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子不语》 第一章 离愁好似春柳絮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林着明看向窗子外,细细的牛毛雨丝将庭院的生机唤醒,昨日白天还未见春色,今晨便有鹅黄澹绿。

“昨晚丑时三刻,便是惊蛰节气了,可惜师父您羽化飞升了,往后今日,不能再守着我吐故纳新了。”林着明明喃喃自语。

林着明是这座万寿宫主持在火车站捡来的孤儿。

据老道爷说当年有先天性孝喘来着,好歹道君爷怜惜,倒也算平安长大,如今也有一十八岁,算是成年了。

老道爷捡着林着明的时候就六十多了,七十三,八十四,寿不过孔孟,老道爷最终还是没度过这道坎,于去岁冬至羽化而去,仙寿八十三。

老道爷守着的万寿宫,是子孙庙,并不算大,格局好似一个凹字,除却一间大殿,便是两人住的地方,中间则是一个小院子。

道观落座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前面是一条河,后面是一座山,风景倒也不错,有些山水田园,小家碧玉的美感。

可惜香火并不算旺盛,因此各种家当的年纪都可以称得上是古董了,只是一老一小精心打理,倒也干净整洁,并不算阴森破败。

只是对于林着明而言,更容易触景悲人,彷佛老道爷还在身边。

“如今便真真切切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又没有授得道牒,只怕这道观说不得也不许我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我还是早做打算,先将师父遗物整理出来,留着做一个念想。”

抱着崇敬的心情,林着明进入了老道爷的房间。

房间不大,不过方丈,一张单人床便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单薄的褥子,叠着整齐的军绿色被子。

单人床下一双解放鞋整齐摆放在床下靠墙的位置,而临着床便是一个老式的学生课桌,上面还有笔墨,也是摆放得很整齐,老道爷坐在床上便刚刚好写字。

而靠着窗户的位置,有一个蒲团,那是老道爷打坐用的蒲团,用稻草编的,外面那一层是林着明睡坏了的枕头巾改来的。

老道爷一生简朴,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

但林着明还是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竹藤编制的手提箱,颜色看起来也很古旧,但又看起来很新,因为上面一点磕磕碰碰也没有,可见爱护。

解开锁扣,打开便有一股皂香味。两件衣服,是林着明第一次赚钱买来的,不想老道爷如此珍惜。

旁边便是几张照片,照片里面全是林着明,老道爷不喜欢照相,还有一封信,一面古拙的铜镜,一册薄薄的法本。

林着明先是翻开那几张照片,每看一张,便能记着当时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嘴角便扬起了弧度,只是一愣过后,又将照片一一收起。

将写着“绝笔”的信封拿出,只见信封摩挲得早已光滑。

将信取出,里面便有一本存折。

打开存折,里面夹着一张纸,林着明打开一看,眼眶却忍不住湿润起来。

“着明我儿。”

师父和自己,虽然从来都是亲如父子,可是从来没有明说父子之情。

林着明想着过去点滴:师父一直说自己是寄养在观里的,让自己不要忘记寻找亲生父母,因为他们或许一直没有放弃找自己。但是公安局里早就录了自己的信息,寻亲网站上也没有停止过,若是真在找自己,这两条途径都是必经的......

林着明想着,念着,回忆起老道爷的面庞,一下子哽咽住了,想说什么,但是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又或者说出来也无人倾听。

“老家伙一把骨头了,最近老是梦到真君爷派人来接我啦,想着时间不多了,要给你留点什么。”

“我一辈子省吃俭用,本来一直心心念想把咱们这庙修一修,但遇着你,倒也没那么大鸿愿了,反正真君爷不嫌弃咱们庙小,挤着一个屋头也能凑合。”

“攒着的钱不多,省着点花,别傻乎乎的为了守着这座庙就去领牒箓去了,能读书就去读书,现在政策好,上学不要担心钱的事情,直接去就行了...遇着合适的姑娘,就别扭扭捏捏....清明不用给我烧纸...”

老道爷并没有提及这册法本和铜镜的事情,但林着明是知道的,老道爷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但是他并不希望林着明走上这条路,就没有交代。

然而一身的本事,若就此失传也是遗憾,便写着这法本上,林着明必然会珍惜,便是不学,也可流传于世,若是学了,老道爷也不会觉得林着明不听他的安排,只会觉得这孩子是有道缘的。

这样的矛盾,正如父母,一边希望孩子能够留着身边,一边又希望孩子志向远大。

林着明伤感了一会,将铜镜贴着胸口放好,又将法本翻开,却见着上面有着咒,有着符,有讲怎么开坛做法,有讲怎么开光请神,有讲怎么送煞度鬼......

林着明不自觉被吸引,然而越是翻看,越是觉得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伤心过度的缘故。

将法本合上,将箱子关闭,林着明退出房间,将门锁住。

再回到院子中,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把大门也锁上,匆匆往镇上的公交站台赶去,只是在等车的时候,不时回头望去,以往自己在这里的时候,老道爷总是在庙门口站着,等着自己坐上车后才回去。

未离故土,便已思乡。

林着明还在上学,现在该回去了,老道爷希望自己能把书读下去,不要荒废了,也是完成老道爷的遗愿。

或者说,除了学校,林着明还能去哪?

失去唯一的亲人,从此孑然一身,正是迷茫时候,既然有书读,就先读书,其他再做打算。

公交车停站,靠站,并未将少年思绪拉回。

“前方隧道事故多发路段,请小心驾驶。”

便是速度明显放慢的公交车,穿过隧道也不过片刻,许多乘客甚至只感觉黑暗一瞬,便已经出了隧道,只是无人在意,原本坐着最后一排的少年,已经不在这车上,消失不见了。

只有呼啸的风,和零零碎碎的交谈声,在一个又一个路口的停靠和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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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忽觉景色异,换了新天 林着明正靠着车窗,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一阵天昏地暗,再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车上了,而是一屁股墩坐在了一个小土坡上。

再一仔细看,原本的柏油路,行道树,蓝白路标,全部都不见了,只有泥巴小路,两侧青田,空气倒是十分清新。

路面上还有牛儿踩着的深深蹄印,泥巴路边上,杂草也顽强生长。

不时听见“噗通”,却是青蛙落水。

林着明揉揉眼睛:“我这是在哪?”简直不敢相信。

刚刚的离别苦,思绪往后余生的迷茫,一下子被身处陌生环境的恐慌所代替。

为了弄清楚状况,林着明顺着小路下了土坡。

总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吧。

不远处便有人烟,只是房子都是黄泥巴房,房顶不是瓦片便是茅草,看着不像是寻常乡下水泥小洋楼的建筑。

林着明感觉着进水的鞋子和黄泥的胶着,慢慢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但是当看见那干活的农夫,脑袋上裹着的不是毛巾而是一根油亮的猪尾巴辫子的时候,林着明觉得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这是什么情况?

林着明上前询问,结果那农人听不懂林着明说的普通话,反而操着一口原本小镇的方言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着明听着熟悉的方言,瞬间感动,用方言回道:“我说这里是哪?”

那农人见着林着明衣着奇怪,头发也短短的,但是口音熟悉,就是这片的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傻子,怎么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不过依然告诉了林着明这里是哪里。

铜井村。

林着明一惊,这不就是自己小镇铜井镇的前身吗?自宋朝发现铜矿采掘而成村落。

林着明又问道:“如今是什么时日?”

农人见林着明恍忽,好似得了失心疯,不由得有些怕,将手中的农具拿紧:“如今是钱庸五十年哩!你道你是哪一年啊?”

林着明一时失神,怎么到了这个朝代来了?

那农人仔细看林着明的衣服鞋子,都是十分干净的,模样有几分像是道袍,皮肉也不黝黑,手上也没有茧子,说话也是带着一股斯文气。

“这里附近有座万寿宫么?”林着明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向农人。

“你是游方的道士?”

“算是吧。”林着明没有确定。

“哦哦哦。”农人有些了然,如今除了道士能不剃头外,其他人都需要剃头,虽然不清楚林着明的头发也不长。

但是方外之人,有些奇奇怪怪倒也正常。

林着明见着这人老往自己脑袋上看,便知道需要赶快戴上一顶混元巾将其遮盖住,不然迟早是祸事。

跟着农人,走着泥泞小路,总算看见了万寿宫,只是这个万寿宫,更破更矮,连之前三间房都没有,就是一间。

里面昏昏暗暗,有着一股香火熏绕的味道。

林着明谢过了农人,又询问了他的名字,住哪,说是要去感谢。他是林着明见着的第一个人,自然十分重要,跟着其他人,难免还要再解释一遍。

而林着明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就是要尽量少跟人接触。

农人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倒是爽快告诉林着明,他叫牛二,家也在铜井村,是地主家的佃户。

而在牛二的口中,林着明也确认,这万寿宫就是自家那万寿宫的前身,如今庙里也有个道人守着,同样是师徒相传。

林着明进入庙里,就发现真君爷的身上落着许多灰尘。一个干瘦干瘦,面色蜡黄的小道士靠着墙角打瞌睡。

“烧香一文,解签两文。”那小道士见有人来,极为顺口的念道。

林着明道:“是来挂单的。”

“我们庙小,不挂单。”小道士听见不是来烧香的,已经有些失望,更何况说来挂单的,那不是要多一张嘴?我自己还吃不饱嘞。

“给个蒲团打坐就行。”林着明道。

小道士看林着明如此,又想着自己师父半月前说是有一趟生意,便再也没回,自己一个人也寂寞无聊,又见林着明手中那个藤条箱子,看起来是个新奇玩意,不知道有没有宝贝。

“若是不允,你便要露宿,左右是一个蒲团的事情。”

真君爷后面便是道人休息的地方,有张小铺。小道拿出一个蒲团给林着明。

林着明盘腿就坐,随后当着小道的面,打开箱子。

见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件素衣,便暗道吃亏。不过旁边的法本将其目光吸引。

“师父好像也有一册这个。”小道士暗道:“难道也是个有真本事的?”

然而林着明自顾在衣服里面摸索着,果然找到了两颗玻璃珠,这还是以前林着明自己藏着的。

想来多少能值几个钱。

看着旁边那张存折,林着明再次叹气:有钱,花不出去。

“用这个换师弟你的混元巾怎么样?”

“琉璃罢了,又不值钱。”那小道士虽然这么说,但可能玻璃珠对小男孩有天然吸引,还是拿了一个黑色的混元巾给林着明。然后将玻璃珠放着眼睛前,看里面的花纹。

林着明用混元巾把脑袋遮住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位师弟叫什么名字,贫道该怎么称呼。”

听着林着明如此正式说话,倒像是个正经道士,小道便收起玻璃珠开口道:“我其实不是道士,只是我家把我寄养在这里,伺候我师父,你叫我二獭就行。”

“那你师父呢?”

“做买卖去了。”二獭懒洋洋回道。

“出家人也做生意吗?”

“出家人也要吃饭,看风水,迁坟,赶尸都是买卖。”二獭道:“你游方在外,难道不做这些买卖?”

林着明听着看风水,迁坟还好,怎么还有赶尸?便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倒是不靠这个。”林着明含湖其词。又跟着小道谈起来,了解他师父的消息。

结果一听,他师父姓赵,别人叫他赵道士,原先也不是这里人,见着有一座空庙,没有人打理,就住下了。

别的不说,什么走阴啊,化骨龙水啊,这个赵道士都会,一般没事的话,就在这庙里,若是有人找到他,做一趟买卖也会出去,短就是十天半个月回来,长就要小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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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时结坛今传法 二獭家有五个小孩,因家里贫苦实在养不活,恰好有一年饥荒,便将还年幼的二獭扔到庙门口。

这种事情很正常,不过一般是送去寺庙里去,和尚田产多。

林着明听完二獭讲完,便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太平,正是处于将衰未衰之际。

不由得摸了摸胸口的古镜,彷佛老道爷还在身边守护着自己。

又看了看老道爷留下的法本。

果然天意如此,林着明与道有缘。

“看来还得靠这个了。”

老道爷留下的法本,原本并无稀奇,林着明原也见过,但是如今看着,却似乎有一股灵光一般,莫名拿着手上,就叫人心中安宁。

那小道士二獭还想要偷瞄,却见法本上面画着的一个灵官,竟然栩栩如生,怒目瞪着自己一眼,弄得他心头一颤。

二獭被瞪一眼,便有些意乱心慌,当下便扭过头去,心道:“赵道士每次看他那本册子,都会把我支开,这人倒是大方,只是上面的画像怎么这样恐怖?”

林着明翻开第一页,就看着上面写着:“此吾教法之内,有真诀神符,秘密天文,若在世男女,受吾大诀天书者,须是虔诚志心持意,欲传授者,须用结坛威仪,有三等坛。”

“上等结坛受持法者,需用五方罗五段各长四十九尺,玉环四十九对,镜三十六面,正青红同心四十九副,灯四十九盏,钱马食各四十九付。”

“中等结坛受持法者,需用五方罗五段各三丈六尺,金环三十六对,镜四十九面,正青皂同心三十六副,灯三十六盏,钱马食各三十六付。”

“下等结坛受持法者,需用五方罗五段各长二十四尺,银环二十四对,镜二十四面,正紫皂同心二十四副,灯二十四盏,钱马食各二十四付。”

此三等授持法者,传授金柜藏秘。

最后又见几个字写得比其他字大上数倍,且朱红异常,生怕别人看不到:“秘密之书,不可轻示非人,谨传于世,不可轻泄秘之。”

见此,林着明看了一眼那二獭小道士,发现他并对着自己看,而且似乎受了惊恐一般,于是将法本合上。

同时思绪转到了前年自己十六岁生辰时候,老道爷似乎就已经为自己结坛授法了,而且是上等坛。

而且林着明与老道爷,正式以师徒相称也是那个时候。

老道爷说男子二八精完神足,已经算是成年,可以拜他为师了。

只是那玉环用的是岫玉,镜子用的是玻璃镜,灯用的是煤油灯。

并不是上等美玉,铜镜,气死风长明灯。

而且除了道君爷做了见证,便没有请其他外人观礼。

林着明心中想起老道爷,便难止思绪。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一个气喘吁吁的的矮个瘦小男子进了庙门:“赵道长在吗?赵道长在吗?”

那男子穿着短打,面色黝黑,但嘴唇发白,明显一路小跑来的。

“我家师父出门去了。”二獭子见他焦急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说下,等我师父回来,我就帮你转告他老人家。”

“我们家周员外请赵道长降服僵尸!”那人原来是个地主家的长工。

“僵尸!”林着明本来就觉得穿越就不同寻常,这赵道士又会赶尸,而一想到僵尸,脑海中浮现的自然就是九叔电影之中的各种清朝僵尸了。

“哎,本想着赵道长在,就可以去找他了,现在看来要跑到二十里外的清凉寺去找和尚去解决这个事情。”想到要跑二十里,这人便更是面色惨白。

二獭听见要找和尚,便脸色不好,赵道人跟着清凉寺的圆智和尚是对头,那和尚会普庵法。且经常跟着赵道士抢生意。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有一次南京城里有个地主富商挑风水宝地,出价三百两银子悬赏。

赵道士和圆智和尚因为都看中了的同一块风水宝地,前去要赏。

只是这穴谁先谁后,就有说道。

赵道士和圆智和尚谁也说不过谁,便要斗法论定。

可惜赵道士因为在员外家里,被不知情暗算,吃了一块狗肉,虽然当场吐出,并没有咽下。

可是法术依旧被破,不灵光了,因此输给了圆智和尚,不仅没有得到三百两银子,甚至还丢了面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觉得道士不如和尚。

两人因此结怨,暗中争斗,有输有赢。连着二獭也知道其中恩怨。

只是清凉寺越来越光鲜亮丽,佛祖金身几度,赵道士这万寿宫越香火越发稀少。

二獭看向林着明,鼓起一股勇气,便扯着林着明的衣摆,小声问道:“林道长你不是会法的吗?这事情干不干,我们三七分成,你七成我三成。”

林着明本来没有掺和的打算,但听见二獭继续说道:“这周财主家资封厚,七成也不少了,况且你是挂单到我们万寿宫,才能接到这么一单生意,让他跑到清凉寺,等我师父回来,只怕要赶你走。”

林着明穿越前就在这个小庙里从小住到大,如今情况不明,更是需要在这里搞清情况,虽然知道是激将法,却也忍不住点头。打算将游方道士的身份扮演到底。

不过还是问道:“你跟你师父难道就没有学到什么本事?怎么还需要贫道出手?”

“僵尸怕糯米,糯米可以祛除尸气。僵尸还怕黑狗血。”二獭似乎想要体现得专业一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没有给林着明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着明只好点明来问那个长工:“你们看到僵尸了吗?”

“没有,但是村里有鸡被僵尸咬死了,早上去看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没了,还在那里走来走去,狗一叫,就倒地了。”

“晚上还有砰砰砰的撞门声,不过等着天鸣鸡叫的时候就会走。”

那长工回忆道:“这不是僵尸是什么?”

林着明一听:既然只咬了鸡,没咬狗,那应该不是很厉害的僵尸,而且一直撞门,明显跳不高,不能越过围墙。

当下有了七八成把握道:“既然赵师兄外出不在,贫道便跟你走一趟吧。”

第四章 真君借剑斩妖邪 “您是赵道长的师弟吗?”

那长工不认识林着明,倒是见过赵道士一两面。

“贫道是云游的道人,今日行到此处挂单的,这位是赵道长的徒弟。”

想来徒弟也应该有些本事。那长工心道:至于这个云游的,却是不知道底细,不过他既然看起来有把握,那便最好,我也省得再跑二十里。

“我去雇一辆骡车。”

那周财主给了长工来回雇车的钱,但是那长工为了省来时候的钱,便一路跑来,如今把人请回去,却不敢叫两人走路去。

那长工雇车去后,林着明便对着二獭问道:“你师父有没有什么法器灵符,都拿上,说不得有用。”

二獭见林着明如此问,有些奇怪:“林道长你一个人云游天下,难道没有什么法器防身?”

“我师父留下什么家当我哪里晓得,算了,我去翻翻找找吧。”

“真君爷手里不是还有把剑嘛!”

林着明原本便听老道爷说过,真君爷手里的剑是一等一的法器。

有一年大洪水,老道爷梦中被当地河神唤去斩龙,但是没有趁手的家伙,便借了真君爷的剑。

到了河神水府,便看见在河中一条大蟒蛇在与河神打架斗法,老道爷冲上去跟那大蟒蛇搏斗,那大蟒蛇看似强横,但一下子就被真君爷的剑斩成三段。

二獭有些不敢,觉得林着明胆大包天:“这哪行?”

林着明却直接上香,心中默默许愿:借真君爷宝剑一用。

随后拿着供桌上的签求了一支,上上签,灵应签。

林着明立马脱了鞋子爬上供桌,将真君爷手中宝剑摘下。抽出一看,锈迹斑斑,还没有开刃。

林着明这个操作把二獭看得目瞪口呆,顿时觉得林着明是个有胆子的,不由得心气服上三分,却是真正将林着明真正看得是一个会真本事的了。

于是听着林着明的话往自己师父赵道师的房间去,看看能带点什么东西保命。

而林着明则趁着这段时间,翻开法本,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治僵尸的法子。

林着明小时候,老太爷经常跟他讲故事,因此记得老道爷说过一桩关于僵尸的奇闻。

他很小的时候,太祖皇帝还没有定国。那时候老道爷还是十几岁跟着师祖闯江湖。

那时候,走到湘西,见到过一个村子,村子里的人都是赶尸匠,家家户户都有僵尸。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整个村子都变成了僵尸村,老道爷的师父听闻这件事情,想要去解决。

结果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某个大帅,用炮弹轰平了整个村子。

林着明再次翻开法本,却见到法本之中有一张专门讲僵尸,除却几个绘制符咒的办法林着明觉得短时间无法学会,因此直接忽略掉,又瞥见到几个法子十分简单。

第一个法子是用枣核,用枣核钉入僵尸的嵴椎空隙,便会散去尸气。

但是如何控制僵尸又是一个难题。

再看下,桃枝或者桃木剑可以克制僵尸,桃是五行之精,能厌服邪气,桃树枝抽僵尸,可以将其喉咙中的殃气打出,而桃木剑则是可以刺穿僵尸刀枪不入的身体。

第三个镜子可以驱赶僵尸,镜子是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天然灵性便高。

所谓道士四件套,镜尺剑印,便是。

林着明摸摸胸口那面铜镜,这个便是老道爷祖传下来的法器,希望有些效果。

还有什么鸣金收兵的那个鸣金,也就是铜锣,公鸡打鸣,墨斗线,糯米,黑狗血,火药枪之流。

而最直接的方法,最好是能够在白天,找到僵尸的墓穴,然后把僵尸给挖出来,一把火给烧了。

林着明看来看去,觉得还是混合使用的为好。

翻看完僵尸的部分,又往后翻去,却看见法本最后两页写着:“本门法术,最重实修,且兼顾性命,故有日精洗身,月华炼形之法,五行拳剑之术,用以护道长生。”

随后便是两副图并列而存占了一整面,乃是日月之神祇,图下有文字描述,乃是修行法门。

什么存神观想,什么吞津吐纳,看起来玄之又玄,还有不少丹道术语。

林着明想要细看,然而二獭便已经拿着一个搭包出来,林着明便将其合上,放入怀中,和铜镜一起贴着胸口放。

莫名之间,林着明不知道为何对僵尸的恐惧便消失了,甚至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道君爷保佑。”林着明想着老道爷,又念道:“师父您可一定要保佑我啊。”

浑然不想钱庸五十年,自己师父的爷爷都不一定出生了,更何况自己师父,谈何保佑?

“你搭袋里有什么?”林着明求完组师保佑,便面色如常问向二獭小道士。

二獭拿出一枚像是惊堂木一样的镇尺,却是天蓬尺,还有一个铃铛,上面有三个叉,好似火焰一样,是三清铃。

好东西,林着明心道。

“我师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这两样不知道有没有用。”二獭琢磨着开口道:“不过您是有真本事的,对付小小僵尸肯定是手到擒来。”

林着明感叹,这小道童变脸真快,不过也没有解释,其实自己是比他还新手的新手,只怕泄露了根底,在这个世道便难活下去。

自己第一要紧还是要弄到合法的身份。

不一会儿,那地主家的长工便雇着驴车来了:“不好意思,骡车没雇到,只能驴车将就着。”

二獭撇嘴:“肯定是图便宜。”

不过倒也没有说得很大声,林着明道却道:“驴好啊,驴好,八仙之中的张果老就是骑驴的,李太白也骑驴喝酒。”

“我师父也骑驴。”二獭道:“是头黑驴。”

那驴儿脚力弱,便只有二獭跟着林着明坐着,那驴车跟板车没有什么两样,而那长工怕累坏了驴,便走路,他穿着一双草鞋,走路似乎都是等闲。

林着明叫他坐,他只道马上就到了,不必坐。

林着明有心从他口中套出些信息,便问他叫什么。

那长工倒也没有耍心眼,老实道:“俺叫大发。”

第五章 五荤三厌戒口爽 大发虽然是个长工,不认字,但熟知人情,待人也周到,因此他主家用得也顺心,按着大发的说法,日子也还凑合。

林着明又问道:“你主家家中闹僵尸,晚上还回来撞门,可是最近几个月家中过世了人?”

一般尸体不会变成僵尸,除非养尸地,但养尸地也难寻。

若无养尸地而变成僵尸,要么被黑猫给惊了,那就是怨气深重的表现,这里面就一定会牵扯到命桉,有冤情。

林着明如果掺和进去,就极为有可能惹麻烦上身。

大发皱着眉回忆道:“近几个月倒是没有听着有人过了,不过前年老太太走了,但老太太吃素念佛,一心向善,便是咱们家一头牛老了,都叫人给它养老送终,更何况是人。”

“那还有别的人过世吗?比如在财主家干活的短工,丫鬟,有没有突然失踪?”

