵行原本是揪着霄云觅的衣襟。可想到她脚上还有伤,他改为扶着。 苏闵行眉毛微微一皱,仔细观察着霄云觅的神色。“你脚腕的伤好些没有?”他话语里的关心毫不掩饰,就那样落入霄云觅的耳中。 平静的湖面滴下一滴水,水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扰乱了一池平静。 霄云觅抬头看着少年近在迟尺的脸庞,白嫩的肌肤在阳光下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他剑眉轻皱正关心的看着自己。 霄云觅心中的琴弦被拨动,连指尖都在发烫。面色发红,娇媚如苏闵行手中折扇上的牡丹花。 她无意识的反手紧紧握住苏闵行扶着她的手,肌肤相触,苏闵行的手清凉如水。 苏闵行感受到女子指尖传来的热度,他随意握了握,看着她问道:“咦?你手怎么这么烫?连脸都是红的,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要不要先去医馆看看?” 霄云觅猛猛地松开他的手,眼神看向别处。淡淡的回答道:“无事。”可她的脸却更红了,苏闵行伸手想要再扶着她。 却听霄云觅道:“宁姿,过来扶着我。” 霄云觅往旁边走了走,拉开俩人的距离。苏闵行伸出的手落了空,在空中卷缩成拳,失望的收了回来。 仙云居是城内赫赫有名的大酒楼,按理说来早上是酒楼生意最不好的一段时间,往往中午及晚上才是生意最鼎盛的时候。 可已踏进这仙云居一楼二楼都坐满了人,几乎人满为患。 酒楼内装饰华丽,内堂俩侧放了兰花与金丝菊,中央放了一个大的青花瓷缸,瓷缸里盛满了水,一群金色的锦鲤游在水面。 霄云觅也是第一次来这仙云居,觉得新奇抬起眼眸瞟了几眼。大堂里的小二,像是认识他们一样。见霄云觅一众人进了屋,小二谄媚的笑着上前迎接着他们。 “我就是今日酒楼上方怎么无故飘来一团彩云,原来是有贵客要来啊。”小二年纪不大,可自小在人群里摸爬打滚,练就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好嘴。 小二人很瘦小,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上带着一顶靛青色大帽子。整个人陷在衣裳里,露出一张圆脸,显得十分滑稽。 苏闵行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缓缓道:“少油嘴滑舌,兰馨阁可还空着?” 小二挠头笑道:“兰馨阁可是一直为苏少爷留着的,没您的吩咐可不敢让别人进去。” 苏闵行点了点头,看了眼霄云觅,想到她脚腕上的上。又道:“上一些仙云居的招牌菜,要清淡的。” “好,小人记下了,饭菜一会儿就来。” 宁姿站在霄云觅左侧,苏闵行站在霄云觅右侧。 霄云觅见他很熟悉这,想必不是第一次来了。她开口问道:“你经常来这儿?” 苏闵行轻咳一声,回答道:“这是我前阵子买下的酒楼。” 前阵子仙云居掌柜的老家出了事,就把酒楼卖给了苏闵行。仙云居生意本就不错,苏闵行接手整顿了一下,生意更加蒸蒸日上了。 年纪轻轻就能将酒楼打理的有声有色,真是不简单。霄云觅抿着唇,眸光幽幽的看着他。 苏闵行拽着霄云觅的衣襟为她指路,“前面右转第一间便是。” 雅间里纤尘不染,打扫的很干净。屋内清新静雅,还熏着香。窗户在房间东侧,苏闵行去把窗户打开。 一阵清凉带着花香的风迎面而来,苏闵行对着霄云觅勾了勾手。 “你过来。” 宁姿退到了雅间门外,霄云觅站起身走了过去。 苏闵行身子往旁边挪动,腾开了一个位置。霄云觅站在窗口往外看去,下面是一条小溪。 小溪边上栽种了俩行杨柳书,景色寻常,哪有什么好看的。 霄云觅皱着眉,转身要去坐下。苏闵行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 苏闵行伸手指着屋下,霄云觅顺着他修长如玉的手看去。 屋下的墙上攀爬了许多蔷薇,*相间,像一个个弱柳迎风的粉佳人。 少年骨节修长的手拈下一朵簇花,送到霄云觅眼前。眸中带笑,却是不语。 能这样安静的陪着她,摘花相送,便已觉得很开心了。 蔷薇花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一簇花中,有几朵已经绽放的,也有几朵含苞待放的。 这簇花,是这一片蔷薇花里开得最好的。 霄云觅眼里闪过惊愕,笑意盈盈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我。”前世今生的第一次。 霄云觅只是笑,却没有接过花的打算。她看着眼前这片蔷薇花,忽然问道:“你觉得这蔷薇,是花好还是叶好。” 太阳挂在空中,雾气散开,空气开始燥热起来。 苏闵行把粉色的蔷薇花塞到她手里,见她鼻尖沁出的细汗。打开折扇,为她轻轻扇风。 “叶吧,若是我,我会选择当叶子。花开一季就败了,叶子四季常在。” 他依靠在窗户上,眯着眼,像在寒天雪地里打盹儿的白狐。霄云觅看了眼手里的花,眼里闪过狡黠,踮着脚将花插在他一头乌发中。 她放声大笑,打趣道:“这花还是更适合你一些。” 苏闵行用折扇挑着少女下巴,嘴角噙着笑,清俊得不可方物。 他眼里浮上一层雾气,笑的越发灿烂。调笑道:“那你说,我好看吗?” 第十七章:成为好友 一室静寂,连窗外的风都停了,空气都静了起来。 霄云觅笑容僵在嘴角,似乎透过苏闵行看见了另一个人。 “风吟,好看吗?” 柳铭瑄手里端着一件大红嫁衣,他伸手抚上嫁衣上绣着的凤纹。眼里的情意浓的浸到了她心里。 她坐在他身旁,靠在他的肩上。软声道:“好看。” 柳铭瑄眼里带着喜色,小心翼翼的问她:“那等你回来,我们就立马成亲,好不好?” “好,等我回来,我嫁给你。” 霄云觅只觉得眼眶发热,不经意间嘴唇被她咬破,嘴里充满了铁锈味。 苏闵行见她发愣,又瞧见她发红的眼眶。他一颗心揪在了一起,他逼迫自己转开视线。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他很想问她。 你在透过我看谁? 他抽下头上的花,捏了个粉碎。玫红色的花汁从指缝间流出,悄然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咔嚓一声,门从外被推开。小二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客官你们的菜好了。” 霄云觅忽然一笑,一缕青丝从耳畔落下,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黑发映着漆黑的眼眸,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光亮。明媚的五官,肤白胜雪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无暇却又苍白。她嘴角上扬,却浑身散发着冷意,又变成了那个刀枪不入的她。 她拍开苏闵行拿折扇抵在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转头见小二已经摆好菜退下去了。 她转过身,走向桌子。红唇轻启,冷冷吐出俩字。“吃饭。” 苏闵行笑的虚幻,坐在霄云觅身旁。从衣袖中拿出锦帕,胡乱的把手擦干净。 桌上摆满了佳肴,都是仙云居的招牌菜。苏闵行盛满一碗莲子粥,先放在了霄云觅面前,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霄云觅端起碗,素手拿起瓷勺小尝了一口。软糯可口,带着丝丝甜味,她一扫方才的不快,眯着眼夸赞道:“味道不错。” 苏闵行低着头,长而微卷的睫毛下,眼睛清澈如溪水。闻言又给她夹了一快清蒸鳕鱼,笑道:“你再尝尝这个。” “嗯” 楼中传来袅袅琴声,清脆动听。霄云觅的心中的情绪被琴声抚平,看着碗底的菜,夹起尝了一口。 接下来苏闵行一直在给她夹菜,霄云觅感觉自己胃都快撑不下了。在苏闵行又给她撑了一碗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也吃,不用照顾我。” 很平常的一句话,到了苏闵行耳朵里就变成了霄云觅在关心他。 顿时眉开眼笑道:“好。” 上一世出生宫廷,她的礼仪被教的很好。霄云觅用膳时动作很优雅,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霄云觅想到早上出现在府前的寻决,她瞟了眼正在喝粥的苏闵行。心中微动,欠他越来越多了。 “凤吟。” 霄云觅身体一僵,啪的一声,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苏闵行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久违的名字,从记忆中被唤醒。 苏闵行像是看出她的僵硬,不解道:“怎么了?”这是那晚他背霄云觅下山时,她告诉他的。 她叫霄云觅,凤吟是她的乳名。霄云觅这个名字肯定有很多人叫过,而乳名肯定是亲近之人才知晓的。 他细长的凤眼弯着,笑的十分灿烂。 霄云觅抬起手将筷子捡起来,衣袖轻飘,上面用银线绣的杜若花栩栩如生。 她失态了。 霄云觅没了胃口,将筷子放下。摇头道:“无事。” 苏闵行接着道:“霄武这人十分小气,你今后防着点他。”霄武便是霄尚书了,这人苏闵行听人说过。小肚鸡肠,瑕疵必报。他今日替霄云觅出了气,霄武又奈何不了他,肯定会找霄云觅麻烦的。 他又想到霄武自称是她叔父,肯定会拿长辈的身份压着霄云觅。他又道:“他若是找你麻烦,你不便出手,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替你出气。” 苏闵行对自己的好,让霄云觅无法适从。她嘴唇动了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可那眼神却很直白的看着苏闵行,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房间里又安静了,苏闵行忽而扬起眼角笑了起来。把手放在自己光滑的下巴上摩挲着,“不是说了吗?再相见我们便是朋友了。凤吟,你不用防着我,把我当外人。” 霄云觅心里的重担好像轻了些许,在苏闵行满怀期待的眼神里微微点头。 她掩去眼中暗色,明朗的笑着。“苏少爷还是叫我霄云觅吧,不要叫我凤吟。” 凤吟这俩个字很沉重,包涵了不少故事。这一世,她只是霄云觅。 苏闵行眼中露出委屈的神色,却很快在脸上消散不见。他微微一笑道:“那我叫你霄云觅,你也叫我的名字吧,不要叫我苏少爷了。” 霄云觅总是把他拒出千里之外,连称呼都带着疏离。他斜挑着眉,眼神好似初春正在消融的冰雪,淡淡的望着她。 “嗯。” 在得到霄云觅的认可后,苏闵行借着朋友的身份,一连串问出许多问题。 “云觅,今天是军队出征的日子。你去城门口送谁啊?” “你那日的平安符是给谁求的?” 霄云觅恨不得把眼前的粥泼在他脸上,真是嘈杂! 苏闵行见她不语,他瞟到她腰上的剑。又问了,“你腰上的剑对你很重要吗?为什么你随时随刻都带着。”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吵的她心烦。霄云觅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收回来。 她忍无可忍,最后甩袖摔门而出。 苏闵行靠在椅背上,翘着腿。仰着头,打开折扇遮面,低沉磁性的笑声在屋内回荡着。 霄家 霄武今日在街上颜面尽失,他派人送信到家中,家里重新派了马车来才将他接回府。 一回府,他连朝服都没换,脸色阴沉的进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拿起书桌上的信封。把信封撕开,将里面的书信拿了出来。 越往下看,他的脸色就越深沉一分。最后看完他的脸如同墨汁一般黑了,他把信纸捏在手中,往桌上重重一拍。 一旁正在给他倒茶水的婢女吓得不轻,手一颤抖,茶水倒得满桌都是。 婢女身子一颤,不敢去看霄武脸色,她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霄武心里正火大着,他一脚就把地上地上磕头认错的婢女踢倒。戾气升起,大声道:“来人!拖出去杖毙!” 婢女倒在地上,伤的不轻,嘴角溢出鲜血。听闻霄武的话,更是脸色一白。浑身颤抖着,上前抱住他的腿。 苦苦哀求道:“老爷饶命啊!求您饶了奴婢这次!饶命……” 门被打开,俩个家丁进来把婢女拖了出去。门外惨叫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声响。 霄武面容狰狞,语气狠厉:“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这小子做的!霄云涯竟然敢害死吾儿!我饶不了他!” 前阵子有人给皇上递了奏折,举报霄尚书的大儿子霄泞贪污受贿,且奉上了证据。皇上大怒,立刻处死了霄泞。 霄武这一生子嗣单薄,不惑之年才得一子,甚是宠溺。即便是做错了事也是从来都舍不得罚的,却没想到被霄云涯给害死了。 霄武怒气冲天,又想到今日之事。只把霄云涯一家视为眼中钉,他阴冷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谋,“东西都准备好没有?”霄武眯着老眼,眼角的皱纹都皱到了一堆。 黑暗中走出一个暗卫,一身黑衣还蒙着面。暗卫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霄武。 “那边已经弄好了,证据已经都销毁了。信封里是主子您要的东西,此次定会万无一失。” 霄武接过信封,发出狠厉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画眉鸟站在窗户上啾啾的叫着,霄云觅从书桌上的瓷碗里抓出一把食子,放在窗槛上。画眉鸟低头琢食子也不吵了。 她打开一张宣纸,从笔架上挑了只毛笔,从砚台里沾了墨汁,在宣纸上练字。 还没下笔,宁姿就拿着一张金色的请帖急匆匆的进了屋。 “小姐,宫里送来了请帖。明日宁贵妃生辰,皇上宴请百官。” 霄云觅把毛笔放下,接过宁姿手里的请帖。打开把大致内容看了一遍,把请帖放在一旁。不在意道:“家里不是有夫人吗,兄长不在夫人带礼去就好了。” 宁姿扶额道:“可是夫人被少爷送到庄子里静养去了,整个府里就您一个主子啊。” 经宁姿一提醒,霄云觅这才想起来母亲被兄长送到庄上去的事情。她又拿起桌上的请帖,在手里掂量掂。 沉吟片刻道:“不去成不成?”她最烦这种宴会了,一群女人在一块聊一些家长里短,无聊至极。 宁姿差点被主子的这句话吓得摔倒,这可是皇上派人给百官送的请帖!不去能行吗?谁敢不给皇上面子啊! 斟酌片刻,宁姿正色道:“不成。” …… 霄云觅被宁姿逼着去库房挑选礼物,霄云涯如今得侯爷赏识,沾侯爷的光,库房里有不少各府送来的礼物。 贵妃是次于皇后之下的品级,这礼物分量不能太轻。选了半天,霄云觅挑了一颗小孩手掌大小的珍珠,珍珠白润无暇,走近些还能映出人像。 霄云觅丢给了身后的宁姿,吩咐道:“包装一下,就送这个。” 第十八章:巧遇 次日清晨,霄云觅一大早就被宁姿吵醒。她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中看见无精打采的自己,“这大早上的,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宁姿见主子脸色不好,她额头沁出冷汗,弯腰提醒道:“今日可是宁贵妃的寿辰,皇上宴请百官。小姐可是要代表少爷去的。” 霄云觅微微挑眉,拿起衣柜里一件款式简单的深蓝色罗裙,裙上用绿色的锦线勾勒出叶子,再用白线绣出一朵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的兰花。 她拿着正准备去换,却又想到宁贵妃生辰穿这样素净怕是不好。 宁姿站在主子身后,见她手里拿的衣服,小声提议道:“小姐,穿那件翠绿色的吧,宁贵妃生辰,您去祝贺还得穿着得体一些。” 霄云觅没有犹豫,放下手里的衣衫,拿起一旁翠绿色的衣裙。 大约是没休息好的缘故,霄云觅脸色不大好,一直冷着脸。宁姿站在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见小姐进去换衣了。宁姿松了口气,拿起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过了片刻,霄云觅换好衣服出来了。翠绿衣裙上绣着一大片嫩黄色的杜若花,优雅又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外披浅色软罗烟纱衣,随着霄云觅的步伐,轻纱在空中轻逸的飘卷。 霄云觅未施粉黛的白皙脸庞上,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幽幽的泛着点点星光。她挑着墨眉,问道:“这身怎么样?” 霄云觅穿着随性,从来没有认真打扮过,今日穿上这精心挑选的衣裙,显得容貌更加艳丽了几分。 宁姿满眼惊艳,夸赞道:“好看!” 霄云觅笑着,又坐到铜镜前,将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挽起,从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选了一对金色玉簪花发梳插在发髻中,玉白色的玉簪花下浅绿色的流苏在空中摆动。 铜镜里的女子眼里含着一泓清水,高雅贵气,呵气如兰。恍惚间,铜镜中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柳铭瑄在她身后,长长的手臂将她锢在怀中。玉白的指间拿着石黛,笑意融融的为她描眉。 她伸手抚上铜镜里那熟悉的面容,柳铭瑄的身影瞬间消散不见。 霄云觅心中慌乱,立刻站了起来。啪,梳妆台上的玉梳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玉梳摔碎的脆响把她的思绪拉回,那些过往随着声响散开。 宁姿关切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霄云觅抬起手,摇了摇。“无事。” 门外的婢女走进屋里,行礼道:“小姐进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霄云觅背对着他们,无人察觉她的情绪。宁姿见她不语,走上前一步,询问道:“时间差不多了,小姐可要出发了。” 霄云觅镇静下来,忽觉脸上冰冷划过,她伸手去摸,原来是泪水。 她抬起手,将泪水擦干。开口道:“走吧。”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会想到柳铭瑄,霄云觅按压住心里的情绪,面色不变,握紧手中鸣云剑往门外走去。 婢女退出屋内,站在门外。宁姿追随着霄云觅的脚步,跟在她身后。 走到府前,一辆马车停在府前。霄云觅掀开蓝色的车帘,踩着凳子,在宁姿等我搀扶下上了马车。 宁姿坐在马车外,对着车夫道:“出发了。” “是。”车夫扬鞭往马身上一挥,驾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 “驾!” 马车内有宁姿事先准备好的糕点,和茶水。进宫太早,霄云觅没来得及用早膳,见到这些散发诱人香味的糕点,觉得有些饿了。 想到宁姿一大早也起来伺候她,肯定也没吃东西。她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帘外扔去,“接着。” “啊?什么?”宁姿回头,一块绿豆糕迎面砸来,正中眼睛。 她捂脸痛呼,倒吸一口冷气:“嘶!” 没来得及接,绿豆糕就掉到了地上。 …… 霄云觅幽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看来你最近过得太舒坦了,都没练武了?连块绿豆糕都接不住。” 宁姿低着头撇了撇嘴,却不敢反驳。心中忿忿不平,她明明每天都有练武的! “接着,再掉了就没有了。” 霄云觅话音刚落,车帘被风卷起,俩块绿豆糕从马车内飞出。 宁姿这次有了防备,轻而易举的接着了。低头看见手里是绿豆糕,眼光明亮,心里很感动。小姐这是知道她没有吃早饭,体恤她,将碟子里的绿豆糕分给她吃。 小姐总是那么嘴硬心软。 她高兴的道谢:“谢谢小姐。” “你这丫头,一块绿豆糕都把你收买了?” 熟悉的男子嗓音随风飘来,宁姿转过头,见到骑在黑马上的苏闵行。 满眼防备的看着他,吃惊道:“是你!” 几块绿豆糕下肚,胃里才好受些了。霄云觅缓缓长出了一口气,拿起茶盏,小饮了口茶。 耳畔传来宁姿吃惊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敌意。她用手指揉捏着眉心,心想这又是遇上了哪位了。 她伸手将右边的布幔揭开,少年那张英气勃发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苏闵行骑着寻决不缓不慢的跟在她的马车旁,面如冠玉,狭长的眼眸微眯,对着霄云觅笑。 “你是要进宫去吗?正巧我也去,我们同道而行吧。” 姨母怀上了龙子,皇上大喜,为她大办宴席。下帖邀请四品以上官员赴宴,苏闵行知道霄云觅一定回去。 因为他昨夜派人去查了霄云觅的底细,她昨天是去城门口送她出征的兄长的。她兄长出征,母亲在庄上养病,霄府内能赴宴的就只有她了。 今天苏闵行特意早起出苏府绕到了这边来,就是来等着霄云觅的,等着和她一个偶遇。 霄云觅见他笑的就跟个狐狸似的,红唇扯了扯,道:“苏府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苏少爷能走到这,可不是巧吗?” 苏闵行能查她,她就不能查苏闵行了? 苏闵行也不觉得尴尬,他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 “对啊,巧!说明我们很有缘分。” 得了,半天不见,苏闵行这脸皮又厚了。 “少爷!” 寻决跑得太快,宁远骑着马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他见到前面不远处的苏闵行,骑着马跟在他的身后。 见到少爷和马车里的人相谈甚欢,他转过头看去,霄云觅此刻已经放下布幔。他只看见坐在马车外,冷着一张脸的少女。 是她!宁远不敢置信,惊愕道:“宁姿…!” 他们认识?苏闵行挑眉看着宁远。 宁姿身体僵硬的回头,往宁远身上扫了俩眼。虽然长大了,可是五官却是没变的。宁姿当下认出了他,脸一黑。同样不敢置信道:“鼻涕虫?” “噗”苏闵行骑在马上笑的花枝乱颤,挑着眉道:“宁远,你们认识?” 听到熟悉的称呼,宁远更加确定她的身份了。宁远高兴的浑身颤抖,指着宁姿,缓缓道出:“主子可还记得,属下和您提过。我年幼时体弱多病,家里人为属下找一个童养媳的事。” 宁远以前家里过的本来还挺富裕,可惜后来家道败落。又逢多灾之年,辗转几折他被卖到了苏家,成为了苏闵行的贴身侍卫。 宁远体弱多病,总是感染风寒,一年到头脸上都挂着鼻涕。 鼻涕虫这个别称,是宁姿幼时给他起的。 苏闵行闻言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对着马车里的霄云觅道:“你瞧,我说对了吧,咱俩是真的有缘。” 挑的贴身侍卫,都挑成了一对。可不是有缘? 宁姿年幼被卖到宁家,宁远一家待她算是好的。可是她身份尴尬,见着儿时故人并没有多高兴。 她坐在马车上,把头埋在俩臂间,不再言语。 霄云觅坐在马车中,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大概。她伸手在宁姿肩膀上拍了一下,似是安慰。 少女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宁姿,你驾马。” 宁姿瞬间来了精神,将马夫赶到一旁。牵着缰绳,拿起鞭子一抽。 “驾!” 苏闵行没料到霄云觅会突然加速,回过神事,他被她远远的甩到后面去了。 宁姿毕竟是自己身边的婢女,霄云觅对她上心一些。马车走远后,她才开口问:“宁姿,你认识苏闵行身边的侍卫?” 宁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答:“属下认识的人,只有小姐您,还有少爷。” 如此,霄云觅便没再追问。 宁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身体往后挪了挪,小声道:“小姐今日进宫,要格外小心霄家的人。” 自从上次碰见霄武,霄云觅对“霄家“这俩个字格外敏感。 她心中一紧,总觉得宁姿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霄家,是不是和兄长有何恩怨。你实话实话,将你知道的都细细告知。” 宁姿犹豫着,微微咬唇。却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小姐上次从墙上摔下,是霄家动了手脚,他们买通了府内小厮,将桐油撒在墙上。少爷得知后大怒,具体做了什么属下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说少爷上奏之后。霄家二少爷贪污受贿,被皇上给杀了。” 话完,宁姿担忧道:“霄武这人阴险得很,宁贵妃生辰宴请百官,他肯定也在其中,宫中形式复杂。属下身份卑微不能配小姐进宫,小姐在宫中千万要小心。” 霄云觅眼神犹若冬雪幽冷清寂,手中的茶杯被捏出现了一条缝隙,咔嚓一声脆响,茶杯碎了。 第十九章:吃醋了 远处望去,一座巨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四周古树参天,树木成阴,漆红的宫门开着,外面站了一排侍卫,还有一组禁军正在巡逻。 按规矩除王爷皇子,其余臣子皆不能坐马车进宫。今日皇上宴请百官,宫门旁,停了很多马车,宁姿将马车驾到边上,停了下来。 她从马车上跳下,恭敬的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小姐,到了。” “嗯。”女子的声音如泉水滴落玉盘,轻灵动听。仅是一个嗯字,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马车旁又停了一辆粉色的马车,上面下来一个粉衣女子。见着霄云觅的的马车,眼里闪过暗色,停了下来。 此人正是霄家大小姐,霄罗盈。 霄罗盈由侍女扶着手,走到霄云觅的马车前,面带嘲色,讽刺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霄家,不,不对。你已经被逐出了霄家,不是霄家的人了。” 霄罗盈拿起粉色的绣帕,捂着嘴,发出一阵娇笑。 车帘被一直白嫩的玉手揭开,霄云觅面色平静的从里面出来。 见到眼前的人,微微蹙眉。 宁姿站在主子后面提醒道:“这是霄家大小姐,霄罗盈。” 原来是霄武的女儿,真是和她父亲一样让人觉得恶心。 宫门口的人渐渐多了,霄云觅不想与她发生争执。转身往宫门口走去,霄罗盈挡道霄云觅面前,一把抓住霄云觅的手,霄罗盈娇美的面容上充斥着怨恨。 她阴沉道:“霄云觅!你兄长害死我弟弟,你们一家都会不得好死!我要让你们为我弟弟陪葬!” 霄云觅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可笑,她狠狠甩开她的手,霄罗盈后退一步险些摔倒,她身后的婢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霄云觅的身材在女子里算是高挑的,她比霄罗盈高了大约半个脑袋。仗着身高的优势,她逼近霄罗盈,腰间的玉佩在她的动作下相碰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她眼神狠厉,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凌厉。她嗤笑道:“众人皆知霄家二公子贪污受贿,皇上是位明察秋毫的明君,将霄二公子斩首示重。和我兄长有何关系,真是好笑!” 霄云觅身上的气势喷薄而出,霄罗盈紧紧捏着婢女的手,那婢女被她捏的痛呼一声。 霄云觅眼神像一只锐利的雪鹰,她缓缓道:“霄小姐有空找我麻烦,还不如去将东峻国历法熟背。免得像你那愚蠢的弟弟一样,将来落得下场惨淡!” 霄罗盈脸色惨白,腿软的快要站不住。她靠在侍女的身上,强撑气势。她紧咬着下唇,怒声道:“霄云觅!你别得意的太早!你以为脱离了我们霄家,霄云涯找到了旻侯爷这棵大树,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战场那是什么地方,霄云涯此刻说不定已经被北雁的铁骑踏成碎片了! ” 啪,只听一声脆响,霄罗盈捂着自己半边脸。瞪大眼睛看着霄云觅,不敢置信道:“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打得好!” 苏闵行不知何时出现在霄云觅身后,他将手里的折扇收好,往手上一拍。 继续道:“这位小姐长的如花面容,心肠却比蛇蝎还毒,无端咒骂朝廷官员,啧这罪名可不小啊!” 苏闵行耳畔掉落几缕墨发,白皙的脸庞上带着笑容。说出的话像是一根锥子,直插霄罗盈胸膛。 可恶这苏闵行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霄罗盈心中一阵悔恨,收起了方才狰狞的面容,苍白着小脸,一副弱柳迎风的模样。 望着苏闵行,眼里泪光莹莹。揪着手里的锦帕,支吾道:“苏少爷定是误会我了,我,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她露出红肿的半边脸,泫然欲泣道:“方才我见着霄妹妹在这,想着以前都是一家人,就过来打声招呼,谁知道霄姐姐她,她竟然打我。” 这幅受了委屈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是霄云觅欺负了她。路过的一些不明群众,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霄云觅,对着她指指点点。 呸!真是不要脸!霄云觅被她恶心得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 往旁边皇宫入口走去,皱着眉甩下一句话:“真是恶心。” 宁姿守在马车边上,她不能入宫,在这里等着主子。 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宁远牵着马将马拴在宁姿马车旁,眼神一亮,大步走向宁姿。 他面色兴奋,站在宁姿面前,话还没说,脸就先红了。 宁远这些年练武,长的很高大,往宁姿面前一站将她这的阳光都挡完了。 她皱着眉,不耐烦道:“你干嘛?没事一边去,别挡着我。” 宁远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些年没见,宁姿的脾气还是没变。他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你这些年还过的好吗?” …………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皇宫外,马车顶上镶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翡翠玉珠,马车边上缀着一颗颗圆润的珍珠,连车架都是上好的檀木。 马车内的女子放下车帘,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眼前似乎出现了了那熟悉的男子容颜,她伸出芊芊玉指正要摸上日思夜想的那人容颜。 他的面容却在面前消失不见,她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她长叹一口气,轻笑道:“我终于回来了,我方才真的看见他了。南枝你说我是在做梦吗?” 名为南枝的男子站在马车边上,背脊挺直,面容严肃。 他向着马车,弯腰行礼道:“小姐没有在做梦,小姐您回来了。 ” 络怀柔一把将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女子唇红齿白,眉间锁着一丝忧愁,一身冰肌玉骨,闭月羞花之容。 十年,她离开了这所皇城十年。 “你快扶我下来,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了。” 意识到小姐话里的那个她是谁,南枝身体一震。低着头,将手伸向小姐,手背朝上。 络怀柔将手搭在侍卫手上,姿态优雅的从马车上移步下来。 