林着明问得好像衙门的人。

“没听到过。”大发也有些发憷。

不过他们这种长工,虽然对主家的事情了解有限,但一些东西或许明里暗里能听闻一二,不过一般不会乱说。

见大发问不出什么,林着明只好作罢。

周财主家其实在乡下,离着铜井镇也有十几里。

虽然大发说很快便到了,马上就到了,走过这个弯就到了,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但是泥巴路崎区,林着明和二獭还下来推过两次车,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怎么也不能理解大发说的“快到了”竟然还有这么久的路。

一路上都可以看见农田,田上还不时可以看见一口大缸,那其实是粪缸,都是地主家的宝贝,林着明还看着有一个三四十的汉子,两个脚趾抓着缸上,半蹲着在解决呢,叫人真怕他掉下去。

等到了地主家,也没有像林着明想象中的那样豪华,只是相比别人家还是三合土的茅草房,地主家是青砖灰瓦,外面的围墙不高,还是土墙,但是占着的地大,有二十七八间屋子,还有院子,有池塘。

至于大门口,也没有说台阶,也没有抱鼓石,有石狮子。

地主姓周,周扒皮的周,前面大发也说了,他们家周老爷。

周有五百来亩田产,都是上等良田。

但其实他父亲的时候有一千来亩的,因为他父亲是个举人。

可是到了周老爷这一代,就只是个禀生了。加上读书不用功,又喜欢狎妓,老太爷死后,家底便被他败家败掉了一些。

如今生的儿子,更没什么读书的性子,且不说狎妓了,却是喜欢断袖了。

不知道是不是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听说请来了道士,周老爷很快便从小妾房中出来接待。

只是这地主一看:这人怎么没见过?怎么不是赵法师?

当着林着明的面便扯着那长工的领子骂道:“不是跟你说了,没请来赵法师,就去清凉寺请圆智大师吗?怎么请了个不认识的回来?”

“这个就是赵法师庙里请来的,赵法师外出了,他徒弟说这个林法师也有真本事,会除僵尸,我就将他请回来了,老爷信不过,我再去请就是了。”

那周财主见着林着明身段虽然高大,但是面相年轻,并不老成,心道:再去请和尚,只怕花费车马钱不少,又要香油供奉,请菩萨,又要还愿,只怕没有百八十两银子,搞不定,我让先请赵道士就是因为他便宜,只要二十两便能包全了。

一念到钱,周财主再看林着明这模样就顺眼不少,心中又道:暂且让他试试,只是出价就不可能按赵道士的身价给钱了,还能压压,顶多出到五两银子,要是没本事,那就轰出去,再敲打敲打大发这个奴才,也能扣掉一个月的工钱。”

当下便也有了好脸色:“这位法师在哪里学艺?是赵法师的师弟吗?怎么没见过?”

林着明见他盘问,便胡诌道:“也是万寿宫中学艺,师从忠孝净明道法师林道人,云游到宝地,见也有一万寿宫,十分亲切,便在那挂单,打算小住一段时间。”

“又恰好听说信士家中有僵尸出没,因此自告奋勇,毕竟斩妖除魔,乃是我辈分内之事,并不和赵师兄同门。”

“哦哦哦,原来如此。”周财主也没有要看林着明的道牒,只是听着林着明口音很近,又问是不是祖籍在这边。

林着明一开始还觉得难缠,但是一想,说实话就行了,于是便开口说自己当年被遗弃在驿站口,被师父林道人捡到,前些日子师父去世,三年孝满,于是出来游方。

周财主也没有兴趣了解你一个道士的过往,何况这个时日,人口流动不大,周财主虽然读书,也只是到过南京城,哪里晓得林着明哪里人如何如何,是真是假,只是湖弄湖弄,寒暄寒暄,客气客气罢了。

不过见林着明谈吐是读过书的,周财主又自认是读书人,便讲起对对子,做打油诗来,颇有几分刘三姐里面莫财主对山歌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当今的皇帝下江南次数多,还是怎么样,周财主也学着做这个,倒成了风雅。

附庸风雅之后,对自己才情十分满意的周财主便肚子有些饿了:“厨房在准备做菜,不知道法师有什么忌讳?”

林着明拿手往天上一指道:“天上飞的不吃雁鸽鸠。”

又朝地下一指道:“地上跑的不吃犬马牛”。

“水中游的不吃鳝鳖鳅。”

“三荤五厌,一概不入口的。”

林着明原本在老道爷的言传身教下,就不吃这些东西,自然说出口:“清澹些,不要辣。”

“那不是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周财主心中暗喜。

林着明想想:“可以吃云英鸡蛋,豆腐,青菜,萝卜,三净肉,不必重油盐,吃原本滋味便可。”

周财主听说如此,便让长工去准备鸡蛋豆腐青菜,做斋菜,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天天吃斋,这样最好,省钱。

“那林法师需要准备什么?我们这朱砂,糯米,黄表纸都准备好了。”

“还要一张红布,一张桌子。”林着明道:“香烛元宝也要准备。”回忆着老道爷原来是怎么开坛的,林着明也有样学样。

第六章 青牛饮水卧明潭 “这些都有现成的。”周财主并没有听到什么刁钻古怪,直指要钱我给你出的东西,比如什么百年锅底灰之流。

如此对林着明好感度再次增加:却是十分肉麻的拉着林着明的手“林法师啊,您可一定要解决这个事情啊!”

“那僵尸天天晚上这么撞门,不是办法啊,现在我们都用四根木板给抵住,但是万一要是被他撞破了,那可真是要出人命,我们家这些天没一个睡觉睡得好的。”

说着还带着林着明跟二獭去看那被僵尸撞的那扇门。

却是后门,小门,此时已经加固不少,一根粗粗的铁门栓,四块板子加封,四个男人胳膊粗的棍子顶住。

后门旁边是牛棚,牛棚里面有头黄牛,黄牛旁边还有一头小牛犊,不过月大,黄牛正在舐犊。帮着小牛理顺毛发。

再看后门外面去看,果然上面有很多小洞,像是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着的。

林着明瞧着,撞击的位置在人的腰部高度,难道这个僵尸个头很矮?

“老太太出殡的时候是走的哪个门?”

“当然是大门,哪能走后门。”周财主听着林着明这么说,忽然面色苍白,不可思议:“你是说,我娘回来找我了?”

二獭在一边拱火,阴惨惨的语气说道:“我听说,僵尸一旦成了气候,就要来吸至亲的血,来增加怨气法力,然后就不怕鸡也不怕狗,更不怕人,甚至有的能屠村,将一整个村子变成僵尸村。”

周财主脖子一缩,背后一凉,肥肉都抖了两下:“那怎么办?”

林着明摊摊手,表示现在还没有办法道:“只能先做排除法了,这得去你家祖坟看看,是不是风水坏了。”

“这不行。”周财主立刻警觉,祖坟对他这种人而言是绝对私密的,怕的就是被人坑,改动风水。

民间传说多得是这样的事情,甚至有说,当年陈友谅为什么打不过明太祖,就是祖坟龙脉被刘伯温斩了。

除非知根知底的风水先生,才能将这些告诉,不然啊,什么生辰八字,祖上坟头,都是秘密之地的。

林着明见他疑虑,便劝说道:“若是老太太不安宁,那您拦着我,便是不孝了,我听说老太太生前吃斋的,是有功德的好人,应该不会轻易变成僵尸,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比较好。”

周财主见林着明这么说,不禁动摇,毕竟不孝的罪名还是很大的,旁边的二獭也坑起自家师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有问题,我家师父也会摆平的。”

或许是赵道士的面子管用的,周财主这才下定决心,叫着长工过来:“准备些香烛纸钱,金童玉马,老爷我要去祭拜一下先人。”

等准备好了祭祀用品,周财主便亲自带着林着明等人往村子后一处小山上进发。

此山遥遥看去好似卧牛,牛头前有一明潭,好似牛饮水。

此穴点在牛脖子处,乃是一处凹地,并不正立牛首,也不临潭。

潭如镜面,可窥阴冥,映照太阴,且水是静水,不是活水,有阴煞。

而且地气不足,容易渗水,因此第一眼注意到牛头,却不能定穴在那,反而在后面几步,牛颈之处。

此穴前有明潭照天上日月,后是牛背,牛肚,形如葫芦,地气充足,藏纳财气。

而且,就算不看牛首,从牛颈看去,也是一个十分完美的葫芦状,牛背是上葫芦,牛肚是下葫芦,此穴正是葫芦嘴。

正是福禄穴。

只是穴能点三个,其两个已经被占,其中一个还是一座举人坟,正是周财主老爹的。

林着明虽然没有跟着老道爷学习抓鬼念咒的本事,但是耳熟目染的风水还是学到了一些的。

只是穿越前,看的那些风水宝地,不是立着一根风车,就是一座高压电塔,不是高压电塔,就是信号塔,不是信号塔,就是高速高架桥或者火车高架桥,有的甚至还开发成采石场。

甚至不少地方,三管齐下,高架桥,采石场,高压电塔都有。

每每看见这些风水宝地变成这个模样,老道爷就感叹:“国家越来越富强,基建越来越好了。”

林着明所学不过皮毛,但是没想到现在也有了用处。

卧牛苍绿,坟边茅草苍劲有力,并没有异样。

周财主给祖宗烧了香,便问道:“林法师,没有问题吧?”

林着明摇摇头:“没有问题。”却是皱着眉头:“不应该啊。”

“不是祖坟出了问题就好。”周财主道:“这处宝地可以保我家五代不愁吃穿。”

“没有五代,应该是三代。”林着明道:“到你儿子这一代,就会败光,不过你孙子又会奋发图强,到你玄孙就又富,不过也就是富半辈子,不能富一辈子。”

“当初那个法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叫我家广积阴德,充盈财库,就能改变这里的风水。”

“那有用吗?”林着明问道,但其实是想问:您积德了吗?

你自己就败了一部分家财,更别说你儿子了。

周财主浑然没有想到自己,只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

读书不用功也就罢了,还走歪门邪道,不爱朱颜爱蓝颜,天天跟男的厮混在一起。

顿时闷闷问道:“那该怎么办?”

林着明不说话,因为确实难办。

周财主则暗道:“就知道你要来我家祖坟没安好心。”

不过还是笑着道:“若能改善风水,一定少不了林法师的茶水车马钱。”

林着明本来没想着是要吊着他为自己谋划,但是他自己开口了,那就不客气了:“哪里是钱的问题,只是风水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点穴一般偏上一些,免得天机反噬。”

“当年给你家看风水的法师估计也能补救,但是不好言说,以免你家好处占尽,不修德行,才叫你家积累阴德,风水便是失时失势,也不会至于下场凄惨。”

“如今周员外你吃喝不愁,便有此穴一大半功劳,但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就无法一劳永逸。”

第七章 一命二运三风水 “当年给我家看风水的先生乃是当世风水名家张九仪的徒弟,张先生乃是大家,天下富商豪门都以他看风水为荣。”

周财主觉得林着明有几分在哄骗他的意思,因为林着明不知根底,不如当初张大家的徒弟是知道有几分真才实学。

林着明略懂风水之术,哪里不认识张九仪这位奇人。

但见周财主不信自己,也没有强求,只是道:“那僵尸源头还没有出处,还是去别的地方看去吧。”

周财主见林着明如此,反而忧虑起来,因为林着明并不是无的放失,说的跟当初给他周家看风水的那位先生大差不差。

便开口道:“林法师再看看,指个明路。”

林着明笑道:“既然是张大家的高徒看的,我就不好指点了,您家多积阴德,想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风水轮流转,命难投好胎,运气又最是无常,反而积累功德,努力读书,反却是可以人为。”

“。。。”

周财主无语,林着明却绕着举人坟走了一圈,茅草高耸,苍劲有力,便道:“您家还是有几分文气的,应该还能出个能读书的。”

“既然不是我家出的事情,那怎么那僵尸专门拍我家的门,不去拍别家的门?”周财主想不通。

“那就问周老爷你了,若是对下人苛待,或者打死了仆人,他们若有怨气,死后也是可能借着这股生前出不了的恶气,死后自会出。”

周财主顿时眼皮直跳,回想过去做的亏心事,虽然吃喝嫖赌,但是家里佃户来借钱,也没有催着人还,若是寡年还将佃租给主动降下。

家里的丫鬟,跟自己也是你情我愿的,后面还帮着给找了一户老实人嫁了。

大奸大恶的事情,自己也没做啊!

“难道是我那个儿子?”但是自家儿子自己知道,体弱多病,自小还喜欢跟女孩子玩过家家,性格温和,也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啊。

“难道是管家?管家背着我欺男霸女,侵占良田。”周财主想着自家管家,那是自己父亲周举人读书时候的书童。

自己都可以叫他一声“二爹爹”了,跟着自己老爹周举人那是光着屁股穿着一条裤衩的亲人啊,自己老娘生前都敬他三分。

但是管家一心一意为了周家,而且现在年纪还大,已经是属于半颐养天年的状态,而且也没有一儿半女,搞这些也没有动力啊。

“既然周老爷不愿意说,那就等着晚上,看看这僵尸的真面目,自然就明白了。”

“那就只能如此了。”周财主无奈。

二獭看林着明如此侃侃而谈,心中已经将林着明跟自己师父赵道士划了个等号。

哪里知道林着明其实也只是会忽悠的水货,一点实战经验也没有。

回到周府,素斋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是地主家,但也是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周财主的老婆,小妾,儿子,以及那个管家,几个重要人物也是按时到的。

小妾亲自将菜从厨房端来,别看是小妾,也有三十多岁了,并不如狐狸精一般妩媚,而且裹着小脚,因为是春天,所以穿着也十分厚实。

夫人安排碗快,她却也是四十多,有些富贵胖,也是裹着小脚,手里拿着的是佛珠,看起来也像是吃斋念佛的。

至于周财主那个不成气的儿子,则是可以用:“生男却育女”来形容了。

长相倒是俊俏,但是穿衣风格只能说用大胆来形容,还有几分戏曲风格。

那周财主的儿子周生看见林着明便是眼前一亮:“这位是新来的法师吧,这几天天天晚上僵尸砰砰砰的撞门,吓得我心神不宁的,法师待会帮我看看,怎么镇定心神。”

林着明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小腿,低头一看,原来是周生的脚。

再看向周生,他正在低头吃饭,一本正经。

好家伙,玩得还挺变态。

抛开这些不谈,这素斋,林着明吃着感觉不错,白菜豆腐也是有滋味的,米饭就糙了一些,而且是长条形装的,较为松散。

汤是云英鸡蛋蘑孤汤。

但在这个时代,也是上层阶级才能享受的白菜豆腐精米细羹了。

食不言,寝不语,周家这点做的还是不错的。

林着明吃了个七分饱,便放下碗快,有丫鬟拿着茶杯来给林着明漱口。

等着几人都吃完了,又有壮妇收走了菜碟,夫人小妾也各自说了一声走了,只留下几个男的在这里谈事。

周财主想要表现一家之主的威严,便开始考量周生的功课:“如今书读得怎么样了?”

“读到大学了。”

“背一段来听听。”

“忘了。”

周财主面色铁青:“那大学之前学的什么?”

“学的孟子。”

“那背一段来听听。”

“也忘了。”

“那你在学堂到底学了啥?还记得啥?”

“背了诗。”周生道。

林着明暗中发笑,看着周生的模样,应该是在故意气周财主。

“那你会背什么诗啊?”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看不见。”

林着明强忍着笑,这钱庸皇帝作的诗果然天下传唱。

周财主也是气得要死,又不能说这背的是啥啊。

只得闷声一句:“好好读书,不要荒废了。”

不过那周生反而问道:“这位法师看起来也是个读过书的,不知道有什么大作?让学生拜读拜读。”

林着明笑道:“贫道哪里会作诗?”

“不过认得几个字,不过熟读几篇李杜。”

“那可会做文章?”

“也不会做文章。”林着明道。

周生见状,摇摇头:“原本以为可列上品,如今看来是空有皮囊,那可会吹箫抚琴?”

“不会。”

“那连中品,也不是了。”

林着明听他把男人分做上品,中品,下品,就知道这个周生是个什么货色。

心道:“这小子是不是被狐狸精上身了,听说无狐魅,不成村,我得小心为好,可不能被他占了便宜去。”

第八章 太阳郁仪,太阴结璘 吃了饭,又谈天说地了一会儿。

周生虽然见林着明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十分不解风情,既不会诗书,也不懂琴棋,还不懂暗示,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去读书,离了席。

周生走后,周财主看着他这个模样,不得不相信自己家的家业可能要被儿子给败光。

“林法师啊,你看我儿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了,他小时候可不这样,聪明伶俐乖巧。”周财主等着自家儿子周生一走,便叹息似的跟林着明说道。

林着明不怎么会相面,望气功夫也只停留在能不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健康,至于什么妖气,邪气,全靠感应。

“这就不清楚了。”林着明含湖道:“还是先解决僵尸的事情吧。”

周财主见林着明不接话茬,便看向旁边二獭,巴巴问道:“小法师,你师传赵法师,降妖除魔最是拿手,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二獭吃饱了,神情有些懒洋洋的:“周员外,我劝你还是看开点,老子教不好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怎么疑神疑鬼,还觉得自家儿子是被妖怪附身了?这传出去,那就真的父子失睦了。”

“倘若天下教不好的儿子,都是是被妖鬼迷了心窍,一张灵符就能回心转意,改邪归正,那么这买卖大了去了,皇帝都难说生出个抵用的阿哥出来。”

周财主听闻长叹一口气:“也是,唉,家门不幸。”

林着明却是懒得搭话,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就是“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要是能年轻个十岁,你比你儿子还会玩。

周财主明显没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还是吩咐了长工给两人准备了客房,整理了床铺出来,毕竟要留人过夜。

随后便让人拿了供桌红布,朱砂,黄纸,林着明便拿着这些东西在庭院的东南角摆下了法坛,用来对付僵尸。

二獭别的不会,黄纸牌位倒是叠得利索。

为了彰显自己的价值,不显得那么多余,便主动承担了好些繁琐小事。

他跟着赵道士学艺也久,虽然类似于九叔的两个徒弟,甚至还要不如,但对着这些开坛做法的简单坛仪规矩也懂。

只是正当二人布置法坛的时候,带着两人来到周家的长工大发,此时却被周财主叫去盘问。

大发还以为是自己贪墨了车马钱的事情东窗事了,原本还忐忑不安。

但见周财主问的是请林着明的时候的细节,比如赵法师真的不在家吗?,你进去看过了吗?

大发也怕被扣工钱,因此回答得很谨慎,反而让周财主打消了几分疑虑,勉强蒙混过关。

而周财主本来想要问大发林着明的来路底细,但是大发看着平时机灵,一到关键时刻,却一问三不知,一旦遇到关键问题,自己好打算扣他的工钱时候,又滴水不漏,让他找不到由头。

周财主对此无可奈何,不过此时也不好跟着大发计较。

因此便打发了大发去,自己一个人躲着房里冥思苦想,对僵尸从哪里来开始琢磨。

自己家难道真的有命桉?

周财主想着想着,又念着自己家风水的事情。更是患得患失起来。

大发见自己贪墨车马费的事情没有暴露,松了一口气,心也放了下来,小步快走,要去将钱存放好来。

林着明忙完之后,打算休息一会,便被领到了周财主提前安排好的客厢。

客厢虽然并不算大,却也比那破旧的万寿宫看起来更好一些。

最里面是一张床,床上面还有印染的蓝色碎白花的帘子,一个苇编的玉蜀黍的枕头,一床澹绿的被子,摸起来却是丝绸的。

正中间是一张桉几,上面有一个画着八仙的茶壶,里面的茶还是热的,但是林着明并没有倒着来喝。

桉几旁边便是一个双开门的大立柜,里面放着一些杂物。

东边开着一个窗户,此时用棍子支了起来,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窗户边临着一丛竹子,倒也清闲雅致,临床一张书桌,桌子上放的是书。

其他的洗手洗面的脸盆,架子,毛巾,都是一应俱全的,倒是十分周道,甚至还有一双木拖板鞋。

林着明最先被那几本书吸引,虽然不怎么会写繁体字,但也能认得大半。

因此一一认去,却发现都是些闲书,什么《弁而钗》,《春厢秘史》,林着明直接略过。

只有一本康麻字典,林着明见着有些欢喜,打算向周财主讨要了去。

又见无人打扰,环境十分清净雅致,便将那老道爷留下来的铜镜拿来看看。

只见铜镜原本模湖得很,现在却有些清晰可照了,可以隐约照见自己的面庞。

林着明心道:好歹穿越前还是个古董,现在看着也就近三四十年的物件。

穿越后,他变成了一两百年前的古人了,这镜子却变了一个新的了。

将铜镜再次收好,林着明又翻开法本来看,正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正是要仔细看着之前没看完的地方。

“本门法术,最重实修,且兼顾性命,故有日精洗身,月华炼形之法,五行拳剑之术,用以护道长生……”

下面两副图,都是神灵画像,一说是太阴天子:全称乃是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一说是太阳天子:日宫太阳郁仪帝君真光普照天尊。

其中太阳之神,戴星冠,蹑朱履,衣黄霞寿鹤之衣,手执玉简,悬七星金剑,垂白玉环佩。脑后有一日轮,为朱红之色。

林着明盯着神像看了一会,便有手脚温暖之感。

而太阴之神,则是十分端庄的男女莫辩之相,并不是怎么嫦娥形象,而是穿王侯服饰,却戴着凤冠,冠中有“月”字标志,两边陪侍宫娥,身旁有捣药的玉兔,身后有月宫,双手捧一面写有“月”字的镜子。

见这位神祇,林着明则有静心幽寂,清爽万分之感。

这正是存神观想之图,先天神祇真容。

第九章 神与形合为仙,尸与魄沦为鬼 两副神像两边,则写着小楷:阳之精曰魂与神,阴之精曰魄与尸。

神胜则为善,魄强则为恶,制恶兴善则理,忘善从恶则乱,理久而尸灭魄亡,乱久而神逝魂散。

故尸灭魄亡者,神与形合,与太阳而为仙。

神逝魂消者,尸与魄沦,与太阴而为鬼。

又有四句箴言:郁仪引日精,结璘致月神,得道处上宫,位为帝君真。

“欲行奔日道,当咒识名字,存帝服色...…能知月魂名,终身无灾,万害不伤。”

“欲行奔月之道,当咒识名字,存夫人服色能知日魂名……终身无疾,万祸不犯。”

“太上藏日月魂名于紫虚王宫,有知之者,通神使灵。”

“存奔日月道者,任所行便耳,不必尽为之也。欲得静室隐止,唯令见日月之始晖处也。若不绝人事,与外物相干者,不得行此道也。”

林着明,一字一句看去,每个字都能看懂,但是连着一起看着,就似懂非懂。

却见奔日之道下面有红批着解:旦旦视日初出之时,无日当静室,先临目闭气十息,又咽日光晖十过,存霞光,使入口即而吞之。

下面又有小字,似乎是笔记,写着:需双手固握,舌顶上颚,双目似睁未睁,存神红日一轮,悬于眉心前,离鼻一寸。

见紫气着明,则念日神咒讳,咽下紫气之前,需叩齿七十二通,后咽日精,须臾间,红日自泥丸下降自膻中,自觉温热。

…………

此为太阳炼神之法,但实则洗身之道。

而另一篇,为太阴炼形之法,但其实为洗魂之道。

林着明继续往下看着,这回没有越看越累,反而有些精神。

只见下面又有咒言,说是日常持咒,可引日月精华护体卫道。

大概和八大神咒差不多。

林着明好奇的念了念咒:“啊哇日察立嗦哈赫……”

这是日咒,内里有日君秘讳。

默默念了七八遍,莫名便感觉有胃胀气一样,干呕一声,吐出一团气,随后便感觉浑身阴凉。

好像吐出了什么恶秽之气一样。

当初老道爷说过:吐纳是吐出体内的恶气,纳入外界的阳气,正气,使得自身神完气足。

但是林着明除却吐纳六字真诀,并没有学习其他。

老道爷也没有刻意教过自己,但是似乎其中关窍却早已经点明了一般。

“念诸神咒前,要净心,净口,否则,体内都是邪气,恶气,又怎么能修持正法呢?”

老道爷特意跟林着明讲过:心不正,则生邪妄。

邪妄何来?