皇宫地上铺的是大理石砖,左右俩侧宫殿高大魏延至天边,建筑皆是金黄色与朱红色。偶尔有几个宫女与太监经过,皆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 皇宫像是一个巨大的兽笼,里面人人自危,生怕做错事被猛兽吃掉 。 苏闵行扯着霄云觅的衣袖,走在她的身旁给她指路。 “午宴还未开始,那些进宫的官员家眷都在御花园赏花。我们先去御花园吧。 ” 霄云觅神色淡淡道:“嗯,好。” 走到半路,霄云觅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剑。 那里空空如也,霄云觅步伐停了,神色紧张的看向腰间。 她的剑呢? 苏闵行随着霄云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疑问道:“怎么了?” 霄云觅皱着眉看向他,道:“我的鸣云剑不见了。” 苏闵行还未说话,只听霄云觅又道:“对了,我把它放在马车里了。 ” 苏闵行:…… “你好像很在意那把剑?” 苏闵行边走边问,眼睛看向她,观察着霄云觅的神色。 霄云觅点头,面色严谨道:“它对我很重要。” 那把剑是苏闵行从一个商队里买到的,削铁如泥,是上好的玄铁打造的。剑鞘的样式很特别,不像是东峻国的东西,他见着有趣便买下了。 “这把剑是我从一个商队的手里买来的,你怎么会知道它?” 商队?苏闵行的话音刚落,霄云觅便开口问:“你可知那商队是从何处得到这把剑的?可见过这把剑的主人?” 霄云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情绪格外激动 。 苏闵行面容一滞,心里闪过难言的情愫。他微微抬起头来,眼眸清凉的看着她 。 “他?这把剑是商队在北雁与南楚交接处的沙漠里捡到的。” 苏闵行手臂上衣袖的布料被她握出几道褶皱,霄云觅将手松开 。 玉簪花上的流苏在空中摆动,她抿着唇,一股悲凉之感从心而生。 御花园就在拐角之处,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 苏闵行站到她的身前,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霄云觅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无事一个故人罢了。” 苏闵行心头一紧,方才提起那人霄云觅紧张的模样,让他心中不适。 故人?究竟是什么故人,让她这样失态?他心里弥漫出一股酸味儿,她可以为一个故人而失态,紧张。那他呢? 苏闵行张开手臂挡在霄云觅面前,目光幽怨,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那若是我有一天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也为我担忧,为我紧张?” 少年锦衣飘飘,一身华贵的蓝袍,腰间束着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青色翡翠玉佩。眉长入鬓,一双细长温和的双眼紧张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霄云觅不敢看苏闵行那双明亮的双眸。她身子一侧,留给了苏闵行一个侧脸。心里似乎有一只小猫在抓,又麻又痒。好像有东西被点燃了,烧得她整个心脏热得不行。 “你是我的朋友,你若是有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帮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苏闵行面色发红,将手放下。这个答案比他想到的所有回答,还要让他满意。 第二十章:宴会 御花园里,正前方一位胭脂红宫装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容貌可谓是国色芳华,衬得她身后的那丛粉色芍药,瞬间失了芳华。 她姿态端雅的坐在那,左侧宫女为她摇着羽毛扇扇风,右侧的宫女则拿起桌上的茶水递给她。 有官员家眷陆续的上前道贺。 “恭喜宁贵妃喜得贵子。” “是啊,皇上膝下只有几位公主,贵妃此胎生下皇子,登上后位指日可待。” …… 当今圣上是位仁德的好皇帝,并不沉迷女色,只是偶尔回来后宫走走。后宫的嫔妃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能和她平起平坐的也只有另一位李贵妃罢了。 更重要的是皇上并没有立皇后,正宫空置,一胎得子登上皇后之位,这也是宁贵妃心中所想。 虽然是奉承,但宁贵妃听得心中欢喜,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葱白玉手上带着金色护甲,翘着兰花指。望着茶水里映出自己的美丽荣耀七,她嘴角翘着。 抬起手用锦帕轻轻擦拭嘴角,杏眼扫过身前祝贺的官员家眷,:“赏!等会将皇上昨天送来的金簪,送到这几位夫人小姐府上。” 这批金簪是去年别国进贡的贡品,珍贵华丽,只有十支。皇上宠爱宁贵妃全部赏赐给她了,几位官员家眷得了赏赐。 她们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连忙行李道谢之后边退了下去。 宁贵妃身后给她捏肩的女官,行礼道:“是,等会宴会结束奴婢便差人送去。” 远处的苏闵行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道:“姨母!” 苏闵行的手上拎了一个红色的盒子,走到宁贵妃面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宁贵妃身边的人。 苏闵行眉梢上挑,笑容灿烂。“前几日听闻姨母喜欢吃酸的,我去京城里的仙云居买了这酸梅,今日特意带进宫来给您尝尝。” 宁贵妃微微点头,美眸露出笑意。“算是你有心了。” 她让人去抬了椅子过来,放在自己身旁。“你坐吧。”宁贵妃的贴身宫女栗儿将苏闵行带来的酸梅打开,放在宁贵妃的面前。 宁贵妃素手拈起一粒酸梅,放入口中。入口酸甜,满口生津。宁贵妃美艳绝伦的脸上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夸赞道:“这仙云居不愧是京城内远近闻名的大酒楼,连里面的果脯都如此可口。近日听说仙云居快要成为京城内的第一酒楼了,看来你这生意做的不错。” 苏闵行抿唇不语,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他的眼神看向御花园里含苞待放的芍药花,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姨母。” 苏闵行母亲早逝,宁贵妃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宁贵妃听出苏闵行话里的不快,想着他心中定是在怪自己派人盯着他。 她叹息一口气,看着盘里的糕点酸梅。忽然就没了胃口,她对挥挥手,让身旁的宫女撤下去。 “生意也做了,酒楼也开了。一切事情家里都随着你,现在可以将心思放在正途上了吧?” 宁贵妃这算想让苏闵行入朝为官,苏闵行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宁贵妃低头抚上自己的腹部,脸上的笑容柔和了几分。她缓缓道:“如今我怀有龙子,我腹中的孩子将来生下来,也要唤你一声表哥。你入仕为官将来若她有什么事,你也能帮上些许。将来若是……” 若是他登上皇位,苏家也是皇亲国戚了,这样不好吗?后面的话宁贵妃没有说出来,而苏闵行却是明白了宁贵妃的意思。 苏闵行心中一惊,没想到姨母竟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宁贵妃与苏家早已经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贵妃有孕这件事传出,苏家便被置于风口浪尖,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给盯着。 若此时苏家再有些什么举动,朝廷百官就得上奏弹劾苏家了。况且,那龙椅上的君王会看着苏家一枝独大? 皇上怕是早派人盯着苏家了,想到这些苏闵行有些头疼。 他劝道:“姨母,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因为那个位置挣的头破血流,多少人死于皇权争斗中。你难道不明白吗?您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便身份尊贵,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权斗争是以命在博,倘若宁贵妃安分守己以苏家的权势,倒能保宁贵妃与他腹中的孩子平安稳定的过完一生。 “不要再说了,我心中自有打算。” 苏闵行一句话将宁贵妃堵住,他眼角瞟见好友来了,他向宁贵妃告退后便走了下去。 宁贵妃坐在椅子上,被苏闵行的话气的浑身颤抖。 这个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宁贵妃只觉得苏闵行太过年轻气盛,一点也不懂得权势的好处。 苏闵行向着一位身着月牙白锦袍的年轻少年走去。 那少年大莫十七八岁,一头乌黑茂密的乌发,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多情的桃花眼。此人是皇上同胞兄长晋王之子,东惊枫。 东惊枫此人名声在外,年纪轻轻便是大理寺少卿了。 东惊枫此刻也看见了苏闵行,他还未开口。只听苏闵行打趣道:“哟,这不是前阵子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吗?” 东惊枫伸手往苏闵行胸上锤了一拳,走过去用手勾着他的肩膀。同样的调侃道:“哟,这不是我们京城远近闻名的苏大老板吗?” 苏闵行往他手上重重一拍,东惊枫吃痛收回了手。 苏大少爷斜眼看向他,阴*:“把你的爪子收好。” 东惊枫这才想起来苏闵行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他讪讪的收回了手。“走,喝茶去。” 御花园里一片热闹,转眼间时间快到晌午了。皇上下令将午宴设在御花园,下朝之后,他带领着百官走了进来。 御花园里散乱的众人也找位置坐好了。 皇上坐在高堂之上,宁贵妃坐在他身旁。皇上今年快到三十,正是而立之年,身体健硕。 容貌也算清俊,他端起酒杯对着百官道:“前些天钦天监夜观星象,说文曲星坠落皇宫。昨夜宁贵妃又被御医诊出怀有身孕,这乃是是兴邦之兆。故朕今日设宴,一是为朕爱妃庆祝生辰,二是庆祝朕得老天眷顾。”皇上拿起酒杯将酒水阴下,他明黄的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在布料上张牙舞爪着。 皇上话音刚落,朝臣议心思各异。皇上的意思是宁贵妃这胎乃是文曲星下凡?众人议论纷纷。 百官皆下跪行礼,向皇上道贺:“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 宴会正式开始,御花园里歌舞升平,舞姬站在中央,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跳着诱人的舞蹈。 宁贵妃听见皇上的话,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 坐在下面等等嫔妃皆揪着手中的帕子,向宁贵妃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为何她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也怀上个文曲星! 霄云觅坐在位置上,她的右侧坐着霄罗盈。左侧的位置还空中,她眸光流转,莫非还有些什么人没来不成? 刚这样想着,就听太监来报。 “皇上,淮安郡主回来了。 ” 太监尖细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走了进来,美人一袭白衣,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走起路来如弱柳迎风。 淮安郡主的名号是皇上轻赐的,她原名络怀柔,是络王之女。六岁便跟着络王去了封地,前阵子络王病逝,皇上可怜她一人在封地孤苦伶仃,便召她回京了。 “淮安参见皇上。” 皇上看见淮安想起络王,心下还有些伤感。皇上与络王自小感情便好,可谓是情同手足。 络王年纪也不大,可谁知……唉。 皇上神情恍惚,宁贵妃在旁轻轻唤道:“皇上,皇上。” 皇上这才回过神,宁贵妃眼前瞟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皇上将手放在嘴唇上,轻轻咳嗽一声。“平身吧,应天府离京城有些远,朕还以为你还过一些日子才能回来。回来了就好,莫要再想着那些伤心事了,太后一直都念叨着你,你以后有空便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吧。” 太后简居深宫,不问外事,故宁贵妃生辰太后没来。 络怀柔眼眶微红,盈盈一笑道:“臣女谢过皇上。” 宫女引着络怀柔入位,坐在了霄云觅左侧。霄云觅用筷子挑着盘里的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霄罗盈坐在霄云觅一旁,瞪着她,眼睛里都快冒出火花来了。 她手中拿着一块糕点,被她捏得变了形。她把糕点往地上一扔,将糕点想象成霄云觅的模样,用脚狠狠的将糕点碾碎。 苏闵行与东惊枫同桌而坐,俩人相谈甚欢。东惊枫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拿起酒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苏闵行酒量不好,只陪他小饮了几杯。他用手肘撑着偷我,已面带醉意。他的眼神却始终明亮,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对面的霄云觅。 霄云觅一抬头便见到他如火如荼的眼神,怎么样去形容那一双眼眸呢? 像是白日下的湖面,所有的美好和真实都被揉碎在那一抹波光中。眼神深沉,却又带着温柔。 霄云觅被他看得不自在,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她站起身,走出了御花园。 丝竹管弦之声回荡在偌大的皇宫里里,中央的舞姬又换了一匹,现在跳的是流传下来的水袖舞。 舞姬身姿妖娆,身段柔软,飘逸清雅,让人回味无穷。 无人注意到霄云觅的离去,只有坐在她右侧的霄罗盈。霄罗盈的手不经意一挥,衣袖将酒杯绊倒衰落在地。 旁边的宫女弯腰正要将碎片打理了,霄罗盈眸子闪过精光。她出声制止道:“慢着。” 作者有话:有在看文的亲吗?你们的支持是小六最大的更文动力!喜欢本书的亲记得收藏送花花哦。 苏闵行咬着下唇,眼里星光闪闪,委屈道:“小六娘亲说木有花花和收藏,就不让我和云觅在一起。” 霄云觅抽出腰间利剑,淡淡一笑,盯着小六:“小六你说什么呢?” 小六:可怕可怕,惹不起。 大家是不是一直挺好奇柳铭瑄的,你们猜他是不是和女主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呢? 留下评论和作者互动吧! 第二十一章:祸从天降 御花园出来不远处拐角的地方,有一丛观音竹。竹子细如琴丝,姿态挺拔,竹叶尖细浅绿,这等珍品也只能在宫中见着了。 风迎面吹来,竹枝相碰发出沙沙的响声。霄云觅躲在角落,靠在竹丛上。一身翠绿与与竹丛融为一体,宴会太过吵闹,她趁着空隙出来透透气。 她抱着手臂,闭着眼呼吸这外面新鲜空气。霄云觅突然想到方才宴会上苏闵行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炽热,看得她的心都乱了。 她摸向腰间,那里上柳铭瑄送她的翠竹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安心下来。 忽然,霄云觅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步伐有些紊乱,大约是喝醉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霄云觅鼻尖嗅到酒味。那人停在了她身前,她猛然睁开了眼。 “你…怎么出来了?” 苏闵行坐在霄云觅对面,一直看着她。见到霄云觅出来了,苏闵行也就跟着溜出来了。他白皙的脸庞染上俩坨醉红,风从他那边吹过,都带着一股酒香。 苏闵行一双漂亮的眼眸紧紧盯着霄云觅,他伸手将她发髻上的步摇扶正。小声道:“我看见你出来了,你要去哪。” 言外之意上因为霄云觅出来,他才跟着出来的。 霄云觅被他看得眼神慌乱,手放在身后紧紧握住观音竹的竹杆。掀起红唇道:“我不去哪,里面太闷我出来看看。” 苏闵行伸出手臂,一把将霄云觅拉入了怀里。健硕的手臂紧紧把她禁锢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洒在霄云觅的耳边,语气里充满了开心。“我还以为你想丢下我,自己回府了。” 霄云觅下意识的想要把苏闵行推开,苏闵行意识到她的意图,抱的更紧了。 她的呼吸间全是苏闵行身上的草木香和酒味,苏闵行的身上很烫。霄云觅推开不成,放下手臂,声音里已经隐隐有了要发怒的征兆。 霄云觅:“放手!” 苏闵行:“不放!” 霄云觅抬起手放到他的脑后,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打晕。谁知平身武功平平的苏闵行,醉酒后身手倒是敏捷了,他反手将霄云觅的手抓住。 霄云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话里的冷意都快结成冰了。“苏闵行!你信不信…” 苏闵行的瞳孔黑的发亮,她放开了霄云觅,身上的气息徒然发生变化。 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昔日温润的五官变得冷酷了。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他一步步逼近霄云觅。 苏闵行的声音有些发哑:“信不信什么?信不信你杀了我?” 少年脸上的醉意依旧没有褪去,他眯着狭长的凤眸,温柔的摸向霄云觅的脸。 一笔一画,像是要把这个人的模样刻进心里。 霄云觅浑身僵硬的像一块石头,“你,离我远点,把你的手拿开。”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才是苏闵行本来的模样吧。 只是片刻,苏闵行又恢复了他之前的模样。抿着鲜红的嘴唇,委屈道:“你为何总是要推开我,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霄云觅右手里的翡翠玉佩忽然变得发烫,似乎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她的手轻轻落在苏闵行的肩膀上,面上波澜不起,声音平稳道:“对啊,我们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所以请苏公子把握好分寸,不要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苏闵行脸上闪过伤心之色,伸出的手收在身侧,紧握成拳。 他的站在原地,衣袖被一阵冷风卷起。他转过去,对着霄云觅的背影。轻笑道:“你一定要用尖刺将自己伪装成刀枪不入的模样吗?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拒之千里之外?” 霄云觅的的步伐一顿,转过头不语。正午的太阳很大,金黄色的阳光撒了她满身,她半张容颜沐浴在阳光里,美得不太真切。 “回去吧,离开太久总是不好的。” 话音落下,她利落的转身走向御花园。 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笑声,透露着失落。 霄云觅走后不久,苏闵行收敛了神情,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络怀柔坐在位置上,见到苏闵行与霄云觅一前一后走进来。她眼里闪过一丝暗芒,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霄云觅走回位置,挥挥衣袖正准备坐下。眼睛却瞟见到霄罗盈看着她,小巧可人的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容。 霄云觅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女人早上还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现在又对着她笑? 莫非,有阴谋? 霄云觅眸光流转,见到桌上多了一盘栗子糕。她抬手拿起一块,见到霄罗盈用急切的眼神看着她。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栗子糕,心中冷哼一声,自己送上门的就怪不得她了。 霄云觅将糕点放下,端着糕点走向霄罗盈。 霄罗盈见到霄云觅过来,心中一惊。心想难道霄云觅发现了什么? 霄云觅越走越近,她每走一步,霄罗盈的心就颤抖一下。她拿起酒杯,用饮酒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霄云觅将糕点放在桌上,轻笑道:“这宫里的栗子糕和外面的可不同,入口绵软香甜。姐姐要不要尝一块?” 霄罗盈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给的东西我可受不起。这栗子糕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妹妹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想必你们府上的厨子上做不出这等美味的。” 霄云觅装作伤心,小声叹息道:“那好吧,我这就拿走。” 她伸手将糕点端起,却不小心将糕点旁的汤给撞倒了。霄云觅大惊失色道:“哎呀,妹妹不小心手抖了一下,真是对不住。” 汤倒在了霄罗盈的胸前,粉色的衣裳湿了一大片。霄云觅面带愧疚,拿起绣帕去帮霄罗盈擦衣服上的污渍。 霄罗盈被洒了一身汤水,那副优雅大方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无奈场上人太多,她不好发作。 看着自己衣上的污渍,气的不行。将霄云觅的手甩开,低着头自己拿着绣帕去擦。 “走开!谁要你的假好心,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霄云觅!”霄罗盈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冲着霄云觅发火道。 霄云觅心中轻笑道,对她就是故意的。 在霄罗盈低头擦衣裙上的污渍时,霄云觅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端过来的那盘栗子糕与霄罗盈的糕点对换了。 她端起糕点,头也不回的走会了自己的位置。她坐在位置上,拿起酒杯放在眼前。银色的酒杯上映出了她美丽的面容,她眼角微微上挑,眸中的冷意丝毫没有掩饰。 素手举起酒杯,递到唇边,浅饮一口。唇齿间弥漫开果酒的酸甜味,她微微皱眉。她将酒杯放在一旁,喝惯了烈酒,初尝果酒滋味,反倒是觉得不适应。 霄罗盈将衣裳擦干,抬头见到霄云没有动那盘糕点,心中不甘。 气恼着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块栗子糕,小咬一口。 “噗……”口中一阵刺痛,霄罗盈连忙将糕点吐出。她抬眼,见到自己手中的半块糕点里夹杂着碎瓷片。 心中震惊,这不是她给霄云觅准备的吗!?怎么会在她这边!她像是见了鬼一样,将桌上的糕点扫洛在地。 霄罗盈一只手用绣帕捂着嘴,嘴内被瓷片划破。血不断的从伤口中流出,将白色的绣帕都染成了红色,霄罗盈疼的说不出话。 宫女见到她绣帕上的血,吓得捂嘴惊呼:“呀,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此处的动静有些大,霄罗盈忍着疼,呵斥宫女道:“闭嘴!” 霄云觅听到她那边的声响,看向霄罗盈的眼神带着不屑。她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就这样还敢和她斗?她嘴唇张着,像着霄罗盈无声的吐出四个字。 “愚蠢至极。“ 霄罗盈脸上发白,用怨恨的眼神看着霄云觅。心中愤恨至极,恨不得将霄云觅那得意洋洋的脸划花,再将她大卸八块! 她阴沉着脸让宫女不要声张,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只好忍着疼,由宫女扶着,出宫回府去。 宴会接近尾声,舞姬从中间退了下去。御花园内诡异的安静了,有一人从宾客的位置走出,跪在中间。 那人背挺得笔直,穿着红色的官服,官服的绣着一只绿色的孔雀。他伏在地上,声音很大,回荡在御花园里。 “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上坐在正位上,宁贵妃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正往他嘴里送去。皇上伸手挡住宁贵妃的手,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 他沉声问道:“爱卿平身,有何事启奏。” 正殿里跪着的人站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脸。是霄武,霄尚书。霄云觅见到是霄武,眼皮一跳。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挺直了脊背,凝神看向站在中央的霄武。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老匹夫到底要干嘛! 霄武大声道:“靖州知府送来消息,靖州行宫东北角严重塌陷。” 此话一出,像一记响雷在在众人耳边响起,百官议论纷纷。 “这靖州行宫修建时日不长,怎会塌陷呢?” “对啊,靖州行宫当时拨款一千万黄金。请上好的工匠修建的,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唉!” “可不是……” 皇上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浑身散发着天子威仪,神色阴晴不定,疑问道:“靖州行宫修建十五年不到,怎会塌陷!可是消息有误?” 靖州行宫是夏日皇室避暑的地方,新建不到二十年,怎么会无故塌陷? 霄武老脸上带着冷笑,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他沉声道:“这是靖州知府令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身旁的太监将霄武手上的信接过,将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恭敬的递给了皇上。 场上鸦雀无声,一片静寂,众人怕惹祸上身,皆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信上写的内容大概是行宫无故塌陷一方,下面还印着靖州知府的官印。 皇上看完后一张脸彻底阴了下去。将纸往桌上重重一排,大怒道:“靖州行宫是谁负责监造的!” 底下一片沉默,一官员站了出来,低头回答:“禀皇上,负责靖江行宫监造的是霄侍郎之父,霄龄大人!” 作者有话:行宫东角无故塌陷,何人所为?皇上会如何处置此事?欲知后事如何,请关注小说权谋九幽。 喜欢本书的亲记得收藏评论哦! 第二十二章:护着她 霄龄数年前出征战死沙场,现如今死无对证。刚沉默下的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霄将军,一生廉洁,俩袖清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霄将军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乃是东峻国难得的忠良之臣啊!” “是啊!……” 百官议论纷纷,皆是不相信霄龄会贪污枉法,欺君罔上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人声嘈杂中,霄云觅的身体却是颤了颤。激动之时腿不小心撞上了桌子,木桌摇晃着翻到在地,桌上的碗碟摔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霄武站在中间望着霄云觅,浑浊的老眼里闪过冷意。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贪污受贿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他就不相信霄云觅和霄云觅这次能逃过这劫!他得意的站在一旁,等着皇上下旨诛灭霄云觅一家满门。 此刻有人认出了霄云觅,用手指着她惊叫道:“那不是霄将军的女儿吗?” 霄龄当时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百官唏嘘不已曾经有同僚去看望过他们,所以一眼认出了霄云觅。 霄云觅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缓缓站起,走到霄武旁,跪在皇上面前行礼。 “臣女霄云觅,参见陛下。靖江行宫塌陷一事,定另有原因,还请陛下息怒。”霄云觅的背脊挺的笔直,神色坦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上此刻的怒气哪是这么容易平息的,霄龄已死他一腔怒气正没处发,霄云觅正撞到枪口上了。 “另有原因!那你倒是给朕一个说法啊!朕还不知朝廷里藏了这么大一只蛀虫!” 一句话,直接落实了霄龄的罪名。百官惊着伏在地上,无人敢上前给霄云觅求情。 皇上面色阴沉,拿起杯盏往霄云觅身上摔去,杯子里是宫女刚泡的热茶。霄云觅没有躲,神情毫不惧怕。 说迟那时快,苏闵行站起身飞快地跑了过去,跪在霄云觅身前,为霄云觅硬生生的挡下了那击。 宁贵妃第一次见到皇上动此大怒,一张小脸被吓得花容失色。见到苏闵行不知死活的站出来挡在霄云觅的面前,更是心惊胆战。 她面上一白,连手都在颤抖。 皇上怒火中烧扔茶盏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茶盏砸在苏闵行的下颚处,滚烫的茶水把他的锁骨烫红了一片,他一声不哼的受住了。 一声脆响,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片。 霄云觅怔住,苏闵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嫌命太长了吗! 皇上见苏闵行为霄云觅挡下茶杯,脸色更黑了。他冷哼一声,厉声道:“苏闵行,怎的你不想活了?” 宁贵妃坐在椅子上,使劲的给苏闵行使眼色。让苏闵行给皇上赔礼道歉,皇上看在她面子上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苏闵行像是没看见宁贵妃的眼神一般,他面色镇定,缓缓道:“还请皇上息怒,此事定有缘由,不可听信小人的一片之言。” 霄云觅的空中的小人指的便是霄武了,他话完还向霄武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闵行心中肯定,这件事十之八九肯定是霄武搞的鬼。 皇上神情莫测,百官匍匐在地,正等着看皇上如何处置此事。外面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叫道:“内阁学士苏大人,武安候到!” 霄云涯不仅上旻侯爷的门生,也算的他半个儿子了,旻侯爷十分赏识他。他收到宫中的信后快马加鞭的赶着过来,在门口却和苏大人碰到了一起。 旻侯爷是武官苏大人是文官,俩人思想不同看法不同,在朝中一直都不对头旻侯爷得知前阵子苏大人不知何事惹恼了皇上,被皇上降了官。 在门口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见着苏大人一张脸黑如锅底方才罢休。 旻侯爷这几日得了一本武功秘籍,躲在家里练拳,有一阵子没上朝了。苏大人则是皇上降官职后,一直躲在苏府闭门不出。 俩人皆收到消息,今日旻侯爷是为保霄云觅所来,苏大人则是为了独子苏闵行前来。俩人进去,苏大人弯腰行礼道:“臣得知今日靖州行宫塌陷一事前来,霄将军一生光明磊落,定是不会做出此事的。还请皇上息怒。” 旻侯爷也是为此事前来,难得和苏大人意见相投,他附和苏大人道:“苏大人言之有理,还请皇上息怒,霄将军一生为国,绝不会做出贪污枉法之事。更何况霄偏将如今出征在外,若皇上此刻处置霄偏将的家人,难免寒了众将士的心啊!” 自从俩人进殿后霄武就得知大事不妙,他见到皇上神色松动,他赶忙道:“皇上,此事干系甚大。若不严惩,恐难正朝纲啊!” 旻侯爷一向讨厌霄武这人,行事阴险狠辣,又见他此刻落井下石,见着他一副小人嘴脸就来气。他冲着霄武没好气道:“霄将军死都死了,严惩谁去?要不要你下阎王殿去将霄将军找来,对质一番。” 霄武吹胡子瞪眼道:“贪赃枉法乃是大罪!按国法该满门抄斩!霄龄虽死,他的家人难逃其咎!” 旻侯爷摩挲着铁拳,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打一顿。 苏大人站在一旁,冷哼一声,“霄尚书一心想要霄家人死,可不知是和居心。” …… 皇上背着手,面色可谓不太好看。这件事若就这样揭过,以后岂不是人人视国法朝纲为无物?可此刻霄云涯出征在外,若处置了他的家人,恐让出征将士寒心。 处置还是不处置,如何处置这是一个难题。 宁贵妃看着被浇了一身茶水的苏闵行,跪在地上的苏闵行。心中心疼得不行,这孩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她皱着清秀的眉,想要上前劝说皇上。苏大人向她投来一道眼神,官服下的手动了动。这是要她不要管这件事,她讪讪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霄云觅开口了,“皇上不妨给臣女一次机会,臣女前往靖州将此事查清楚。臣女以姓名担保,我父亲决定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 皇上还没说话,霄武就跳了出来,“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且不说她一女子如何查案,万一这丫头打着查事的名头跑了怎么办?” 皇上神情刚刚松动,听了霄武的话面色又变得阴沉,霄武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挡在霄云觅前的苏闵行,他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紧紧握住,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他目光灼灼道:“皇上,草民愿意同霄云觅前往靖州查明此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霄云觅绝对不会逃跑,还请皇上恩准。” 苏闵行埋头重重一磕,“还请皇上恩准!” 霄云觅闻言愣住,苏闵行这是霄在做什么?以自己的性命为她担保?!涩意从心头漫开,他……为什么要这样毫无保留的帮自己。 皇上仍是铁青着脸,不过脸色稍微比之前好多了。他冷哼声,“好,那朕就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若是找不到证据证明霄龄是清白的,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苏大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这烂摊子他跑出来凑什么热闹!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众人只有磕头谢恩了。 “皇上英明!” 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皇上摆驾回崇阳殿了,百官散去。整个宴会上留下的人寥寥无几,跪久了膝盖发麻,霄云觅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伸手去扶前面的苏闵行,宁贵妃由贴身宫女扶着走了过来,,心疼的看着苏闵行。 她心中着急,语气不是很好:“不是姨母说你,你为何非得管这档子事?” 苏闵行低头不语,宁贵妃气的也不管他了由宫女扶着回了紫竹殿。 苏大人被苏闵行所做之事气的不行,愤愤的甩袖离去。 旻侯爷叹息一口气,“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靖州里京城大慨有三日路程,你下去准备准备,早日启程吧。” 霄云觅苦涩一笑:“小女谢过侯爷了。” 苏闵行下巴上被茶盏砸破了一个口子,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胸前的衣衫混着茶水和鲜血,湿了一大片。他的锁骨处红肿一片,想必是被茶水烫的。 偌大的御花园里,此刻只有他们俩人了。霄云觅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扼住,说不出话。她抬起衣袖,去擦苏闵行脖子上的鲜红的血,可伤口一直流,她的衣袖都被染红了一大截。 她心里急了,呼吸都乱了。苏闵行喉结动了,还是往日温润的嗓音:“别擦了。” 霄云觅这时想起自己身上带了药,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想把药倒在他的伤口上。她的手止不住的再发抖,白色的药粉倒了他一身。 苏闵行抓住了她的手,霄云觅指尖一颤药瓶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滚着。“别管它,一个小伤口而已。” 是啊,一个小伤口。这伤若是伤在自己身上,霄云觅必定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这伤却上在苏闵行身上,苏闵行是为了她受伤的! 第二十三章:愧疚 第二十三章 霄云觅抬起头,眼睛上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张着,愧疚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以后要是有这种事,你别站出来了。”哪有上赶着替人挨揍的。 苏闵行一眼看穿她的愧疚,安慰道:“是我自愿的不是吗?你不必愧疚。”话完,他握着霄云觅的手紧了紧,故作轻松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就是见不得你受伤。以后有我在的时候,你的伤我都替你受了。若是我没在,你可一定要护好自己,别受伤了。” 咕噜咕噜,药瓶滚出去落到了一双白色的绣花鞋下,络怀柔抬脚无声的将药瓶踩碎。她还没有走,她躲在一丛花后,无声的望着里面的俩人。 越看,她的心里就酸一分。她的手握着一支芍药的枝干,被她失控的折断了。她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转身往宫外走去。 她离开了京城这么久,今日发现果然早已物是人非。 她依稀想起,年幼时她被嫡姐欺负,所有人都排斥她,只有苏闵行会与他一起玩,保护她。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成了一只小花猫,她新穿的衣服上沾满泥渍,新衣服上还被人用剪刀剪坏了。早晨嬷嬷给她绑的小辫子也被扯散,她躲在假山后偷偷的抹眼泪。 身着深红色锦袍的小男孩站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 女孩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抽抽搭搭的哭着。“嫡姐欺负我。” 小男孩蹲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她。小男孩拿着一包油纸包着的桂花糕放到她眼前,用软糯的声音哄着她。 “我请你吃桂花糕,你不哭了好不好?要是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还回去,不要哭。” 小女孩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清澈透明。小女孩没有哭了,她胆怯的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咬一口,甜丝丝的很美味。 小男孩抬起衣袖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她小声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动作顿了顿,贼兮兮的笑着:“你听好了,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我的名字。” 小女孩嘴里咬着桂花糕,含糊不清道:“嗯。” “我叫苏闵行。” 络怀柔没过多久就被络王带到封地去了,她以雷厉手段处决了络王的一众妻妾儿女,后来络王得病,王府的财政大权全落在了她手上。 此后,再也没有敢小瞧她,再也没人敢欺负她。可是她心里始终还念着那个年幼时请自己吃桂花糕的小男孩,可是他却有了心仪的女子。 一声不屑的轻笑从她嘴边溢出,她的手里还握着那枝被她折断的芍药枝。上面开了一朵粉色的芍药,十分美丽。 她细白的玉手轻轻抚上花瓣,温柔的抚摸着。 络怀柔天仙般的脸蛋上带着笑,眼中却盛满寒意。 芊芊玉指猛然收拢,手中开得正好的芍药花被她捏碎,红色的汁水渗出指缝,像血一样落在地上。 天边升起一片红彤彤的晚霞,太阳躲到了红霞后,天色渐渐暗了。 络怀柔在外面的拐角处遇上了东惊枫,东惊枫身上沾染了酒气,可眼神却很清明,毫无醉意。 东惊枫见到她过来了,语气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 络怀柔闻声抬头看去,见到是东惊枫,盈盈一笑。“原来是大理寺少卿大人。” 东惊枫听见她疏远生分的称呼,面上的笑容一僵。一阵清香拂过,络怀柔已经从他面前过去了。 东惊枫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他的眼神随着络怀柔的远去,渐渐黯淡无光。 宁姿与宁远在宫外等了许久,宁姿见到早上与主子同时入宫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都出来了,可是霄云觅却一直没出来,她心中有些焦急,手中拿着剑不安的在宫门外走来走去。 宁远倒显得格外轻松,看着走来走去的宁姿。没心没肺道:“放心吧,有我家少爷在肯定没事。” 宁姿皱着眉,不耐烦道:“闭嘴!正是有你家少爷在我才不放心。”宁姿总觉得苏闵行不是什么好人,毕竟第一次见面就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宁远十分护主,平时要是有人说他家少爷一句不好,他非得将那人抓住暴打一顿不可。 可面前的人是宁姿,他气势不足,辩解道:“我家少爷可好着呢,宁姿你不相信我家少爷,总得相信我吧。我可是从小陪着少爷长大的,少爷心底善良头脑聪明,可不是平凡人能比得的。” 宁姿冷着一张冰山脸,冷嘲热讽道:“从小?你才陪你家少爷多少年。” 宁远被她一哽,讪讪的说不出话。 俩人拌嘴见,霄云觅与苏闵行走了出来。 宁姿立刻喜逐颜开道:“小姐!” 宁远也一眼看见了苏闵行,见到他胸前的血,心肝一颤。立马俩步并作一步,上前紧张的看着自家主子。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苏闵行不过是下巴被茶盏砸了个小伤口,已经上过药没有流血了。只是伤口流出的血和着茶水在胸前的衣物上漫开,看着一胸前的血有些吓人。 他不在意道:“没事,小伤。” 宁远也看到了苏闵行下巴的伤口,见到伤口不大。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他走道一旁将马牵了过来。 宁远问道:“那要立刻回府了吗?” 苏闵行锦衣上满身鲜血和茶水,怎么骑马?霄云觅微微侧头去看他的侧脸,低声道:“上马车,我让人送你回府。” 和她共乘一辆马车?苏闵行又惊又喜,立刻答应道:“好啊。”说罢,他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没再理会宁远。 宁远嘴角抽搐着,这还是他家少爷吗?他翻身上马,宁姿也坐在马车上。 车夫在外面问道:“小姐,先去哪?” 霄云觅望向对面的苏闵行,苏闵行扬声道:“去苏府,宁远你在前面带路。” 外面立刻传来宁远回答的声音:“是,属下遵命。” 接着便再无声响,轿子内外皆是一片寂静。 苏闵行的锁骨处被烫伤的皮肤越来越红,身前湿嗒嗒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蹙着眉,眼波潋滟如秋波直直看的霄云觅。 霄云觅突然想起她前几日让宁姿按着她的身量做了几件男装,好像正放在马车上。她眼睛看向马车里的一个木箱,她将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玄色的放到苏闵行手中,接着转过身去。 “换了吧,别着凉了。” 女子的语气是少有的温柔,苏闵行在霄云觅背后勾唇一笑。 霄云觅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手紧紧抓着马车框。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你今日为何要救我。”霄云觅的声音带了丝沙哑。 在御花园里,她还对他冷言冷语。 布料摩擦的声音停了,霄云觅若回头,就能看见少年眼中盛着的情愫,比六月艳阳还要灼眼。 他轻笑,反问道:“你不是也救过我?” 苏闵行沉吸一口气,这衣服穿到他身上有些小,衣服上全新的,显然是霄云觅做来自己穿的。 霄云觅知道他换好了衣服,转过身来。目光触及他锁骨处的伤口,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药,将膏药抠在指尖细细为他涂上。 苏闵行眼神温柔的看着认真为自己上药的霄云觅,内心深处有暖流流过。他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霄云觅眼神一暗,手下的动作重了些,苏闵行疼得吸了口冷气:“嘶。” 她叹息道:“你是为我受伤的。” 苏闵行再次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深邃如海,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是我自愿的,你不用内疚。你也不用因此违背自己的内心来对我好。” 霄云觅忽觉眼眶一热,她伸手揉了揉,将要流出的泪水逼了进去。 她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容易被别人感动的人。大约是前世对她好的人很少,霄云觅总是格外珍惜和重视对自己好的人。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还十分回去。可是苏闵行今日为了她连命都赌出去了,她拿什么去还? 苏闵行将衣口拢好,伤口处上了药一片清凉,舒服多了。 玄色的的锦衣使苏闵行看上去成熟了些,少年眉眼间洋溢着蓬勃的朝气,气质俊逸如仙。他笑得如一只狡猾的白狐,缓缓道:“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告诉我一件事吧。” “告诉我为何到哪都带着那把剑和玉佩。” 霄云觅将药膏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把案上的剑双手拿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她语气柔和道:“这把剑叫鸣云,是一位故友的。玉佩…也是他送我的。” 苏闵行面上的笑容逐渐破裂,故友?到底是什么故友让她怎么看重?酸涩在心底散开,苏闵行整个人如同从醋坛掏出来一般,浑身散发着酸味。 苏闵行冷哼一声,语气泛酸:“嘁,我看那把剑也不过如此。下次我送给你一把更好的,还有那玉佩,成色一点都不好,也不知哪买的假货。” 霄云觅:…… 马车停了下来,宁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苏府到了。” 只听砰的一声,苏闵行被霄云觅给扔了出去。 苏闵行在空中一个翻身,在地上站稳。 “噗嗤”宁姿看着狼狈的苏闵行,忍不住笑出声。 宁远也忍不住想笑,不过被扔出来的可是自家少爷。宁远连忙从马上下来,关心的问道:“少爷没事吧?” “宁姿,回府。” “是,小姐。” 苏闵行站在苏府前,揉着自己的腰。冲着马车,语气不满道:“霄云觅!本少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第二十四章:前往靖州 清早,画眉鸟在鸟笼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宁姿带着一身寒气,从屋外走了进来。霄云觅正在收拾东西,这次去靖州最快也要在那呆上大半个月,该带的东西还得带。 宁姿站在一旁问:“小姐,马车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霄云觅将东西装好,把包袱放到桌上,宁姿走过去帮小姐拿着包袱。霄云觅转身去拿架子上的剑,吩咐道:“马车太慢,准备俩匹骏马。” 宁姿行礼道:“是。” 霄云觅动作顿了顿,接着问:“昨晚让你去苏府送信,可送到了?”昨日霄云觅忘了与苏闵行商量出发去靖州的时间,傍晚时分写了封信让宁姿送去苏府。 一个月时间,来回都要好几日,霄云觅昨日想了想,尽快出发的好。 宁姿点头道:“昨日属下亲手把信送到了苏少爷手上,小姐尽管放心。”宁姿今日一身劲装显得人都精神了几分。 霄云觅则是一身蓝色锦袍,玉冠将一头青丝束于头顶,琥珀色的眼眸泛着冷光。手中持着一把宝剑,腿上一双黑色长靴。一身男子穿着,使得她从窈窕淑女变为俊俏的小公子。 霄云觅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半响才开口道:“好,你去准备吧。” 宁姿低头退了出去。 画眉鸟被人无视,在笼子里不断扑腾着翅膀。霄云觅起身走了过去,她眼中闪烁着琉璃光芒,长眉若柳。眉梢处微微上挑,走到鸟笼前。 伸手拍了拍鸟笼,“怎么?想出来?”画眉鸟爪子抓在鸟笼边上,用鸟喙啄着霄云觅的手,似乎在向她抗拒。 霄云觅饶有兴致的将指尖放在鸟笼的缝里,逗着画眉鸟。霄云觅每次画画练字时这画眉鸟总是出来捣乱,霄云觅一怒之下就让宁姿去街上买了一个鸟笼,将它关着。 画眉鸟黝黑的鸟眼盯着霄云觅的手,像是成精了一般,用鸟头蹭着她的指尖,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霄云觅轻笑一声,将鸟笼边上的竹片抽开。画眉鸟立刻从那飞出鸟笼,飞到空中落在了院里的大叔上,鸟叫声变得欢快多了。 霄府外 苏闵行坐在黑色的骏马上,穿着月牙白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金色的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腰间还吊着一块金牌,手持檀木折扇。 少年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容貌极为俊朗。 苏闵行微微抬头,往霄府内望去。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下巴处一道褐色的疤痕。昨日他收到霄云觅送去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便来霄府门口等她。 可是他脖子都望僵了,也没见着人。他冲身后的宁远问道:“昨日云觅送的信,可说是今日出发去靖州?” 宁远骑着马在苏闵行后面,他想他家少爷这算是栽到霄小姐手里了。他撇了撇嘴,回答道:“没听错,少爷您放心吧。霄小姐大约在收拾行李,一会儿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霄云觅从正门走了出来。宁姿走的上后门,牵着俩匹马到了府前。 苏闵行立刻高兴的冲霄云觅挥手道:“云觅,可算是把你等着了。” 霄云觅眼皮一跳,翻身上马问道:“你怎么在这?”我不是约你在城外吗?” 苏闵行红着脸,故作羞涩道:“这不是相见你吗,所以一大早就来这等着你了。” 霄云觅:…… 宁远心道:主子,快醒醒!您节操掉了一地了! 宁姿一人拿了许多行礼,上马时有些不方便。宁远过去献殷勤道:“我帮你吧。” 说罢,宁远伸手去拿宁姿手中的包袱。却被宁姿躲开,她艰难的翻身上马。利落对我拒绝道:“不用。” “走吧,出发了。”霄云觅眼看人都齐了,差不多了。她双腿用力在马腹一夹,扬鞭挥下。 前世霄云觅经常骑马,马术算是不错的。不过一会,将众人远远甩到了身后。不过想着上在城内,速度也不是很快。 苏闵行骑着马,追上了霄云觅,在她身旁不缓不慢的骑着马。 苏闵行漆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道:“昨日回去后,我派了人去查。查到霄武前些日子与靖州那边有书信来往,这件事多半是他搞的鬼。”想到此时苏闵行不禁有些火大,霄武此人太过阴险了。 霄云觅像是早就料到,不过一会他们已经到了城外。她望着天边魏延的山脉,红唇轻启:“我兄长前些日子手上得了霄家二公子贪污的证据,兄长念及亲情犹豫要不要将此事上报皇上。那霄武从兄长身上无从下手,便向我下毒手。害得我头部被撞伤,因此还失去了记忆。兄长气恼之下,就把证据上报皇上,最后霄家二公子以贪污受贿的罪名被斩首示众。” 霄云觅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她冷笑道:“所以霄武将霄二公子之死,算在了我与兄长的头上。视我与兄长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刻刻都想着要除掉我们。” 苏闵行听完霄云觅这一番话,他眼眸中有厉色一闪而过,心头掀起一阵怒火。他面上神色冷峻,好似寒冬腊月里飘零的雪花,全然覆盖在他身上,只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心底发寒。 手中握着的缰绳,被他无意识的攥紧。一开口,言语间满带戾气。“他竟敢对你下手!”他自己放在心底的人,惟恐别人伤了她一根毫毛。 霄武竟然敢对她下手!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简直是活腻歪了! 霄云觅转过头望着男子的侧脸,心中一荡,如同被人拿起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心头。她温声道:“我没事,伤害过我的人,我定会千百倍的还回去,你不用替我担心。” 霄云觅的眼神落到苏闵行下巴上那块褐色的疤痕上,他白皙透明的皮肤上那块伤疤看起来极为突兀。 苏闵行见霄云觅看着自己,他含了促狭的笑意,身子前倾凑到她跟前。打趣道:“可是我太过好看,让你都看呆了。” 霄云觅脊背往上全部僵硬了,苏闵行这是调戏她调戏上瘾了? 她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扣住苏闵行的肩膀,将俩人的距离拉近。她眼睛扫过苏闵行的面容,伸手勾着少年的下巴。 身子向苏闵行挨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那张清俊如仙的脸庞上,缓缓道:“模样是挺俊。” 苏闵行呼吸间全是霄云觅的气息,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他面上一红,有些手足无措。 “比青楼楚倌的小倌俊多了。” 霄云觅后面的话一出他立刻黑了脸,拿他和那些青楼楚馆的小倌比? 路边偶尔有骑马或或路人走过,见着马上的俩人,议论道。 “这俩人怕不是有断袖之癖吧?” “世风日下啊!” 霄云觅此时一身男子打扮,俩人竟然被人误会成断袖了。 苏闵行没心没肺的“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霄云觅嘴角抽搐着,一把将苏闵行推开了。 宁远与宁姿远远更在俩人身后,宁远对着一旁冷着脸的宁姿挤眉弄眼道:“你看我家少爷是不是和你家小姐很般配。” 宁姿冷冷道:“我家小姐文能作画吟诗,武能练剑轻功。苏少爷可是‘扬名在外’有官不当一心经商,却做什么赔什么的人才。你家少爷可配不上我家小姐。”宁姿早就被霄云觅收服了,在她眼中霄云觅是最完美的。 宁远愤愤不满道:“我家少爷那是掩人耳目,这些年少爷过得可不容易了。其实少爷是个很有才华的人,等过几年你就能知道我家少爷有多么厉害了!”宁远说到后面,神情有些洋洋得意。 苏闵行这些年养精蓄锐,早已不动声色的打点通了东峻国周围好几个国家的商道。等过些时日商队回来,苏闵行名下的各个铺子就能开张了。 宁远坚信他家少爷一定会成为东峻国第一首富的! 时间快要接近晌午,天边飘来几朵乌云,天色渐渐变暗。狂风呼啸而过,风雨欲来。树叶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伴随着唰唰的雨声,雨从远处下过来了。 此时正路过一个小镇,霄云觅微微蹙眉,对着身旁的苏闵行开口:“走,进去找一间客栈先住下,等雨停了再走。” 天边越发暗沉,苏闵行点头答应道:“也好。” 雨越下越大,等找到客栈时,霄云觅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打湿,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一阵冷风吹进客栈,霄云觅忍不住打了个寒碜。宁远走到柜台处,掏出一锭碎银放在柜台上,冲着掌柜道:“要四间最上等的客房。” 掌柜在柜台上拨龙这算盘,拿过银子,将房间的钥匙递给了宁远。笑道:“这是客房的钥匙,本店最好的客房是天字号房,在最最上面那层。” 苏闵行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银色的披风,走到霄云觅身后动作轻柔的为她披上。他温润醇厚的嗓音在霄云觅耳畔响起:“别着凉了。” 霄云觅冻的脸色发青,被雨水浸得泛白的指尖将披风拉拢。转头看着苏闵行,只见他衣衫打湿,墨发湿漉漉的贴在脸庞上。虽是狼狈,但气质不减分毫。 她没有拒绝,道谢道:“多谢。” 客栈条件一般,不算是很大,但至少清静幽雅。大约是下雨的缘故,来往的商人很多都在这落脚,生意不错。 第二十五章:坦诚 客栈的房间内倒也干净整洁,霄云觅回屋将包袱放在桌上,窗户外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夏雨多雷,雨声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小镇陷入一片黑暗中,雷声一过闪过几道闪电。 风从窗外吹进屋内,从宽大的衣袍下灌进去。霄云觅走过去将窗户关好,从桌上的包袱中拿了一套竹青色男装换好。 在她进屋前,小二送来了热茶水。霄云觅换好衣袍,坐到桌前倒了杯热茶。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盈盈升起一片白雾。 茶水入腹,被雨水浸得冰冷的身体才开始回暖。 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从房间望出去,隐约能看见门外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霄云觅缓缓道:“进来吧。” 苏闵行推开门,手中端了一碗姜汤,从门外徐徐走了进来。此刻也换了一身装束,一身华贵紫袍,一头墨发,用一支木簪束与头顶。墨发从头顶散在背部,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的在空中飘动。 苏闵行低垂着眼,端着姜汤走向霄云觅,他怕把姜汤洒到地上去了,动作十分小心。 霄云觅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何事?” 苏闵行把姜汤放到她的面前,笑意融融道:“方才在外面淋了雨,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可别感染了风寒。” 霄云觅一愣,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白瓷碗里微黄色的液体,问道:“给我的?” 苏闵行坐道霄云觅的对面,拿起霄云觅给他倒的茶,动作优雅的拿起茶杯喝茶。客栈的茶水都是从市坊间买来的次品,味道发苦,一点也不好喝。可苏苏闵行却是一脸享受的将茶水喝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是什么名茶。 他放下茶杯,用手臂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向霄云觅,眼里有温柔之色闪过,他嘴角上扬。声音温柔道:“对啊,你快喝吧。”他催促着霄云觅,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 霄云觅被他炽热的眼神看着心里发怵,疑问道:“这里面该不会有毒吧?”看这苏闵行这副迫不及待想看她喝下姜汤的模样,霄云觅此刻心里还真怀疑他给自己下毒了。 苏闵行嘴角微不可闻的抽搐了一下,语气不满道:“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姜汤,你居然还怀疑我下毒?”说罢,他委屈的咬着下唇。 他亲手做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会熬姜汤?不过看在苏闵行一片好心的份上,霄云觅还是决定赏脸喝下这碗姜汤。 她伸手端起姜汤,轻轻的吹了吹。闭着眼,视死如归的将姜汤一口饮完。 苏闵行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脸兴奋的看着她喝完。急匆匆的问道:“怎么样?” 霄云觅把强忍着把姜汤咽下去,瓷碗里还剩了半碗。她脸色微微发白,将碗放在桌上。霄云觅伸出手扶着额头,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姜汤!咸的要命不说,还有一股酸酸的醋味儿。 她想到苏闵行上第一次做,她语气委婉道:“你以后别靠近厨房了。”话完,她素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连着喝了好几杯嘴里才没有那股怪味了。 苏闵行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点点委屈,他抿着唇,沉默了半响说道:“有那么差吗?” 霄云觅心道:姜汤的难喝程度,超出你的想象。 她也不好意思打击苏闵行的信心,却又见他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她将瓷碗递到苏闵行面前,挑着眉示意他自己尝一口。 瓷碗里还剩了半碗姜汤,苏闵行半信半疑的端起碗喝了一口。 “咳咳……”刚喝到嘴里,他就忍不住扶着桌子吐了出来。 