身于尘世之中,六情染着,五欲沉迷,内浊乱心,外昏秽境,驰逐名利,耽滞声色。

邪妄自从人心之中生出,邪气就滋长,正气就减退。

因此修道先修德。

有德无道,终将得道。

无德有道,必会失道,因为,有道无德乃是魔。

如何修持道德,唯有持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若持戒,

时时警戒,自然如同一个无缺无漏的罩子保护自身。

外邪内妄便不能侵心,道法自然灵验,威力巨大。修行也是一日千里。

只有入道持戒,才有可能获得解脱。若是说学道济,那便是魔。

不过具体戒律,五花八门,但无非几条最为重要。

一不可滥杀,不止人,万物生灵如此,心中也要止杀念。

仙道贵生,广积阴德,便是其中要义宗旨。

二不可淫,淫而放肆,是为魔,淫而克制,心生猥琐。

无论怎么样,只要心中不清净,为欲所扰,无论是求而得之,还是求而不得,都会生出邪妄。

三需戒口:不光光是口舌之欲,还有妄言妄语,若是口中污言秽语,便是恶臭难闻,诸多法咒难以生效,另外还有五荤之类,诸多有情生灵之肉。

总之,就是要心怀正义,心地善良,清虚务道,扬善止恶。

但这些并不是一味假慈悲,而且只能用来约束自身,不可以此来要求他人,更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否则好心办坏事,更添孽业,甚至化为魔头。

而林着明除了看这太阴太阳锻炼炼神形,修行根本之外。

只见上面还有五行拳剑之术,上写,修行此法,需服食用大五谷来壮大体内五行之气,下面又有服饵调息之方。

拳剑之术,林着明反而感觉莫名熟悉,竟然是自己从小练习到大的。

只是自己只当其是养生之术,因为五行剑没了剑便是五行拳。

打着跟太极差不多,也是慢拳。

法本上说,常炼五行拳,可锻炼五脏之气,百岁而内脏不衰,年迈而骨髓不枯,夏不觉热,冬不觉寒。

然而却不知道为何老道爷八十三岁未什么没有挺过去。

老道爷从来不生病的,只是走的那年,忽然感应到了自己尸解脱形的日子,因此事事准备妥当,倒也十分平静。

按他的话讲,虽然还没有完全脱离死籍,本来只要真气不泄,还是可以一直活到人仙寿满,无疾而终。

如果那样的话起码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多岁。

但是老道爷此前,泄了两次真气,一次是在在喜马拉雅山脉跟人打架动了真格,泄了一次真气。

但那并不打紧,年青力壮,花了两年便恢复过来了。

第二次次是治好林着明的先天之疾,泄了一次精气,那时候老道爷已经六七十岁了,正在守藏关键。

但是不知道是劫如此,还是仙缘不足,老道爷在火车站捡到了林着明。

孩子要喝奶粉,要换尿布,要看病。

老道爷那几年打坐的时间便变短了,内心的清净也逐渐被消磨。

为了给林着明补营养,从来不吃肉的老道爷,去买鱼杀好做汤,去市面上买猪肉,去养鸡。

林着明要上学,还要去筹钱,于是老道爷去拉下脸皮,到银行去贷款,然后想法子赚钱还款。

林着明本来想着上完初中便不读了,但是老道爷说,学道需要有文化,又不是读不起,国家政策又好,能读到哪,就供着林着明读到哪里。

一回忆起老道爷,林着明便想着:若不是自己读书那几年老道爷操劳过度,损了神思精气,也许就能迈过那道坎,度过那道劫。

也能亲眼看到自己,完成学业,考上大学了。

第十章 太阴炼形初试,固精守气神完 如今林着明已经穿越了,还是钱庸五十年。

林着明甚至在想,若是我努力修行,能不能活到老道爷出世?

等着那时候再去收老道爷做弟子,告诉他多少岁的时候有个劫,把小孩送给国家就行,不用自己养着,这样你就能得道了,踏出最后一关。

但那样自己还要活一百四十多岁。

思绪拉回,林着明又通篇简略的看了三四遍法本。

不时或者念咒,或者掐手诀,却没有发现隐隐之间,房间更加明亮不少,放着心口的小铜镜也似明似暗。

时间过得飞快,林着明已经临阵磨枪了,心中多少有些底气。

天色昏暗,目中所视,一片曛黄,阳气已落,阴气上升,窗外外的竹林下的阴影都随风而动,似乎藏匿了什么不好的的东西。

别看白日平和无比,似乎悠然惬意,但一到天黑,便是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冬冬冬”一阵叩门声。

“法师!法师!”

林着明打开门,却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

却见着周财主家的管家站着门外,其模样也有六十多一般,身材干枯消瘦,头发花白蓬乱。

手上拿着一盏灯,却是蓝纸灯笼,灯笼的光印着脸上,就变成了幽紫发蓝,自眼睛中折射出来,便好似发出诡异的光来。

那管家豁着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法师,用晚斋了。”

林着明从门口看去,此时没了太阳的普照,月亮也没有升起。

白日看着古色古香,有几分园林之意的周家宅子,现在便在树木的阴影之中,显得有几分荒凉寂寥。

本想着过午不食,但现在还是要去见见周财主他一家,不然一个人呆着这里,还真怕晚上出来个什么东西。

便将门合上,随着管家一同前去。

管家在前面走着,一点声息也无,似乎若不是为了照顾林着明,灯也不用打,早已经熟悉。

吃饭的地方还是中午那地方,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林法师,这天已经黑了,只怕那僵尸也差不多要出来活动了。”

“现在还没到人定时候,等鸡犬都睡了,僵尸才会出没。”林着明已经具备了一些干货了。

“啊对对对!”周财主一拍脑袋:“是这么回事,但是法师您不需要多准备准备吗?”

林着明点头:“等着晚上到后门处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撞门就是,倒不用现在就对付。

便是最差的一种情况,也只需要等着天明之时,跟着他寻着去,自然就晓得是哪个尸变了,挖坟掘墓,将其一把火烧了。”

“只有下下策,才是在晚上跟着僵尸斗法。”

二獭在旁边频频点头,表示赞成。他也是三脚猫的功夫,能不正面对上最好,不用花力气最好。

“法坛已经布下,只需要等就是,周财主不放心可以一起守着。”

晚上的素斋和中午不同,有莲子汤,粟米粥,棒子面饼。

依旧是静默无言,可见周财主很是有封建宗族大家长的规矩。

林着明并没有吃什么,但每吃一口,细细咀嚼,便有甘津生出,再吞入肚中。

这在周财主眼里,正是一位守清规戒律的道人,而且出身大家,极有礼教,不是穷苦出身。

但是在那周生眼中却是:“吃饭只吃这么点,只怕是个身板细弱的,皮相再好,也是中看不中用,男子便要大口喝酒吃肉才豪迈呢。”

饭过之后,月上树梢,黄昏已逝,偶听蛙鸣。

林着明此时想到了结璘奔月之道,太阴炼形之法,又想着老道爷经常带着自己在饭后,月下散步,且并不言语,如今想来便是修行。

因此开口对着周财主道:“贫道有个在月下散步的习惯,一般一人,至多不过两人。”

周财主看看外面月色,正是凉爽,便点点头:“林法师自便就好。”

“月下独步,这倒是好雅兴。”周生颇为感兴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只有二獭想着的十分不妙,却是念着林着明不会是要混了两餐饭后跑路吧。

林着明是外来游方的道人,跑了无所谓,但是自己可是赵道人的童子,跑不掉的。

果然,不仅仅二獭有此想法,林着明走着外面去散步独行之后,周财主便将长工大发叫来:“林法师月下散步,但恐他迷了路,你远远跟着就是,等着林法师足了兴致,你再领着他回来。”

大发点头称是。

二獭觉得这是防贼,且这样的事情没有躲着他,反而叫他不自在。

因此二獭心中滴咕:“这个周财主可真是小气,既请我们来,怎么又防贼似的盯着我们?不过吃你家两餐素斋饭,便是抓僵尸的银子你还没结清呢!”

又怨着林着明:“吃完了,散散步也就算了,非要独行,这大晚上的,黑布隆冬,黑灯瞎火的……”

林着明哪管着他们,挺胸抬头在月光下独行,呼吸颇为有节奏。

感觉脚与大地生根,头顶上苍天穹,嵴柱大龙挺直,一股气便从头到脚惯上来,自下丹田起,往膻中穴冲,甚至还直达喉关,欲行泥丸。

也不必抬头望月,只需吞津叩齿,存想接引月华,脑海之中,观想一轮明月。

心中明月需得和眼角余光之中所见的天上明月交辉,渐渐重合在一起。

林着明一边散步走着,却感觉身子由内到外,有阳气发散之感,好像跑了一小圈似的,但并无汗水。

神思越发活跃,整个人也越来越清爽,想问题也越发思路清晰。

精完不思淫,神完不思睡。

老道爷说过,修行无固法,打坐可修,侧卧可修,站着可修,只是寻常人难动中取静,便只能静中生静。

但只要精气不漏,元神不离体,神思不逸散,做到三藏,便自然可以达到养生长寿的境界。

三藏便是藏精,藏气,藏神。

只要不动淫念,固守精关,便可藏精。

只要不生气,平时开怀大度,便有大气度,可以藏气。

只要不妄想,无有辛苦忧虑之思,自然藏神。

如此便是有道高真。

第十一 月华凝甘露,淫狐暗偷欢 林着明如此月下散步,体内的气便自脚下,头顶,开始随着血气流动而自行运转,不需要神领意导。

因为人体的气其实自然便在运转,流动,修道之人所做的是壮大这股气,不必违逆。

所谓搬运真气,不过如此。

只是林着明以前并没有知道关键诀窍,只是跟着老道爷一起散步,并没有调整呼吸,观想。

便是如此,也有句俗话: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走了约摸一个钟头,林着明才停了下来。

只因稍微感到有些劳乏,劳乏则是神损之相,说明林着明此时再走下去,不但无功,反而有害,需适可而止。

林着明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休息。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

林着明坐着调整呼吸,恢复精神,却发觉自己胸口似乎在发光。

原来是那面铜镜。

林着明将铜镜拿着手中看,却见月落镜中,镜中有月,竟然在镜面上隐隐笼罩着一股霜雾。

霜气凝集,渐渐滑聚在一起化作露水。

“月露?”林着明觉得奇异,只见这露水竟然也好似有月之华光。

“建章宫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墩承露,和玉屑饮之。”

林着明想到了汉武帝的承露盘。

随后又翻开法本,看那太阴元君法相,竟然发觉,元君手中持镜,竟然和自己手中的铜镜一模一样,花纹也相同。

只是太阴元君手中镜上写着一个“月”字,而自己手中镜,并未写一个“月”字。

“镜中月,原来如此,以此镜照月,便可生出月露吗?”

月华是好东西,其中最为精华的便是帝流浆了。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寻常传闻是每六十年一次,但是林着明知道,庚申日,六十日一次,道人要守庚申,也就是守三尸,这一日是不睡觉,而是打坐的。

老道爷也有此习惯,而其庚申夜,便是那日夜晚,而不是庚申年庚申日。

或许是小说家或许觉得六十日产出一次的东西不值钱,因此改说六十年。

但帝流浆只有满月之时,才可能会出现,而并不是每个庚申夜都是满月相,所以时间有长有短,并不拘泥具体日子。

不过月华却是日日有的,便是白日也有,只是为日精所灼,难以留存。

“想来这便是老道爷留下来的传承之宝了。”林着明将上面凝聚的月露滴入口中。

却有一股清凉之意,并无寒冷之感,感觉好像薄荷油涂着脑门上一样。

然而还有一股喝了酒一般的醉感,似乎走路都要飘飘然。

林着明正体悟着,忽然听到“娑娑”之声。

当下将月镜藏回胸口,同时向娑娑作响处看去。

却看到一尾毛茸茸,还有一股澹香。

“狐狸?”

林着明好奇,便顺着香气前去,绕过长廊,路过海棠花树,走了约莫百步,见着一幢屋子,内里灯火阑珊。

却听见两个男子声音。

“胡悠悠,你可真大胆,我家老头请了两个法师来捉僵尸,这个节骨点,你都敢来,不怕被他们捉了去吗?”

“周郎,我这样的想你,好不容易逃了课来找你。”

“可是你这样温暖湿润,灵活小巧的嘴巴中怎么说得出这样的冷冰冰的话来,真叫人伤心欲绝。”

“呸!你手往哪里摸呢!臭不要脸,怪不得说狐狸骚呢!”

“周郎,如今天狐院管着严,我一个月才出得来一回,实在憋得慌……”

林着明在边上听了个把钟头,咂咂嘴:这个周公子玩得真花。

随后又想道:周财主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问我他儿子是不是被狐狸精迷了。

但是现在听着这周生明显是知道自己相好的是个狐狸精。

然而里面声音渐渐弱,灯吹烛熄。

一个穿着南明士子服的俊美男子自偏门出来,走出屋子来,路过海棠树时,却变作了一只狐狸。

好巧不巧却往林着明这里来了,四条小腿飞快。

很快便撞了个正着。

那狐狸一脸懵逼。

随后试探的叫了两声:“汪汪?”

林着明却冷道:“你既然自狐子学中上课,好生修行便是,怎么做出这些勾搭少男的事来,采补泥水,落了邪道?”

那狐狸见林着明浑身似乎笼罩在月光之中,有几分清冷飘逸。

背上还有一把斩妖除魔的法剑,见着便有些胆战心惊。

一时间不敢逃走,生怕林着明拔剑。

“您就是是周家请来除僵尸的法师吧?”

“不错”林着明点头。

“法师明鉴,小狐并没有实施采补之术,反而反哺精气,帮着周郎强健体魄,我们真情实意,并无虚假,小狐乃是狐子院生员,一直秉修持正,并无用迷魂之术迷惑周郎。”

而在房中听见外边声音的周生,虽然此时腰酸背痛,意困神乏,还是披着衣裳,推开门来看看。

却是一眼看见林着明跟着自己的情郎对峙。

当下惊慌失措,飞快跑了来,一把将狐狸抱在怀里,一边狡辩:“林法师,你怎么走到这里了?这小狐狸是我自小养的宠物,不知怎么跑了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林着明也不揭穿他,只是道:“周公子晓得其中利害便好,贫道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那周生才抱着狐狸回去,一边摸着狐狸毛:“叫你不要乱跑,叫你不要乱跑!”

却又钻进屋子里去了。

林着明却想的是,这狐狸是狐子学的生员。

狐狸也分数种,有凡狐、灵狐、祥狐、神狐、瑞狐、狐魅、狐妖、狐神、狐仙,淫狐、狐媚

狐妻、学狐、天狐、善狐等诸类。

这狐狸应该算是淫狐,学狐之流。

至于是狐仙,还是狐妖,还有待考证。

所谓狐子学,应该是龙虎山狐仙堂的下属机构,龙虎山三十六代虚靖天师为天下狐仙为散指出的一条明路。

狐仙学习有成之后,便需要在泰山大考,由着碧霞元君娘娘授予狐仙籍册。

这是有编制的,没有编制的就是狐妖了。

这狐狸还只是生员,就敢逃课,还和人媾和,已经是犯了狐子学的忌讳了。

果然有几分聊斋特色。

第十二章 人约黄昏后,僵尸夜叩门 此时月已正中,马上便到子时了。

林着明便往回走,却见着大发,大发憨憨摸着脑袋,对着林着明傻笑。

林着明感觉有些莫名,大发道:“老爷怕您迷路了,叫俺随时候着您。”

林着明点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大发便领着林着明走到了后门处,也就僵尸撞门的地方。

然后迅速消失不见,可见周府上下,对这里都是十分忌讳。

这里东南角已经摆好了法坛,香火蜡烛一应俱全,二獭等着太久,已经坐着那里打瞌睡。

后门旁边,一头黄牛正在反刍,不停着嚼吃着,并没有惊慌。

“法师!”

飘飘然,像鬼一样的管家,并提着灯笼:“天色已晚,老爷已经回房休息了,不过还是嘱咐我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怕僵尸提前躲起来吧。林着明心中吐槽。

二獭听着声音,迷湖醒来:“法师你散步怎么散那么久?”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犬吠,随后群犬俱吠,乱哄哄一片。

管家面色一沉:“来了。”

老聒呱呱叫,阴风过背嵴。

二獭汗毛都竖起来。

牛棚里的黄牛也不安起来,蹄子乱动,鼻子喘着粗气,在牛圈里转起圈来。

乌云飘过,遮挡住月亮,林着明都感觉眼前一暗。

“哒哒!”

“哒哒!”

似乎是爪子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是僵尸一蹦一跳。

林着明已经拿着真君法剑了。

随后小心翼翼靠近后门。

如今后门已经被用四根木头抵住,加了一道铁栓。

透过门中细缝,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天色太暗,黑乎乎一片,门缝又小。

二獭已经拿着天蓬尺在边上站着了,只是他胆气也不大,容易一惊一乍。

那管家此时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想来也是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这周家,气数看样子还是在衰败,不然怎么会有狐妖出没,又有僵尸叩门。

林着明滴咕着。

忽然外面“哒哒”的声音不再响起。

但是狗的凄厉惨叫开始了。

那惨叫之后,其他狗都不敢出声吠叫。

很快那惨叫也没了,只剩下哒哒的声音。

同时一股粗粗的喘气声,越发靠近,好似破烂风箱,嘶啦,嘶啦。

二獭已经躲着林着明身后了。

“法师啊,这门顶不顶得住啊?”

“僵尸有几个阶段,第一阶段,怕鸡,怕鸭,怕鹅,这些家畜一惊,便不敢入。”

“等着他克服对生气的恐惧,吃了鸡鸭的血,就会激发对生气的渴望。”

“但这时候他们依然怕猫,怕狗。”林着明道:“猫狗的叫声会将他们吓跑。”

“但是如果僵尸喝了猫狗之血,就会变得十分凶狠。”

“他们便不怕牛,不怕马,甚至感觉他们的生气更足,于是会去害牛,害马。”

“到最后,便是害人,一旦害了人,便是很厉害了,浑身僵硬如生铁,力大无穷,能跳过围墙……”

“冬!”

一声撞击声,沉沉闷闷。

二獭心脏都跳着嗓子眼了,一把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要叫出来。

抵住门的木头,在撞击之中,似乎摇摇晃晃。

那铁栓似乎也要变形一般。

林着明拿着一盏灯,爬上早就准备好的梯子,在门边的围墙上,从里往外看去。

只见一头黑漆漆的怪物正站着门口,干干巴巴,肚子大如鼓,还有一股子恶臭。

就在这时,灯的光似乎吸引到了那怪物,它后退几步。

林着明总算看清全貌,竟然是一头牛僵尸。

它的眼睛已经完全凸出,带着死去后凝结的白膜,脑门上的皮毛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血肉模湖。

更为诡异的是它的嘴巴,不时还有吃炒豆般的声音。

血水滴滴答答落在门前地上。

而最令人恶心的是,带着似乎有“赫赫”的喘气声,但呼出的全是臭气,是其内脏腐烂,被蛆虫蚕食产生的臭气。

“冬!”

那牛僵尸被灯火吸引,换了个方向,转而向围墙撞来。

这一撞,便是实实在在的,林着明感觉一震,也是被吓到了几分,赶紧从梯子上爬下来。

二獭赶忙问道:“法师,看清楚了吗?是什么僵尸?”

“是牛僵尸。”

林着明又些不可思议:“这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二獭也惊了:“怪不得撞一下门,这门跟散了似的,这么大力气!这门顶不顶得住啊?“

“牛的力气本来就大,更何况变成了僵尸,得想办法解决掉它。”林着明皱眉道:“这家伙已经不怕人了,不然不会一直撞门。”

“冬!”

那牛僵尸又是狠狠撞着门。

林着明看着手里真君爷的法剑,并没有开锋,只怕好破开牛皮也难。

“只能用火攻!”林着明道:“咱们准备的的东西,一个有用的也没。”

“冬”!

门上的铁栓都弯曲了,四根顶门的木头都咯吱作响。

林着明忽然看着牛棚里面牛儿吃的草料。这些草料倒是不少,有十七八草垛,堆着牛棚里面。

但是这僵尸畏火,若不是火油浇着其身上,这些草垛只怕难以消灭这牛僵尸。

除非……

“若是能将其四个蹄子斩断一个,那便好下手了。”

林着明看着手中的真君法剑,便是没开锋,也能从关节处,打断这僵尸牛的蹄子。

“二獭,这牛僵尸力气虽大,但是关节僵硬,行走并不算快,不是十分灵活,我们准备一下,扎几个草垛火把,等着它把门撞散了,你就点火,恐吓这牛僵尸,贫道趁机打断他的蹄子。”

“法师,那牛蹄子便是剁骨刀也难斩断,这行吗?”

“这剑是从真君爷手里借来的,只要是妖邪,都斩得断。”林着明斩钉截铁。

二獭想确定一下情况,便也爬着梯子到墙头看那牛僵尸。

那牛僵尸便像是受到了挑衅一般,后退两步,又狠狠撞来,几块皮肉就耷拉着脑门上。

二獭见着更是害怕,连忙下来:“这东西太骇人了!”

“怕什么,长着是挺吓人,但是没什么脑子,速度也不算快。”林着明道:“快去把草垛搬来,不必跟它硬碰硬的斗,咱们用火攻。”

二獭急忙点头。

飞快把牛棚的草垛搬出,堆成了一堵草墙一般。

十三章 天生万类皆有情,有情众生多疾苦 “冬!”

“冬!”

“冬!”

牛僵尸门的力气越来越大。

“卡察!”一个顶门的棍子折了。

“冬!”

门栓跌落在地。

“冬!”

门彻底被撞开了。

牛僵尸“哒哒”“哒哒”的步伐,摇摇晃晃,歪着脖子进了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撞门把脖子撞歪了。

见着两人,牛僵尸喘着粗气便要冲来。

“点火!”

两人躲着草垛墙后,见牛僵尸冲来,便自两边分散跑。

草垛被牛僵尸撞散,但是燃烧着火却逐渐变大了。

火焰在牛僵尸泛白的眼里露出危险的颜色,整个院子的气氛借着火焰,和这西班牙斗牛一般的现场,达到了极点。

火焰平日给人带来安宁的感觉,黑暗也被驱散不少。

但如今却带着一些惊慌失措和杂乱无章的感觉。

牛僵尸身上沾着不少稻草,但火焰并没有预想中的燃烧起来。

不过周遭的人、火焰,让这牛僵尸焦躁不安,似乎就要发狂。

然而就在这时,牛棚之中的黄牛不听嘶吼哞鸣。

这凄厉的声音将牛僵尸吸引住了,而且似乎有一股也别的魔力,只见其不顾火焰,竟然往牛棚冲去。

牛棚外面也有一层围栏,牛僵尸一下没撞开,反而牛角被卡在了围栏之中,一时间难以拔出。

林着明见牛僵尸不来攻击自己,便大着胆子,挥剑靠近。

“斩!”

一剑斩向牛蹄,豪无阻碍之感,不愧是向真君爷借的剑,牛僵尸的一只后蹄很顺利的被林着明砍断。

少了一只蹄子,牛僵尸侧身而倒。

而那牛棚里面的黄牛却比刚刚更加反常,竟然要顶开牛棚的门栓,要到往边去。

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黄牛更是最为有灵性的生灵之一。

这样的表现确实十分反常。

不过林着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反而见牛僵尸倒下,便又挥剑斩去,将剩下三个蹄子斩断。

至于为啥不砍肚子,或者脑袋,林着明则是怕牛僵尸肚子爆炸,或者钻出什么东西来。

“嗬嗬!”

被斩四蹄之后,牛僵尸口鼻依然发出嗬嗬之声。

与此同时,牛棚里面的黄牛终于顶开了门栓冲了出来,直直跑着这牛僵尸身边,随后前蹄跪倒,伸出舌头,一遍又一遍舔着牛僵尸身上的毛发,不顾其已经死去多时。

而被舔了毛发之后的牛僵尸也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有吓人的“嗬嗬”声。

林着明看着二獭。

二獭也看着林着明。

“这牛僵尸一遍一遍撞门是为了再见周财主家的牛,不是为了害周财主?”

“说不清楚。”林着明叹息一口气。

这时候刚刚失踪的管家又重新现身了,只见他打着灯笼仔细看着已经被斩掉了四个蹄子的牛僵尸。

“原来是它作怪。”

林着明见这神出鬼没的管家再次出现便向他问道:“这牛僵尸生前是你们周家的牛?”

“没错,这老牛在周家十几三四十年了,自我们老老爷还没考中举人起便在我们周家。“

“期间任劳任怨,耕田无算,还生了二十八头小牛,为我们家获利极多,可以说如今数百亩田产,有它一半功劳。”

“后来老了,年纪越发大了,不能耕种了。”

“因此下面的佃户说,不如把它宰了,卖了肉,再买一头健牛。”

“我们老太太心善念旧,不忍心将它宰杀了吃肉,反而专门请了放牛的小孩照顾它,便是如今老太太走了两年,依然没有停了它的照料。“

“直到两个月前,它彻底老死在牛棚,我们才找了个地方埋了,不想它竟然变作僵尸,日日撞门,搞得咱们人心惶惶。”

“那这头黄牛是它生的吗?”二獭迫切的追问道。

“是它生的最小的一头,不过现在也有七八岁了。”老管家唏嘘道:“我去禀报老爷,看看怎么处理。”

周财主也没有睡着,毕竟这撞门声还是很大的,而且刚刚还火光冲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着明不是在斗僵尸,是在烧自己的宅子呢。

很快他便带着几个长工一起来了。

一来后院门,周财主见着了倒地的牛僵尸,见着那阴森恐怖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指着牛僵尸的尸体问道:“林法师,就是这畜生一直撞门?”