这姜汤的味道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难以入口。像是不相信这是自己辛苦熬出来的姜汤,苏闵行捏了鼻子又小抿了一口。 “怎么这么难喝!”苏闵行苦着一张脸,喃喃道。 霄云觅摇摇头,拿起茶壶又给他倒了杯水。 苏闵行喝了口茶,才将口中姜汤的味道压下。他俊美的面容上闪现出一丝尴尬,他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做。” 霄云觅忍俊不禁,忍不住笑出声。出言安慰道:“哈哈,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多做几次就会了。” 霄云觅的笑容像是夜晚里绽放的睡莲,清丽优雅,宛如昙花一现。 片刻后,苏闵行唇角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意。轻声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霄云觅的笑容僵在嘴角,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是啊,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每次和苏闵行在一起她都很放松,不会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苏闵行看见她眉宇间的忧伤,他微微蹙眉。霄云觅此时明明在他眼前,可是他却忽然觉得霄云觅离自己很遥远。 他将手放在膝盖上,仔细观察着霄云觅的神色,问道:“你有心事?” 霄云觅看了他一眼,望向窗户那,雨像是越来越大了,雨水霹雳哗啦的打在窗户那层薄薄的纸上。 她语气认真道:“你有没有被人背叛过?被人狠狠的伤过?” 苏闵行眸光深邃,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拢成拳。 “没有。” 屋里越来越暗了,苏闵行都快看不清对面人的脸。 霄云觅陷在一片黑暗里,直视着苏闵行的眼睛看了片刻。轻笑道:“我以前很相信一个人,可是那个人背叛了我。他拿着剑一把插进了我的胸膛。”虽是在笑,可她的语气里满是苦涩与悲伤。 霄云觅眼前像是又出现了那个场景,柳铭瑄手里拿着剑冰冷无情的刺向她。 她的心像是有万只毒虫在撕咬,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房间里很暗,苏闵行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桌子旁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看见霄云觅的双肩在颤抖,苏闵行知道她一定难过极了。 霄云觅把腰上的剑放到桌上,用手温柔的抚摸着剑身。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他就是用这把剑狠狠刺进我的心脏的,我现在都还能感受到当时有多疼。” “那个场景像是梦魇一般,每次午夜梦回我都能梦见那个场景。我不恨他,我却无法再接受任何人,信任别人。” 阴暗里,霄云觅感受到泪水从脸庞上留下,她抬起衣袖将泪水擦干。 苏闵行闻言,直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心在一瞬间跌落千尺寒冰地狱。他往日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无光,他喉咙一哽,连声音也发不出。 原来他这些日子对霄云觅的好,霄云觅是知道的。霄云觅的这袭话是在告诉他,她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一直被他贴身藏在衣袖中的折扇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啪”的声音。 那把折扇上霄云觅送他的,那折扇她唯一送给自己的东西,他走到那都随身带着。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一室黑暗,俩人相对无言。 霄云觅微微仰头,想把眼泪倒逼回去。 她知道苏闵行一直对她都很好,她也贪心的享受着苏闵行带给自己的温暖。可是他对自己约好,霄云觅便越愧疚 。 她不能隐瞒她,苏闵行有权利知道真相。不是吗? 屋内静默得知听得见呼吸声,苏闵行突然站了起来。霄云觅以为他要出去,可是苏闵行直直向她走了过去。 黑暗里苏闵行找到霄云觅所在的位置,弯下腰将少女紧紧扣在自己的怀中。 霄云觅眉心粥成一团,急到道:“你!” 霄云觅闻到苏闵行身上的清新的花草香,她的头被苏闵行紧紧扣在少年健硕的胸膛上。 耳边传来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霄云觅挣扎着想要挣脱苏闵行的怀抱,“你放开我!” 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苏闵行抱得更紧了。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不介意你的过往,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模样,你冰冷无情的模样,见到我为你受伤时紧张的模样。” 苏闵行的声音有些急切,垂下眸光看着霄云觅的头顶,语气无比认真,“云觅,让我陪着你吧。” 让我陪着你吧,不管你开心还是难过,我都愿意陪着你。 苏闵行将手放到霄云觅的眼前,遮住了她的双眸。声音温柔的引诱着她:“没关系,在这里没有人能看见你,你有任何不开心都可以尽情的发泄出来。” 霄云觅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用手紧紧抓住苏闵行的衣襟。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人,紧紧抓住眼前的一块浮木。 所以的不甘,怨恨,难过,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霄云觅卸下了身上所有的伪装。 房间里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眼泪很快打湿了苏闵行的手心。 他动作生疏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霄云觅的背部,他细长的眼眸中蕴藏着锐利的光,削薄轻抿的唇,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黑夜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屋外天空轰隆隆的打着雷。 苏闵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闪电,心中自私的想着,就让这黑夜再漫长一些吧。 第二十六章:遇袭 次日清晨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客栈的房间里昏暗的看不清。躺在床上的少女换换睁开眼睛,她从床上起来坐在床边把靴子穿上。 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推开。天空上笼罩着一片阴沉沉的乌云,虽然没下雨了但是天色还是不怎么好。 霄云觅站在窗边,对着闭着眼吐出一口混浊的气息,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客栈外面是一条街道,虽然没有京城繁华,但是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做生意的开门都很早,街上的铺子大多都开门了。街道俩边摆满了摊子,在客栈对面,有一家卖早点的摊子。卖包子的小贩把蒸笼打开,一团白色的雾气随风而飘,霄云觅耳畔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卖包子咯,新鲜出炉的包子。”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没有吃晚饭,此刻霄云觅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她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去将东西收拾好。拿着包袱往楼下走去,霄云觅以为自己就是早的了,没想到宁姿此刻也起床了。她在楼梯拐角处碰见宁姿宁姿看见霄云觅,如同老鼠见了猫,立刻把头埋下。 霄云觅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怎么一晚上的时间宁姿这么怕她? 她皱着眉,边走边问道:“有事?” 宁姿抬起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主子一眼,又飞快的把头低下。连忙答道:“没,没事。” 霄云觅转过头,神情有些不悦。声音加重道:“说!” 宁姿见到主子生气,立刻屈膝一跪,她欲言又止道:“昨晚,昨晚……” 霄云觅伸手扶着额头,“昨晚什么,你说。我不会怪罪你的。” 宁姿这才小声的开口道:“昨晚我去叫公子您下楼吃晚饭,却见到苏,苏少爷从您的屋内出来苏少爷还让我不要去打扰您,让您好好休息。”说到后面宁姿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霄云觅的神色。 想到昨夜,霄云觅神色有些不自然。又听宁姿道:“公子,你和……苏少爷” 霄云觅连忙摆摆手打断这个话题,迈着步子往楼下走去。 “走,下楼去吃早饭。” “是。” 宁姿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跟在霄云觅身后。 客栈的厨子请假了,掌柜病急乱投医找了一个小二去做饭。做出的菜简直和苏闵行的姜汤有的一拼,霄云觅只是闻着味儿都下不去口。 她拿着筷子翻动着盘子里被炒焦的青菜,这这么下口?霄云觅又把目光放在一旁的清蒸鲈鱼上,伸出筷子想要夹一小块起来,鱼肉有点硬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夹了一块起来,筷子放到眼前一看,这鱼肉上面还有几块鱼鳞在闪闪发亮。 宁姿吃惯了粗茶淡饭倒是不挑嘴,她随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入嘴中。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机械般的嚼了嚼,才勉强吞下。 她看着主子阴沉的脸,低声道:“公子,要不要属下去把做饭的小二抓来打一顿?” 霄云觅重重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走出客栈。 “你在这等我。” 霄云觅顺着街道,走到从窗户那看见的那家卖包子的摊子。摊主在一旁揉着面团,女人站在蒸笼前卖着包子,包子卖完她拿着手里的铜板一个个的数着。转头见男人头上的汗,手里拿着帕子,去擦他脸上的汗水。 女人心疼的为丈夫擦汗,一边数落道:“你瞧你,这才早晨呢,就出了一头汗水。” 男人手里揉着面团,转过头对着媳妇儿憨厚的笑了笑。 虽然贫穷,却幸福美满。这样的日子,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老板娘见到霄云觅站在自家摊位前,热情的问她:“小公子可是要买包子?” 霄云觅回过神,点头道:“给我十个包子。” “好嘞。” 老板娘把包子用油纸包好,递给霄云觅。笑道:“俩个铜板一个,小公子你买的多优惠些,给十八个铜板就好。” 出门时身上带了一些铜钱,霄云觅从怀里逃出钱袋,数了铜钱递给老板娘。 “多谢。” 苏闵行与宁远一同下楼,宁远见到宁姿坐在桌前,笑着向她问好:“早啊。” 宁姿一脸冷漠道:“早。” 苏闵行坐在桌前,皱眉问道:“云觅呢?” 宁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不大好。冷声回答道:“我家小姐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大清早的,她出去干嘛?” “不知。” 宁远坐在桌前,用筷子翻了翻桌上的菜。愤愤不满道:“这,这些东西能吃吗?” 霄云觅在门口就听到了宁远的惊讶不满的声音,她抱着包子走了进来。 她把包子分了一大半给苏闵行和宁远,她与宁姿一人俩个。 她坐在桌前道:“这菜简直不能入口,我去街上买了包子,大家快吃吧,吃完赶路。” 苏闵行见到霄云觅心情十分高兴,拿着包子坐在她的身旁。笑道:“好。” 或许是因为昨夜的坦诚,霄云觅见到苏闵行很不自在。她低着头大口吃着手中的热包子,包子很大是肉馅的,味道还不错,她咬了一口心下评价着。 苏闵行见霄云觅不理自己,可怜兮兮的叫着她的名字。 “云觅。” 宁远一口包子差点哽在喉咙,他强行吞下。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闵行,这…这还是他家少爷吗?他家少爷一直都是很高冷的啊! 看着发愣的宁远,宁姿拉着不识相的他去坐在别桌吃包子了。 霄云觅脸色如常,只是耳尖有些微微发红。她装作没听见,继续低头吃着包子。 苏闵行撑着头望着霄云觅,淡淡光影下长眉如墨肌肤如玉。他咬着鲜红的下唇,声音更加委屈了。 “云觅。” 霄云觅拿起桌上油纸包着的包子,头也不抬的扔到苏闵行身上。 她面色冷然,语刁低沉的缓缓说道:“再不吃等会包子要冷了。” 俩人默契的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相处方式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过苏闵行能感觉到霄云觅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了好转,这种情况要是放到之前。 他能想象得到,少女一定会先冷冷瞟他一眼,然后冷笑道:“再叫就割掉你的舌头。” 苏闵行面带笑容,心情极好的吃着霄云觅给他的包子。 吃完早饭一行人继续骑马上路了,一般来说去靖州至少要三天时间,他们抄的小道,要近一点。 但是昨天下雨耽搁了时间,也不知今天到底能不能抵达靖州。 苏闵行与霄云觅骑着马在前面,前面有三条岔路,他们停下来脚步。 宁远在后面拿着一张地图看着,过了一会,宁远抬起头指着右边的路,大声道:“少爷走那条。” 于是霄云觅与苏闵行骑着马走向宁远指的那条路,众人骑着马顺着小道奔去。因为昨天下了雨的缘故,小路泥泞,马蹄踏在地上溅起泥水。 小道俩旁栽种了许多树木,越往里走越黑。不知什么时候一直黑色的乌鸦盘旋在他们头顶上方,林子里除了乌鸦叫之外安静的可怕。 苏闵行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拉着马的缰绳停了下来。见到苏闵行停下,后面的宁远宁姿也跟着停了下来。 “吁!” 霄云觅当然也发觉了,她转过头对上了苏闵行的目光。四目相对,皆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宁远问道:“少爷,怎么了?” 宁姿在宁远旁边伸手往他头顶上一拍。小声道:“你这个蠢货,闭嘴!” 前面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霄云觅的手放在腰间的剑上。面色凝重起来,苏闵行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等会小心。” 霄云觅点头道:“嗯。” 就在此时,道路俩旁的树林里草丛中钻出来一群蒙面黑衣人,大约有十数人。手中拿着大刀,迅速过去将四人包围住。 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就算被你们发现了,你们也逃不出这我的手掌心。” “兄弟们上!杀了他们,我们去向大人讨赏钱!” 领头的黑衣人话音落下,其他黑衣人便向苏闵行与霄云觅发起攻击。 宁姿与宁远各上前护着自家主子。 “少爷小心!” “小姐小心!” 眼前一片刀光剑影,霄云觅抽出剑,拦住一个刺客砍下来的大刀。她浑身散发着戾气,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嗤的一声,一个黑衣人被霄云觅用剑拦腰砍断,身体变为俩截倒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刺客见次围了过来,一人那刀从她后背砍去,另一人拿着剑往她脖颈上砍去,还有一人往她胸口处刺去。 霄云觅身体往后一仰,躲开对方的刀剑。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拿着剑刺到从后背偷袭她的刺客。 那个刺客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便吐血死去。霄云觅一个翻身用脚扭住前面一人的脑袋,将那人的脖子扭断。霄云觅武功不弱,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刺客。 另外一个趁着空隙刺客拿着大刀往她身上砍去,那边苏闵行也被几个刺客围住,见到那人偷袭霄云觅心脏一抽,用手抓住一刺客的手,夺过刺客手里的剑,一脚将刺客踢开。 “云觅!小心!” 宁姿飞奔上去用剑抵住那人的刀,霄云觅一剑把那人头颅砍落。 血从尸体上喷涌而出,溅到霄云觅的脸上,她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鸣云剑泛着冷光,血从剑尖滴下。霄云觅一脸冷酷无情,整个人如同从地狱里走出的嗜血罗刹。她走过去同几个刺客打在一起,利落的解决掉剩下的几个人。 作者有话:喜欢的亲记得收藏加评论哟~ 第二十七章:抵达靖州 苏闵行用剑指着地上刺客,剑眉竖起,厉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受了重伤倒在地上,阴鸷的笑了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说罢,正准备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药。 霄云觅看破他的意图,一把扯下蒙面人的面巾,手捏住他的下巴,咔嚓一声,就把刺客的下巴卸下了。 刺客的左脸上有一个鹰头刺青,霄云觅把剑插在刺客的脸边,紧挨着他的脸庞。她用手轻轻拍打着刺客的脸,冷笑道:“就这样死了太便宜你了,说!你们口中的大人是谁?” 宁姿看见刺客脸上的刺青,眸里划过冷光,上前小声在霄云觅耳边低语:“小姐,这是霄家的死士,我认识他脸上的刺青。”这图案宁姿是认识的,她自小进入霄家暗卫营训练,教导她们的师傅,是霄家死士首领,他的脸上也有这样的图案,她后来得知这鹰头刺青是霄家死士的标志。 霄云觅揉着眉心,满心烦闷,拔出地上的剑,一刀划破地上刺客的喉咙,动作没有停顿,干净利落的得仿佛已经练习了千百遍。 苏闵行看得蹙眉,霄云觅身上好像有无数个秘密。他真是对霄云觅越来越好奇了,他把手中的剑丢在地上,走到霄云觅身边,关切的问:“你受伤没有?” 话刚出口,苏闵行就看见霄云觅的衣袖被划破,手臂上被刀砍了一道伤口,深色的衣袖被血打湿了大半。 苏闵行眼神一暗,可见霄云觅还是神色如常,他严重怀疑霄云觅到底有没有痛觉。 霄云觅没有察觉到苏闵行的目光,她一手接过宁姿递上的帕子,细细擦拭剑上的血污。鸣云剑被她擦的干干净净还泛着亮光,她把帕子往地上一扔,正好遮住了刺客死不瞑目的脸。 自从知道了霄云觅剑的来历后,苏闵行讨厌那把剑的主人,连带着连剑也讨厌。见到霄云觅那么认真的擦剑,他心里不舒服。语气泛酸道:“一把破剑有什么好擦的。” 霄云觅把剑放入剑鞘,冷眼看他。宁远刚才见识到霄云觅杀的模样,就像是收割人命的鬼差似的。 不,简直是一个活阎王! 他弱弱的站在一旁打了个冷颤,心想他家少爷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霄云嘲讽的笑出了声,指着地上冰冷的尸体。 “霄武的人,他还真是心急,怕我们前往靖州找到了证据,半路就像把我们杀了。” 苏闵行心里也想到是霄武做的,他从马上的包袱里拿出药和绷带,给霄云觅包扎手臂的伤口。 “这离靖州不远了,傍晚应该能到达靖州。既然是在靖州修建行宫,那么知府那一定会留下当时修建行宫的账簿,只要找到账簿证明霄将军没有贪污受贿,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俩人正说着,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同时咔嚓一声。 账簿!霄武竟然敢派死士路上劫杀他们,那肯定也会派人去靖州知府拿账簿! 苏闵行面色凝重,几下帮霄云觅把手臂的伤口处理了。 “走!快赶路!” 靖州山灵水秀,以险,峻,奇,秀被誉为东峻国第一镇。那里有威严高耸的文峰塔,还有成片的果园和酸甜可口的杨梅酒。 环境很美,据说太祖皇帝和与太后就是在这里相识的,所以后来才会把行宫修建在靖州这个地方。 霄云觅与苏闵行一行人连午饭也没用,一直赶路。直到下午黄昏时才到达靖州,他们这一行人太过扎眼,大老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的血腥味,霄云觅脸上还有一片干涸的血迹,苏闵行袍子上也被溅上了血迹。 路上的行人皆对他们退避三舍,他们走到靖州城门那被守城门的士兵给拦住了。 其中领头的那个士兵头子,狐疑的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身上血迹斑斑,怕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吧? 他大声的冲马上的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靖州有何事?为何一身血迹!” 那天刚回苏府皇上就派人给苏闵行送去了钦差令牌,没想到此时还真用上了。苏闵行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士兵。 “我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来查靖州行宫塌陷一事。路上遇袭这才染上了一身血腥,事态紧急,快带我们去县衙找靖州知府。” 士兵拿着令牌仔细翻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才放行。他双手把令牌还给苏闵行,谄媚的讨好到期:“原来是钦差大人,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属下这就带钦差大人去县衙。” 士兵去牵了一匹马来,他上马在前面给苏闵行一行人带路。 霄云觅坐在马上,瞟了一眼苏闵行,疑问道:“皇上什么时候给你的金牌,我怎么不知道。” 苏闵行眉毛上挑,红唇一勾。温和道:“那日从皇宫回去,我前脚进府,送金牌的公公后脚就来了。” 黄昏的阳光发黄,照着苏闵行越显得他轮廓仿佛冰雕玉琢,俊美无双。 霄云觅看着他好看的侧脸,疑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愿意从官的吗?干嘛还趟这趟浑水?” 苏闵行一只手摸着下巴,定定的看着霄云觅,为什么?难道他的意图还不明显? 霄云觅对上苏闵行的目光,心里发慌立刻就移开了。苏闵行轻声慢语道:“无聊,找些事情来做。” 不去想他话中真假,霄云觅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县衙到了,士兵领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苏闵行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虎口出长着老茧,是经常练剑的缘故,这人是个习武之人。衣着简单不显眼,但料子是上好的绸缎,这是京城芝兰庄新出的一款布料。 只是一眼苏闵行就断定了这人是从京城来的,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他一把拽住士兵的一领,急切道:“知府大人的书房在哪?” 士兵见他脸色突变,双腿打颤,指着前面的路,道:“前面左拐便是。” 苏闵行放下手,拉着霄云觅往书房跑去。宁姿和宁远慢跑着,跟在他们身后。 霄云觅见他神色焦急,不解道:“怎么了?” 苏闵行来不及跟她解释,拉着他到了书房门口。一脚把门踹开,还没进去就嗅到了书卷被烧的焦味。 苏闵行心中一惊,完了。始终还是迟了一步。 第二十八章:账簿被烧 他们进屋时已经迟了,只在书房地上的痰盂里,找到被烧毁得只剩一角的账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可是狡猾的知府张大人打死不承认自己烧了账簿,只是扯谎找不到了。 看着张大人那张长满皱纹的脸,霄云觅恨不得一剑宰了他,可念及他是朝廷命官,而自己手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是张大人烧了账簿,只是稍用语言警告了他。 苏闵行却是顾及不了那么多,揪着知张大人的衣领就把人揍了一顿。其他人赶着去拦,却被宁远给挡住了,等苏闵行出够了气,张大人一张老脸早被苏闵行揍得鼻青脸肿。 张大人捂着脸,眼睛等着5苏闵行,嚷嚷着要去皇上那参苏闵行一本。 有一个贵妃姨母还有苏家给苏闵行做后台,光是这点小事哪能动得了苏闵行。 没了账簿事情虽然难办了点,可也不是没有办法了,霄云觅看着张大人被揍得五颜六色的脸,心情也好点了。 只是苏闵行从县衙出来一直到驿馆,一路上一声不吭的阴着脸。 到了驿站宁远和宁姿把马牵着去栓马厩了,苏闵行步伐走的飞快,霄云觅站在他身后,想苏闵行往常扯着自己衣袖一般,她伸出了手扯住了苏闵行的衣袖。 正走到拐角处,苏闵行步子一停,霄云觅没防备,直接撞到了他背上。被苏闵行结实的后背撞到鼻子,疼得不行。 苏闵行忙回过头,见霄云觅用手捂着鼻子。尴尬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只是有点疼,霄云觅看了一下摸过鼻子的手,见到没有出血。 她摇头道:“没事,倒是你一路上心事重重,别想太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安慰人的话她不怎么会说,想来也是觉得好笑,前世都是别人迎合奉承她,没想到有一日她会去安慰别人。 苏闵行哂然一笑,霄云觅那张嘴比刀子还硬,能从她嘴里听到这安慰人的话,实属不易。 见到他不说话,霄云觅低声问道:“怎么了?”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过个把月的时间。苏闵行比霄云觅高了不少,他低头看着少女姿容绝艳的脸,宽大的手掌覆上霄云觅的头顶,眼中情深意切。 “我没事,今日赶了一天的路,肯定累了。我等会让宁远去打些热水,你梳洗后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我们明日再去查,我一定会还霄将军一个清白。” 着事情本来就与苏闵行无关,他却硬往自己身上揽。霄云觅低头看见苏闵行的衣摆上的鲜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不好受。 她把苏闵行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眼前。他的手指节修长白净,仿佛这只手天生就是该持笔绘丹青的,这是一双属于文人的手。 可是却为了自己染上鲜血,苏闵行若有所感,他垂下眼,用手轻轻托起霄云觅的脸。 他的目光清澈,眼里好像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星海,让人看一眼就能沉在里面。 霄云觅睫毛动了动,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仰着脸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等到他接下来的动作,只听见少年沉闷的笑声。 霄云觅睁开眼看见苏闵行憋笑的脸,如梦方醒的一把推开了他。她的冷静与自持在这一瞬间全部破碎,她此刻像是掉进猎人陷阱里的小鹿,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苏闵行伸出长长的手臂把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 “你不要因为内疚而接受我,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我愿意等到你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云觅。” 少年的声音如玉击石,很好听。 霄云觅把通红的脸迈进他胸前的衣襟里,和昨晚的感觉一样,让人很安心。 苏闵行低头嗅到少女青丝上的清香,只觉得这几日奔波的疲惫也消了许多。这几日的相处她能感觉到霄云觅对自己上有好感的,只是她被别人伤的太深了,苏闵行轻轻拍霄云觅的背,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霄云觅能对他放下戒备了,愿意让自己去了解真正的她,一切都开始有了好转不是吗? 苏闵行此刻是最不希望有人来打扰的,可偏偏有人不识相。身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霄云觅立刻把苏闵行推开,面色日常理着自己的衣服。 楼梯口站了位眉目如画的小姐,扭着不堪一握的腰肢,正如弱柳迎风般向俩人走来。她身后的侍卫正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袱。 好不容易能抱一下霄云觅,温存时还被打断。苏闵行一张俊脸拉的老长,偏偏那女子还走到他面前向他打招呼,“小女见过苏公子。” 络怀柔对着苏闵行盈盈一笑,美人脸颊微红,面若桃瓣。这模样,这身段,连霄云觅一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神荡漾。 那女子直接无视了霄云觅,只顾着对苏闵行暗送秋波。霄云觅抱着手臂,眼波一转,想看苏闵行会如何处理。 苏少爷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好事被打断正窝了一肚子的火呢。他横眉冷眼道:“这位小姐怕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霄云觅盯着人看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人在哪见过,哑然一笑道:“臣女见过淮安郡主。” 络怀柔没理睬霄云觅,一颗心全扑在苏闵行身上了,她面色一滞,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她轻笑道:“苏公子,我们年幼时见过面的,是在洛王府。” 洛王府?淮安郡主?苏闵行听得头晕,不过碍于对方身份。免不了还是要客套几句:“臣不知郡主身份,刚才冒犯了,还请郡主见谅。” 霄云觅嘴角扯了扯,秀气的面容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臣女先退下了,俩位慢慢聊。”说完转身往房间走去。 络怀柔微微一笑,倒是一派端庄大方的贵族小姐的模样。“无事,我听闻靖州风景秀丽,所以来赏景。” 苏闵行没功夫搭理她,不冷不热的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络怀柔站在原地,看着苏闵行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 第二十九章:喝酒 一身汗水还有鲜血,闻着味儿就让人不舒服,洗漱一番苏闵行才觉得身上好些了。