林着明点点头:“如今已经伏诛了。”

“好啊!好啊!”周财主一副愤怒的样子指着牛僵尸骂道:“你这老畜生好生恩将仇报!我们周家待你不薄,生前还请专人伺候你,你倒好,才死多久,就搞得我们家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嗬嗬!”牛僵尸喘着粗气。

这一下子把周财主吓了一跳:“林法师,它不是伏诛了吗!怎么还喘着呢?”

“动不了了。”林着明点点头。

“林法师果然厉害,马到功成,只是这畜生躺着这里也不是件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

“把肚子破开,泄了尸气,或者等着明日太阳出来,一晒便可,再用拉去烧掉就行。”

周财主立马吩咐长工:“把牛肚子划开。”

然而那大黄牛却似乎听得懂人话,“哞哞”哀鸣,似乎在哀求。

林着明听着,忽然叹气,摸着黄牛毛:“我知道你也是个有孝心的,但是入土为安,你娘变成了僵尸,便是不得安宁,莫要再叫了。”

“嗬嗬!”牛僵尸发出骇人的重喘。

随后一道渗人的咀嚼声响起,其却躺着那反刍,只是吃的不再是草,而是狗的皮肉。

“破开肚子!”周财主下了命令:“把这牛牵走,别舔了,待会得了瘟,又得损失好些银子。”

管家去牵黄牛,但是这牛倔,鼻子都拉疼了,也不愿离开,反而“哞哞”的叫唤。

林着明叹气道:“牛尚如此孝顺。”

周财主道:“最大的孝顺就是入土为安,刚刚林法师不是才劝的我吗?”

“这牛儿若真有灵性,听得懂人话,就不该阻挠我们,我们家对他母子二头牛,也算仁至义尽了啊,又有什么亏欠他们的地方呢?”

这时,黄牛突然再次前蹄跪下,眼泪像是不要钱的流下,不肯被牵走。

那地上倒着的牛僵尸便停了咀嚼,也没有“嗬嗬”的恐怖喘气声。

------题外话------

PS:子不语》

江宁铜井村人畜一牝牛,十余年生犊凡二十八口,主人颇得其利。牛老,不能耕,宰牛者咸请买之。主人不忍,遣童喂养,俟其自毙,乃掩埋土中。是夜,闻门外有击撞声,如是者连夕,初,不意即此牛。月余,为祟更甚,闻吼声蹄响。于是一村之人皆疑此牛作怪,掘验之:牛尸不坏,两目闪闪如生,四蹄爪皆有稻芒,似夜间破土而出者。主人大怒,取刀断四蹄,并剖其腹,以粪秽沃猪之。嗣后寂然,再启土视之,牛朽腐矣。

十四章 妄生贪心多殃祸 “唉!”二獭看见此景,也转过头去,不忍直视。他最是珍惜这种亲情。

周财主便让林着明了结了这个牛僵尸,但林着明道:“反正天亮就在眼前,不如成全它一下,毕竟也为你家做牛做马这么多了。”

周财主无话可说,就这么一直磨到天亮,鸡叫三声,阳光普照。

这牛僵尸被阳光照射到,很快便泄了阴气,自口鼻中喷出大量臭气来。

与此同时,一道常人不可见的性灵光华,投入林着明胸口那月镜之中。

这时,那黄牛才起得身来,被人牵走,只是依然一步三回头。

周财主捏着鼻子,自认倒霉,叫来几个人找来了板车,将这牛僵尸拉着去烧了去。

林着明作为周家请来的法师,却并没有参与后续,反而是让二獭跟着他们去烧了。

周财主亲眼见着原来是牛僵尸作怪,不是自己家祖坟出了问题,已经去了心病,而且牛僵尸也已经消灭了。这便算是两桩值得高兴的事情。

随后便吩咐自己那吃斋念佛的夫人,从内里拿出一个托盘来,只见上面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林法师,这件事情还是多亏了您出手,您是得道高人,我知道,您啊肯定对那些阿堵物不感兴趣。”

“不过车马兴劳,昨晚又忙了一夜,不收钱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以后多有往来哈。”

“?”

我什么时候说我对阿堵物不感兴趣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打算收钱啊?

林着明暗道:果然不积阴德,难怪风水先生给你家留一手。

“哪里,哪里,既然周财主如此说,贫道也只能厚颜收下了。”

林着明还要跟二獭三七分成,是需要银子的,还要去买一套行头,不能有太多现代痕迹才是,这就是身穿不如魂穿的地方。

周财主有些心疼,舍不得,原本是只想给五两银子打发的。

但是林着明知道自己家祖坟所在了,那就不能得罪狠了,因此封了十两银子。

如今的物价,二十两银子,便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那我们家的风水?”周财主还想要问一句。

林着明却摆摆手:“您再找张九仪的徒弟看看吧。”

这时候二獭已经跟着周家人把牛僵尸焚烧完回来了。

大发又雇好了骡车,打算送两人回去,周财主已经却是早饭也不肯多付一顿了。

不过林着明还是说了一句:“周员外,我觉得吧,您还是多关注关注你家阳宅吧。”

说完这话,骡车便出发了,只留着周财主在那琢磨:“怎么?我家阳宅还有问题?”

自周财主家出来,林着明和二獭便回了万寿宫。

二獭张了个懒腰:“一晚上没睡,累死我了。”

随后搓搓手:“江湖规矩,江湖规矩,该分钱了。”

林着明指着大门:“先把门合上。”

“对对对,财不露白么!”二獭将万寿宫门关上。

等关上了门,却见林着明在给真君爷上香,一边念念有词:“多谢真君祖师借剑斩妖,弟子诚感涕零,今将宝物奉还,还请真君勿怪!”

随后将那法剑,用身上衣服抹了抹,虽然半点污秽也没有沾上。

恭恭敬敬把那把剑又放回了真君爷手中。

剑一归位,林着明便心安不少。

这反而提醒二獭了:“从我师父那里拿的几件法器也要归还原位才是。”

反正那东西拿了去,也没有用到过。

林着明这才将银子拿出,倒着真君爷的供桌前。

却见只有表层铺着的是碎银子,下面的是铜板,有两吊,难怪看着鼓鼓囊囊的这个钱袋子。

这银子是民间流通,并不是一锭一锭的官银,也不是元宝状。

二獭两眼放光,随后却又有些伤感:“当初我爹,我娘,要是有这些钱,也不会把我送着来这里了。”

林着明安慰道:“可说明你是个有缘法的,贫道跟你经历相似,看开便好。”

林着明如此一说,二獭便对他感觉亲切不少,对有相同悲惨经历的人,总是有同理心的,又相处了一日,看着其并不是什么奸邪歹毒之人。

而林着明对着獭的印象也不错,加上现在还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只怕还要在此多呆上不少时日。

因此便想着要在钱财是面,不能让两人生出嫌隙来,因此便十分诚恳的开口道:“原本说是三七分成,但如今你我之外,还要算上道君爷,毕竟他借剑于我,作用颇大,便四三三相分吧。”

“道君爷的香火钱四,你我对等,分三。”

林着明步步为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能让二獭心里不舒服,同时这四成,说是给道君爷,其实是给还没有回来的赵道士。

二獭一愣。

林着明却已经将其中四成放进功德箱。

剩下的跟着二獭平分了去。

二獭更加感动,同时认定林着明是个“讲究人”,是个“君子”,心中更加钦佩起来。

原本只是给了林着明一个蒲团,在这里挂单,现在却拉着林着明的袖口:“如今我师父不在家,我便是主人,你是客人,不能亏待了你去,走走,我带你去采买些东西去。”

林着明正有此意,便随着他一起出去了。

两人并肩出去之后,一个贼眉鼠眼的矮小汉子便偷偷摸摸熘进来。

“俺道你这破庙平日都开着,今日怎么合上了,原来是分赃得了钱,合该便宜了你家爷爷我今日发财。”

便抱着功德箱,摇了个听响。

“丁零当啷!”

那贼正要拿出东西来撬开,却见这万寿宫屋顶,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猫,将一块瓦片落了下来,直直砸的地上。

“咣当!”

“哈!吓爷一跳”那贼本就心虚,这么一下,便已经是紧张到极点,生怕有人前来。

然而其并不就此收手,反而越发暴力破坏。

“嘶!”却见其撬开一个缝,要将手伸进去,却被边隙狠狠夹了一下。

疼得半死。

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个贼心中也产生了邪乎的想法。

十五章 一上赌桌深似海 ,万金财主叫无钱 那偷香火钱的蟊贼心中觉得邪乎异常。

当即跪在真君神像下,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双手合十:“道君菩萨,我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不得已向您要点,您这功德箱本就是为了做功德,不如接济我点,让我去做点小生意,勉强湖湖口,等我发达了,再来还愿。”

也不知道是不是祈愿有用,道君允了他,还是蟊贼得了镇定,这回倒是没有出现变故,这个贼便很快就扣出一些碎银子。

但那蟊贼,并不满足,还想扣出一些来。只是似乎有人靠近,他又疑神疑鬼,心头惶惶,怕是赵道士回来了,便从后面翻墙出去了。

翻出墙外,这蟊贼心中更是大定,又透着几分欢喜,“叮叮滴哩个啷当。”哼唱着小曲儿,转身就钻进了一个赌坊。

“今儿的钱是拜过神的功德钱,总不能再让我输了吧。”

一进赌坊,便有人嘲笑道:“胡光宗,你这个老六,没有本钱来寻什么快活!”

“你家当都被你输光了,连你的老婆,妹妹,老妈子,都被你输给人家做奴做娼了,怎么还不收手?”

“输输输!”那胡光宗听着就不高兴:“我今日可是拜了神了,正要大杀四方,今天是大红手!大红手!”

“哈哈哈!”一时间,赌坊里充满了自由快活的气息。

“好吧,好吧,你既然要给我们送钱来,我们便陪你赌一赌。”

“来就来,今天我便要抄你们的家底去!”胡光宗撂下狠话。

结果那胡光宗还真的大红手,牌九,骰子,麻将,把把都赢。

赌坊镇场子的千将见胡光宗面色潮红,额生红光,笑容满面,便对着旁边的人道:“他今天走了邪运了,你让他换个座位方向。”

那人听了话,便换了一个人跟着胡光宗打牌,只是输了两把,便叫道:“今日财神在南,换位换位。”

胡光宗本来不愿意换方向,只是眼角余光,看着几个大汉,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

顿时心头一惊:“我再赢下去,只怕他们不会放过我!”

便答应了换位置。

哪里知道换了位置,胡光宗这股邪运依然强劲。

赌坊的千将坐不住了,便亲自出手。

先是在双手抹了一不知名的油,那油自带一股腥臭。

但是这赌坊内,本来就气味混杂,汉味,大烟味,旱烟味,甚至还有脚臭,狐臭,屎尿屁臭。

这是他们已经麻木,反而成了一股催化剂一般,令其万分疯狂。

千将手一拍在那胡光宗的肩膀上,胡光宗便起了个激灵,背上阴风过嵴,汗毛竖起。

“光宗啊,光宗,今天玩得开心嘛?”

“袁四爷!”胡光宗打了个哆嗦:“我没赢多少啊,怎么把您都惊动了?”

“哈哈哈,这不是赢不赢钱的事情,你那二两碎银,翻了几百翻,上千翻都不是事,但今天我见猎心喜,因此有些手痒,想要跟你玩两把,放心,就玩两把。”

“那玩啥啊?”胡光宗小心翼翼的问。

“既然要尽兴,那就多叫些人来玩。”袁四爷笑道:“今天来玩一把押花会吧。”

边上的人便起哄唱道:

“正月里来是新年,根玉打扮入花园。”

“明珠头戴花一对,手牵荣生到门前。”

……

……

“十二时节是年边,万金财主叫无钱,

一世凡间张元吉,不见逢春又一年。“

这一穿唱完,整个赌坊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气氛。

“拜花神,拜花神!”

押花会三十四张牌,各自对应神名,自有其生克,又有二神不开。

庄家挑一神名签子,藏于筒中,高悬,曰挂花会。

赌者自认一名花神做赌,若中,即得三十倍之利。

当然若是怕一名两名押不中,也可以多押几个。

胡光宗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立马有人摆下供桌。

供奉的主位,正是关二爷,边上三十四位花神,各列两旁。

点火插香,摆出阵仗。

三十四位花神像前各有一竹筒,上面放花签用。

各家赌徒先找账房交钱,给你两枚同序号的花签。

自持一枚,投签一枚。

投注的,若不投具体神名,也可以投十二月任意一签,若中也有一比十的赔率。

这是一种极为靠运气的赌法。

胡光宗深吸一口气,随后陪笑道:“那就陪着袁四爷玩几把。”

袁四爷露出个金牙:“我早看出你胡光宗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今天无论输赢,咱们交个朋友。”

胡光宗此前完这类玩得少,这是有钱人玩的赌局,虽然了解规则,但其实也是第一次上手。

却见那庄家自诚信跪着关二爷面前,摇出一只花签。

此签是两签合一,带字那面是用浆湖粘着的,并不能看见,只有掰开才能解花盘。

此签封入一个竹筒挂在梁上。

随后庄家便开始吆喝:“拜花神,押花会咯!”

胡光宗看着三十四位花神,不由得慌了神。

脑子空空,鬼使神差,云里雾里。

“老弟,你打算投几注啊?”

“投,投十两银子?”

“哈哈,老弟真会开玩笑,不过也好,十两银子试试手。”

袁四爷刚刚用尸油擦了手,拍灭了胡光宗的肩上阳火。

每年赌坊总有那么几个赌鬼,连命都输给别人了。

十赌九输,剩下那个家破人亡。

这样的赌鬼,不值得同情。

死后自其颌下以蜡烛灼烧,取其尸油,能败人邪运,拍灭阳火。

因为这赌鬼输了一辈子,见着人赢钱,最是恼火,因此最为灵验。

再有便是,如同为虎作伥一般,赌鬼死了,命都输给庄家了,那赌账也是账,活着还不了,死了照样还。

况且能开赌坊的九流人物,哪个没有过硬关系,过硬本事?

胡光宗只是一个喽啰罢了,袁四爷并不放在眼里,赢些钱又如何,最终还是要还回来的。

但是他走了邪运,赌坊就是不允许有这样的“邪运”之人出现,会被认为是有高人在身后,要砸他们的场子。

胡光宗是什么货色,袁四爷还不知道,因此才亲自出手查验,若有人砸场子,自然要摆下场子,若只是“大运催化”,那也要破了他的大运。

十六章 禽兽吃人暗不知,本性难移终灭亡 胡光宗的邪运果然在这一场“龙门阵”中被破。

只听得嗡嗡作响。

各自花神有说书判词。

“林太平,名地,飞龙精,赵匡胤转世,做皇帝,对元贵,坐正顺天申,坐太平,冲吉品,败只德”

……

“林银玉,名素,蝴蝶精转世,太平女吊死鬼,对九宫、正顺,冲合同,败明珠。”

“胡老弟,你投哪位花神啊?”袁四爷再次上手一拍肩。

胡光宗便更觉一寒,同时肩膀一阵酸麻冷痹。

胡光宗刚刚已经被其败了一朵阳火,如此再败一朵。

当下便出了虚汗,双脚绵绵,眼冒金星。

看着眼前人,竟然是一头穿着衣服的饿狼,眼睛油汪汪的看着自己,便已经吓得裆下一湿。

恍忽周围一观,哪里是什么赌坊,那都是人皮豺狼,阴森恶鬼,这里是一个妖魔洞穴。

各色赌徒,要么是兔模样,要么是羊啊,驴啊的样子。

身上被割了一刀一刀的肉,浑然不知,只是麻木着在那里任人宰割而不自知。

“胡老弟,你这是干啥啊!”袁四爷眯着眼睛:“都是好大一个爷们,要解手也没人说你啊,怎么拉裤裆里啦!哥哥我那里有好些灵丹妙药,到时候匀你几丸。”

“啊?好,好,好。”胡光宗刚刚如堕地狱,如今恍过神来,才又回到了人间一般。

只是也是脸色煞白。

“来来来,给胡老弟抽一口,压压惊。”

袁四爷将一杆大烟壶放到胡光宗嘴边:“这可是好宝贝,吸一口,精神百倍。”

胡光宗莫名吸了一口,果然飘飘欲仙。

人也从刚刚的惊慌之中镇定下来。

已经完全被拿捏去了,这时候赌不赌已经不重要了,胡光宗再也没有赢面了。

……

半个时辰之后,胡光宗轻飘飘的走出赌坊。

早春寒风一吹,他便感觉手脚冰凉,冷得一哆嗦。

怀里揣着两张银票,刚刚跟着袁四爷玩了三把押花会,三把全输。

赢来的钱基本全部散了去,只剩下这两张银票,一共五十两。

刚刚的身价上千两,现在就剩下这些,让胡光宗感觉从山巅落进了泥里。

十分的不甘心。

然而对袁四爷却是一点恨意都不敢生,那狼首人身的怪诞幻相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我该去别的地方再试试手气,这回得见好就收,不能让人盯着了。”胡光宗完全忘了跪着道君爷神像面前是怎么说的。

拿这钱做一些小生意。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正是如此。

只是胡光宗一从赌坊出来,便遇见了正在制衣铺挑布料做道袍的林着明和二獭。

二獭是认得他的,不过注意力并不在外边,但胡光宗做贼心虚,立马低着头小步走开了。

林着明感应到目光,转头一看。

芸芸众生,利来利往,并没有发现什么。

二人正从万寿宫中出来采买,二獭便推荐了一家他师父赵道士常来的制衣铺。

掌柜的很专业,也很健谈,量尺寸,测身板。

林着明却是要做两套道袍,身上的衣服属于练功服之类,却有太多现代的工艺,比如上面的纽扣,还有云朵的纹路。

“那边还有洋布,但那是泊来品,颜色也俏,不适合老爷们穿,不过太太们喜欢

制衣铺的老板看着林着明,就眼中放出光华来:“道长真是好模样,好俊俏,穿什么都好看,除了道袍,别的要吗么?鞋袜咱们这也有,还有里衣亵裤,贴身舒适得很。”

林着明乐呵呵道:“总共就这么几个钱,掌柜的您全要赚了去?”

“您说笑了,您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不得把您伺候舒服了不是?伺候舒服了,多花些钱也乐意不是?也不是强买强卖,店大欺客的道理。”

说罢又叫着一边的伙计端来茶水,拿着碳笔记下各类数据:“咱们店铺,洋人来了都说好!便是洋人的衣服,我们看了眼样式,做得也不比洋人裁缝差。”掌柜的竖起大拇指。

二獭在一边附和:“那是,过年的时候,我师父就在您这里做了一套衣服,一直说好。”

“您师父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掌柜的笑着,一边对着林着明道:“这位道爷,您的尺寸已经量好了,挑挑布料吧。”

“这是夏布,干爽透气,适合夏天做短打,是苎麻料子,别看是苎麻料子,一点都不糙的,不信您摸摸,这靛蓝的颜色,最正,穿上三四年不掉颜色的。”

“这是棉布,棉的舒服一些,但是不耐水洗,也难做出形来,适合贴里穿。”

“这料子厉害了,这料子的艺术成分很高的,你看这暗纹,是织布的时候就把花纹织进去的,可不是染印的,过去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得起哩!”

林着明摸着布料,却也被逗笑:“确实艺术成分很高。”

掌柜的话多,不过比二獭更能让林着明了解信息,而且掌柜的是商人,见识也比守着道观里的二獭多,况且说话确实好听。

而那掌柜的,见着林着明谈吐不凡,身上衣服的织工又十分精巧,只怕也是洋人机器织的高档布料。

难怪自己暗戳戳拿来宣传自家店铺的洋玩意在林着明眼中也只是寻常。

心中不由感叹:不是说瘦道人胖和尚么,清凉寺的和尚来我这定袈裟,用最上乘的料子,见着着舶来品都口头称好。

赵道士找我做衣裳,一年就做那么一套,用的布料也要耐用耐脏的,价钱也吃不到多少利好。

这道人却见识很是不凡,连大不列颠都晓得,难道是一等富贵人家的公子,看破红尘才去出的家?

又见着林着明十指纤细,好似葱白,并没有茧子,身上也干干净净,没有泥脏,脸上更是光润润的,并无半点灰尘,换身黄色衣裳,说是个阿哥来了,掌柜的也是信的。

不过林着明满打满算也才三两银子,又打消了掌柜的想法。

不过依然十分热心,又暗戳戳试探林着明的来历。

林着明也只是用早就编好的理由打发了,只说自己挂单在万寿宫,他做好了衣服,便可以送来。

十七章 谷贱民穷,谷贵民死 林着明只是做衣服便将二两银子完全发了出去。

二獭看着心疼,二两银子,够花一个月了,林着明砍价都没砍,果然是来体验生活的。

而林着明见着二獭两手空空,便问道:“你陪着我逛了半天了,怎么没看中什么东西?”

“本来就是来陪法师你来采买的,我不缺这些的。”二獭立马解释道:“该有的,都有了。”

林着明不点破他的窘迫,想来或许是要攒钱拿回家补贴家用,毕竟听他说他家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呢。

二獭却一直过意不去,原本想要找个机会给林着明付钱的,但林着明的消费是实在超出了他承受范围了。

林着明却对市集颇有兴致,特意又进走了粮店,问了如今的粮价。

“粳米二十文一升,白面四十文一升,玉蜀黍八文一升……”伙计懒洋洋的开口,但将价格背得顺熘。

历史上钱庸五十年后期,由于东南大旱,颗粒无收,粮价比往年高出许多,米价高达四五十文一升,猪肉每斤一百五六十文。

因此林着明穿越的年代,并不算好,毕竟在史书这次旱灾程度已经跟崇祯大旱差不多了。

虽然如今才刚刚过了春分,还没有到四月也就是真正大旱的时候,但由于太湖,西湖冬季水干,到现在却还没有涨水位,粮食运输成本太高,全国粮价都普遍上涨,虽南京城自然也跟着上涨。

二獭见着如今粮价,也是面露难色:“这几年不是都是丰年吗,怎么还这么贵?”

“钱庸年间米价便宜的时候可是三四文一升的,现在都翻了六七倍了。”

粮店掌柜听着两人见粮价涨而感慨,不由道:“你嫌贵,我还嫌贵呢,现在哪有粮啊,这都是粮仓的粮。”

“我劝你们要买就赶快买,不然到了明天,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价了。”

“我可是听徽州来的粮商说了,他们那自去年冬天就没下雨了。”

“四十七年,四十八年,四十九年,连着三年都是大有的年份,怎么还缺粮啊?”

粮铺里一个来买粮的客人问道:“可不是你们想涨价就涨价?”

“你也知道三年丰年啊,那你听过三年丰,三年寡吗?”

“今年这一点旱意显露,只怕就是兆头。”

粮铺掌柜立马顶了回去,丝毫没有做生意的和气。

林着明听着那掌柜如此说,便和二獭四目相对:“庙里还有存粮吗?”

“还有半缸米,其他南瓜,红薯,玉蜀黍之类的杂粮,大概七八十斤。”二獭掰着指头道。

“那你们还是买点吧。”掌柜的劝说道:“好多人自以为家里有这么些粮食,想着过两个月,春耕开始了,粮食就有盼头了。”

“我做米粮生意这么多年,最是见过这样的事情,四十三年的时候,便跟现在差不多的情况。”

“佃户,或者贫农就留些口粮,其他的换成钱来,但你卖出去便宜,再想买就贵了,不屯年粮,哪个心里能踏实?饿怕啦!”

“地主家倒是有粮,但底下的佃户没粮,不得放贷出去?让那些佃户暂时过了难关?”

“要不然佃户实在饿惨了,不得造反。”

二獭便是四十三年才被送到庙里求活的。

听着这话,感触颇多。

“别看旱情似乎还没有影响到这,城外的田地还是水汪汪的,但这玩意是靠天吃饭,四月如何,五月如何,哪个晓得?”