驿馆的房间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房间里散发着难闻的霉味。苏闵行走到窗户,伸手推开窗户。 窗户外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里面还种了荷花,很漂亮。渔夫撑着筏子在江面上划来划去,苏闵行仔细一看,原来是在收渔网呢。 透明的网上挂着许多鱼,渔夫把筏子划到岸边停下,将小的与从渔网上解下来放到河里。河边偶尔有人走过,突然他听见有少女唱歌的声音。 好像隔的很近,他抬眸四处看了看,才发觉声音是对面传来的。定眼望去,有一对姐妹花在对面客栈的窗户那偷看他。 看样子应该是本地人,靖州百姓的服饰与别处的不一样。发髻上插着苗银打造的发簪,映着少女的如花的容颜别有一番风味。 衣裙色彩夺目,上衣多披肩,下装是一青色百褶裙。不知道为什么,苏闵行又想到霄云觅,若是她穿上这一身衣服一定很好看。 苏闵行敛眉低笑,正想要把窗户关上,霄云觅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哟,苏少爷还真是有美人缘。” 不知何时霄云觅竟然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苏闵行愣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回头望见女子漆黑的眼眸,被吓了一跳。 他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咳咳……冤枉啊。” 苏闵行耸肩无辜道:“再说云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系何人。”他盯着霄云觅看了一眼,又立刻害羞的低下头。 他羞涩道:“云觅,你真讨厌。” 霄云觅:…… 苏闵行背靠在窗户边上,河边的风刮进屋里,很凉快。霄云觅抬脚放在窗户槛上,俯身往外面看了一眼。 天气很闷热,多半又要下雨了。 苏闵行被她压在窗边,连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霄云觅的五官生的很好看,眉如墨画,还带有些英气。此刻又是一身男装,活脱脱的是个俊俏公子。 霄云觅正收脚,苏闵行突然动了一下,她平衡失调一下子摔在了苏闵行身上。 温香软玉在怀,苏闵行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当下身体就有了反应,苏闵行怕她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急忙把身上的霄云觅推开。 霄云觅的胳膊撞到墙壁,她捂着撞到的地方,语气不好道:“你干嘛。” 苏闵行把窗户推的更开了,冷风灌进他宽大的衣袍里,使得他冷静了下来。 “我,我不小心,很疼吗?”他面色窘然,十分心疼的去用手轻轻帮她揉胳膊。 少年神色温柔的帮她揉着撞到的地方,微凉的大手覆盖在上她的胳膊上,隔着布料霄云觅都感觉到苏闵行手十分冰凉。 她握住苏闵行的手,微微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天气降温,多穿些衣服,可不要感染风寒了。 本来是一句很寻常的关心话,可这是霄云觅第一次关心他,苏闵行心里雀跃不止。他狭长的凤眸眯着,嘴角上扬。 “你在关心我,对不对?”苏闵行话里带了丝紧张,语气上扬,显然心情很开心。 霄云觅把手放开,不敢看他真挚的眼神。她看着苏闵行肩头的墨发,发尖还在滴水。转移话题道:“宁远说你找我,有何事?” “嗯?”苏闵行不解的看着她,他没有让宁远去找霄云觅过来啊。 谈话间,门外传来宁远的声音,“少爷,我来送饭菜。” “进来吧。” 苏闵行眼神飘向门外,宁远一边端着饭菜进屋,一边还对苏闵行挤眉弄眼。 宁远:属下这是给你们创造独处的机会啊,少爷快把握机会 苏闵行翻了个白眼,扶着额头。甩给宁远一道冷眼,宁远只觉得背脊冒气一股寒意,放下饭菜后急忙退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有些尴尬,苏闵行走到桌前坐下。见到宁远还送了一壶酒过来来,打开闻了闻,一丝清甜的酒味在屋内散开。 苏闵行眼前一亮,这是靖州特产杨梅酒。他拿起桌上的俩个白瓷茶杯,将酒倒上。 “来尝尝,这可是靖州特有的杨梅酒。杨梅酒储存条件极为苛刻,在京城有钱都买不着。” 白瓷杯里浅红色的酒,看起来极为诱人。霄云觅走过去坐在苏闵行对面,看着面前的酒有些犹豫。 霄云觅嫌弃道:“我不太喜欢喝果酒,酸酸甜甜的一点酒味都没有。” 苏闵行轻笑,“这杨梅酒与别的果酒不同,不信你尝尝。”苏闵行端起酒杯,想要与霄云觅碰杯。 霄云觅半信半疑的拿起面前的酒杯,与他轻轻碰杯。 入口微辣,还着果酒的清香,很好喝。霄云觅有些诧异,夸赞道:“不错。” 苏闵行洋洋得意道:“这口感是一般果酒比不了的,我府内有一套酒具是琉璃打造的,若是拿来倒上这酒,才是绝配。”论起享受来,苏闵行可懂得不少。 年幼时和一群只晓得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呆久了,这方面的知识倒是学到很多。 前世出征打仗,能喝上一口酒就不错了,哪还有这么多将就。霄云觅瞟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你倒是懂得享受。” 苏闵行又为她和自己满上路一杯,听着哗哗的流水声,苏闵行意识倒是清醒了几分。他捏着酒杯,笑了笑,道:“明日我们去行宫看看吧,说起来也真是可惜,若是昨日我们早些,就能来得及阻止张大人烧账簿了。” 苏闵行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帮上霄云觅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行宫下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证明行宫塌陷是他人所为。 霄云觅连着喝了好几杯杨梅酒,俩颊微红。她摇晃着酒杯里的液体,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容。 男子身着铠甲,腰间挂着一卷玄铁鞭,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他将年幼的霄云觅抱在怀里,谆谆教诲道:“云觅,做人做事不可违背良心,一定要脚踏实地,你一定要切记……” 这个人是霄龄!霄云觅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许多关于他的信息。 霄龄为人正直忠诚,是一位难得的忠臣。敢问这样的人,如何会贪赃枉法? 第三十章:行宫一探 酒过三巡,霄云觅微醺,面色发红,眼神却还是清明的。 苏闵行很少喝酒,酒量不是很好。此刻早就醉了,他拿起筷子去夹盘中的菜,酒意上头,拿着筷子的手晃动着,怎么也把菜夹不起来。 这怎么回事?他使劲摇了摇头,放下筷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霄云觅见他这迷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见到苏闵行还喝,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压着笑意,劝说道:“你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灯火摇曳,油灯在夜里发着微梁的光。苏闵行眉梢眼角染上醉意,面颊泛起浅浅的粉色,当真是面如桃瓣。 他才没醉,苏闵行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放假的角落走去,那里的案几上放了一架古琴,也不知是谁遗落在这的,太久没有人弹了,古琴上很多灰尘。 苏闵行用帕子把古琴擦拭干净,把古琴抱着过去放在桌上。 苏闵行步伐凌乱,他边走还一边说着:“我才没有醉,你等着我弹琴给你听。” 霄云觅听得哭笑不得,为何喝醉了的人总喜欢说自己没醉? 房间内光线越来越暗,霄云觅随手把灯芯往上面挑了点,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苏闵行低头拨弄琴弦,烛火正照着他半边侧颜,神清骨秀,君子端方。 架势倒是摆的不错,可他维持拨弦的动作僵持了许久,却未听琴声。苏闵行咬着自己鲜红的下唇,拍头懊恼道:“我不会弹琴。” 霄云觅面上抽搐,走到苏闵行身后,一掌将这个酒鬼打晕。 “你还是好好睡觉吧。” 她把晕了的苏闵行扶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深人静,霄云觅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看见站在楼上有人提着灯笼,在靠着走廊栏杆的地方,似乎在看着她。 习武之人视力比一般人好很多,霄云觅定眼看去。看身形是个女子,一袭白衣还披着头发,在这黑夜里委实瘆人。 打扮得很素净,美丽的容颜,如同夜中悄然开饭的睡莲。 这人是白日里碰见的淮安郡主,仔细一看淮安郡主看向自己的眼神还带有一丝敌意,这让霄云觅感到莫名其妙。 想到明日还有正事,霄云觅推开房门准备休息了。可进屋躺在床上,从门上的雕花缝隙望出去,还能看见对面楼上的一抹亮光。 淮安郡主还在那,霄云觅心中泛起一阵厌烦,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才慢慢睡着。 夜里很冷,而络怀柔知穿了一件单衣,她愣愣的看着霄云觅所在的那间屋子,脸色冻的发白也浑然不知。 她身后的侍卫从屋里拿出一件浅粉色的披风为,动作轻柔的为她披上。 络怀柔低头看着灯笼里摇晃的火苗,神情有些悲伤。 “南枝,他竟然全将我忘了,他的眼里只有那位霄小姐。” 名为南枝的侍卫低着头,声音冷硬得如同河里的石头。 “小姐,需不需要属下…”他的话没说完,站在络怀柔的身后做了一个灭口的手势。 披了件披风,身上倒是暖和了不少,可络怀柔的心里却还是一片冰冷。她垂下眼睑,“先不要轻举妄动。” 还不到那一步,她心中期盼着有一日苏闵行的眼里也能有他。络怀柔想着大抵是过了太久没见面,他才将自己忘了,她等着苏闵行想起来她的那天。 南枝抱拳作揖,瞧这络怀柔这样,心疼得紧。 “是。” 走廊上的灯不知何时灭了,大约是近日忙碌,霄觅练就了一个沾床即睡得本领,梦里不再是血蒙蒙的梦魇,而是一片洁白的栀子花。 她梦见自己站在花丛中,有一蓝衣少年向她走来,对着她笑得格外温柔。少年伸手拈下一朵花,插在她的发髻里。 轻声细语的唤着她的名字:“云觅…云觅” 夜很快过去,窗外一声盖过一声的鸡鸣声,唤醒了沉睡的万物,万物复苏,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床上的人换换睁开双眸,青丝散在床上,像一只慵懒高贵的波斯猫。 宁姿一大早就打了热水过来,见到小姐醒了,把铜盆放在架子上。 宁姿询问道:“小姐今日可要再去县衙找线索?” 霄觅觅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宁姿拧干毛巾上的水,递给霄云觅。 霄云觅将脸擦了擦,把帕子丢在铜盆里。铜盆的水里映出少女如花容颜,她把头发束起,又是一身男子打扮。 “不去县衙,去行宫。” 知府那账簿都烧了,想必也再找不到什么证据了。倒不如去行宫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 行宫建在半山腰上,那是一处风水景色极佳的好地方。青山绿水,后山就是皇家猎场。苏闵行站在行宫外,砸吧着嘴,“难怪那么多人想做皇帝,真享受。”苏闵行对皇家的奢侈程度,大为惊叹。 苏闵行俩眼放光,显然是十分向往这样的生活。霄云觅嗤笑一声,打击道:“就你这样的,给你一个皇帝你也做不了。” 世人只看得到皇帝享受,谁又能看见皇帝秉灯夜读熬夜批奏折? 苏闵行这懒散的模样,就给他个知府做都够呛。 苏闵行把手放在嘴唇上,清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我可不敢肖想那些,一心只想经商。做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老实本分??霄云觅怎么瞧他都觉得眼前着人,和老实本分沾不上边。 苏闵行对着金碧辉煌的行宫,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冒精光,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笑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是在算计谁呢?霄云觅深吸一口,把手放在苏闵行的后脑勺上,重重往下一按。 什么玉树临风的形象都没有了,苏闵行被她冷不丁的往下一按,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他捂着自己的头,眼泪汪汪的看着霄云觅。 小声嘟囔道:“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温柔?像淮安郡主那样说话细声细气,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霄云觅笑道:“我这可没有温柔,客栈里倒是有一个温柔的人,苏少爷要温柔不妨回客栈,找那如花似水的温柔美人儿去。” 哟,这是吃醋了?好兆头啊!刚才还委屈的苏少爷,现在后脑勺也不疼了。跟在霄云觅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她,解释道:“那个,我和淮安郡主真的不熟。” 霄云觅对着他冷冷一笑,熟不熟和她有什么关系,霄云觅继续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苏闵行更加认定她是吃醋了,心里开心得不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他生怕霄云觅误会自己和络怀柔有什么,急忙撇清道:“真的!我和她还没跟你熟呢。” “我和你熟吗?” 噗呲,苏闵行心里刚燃起来的火苗,就这么被霄云觅无情的给扑灭了。 他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她。弱弱道:“抱也抱过好几次了,占了便宜就不认账了。” 苏闵行天生就适合点火,一点就燃。 霄云觅认为自己的忍耐能力不错的,可是每次碰上苏闵行,就忍不住想一巴掌把他拍死。她把拳头放在苏闵行眼前,对他笑得格外温柔。 可苏闵行却从这个笑容里看出点别的意味,再看一眼她的拳头。立刻伸手捂着了脸,“云觅,不要!” 霄云觅在他耳畔轻轻呵气,小声的问他:“你觉得你能受得了我几拳?” 片刻,清净的山林里穿出男子的尖叫声,树枝间站着的鸟儿也察觉到危险的气味,纷纷扑朔着翅膀飞了出来。 “云…云觅,打人不打脸啊!啊!疼!” 作者有话:小六渡劫成功,回来了!每天日更开始! 第三十一章:物是人非 霄云觅与苏闵行去行宫找线索,宁姿和宁远就被留在了客栈里。 霄云觅是想宁姿一同前往行宫的,却被苏闵行拦了下来。说是人太多了,影响他思路云云的。 在苏闵行的处心积虑下,结果就是宁远与宁姿俩人留在驿馆里,宁远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家少爷英明神武极了。 宁姿对苏闵行的讨厌程度却是更上一层楼,连带着对宁远也没什么好脸。 可宁姿越不理宁远,宁远就越来劲,和粘人的苍蝇似的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走哪宁远就跟到哪。 下午宁姿去喂马,宁远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看着宁远这粘人的架势,宁姿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发怒道:“你一天到晚没事做是不是?” 有啊,我的正事可不就是你嘛。这话宁远在自己心里说了一便,却不敢说出来。他揉了揉被宁姿声音震得发疼的耳朵,继续往她身边挨近。 他讪笑道:“我这是想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宁姿你不要老冷着一张脸嘛,我们毕竟还是旧识不是?” 多年不见,宁远的脸皮可谓是日渐增厚,只是偶尔宁姿还能从宁远身上看到一些儿时的影子。 若不是如此,她都怀疑眼前这人不是年幼时认识的那个宁远了。 要知道宁远年幼时可是十分害羞内向的,就像个小姑娘似的。镇里的那些调皮的男孩最喜欢欺负宁远了,而她自己总是会在宁远被欺负时挺身而出,将那些欺负他的人挨个揍一遍。 年幼时宁远不像个男孩,腼腆内向被欺负也不敢吱声。年幼的宁姿不像个女孩,把一群大了她许多岁的男孩按在地上打的鬼哭狼嚎。 宁远家里的人觉得俩人性格互补,一度认为俩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 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俩人身份尴尬各为其主,难免不会有兵刃相见的那天。 宁姿把手里的稻草送到马儿的嘴边,大黑马舌头一卷就把稻草卷进马嘴里,甩着尾巴驱赶着马厩里的苍蝇,吃得很欢快。 她拍干净手上的灰尘,转过头认真审视眼前的人。 男子和她同年,再有俩年就及冠了。因为练武的缘故,他身材健硕不似儿时那般瘦弱了,五官算不上俊朗,但是却很英气长的也不差。 宁姿不得不感叹一句,日月如梭。往日躲在她身后被自己保护的小男孩,没想到都长的这么高大了。 宁远见她不说话,一脸神色淡漠的模样。 心想难道是宁姿在那个霄家小姐身边呆久了的缘故?宁远觉得俩人的性格如出一辙,一样那么冷心冷面。说到霄家小姐,宁远心里替他家少爷感到不值,少爷为她做了事情,可霄小姐还是对少爷那么冷漠。 宁远心里这么想着,一不留神把话说了出来。“宁姿,你是在霄小姐身边呆久了的缘故?怎的和霄小姐一样那么冷漠。” 宁姿甩了一记冷眼过去,敢当着她面说她家小姐坏话,还想不想活命了? 宁远这才发现自己把心中想的话说了出来,他立刻噤声。 “儿时的事都不是我们当时能左右的,宁家对我有恩情,我不会忘记。你以后若是有事,尽管向我提,只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定不会推辞。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你我各为其主。霄家少爷对我有再造之恩,霄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现在的命是霄家给的,我是为霄家而活的。”宁姿认真的看着宁远,一字一顿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宁姿年幼时被宁家买了回去,宁远的家人对她也算好的,不仅让她吃得饱穿的暖,还让她陪着宁远一起去学堂旁听。 就凭这份恩情,宁远他日若有事找到她,无论事情在艰难,宁姿也一定会帮他完成所愿。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别的东西她是给不了的。 宁远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可却又不敢确认是自己所想那样。他后退一步,挺直了背,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宁姿的五官和年幼时一样,只是面容长开了,更好看了。这么多年来宁远没有忘记过她,宁姿的面容一直深深的印在宁远的脑海中,所以他那日才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宁远年幼时被欺负,宁姿会帮他。他做坏事了,宁姿会抢着帮他背锅。所以宁远有好吃的,会全部都留给宁姿。 宁姿每次听他提起学堂里的趣事,和夫子讲课的内容,她总是一脸向往。 所以宁远就去求了娘亲,让宁姿和他一起去上学堂。 后来想起,他才渐渐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对宁姿的感情早就超脱了友情,即使俩人分开数年,这感情也丝毫没有变过。 宁远试图挽回眼前的局面,他急忙道:“可是我们俩的事情,和你在霄小姐身边报恩,这并不冲突啊。你” 理智与情感搅在一起,最终理智胜出。宁姿大声打断宁远的话,她不想再听了。宁姿嘲讽的笑着,“宁姿已经不是以前的宁姿,而你也不是以前的宁远。早已经物是人非,你为何不敢去面对现实?”若是宁家没有家道中落,没有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俩人或许还有可能。 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成为定局无法改变。 一席话说完,宁姿低着头,不敢去看他脸上的神情。 宁远面色惨白,凄凉变成了一根藤蔓从心底爬出,紧紧勒住他整个心脏。 放弃吗?不,绝不放弃。他找了宁姿那么多年,怎么能甘心就这样放弃。 可此刻难过是真的,心痛也是真的。 宁姿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她只想赶快立刻这个地方。宁远转过身,冲着宁姿背影大声道:“宁姿,我不会放弃的!” 夏日炎热的太阳照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照着宁远脸上固执的神情。 可惜少女并未回头。 砰,宁远一拳打在马厩的柱子上,随着震动梁上的蜂窝里的马蜂成群飞出。 飞向宁远,向他发起攻击。 宁远一边跑一边用手驱赶着身边的马蜂,可没什么效果。 “啊!…”后院的哀嚎声一声盖过一声。 马厩里的马儿丝毫不受影响,低头安分的吃着马槽里的草。 第三十二章:山穷水尽疑无路 霄云觅与苏闵行一起回到客栈时,宁姿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等她。 宁姿见到小姐回来了,立刻跑了过去。 “小姐,今日有没有找到线索。” 霄云觅叹息一声,心情低落的摇了摇头。边走边回答:“没有。”行宫确实塌陷了一方,看起来像是被人故意破坏的。对方动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苏闵行站在霄云觅身后,听见她低落的语气。拉住了她垂在袖下的手,“还有时间,我们一定会找到线索的。”苏闵行的声音温柔清润,像一汪潺潺流下的溪水。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能找到线索。 苏闵行的话给予霄云觅无形的力量,她一扫疲惫。抬头对上苏闵行坚定的眼神,压下了心中不安。 霄云觅嘴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道:“嗯,会有办法的。”这话不知是说来安慰谁的,连霄云觅都不相信。 还有什么办法?账簿被烧,行宫也没找到线索。现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疑无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柳暗花明。 宁姿看见俩人紧握的手,眼了一口口水。这才几天功夫,她家小姐就和苏少爷走的这么近了? 宁姿的眼神太过火辣,霄云觅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自己和苏闵行握着的手。 霄云觅猛地挣开了苏闵行的手,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俩人的距离,她最近好像和苏闵行走的太近了。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这么了?苏闵行不解的看着她,委屈的叫着她的名字:“云觅…” 到了七月天气越发变幻莫测,上午还晴着的天气,这下午又变得阴沉沉的。看这样又下下雨了,霄云觅不去看苏闵行脸上的神情。 低头看着地上,青石板缝隙间一大群黑乎乎的蚂蚁从洞穴中爬出。 行军多年的经验,这是要下大雨了。 霄云觅低声道:“走进去吧,快要下大雨了。”话完,她抬腿往屋内走去。 苏闵行快步走到霄云觅身边,用手扯着她的衣袖。见她又是一脸冷漠,苏闵行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呆在身边。 这几天他能感觉到霄云觅对他态度有所好转,心里刚要窃喜,谁知她又变得冷漠了。苏闵行咬着鲜嫩的下唇,眼里的幽怨得能滴出水来。 他狭长的凤眸一眯,向后面的宁姿甩去一记冷眼。 都怪她! 宁姿也不知为何,身上徒生冷意。她缩了缩头,双手抱臂,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 心想大约是天气的缘故。 宁远被马蜂蛰成了猪头,满脸红肿。他躲在房间里呆了好几个时辰,不敢出来让人看见他这模样。 心想本来宁姿就不喜欢自己,若是再看见自己这模样,以后他在宁姿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啊。 听见驿站外面说话的声音,心想是少爷回来了。这才慢吞吞的从楼上走下来,他抬起手用以袖遮面,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下来。 他的衣袖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路,刚下楼就摔了一跤。 “啊……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大堂中间地上躺了一个人。 宁远正好摔倒了苏闵行脚前,苏闵行后退一步,嫌弃的皱了皱眉。 这人也不知是谁,真是丢了大脸了。苏闵行拽着霄云觅衣袖绕开了地上的不明物体,走到了一旁的位置坐下。 宁姿去外面的酒楼买了饭菜,宁姿提着篮子将饭菜在桌上一一摆开。 摔倒在地上的人爬了起来,捂着脸磕磕绊绊的向苏闵行走去。 苏闵行正在为霄云觅盛饭,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日看见行宫对面有个学堂,明日去问问有没有人见着行宫当日崩塌的情景。”他听见那有读书声传来,又见许多孩童。想是学堂无疑了,他盛满一碗饭放到霄云觅面前。 霄云觅正在想事情,神情恍惚,显然没听到苏闵行刚才的话。 少女眼窝下一片青色,看样子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苏闵行把碗放在她面前,看着她安静的模样。 来靖州的那几日,刚好下大雨,什么痕迹都被雨水冲刷掉了。她检查了房梁的那些木头,切口很整齐,是有人刻意而为,用工具砍断的。 可是仅仅凭这点,能说明什么? 她回过神拿起面前的碗筷,感觉到又人再看她。转头就见着苏闵行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她一愣,随即问道:“怎么了?” 偷看被发现了,苏闵行面上微微发烫。他给一边霄云觅夹菜,一边道:“明日去行宫对面的学堂看看。” 宁远此刻已经走到了苏闵行面前,他依旧挡着脸。小声道-:“少爷…” 苏闵行转过头看着他,这不是刚才摔在地上的那位吗?不过他为何叫自己少爷? 苏闵行见他一身穿着隐隐觉得眼熟,但还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他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问道:“你是…?” 宁远心一横,闭着眼把手放下来了。露出一张红肿得五官难辨的脸来。 但还是隐约看得出轮廓,苏闵行有些惊讶,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宁远这么变这样了。 他强忍着笑意,把茶水咽了下去。哭笑不得道:“宁远,你这是去掏马蜂窝了?” 宁姿嘴角不停的抽搐着,她还以为宁远被她拒绝,伤心欲绝之下躲在屋内不想出来看见她。谁知道他是被马蜂蛰了,才躲在房间里。 苏闵行与与宁姿俩人神情十分有趣,前者憋笑的满脸通红,后者一副看呆的表情。霄云觅抬头看去,啪,筷子从她手里滑落。 宁姿整个脸浮肿的像是胖了一百多斤似的,脸上又红又青,表情还十分耐人寻味。 噗的一声,一向冷着一张脸的霄云觅,居然毫无形象的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 她这一笑苏闵行和宁姿被她的笑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宁远则是羞愤交加,捂着脸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跑去。可没看清路,又撞到了柱子上。 顿时,众人的笑声更大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半响后,宁姿盛了一碗白饭又夹了些菜,想要去给某个被马蜂蛰了的倒霉鬼送饭。 她看向霄云觅等着她的许可霄云觅摆了摆手。收敛了笑意道:“去吧。” 苏闵行抬手为霄云觅把掉落下来的碎发为她理到耳后,霄云觅身体一僵。 苏闵行轻声道:“吃饭吧”。 第三十三章:反被调戏 不得不说老天爷还真会挑时间,刚说去学堂找线索,当晚就开始下暴雨,连着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傍晚雨才渐渐小了,霄云觅支开窗户往下面看去。细密的雨落在河里,激起一个个涟漪。 大约是昨晚下了暴雨,河水变成了浑浊的土黄色,水流湍急从河床流过,发出哗哗的响声。 雨水顺着房顶的瓦片上流下,一滴一滴的,圆润可爱像是一颗颗透明的玛瑙珠子。霄云觅伸出手掌心朝上,接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 看着外面的雨,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可是却还毫无线索。她心里一阵阵烦闷。冰凉的雨水聚拢在她的掌心里,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 这叹息声不是她发出的,有人在偷看她? 霄云觅还没来得及去找是谁,只听男子幽幽的声音传过来。“这大雨天的,你还玩水。不怕感染风寒?真不让人省心。” 苏闵行慵懒的坐在窗户边上,松绿色的袍子微微敞开,玉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上面还系着一块泛黄的玉佩。 他坐在那一声不响的看了霄云觅好久了,见到她眉宇间锁着忧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定是在为那事情发愁了,又见她衣着单薄,苏闵行忍不住开口关心她。 霄云觅反手将掌心聚着的雨水,用内力将雨水包成一团,向苏闵行扔去一团水球。 她嗤笑一声,缓缓道:“苏少爷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吧。” 迎面飞来一个水团,苏闵行避之不及,身体一歪往窗户下倒去。 下面可是湍急的小河,这还下着雨,天气转冷。掉下去不被河水冲走,也得感染风寒好几天。 霄云觅知道苏闵行会武功才和她开玩笑,谁知道他竟然掉下去了。 霄云觅来不及思考,身体比大脑反应快多了。她翻出窗外,用脚勾着窗户边,一把抓住了苏闵行的手。 苏闵行眼里闪过狡黠,反手握住霄云觅的手,使劲往下一拽。 霄云觅脚尖勾着窗户边,本来就不稳,被他猛地一拽。下面苏闵行还拉着自己,她一时施展不开,身体直直往下落去。 霄云觅心里暗骂一声,想起来前世太傅讲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她当时对故事里的农夫嗤之以鼻,救什么不好,非得救条毒蛇。 