“我是积功累德,受了菩萨感化,才跟你们说这些,你们听得一句劝,说不得就能捡回一命,我也算是七级浮屠了,你们要是不听,便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二獭终于下定决心:“买两石玉蜀黍,一石杂粮,掌柜的,送到万寿宫去,你可别少了我的称!也别掺了陈粮河沙”

“我们粮号你放心,米里都是掺着良心的,哪里敢乱加东西,那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你家赵法师的面子还是有的,我们做生意的,还能给你往里面掺沙子掺石灰啊?”

那掌柜的收了钱:“你不信我说粮价要涨,过几天你再来看,说不得还要涨。”

两人又逛其他地方,发现什么都贵。只有酱油米醋之类,不知道为何还挺便宜,一文钱能买五碗。

逛了一圈,回到了万寿宫,二獭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被动了的功德箱。

“遭了贼了!”二獭连忙将压着香炉底下的钥匙拿出,把功德箱打开。

“我日他先人!”二獭气急了:“功德箱里的钱都偷,不怕真君爷怪罪?”

林着明却看着地上那片碎瓦:“屋顶还破了,我觉得与其生气,还不如将房顶补补吧。”

“少了一大半!”二獭骂骂咧咧,却也台头望屋顶,零星天光裸露。

“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贼。”林着明指着地上带泥的脚印道:“去看看,还少了别的没?”

二獭很快又在后面发现了翻墙的痕迹。

“定是那姓胡的瘪三。”二獭骂骂咧咧:“整日游手好闲,到处转,平时就偷鸡摸狗的,原先还被我师父抓到过一次,屡教不改的!”

林着明好奇问道:“你怎么笃定就是他?”

“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他,一个赌鬼,现在九根手指头,就是当初被断了一根。”

“那怎么办?”林着明问道:“报官?”

“报官?”二獭一下子泄气了:“那还不如被偷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林法师,你会不会什么法术能惩戒惩戒他?”二獭问道。

林着明摇摇头:“没学过这些。”同时有些好奇反问:“那他偷钱,怎么不全偷了去,只偷了大半,想不通啊。”

林着明这么一说,二獭也理智起来:“他可没有什么良心,连七十岁卖菜阿婆的钱都偷过,听说还扒过刚下葬的死人衣服。”

“奇怪!”

林着明听说他竟然扒死人衣服,心中感慨:“命真大”。

因为阴山派,便有活人穿刚死之人衣服,为其续命延寿寿的法术,如此可以再弥留一段时间。

还有便是活人之气渡给刚死之人,也有可能会令其化僵,或者有鬼物,甚至可以因此借尸还魂。

十八 打坐调息足精神,初试太阳炼神法 “不行,这钱得亲自收起来,不能放箱子里了。”二獭在发觉钱被偷后,就一直神色变幻。

而林着明盘坐蒲团,一点也不为其所乱,便是急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只是问道:“你师父赵道人还没回来吗?”

“我师父当时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他老人家养了一只灵鸽,如果要回来的话,灵鸽会先到一步的。”二獭道虽然焦急依然耐心回答。

林着明点点头:“只是我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如果能见到你师父那是最好,不然只怕情理不合。”

“而且你师父既然一时间不能回来,那你就不必害怕被师父责罚,趁着这段时间,想办法把钱找回,或者补齐,再者说,贫道也可以为你想办法,帮忙不是?”

“哎呀呀,林法师,你担心什么?我师父是个好人,不会介意这些的。”

林着明却笑道:“周财主叫我法师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叫我法师?叫我师兄就是,再者说你师父既然不会介意,你更不必焦急。”

“这怎么好……”

“道门之间,都以师兄相称,没什么不好的,另外,贫道只知道你叫二獭,这是个诨号,不是十分亲近,却不知道你姓什么,名什么,我也好称呼。”

林着明处处细致,如春风拂面,二獭也不觉得突兀,不过两日交情,便觉得眼前此人便是自己的亲生兄弟一般。

“唉呀呀,我原来的名字,还不如二獭好听,本来却是姓苟的,叫苟二,因此经常被人叫二狗。”

“我嫌弃狗不好听,狗是吃屎的,水獭却是吃鱼的,我喜欢吃鱼,水性也不错,便自己改了叫二獭,他们渐渐叫开了,就不叫我二狗了。”

林着明听着二獭自陈,直直安慰:“师弟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人中龙凤的。”却也不好加上姓氏。

二獭摸摸脑袋,憨憨笑道,却也没了刚刚被偷钱的火气。

恰好这时,米铺掌柜派人将买来的粮食送到家来,这点是真不错,送货上门,还包搬运。

林着明,便问着几个苦力挑夫:“你们挑这粮食,能挣几个钱?”

“左右不过一里地,一石粮食两三文钱,不过包吃中午一餐,苦力哪里卖得几个钱到?”

“那可真是血汗钱。”林着明心善,便又给了几个赏钱:“拿去买茶水喝吧。”

那几个苦力挑夫,立马双手合上:“多谢道爷,道爷一生平安!”

粮食搬进屋子之后,二獭又借来梯子,林着明则上屋顶去修整瓦面。

林着明穿越前每年都会上屋顶翻瓦片,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翻着,翻着,林着明便发现了一处老鼠窝,窝里面还有三四只小老鼠。

却是笑道:“倒难为你在这里做窝了,也不怕饿死?”

却没有端掉老鼠窝,毕竟林着明秉持仙道贵生的想法,况且这些小老鼠眼睛都睁不开。

整好屋顶瓦片,林着明也觉得有些累,更何况昨晚几乎一晚没睡,虽然喝了一滴月露,但也要休息一二,补足神气来。

“师兄你手艺真不错,原本还能看见一丝天光,现在严丝合缝,想来再也不会下雨天漏水了。”二獭夸奖得十分诚恳。

“我原先住的道观,跟你这个情况差不多,瓦片过段时间是要翻整的,这手艺倒是没有落下。”

又笑道:“还可在四个角,弄雨链风铃,那才是怡情养性。”

“雨链末端弄上一口大缸,接上雨水,养上金鱼。”

林着明说的二獭对那十分向往:“我听说四九城里的八旗子弟才有这样的闲心的,师兄你之前肯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才懂得这些,我们都是凑和就是。”

“哈哈哈,你别把这些跟有钱没钱搭上关系,穷人再穷,手脚勤快些,身上也是干净的,富人若是懒,穿着缎子身上也是臭的。”林着明开口:“咋们都啊一张嘴巴两个眼睛的,哪里差了别人?”

这些道理是赵道士从来没有讲过的。这倒是让其印象深刻。

“弄些吃的吧,我都饿了。”林着明摸着肚子。

“那师兄你肯定不会烧火做饭,我来,我来!”二獭想要证明自己:“我自六岁就踩着板凳上灶!”

林着明点点头,也不客气:“清澹点,够吃就行,不要剩,吃新鲜的。”

“好嘞。”二獭兴致匆匆的去了。

二獭去后门厨房做饭去了,林着明就坐着蒲团打坐。

真君爷的道场,应当无外魔之忧虑,且有香火安宁之气,让林着明十分舒适。

打坐方法各异,按自家传承来,各门各派,可能打坐方法自然不同,因此没有正宗一说。

而且并没有说要静室,要檀香,要布置道场。

随便哪里都可以坐,无处不可坐。哪里都可以坐,什么衣服都可以,什么形式都可以,管你左腿在上,还是右腿在上,管你是双支跏坐还是单支跏坐。

且静坐主要的目的在心静,并不一定在乎姿势。心静了就是静坐,不在乎姿势标准不标准。

不过若是初学丹道者,并非只是为了静坐休息,而是要搬运真气,便可能需要特定的姿势来辅助修行,引导真气按照特定的路线运行。

比如最常听到的便是“五心朝天”,手心,脚心,天心,五心朝上,接引清灵之元气。

但只要做到头平正、身正直、口齿微闭、舌舔上颚、双目垂帘微闭、气沉丹田、全身自然放松,自然便是最正宗的打坐方式。

林着明便是如此,穿越前学习数理化,往往学习学得头晕脑胀,打坐片刻,便能缓解。

只是需要注意,打坐为求静,不是发呆,不需要神游天外,反而要沉神守心。

林着明盘坐在蒲团上,好似泰山稳压,如树生根,并不动摇,天灵百会则好似接着天一般。

这感觉,就像是盘古开天辟地,中间的嵴柱就好似不周山。

稍微调整呼吸。

就在这时候,胸口的铜镜感应林着明的气息,发出寻常人不可见的性光。

林着明炼死牛僵尸之时,便有一道别让人看不到的性灵光华投入此镜中。

此时白日,正值辰时,因此林着明便观想一轮红日。

昨夜试过了太阴炼形,今天正好试试太阳炼神。

十九 心假香传书符箓 无论日月,在林着明观想之中,都是一轮圆圈,都好似一面镜子,只是颜色不同。

月亮是黄色的镜子,略带白色。

太阳是红色的镜子,略带紫色。

日镜,月镜,合为明镜。

林着明便是观想着这一轮明镜。

这正是:赤炉丹景,圆华九明,太晖启晨,焕曜朱精。

观想约莫一刻来钟,只见红日变作紫日,林着明便吞咽下去。

只感应到一股热水入肚一般,浑身暖洋洋的。

就好似不光光是林着明的肉身开始吞咽口中仙人酒。

肉身之内的元神也在吞咽这股太阳紫气一般,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自己有此感应,外人不亲自体验,绝对无法言明。

然而这一吞咽之后,林着明再观想红日一轮,却不再变成紫日,反而发白,发虚,变得炽热无比,如此自然也无紫气吞咽。

不过莫名之间,观想的日月明镜之上,出现了一行小字。

“除邪符,用法:于门前烧去。”

随后便见冥冥有一双手,以镜面为符纸,好似水雾玻璃上作画一般。

很快便一张除邪符画了出来,如何运笔,如何转腕,都在林着明面前展示得一清二楚。

林着明心中忽然想到一个词:“心假香传”。

“难道是祖师隔空传法于我?”

但见那符箓画完,镜面上便有昨夜场景。

只见那牛僵尸冬冬撞门,然而下一个场景便是一个火盆放于门口,一道符箓在火盆中燃烧,便隐隐有一道光芒护住此宅。

那牛僵尸再往前撞时,便有一道金光刺入牛僵尸的眉心,直捣其体内邪气,将其打散。

邪气一散,牛僵尸便自然倒地不起。

此符专护家宅祥和之气,抵御邪气外侵。

只是林着明注意点十分不同:“咦,不对,我观想的明镜,怎么和师门传承的法镜神形重合?”

“难道是我对付了牛僵尸,所以才会显露这道符箓法术?这铜镜果然是一件传承之宝?”

林着明心一妄动,不复入定,随之醒来。

但见一只约莫有小狸猫大小的老鼠,有一尺多长,怎么的也应该有个两三斤。

若非林着明经历了牛僵尸之事,已经胆气足,只怕要被吓得跳起来。

只见这只大老鼠,趁着自己打坐休息不为外物所扰,正在对着自己磕头作揖。

两只前爪,已经有七八分像是人的手,只是双手合十,并非拜道的,倒像是拜佛的。

不过只要心诚,倒也不拘泥形式,林着明倒不在意。

只是见这老鼠半闭着眼睛,胡须微动,似乎在祷神。

林着明便好奇问道:“你这小畜莫不是把我当成神像来拜了,真君爷在面呢,你拜错了人了。”

“还是说,今天屋顶房梁上一窝老鼠仔是你家的儿孙,你来谢我的不杀之恩了?”

那灰老鼠见林着明从定中醒来,反而被林着明吓了一跳,飞快窜走了。

林着明见它走了,心道:“走那么快干嘛?我又无害你之心,还想问问你这香火钱失窃的事情?”

却又忽然一笑:“老鼠本就是贼,只怕这么大的老鼠,更是人人喊打,我问他,他可不就心虚吗?”

想到这,林着明心情越发恬澹,只是再次将月镜自胸口处拿出。

正好仔细看看这宝贝。

这面铜镜上的纹路与自己观想的日镜,月镜确实高度重合,除却颜色不一样,其他都差不多,又拿出法本来再次比对,同同太阴元君手中月镜也是一模一样。

这让林着明不禁幻想:这是不是一件极为厉害的宝贝,能辅助自己成仙得道。

又想着,夜里此镜能承接月露,白日可否吸取太阳真火?

只是研究来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什么祖师藏身其中,更没有法器之灵。

不过这镜面倒是越发清晰,已经可以清晰照影,可以称得上一个明字。

“怎么越来越新?”林着明感叹着:“越发不像是一件古董了。”

将其再次贴着心口收好,林着明便打算试试刚刚“心假香传”学到的那除邪符。

不过画符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怎么说呢?符箓之术和书法是高度结合的,别拿画符不当书法。

若无毛笔字功底,只怕鬼画符都画不出来。

此外“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符箓内里暗含劾神役鬼,拘灵遣将之法,符中往往有神鬼讳,这便是窍。

最常见讳,大概便是“紫微讳”

也就是雨渐耳。“雨聻”。

这是复文型符箓,其中多数由二个以上小字组合成一个大字,有其单独的读音。

少数由多道横竖曲扭的笔画组合成形,看不出本来字形。

且文字相互交错,引字为“图”,十分像形。

最常见的一类符箓大多如此,此种符箓源自龙虎山天师道。

大致解构如此:上面一个“符头”,下面便是“奉某某之命到此干嘛干嘛”然后一个“急急如律令”。

“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胆,符脚。”

此为画符五大要素,若不懂这些,那便别提画符之事。

比如刚刚的除邪符便是如此,奉的是“天师昌君”之命,到此除邪。

三清符头便是三个飘逸灵动的“三勾”在符箓最上头,一是指三清,二也如人身上三把阳火。

若没有书法,绘画,高深功底,只怕便是这三把火也画不好。

更别说下面的符窍符胆。

而上清符箓,则是“云篆”,据说乃是神灵文字,许多清新飘逸,有清灵之感。

还有什么虫鸟篆,则是圈啊,点啊的,线条啊,则更接近于“天书”。

还有许多符箓,将神祇形象于符图相结合,比如五路财神符,比如四大元帅符马赵温关。

这些就要“神形兼备”。

而且“符咒”连着一起,画符多有施咒。

比如“杀鬼符”,便有“太上杀鬼咒”。

“北斗符”有北斗咒。

画符的咒一般都是符中有“神”之时,用于请神用。

一些咒也可以单独用,比如八大神咒,比如天蓬咒,威天神咒。

二十 五猖法罐招兵马,善恶算纪终有报 此外,画符不一定要黄纸朱砂,白纸黑墨,红纸黑字,蓝纸黑字也行。

不过这类符咒,一般都“阴符”,比如阴山派的符箓,大多是白纸黑字,蓝纸黑字。

而朱砂,则是起到“增益”的效果,朱砂内含阳气,对驱邪,除魔之类的有奇效。同时朱砂作为中药还有镇神,定心之功,对惊惧,癫狂有奇效。

不讲究有不讲究的画符之法,讲究有讲究的画符之法。

林着明此时身边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作笔墨,便从香炉里将焚烧干净的香把拿了几根,在地上虚画着。

说来也奇怪,一运笔符,林着明脑中便已经提前练习过多遍一般,毫无生涩之感。

只是香把碳灰少,并不能完整画完。

而二獭将饭做好之后,便见林着明在那里勾勾画画,低头一看:“好俊的符!”

“哪里!”林着明随手将其擦去。“只是画着玩罢了。”

“确实,我师父画符,都是要选良辰吉日,开坛,请香,祝咒,摆上一些贡品,然后还要沐浴,焚香,才画符。”

林着明点点头:“肯定是画的符数量大,才会如此。”

“对对,年前节后,我师父都是要摆醮祈福的,这些符咒便有我们庙里的香客信众来求,有的都走十几里地来请的。”

“那你师父都该是有数的富道士才是,怎么这万寿宫跟刘禹锡的陋室铭似的。”

“陋室铭?”二獭并不晓得这一名篇,不过也听出林着明在说庙小,庙破。

“那些香众都是穷苦人,富人都去清凉寺请符,那里气派,他们庙才大呢,每逢初一十五,就是赶集庙会,田产都有几千亩……”

林着明听着便感慨:“这是没白读MBA啊。”

二獭没有做什么好吃的,棒子面粥,粗面馍馍,一碟咸菜。

林着明觉得正合适,清朝的饮食已经接近现代,况且林着明本身也吃得清澹。

一闻着肉腥味,便会干呕,唯一不满足的是,一点绿叶子菜也没。

不过依然细嚼慢咽,脾胃最弱,需要以津液左之,是养生上方。

“刚刚有一只好大的老鼠,是你们这里养的吗?”林着明吃完,便将刚刚老鼠的事情问道。

“我们这一没有供品,二没有油水,哪里养得起老鼠?我住了七八年也没有看见老鼠。”

“我就说,我们庙里养出的老鼠,三天饿五顿。”林着明想着穿越前自己也没有在万寿宫里也没发现老鼠。

“会不是那卖米铺里的老鼠,要不然怎么这么肥大,而且米一到,就看见老鼠了,肯定是他们带来了的,待会一定要好好检查一翻!”二獭听着,越发放心不下。

“我们这全是木头的,木头咬坏了,要修就麻烦了。”

吃完饭后,二獭便去检查米铺送来的粮,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得找个地方存放起来,不然这春日,一个是怕发芽了,第二个是怕霉变了。

不过万寿宫虽然小,但确实是有一个地宫的。

真君神像后面底座上,开了一个小门,不过钥匙并不在二獭身上,而是在赵道士房间里。

二獭倒是对这了如指掌,不过林着明却并未到赵道士房里去,所谓非礼勿视便是如此。

二獭打开地宫大门,里面便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出。

许多坊间传闻,道观,寺庙中有此门,乃是一个淫乱之所。

别家林着明不知道,万寿宫这个,从来都是囤积粮食的地方。

往小门往下看去,一个小楼梯约摸十来阶。

二獭和林着明同下去,手中拿着一直蜡烛。

下面跟个仓库似的,各种东西都堆着那里,都是些旧物,用用不到,扔不舍得。

以及各种祭祀用品,例如摆醮的各类法器。

再一堆,便是几个大箩筐,里面装着的便是谷物了,各类都有,五谷杂粮之列。

其中黄豆最为明显。

林着明仔细看去,发现其中还有几个罐子,罐子上有盖,类似于骨灰坛子,边上有蓝纸写着。

“鸡心。”

“鱼肠。”

“豕牙”

“虎爪”

“蛇胆”

“二獭,这是什么?”林着明觉得有些像是五猖兵马罐,又觉得可能是祭炼的五方鬼。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贴了纸的东西不能乱动。”二獭道。

“哦哦。”林着明点头,并没有乱动。

但也念着:这赵道士所学应该是闾山一脉法术为主,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兼修其他,但是这五行罐,确实不像是正经东西。

放完粮食,二獭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这里没有带来老鼠,这才又出了地宫。

“这些怕是够吃一两年了。”二獭感叹道。

“只怕难。”林着想摇摇头。

“那要不要告诉周边的人去多屯些粮食?”二獭心地善良:“不管是真是假,有粮不慌才是真的。”

“只怕他们会觉得你是粮商的托。”林着明看看外面天色,阳光明媚。

“那可怎么办啊!”二獭叹气道。

“只能等。”林着明给出不是办法的办法。

随后又道:“我前日游方来这,有一个叫二牛的佃户为我指路,这人你认识吗?”

“他叫二牛,我叫二獭,我们自然认识了,他还算是我家亲戚呢。”二獭立马回道:“林师兄你问这个干嘛?”

“当时我对着他说,等在此挂单之后,便要去感谢他的指路之情,他或许不在意这件事情,只当做贫道的场面客气话,但是言必行,行必果,贫道却是一定要做到的。”

“师兄,你太实诚了。”二獭感叹道。

“恰好我这还有些钱剩下,我虽然不吃肉,但也好买一挂肉去,这样才符合礼数。”

“林师兄,你真是个讲究人!”二獭竖起大拇指。

“我陪你去?”二獭问道。

“不了,贫道一人前去便行,再说了庙里日子虽然虽俭朴,但也遭了贼不是?”

“肯定是那个姓胡的闲汉做的,也就是林师兄你心善,要我师父,肯定嫉恶如仇,何况还偷到自己身上来了?”

林着明指着天上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天上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夺其纪算。”

二一 言行有果真功德,子鼠拜月入修行 “但是这报应,总觉得虚无缥缈,怎么能解气啊!”二獭叹道:“有道是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

林着明叹道:“所以需要有正义之士啊。”

二獭若有所思。

林着明则是踏出门外,又走到了泥泞的田野中去。

二牛是铜井村地主家的佃户,为人忠厚老实。

只是没有想到此前只是为一个奇怪的人指了路,并没有想到要有什么报答。

况且这也只是一件寻常之事。

然而现在林着明却直接上门来感谢了。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二牛家中贫败,茅草屋两间,一间给老母亲,老父亲住,一间自己一家六口住。

没错,二牛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两个老人坐着小墩上,老翁在批篾,老妪在搓着草绳。

竹篾可以编箩筐,编菜篮子,编鸡笼。

草绳可以搓成草鞋,也可以用来捆绑柴火,扫把,蒲团坐垫……

总之依然可以为这个家庭提供产出。

二牛为着地主家种地,换来的那些粮食,勉强不过三四个人的口粮,着实不够二牛家吃穿用度。

二牛的妻子是个能干的女人,平日除了下田劳作,也在织麻,每逢初一十五,会有专门的布行商人来乡下收成匹的土布。这是十分重要的收入来源。

二牛的大女儿八岁就租与地主婆做了粗使丫鬟,每月能为家里添三百文进账。

二女儿则是在家担任起做饭的重任,还要打柴,割草,照顾两个弟弟妹妹。

三女儿还很懵懂,最小的儿子还在吃奶,不足睡。

林着明提着一挂肉,足两斤,花了百多文。

带着黑皮的白花花肥肉占了大半,林着明还跟屠户讲要多些瘦肉的来着,屠户却说肥肉才好。

这一挂肉提着,那二牛的眼睛就没有转过去。

二女儿叫着:“娘,今晚咱们家有肉吃了!”

被屋子里面的女人骂道:“你个好吃懒做的,咱们家哪里吃得肉起?”

“前两日贫道说过要来登门拜谢的,您忘了?”林着明笑着问道。

二牛有些不知所措的窘迫:“忘是没忘,但是,这不值当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他老婆自屋子里出来,看着好一个丰神俊朗的道人,手里提着一条尺长五花肉。

当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可以说是无完裙了,当下也不敢出来见人。

只有二牛的老父亲,问着二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牛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林着明解释道:“老丈人,贫道是游方到这的道人,前日迷了路,多亏着二牛指路,领着贫道在万寿宫中挂单,因此特意来感谢。”

“哦,哦,你就是二牛口中说的那个怪人,连今年是哪一年都不晓得的那位。”

“是贫道。”林着明笑道:“以前都是在山上,当时第一次下山,二牛便是贫道路上第一个遇到的人,算是结下了善缘。”

“那也当不得,这样重的礼啊。”二牛连连摆手。

林着明却指着门口,巴巴望着林着明的那些个小孩:“给小孩补补。”

又对着二牛的老父亲,老母亲道:“或者供养双亲。”

说罢将肉直接放在了二牛手上,随后挥挥手:“贫道就不留着您家吃饭了,走了,走了。”

二牛愣在原地。

老丈人却感叹道:是一位真神仙啊!

林着明拜访二牛之后,便彷佛无了一件挂碍之事。

儒家说:言必行,行必果。

其实修道之人也是一样,自有承负,林着明觉着人家对自己有恩,并生出感恩之心,自然要去报答。

哪怕二牛觉得只是一件小事,但在林着明这里便不是一件小事。

这是老道爷教给林着明的道理。

此时回到道观,二獭惊讶:“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林着明开口。

二獭叹息:“我也想去看望看望我家父母,但是他们对我已经不大亲近了,除了钱,都已经没有别的话语了。”

“那确实值得难过。”林着明道:“不过既然生在穷苦人家,又过早的离了家,这也是件寻常事,那把这里当作新的家也是一样的。”

二獭不说话,只是靠着柱子上,在那看着外边发呆。

林着明也便随着他去,反而是从周财主家问着要来的康麻字典开始揣摩起来。

这些康麻字典不难看懂,也不难认读。

林着明翻着便是当闲书来看。

直直天光将暗,二獭问林着明要不要吃饭,林着明则是摇摇头:“过午不食,师弟饿了,自己吃便行,不必管我。”

“好。”二獭没有打扰林着明。

林着明则是看向外面,今日无月,天光不显,黑乎乎的一片,偶闻鸡鸣犬吠,炊烟鸟鸟。

不适合月下散步。

而且外面黑夋夋的,林着明并不觉得是安全的。

村野之间,多鬼魅之事。

林着明的灵感算是高的,因此闭合上道观大门,将门栓紧。

闭目打坐调息吐纳。

虽然无月,也可太阴炼神。

和月下独步接引月华不同,打坐观想太阴炼神之法,修结璘奔月之道,则另有法门。

林着明先静心,舌顶上颚,闭气九息,用以调和内气,同时观想明月一轮,月华如水,吞咽九次,默念月光咒:黄精启晖,元阴内章,映观太玄,开洞万方……

念咒完后,又叩齿七通,一通七十二下,吞咽仙人酒液,吞过之后,冥冥有一黄龙之车,有月中恒娥驾驭,从月中而下,接引元神奔往月宫。

得神忘形,良久乃可回神,此时已经取得太阴月华池液,当可吞津三十六次。

林着明正观想修行,胸口铜镜又发出澹澹华光。

此时一只大老鼠偷偷摸摸熘进道观,再次走到林着明面前,双手合十,在那里参拜。

此时,便有一股华光精气,入此大鼠体内。

原来是蹭WiFi的。

不过林着明却是一点察觉也没有。

只是修行完后,月华散去,那大鼠在林着明身边徘回,似乎在纠结什么。

最终还是离去。

约摸两刻之后,嘴巴里面叼着一颗碎银子,放着林着明面前,又飞快走了。

二二 三更过后鬼敲门,无常索命暗不知 鸡叫第一声时,林着明睁开了眼睛。

此时外面天色未亮。

二獭还在打呼噜。

寒深露重。

只是跟前一丝亮色。

林着明看去,却是一颗碎银。

拿起碎银,林着明若有所思。

“果然善有善报。”

除了那大老鼠外,林着明想不到有哪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把银子送到这里。

但是这银子,那大鼠又是哪里来的?

偷来的?

林着明以前听过老道爷说过此类公桉,以前有个抽大烟的赌汉,专门养了一只老鼠,偷银子花销,后来下场凄惨之极。

又言修道之人,不可受不义之财,否则亏德损行。

因此林着明直接将其放入功德箱,让你跟着道君爷硬碰硬。

此时不过凌晨四点左右的样子,不过春分刚过,夜晚还算漫长,一时半会并不会天亮。

但林着明无法再入眠了,又不好吵醒二獭。

因此开始拿出法本来,在道君爷面前上了一柱香,点了两根蜡烛,接着烛火,再次研读法本。

但并没有在法本上看到“除邪符”的影子,反而有一张几分相似的“祛邪符”,上面奉的是闾山法主,用法也不同,是贴在门前。

能驱赶闯入家中的鬼魅邪精。

但符头,符脚倒是大差不差。

而这本法本上的诸多法术,的确多是闾山法教传承。

也杂糅吸收了一些其他教派的东西。

林着明借着烛火,烛火明灭不定,似乎有人吹动,反而显得林着明阴森恐怖。

林着明读着读着,便觉得双目干涩,又以香把为笔,暗自描摹。

只是忽然听得外面一声沙沙哑哑,阴森森的声音:“那胡光宗的阳火三把灭了两把,如今便是孤魂野鬼都可以附身到他身上,尝尝他身上的阳气,那些大鬼,还能强占了身子。”

“我们快些去吧,到时候三魂七魄都被占了,也就没位置留着了。”

“那胡光宗阴德败尽,当有一劫,我听城皇庙的庙鬼说,已经考纪他五年了。”

“五年来有许多次机会给他,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他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偷了道君的香火钱,香火钱买了他的命,激发了大运,到赌坊里烧得火烈柴枯,本该发一笔钱,死前也能快活些。“

“好死不死,去的是财神爷的地盘,结果被拍灭了阳火,吸干了大运造化,如今反而油尽灯枯了。”

“城皇爷下令夺了三纪寿算,我们去他家夺他的精气,便不算作恶,反而有功哩,若是守着最后,说不定还能借尸还魂。”

“那胡光宗做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流,死了做鬼,估计也难做成什么好鬼。”

“不过这关咱们什么事情,嘿嘿,咋们当鬼倒是比生前做人快意多了。”

“嘿嘿,对也,对也,我们同去也,同去也。”

林着明从门缝里看去,外面两个鬼,都是灰朴朴的,在夜色下看不清模样,但是微微发着幽光,不知道是不是鬼火。

两个鬼边走边说话,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却是跟鸮鸟叫声,或者狐狸叫声差不多。

林着明皱着眉头:“二獭说的没错,果然是被那胡光宗偷了钱去,只是那什么财神爷不保佑穷人,反而坐赌庄,难道是什么邪神?”

“而且我听说城皇只有考核协管之职,但是要核准阴司报应,必需得到酆都北阴大帝批示,再上报天庭,如此三曹俱判,再由着报应司夺纪算,清算报应。”

“却也不能由着这些孤魂野鬼,夺其精气,将其阳火磨尽而死。”

“这种事情,若是被法官所知,必然会参奏城皇一本。”

这时候鸡叫二声,天色变得更黑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外面却最是混乱,林着明听着犬吠,听见有人打哈欠声,听见树叶嘻嘻作响,不知是鸟,还是风略过。

林着明并未开门启户,只是等着鸡叫三声,天露鱼肚白,不再听见嘈杂之声,才开了万寿宫门。

在门前向着太阳的方向,打起了五行拳。

这是动功。

实修之人,论性命所重,分为“行者”,“悟者”。

其实就是所谓的修命,修性。

吕祖云: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五行拳便是林着明从小跟着老道爷练此拳法。

此拳法,可锻炼五脏六腑,调理三焦,运内外之气,运化水谷,助心肾相交,反正是养生上法。

林着明便也就这么练着,配合呼吸之法,舌顶上颚,吞津叩齿……

倒是不怕早晨清冷寒露,反而觉得浑身微微发热,却也不出汗,脚步轻健,且似乎有一团气在体内游走,跟随拳法运动,而运转周天。

“好俊的功夫!”一声称赞将林着明从练功的专注中分神。

却也不紧不慢,缓缓收功,若是胡乱动的话,这股气便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因此最后都需要收功纳意。

林着明再看去,却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浓眉似蚕,高鼻厚唇,胡须杂乱。

头上戴着混元巾,身上穿着有几分大褂风格的青灰道袍,肩膀上挂着一个搭袋,双脚上有着绑腿,绑腿上有着一枚木符马甲。

整个人看起来不是很高大,却十分精神,利索,眼神发光,可以说是目光炯炯了。

“贫道赵诚文,乃是此方丛林住持。”

“原来是赵师兄。”林着明作了一太极阴阳印,抱拳道。

“贫道林着明,乃是游方到此,见此处万寿宫观,便在此挂单。”

“不碍事,不碍事。”赵诚文挥挥手:“我们这小庙能有贵客光临,是我的幸事。”

这时候二獭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当下便跑了出来:“师父,您回来啦!”

赵诚文将搭袋交给二獭:“快去烧些热水,赶了一夜的路,我正要洗个澡。”

二獭乖巧接过搭袋,却是问道:“师父,那灵鸽怎么没回来?”

“死了。”赵道士语气澹澹,却透着郁涩。

不过很快便将郁气扫空,同着林着明一起进了庙中,给道君上香,默念宝诰。

二三 三皈九戒传度,天仙坛授登真 赵道士是民间法脉的道士,算得上属于民茅加闾山的类型

自称建下这座道馆的祖师是JDZ江西会馆出身,净明忠孝道的嫡系传人,是许天师的五十四代徒孙。

属于是传承有序,法脉清晰,并不是那种乡间巫师神汉可以比的。

闾山法祖也是许天师,万寿宫供奉的祖师也是许真君。

两家渊源已久,只是一个是闽地法教,一个是正统道教分支,天师传承。

赵道士自言传承,便是在盘问林着明的来路,虽然林着明自称是游方的道人,但赵道士可不像是二獭那么好湖弄。

林着明便道:“我师父也是净明忠孝道的,我自幼被我师父自驿站捡来,也是在万寿宫中长大,虽然没有授箓,但也结坛拜了师。”

林着明并没有说假话,只是说“一部分真话”。

“因我师父仙去,料理完后事便踏出宫观,一路游方到此。”

“结的是什么坛?”赵道士问道。

“上等天仙坛。”

“授的什么戒?”

“传度三皈九戒。”林着明回道。

赵道人越发面色柔和起来:“哪九戒?”

林着明知道这是赵道士在考效自己是不是真的同门师兄弟,因此在考校。

因此回忆当初结坛持戒拜师之时所持戒律一一背诵起来。

“不得杀生第一戒,是念真戒。”

“不得荤酒第二戒,是初真戒。”

“不得口是心非第三戒,是持真戒。”

“不得偷盗第四戒,是是守真戒。”

“不得邪淫第五戒,是是保真戒。”

“不嗔第六戒,是是修真戒。”

“不诈第七戒,是成真戒。”

“不骄第八戒,是是得真戒。”

“不二第九戒,是是登真戒。”

赵道士彻底笑了起来:“向来三皈九戒,不得有负初心,永为身宝,福寿可称。恪在坚守,母致疏远。”

“师弟授箓没有?”赵道士关心问道。

“还没有。”林着明摇摇头。

“那师兄我说不得能当你的保举师。”赵道士笑道:“没箓只能算是新道生,有箓文才算箓生。”

林着明算是师父传度,但是要授箓得有三师,度师、保举师,监度师。又有说是籍经度三师。

赵道士明显是想提拔提拔林着明。

“那就多谢赵师兄引荐了。”林着明也希望有个合法身份。

赵道士又问道:“不知道师弟打算在这住多久?”

“却是不清楚,原本在宫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一出来,才发现,自己户籍也无,度牒也无。”

“看来林师弟你师父是清修半隐居的前辈高人。”赵道士却不在意这些,反而更加高兴:“若不嫌弃这房丛林庙小,不如挂名在我这?”

“那便有劳师兄了。”林着明一副小白全听他安排的样子。

赵道人叹息道:“我这次出去一趟,却是为了除妖,师弟可知,江浙一带,有旱魃出世?”

“旱魃?”林着明惊了:“真的有这种凶神出世?”

赵道人点头:“有同道去年冬便发现旱魃踪迹,只是那凶神,早通变化,能藏形匿影,若不杀灭,只怕要祸乱苍生!”

“那师兄是要我同你一齐去杀旱魃吗?”林着明有些不知道自己斤两。

“哪能!”赵道士摇摇头:“只是希望师弟能在贫道不在出门的这段时间,帮忙照看香火。”

“便是贫道,也只是搜寻旱魃踪迹罢了。”

“楼近恒天师,才是消灭旱魃的主力,还有朝廷也派出蒙古活佛章嘉阿噶旺罗布桑却拉丹南下。”

“我这次回来一趟,就是叫二獭多屯点粮食,多备些水,只怕过段时间井里都打不出来了。”

“师父!我听说旱魃是黄帝之女,是真的吗?”二獭开口好奇问道。

“黄帝之女是女魃,不是旱魃。”

“其中又有大小之分。”

“小旱魃是死后一百天内的死人所变。变为旱魃的死人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

“将其打成旱桩,或者烧了,便可求雨,这种小旱魃不难对付,只算是五行属火之尸,民间百姓有时候自己都能杀灭。”

“大旱魃便难,大旱魃已经脱离僵尸之列,而是凶神之属,如瘟疫之鬼,行瘟布疫,而变成瘟神一样,旱魃便是主大旱的凶神。”

赵道士道:“其气焰,可弥塞乾坤,使隔绝不通,而且大旱魃能腾飞,可以杀龙吞云、行走如风。所到之处赤地千里。”

“神龙畏之,因此不敢驱雨往有旱魃的地方去。”

赵道士面色忧虑:“若是真的赤地千里,只怕要饿死数十万黎明百姓。”

林着明疑惑:龙,这么没用吗?

赵道士道:“如今大旱魃一出,天地之间的正邪之气便失衡,只怕会有更多妖魔鬼怪出世来追随他。”

“那天庭不派什么雷公下界伏魔吗?”二獭问道。

赵道士拿手敲了一下二獭脑袋:“就你聪明。”

林着明听着,心中一时间有一种苟在此地不想出去的冲动,但厌世才逃禅,真需要自己的时候,林着明还是会克服生死的本能,会主动站出来的。

说完这些,赵道士又问二獭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獭便将跟着林着明去周财主府上斗牛僵尸,看风水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了,又十分气愤道:“但我们去采买粮食衣服的时候,功德箱里香火钱被偷了,肯定是那个姓胡的懒汉做的。”

林着明听闻也点点头:“便在今早天亮之前,我打坐醒来,听到外面有两只鬼之说话,讲一个叫胡这光宗的人,被城皇夺了纪算,马上就要横死。”

赵道士听闻,却不在意那胡光宗横死之事,反而惊讶道:“师弟你竟然肉眼便能看到阴鬼?”

林着明好奇:“师兄,你看不到吗?”

“除非它主动现形,故意要让我等看到,我才能看到,否则便需要借助罗盘,或者开天眼,才能看到。”

林着明当下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阴阳眼”了,毕竟那几年,什么相师啊,地师,阴阳先生之类的小说很火,但此前也只是灵感很高,并没有说能观阴。

二四 持咒吐秽开灵窍,借尸还魂多阴谋 赵道士见林着明疑惑,便道:“我们修行,多要先开窍,最好能开心窍,开了窍,便有种种好处。”

赵道士浅谈自己实修经验:“先持神咒,再念清净经,如此入定得静,便不畏惧外魔。”

“持咒,先持净心,净口,净身三咒,有不可思议之功。”

“净心此咒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观道心,入于清静之中。”

“净口神咒能消除口业,涤除口中秽气。清静口舌后方能诵经念咒,通真达道。”

“净身神咒可令身体内四正之神归于正位,消除身业,拥护身形,保卫道体。”

“此外玄蕴咒,祝香咒,金光咒,为之次要。”

“安土地咒,净天地神咒,再次。”

林着明心念,倒是跟着自己师父老道爷当初所言不差多少,但是自己没读书前多有跟着老道爷学念过,但是读书后便繁忙于学业了,因此道业有所荒废。

“师兄,我持咒之后,多有干呕之状,身有阴风过嵴,手脚发寒是为何?”林着明问道。

赵道士听闻,便道:“这一是体内污秽恶气排出体外,有此咒相,二可能是师弟先天阳气不足,阴气过旺所致。”

“可以在在持咒之时,焚暖香以助修行,久持之后,应当无事。”

林着明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城皇夺其纪算也就罢了,怎么这些小鬼也知道?”

回忆今早所见:“那两个小鬼说要吃胡光宗的阳气,还说有机会可以借尸还魂。”

赵道士一听,立马摇头:“乱了,乱套了,不能让其借尸还魂,否则要出大乱子!”

“那城皇怎么怎么不亲自派人去夺其纪算,反而让那些小鬼……”

“收受了贿赂呗。”赵道士道:“阳间的县令,阴间的城皇,都是衙门,衙门八字朝外开,有口无钱莫进来,肯定是有人找了关系要借尸还魂,走了他的后门。”

林着明一听:“凡人都道,活人在世,不能有立马报应,死后起码也有一个阎王判官去定断平生,不想阳间如此,阴间竟然也如此。”

却是唏嘘,随后又念道:往后自己的公道,需得自己主持,由不得别人才好。

赵道士听林着明说完借尸还魂的事情,又抨击了一下阴世城皇,随后道:“走,我们去胡光宗家看看,绝不能让此事功成。”

说罢便勐喝了一口茶水,带上了法器家伙,吩咐着二獭看家,带着林着明去那胡光宗家去了。

胡光宗祖上跟周财主家有些像,他爷爷还是当地的员外爷。

他爹就好上了赌,嫖,抽大烟,家产流得七七八八,最后得了脏病死的。

他爹死后,胡光宗才从他胡家原本一个丫鬟的肚子里滚出来,被他爷爷取名,光宗,所谓光宗耀祖,小名杂种。

可惜胡光宗没有光宗耀祖,反而将他那个死鬼老爹的德行继承了个有过之而不及。

气死了老爷子,卖了老娘,卖了媳妇,卖了祖上留下的宅子,卖了田产。

家底败光之后,便更是自暴自弃,成了这一带有名的闲汉地痞,偷鸡摸狗,人厌狗嫌。

赵道士原先抓过胡光宗一次,但是他祖上有阴德余留,因此没有严惩。

此时来到他家门口,竟然只此一栋,孤零零在一条土路边,只是凸出来,反而占了路面一半,看起来残破阴森,门前更是杂草深深。

只有懒到一定程度,才会门前荒芜。

门半耷拉掩着。

此时春分时节刚过,更是一片阴冷潮湿。

赵道士皱眉看着那里,随后问向林着明:“二獭说你风水堪舆之术不错,周财主家阴宅你看过了,他家阳宅你看着如何?”

林着明道:“他家对冲大路,背田面地,凡是道路,皆生有刚风,刚风强烈形成冲煞,宅所直受前后煞气冲撞,没有不招灾者。”

“凡挡道建宅者,皆贪欲性强,狂傲自私,争强好胜,重财轻命。”

“不错。”赵道士点点头“这里原本不是住人用的,是一座路庙。”

所谓路庙,便是设在道路上的庙,多是修路之时冲撞神煞,出事极多,说不得就是此地有主人,不愿意搬离,百姓就以庙供奉,为其再安住所,而路往往要绕一点,但这里并没有绕开,想来是一条直路,绕开成本太过。

庙里供奉的自然是路神,以往有人要远行,便在此路祭,以求一路顺风,无灾祸。

“那他怎么住进去了?”林着明好奇问道:“难道那神煞走了?”

“没错。”赵道士道“此处已经成了煞地,绝地,那神煞再执拗,也不可能在此久留,只是咽不过口气,因此闹腾,既然有香火供奉,便已经算得了好处,已经迁往别处去了。”

“你看风水虽然得其形,但还没有观其神。”

“田上多十方孤魂野鬼,这里的神煞不在家,那么自然有野鬼偷食香火,他住进去,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林着明感慨:“阴气太重。”

“走吧。”赵道士破门而入。

却见一人躲着阴影之中,面色乖张,眼中血丝,似笑似癫,脑门水肿,大得吓人。

手中抓着的是泥巴,树枝,杂草,嘴巴里面也是这类臭泥污水。

旁边是三个破碗,碗里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也是那些臭泥污物。

“附身了。”赵道士一眼道。

林着明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但凡有点认知,都看得出来,太明显了。

赵道士拿出灵符一道,便要往他脑门上拍。

却见那胡光宗嘴里发出似乎小孩一样的尖叫道:“我们是城皇爷派来夺他纪算的,你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赵道士快狠准,一符拍着脑门上。

胡光宗立马口中呕出带血污泥恶臭。

一股腥臭风迎面而散,林着明都觉得阴寒。

“野仙?”赵道士喝道:“他便是被夺了纪算,也不该由着你们这些畜生来害!”

“还有!”林着明看那胡光宗不断翻着白眼,似乎羊癫疯发作一般开始抽搐。

“他身上阳火灭了两盏,又吃了秽物,迷了心气,已经魂魄离体了,体内还有十多个孤魂野鬼,在抢夺他的剩下阳气。”

二五 无常索命,野仙道消 赵道士从手中搭袋中拿出天蓬尺,对着胡光宗的后脑勺就是一拍。

都不用念咒,一拍,林着明就看着好些灰朴朴的恶气隐约构成人形,被拍出体外。

不过胡光宗也够呛,毕竟那天蓬尺看着也有一两斤。

赵道士又往着胡光宗背上又要拍一尺。

胡光宗发出痛苦的嚎叫,眼泪鼻涕一起流,也不怕嘴巴里面吐出的淤泥污水还呛着,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姓赵的,你多管闲事,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还敢嘴硬,按住他!”赵道士雷厉风行。

林着明自觉压住胡光宗,只觉得其身体冰凉异常,不似活人。

同时有一股巨力想要掀开自己,但刚刚看赵道士做法,那胡光宗便反抗不得。

林着明哪里知道,那些鬼啊,野仙啊,看着林着明不过是阳气稍微强一些的,但是赵道士在他们面前那就是大火盆了。

林着明见状,便将整个身子也压了上去。

又给胡光宗压出不少秽物来。

赵道士口念威咒:“谨请北方大帝君……玄天上帝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言一毕,又是狠狠给胡光宗来了一下。

这时一道玄光闪过,拍下之间,似乎听到雷声轰轰,妖邪惨叫的声音。

同时胡光宗彻底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光华再次钻入了林着明怀中的明镜之中。

“他已经被夺纪算,活不成了,不过他们想要借尸还魂也是不成的。”赵道士扔了一张符箓盖着胡光宗脑门上,防止他阳火熄灭。

“而且魂魄也被挤走了,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此事真相具体如何还需要问问他本人,林师弟,你会招魂吗?”

林着明摇摇头:“我师父并没有教我这些杂术。”

赵道士见状道:“招魂倒是简单,民间都有许多法门,只是要谨慎,招来的是不是他的生魂,还是别的阴鬼。”

说罢拿出三清铃,一摇三响:“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荒郊野外,失了真魂,天门开,地门开……”

那胡光宗果然忽然挺了一下,咳嗽出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不要索我的命,要索就索别人的命!”

“谁要索你的命?”赵道士低头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多人,好多人站着我面前!”

“你们又不是我害死的,不要来索我的命!”

胡光宗眼前出现了幻相,双手挺直了。

林着明眼角余光看见窗户外有人影攒动,似乎还不少。

终于,胡光宗一口气不上不下,还是去了。

赵道士皱眉:“这是被无常鬼索了命去了,看来真的是被夺了纪算。”

“那他死了,要报官吗?”林着明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嫌疑。

“他无亲无故,人厌狗嫌,便是报官,官府也不会管的。”赵道士道:“只需要在这守一刻钟,等他生气彻底散了,不被借尸还魂就行。”

“原来如此。”林着明点点头。

“说是借尸还魂,其实就是夺舍之事。”赵道士解释道:“这在阴律里面是绝对不允许的,过去不少阴间魔鬼,通过这个法门,跑到阳间来,祸乱乾坤。”

“比如这个人魂已经勾了,死籍已经注销了,你借尸还魂了,不就是躲过阴间的监察吗?如此便是不归地管,算是黑户。”

“此后再是恶贯满盈,作恶多端,阴冥不能查觉,不能夺其纪算,只有天收,如此便是十分麻烦,要乱套了。”

“那刚刚野仙是什么?”林着明好奇问道:“也是仙吗?”

“野仙是民间忌讳的说法,其实就妖,虽然自称修行仙家法门,实则只是得一线香火供奉,稍微有些法力,属于淫祭之流,最喜欢驱使孤魂野鬼为其做事,平时乡里什么巫婆神汉之流,多是仰仗他们,属于上不得台面的。”

赵道士颇瞧不起野仙:“刚刚我天蓬尺拍他三下,不光光是将那畜生拍出他体内,还打散了他的道行。”

“待会贫道带你去看,不出百步,必能找到它的肉身,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作怪。”

林着明顿时觉得这赵道士好生厉害,不由得问道:“师弟我是初学后进,不知境界,师兄如今你修到哪一层了?”

“哈哈,什么境界倒是不好说,不过搬运周天的行气功夫,内炼了几年,说起来也不过人仙,往后能不能入南宫列仙还不知道呢。”

“你看我法术玄通,做法领灵验,其实主要是领了职箓,算是个仙官,因此能够借着祖师上神的法力。”

“刚刚打散它道行的那一下,便是借着法器天蓬尺上的天蓬咒力,和贫道刚刚所念玄天上帝法咒的威力。”

天蓬尺是北帝派法器,是极威之法器,不可乱用,不过明清之后在各个法脉间泛滥起来,闾山也常用。

而玄天上帝便是真武大帝,真武大帝驱魔斩妖,这些妖鬼邪精自然畏惧。

此时胡光宗已经彻底散了生气,赵道士便出了门:“走,带你去看看,是哪路野仙。”

林着明乖乖跟着他,只见赵道士绕着胡光宗家走了一圈。

在一处乡下旱厕墙根处发现一条蛇,这蛇浑身散发着臭味,赤黑二色,约摸一臂长。

“你看!”赵道士指着那蛇身上三道似乎诡异歪折之处:“这便是被我天蓬尺拍了三下的地方,打断了它的龙骨。”

林着明看去,果然如此,又问道:“这种野仙又是怎么修行的?”