她现在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好好清醒。现在她成了故事里愚蠢的农夫,救了苏闵行这条毒蛇。 笑意从他眼底溢出来,苏闵行薄唇微勾。他把霄云觅紧紧抱在怀里,脚在河边的柳树上轻轻一点,用轻功飞进了屋内。 苏闵行的怀抱很暖和,像冬日里暖暖的太阳,被他抱着的感觉很舒服。 可是想到刚才自己被他耍了,霄云觅眼神一暗 站稳后立刻推开苏闵行,插眼,锁喉,踢腿攻下盘。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苏闵行躲开了插眼,和她踢来的腿。 却没有躲开她锁喉的那只手,苏闵行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舔了舔殷红的唇。 霄云觅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却没有用力。 比起上次在高山寺,霄云觅的武功渐长,虽然内力还是不高,但是已经算进展飞速了。 苏闵行挑眉笑道:“短短时日内,觅觅武功又渐长了。” 觅觅……这个称呼让霄云觅浑身不舒服,她的手紧了紧。 霄云觅微微蹙眉,声音冷硬道:“好好说话。” 苏闵行被霄云觅扼住咽喉,没有半点受制于人的自觉。 “怎么好好说话?觅觅你教我啊。”语调上扬,声音温润磁性。尤其唤她名字时,声音性感磁性,让人听后浑身酥酥麻麻。 霄云觅横眉冷眼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戾气。 苏闵行催下眼帘,笑声从薄唇中溢出。 若是霄云觅真有心要杀他,方才又怎么会舍身救他呢。 苏闵行将身子往前送了送,自愿奉上性命。毫不犹豫道:“你要我命啊?送你啊。”这话说的很轻松,仿佛要送的只是颗地里的大白菜似的。 看着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霄云觅恨得牙痒痒。 她冷哼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她偏开头,掀起嘴唇道:“我不要,你还是去送给楼上的淮安郡主吧。” 她中午可瞧见了淮安郡主给苏闵行送糕点来着,苏闵行还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走哪美人跟哪。 霄云觅没用多大力,苏闵行脖子不疼。不过他体质特殊自小就是伤一分显三分的,他的皮肤又白,上面的红色手掌印子看着委实骇人。 霄云觅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药,趁苏闵行不注意偷偷塞进了他敞开的衣袍里。 苏闵行毫无察觉。 他听霄云觅提起淮安郡主,心中暗叫不妙。 难不成中午淮安郡主给他送糕点时霄云觅看见了? 苏闵行清咳一声解释道:“我和她没什么关系,连朋友都不是。”说完,他抬起头盯着霄云觅看,连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放过。 霄云觅神色淡淡,也不介意屋内有人。她从包袱里拿起一本书,靠在床上看了起来。 苏闵行见她看的认真,本以为是戏本子什么的,走过去一看她手中拿的书,面上的笑容一僵。 孙子兵法?枯燥乏味的书她也能看的那么起劲? 苏闵行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书,翻看了几页。一只手提着书问她:“这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它都不理我。” 霄云觅把书夺了回来,眉毛一挑,调笑道:“不看它难不成看你?整日对着苏少爷你这张嫡仙似的脸,早就看腻了。” 苏闵行这些日子和霄云觅呆久了,对她这些话也就自然而然的免疫了。 他变得越发无耻了,当下脸不红心不跳道:“看腻了脸?觅觅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苏闵行将头发理到背后,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一片白净诱人的锁骨。 少年五官俊美得难辨雌雄,只有那上扬的眉毛添了些英气。此刻正用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她。 霄云觅对他悠然一笑,接着把书甩到了苏闵行脸上。红唇轻启,冷冷吐出一字。“滚。” 作者有话:七夕的糖~给你们补上 第三十四章:洪水 黎明刚至,窗外响起一记响雷。霄云觅的眼睛看着窗户,轰隆隆,又是一阵雷声,还带着闪电。 雨越下越大,像是倾盆倒下一般。霄云觅被哗啦啦的大雨声吵的睡不着,她撑起身体靠在床上。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她闭着眼休息。 天色微亮,各方河水流向靖州运河,水位迅速上涨,运河俩边的柳树有不少被洪水冲倒,运河水面又掀起一阵大浪,轰隆一声雷声交加,河堤被来势汹汹的洪水冲垮。 洪水倾巢而出,气势汹汹的冲向运河周围的几个村庄。 滚滚而来的洪水掀起的浪大约有五六丈高,夜里雨大只听得见雨声,睡梦的村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洪水吞噬。 河水往靖州城里漫去,起夜的王老六打开门去茅厕,一脚踏下去,水淹至小腿。 王老六被冻的一个哆嗦,揉了揉眼,才回过神。他看着上涨的洪水,被吓得摔倒在地。神色惶恐,惊叫道:“发洪水了,发洪水了!快逃命啊!” 这太平盛世发什么洪水,王老六是魔怔了吧。 邻里被他吵醒,骂骂咧咧的开了院门。 看见收拾好细软正逃命似的在街道上跑的王老六,还来不及破口大骂,只瞧见被洪水淹没的街道。瞬间傻了眼,天灾啊! “发洪水了!快收拾东西逃命啊!” “快跑!” “救命啊…” 驿站里的众人,皆被嘈杂的人声吵醒。隐隐约约听清话里的内容,各自收拾好东西往外跑去。 靖州城陷入一阵慌乱密密麻麻的人往城门口逃去。 一个女人抱着怀里正在熟睡的孩子,在人群中奔跑,女人身上都被雨水淋湿,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护得好好的。 人群混乱不堪,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她摔在地上。身边逃命的人对地上的母子俩视而不见,拼了命的往城门口跑。 女人在拥挤的人群如一只弱小的蚂蚁,没人看见她,女人抱着孩子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人撞到,有人还从她的身上踩过去。 她怀里的孩子被吵醒,看见慌乱的人群,吓得怯怯的躲在母亲怀里。 在母子俩绝望无助时,一匹马停在了他们面前。 是位锦衣玉佩的小公子,面色焦急向她们伸出手,面色冷峻。焦急道:“快上来!” 情况危急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雨仍旧哗啦啦的吓着,女人愣了一会,把孩子递给了他。 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孩子。 怀里的小男孩约莫三岁左右,粉粉嫩嫩长得很可爱。小男孩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服,放声大哭。 “呜呜呜…娘亲,我要与娘亲在一块儿。” 洪水越涨越高,淹没至成人大腿处。苏闵行骑在马上,霄云觅背对着他,苏闵行看见她停在那。 苏闵行焦急道:“云觅,我们得赶快出去。” 来不及了!女人看着怀里的孩子,颤抖的手摸着他的脸,泪水滚滚而下。 “孩子,好好跟着公子,你要好好的,娘才有脸去见你地下的爹爹。你要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女人不顾嚎啕大哭的孩子,咬着牙狠下心来把孩子递给了马上的公子。 霄云觅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孩子紧紧抓抱住母亲冰凉的手不肯撒手。 “娘亲!我,我不要他,我要娘亲…” 女人掰开孩子的手,跪在霄云觅马前,使劲磕头。女人满脸泪水的恳求道:“梨子就麻烦公子了。” 霄云觅把孩子接过,看着地上的女人,心中不忍。她再次伸出手:“你也上来,孩子,不能没有娘亲。”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昂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她上。 想起来家里瘫痪在床的丈夫,她摇了摇头,绝然的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跑。 霄云觅愣住了,抱着孩子对着女人背影大叫:“回来!” 女人粗布麻衣的衣服下背挺得笔直,依旧往家的方向跑去。 苏闵行驾马走到她身旁,看见她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一时结巴:“这…这,哪来的?” 小男孩在抓着霄云觅的衣服,哭的十分可怜。霄云觅把披风往前扯遮住了他,一只手拉着缰绳。 霄云觅被雨水打湿的青丝贴在脸上,像刚浇水了兰花,清丽出尘。她冰冷的看着慌乱的人群,缓缓道:“无事,走吧。”话语染上无数凄凉。 谁说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些人的人心是石头做的吧。 苏闵行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嘴唇张了张,却是无声。 宁远与宁姿在俩旁为主子隔开人群,宁远见自家主子愣在原地。出声道:“少爷。” 苏闵行回过神,驾马跟了上去。 一出城门,人群四处分散,各自逃命去了。 霄云觅抱着孩子在城外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孩子母亲出来。 …… 苏闵行想到行宫对着的学堂,学堂在半山腰上,洪水肯定是上不去的。于是带着霄云觅往学堂的方向去。 山路崎岖,这几日又下雨了,青石板上长了不少青苔。骑马是上不去的,只能下马步行。 霄云觅把披风掀开一条小缝,怀里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满脸泪痕,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苏闵行询问孩子身世,霄云觅叹了口气便把事情就过告诉给他。 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山路原本就不好走,更何况霄云觅还抱着一个孩子。 她又不是铁打的,肯定很累,不过以霄云觅天塌下来都自己扛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开口向别人求助的。 苏闵行瞧着她额头的细汗,心中一紧。 他开口打破这寂静,主动道:“给我抱吧。” 这孩子是有些沉手,抱了了一会手都酸了。可霄云觅看着睡的正香的孩子,又怕把他吵醒。 正想拒绝,可苏闵行一脸坚决。她只好动作轻柔的把孩子放到苏闵行怀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看着到了苏闵行怀里依旧睡的正香的孩子,她伸手揉着发酸的手臂。 苏闵行抬头问她:“这孩子你准备怎么办?”他们在城外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女人出来,那么大的洪水,还能有命? 救都救了,总不能扔这吧。 不过这孩子还真是不好安排,霄云觅抽下一跟茅草芯放进嘴里咀嚼,出神的看着脚下的路。 苏闵行清楚她的性格,外表刀枪不入整日里冷着一张脸,其实心地善良。 他怕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带一个孩子回京被流言蜚语淹没。 第三十五章:卿才堂 霄云没有想那么多,一切既来之则安之。 小男孩脸蛋红红的的,很可爱。霄云觅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也不知梦见了什么,连睡着时都扁着小嘴,像在哭似的。 在面对孩子时,霄云觅五官都柔和了不少。 苏闵行抬眸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突然问:“他有名字吗?” 霄云觅想到孩子母亲把他交给自己时,叫他梨子来着。 她低头看着孩子的睡颜,“叫梨子。”怕吵醒小家伙,她的声音很轻。 一路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到了半山腰上的学堂。 宁远更在他们身后,心情那个激动啊,笑得合不拢嘴。 少爷没有被霄小姐骂!霄小姐还对着少爷笑了!这是不是代表霄小姐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少爷了? 宁远心里感慨万千,心想自家少爷总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宁远没控制住自个儿,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宁姿向他投去异样的眼光,这是被马蜂蛰出病来了? 她开口道:“你傻了?” 宁远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脸涨的通红,连忙摆手辩解道:“我,我没有。” 宁姿却是不信,语重心长道:“等洪水过后,下山去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宁远:…… 学堂大门口上方挂了一块牌匾,普通简单的木牌匾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卿才堂。 霄云觅抬手重重拍了一大门,陈旧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但是并不牢固,她这一拍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大雨刚过,天阴沉沉的,还在飘着小雨。 承夫子抬了把椅子坐在学堂的窗户前看书,听见沉闷的敲门声,拿起一旁的披风随意披在身上,便开门去了。 打开门见着衣着不凡的四人站在门口,承夫子用身体挡在门口。刚要张口说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你们是谁?有什么事事?” 男子长相儒雅,身材单薄有些弱不禁风。浑身上下散发着书卷味,此刻正防备的盯着他们。 霄云觅上前抱拳行礼道:“我们四人从京城而来,是皇上派来的钦差。近日连降暴雨,洪水将河提冲垮,冲进城内。靖州边缘的小镇无一幸免,我们四人走投无路,特来求先生收留几日。” 霄云觅把手摊在苏闵行面前,低声道:“令牌。” 苏闵行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明晃晃的金牌放在霄云觅手中。 承夫子是读书人,没见过钦差令牌,却也是见过官府令牌的,晃了一眼,确认是真的无疑。 他推开霄云觅递过来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把门打开。 “不用了,各位大人请进吧。” 他走在前面带路,将众人引进屋内。又给他们沏了一壶热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各位大人请用茶。” 霄云觅看见桌上有一本打开了的书,扫了一眼,兴致盎然道:“先生再看史记?” 承夫子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束。“偶尔也看看。” 苏闵行拿起桌上的热茶递给霄云觅,关怀到:“暖暖身子别着凉了。” 他声音沙哑,眼神飘向一旁的承夫子。抿着嘴唇,把身上的气势却放了出来。 看见俩人相谈甚欢,他心里莫名不爽。 冷风从窗外吹进来,浑身都被雨水淋湿的几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承夫子这才发觉几人身上打湿了,给他们各自安排了房间让他们去换衣。 学堂是朝廷出钱办的,修建的倒是不小,房间正好也有多余的。 宁远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没抱过娃,又是一个大老爷们儿,下手没轻没重。 悲他抱在怀里的梨子几下就被他的动作吵醒了,睁开眼见到陌生的人抱着自己。 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我要娘亲,娘亲。” 承夫子见到宁远怀里抱着的孩子,惊讶道:“梨子?” 苏闵行微微挑眉,看着承夫子,询问道:“这孩子在混乱中和家人走散了,碰巧被我们救下。先生认识?” 宁远哪会哄孩子,看着号啕大哭的梨子,手足无措的看向自家少爷。 承夫子在众人的目光下,轻轻点头。“这孩子是我这学堂里最小的学生。” 梨子自小聪明伶俐,今年刚满三岁就被送到了山上学堂。 本来瞧着他年龄太小,不收的。可是又见他身世可怜,再加上这孩子也乖,承夫子便勉强收下了。 苏闵行勾唇一笑,拎着梨子的衣领,丢到了承夫子怀里。 “那你看着他吧。” …… 他接着拍了拍手,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不得不说这孩子嗓门真大,吵得人脑瓜子疼。这一行人里就没一个会照顾孩子的,霄云觅揉了揉眉心,略带歉意道:“麻烦先生了。” 说完也和宁姿回了房间。 承夫子眼角抽了抽,边走边哄着梨子。怀里的梨子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见到抱着自己的是夫子,顿时也就不哭了。 他揉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抽噎着问:“夫子,我娘亲呢?” 承夫子了解梨子家里情况,大约能想到是梨子娘肯定回去找他爹去了。 那么大的雨,还有来势汹汹的洪水,梨子娘一个女人家还扶着一个男人,怕是生死难料。 承夫子轻轻叹息一声,用大手抚摸着孩子的头。 “梨子可还记得前天夫子教的三字经?背诵给夫子听听,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嗯,人之初,性本善……” ……………………………… 还好行囊是防水的,里面的衣物都还是干的。霄云觅回屋立马换了一身干燥的衣物,顿时觉得清爽多了。 想到靖州城内的情况,她忍不住拧紧了眉。 河堤崩塌,洪水如猛虎出笼将,一发不可收拾。 这天灾过后,庄稼都被冲毁了,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受难的终究是百姓,也不知京城那边何时能收到消息。 雨声渐渐又大了,她打开门站在走廊上,恰好撞见宁远在放信鸽。 霄云觅不禁开口问道:“给京城那边送的消息?” 宁远行李道:“嗯,少爷怕知府迟迟不敢上报,所以便写信通知老爷。” 靖州遭遇水灾,不管是何原因,皇上难免会迁怒靖州本地官员。靖州官员此刻肯定在想办法拖延时间,谎报灾情呢。 若是苏大人得到消息,定会第一时间上报皇上。 第三十六章:证据 靖州水灾后苏闵行连着好几日都很忙,苏闵行一边派宁远去山下查看受灾情况,另一边去向去查行宫崩塌一事。 苏闵行忙得焦头烂额,一个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他不由得心急起来。 桌上的茶杯里升起白雾袅袅,遮住少年俊秀的容颜。 苏闵行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他看着对面的承夫子,面带喜色问道:“先生方才所说可属实?” 承夫子坐在苏闵行对面,正想说话,喉咙处传来一阵痒意。 他右手弯曲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阵。 “咳咳咳……” 他自小体弱多病,来了靖州后这咳嗽的毛病就更严重了。 靖州湿润多雨比不得京城,苏闵行见他咳的满脸通红,把桌上的茶递给他。 承夫子喝了口茶水,勉强能开口说话了。他面白如纸,声音很微弱。“那日傍晚坐在窗边,确实见着有人潜入对面行宫。之后就听见轰隆一声,行宫那角就崩塌了。” 承夫子记性很好,他确定自己没有记错,那日他确实见着一群黑衣人潜入了行宫。 苏闵行眼眸一眯,接着问:“那你可见着那些人的模样?” 承夫子想了想,犹豫道:“是一群黑衣人皆用黑布蒙面,看不清模样。”缓了缓,他又道:“他们进去很久,我没见着他们出来,想必是从行宫后面逃跑了。” 从行宫后面逃跑了?过了这么久,又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线索很有可能找不到了。 承夫子的这番话虽然有用,可是这证据还远远不够。 现实虽然如此,可苏闵行仍忍不住心怀侥幸,万一还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呢? 他拿定注意,等会再去行宫看看。 苏闵行沉默了一会儿,他眼角瞟见桌上的宣纸。 苏闵行缓缓开口道:“先生可否将你方才那一番话写在纸上?”这个可以作为证词。 承夫子点头,撑起单薄的身子走到那边,手执狼毫毛笔,在砚台里沾了些许墨汁,在雪白的宣纸在落笔写字。 ………………………………………… 苏闵行把承夫子写的证词拿回去放好了之后,走到霄云觅屋外。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门板,发出叩叩的响声。 等了一会,没人来开门,他把门推来,屋内空无一人。 她没在? 苏闵行眉心微微一蹙,把门关好后离开了。 根据承夫子所言,他在行宫后院的围墙上看见了一个脚印,被雨水冲刷过脚印显得有些模糊,但还能隐约看得清。根据大小来看是成年男性的。 他走到墙边,把草丛搬来仔细查看,功夫不负有心人。 苏闵行在草丛里找到了几把拆房用的工具,他瞬间笑逐颜开。 太好了!终于找到证据了!这下能证明霄将军的清白了,霄云觅也不会有事了。 锦衣玉袍的少年郎头上还粘着几片落叶,俩只手的袖子被草丛里的露水打湿,一身狼狈。 可是他白净的脸庞上笑容却十分耀眼。 霄云觅一早便早下山去了,她此刻正带着宁姿在山下施粥。 山下受灾情况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附近几个镇都被洪水冲毁了。 夏季将过,稻谷都快成熟了,可被洪水一泡,全部都烂在了水里。 洪水所到之处,房屋被它强大的破坏力摧毁,辛辛苦苦喂养的家畜也被淹死,还有些在睡梦里来不及逃跑的百姓,都被洪水给淹死了。 水灾可怕,瘟疫更可怕。官府怕生出瘟疫来,拍官兵去把那些死了的人的尸体全部集中烧了。 百姓哭嚎声不绝于耳,有的是为死去的亲人哭泣,有的是因为饥饿。 水灾过后,食物匮乏,百姓有的去山上挖野菜吃,有的去挖地里的观音土吃。 靖州附近一片狼藉,每天都能看见官兵抬着尸体去烧。 烟雾很大,空气里弥漫着尸体烧焦的味道。 隔壁几个幸免于难的县城,得知靖州遭遇水灾,无良商家哄抬米价。 短短几日,这米的价格可谓是斗米寸金。霄云觅这次出来带的前全部去换成了粮食,可是灾民太多,这些远远不够。 “小姐歇一会儿,我来吧。”霄云觅忙活了一上午,买米搭棚熬粥,一直都没休息过。 宁姿见她满头大汗,忍不住开口劝她。 刚熬好的一大锅米粥,很快就见了底,可后面还有很多等着米粥的灾民。 霄云觅只盼着朝廷赶快拨款赈灾,她把手里的勺子递给宁姿。 她抬起手擦额头上的汗,声音有些疲惫。“嗯,你累了也休息一会儿,辛苦你了。” 宁姿今天也跟着忙活了一天,肯定也累了。 宁姿点头道:“小姐放心,宁姿不累。” 这几日雨就没停过,此刻雨小了些,细雨绵绵,天色还是雾蒙蒙的。 空地上随处可见灾民搭建的棚子,棚子很简陋,晚上还会滴水。 这就是这些百姓的住所,霄云觅打着伞走在雨里,越看心内越寒。 运河里的河水翻滚成浪,水流湍急,哗哗作响。 河水拍打在俩岸,岸边的泥被河水冲的湿软,柳树都被冲倒了。 河堤的缺口处被人用麻袋装着泥石堵住了,水从缝隙处小股的流出去。 霄云觅前脚往前走了一步,脚陷进去大半,拔出来后靴上全是黏糊糊的黄泥。 她后退了一步,咔吱一声,脚下有什么东西被她踩碎了。 她皱了皱眉,把脚提起来,看见下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 她一只手撑着油纸伞,弯腰把泥里的东西抠出来,拿到手上一看。 是一块被踩坏了的头骨!这难道是从洪水从别处冲来的? 她抬眼不经意的在河边一扫,瞧见河堤那还有一块白色的骨头,她往那走过去。 哗,哗…… 河里突然掀起一个巨浪,啪,河堤处的麻袋被巨浪拍松,被河水冲了下去。 霄云觅被溅了一身水,嘴角微抿。 她站在河岸边上,往河堤那处看去,突然瞳孔一缩。 河堤缺口下面密密麻麻全是人骨! 啪,手里的油纸伞掉落在地上,被大风吹到了河里。 第三十七章:非礼勿视 人性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人心到底有多黑? 霄云觅站在屋外,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青色的衣服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贴在她身上,寒气从脚底升起。 整个人都冷的麻木,可心里却还是没有好受一点。 宁姿看着自家小姐自虐的行为,急得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去敲开了苏闵行的门。 咔吱,门从里面打开。宁远看见门外的宁姿,愣愣问道:“宁姿……什么事?” 宁姿急得满头大汗,一把将挡在门口的宁远推开。急冲冲的走进屋内,瞧见坐在桌前的苏闵行,着急道:“苏少爷,你快去劝劝我家小姐吧。她在屋外淋雨,浑身都湿透了。这刚入秋天气渐渐变冷,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苏闵行离家快半个多月了,苏老夫人来信催问他什么时候回京城,他此刻正在给老夫人写信。 修长如玉的手中拿着一只毛笔,他的手一顿,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 信纸上的字被墨汁盖住,分辨不清。 苏闵行放下毛笔,看着被弄脏的信纸。双眸幽幽,似敛了无数星光。薄唇轻启,问道:“可是与霄武贪污一事有关?” 宁姿低头,放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回答道:“是。” 宁姿知道小姐心中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小姐,只能来向苏少爷求助。 这些日子,她看出了小姐对苏少爷很不一般,她觉得苏少爷一定有办法。 在霄云觅发现河堤白骨一事后,苏闵行就命人去查了。 运河当时拨款一百万黄金修建,皇上命他修建运河,这笔钱拨给了霄武。 钱刚出皇宫,就被霄武截下来一半。霄武手底下那些人也不干净,背着他又从公款里挪用了些。 一来二去,运河工匠的工钱,那些官员哪还拿的出来? 霄武手底下的人,怕多生事端,把修建运河的工匠全部杀人灭口了。 数千工匠,被活活埋到河堤里。 让人闻之落泪,听者悲伤。 若不是这次河堤被洪水冲垮,这些无辜枉死的工匠才得以沉冤得雪。 这些事情,是苏闵行派宁远找人查清楚的。 他当时愤怒万分,写了道密信,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 这几天霄云觅,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苏闵行的手微微收拢,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乱如麻。 他起身,拿了披风和油纸伞快步的走了出去。 霄云觅埋头盯着脚下,雨水落在石板上溅起一个个的小水珠。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进她的衣衫内,她面白如纸,单薄的就像风雨中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摇曳不定,美丽娇弱。 不知何时,再没有雨水落在她身上。 这,是雨停了吗? 霄云觅抬头只看见了一把油纸伞,苏闵行一只手紧扳住她的肩膀,把她紧紧锢在怀里。 少女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紧咬着嘴唇,神情悲凉。 一把小小的油纸伞,大半都遮在霄云觅头上,苏闵行整个后背都被打湿了。 霄云觅声音沙哑,伸手把苏闵行往后推开。“你进去。” 苏闵行稳住身体,丝毫不动。把油纸伞往地上一扔。温热的大手捧住霄云觅冰冷的脸,他动作轻柔,视若珍宝一般。 霄云觅见到有水珠从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滴下,却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 苏闵行垂下眼睑,语气清凉带着悲戚。“霄云觅,你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吗?” 这是苏闵行第一次已这么认真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苏闵行捧着她脸的手都在发颤,眼眸漆黑不见底,薄唇紧抿成一线。 他生气了。 不知是心虚还是何故,霄云觅一时间居然没有勇气去和他对视。 从他睫毛上落下的水,滴在她苍白的嘴唇上,咸咸涩涩的。 霄云觅声音深吸一口冷气,肺里钻心的疼。 “苏闵行,我难受。” “我知道,可你不要这样对自己。”苏闵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霄云觅感觉自己脸上痒痒的。 苏闵行捧着她的脸,对着霄云觅的嘴唇吻了下去。 他轻轻噬咬着她的唇瓣,汲取着她唇间的芬芳。 这不是冲动,他想要这样做很久了。 霄云觅整个人一怔,她拉住苏闵行胸前的衣襟,将俩人直接的间距拉近。 加深了这个吻,狠狠舔咬着他的薄唇。 苏闵行得到回应,心里很高兴,面色升起红晕,沉醉在这个吻里。 走廊上的宁远和宁姿俩个人,同时转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 承夫子坐在楼上的窗户那,手里拿着一本书。他把梨子抱在腿上,每读一句便给他讲解意思。 自从到了承夫子这,梨子每天都在看书都无聊死了。 小家伙在桌上撑着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在想办法偷偷溜出去玩。 他从窗户那看见院里抱在一起的俩个人,好奇的拽住承夫子的衣袖。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奇道:“夫子夫子,楼下俩个哥哥在做什么呀?” 霄云觅一直是男装,这个小家伙一直以为她是男子。 承夫子闻言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顿时脸涨成了猪肝色。 啪,的一声。把书摔在桌上,立刻伸手捂住了梨子的眼睛。 嘴里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第三十八章:调戏 霄云觅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碗姜汤,宁姿站在她身后,用锦帕擦拭着她的黑发。 姜黄色的姜汤在白瓷碗里荡动,白腾腾的雾气扑在少女稚嫩的脸庞上,一双眼眸都泛着水光。 苏闵行坐在她的对面,单手撑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霄云觅。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如春风拂过,满园春色。 霄云觅偏过头望他一眼,见他正眯着眼,认真的看着自己。 忽觉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她催下眼眸,红唇微勾。 