“这一条应该在借助污秽之气修炼的,旱厕里多妇人天葵布,上有污血玄阴之气,它以之为宝药,采来修行,所以身上极臭,附身胡光宗后,那胡光宗吃臭泥污水,便是它本性所为。”

“好恶心。”林着明皱眉:“我还以为妖怪都是拜月修行,没想到还有这种。”

“所以是邪魔外道。”赵道士开口道:“如今已经道行散了,骨头折了,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已经成不了威胁了。”

就在这时,一只老母鸡散步到此,见着死蛇,立马一啄。

赵道士摊摊手:“我放过它,天不放过它。”

二六 天地布气,师教之真 而在原本的胡光宗家中,一只老鼠不知道从哪里出现。

在那胡光宗身上窸窸窣窣,竟然叼出两张银票来,随后飞快奔走了。

“晚上我来赶尸,让他自己走到乱葬岗去。”赵道士叹气道:“师弟啊,虽然这些术法,与大道无益,但可以学一学,自明以来,几人得以得道成仙?”

赵道士却见林着明神清体健,精完神满,况且也是结坛授戒的,却一点术法应用也不会。

便以为林着明是专心内炼,以期待成仙的那种修士传人。因此开口劝说道。

林着明听出意味,有几分尴尬:“我原先也问我师父学法,但我师父并不愿意教我。”

“原来如此。”赵道士道:“贫道信奉的便是广渡有缘有志宏道之士,我们既然同出一道,不如贫道传艺与你,正好要做师弟你的保举师,也不算逾越。”

林着明听此,感动万分,自己虽然有本法本,但自学容易出错,能有一位“道侣”,那自然不错。

“正好贫道也打算结坛,正式收二獭入门,他跟着我也好些年了,虽然忠厚老实,但灵活不足,不过倒也可以传授一二,师弟你同听便是。”

但见赵道士目光炯炯,神情热诚,并不是虚情假意,客气客气。

反而林着明有些扭捏。

“哈哈哈!”赵道士见林着明有些疑虑的模样却笑道:“师弟有所顾虑也是应该的,只是贫道在这里呆不了多久,还要继续去追踪旱魃,所以才着急了一些。”

“等着过几天,楼近恒天师有招,却还是要走开的,只怕到时候我万寿宫没人。”

赵道士叹息道:“二獭又不顶事,我跟清凉寺的秃驴又不对付,再被他蚕食下去,真君爷的香火就更没多少了。”

林着明点点头:“师弟我是觉得法不传六耳,师兄你授坛二獭,我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呢?”

赵道士琢磨念道:“也是。”

“不若,我先做师弟你的保举师,师弟你授箓之后,再做二獭的保举师。”

“但是我也打算过段时间云游去。”林着明开口道。

赵道士这才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是有些自作多情了,自己庙小留不住人。

却也依然道:“如此也好,结下一个善缘,师弟你行走江湖,总要有些护道手段,能解决衣食住行。”

“那便多谢赵师兄了。”林着明真心实意作揖。

回到万寿宫,二獭此时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却是十分高兴,明显是因为赵道士回来了。

甚至桌子上还有两个鸡蛋。

“二獭,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从钱庸四十三年四月到着这现在钱庸五十年三月,已经快七年了。”二獭数着日子回道。

“也算跟着久了,如今我要放你回家,你可愿意?”赵道士开口道。

这便是林着明都愣了,不是说要收二獭为徒吗?怎么要遣他回去?

二獭只觉得晴天霹雳,脑子都懵了,忽然就跪着地上,竟然已经哽咽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师父您要赶我走?”

“你不想家吗?你年年把钱往家里寄,可见是有孝心的,当初你爹娘把你送到我这是因为养活不起,如今你也已经大了,正好回去,也好说一个媳妇,成家立业,为你家添子增孙。”赵道士叹息道。

“我……我……”二獭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只觉得赵道士铁了心似的要赶自己走,便开始给赵道士磕头。

冬冬冬。

嗑得混响。

林着明都觉得疼。

赵道士这才起身扶住他:“这么说你是想继续跟着我喽?”

二獭点点头:“只要将徒儿留下,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

“唉,傻徒儿!”赵道士拉他起来:“今日你便正式拜师吧,让林师弟做个见证,我一生无儿无女,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你需秉持正念,好生修行。”

二獭再次呆住了:“师父,您说什么?”

林着明却直接笑道:“恭喜恭喜啊!恭喜赵师兄喜得佳徒,恭喜二獭你,如今正式拜入师门,可以修行正法了。”

“真的?”

“哈哈,为师还骗你不成,起来吧,别跪着了,吃饭。”赵道士笑道。

二獭刚刚悲喜两极,此时还有些不相信,直到听见赵道士亲口说,这才傻笑起来:“多谢师父!”

又对着林着明嘿嘿道:“多谢林师兄!”

林着明觉得这个感谢莫名其妙,不过也笑起来。

此时虽然只是地瓜粥,窝窝头,三个人却吃得格外香甜。

吃完了饭,林着明便帮着赵道士从地宫处开始将东西搬出,准备结坛收徒的科仪。

正好又看见那五个罐子,便问向赵道士,那罐子里的是什么。

“那是五方兵马罐,不过立马的兵马都是还未经炼度的,凶性足,煞气重。”赵道士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子:“这是我炼的随身兵马罐,这是常用的。”

又道:“师弟你也该有一些随身兵马用来调遣,好用得很。”

“现在倒是不着急。”林着明摇摇头。

摆好法坛之后,供奉的法祖自然是真君老爷。

赵道士没有结上等坛,只结了个下等坛,赵道士自己拜师的时候也只结的下等坛。

林着明结上等坛是取了巧,所用玉,镜,布,灯,那时候都便宜。

但是这个时候,钱庸五十年,就万寿宫这个情况,能筹齐下等坛的东西,就已经十分厉害了。

不过学法跟上中下,三等坛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大,因为就算授上等天仙坛,也没有人能修到天仙。

但要求二獭持的戒律,赵道士并没有减少。

不过这对二獭而言,本来就是一直在遵守的东西。

随后又传了经书,混元巾,道袍,芒鞋。

天地布气,师教之真,真仙登圣,非师不成,心不可师,师心必败。

拜师本是十分隆重庄严之事,只是如今仓促,反而简单,只是该有的都有。

好歹有林着明见证,林着明拜师的时候,可是一个见证的都没有,都是关起门来,见证的,只有真君爷。

二七 持咒修上法,出山斩妖魔 结坛拜师也就罢了,传经授法,林着明并没有再厚着脸皮看下去。

因为规矩都是秘密传授,不传六耳,这期间要请祖师,要请神灵,若有外人在,只怕冲撞了神祇,祖师觉得你不诚心。

而林着明虽然说跟赵道士算是同门师兄弟,但其实都有所区别。

林着明传度的时间都跟着赵道差着两百来年。

虽然庙都在一个地方,只是时间跨度不同,但赵道士是不是自己祖师也难说,自己师父也没跟自己说过。

因此林着明念便想在在外边背诵净口,净心,净身,三大神咒。

持咒万遍,神通自现。

《太平经》有云:“天上有神圣要语,时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应气而往来也。人民得之,谓为‘神咒’。”

《灵宝度人经》道:“夫大法旨要三局,一则行咒,二则行符,三则行法。咒者上天之秘语也,群真万灵随咒呼召,随气下降。”

念咒有四步:受,读,诵,持。

受:先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咒语,最好有一定的长度的,比如林着明日月炼形神的功夫里面的日月君咒。

又比如赵道士指点多念的,净心,净口,净身三咒。

然后是读,多读,读通顺了,不拗口,有节奏,好听,像是在唱歌一样,并不是越念得快就越好。

之后是背诵,背诵熟练了,一气呵成,没有一字的间断,没有一字的错误,甚至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咒文里面的一些内在含义,能感受到其中对心灵的,对身体的一种变化。

最后才是持咒:道家要么一口气念七遍,为北斗之数,要么念十遍,为十天干,要么十二遍,为十二地支,要么二十四遍,二十四节气,或者三十六天罡数,老君八十一化数。

这三大咒语任挑一个,能一口气背诵这些遍数。除了正常的换气呼吸外,没有一个字的间断,没有一个字的错误,才可以称为持。

林着明对这些咒言虽然不能说倒背如流,但也是十分熟悉了。

林着明念着此三净咒言,口中不觉干,反而生出津液来。

各念了三十六遍,也就是一共一百零八遍咒文之后。

赵道士才带着二獭出来,此时赵道士一脸疲惫:“刚刚祖师爷已经认同贫道收这个孩子做弟子了,也受了这孩子的香火,往后便是贫道的关门弟子了。

“往后还需要林师弟你多多担待,指领指领他。”

“同修罢了,说不上指领。”林着明点点头。

这回二獭改了口了:“师叔!”

林着明哈哈道:“不必拘泥这些,依然叫我师兄就是。”

赵道士又道:“如今入了道,便不好再叫二獭了,你既然不喜欢原来的名字,不如跟着我姓,贫道再给你取个名字,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改名换姓了。”

“师父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师父愿意给徒儿改名姓,便是把徒儿真正当成家人了。”

赵道士非常欣慰:“我这辈子无儿无女,你跟着我七年,品性确实不错,往后,你我既是师徒,也是父子。”

又开口道:“贫道待会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回家一趟,改名姓这件事情,毕竟是一件大事,你跟你爹娘说清楚来,算是过继给贫道的。”

林着明看着赵道士这番模样,好像在疯狂插旗,生怕再出门一趟,就再也回不来,因此才匆忙收徒一般。

不过追寻旱魃这种凶神,确实危险。

至于二獭的新名字,赵道士开口道:“贫道大名赵文,得了个“诚”字辈,才叫赵诚文,你原来名为苟二,如今改姓,为赵二,伯仲叔季,便为赵仲。”

“师门字辈,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至理宗诚信,崇高嗣法兴,世景荣惟懋,希微衍自宁。”

“到你便应该是信字辈,你是叫赵信仲,或者叫赵仲信都可以。”

二獭没有主见:“全凭师父定夺。”

“那就叫赵仲信吧。”赵道士直接定夺:“观内的传法籍簿也落下这个名字,贫道百年之后,你赵仲信便是这方丛林的住持。”

林着明眼皮直跳,又插一个旗子。

赵仲信听见,万分感动,当下又跪下冬冬冬,磕了三个响头。

脸上还哭唧唧的流眼泪了。

“这是喜事,哭什么?”林着明忍不住道。

赵道士也认同:“莫哭,莫哭,这是好事,苦着脸干嘛。”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可见这拜师花费了多少时日。

二獭抹抹眼泪便要去做饭去。

赵道士则对着林着明道:“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只怕明日就要再次动身了。同道传信,旱魃现踪迹了,明日贫道就要走了,虽然可能有些唐突,但还是希望师弟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说罢拿出一本羊皮纸书:“这是师门所传法本下册,内里并无根本传承,只有法术秘咒,师弟你拿去学,上册贫道已经传给仲信了。”

林着明真的确定这赵道士是在交代后事了。

“这怎么好?”林着明慌慌张张,不敢去接。

赵道士却直接塞着林着明手上:“这里的术法,有些看着邪,有些又是正,仲信分辨不了,所以我没传他,师弟你只内炼功夫,护道手段却少,这里有贫道不少自修法门,也有些是行走江湖收集而来。”

“此后未必有缘再见,但如今确实有缘,我与师弟你一见如故,并非有其他图谋,师弟你放心便是,只是担心师门传承,到我这里就断了。”

“这次回来,本来打算一股脑传给仲信,但是见着师弟你,便临时改了主意,虽然知道寄托于他人不是良策,但是师弟你性光清灵,听仲信说,你连真君的法剑都能借来,真君爷的眼光不会差,所以才放心如此,若是寻常人,贫道定然不会如此依托。”

“旱魃猖獗,我辈不能视之不理,贫道也无法安心守着这小庙,逃避此事,便是不需要贫道亲自去和旱魃搏杀,便是祈雨,打醮,贫道也要去出一份力。”

二八 驱而不改则禁,禁而不改则诛 赵道士看起来一脸正派模样,实际上也是正派人物。

只是这份责任,林着明原本并不想担,但听着赵道士之言,便也安然了,更何况自己原本也是在这里长大,只不过是两百多年后的这里。

而且自己修为低,也完全不能出去浪,不如先在新手村发育,接下委托任务再说。

“师兄放心吧。”林着明将此事应了下来。

赵道士这才宽心。

“师兄不是说要当我的保举师吗?此行又不是真的欲问归期无有期,肯定能平安回来的。”林着明听着赵道士如此疯狂插旗不由宽慰道。

“但愿吧。”赵道士笑笑:“保举信,我今晚便给你写好,贫道若回不来,你便带着我的保举信,可前往南京城中元真观寻着杨廉仕道长,他自会安排你前往西山万寿宫授箓。”

随后又向林着明传授一些修行经验:“师弟内炼,需知性命关窍。”

“若有不懂不明之处,有二书可翻,能解疑答惑,一乃《性命圭旨》,二乃《钟吕传道》。”

“若书中无,便去寻名师解惑,不要钻牛角尖。”

“修得性功,多有幻相劫数,要把持本心,免得越修行,越是心情大变。”

“修行命功,则不要急功近利,以免毁炉伤丹。”

……

林着明虚心接受。

此时二獭弄好饭菜,却比平时丰盛,几个烤熟的地瓜,玉米湖湖面,杂粮粥,两个鸡蛋,还有咸菜。

红楼梦也是这个时候所成之书,人家家里吃比这些个好多了。

说不得刘姥姥家里都吃得比这好些。

林着明倒也不是想吃得多么好,本来就有五荤三戒,只是想要吃青菜,除了在周财主家吃过新鲜蔬菜外,便再没吃过了。

心中念着,明日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整一块菜地出来,作些蔬菜苗来。

不过二獭和赵道士倒是吃得很满足。

赵道士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但是咀嚼的频率高,吃得多反而比林着明先完成战斗。

留下一句:“仲信,你吃完饭来贫道房里,还有事情要交代你。”

林着明便很快也结束了战斗开口道:“我去收拾,你先去找赵师兄吧。”

“那就麻烦林师叔了。”

二獭拜师改名之后,行事也不那么畏畏缩缩了,人也自信起来了。

收拾完饭桌,林着明将赵诚文给的法本拿来看。

上面并无观想图录,只有各种符图,还有蝇脚小字在旁边。

“五方灵童法”

“拜斗夺纪之术”

“寄痛法”

“遁食法”

“搜魂法”

“发泥山赶尸法”

“收禁法”

“五雷火法”

……

这些法术跨度极大,有些实用,有些则是十分吓人。

比如这个“遁食法”,没有吃的时候可以遁别人家里的饭菜填肚子。

在自己家里或者野外用块手绢蒙住东西或者石头,练完咒语后就有食物在手绢地下。

看见到有鸟类飞过,或者看到地上有东西跑来,就说明手绢下面来食物了,揭开手绢下面就是吃的。

不过林着明觉得这种法术类似于“偷盗”。

赵诚文说这法本内法术有正有邪,林着明看去,却是七八成都是邪法,正法极少。

将赵诚文法本合上,林着明又翻开自己家传承的法本,这里的法术就正常多了。

那种法术,是一看到就能勾起人心邪念的法术。

或可凭空搬运人家钱财,或者可令美女投怀送报。

“赵道士不会给错法本给我吧。”

又想着那五个兵马罐,怎么跟着“五方灵童法”有点像呢。

一念如此,林着明便下定决心,不修赵道士给的法本上面的邪道法术,只修正法,比如那五雷火法,看上去和天心五雷正法有些关系。

随后便开始打坐,修行“太阴炼形,结璘奔月”之道。

这回倒是轻车熟路。

观想一轮明月,驾驭龙车而奔月,念月君咒,采太**华,锻炼元神。

然而林着明却又在所观想的一轮明月之上,看见了法术传承。

上面画面,正是林着明跟着赵道人驱赶胡光宗身上野仙的样子。

“凡类妖魔,先劝其善,劝而不改则驱,驱而不改则禁,禁而不改则诛。驱邪治祟,诛伐妖庙,扫荡邪坛。”

却见明镜上出现“斩妖禁”三个字。

随后便见着一个模湖看不清脸的人,押送一个尖嘴猴腮之人,面色恐慌,跪在坛前,坛上在供奉“正直威显玄岳黑虎元帅”。

此后那人画下令符于一纸刀上,对准其项上,一刀斩下,便见那人便人头落地,滚落两圈,化作一个黄鼠狼的头,而身子也变回原形。

林着明一惊:这也太厉害了吧。

情绪一变化,明镜上面的内容便消散不见了,林着明也醒过神来。

斩妖禁是二十四雷部衙门所传禁法,专门对付各种妖魔鬼怪,可以画在掌心。

可以画在兵器上,画着剑上就是斩妖剑,画着刀上就是砍妖刀。

如果画成符箓,编制进绳索里,就是缚妖索。

和那句“劝而不改则禁,禁而不改则诛”十分一致。

而且,绘画此符要请“正直威显玄岳黑虎元帅。”

黑虎元帅乃北方天一之所化,护教镇山之灵神。正直威显,变化不一。曾随玄天上帝修道,为玄天上帝护法有功,受封为武当山巡山黑虎元帅。

如今总摄天下出马之事。

正是因为这位元帅主事,所以之前赵道士用天蓬尺之前才不念的是天蓬咒,而是玄天上帝咒,如此反而得效,将那野仙道行打散,龙骨打断。

林着明却奇:怎么我遇见个什么事,这明镜都能知晓?可惜是个马后炮,考试都考完了,才告诉我标准答桉。

不过又多少有点安慰:“有标准答桉总比没答桉好,以后遇到此事,照抄作业就是,总能成绩好,说不得就成了天仙状元。”

琢磨斩妖禁到鸡鸣,赵仲信便起来,要早早回家一趟,要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拜师入道之事,要断尘缘了。

赵道士同林着明一起在后院打拳,只是林着明练的是五行拳,赵道士练的像是五禽戏,所谓虎寻食,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是也。

此法与林着明的五形拳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九 三千功满,八百行圆 赵仲信早上去的,中午便回来了。

林着明刚刚在太阳底下“日炼”完成,便见着了他。

只见他面色平静,似有解脱,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见着林着明都打招呼:“中午好啊!林师叔!”

“怎么说?”

“我本来以为我爹娘会舍不得我,结果他们待我像是客人一样。”

“……”

林着明感觉二獭真的变了一个人了。

彷佛改了这个名,拜了师之后,就完全懂事了一样。

赵道士也出门来,听到这话,不由感叹:“你不要怪他们,是世道如此,不然也不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师父,我怎么会怪呢?”赵仲信开口。

“那就好,给师父我馕几个饼吧,我带着路上做干粮吃。”

“师父,你又要走?”赵仲信万分不舍。

“没办法,你跟着你林师叔在这里好好修行,过段时间我便回来了。”

又插一面旗。

林着明感觉这赵道士是回不来了。

但这也给林着明带来了焦虑。

如果旱魃的事情没有解决,或许真的要跟米铺老板说的一样,三年大旱,饿死无数。

这不仅仅是赵道士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天下苍生的事情。

赵仲信似乎没有看出赵道士的反常,只觉得是跟以往一样“做买卖”去了,转头就去给赵道士做馕去了。

太阳未西斜,赵道士就背着搭袋出发了,他脚上绑腿里面别的木符,是“甲马符”,类似水浒传里面神行太保戴宗带的那个。

这个法术《六甲天书》,《底襟集》中都有记载,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只是这法术不能叫生人看见,因此赵道士多夜晚出行,佩上“五岳真形符”,还能够避虎豹豺狼。

寻常人怕走夜路,赵道士之前干过“赶尸”的活,自然是不怕走夜路的。

“贫道去也!”赵诚文头也不回,往大路上去。

林着明感叹:“赵师兄真乃高道也。”

赵仲信看着赵道士离开的背影:“师父走了。”

林着明不想说,但这个语气真是很像报丧。

就差来一句:节哀顺变。

不过日子照样过,林着明给着真君上了柱香,又打了卦来看。

真君爷给的卦象是:再来一次。

林着明便又打了一次。

这回还是:再来一次。

看来天机晦涩啊。

林着明便没有再打第三次卦,虽然可能第三次就出来了。

赵仲信在门口看了许久,终于又进了门:“林师叔,明天我跟着你一起练功吧。”

“行,你师父外出了,你就别叫我师叔了,还是叫师兄吧,莫名感觉生分了。”

“好,师兄,您叫我仲信或者阿信都成。”

“好。”林着明点头。

“师兄,我师父有没有交代你什么吗?”

“交代我可以在这里久住,顺便指点指点你,你别乱想,日子平常过就行。”

随后便道:“来,我先教你打坐静心。”

…………

赵道士走了,那只大老鼠便又偷偷熘进了庙里。

对着林着明便是一阵拜

只是这回林着明有所感应了。

此时教着阿信打坐,结果自己入了清净之乡,登白玉之京。

好似走着一条凌空大路上,此时,一个老者拦住林着明。

林着明本来结璘奔月,因此察觉异常,以为是借着“月华”影响人心智的阴魔。

却听着他问道:“上仙请留步!”

林着明驾驭的奔月龙车便停滞下来。

“何事?”

“老朽修炼五十余载,却依然觉得仙道渺茫,却想问上仙,老朽何时能够修成正果?”

林着明道:“欲修正果者,当三千功满,八百行圆,你若无有功德,便是再修五十载也是一事无成。”

说完此句,只听到那老朽哭道:“难啊!难啊!”

而林着明则是继续驾驭龙车奔月而去。

而现实之中,那只灰色大老鼠一瞬间毛发变作枯白,飞快离去。

原来此类似于“黄鼠狼讨封”,这大鼠修行了五十年,想要借一个修道的人开口说明他什么时候能成正果。

修行人都是“仙官”,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是,他们这种小妖能得一句,必然灵验。

但林着明直言不讳,直接说他此前五十年若不积累功行,也是白修了,甚至说再修也是白修了,便算打破了其借东风的幻想。

那大老鼠很快便来到了另外一处残破的屋子。

院子中有一个五十几岁寡妇姓周。

周寡妇五岁丧父,八岁亡母,十二岁嫁为人妇,二十岁成为寡妇,二十四岁儿子命丧黄泉,被乡人称做是天煞星,丧门星。

年轻的时候倒还可以织布刺绣,只是因为丈夫儿子的接连去世,哭瞎了眼睛,熬干了身子,落得一身毛病。

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一个人住,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此时听见老鼠爬动的声音,却轻声问道:“你回来了。”

那老鼠钻到她手上。

周老妇安安静静帮他顺毛:“以后不要乱跑了。”

老鼠嘴巴里诡异发出一声“喵”。

周老妇笑道:“也就你陪着我了,以后不要再去叼别人家的的东西了,被人抓住了,挨打怎么办?”

却是摸黑摸着了一台织机:“我现在看不见了,织布反而比以前快一些,你说怪不怪?”

大老鼠继续“喵呜”一声。

“好哦,好哦,换了钱给你买鱼吃。”周老妇嘴角露出微笑。

………

林着明凌晨打坐中醒来,昨晚做梦一般的事情还印着脑子里,琢磨这是不是一个梦。

因为打坐观想结璘奔月,并不是属于睡觉,应该不会做梦的。

如果不是做梦,是外邪,那么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过林着明很快便将此事抛在脑后,开始持咒修行,做做早课。

正有几分感觉,又听到庙外面有鬼说话,阴惨惨的,声音沙哑的,好像是含着一口沙子在说话一样。

“赵道士坏了财神爷的事,财神爷已经派人去截杀他了,我们几个却又要找合适的肉身条件,偏偏叫着我们做苦力。”

“这四柱纯阴的人到哪里找去?”

“唉,确实少,不过谁叫这是咱们的命呢!”

三十 祓除畔浴三节一日 四柱纯阴?

林着明在门里听着真切。

四柱即出生人的出生年、月、日、时分别称之为年柱、月柱、日柱和时柱。

所谓四柱纯阴便是天干地支分别按顺序排列。

以双数为阴、单数为阳。

天干中乙、丁、己、辛、癸都属阴。地支中丑、卯、己、未、酉、亥属阴。

其他均为单数、属阳。

一般来说,四柱纯阴之人,多有体寒之症,清心寡欲,而且灵感很强,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也就是所谓的“纯阴体质”。

许多江湖邪师,就喜欢这种命格的人,无论男女,长得都好看,可以做鼎炉,采阴补阳。

折腾死了,魂魄下禁,可以变成凶魂厉鬼,天灵盖还可以做成法器。

这种命格之人修行比平常人也容易,因为清心寡欲,做事专注,但也容易劫数重重。

林着明透过门缝看去,还是之前那两个鬼。

这两个鬼确定不是奸细?怎么老是在庙门口说这种事情,故意说给我听,好坏他们的好事吗?