甜味在心底蔓延开,心情好,连着人都清爽不少。 苏闵行走到她身后,去接宁姿手中的锦帕,“让我来,你下去吧。” 宁姿犹豫着,看向霄云觅:“小姐……” 霄云觅手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颔首道:“下去吧。” 宁姿咬唇,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苏闵行,之后便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 苏闵行拿着锦帕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在她身后低声道:“行宫的事情我已经找到证据了,此事与霄将军无关。” 玉白的手在她的黑发中穿梭着,苏闵行眼底含着笑意。 霄云觅仰头将姜汤喝完,垂眸想了想,她低声道:“一月时间已经过去不少了,既然找到了证据,那明日就可启程回京了” “是,不过…靖州灾情严重,也不知朝廷的赈粮什么时候能到。” 今天上午他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负责赈灾的官员已经从京城出发了。 霄云觅拉着苏闵行的手,转过身面向他,她披了件白衫。 墨发披肩,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的正看着他。 一眼看向她,除了黑便是白,气质出尘,像民间话本里偷偷下凡的仙子。 霄云觅轻晃了他的手俩下,沉吟道:“靖州这边你不用担心,我昨个去边上的乡镇中收购了一千斤的米粮,能抵些时日。” 一千斤米粮?这米粮价格日渐上涨,她哪来那么多钱? 苏闵行低头看向她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那块翡竹玉佩她向来看重,一直随身带着的。 他眼神复杂,不可思议道:“你,把那块玉佩当了?!” 那块玉佩对霄云觅有多重要苏闵行是知晓的,当初他不过碰了那玉佩一下,霄云觅便生气了。 她怎么会舍得当了? 霄云觅面色沉静,如一池泉水波澜不起。微微一抬眼,眸光有些暗淡。“人都已经不在了,东西不过是死物。留着不过徒生烦恼罢了,用它换的一千斤粮食,能养活很多人了,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桌上的鸣云剑上。 她脸上的慢慢升起笑容,展眉一笑。 凤吟喜欢的的柳铭瑄,她可以为柳铭瑄做心甘情愿的做很多事情。 可那都是成年往事了,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凤吟早已经死了,她现在是霄云觅。 人不可能永远沉迷在回忆里,总是要过好眼前的日子的,不是吗? 她的衣袍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下面凝脂如玉的肌肤。柔顺的青丝从肩膀滑落至胸前。敛了脸上的笑意,她低头理着头发, 苏闵行蹲在她的身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将身体里源源不断的热量通过指尖传给她。 少年神清骨秀,五官生的极好,凤庆皇室里也有不少俊俏的少年郎,可比起眼前这人逊色不少。 霄云觅抬起另一只手,描绘着他的五官,她的手到他眼睛那顿了一下,这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眸呢? 明亮如星,璀璨甚比琉璃。眼神里包含的情意,只让人看一眼,便会沉沦进去。 冰冷的指尖停在他的眉眼处便不动了,苏闵行不解的问:“怎么了?” 霄云觅描绘着他眼睛的形状,夸赞道:“你眼睛真好看。” 苏闵行轻笑:“他们都这样说,姑母说我这一双眼睛是随了我娘。我娘可是名震江南的美人,貌比天仙。”他的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得意,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 江南水乡出了不少美人,那的女子肌肤柔滑白嫩,温柔娴静著称。每年皇上选秀,都会选不少江南的女子。 之前听他提过一次苏夫人,已经过世了。 想到母亲,苏闵行脸色慢慢沉下。 霄云觅话语一转:“我们明日启程回京,梨子你觉得改如果安置?” 这孩子也是苦命,年纪小小便失去亲人。既然救了他,就要将他安置好。 苏闵行若有所思道:“梨子嘛,他和承夫子很亲近啊,我看这小家伙都快把承夫子当成自个爹了。” 霄云觅有些无奈道:“你的意思是把梨子交给承夫子?可是这是不是也得和承夫子商量一下,万一他不同意改如何是好?” 苏闵行眸光流转,笑道:“你放心,这事我以同他商量过。” 苏闵行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浅浅一吻。 一阵酥麻之感从手背传到心口,霄云觅眨眼看着他,一只手轻佻的放在他的下巴上。 苏闵行眉目间蒙了一层白光,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有些湿润的墨发用玉冠束于头顶,衣袍半拢,露出白净的锁骨,当真是美色无边。 霄云觅的手慢慢下滑,轻轻的划过他的喉结,身体往下一沉。 鼻尖轻触,俩人间仅有一指之隔。苏闵行咬着下唇,心中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霄云觅微凉的手在他的锁骨上摩挲着,呼吸缓缓的洒在他的脸上。 苏闵行面色发红,呼吸粗重起来。 霄云觅嘴唇微微张启,声音格外温软:“苏闵行。”尾音上扬,像魅惑村民的妖。 苏闵行喉结动了动,热气往下身冲去。很快,他便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他的脸色越发红了,艳若牡丹。 他轻应一声,从鼻间哼出一个字。“嗯。” 霄云觅忽然一笑,将他衣服理了理。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回去吧,可别着凉了。” …… 苏闵行咬着饱满的下唇,黑着脸,委屈的唤着她的名:“云觅。” 霄云觅撑起身子,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走到床边的柜子上拿起一本兵书坐在床边,神情认真的翻看着。 苏闵行压抑住心底的欲望,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隔着桌子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她,愤愤道:“云觅,你真坏!” 霄云觅翻的书页沙沙的响,头也不抬道:“过分?哦?哪过分?” 京城 络怀柔拧着手中的绣帕,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有事提前回京城了,谁知刚到京城就得知靖州遭遇水灾的事,她挂念着苏闵行,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门外传来南枝的声音:“郡主。” 络怀柔心如乱麻,听见南枝的声音,立刻掀开珠帘,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 看见门口的站着的南枝,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南枝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苏少爷尚且安好,不日便会回京。” 尚且安好,听见这四个字,络怀柔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咽下去了。 她面带喜色,眼中闪动着激动的泪花:“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有事的,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平平安安回到京城。 南枝抬头观摩着小姐的神色,声音发涩道:“郡主,你可确定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南枝觉得苏闵行那模样,分明是不认识郡主,对她疏远不予理会。 可郡主却把一颗芳心都扑在了苏闵行身上,念至此,南枝身上徒然升起杀意。 那个人根本就配不上郡主! 身后房间里的珠帘还在晃动,碰在一起发出轻灵悦耳的声响。 络怀柔微微一笑,手里紧紧攥着绣帕,肯定道:“是他不会错的。” 京城苏家,只有他一个苏闵行。 她离开京城那么久,他把她忘了也是情有可原。她一定会让苏闵行想起自己的,苏家等我少夫人,非她莫属。 络怀柔身体后退一步,靠在屋内的柱子上。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他会想起我的。” 这样的郡主,很让人心疼。南枝心里一紧,不忿道:“可京城里比苏闵行好的贵公子可不少,郡主你又为偏偏要为了他作贱自己。” 郡主金枝玉叶,为了苏闵行跟着他跑到靖州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受苦。 还亲自屈尊降贵下厨做了糕点送去给他,可是苏闵行却对她丝毫不领情,还处处躲着郡主,视她为洪水猛兽。 而且苏闵行这人在京城里口碑也很差,南枝回京城的这段时间,听说了不少关于苏闵行的风言风语。 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能配得上郡主! 络怀柔扬手一挥,给了南枝一个耳光。她眼里闪过厉色,语气冷漠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他也不是你能够随便议论的!” 南枝自小跟在郡主身边,郡主一向对他和颜悦色。 这还是她对自己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居然是为了苏闵行! 南枝早心里冷笑一声,默默的把这笔账记在了苏闵行头上。 意识到郡主是真的生气了,他低头认错道:“是,属下知错。” 第三十九章:京城 自从河提崩塌的消息传回京城,皇上怒不可竭立刻派内阁学士苏杭带着一对人马,直接把霄武一家抓去关进了天牢。 霄家树倒猢狲散,霄族旁支怕皇上迁怒,得知消息时连夜逃跑了。 霄武此人有阴险狡诈一副小人嘴脸,还爱落井下石。朝廷里与他关系好的就没有几人,所以更不会有人为了他向皇上求情。 他这一倒,在朝廷里被他得罪过得其它官员纷纷拍腿脚好,只觉得皇上这个决定大快人心。 刚下早朝,官员陆陆续续的从金銮殿出来,走在道上正窃窃私语着。 “靖州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皇上本就被行宫一事闹得心烦,这霄武负责的运河修建,居然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次就等着被皇上凌迟处死吧!”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刘烨,早朝上皇上宣布将霄武一家押入天牢等待发落,他就止不住的开始高兴了。 霄武此人格外小气,之前霄武想走后门把霄家子弟塞进户部,刘侍郎为人清廉拒绝了他。霄武因此对他怀恨在心,在朝堂上多次针对刘侍郎。 此刻听闻他落狱的消息,他心中暗叹,真是老天有眼! 一旁的官员附和道:“靖州运河此事,霄武简直毫无人性!害死无数人命!这种人就该处于极刑!” 与他同朝公事多年,却没有看出他是这样的人。那位官员甩了甩衣袖,像是要把身上的什么脏东西甩开似的。 “可不是嘛!这种视为草芥的人,就应该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对,,就是!” 各位官员十分不耻霄武的行径,每个人都在与他撇清关系,等着皇上给霄武的处决。 朝堂上的事很快就在后宫里传开了,大家都等着看霄家的笑话。 而淑妃得知消息后,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她是霄武安排在后宫中的一颗棋子,与霄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后宫里除了宁贵妃最得宠外,皇上最常去的就是她的紫霞殿了。后位空虚,她还想借着霄家的支持登上后位。 此刻霄武出了什么事,她的皇后梦也就落空了。 “这可如何是好!” 淑妃像失了魂了似的,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中早已是一团乱麻。 她紧紧抓住桌边,一口银牙紧紧咬在一起。 宫女端着热茶从屋外走了进来,弯腰将温度适宜的茶水双手奉上。 淑妃一把拍掉她手里的茶,茶水浇了宫女一身。她满脸惶恐的跪在地上,大呼道:“主子息怒!” 淑妃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宫女,美艳的脸蛋上染上愤怒的神色。 “连杯茶都端不好!本宫要你有何用!” 淑妃的贴身宫女朱翠从殿外急冲冲的走了进来,朱翠脸上带着激动不已的笑容。 “主子,皇上来了!” 淑妃顿时眉开眼笑,她瞟了眼脚下的宫女,冷哼一声道:“快退下。” “是,奴婢遵命。”宫女如同大赦,立刻起身低头退了下去 淑妃走到铜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她的脸色不太好,她拿起胭脂往脸颊俩边抹了些。 她还怕皇上因为霄家的事情迁怒于她,没想到皇上一下早朝就来了紫霞殿。 她等会可要好好表现,希望皇上能看在她的份上对霄武从轻发落。 抹了胭脂还不够,她又拿着一支金步摇往发髻上插。 末了还把衣服理开了些,将饱满的胸脯露了一些出来,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条诱人的白沟。 “朱翠,你说皇上会饶了霄大人吗?” 朱翠是从霄家跟着她一起进宫的,是淑妃的心腹。 朱翠今日在宫内也听说霄武的事了,霄武草菅人命贪污公款,死一次都是轻饶了他,皇上又怎么会放了他呢。 主子的心思朱翠也是心中明了的,她为淑妃把头上的发簪扶正。 观察着主子神色小心翼翼道:“霄大人犯的事情太大,皇上怕是不会饶了他。皇上这又是气头上,主子还是先不要给霄大人求情了,以免被皇上迁怒。” 这道理淑妃何尝不懂,可她背后若是没有了霄家的支持,以后宫内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她看着妆匣里金光闪闪的首饰幽幽的叹了口气,门口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这沉寂的空气,“皇上驾到!” 淑妃抬起手臂,无力的挥了挥。“本宫自有分寸,你退下吧。” 朱翠退了下去,淑妃走到门口处迎接皇上。 淑妃容貌本就出众,这一打扮更添了几分妖娆。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皇上背着手,沉着脸走进了殿内。 淑妃心内惶恐不安,对着皇上盈盈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坐下,一旁的宫女有眼色的奉上了热茶。 “起来吧。” 桌上放了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这是中午宫女送来的,淑妃剥了一口葡萄,白嫩的玉手拿着葡萄递到皇上嘴边。 淑妃笑道:“这葡萄可甜了,皇上尝尝?” 淑妃笑起来时脸蛋上有俩个浅浅的酒窝,如邻家小妹一般,惹人疼爱。 皇上就着她的手吃了一颗葡萄,脸上稍微有好转。他看着一旁眉目带笑的淑妃,缓缓开口道:“霄武的事情朕不会迁怒你的,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提心吊胆的。” 虽然说淑妃是霄武送给他的人,但是淑妃入宫后一直安分守己,她也懂事乖巧。 所以皇上才对她青睐有加,宁贵妃有孕后,他便经常来紫霞殿看她。 淑妃剥葡萄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着对面的帝王。见他脸色不似刚才那么差了,斟酌着开口:“皇上,霄大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见皇上明显的沉了脸。 她立刻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认错道:“臣妾不该多言,请皇上息怒。” 随着她的动作,淑妃胸前饱满的俩只小白兔颤了颤,那条诱人的沟壑更加明显了。 皇上眼神暗了暗,他弯腰将淑妃扶了起来。语气不容反驳道:“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该管的,你该做的事情只有服侍好朕你可明白?” 皇上的大手放在淑妃的腰间磨蹭着,淑妃俩颊通红面若桃花,眼中波光闪闪。 她的身体向皇上贴紧,咬着樱色的红唇,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 闻着皇上身上雄浑的男子气息,她浑身发软,险些站不住,只能趴在皇上胸膛上。 皇上轻笑一声,将她一把抱起,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屋内的宫女太监识相的退了出去,将殿内的门关好。 他将淑妃放在床上,对着女子的一点红唇吻了下去。 淑妃闭着眼迎合着皇上,嘴里发出一诱惑的声音,气喘吁吁道:“嗯,皇上~” 皇上喘着粗气,将淑妃的衣领往外拉开,对着那白嫩的胸脯吻了下去。 大手在淑妃腰上摸索着解开了她华丽的衣裙,玫红色的床帐缓缓落下,遮住了里面香艳的场景。 一件又一件衣袍被扔出帐外,男女的粗喘声和口申口今混合在一起。 “啊~嗯~皇上,皇上……” 透过床帐的薄纱,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男人俯在女子身上一下一下的动着。 屋内春光无限,一室旖旎。 流云殿外的月季花开的正好,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吸引来了许多蝴蝶在花丛间穿梭着。 宁贵妃拿着剪子在殿外的园子里修剪月季花,外面的宫人来报。 “进来吧。” 小顺子从门口走了进来,见着宁贵妃正在修剪月季,他笑着关怀到:“宁贵妃肚子里怀的可是尊贵的小殿下,这种修剪花枝的粗活应该让下人来做,怎么能劳烦贵妃呢。” 怀了身子的缘故,宁贵妃打扮的很素净,浑身上下连件首饰都没有戴。 一头青丝用朱红色的发带系在脑后,发带尾上串了一些宝石和珍珠,早阳光下闪闪发光。 宁贵妃轻笑道:“你可少油嘴滑舌了,说吧,皇上今日下早朝去哪了?” 说话间她站直了身子,小腹处已经微微隆起,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小顺子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一直在为宁贵妃做事。 小顺子挠着头,小声道:“皇上今日下了早朝去了紫霞殿,本是想去看完淑妃就来看贵妃您的,可是过了许久皇上都未从紫霞殿出来。” 咔嚓一声,一直开得正好的粉色月季被她失手剪了下来。 旁边的小宫女惊呼着,可惜了这月季了。 宁贵妃面上挂着冷笑,这淑妃不过得宠了几日,就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淑妃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宁贵妃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心不在焉的把小顺子打发了下去,“苏大人前几日派人送来了几颗夜明珠,回头我让栗儿给你送去。” 小顺子得了赏赐,开心的道谢后便退了下去。 眼前一片开得正好的月季花变成了淑妃的那张脸,宁贵妃拿着剪子将那些花全部都剪掉了。 宁贵妃冷哼一声,她抬起脚将花全部踩在脚下。 淑妃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可是这又怎么样?没有子嗣是无法在后宫立足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陛下的皇子! 等她生下皇子登上后位子凭母贵,那个淑妃能拿什么和她斗! 第四十章:回来了 京城街道上,一男一女牵着马走在前面,俩个侍从跟在他们后面。 回到熟悉的环境,霄云觅整个人都放松不少。街道上人来人往,俩边房屋耸立,热闹非凡。 拐角的大槐树下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坐在街道拐角的老槐树下拍手唱着童谣。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清脆的童音把歌谣唱的很好听。 走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孩子一拥而上拿着爹娘给的零钱纷纷去买糖葫芦。 买糖葫芦的大伯被挤在中间,笑道:“哎!别挤,一个个来。” “我要这个。” “我也要。” 过一会每个孩子都拿着一串糖葫芦坐在老槐树下吃着,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若是能像孩子这般无忧无虑就好了,霄云觅步伐停了下来,立足在不远处看着。 一旁的苏闵行见她愣住,把缰绳甩给后面的宁远,让他牵着马。 苏闵行去买冰糖葫芦的大伯那买了一串,走过来递给霄云觅。 他眉眼带笑,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给你。” 霄云觅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冰糖葫芦,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以为自己想吃糖葫芦? 她下意识的推开苏闵行的手,摇头道:“我又不是小孩。” 红彤彤的山楂是裹着一层冰糖,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看起来便很好吃。 苏闵行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把冰糖葫芦塞到她的手中。 他轻笑道:“给你你便拿着,不要与我客气。” 喜欢一个人,总想把她当孩子宠着。 霄云觅幽深如潭的眼里满是笑意,把糖葫芦拿在手里,顺着小巷走去。 小巷的墙上贴了一张告示,上面还有一张画像,隔的太远霄云觅看得不大清楚,霄云觅看到告示愣了一下然后翻身挤进了人群中。 告示上写着:尚书霄武因涉嫌贪污受贿而被打入天牢,希望各位官员引以为鉴,倘若出现必将严惩不贷。 苏闵行后一步跟着霄云觅来到了告示板的前面,苏闵行看到告示后很轻笑了一声,他凑到霄云觅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霄云觅面上波澜不起,拉着苏闵行走出了人群,走到了一个比较安静地方才停下脚步。 霄云觅停下脚步后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苏闵行,缓缓道:“我想去天牢一趟,有些事想要问霄武。”霄云觅没有继续说下去。 霄云觅吐出一口气,看向远处,神情有些变幻莫测。 苏闵行没有问她,只是默默站在她的身侧,伸手拽着她的衣袖。 “天牢啊!我熟,我陪你去!” 霄云觅转过身让宁姿先回霄府,她有事要办。 转过身就听见苏闵行的话,迈出的脚一顿。嘴角忍不住抽搐着,哪里他都熟? 霄云觅轻轻点头,抬起眼眸看他一眼,轻声道:“先去找家酒楼,吃完午膳,再去查看一下情况吧。” 霄云觅说完便转身走了,苏闵行冲着宁远使了个眼色,让宁远先回鉴宝阁等他。 之后美滋滋的跟着霄云觅身后,这单独相处的时间可不多。 现在是正午时分,集市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各各摊铺前都挤满了人,所有的酒楼也都坐满了人。 霄云觅和苏闵行一同来到了云鹤楼,酒楼十分的奢华,酒楼外边碧瓦朱檐,二人走进酒楼后发现这个酒楼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 一个店小二看到二人进店边笑着过来接待了,小二对霄云觅和苏闵行客客气气的问道:“二位客观来点什么,来这边请。” 小二说着便想把二人领到一个靠窗边的位置,这一层坐满了人,人生嘈杂,很是吵闹苏闵行微微皱眉,语气不满道:“可还有雅间?。” 店小二倒也聪明,连忙低头赔不是然后在不得罪苏闵行和霄云觅的情况下,开口解释,“抱歉啊二位客官,我们店里一般来的人都要往大厅带,只有客人自己要求才会带着客人去雅间。” 苏闵行对店小二摆了摆手开口说道:“罢了罢了带我们去雅间吧。” 店小二喜笑颜开的送了一口气然后带着苏闵行和霄云觅上了一间雅间。 这个雅间的位置非常的好,酒楼的后边是一个湖,在这间房间内打开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外边的景色,这算是一个上等了雅间了。 苏闵行和霄云觅坐下后苏闵行看着霄云觅示意让她点菜,霄云觅无心点菜就对点小二说道:“随便上些你们这的招牌菜就好了。” 店小二下去了顺便把门关上了,苏闵行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给了霄云觅一杯然后对她说道:“赶了几日路程,你可还撑得住?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天牢。” 苏闵行眼尖的看见霄云觅眉间的疲惫,劝说着她。 霄云觅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伸手揉了揉眉心。素手勾勒着瓷杯的轮廓,望着苏闵行说道:“不用了,我有事想去问霄武。” 苏闵行撑着脑袋看着她,不解的问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上心?” “我想问的是关于我身世的问题。” “你的身世我都查过啊,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云觅在担心什么呢?”苏闵行支着下巴邀功似的看这个霄云觅。 霄云觅冷漠的看了一眼苏闵行然后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水声音同样带着冷漠的说道:“有些事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苏闵行咬着下唇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店小二正好来上菜了,苏闵行转移话题,“云觅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看霄武。” 霄云觅赞同苏闵行的话,两人潦草的吃了点东西后便去天牢了。 果然有钱确实能使鬼推磨,本来看守天牢的人是不会放行的。 当苏少爷抽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后也没人阻挠他们进入天牢了。 霄云觅扶额,不得不感叹钱的力量真大。 在看门人的带领下霄云觅和苏闵行来到了霄武的牢房。 霄武现在的处境可以算是十分凄惨了,他身穿的亚麻囚服已经完全被血水然后。 霄武的囚服上没有一丝完整的地方,衣服下面的皮肤甚至比衣服更加的惨。 霄武的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鞭痕,浑身都是皮开肉绽的,新伤旧伤已经看不出来了。 霄武躺在满是尘土和干草的地面上。 沙子和干草全都浸入到了霄武的伤口之中,霄云觅让看牢人将门打开。 起初那人并不愿意,苏闵行掏出五两银子的时候那人边喜笑颜开的打开了牢门。 霄武听到牢门开启的声音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头发上都是干草。 本来有些奄奄一息的他看到了霄云觅的到来瞬间精神了起来。 霄武激动的想要站起来,由于脚上的枷锁以及身上的伤痕是的霄武没有成功的站起来反而摔倒在霄云觅的脚边。 霄武愤怒的抬起头用眼镜死死的盯着霄云觅。 “你们来做什么!快滚。” 霄云觅冷笑了一声对趴在脚边的霄武说道:“叔父,现在你这个样子应该不适合这么和我说话吧。” “小贱人,你还真会落井下石。” 霄云觅摇了摇头,轻轻叹气。 “我若是你便不会如此,现如今你以落到这等地步,惹恼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我今日来不过有,些事情想问你罢了。” 霄武冲着霄云觅吐了一口口水,“贱人!我跟你说你今天别想从我嘴中得到任何事情,和你说话都脏了我的嘴。” 一旁的苏闵行看到苏武这么对待霄云觅气愤了起来,霄云觅伸手示意他先不要动。 “这么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霄云觅走到霄武的身边拿起霄武的一根手指用力的向后掰去。 霄武的食指第一节被折断了,手指反方向的扭曲着。 霄武痛的大喊了起来。 接着霄云觅又掰折了霄武的一根手指,霄武疼的浑身抽搐了起来,眼泪也留了出来。 “停……啊……停下来,我说,我说。” 霄云觅听到霄武开口了也停下了动作,霄武左手的三根手机已经废了。 “终于妥协了吗,我问的东西希望你好好回答,懂了吗。”霄云觅蹲下看着霄武。 霄武点了点头,霄云觅问道:“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呵呵,我有针对你吗。”霄武趴在地上虚弱的睡着。 “你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不都是针对我一人吗。” “……”霄武并没有说话。 “不说是吗,那么我母亲对我的态度以及我兄长对我的态度为何那么恶劣,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为什么?呵呵,因为你这种杂种不配我们对你好。” 霄云觅恨得咬牙切齿,她平息着心中的怒过尽量心平气和的和霄武聊天。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我要的是我的身世,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们了。” “我说了,你就是一个杂种,你不配我们对你好罢了。” 霄云觅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她的眉毛微微上调了一下。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出我的身世了是么,那好办,苏闵行你继续吧。” 苏闵行得到霄云觅的命令再一次的拿起了霄武的手准备掰断他另外的手指,就在苏闵行刚想用力的时候霄武说话了。 “等等,我说,我说。” 霄云觅看了苏闵行一眼,苏闵行停下了原本要做的事情放下了苏武的手。 “说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因为你是罪臣之女。” “罪臣侄女?什么意思,说详细一点。”霄云觅听到这个词后疑惑了起来。 “是的,罪臣之女,呵呵,你扶我坐起来我小声告诉你。”霄武咳嗦了两声。 霄云觅脱下了那个啰嗦的外套给了一旁的苏闵行,她走到霄武的身边慢慢的把他扶了起来。 “说吧。” “你把耳朵离我近一点。”霄武有气无力的说着。 霄云觅靠近霄武准备听他说什么,刹那间霄武借助这个机会伸出了右手冲着霄云觅的喉咙就过去了。 霄云觅刚想闪躲苏闵行就一脚将霄武的手踢开了然后拉起了蹲在霄武身边的霄云觅。 “霄武你真该死,这样了还不老实,看来你真的活够了。”苏闵行大怒想要杀了霄武但被霄云觅制止了。 第四十一章:许愿灯 “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以他的过错,就是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说这句话时,霄云觅的眼睛一直盯着霄武。 霄武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整个人颓废的倒在地上。 “并且你的家人会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霄武你犯此大错,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霄云觅在霄武愤恨的眼神中甩袖离开,苏闵行紧紧跟在他身后。 罪臣之女……? 霄云觅想到霄武的话眉心一阵发疼,这件事还是等兄长回来问他吧。 霄武的话也未可全信,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可霄云觅隐约感觉到霄武所言是真的。但是这件事的细枝末节究竟是怎么样,还得从兄长那得知。 苏闵行见她从天牢出来后便一言不发,他咬着鲜红的嘴唇,在她耳边低声道:“霄武的话真假也未可知,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仔细观察着霄云觅的神色,心中有些担忧,霄云觅的性子总是把任何事都闷在心里,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他诚恳霄云觅的心中肯定很不好受。 苏闵行站在霄云觅前面用身体挡住她的路,表情严肃,语气格外认真:“可需要我帮你查一下?” 霄云觅抬头看着他,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没事。这件事情就让我自己处理吧,靖州行宫一事,已经麻烦你许多了。” 这倒不是客套话,苏闵行帮了她不少了,靖江行宫一事全靠他帮忙。 苏闵行身体一僵,很快便恢复正常。他抿唇一笑,“你总是和我这么客气,你若是有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苏闵行清俊的脸上出现些受伤的神色,他不喜欢霄云觅和他分的那么清,他小声叫着她的名字:“云觅…” 听见苏闵行的话霄云觅心里划过一丝温暖,她拉过苏闵行的手,轻声道:“走吧。”她牵着苏闵行的手,往热闹的街道走去。 风吹起她脸颊边的碎发,露出她精致的脸,在转身时她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苏闵行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霄云觅的手很小巧,掌心中有因为经常握剑留下的老茧。 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罗裙,袖边用银丝勾勒出一朵朵白梅,粉色的腰带收腰,显出她的身段,腰肢盈盈一握。 她肤色晶莹如玉,气质如幽兰,眉目间又有些英气,宛如一块无暇美玉雕琢而成的玉人,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 霄云觅的青丝上插了一只古铜色小花发簪,有些歪了,苏闵行抬手为她戴好。 看着她苏闵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柔情蜜意快从眼底溢出来了。 霄云觅侧头瞧见他笑得略有一些傻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皱眉问道:“你笑什么呢?” 苏闵行耳根发红,转过头看着街道,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没什么。” 夜色降临,街道俩侧挂了了许多灯笼,黄色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明亮的光找明了整条街。 一个小姑娘提着篮子走了朝他们走了过来,站在苏闵行面前。小姑娘刚到苏闵行膝盖,她拽着苏闵行的衣袍,怯怯道:“这位公子,给你娘子买盏许愿灯吧。” 娘子?苏闵行也不解释,眉开眼笑的挑了俩盏荷花灯。 他蹲下身,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姑娘,笑道:“不用找了,你找点回去休息吧。”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头一次遇见这么出手大方的,小姑娘看见银子眼睛一亮,拿着银子对着苏闵行甜甜一笑,开心道:“谢谢公子,祝你们心想事成,早生贵子!”小姑娘把银子揣好,拎着篮子去别处买灯了。 霄云觅头一次觉得这么尴尬,脸上有些发红,夜里太黑苏闵行看得不太真切。 不过他可以肯定霄云觅脸红了,他扬起嘴角,眼前一亮,抓着她的手,轻笑道:“云觅,你害羞了?” 霄云觅嘴角抽了抽,甩开苏闵行的手顺着街道走去,她面无表情回答道:“没有,夜里黑你看错了。” 苏闵行跟了上去,身体徒然往前倾,温热的呼吸吐在霄云觅脸上,他眨着眼想看清她脸上的神情。 霄云觅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仍是往常一副冷漠的表情,不过眉间多了几分温柔。 见到苏闵行贴过来的脸,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这大街上,苏闵行你还有完没完?” 霄云觅下手毫不含糊,苏闵行腰间一疼,倒吸一口冷气。委屈巴巴的望着她,眼里水雾浓浓,语气可怜道:“云觅,疼。” 霄云觅挑眉看着他,黝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年俊俏的脸孔。 她冷笑一声,缓缓道:“还知道疼啊?”说完警示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心点。 话音刚落,苏闵行便拉着她小跑起来,向街道另一边跑去。 霄云觅被他拉着,跟着他的步伐小跑起来,不解的问:“去哪?” 苏闵行回头对着她一笑,高大的身子将她罩在怀里,护着她穿过人群。 他把手里的荷花灯放在霄云觅眼前,在她耳边轻语,“去放灯啊。” 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眼眸闪亮如星字,身上带着蓬勃的朝气,像初升的旭日。 霄云觅看着他一愣,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温柔,掏出怀里的锦帕,为他细细擦拭着头上的汗水。 苏闵行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烙下一个炙热的吻,霄云觅想把手收回,却被他紧紧握住。 苏闵行拉着她走到下停了下来,河边上有不少人,大多都是一些少女少年。 月儿高挂天空,白光撒在河面,河边微风吹过,柳树枝被风吹动。 这儿果真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霄云觅看见柳树下的莺莺燕燕得出来的结论。 柳树垂下长长的树枝,苏闵行带着霄云觅站在树下。 抬眼看去,河面上有不少荷花灯,岸边有许多人在放灯许愿。 苏闵行去摊上讨了一只毛笔递给霄云觅,上一世舞刀弄枪是家常便事,这放许愿灯倒是第一回,霄云觅拿着毛笔手足无措的望着他。 苏闵行柔声道:“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写在灯上。等会儿把等放在河里,河神看见了便会帮你实现愿望。” 霄云觅从不信神,对她来说,她能相信的只有知己,她坚信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世上哪来的神,若是有神的话,为何不能拯救人间苦难? 为何还会有天灾人祸?为何还会又那么多人流离失所? 人们总是把自己无法实现的实现的事情寄托在神灵的身上,可这世间哪有神? 她红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见苏闵行满目希冀,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下去。 她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将纸放进荷花灯里,再把毛笔递给了苏闵行。 苏闵行拿起毛笔刷刷的写下几句,拉着霄云觅将荷花灯点燃放进河里。 霄云觅看见,旁边有带着面纱的女子,蹲在岸边对着许愿灯诚恳的许愿。 她渐渐走神,苏闵行磁性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苏闵行对她走神的行为很不满,他怒气冲冲道:“云觅,许愿要诚恳一点,这样河神才能看见你的愿望!” 霄云觅看着苏闵行生气的脸,缓缓道:“神真的能看见吗?这愿望真的能实现?为何有那么多人信神?说实话,我不信。”她的声音被风吹散,飘忽不定。 苏闵行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站了起来,弯腰挽起自己的裤脚,他看着她的眼睛。轻笑道:“你等着我。” 霄云觅皱着眉刚想问他要做什么,就见苏闵行踏进河中,水溅道岸边的石板上,打湿了一大片。 她伸手抓住苏闵行的手臂,惊讶道:“你这是做甚?夜里凉你快上来,可别感染风寒了。” 苏闵行笑着推来她的手,往河中央走去,霄云觅焦急的叫着他的名字,“苏闵行!” 河边的人听见这得声音,都往这看了过来。 苏闵行往前走了没多远,又转身走了回来,他的手背在身后,像是拿了什么东西。 她看着他一步步的往岸边走来,紧张不安道:“你在做什么!”她的语气不太好,面色严肃,眼睛紧紧盯着他。 苏闵行的衣袍打湿了不少,发丝沾了水,紧紧贴在他白净的脸庞上。 他笑着从身后拿出一盏荷花灯,里面的蜡烛已经被河水浇湿了,他才里面拿出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打开,上面的的字被河水打湿了,有点模糊,不过还能辨认得出。 他看了一眼纸条,望着霄云觅,把上面的字读了出来。 “平安。” 这是……她刚才放的那盏灯? 霄云觅脸上的严肃的表情有些松动,手在身侧慢慢收拢。 苏闵行笑眯了眼,把纸条高高举起。 “你的愿望由我来实现,我会守护你平安。”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位抱着孩子的夫人,笑着道:“姑娘真是有福气,你相公对你真好。” “哟,这少年郎家里还需要侧室吗?我家里还有俩个女儿。” “得了,张屠夫你家女儿一个比一个彪悍,还是别去祸害别人了。” “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穿出一阵笑声。 霄云觅心中酸酸甜甜的,像今日吃的那串糖葫芦的滋味。 柳树枝在她眼前摆动,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向苏闵行伸出了手。 白细的手指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苏闵行笑着把她的手一握。 “此生能与姑娘携手,真乃三生有幸。” 第四十二章:霄李氏 和平安静的背后是因为有一众将士驻守边关,保家卫国,护百姓平安。 时光飞逝,转眼间,霄云涯出征已有一段时日了,这阵子他随着旻世子在东峻国边境,与那些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士那学习到不少东西。 他不得不感叹一句,纸上谈兵当真是儿戏,有些东西只有真正到了战场上才能见识到。 在他们到达边境后,北雁的士兵来袭了一次,被他们率领的大军击退后便没了声响,六万大军在边境,多耽搁一天,便要多消耗几车粮食。 旻世子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前几日派了官员去言和,想要试探北雁官员的意图。 可派去谈和的官员却一直没有回来,北雁项城难攻易受,地势险峻,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僵持不下,事情很棘手。 北雁永贞帝于三年前驾崩,由郡王宁宇侨扶持永贞帝幼子宁胤上位。 宁宇侨这人亦正亦邪,世人对他的评价……是个奸臣。 宁宇侨扶持北瞑帝宁胤上位后摇身一变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以北瞑帝太过年幼为名,架空北瞑帝。 北雁的朝政和兵权尽掌握在他手中,北雁朝中大小事务都得先经过他的批准才能实施,此人聪明狡诈,是一个难对付的角色。 霄云涯隐约觉得北雁多次骚扰东峻国边境这事与他有关。 边境环境恶劣,昼长夜短白日里炎热得很,夜晚又很寒冷。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沙,霄云涯抬起手遮住了口鼻,以免黄沙进入鼻腔。 一轮金灿灿的太阳挂在天上,天气非常炎热,霄云涯刚从城墙上下来,身上厚重的铁甲悲太阳晒得发烫。 密不透风的铁甲贴在身上,热得让人受不了。霄云涯解下头上的头盔,抬手挡住头顶上的烈日,一阵风过都带着太阳的炎热。 城内巡逻的士兵见到,霄云涯,停住步伐,向他问好。 “霄副将。” 霄云涯抬头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士兵又接着巡逻去了。 霄云涯原本白净的皮肤被边境的太阳晒黑了些,他的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一眼望去多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刚才有人来传信,说主将有事与大家商量。 他往帐篷的方向走去,帐篷外站了俩个士兵。他往前走了一步,正要掀开帐篷的帘子,其中一个人拦着了他。 士兵斜眼瞥霄云涯一眼,语气生硬道:“将军在里面与众将士商讨要事,你先等会儿再进去。” 霄云涯眉头一皱,没有多说。他从怀里掏出来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放到士兵眼前。 “我也是将领,是旻将军派人传话让我回帐篷商讨要事。” 在军队里大家都称呼旻奕为旻将军。 帐篷门口的士兵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令牌,仍然挡住了他。还是方才那句话:“都说了,将军在里面与众将领商讨要事,你等会再进去。这会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 那位士兵的语气有些不屑,他接着道:“更何况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偏将,在这威风什么呢!” 另外一个士兵接过他的话,嘲笑道:“这个偏将还不是沾了咱旻将军的光!没有咱旻将军,你什么都不是!” 霄云涯把令牌紧紧握在手里,手心被令牌的边角硌得生疼。 他眉心慢慢聚起一团怒气,他冷着脸道:“你们是哪个将领手下的。” 那俩个士兵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一人伸按在他的胸膛上,把他往一旁推开。 “走走走,还请霄偏将一边去,我们正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霄云涯身体丝毫不动,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手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怒气像是一头快要冲破牢笼的猛兽,忽然他的手放开了,转头走向自己的帐篷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先是各个将领对他的排斥和厌恶,然后到现在得寸进尺,连士兵也对他无礼。 军规第一条:禁止士兵将领私下打架,违者赶出军营。 为了这些人,不值得。总有一天,他会用战功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他眼前闪过妹妹,和母亲的脸。霄云涯心中的怒气慢慢平息,只有在战场上立下战功,才能给母亲河妹妹更好的生活。 最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娇媚如刚盛开的海棠花,是宁伊兰。 那个女子还在京城等他,等着他回去娶她。 他把右手放在胸膛处,这些都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画眉鸟在笼子里唱着歌儿,声音嘹亮清脆,鸟头微微偏着看着窗外。 霄云觅坐在窗边的的书桌那,桌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和几支绘画用的毛笔。 少女神情专注,提起毛笔画了一会,又停下认真端详着画。 桌上放了一张扇面,上面盛开着一朵开得正好的银红色牡丹,绿叶相衬,牡丹用银色的线条勾边,肆意张扬蕴含着一种别样的美。 画上的墨迹还未干,霄云觅手拿着毛笔放到笔洗中轻轻摆动,红色的颜料在白色底的笔洗里轻轻荡漾开。 洗干净毛笔,霄云觅将笔放好。拿起桌上的扇面放在窗台上,让和煦的阳光晒干上面墨迹。 原本宽敞的院子里摆放了许多盆兰花,品种不同,有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少见的品种。 有珍贵的墨兰和少见的少见的翡翠兰,还有很多她未曾见过的品种。 这些是兄长出征前搬来她院子里的,兄长让她代他照顾好这些花儿,她前去靖州半个多月,这些花好些日子都没人打理了。可能是最近时不时下雨的缘故,这些花没有一株枯萎的,都生机勃勃的。 院子里多了这些花,显得有生气多了。 霄云觅靠在窗边,一抬眼就看见院子里一株悄然开放的白兰花,叶为青色生出的花骨朵雪白,像一位气质清雅的如玉公子,微风飘过兰花幽香沁人心脾。 霄云觅灵机一动,见扇面上的颜料干的差不多了,将扇面翻过。 拿起毛笔在青色的颜料盘里沾了些许,在另一面上动手作画。 正当她画的高兴时,院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夫人……夫人,小姐在休息。” “你别拦着我,让开!” “你这个小丫头,你不过个下人!谁给你的胆子,敢拦着夫人!” …… 霄云觅啪的一声把毛笔摔在桌上,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这个声音是霄李氏的,想必是知道兄长出征的消息了。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裙,迈着步伐走了出去。 霄李氏带着李妈妈在院子门口想要闯进来,被宁姿拦下了。 霄云觅出来时看见李妈妈撸起袖子,挥手正要向宁姿脸上打去,宁姿碍于霄李氏的身份不敢还手。闭着眼睛,做好心理准备接下这一巴掌。 霄云觅抿紧嘴角,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李妈妈的手。 她眼里闪过厉光,语气如寒冰冷冽:“我这小院可不是你这泼妇发野的地方。”她把李妈妈的手重重一摔。 李妈妈被她眼神震住,忍不住往后面退了一步。 霄李氏却不怕她,趁着这个空隙钻进了院里。 她站在霄云觅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指甲都快镶进她的肉里。 霄李氏脸色发白,这几日在庄上过得不错,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衣着素净,发髻上插着几个款式老旧的银簪。眼角有几丝细纹,她神色紧张道:“云涯呢?他说过阵子去看我,怎么一直没有来?府里的人都说他上战场去了,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霄云觅脸色如常,垂下眼睑,缓缓道:“兄长,他有事要出去一阵子,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这话霄李氏是不会信的,摇晃着霄云觅的手臂。 神情接近疯癫:“你!都是你!你害死了我的丈夫!还想害死我的儿子!” 霄云觅被她摇的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颤了颤。 对上霄李氏含泪的眼睛,花哽在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声音发哑:“母亲,上战场是兄长自己的主意,他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要坚持的事情。” 宁姿见到夫人如此对小姐,着急的去挡在霄云觅的面前,皱着眉道:“夫人……” 霄李氏身体本就不好,情绪起伏太大,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霄云觅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李妈妈见到霄李氏晕倒,手足无措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霄云觅把霄李氏交到李妈妈的手里,让李妈妈扶她回房间。 等李妈妈扶着霄李氏走后,她转身对宁姿道:“去请大夫。” 宁姿知道霄云觅关心夫人,可看见夫人刚才如此对自家小姐,心里替小姐不值。 “小姐…” 霄云觅瞟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沉默了片刻,道:“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与兄长的母亲,兄长临走前让我照顾好母亲,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好。” 宁姿弯腰抱拳行礼道:“是,小姐。”接着她便转身往门口走去,她这是要去医馆请大夫。 第四十三章:以诗招婿 东惊枫轻叹一口气,他抬眼望着窗外开得正好的虞美人,他还能再与她相见吗? 转眼就是金秋佳节,中秋佳节络王府比诗招婿,这件事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而此时作为京城第一公子的东惊枫也收到了请帖。“公子,络王将在中秋节的时候为妹妹招婿,特地派人给您送来请帖。” 俞夏手里拿着一张十分精致的请帖,恭敬的递到在石桌上修剪兰花叶子的东惊枫眼前。“不去。” 东惊枫修剪叶子的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直接干脆的拒绝道。 俞夏眼里发出向往的目光,络王府招婿场面一定很大,真想去看看。这样想着,他挠头,小声嘟囔,“络王是淮安郡主的兄长,他此次是为淮安郡主招婿。” 东惊枫听见络怀柔的名字,手里正在修剪叶子的剪刀停了下来。这个动作被俞夏看见,以为公子生气了,俞夏立刻闭嘴恭敬的站到一边。 东惊枫将手里的剪刀放在石桌上,接着瞟了书童手里的请帖一眼,俞夏立刻手疾眼快的递上请帖。看了几眼,薄唇轻启,“你下去准备吧。” “好的,公子。”听见公子要去参加宴会,书童兴高采烈的下去准备了。俞夏走后,东惊枫看着石桌上的兰花,心情出奇的好了许多,他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这株兰花一直不曾开花,今年却出奇的有了花苞。 ………………………… “怀柔不想嫁人。”青衣女子眼里闪着泪花,跪在地上,拉着一位身着褐色锦衣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的衣角苦苦哀求。 男子虽已到中年,但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还能隐约看出年轻时风度翩翩的影子。 这人是络怀柔的兄长,也就是前不久继承络王爵位的络王长子,络玖。 络王爷看着络怀柔委屈的模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眼里满是不忍。他闭着眼睛开口,“明天兄长,会给你挑个好郎君的,你……”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门就被打开,络老王妃满脸泪痕的从门外奔了。她进后门抱住了络怀柔将她护在身后,向络王哀求道,“玖儿,怀柔还小。她不愿嫁人就不要逼她了。” 络老王妃只生了络怀柔这一个女儿,从小就对她百般疼爱,看见儿子这么早的逼怀柔成婚,她自然不舍。 “娘亲糊涂!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苦衷。我从宫内得到风声,皇上下月选秀,家里凡有十七左右的少女,无论家里官职高低,都必须送去选秀。” 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不能将女儿送进宫去啊! “所以你权衡之下才想到这个法子?”络老王妃也是个聪明的女子,络王这样说她自然明白了他的苦衷。但是想到络怀柔还未满十五就要嫁人,仍是心酸,忍不住的掩面哭泣。 络怀柔听见兄长这样说,也明白兄长是为了她好。她低头,掩去眼里的黯然。“我知道兄长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怪兄长的。兄长娘你们出去吧。” 她伸出手,用手绢轻轻的擦拭着娘亲脸上的眼泪。“娘亲不哭,怀柔无事。”她看着娘亲担忧的眼神,装作无事的笑了笑。 络王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奈叹气,将还在哽咽的络老王妃拉起抱在怀里,转身离去。络怀柔坐在地上无助的抱着自己的双臂。 东惊枫的模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疼的她喘不过来。 她不想嫁人,因为她只想嫁给苏闵行。 清晨。 “小姐,奴婢是夏嬷嬷。夫人吩咐奴婢来给您梳妆打扮。”嬷嬷简单明了的表达来意。 “恩。”络怀柔面无表情的轻声答应着。 一阵梳洗打扮后,络怀柔看着镜中妆容端庄的自己,有片刻的失神。“小姐真漂亮。”夏嬷嬷的眼里满是惊羡,小姐比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夫人还要漂亮啊。 边想着,夏嬷嬷将绣着鸳鸯的红盖头盖在了络怀柔头上。 红盖头盖下的片刻,络怀柔又想到了他。怀柔若能嫁你为妻该有多好。眼睛发酸,一不小心眼泪晕染了精致的妆容。 马车不远处,一座偌大的庭院门上挂着用檀香木做的牌匾,上面用毛笔龙飞凤舞的写着络王府三个大字。 “公子,络王府到了。”俞夏站在马车旁提醒着车内的人。 “扶我下来”半响,车内传出清冷的男声。 “是。”俞夏拉开深蓝色的车帘恭敬的将东惊枫扶下马车放在轮椅上。此时络王府外到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一片。 “公子,宴会快开始了。”俞夏提醒道。 东惊枫眉心微微一皱,开口道:“那进去吧。” “请帖。”门口的守卫将他们拦了下来,俞夏从怀里拿出了请帖递上,守卫见到请帖立刻恭敬的放行。 络王府内皆是张灯结彩的一片,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个个角落都站有侍从。 俞夏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排场,有些看呆了。“公子,这个排场好大啊。” “络老王妃,此生只有一女,排场自然不会差了。”他似乎早就料到,并没有惊讶,淡然解释道。 “那难怪了。”俞夏明了。谈话间他们就已到达了宴会,大约是还早的原因宴会现场并没有多少人。 阁楼下是平民所在的地方,那只站着稀稀疏疏一些平民,而他们此时站的阁楼上,是一些受络王邀请的达官贵人。 东惊枫瞟了一眼阁楼下面,可是并未见到络怀柔的身影。“现在还早人还未到齐,公子再等等看吧。” 俞夏明白公子的心思,开口劝说。“大理寺少卿。” 一位身穿浅紫衣裳的男子眯着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摇着折扇朝槿岚这边走来。东惊枫见到来人,轻笑,“七皇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公子而已。” 他之前高中状元,被皇上看中派去做七皇子的太傅,所以东惊枫和他关系甚好。 不过后来因为某些事情,他离开了皇宫,去做了大理寺少卿,后来得了东峻国第一公子的美誉。 “哈哈,太傅也好,公子也罢,你是东惊枫便好。”萧逸寒轻笑,东惊枫出宫后,他本想找个机会去看望他,可惜一直不得空。 却没料到今日会在这巧遇他。他眯眼看东惊枫的的目光有些微妙。“没想到惊枫兄也来凑热闹了。” 似乎是没听出萧逸寒话里的试探,东惊枫轻笑,反问道,“七皇子能来就不许在下能来?” 萧逸寒听见槿岚这么回答,当下有些尴尬,他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唉,他也有苦衷的。 他厚着脸皮开口,“惊枫兄已经三年未曾踏入过皇宫了。”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语气暧昧的继续说“皇姐很是想念你呢。”大公主爱慕东惊枫这件事,三年前在皇宫穿得沸沸扬扬,因此东惊枫为了避嫌便向皇上辞去了太傅一职出宫去了。 这次他趁着络王嫁女的机会出宫,皇姐可嘱咐他了,一定得把东惊枫带进皇宫。 想起这个他邪魅一笑,眼里满是欢喜的摇着折扇。 “七皇子莫要胡说。”听见萧逸寒提起大公主萧玥,他拧紧眉头,脸上凝结了一层冰霜。目光似寒冬腊月的冷风,飘向萧逸寒。 萧逸寒将东惊枫当做好兄弟,见到他的脸色阴沉,他立刻闭上了嘴,在一旁讪讪的与书童聊了起来。 过了大约一柱香,该来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来齐了。络王站在台上宣布比试的一些规矩,讲完后下场,一些文人墨客陆陆续续的上台对诗。 萧逸寒若无其事的开口道:“据说这络王小姐也是难得的美人儿,惊枫兄可想下去试试。” “走吧。”因为一直未见到络怀柔的身影,东惊枫准备离去,他对着身旁的俞夏吩咐道。 “是,公子。”书童知道公子为见到苓姑娘心情不好,低头温顺的听从公子的吩咐,他推着轮椅准备离去谁知七皇子突然挡在了前面,他无奈的向公子看去。 “等等,你就这么走了?”萧逸寒满脸诧异的挡在东惊枫前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他答应皇姐将东惊枫带入皇宫,东惊枫就这么走了,那他如何是好。 “七皇子可闻到什么味道?”东惊枫勾起嘴唇,慢悠悠的开口。 “什么?”萧逸寒没想到东惊枫会这么问他,他惊讶的开口。 萧逸寒对花粉过敏,这点好友的他是知道的,“最近闲来无事,去收集了些兰花粉准备酿蜜。 ”“可惜了。”说完后东惊枫又满脸惋惜的开口。 听见东惊枫所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萧逸寒手中的折扇掉在地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东惊枫,良久,他回过神来连忙挽起衣袖查看,他只要一过敏身上就会起红疹奇痒无比。 东惊枫趁着此时对书童开口,“走吧。”语调升高,叫醒了还在发呆的俞夏。 “是,公子。”俞夏语气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答道,接着他便将东惊枫推向门外。“咦!怎么会没事呢。” 萧逸寒发现身上没起红疹后,才想到自己被东惊枫捉弄了。而这时的东惊枫已经走远。 “准备马车,回皇宫。”他一吩咐,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跪在地上,“暗一遵命。”这是他自己培养的隐卫。 东惊枫并没有离开,他去了楼上,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