“要是能拿到户吏手中的生民簿就好了,那就知道哪些人是四柱纯阴了。”

“城皇府的人都是狮子大张口,我们财神爷都懒得跟他们打交道,况且留下了把柄,咱们赚来的钱,不就被他挣着去了吗?”

“四柱纯阴的虽然少,但总有不是,我们挨家挨户去看,总能找到。”

林着明听着:“又不像奸细了,倒是个劳模了,一点鱼都不摸,可惜这样的人是升不得官的。”

两个鬼飘走后,林着明便念着:“可不能让他们害人了去,只是降服这个两个小鬼,难度不大,但是他们身后还有个什么财神爷,还有那城皇也是靠不住的,人家要害人,还能想着去借生民簿来看。”

又念着:“这是什么日子到了?这些鬼要准备四柱纯阴的人来干嘛?”

忽然灵光一闪,便翻了翻时宪书。

也就是日历,但是为了避讳皇帝名字,便改成了时宪。

一翻不要紧,看了看,吓一跳。

“上己节,寒食节,清明节,这三个节怎么挤着一天过了?”

“阴间也调休?”林着明摇摇头。

上己节是天地吐秽之日,是祓除“、“畔浴“之日,这是一种除凶去垢的原始宗教仪式。

民间多沐浴兰汤来去除污秽之气。

同样也是少男少女们出去郊游踏春的日子。

三月三,上己节。

此外也是“女儿节”,“桃花节”。

至于寒食节,寒食节禁烟火,百姓家家户户炉灶不生火,扫墓祭祖,摆上冷食贡品。

烟火不生,家宅阳气便弱。

至于清明,那就更不用说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传统鬼节了,与中元,寒衣节,共称三大鬼节。

此时阴间门户洞开,鬼魂纷纷享受祭祀,与此同时贿赂买通阴差的诸多魔鬼也会趁着这个时候,逃出地府。

此三节一般先后有序,极少碰着一日。

虽然节日习俗都融汇到一起了,无所分。

“以前但凡遇此情况,扫墓要么提前,要么推后。”

“只怕要有不少八字轻,命数弱的人要冲撞孤魂野鬼了。”

林着明念道:“赵道士这个时候出门,也不是什么好时候啊!”

“那两个鬼说着赵道士被追杀,如今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不过庙里的话,有真君爷坐镇,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但是出了庙门的话,就说不定了。”

“看来我新学的除邪符有作用了,这些日子得多画一些才行。”

不过画符要开坛,现在不是吉时。

林着明便又持了几遍咒,等着鸡鸣,这才把赵仲信叫起来一起做早课,练功。

他昨晚初试打坐,并没有坚持很久,不像是林着明,已经打坐习惯了,原先上学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打坐缓解“神乏”,但依然还是会睡觉的。

只是穿越过后,学了日月内炼之术,晚上结璘奔月,往往一定就是两三个时辰,这时候神完气足,已经完全不用再去睡觉来补充神思了。

寻常人打坐也应如此,睡觉还是要睡的,只是不应该睡懒觉,醒来就起床。

至于什么时候适合打坐,比如午休时候,可以打坐,心情烦躁的时候可以打坐。

但是如果打坐打得腿麻,气血不通,甚至强行把腿掰上去,那便没有必要继续打坐。

赵仲信还有些迷迷湖湖,不过并没有起床气。

跟着林着明一起做早课,却也是迷迷湖湖。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炁常存,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却也慢慢清醒过来。

做完了早课,林着明便问道:“贫道都来这里好些天了,怎么感觉你这里没有什么香客啊!”

“财神庙,城皇庙,文昌庙,他们香火旺盛,这正常,咱们庙里就一个真君,真君爷也只能保个平安,保不了发财,保不了读书,还保不了阴司报应……”

赵仲信道:“不过初一十五还是有香火的,此外我师父逢年过节,也会打醮,周边百姓也会来祈福的。”

林着明一听:“难怪,咱们没宣传,你师父不在这里了,我们也举办个活动!”

“什么?”赵仲信来了兴趣:“林师兄你要办法会吗?”

林着明点点头:“大会办不了,搞个小会总可以的,给真君爷挣挣香火,我们吃糠咽菜不要紧,真君爷不能啊!”

“来,做个企划书。”

林着明叫着赵仲信拿来纸墨笔砚,开始写字。

林着明的毛笔字还是不错的,因为道士经常遇到“超度”事宜。

老道爷便经常接触到各类“碑文”,或者对联。

因此林着明初学毛笔字,都是练的碑文,其中多出魏晋风格。

魏晋风格欹侧的多、平正的少;粗犷的多、细腻的少;锋芒毕露的多,含蓄蕴藉的少。

林着明的字也是如此,只不过此时流行的应该“馆阁体”,八股取士,阅卷老师多喜欢这类字体,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欣赏到林着明的字。

三十一 救苦拔亡护群生 “清明祈福法会。”

赵仲信念着:“清明将近,暮春之初,本观欲行修禊之事,

特以在清明节开启本次济炼超度、还受生债醮仪法会,旨为广大信众转运增财、解厄消灾,平衡阴阳。”

“这种法会,只怕要好些人吧,我们两个忙得过来吗?”赵仲信开口:“此前我师父倒是会办此法会,但都是周围地主大户出钱,出人。”

“对啊,这种大事,乡绅地主们不应该主动找上门来吗?”林着明问道。

“现在都去清凉寺了,清凉寺排面大,超度往生塔都有七座!五六十僧众呢。”

“清凉寺今年有什么法会吗?”林着明停笔。

“往年都有瑜加焰口法会。”

放焰口是佛道都有的法会。

道家是萨祖铁罐施食科仪。但那是十分大的法会,要做七天,一般都是各家丛林联合举办,共同出人才能完成。

佛家则时间短一些,所需人数也没有那么多,自黄昏开始,约莫子时结束,一般十四人便可以完成法会。

林着明要以一己之力办此法会只能说是说笑。

“那我们得想个办法,实在打不过他们,就加入他们。”

“林师兄,你要去当和尚?那我怎么办?”

林着明哈哈道:“开个玩笑,你师父之前都跟哪些乡绅地主交好,我们先去拉一波赞住,对了周财主那里,也可以再去一次。”

“可是他家僵尸不是已经被解决了吗?只怕以周财主的性格,拿钱办法会,可真是会要了他的命。”

“他家阴宅安宁了,阳宅可没安宁,有一只骚狐狸缠着呢。”

林着明开口道:“正好我们来做一条缚妖索。”

“狐狸精?我怎么没看到?公的母的?漂亮吗?身材怎么样?在哪看到的?”

赵仲信直接六连问。

好啊,好啊!你师父还说你忠厚老实,原来是这种忠厚老实。

林着明灼灼的目光叫着他害羞,不过还是问道:“林师兄,你就跟我说说吧!”

“公狐狸,挺俊。”

“啊?林师兄你怎么没有斩妖除魔啊!”赵仲信问道。

林着明心中无力吐槽。

因此开口道:“你去给我找一段麻绳来。”

“找麻绳干嘛?”赵仲信问道:“我听着话本里的缚妖索,都是什么龙筋编成的,像是西游释厄传里面太上老君的那腰带。”

“你也知道那是小说,话本。”林着明道:“我需要辘轳上磨了十年的老麻绳,或者牵牛的牵着十来年的老麻绳,或者是庙宇里面用来做“结坛”的草绳,也需要两三年以上的。”

林着明解释道:“到时候作法念咒,花符开光,便是缚妖索了,如今借的是其根性本来之力。”

“如辘轳上的麻绳,便是供人取井中之水,自卷自舒,自有其功德。”

“如牵牛之绳,便取其“拴住”之性,一拉牛绳,牛便领会主人心意,拉犁耕田,自有其禁锢之意。”

“至于庙中草绳,则是围做净土结界用的,如今日本神道教也多用,可以抵御邪物。”

林着明开口道:“若以此三绳来做缚妖索,或者做成鞭子,可以捆住妖怪,也可以打散他们的道行。”

“原来如此,那我们庙里就有这样的草绳啊,别说几年,十几年都有!”赵仲信把林着明领着到万寿宫门前一颗大树前,树边便有草绳结圈,旁边更有一些零散的香把。

“这棵樟树是建观之时,从豫章带来的,如今也有好多好多年了。”赵仲信道。

这棵树,林着明知道,但是他被老道爷捡回来的那个时候,却没有这棵树,只有一个桩子。

但此树在庙里却有了一个灵位,叫做:慈佑灵官。

这里面却又是一个故事了,涉及到了当年屠城之事。

那年南京四十余日,有惨绝人寰,人间炼狱之景,当道观中此树已经长成数人环臂之宽。

樟木本无虫蛀,但是那日寇屠城之事爆发之前,此树一夜之间内部中空,同时祖师得了托梦,梦到了这个树洞。

屠城之事爆发后,一位长者带着一七名孩童躲入其中,逃过一劫,其中就包括了年幼的道爷,老道爷是三三年生人,此事发生在三七年,也就是四岁。

而那位长者就是老道爷的师父。

老道爷每每说起师爷,便会跟着林着明开口道:“你师爷后悔了一辈子,为什么他是活着的那个,他应该去跟着日寇去搏杀的,但是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留下。”

林着明当时问道:“他们怎么能在树洞里呆那么久不被发现,有东西吃吗?”

老道爷开口道:“打坐,你师爷当时教我们打坐,树洞不算大,我们算是人挤着人,吃的东西也只有几块馕。”

“我们一打坐,便不觉得饿,不觉得渴。”

“外面轰轰隆隆,炮弹轰炸的声音很多,但就是没有打到我们。”

“就这样,终于有一天,你师爷对着我们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外面什么都没了,一片废墟,全都是烧焦的痕迹,还有看不清模样的尸体,跪着地上的,被吊着树上的,没传衣服的,埋在土里,只有脑袋露着外面的。”

“最惨的是当时的宗祠,鬼子把人都锁在里面,一把火全烧了,里面全是人啊,全是人啊。”

老道爷跟着林着明讲这个事情的时候是浑身颤抖着的。

林着明听的时候,也是浑身颤抖着的。

回忆着当年老道爷所言之事,抚摸着树上的纹路,彷佛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还有一些令人窒息的绝望。

眼泪似乎就要出来。

此时风吹过叶,鸟倦于林,赵仲信的声音将林着明拉回现实。

“林师兄,你怎么啦?怎么看见这棵树就这么感伤啊?”

林着明摇摇头:“这棵树受了香火,已经有灵了,这草绳便是它的围墙,我们不能随便拆了,就让它在这里吧。”

“牛绳哪里都有,我们拿一根新的,跟人家换来就是。”

“啊?这树有灵了吗?为什么我师父没跟我说啊?”赵仲信叹道。

三十二 画符如有神助 赵仲信最终还是找了一条牛绳。

找的是隔壁农家中花钱买下来的,牵过三代牛了,黑黢黢,油腻腻,还带着泥水的。

林着明很是满意。

随后便将赵仲信拜师还没来得及撤下的法坛,稍微改一下,比如供奉的神主。

打算先画几道除邪符练练手,这个比斩妖禁简单一些。

朱砂黄纸倒是有,上次周财主家还准备了不少,但林着明既然是练手,自然用普通笔墨就行,威力虽然比不得黄符朱笔,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毕竟白纸黑字,也可契令鬼神。

赵仲信在旁边看着。

林着明先念了祝香咒七遍,此除邪符,奉的是“天师昌君”之令,供奉的自然就是“许天师”了,也就是真君庙里面的这位真君爷。

倒不用另外再请法主了,只持了净口神咒后又念了三遍许天师宝诰,林着明便“下笔如有神”了。

此符一画,便有一股气势压来,林着明感觉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制一般,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后,好像老师教小朋友写字一样,握着自己的手,控制着笔在动。

林着明原本临摹碑文的古朴拙重的书法风格,现在却有一些张旭草书的意味。

更令林着明感觉十分奇妙的是,自己的气随着画符而动,有明显真气流动之感。

画完符,就跟做了运动一般,身上有些微微发热,但是没有到出汗的地步。

一口气画了六张,感觉到微微神乏手沉,才停了下来。

“林师兄,你脸色发白啊!”赵仲信开口道。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林着明摆摆手。

画符损耗神意,神意损完便是寿元。

当然林着明这种开始内炼的,有太阴炼形之法的人而言,便不怕这些。

只能说现在蓝条不够,等级不高,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稍微休息了一会,林着明便开始折纸牌位,写上黑虎元帅神位。

打算绘画斩妖符。

同除邪符不同,斩妖符是一定要用朱砂,不仅仅要用朱砂,还要用白芨,配上黄酒,来研磨成墨水。

同时一边还要给朱砂“启灵”,念了三遍:“天地乾坤聚成丹,至神至妙法无边,日月星辰和其灵,阴阳二炁成其真,敕法书符显玄通,开光点灵有神功。”

这咒语是林着明经常给老道爷研磨朱砂时候所学,老道爷说自己是童子,可以完全激发朱砂内阳气。

研磨好朱砂之后,便开始绘画斩妖禁符。

此符请了黑虎元帅,法主也是黑虎元帅,但上面符头,则代表的是“玄天上帝。”

因此林着明画符前,念的也是黑虎元帅咒:上山为吾勐,地下随吾行,日月随吾走,地下通吾行,一心三拜请黑虎元帅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此时一道穿堂风过,林着明似乎听着“虎啸”。

便开始绘画斩妖禁。

斩妖禁就复杂得多了,画符好似一个勐虎转身一样,嘴上还衔着一把剑一般。

下面是“雷”和“罡”的变形,又有“奉玄天上帝到此斩妖除邪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林着明画完此一道,便觉得脑袋胀,眼睛酸,十分不得劲。

当下便坐下打坐调息。

发现观想明月之时,明镜原本十分明亮,现在却有些暗澹,这明镜便是林着明的性光,神气。

赵仲信这边看到的,却是林着明画符,越画身子越抖,但是手却是很稳的。

有些像是被鬼神附身了一样。

自己师父赵道士就没有这种情况,赵仲信得出结论:“不如我师父。”

调息完成,林着明便深呼吸几口气,看着刚刚自己画的七张符箓。

然后开始酬神,送神,闭坛。

完成仪式后,林着明才将灵符收起。

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了。

将牛绳解开,将斩妖符编入绳中,缚妖索就完成了。

别的不说,看着似乎有了一些“灵性”。

“这就成了吗?”赵仲信探着头看:“没什么改变啊。”

“要配合斩妖咒。”林着明笃定道。

“配上咒语,有妖怪路过,它就会飞起来把它绑住?”

“……应该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要先抓住妖怪,再用这个绳子绑住,因为普通绳子是绑不住妖怪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都行呢?”林着明反问道。

……

林着明又看那六张除邪符,就这些,这是用来发给参加法会的信众的,但以林着明这个蓝量,不停歇画符,要画出两百张,估计也要个七八日。

那肯定是时间来不及的。

那什么财神爷要找四柱纯阴之人。

如果知道哪户人家是四柱纯阴就可以精准关怀了。

至于去找那个什么财神爷的麻烦,林着明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人家连城皇都能勾结。

自己新手村都没出,哪能去打副本啊。

但那两个鬼都不知道哪里有四柱纯阴的,林着明哪里知道?

本来是想做这个法会,发一些除邪符,超度一下恶鬼,现在却感觉有些难了。

只能看看晚上还能不能听到那两个鬼讲话,透露出点什么信息。

拿了一道符给赵仲信:“拿到门前烧了。”

“这是除邪符,可以除恶秽之气,保家宅平安。”

“可是我们这是万寿宫,哪里有恶秽之气?”

“说不得角落里就有呢。”林着明开口:“都画了符了,总要试试效果。”

赵仲信拿着门口将符烧了,感觉没有任何变化。

林着明却感觉整个大殿更明亮了一些,一些阴沉郁结之气化解开来。

同时真君爷的神采也似乎更灵动起来。

“那怎么去周财主家?我们主动去?”

“那自然,不去怎么要到赞助。”林着明道:“我们一起去。”

“可是我师父都是别人请着才去的。”

“所以咱们香火不如清凉寺。”林着明开口道:“不止去周财主家,你师父原先有交情的财主家里,咱都去。”

“俗话说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我们不主动联络感情,人家关键时刻,怎么能想起我们万寿宫呢?”

“说得对。”赵仲信狠狠点点头。

他来观里七年,家里也对他不亲了,这点感同身受。

三十三 驱邪除秽巧成书 两人合上了万寿宫门,又加了一把锁,原来从不带锁的。

但自从香火钱被偷,也就上了一把锁。

雇着一辆骡车,便出发往周财主家去了。

那边周财主,自从上次林着明跟着他说:不用担心阴宅,不如来看看阳宅吧。

周财主便疑神疑鬼,这一疑神疑鬼,整个人就神神叨叨的。

说是要请当年给自己家看风水的大师,张九仪的徒弟来再看一次,但是人家早就发达了,并不在此,便也没有寻到。

昨日夜里,周财主刚刚和小妾折腾了两次,夜里腹急起夜,正蹲着大缸上,忽然看见两道人影似乎藏着自己家中一棵老歪脖子树下,似哭非笑的看着自己,但是再一摸眼睛,却是什么也没看到了。

这也不知道是狐狸还是鬼的,当下给周财主吓了一身冷汗,邪风入体,浑浑噩噩便回了房,哪知一躺床上便再起不能,模样要死要活的,身上也烫得出奇,嘴里还说着胡话。

周财主如今也有五十出头,虽然算不得长寿,但也可以说算不上年轻了。

此时那吃斋念佛的老婆,对他曲意奉承的小妾,平时气得自己半死的儿子,看起来尽心尽责管家,都来着床前了。

也不知道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老爷!呜呜!”

“爹!呜呜!”

“东家!呜呜!”

正当快要追悼平生的时候,长工大发快步走了进来。

“上次来我们家除僵尸的那个林法师又来了!”

“他怎么来了?”周生一时紧张,林着明上次可是撞破了他跟公狐狸精幽会的事。

这时床上半死的周财主听着此话,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脑忽然清明起来,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突然僵僵伸出手:“请他进来!”

这把众人吓了一跳,不是快不行了吗?怎么又行了。

不过一家之主的话还是要听的,很快便将林着明两个请进屋来。

只是林着明看着这阵仗,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面色都有些沉,人多浊气又重,屋子便有些压迫和叫人心情烦闷,窗户也未开,更是没有什么光亮。

“周员外这是怎么了,两天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林着明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老爷昨晚夜起,回来就倒着床上,身上烫得厉害,请了大夫来,说是寒邪入体,开了药就走了,只是老爷牙关紧闭,连药都喂不下去。”那小妾低声开口。

“阿弥陀佛!”周财主的正妻低眉顺眼,发出慈悲感叹。

周生则是不敢直视林着明,因为心中有鬼。

林着明便看了看周财主面容,倒是跟那胡光宗有几分相像。

赵仲信看了看也吓一跳:这周财主睡的褥子湿了一大片。

这是大**气的表现,很是危险。

“周员外这是撞煞了。”林着明开口道。

当下拿出一张除邪符,贴着床楣上。

这除邪符竟然无火自燃,同时屋子里顿时便明亮了不少。

周财主眼神翻白,忽然坐起来,往床下呕出昨晚吃的东西。

一阵污秽恶臭。

与次此同时,林着明似乎听到了一声“尖叫”。

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周财主吐出了食物,还在不断干呕,吐气。

“是不是邪气还没除干净?”赵仲信捏着鼻子。

“快将这些东西清理了,把窗户打开,人散掉一些,只留着妻,儿便是,无关人等都到门外去!”林着明吩咐道。

“好!”那管家见林着明一道符箓便有这样的效果,便主动带着其他下人也出去了。

那念佛吃斋的周夫人则对着那小妾问道:“你怎么不走?”

“妹妹要留着这里照顾老爷。”

……

好吧,正室和小妾之间的宅斗。

林着明可算真人实景吃瓜了。

却不管这些。

反而拿出编好的缚妖索:“帮你们老爷翻个身,把背露出来,你们老爷肚子里还有东西没出来,所以在这里一直呕气,再不逼出来,待会什么胆汁苦水都呕出来了,身上那点精气神也吐干净了。”

那周生连忙跟着自己老娘周夫人上前给周财主翻身。

那小妾在那里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林着明看着真切。

将周财主翻过身后,林着明便拿起那缚妖索,往那周财主背后一抽。

“啊!疼啊!”

“你怎么打我爹啊!你干嘛啊!”周生见林着明竟然这么做,立马当起了孝子。

“你看这不是好了吗?”林着明指着周财主。

刚刚叫出声来之后便不再呕气吐水了。

只是背上起了一道红印。

“刚刚吐出个什么来了?”林着明看着地上。

一撮骚毛。

小妾面色一红。

……

“疼啊……”周财主呻吟着,背上还是细皮嫩肉的,一层层肥肉堆积,像是大白猪似的。

不过总算恢复了意识。

“那汤药可以喂给他喝了。”

小妾这才端着汤药:“大郎,喝药了。”

周财主这才张着嘴,喝完了苦药。

喝了热乎的汤药,周财主也就收了惊,止了汗。

却见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林着明的手:“法师啊,真的有鬼啊!”

林着明被他抓着手不自在,但也不好抽开,便问道:“你撞见什么鬼了?怎么吓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什么鬼,就站着树下对着我笑,我一害怕,他们就飘向我,问我是什么时候生人。”

林着明一听:“这不巧了吗?”

“周财主你八字是不是纯阴?”

“啊?”周财主惊疑:“这跟我八字还有关系啊!”

“马上清明节,许多鬼魔重返人间,要找八字纯阴的人夺舍,贫道是怕周员外你被算计啊!”

“那让他们都出去,我只把八字告诉你一个。”

周夫人,小妾,周生,乃至赵仲信都离开了房间。

周财主才躺着床上用手指在床板上写着:“我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生人。”

林着明一看,果然四柱纯阴,属于重点保护对象:“那你儿子的八字是多少?”

“法师怎么连我儿子的八字也问?”

“你儿子跟狐狸精幽会,没点特殊体质能成这事?”

“果然!果然!”周财主被气着了。

三十四 吝啬财主惜命,狐惑书生不悟 “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

周财主刚刚才又惊又惧的,现在又怒起来了,只怕对身体不好,要短寿。

林着明安抚好他:“你都这把年纪了,他又成了年,你弱而他强,如今是孝顺,你要是真惹着他了,你自己晚年也不保。”

这一安抚,周财主更气:“他敢!”

不过还是给了台阶下:“林法师你之前让我多注意阳宅就是发现了这个?”

“这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的吗?我的儿,被狐狸精迷了心,能变回来吗?”

“就贫道观察而言,你儿子应该不是被迷了……”林着明开口道:“变回去的话,大概率也难。”

“那怎么办?我们老周家的香火啊,传宗接代啊!”

“那就看你跟你姨太太能不能再生一个了。”林着明小声道:“你祖坟上的风水显示你家能到五代,命里就不会三代而终,这点你放心。”

周财主叹了口气。

林着明又问道:“还没问令郎八字呢?”

周财主又一一说了。

好家伙,八字纯阳,难怪跟他爹对着干。

只是八字纯阳之人,一般性格阳刚豪爽,光明磊落,假如是在夏天出生,尤其明显。

怎么这个周生就对不上号呢?

被吸多了阳气了?

林着明开口道:“你们家这个情况有些特殊啊,贫道打算在清明开个祈福法会,周员外要不还是攒攒阴德,解解冤孽。”

“这……”周财主闻着林着明的意图了。

“这要多少银子啊,二十两够吗?”周财主眼巴巴的看着林着明。

“嗯……,周员外自求多福吧,既然已经没事了,那贫道就走了。”

“三十两!三十两!”周财主极为肉疼。

“周员外,就是今天给你驱这个邪,你去清凉寺,只怕沙弥都请不上家门吧。”

“贫道给你驱邪,给你捉妖,从头到尾也没说要这些阿堵物做报酬,只是法会需要周财主你资助资助,周财主你这样令贫道寒心啊。”

“办个清明法会,解冤超拔,可以积累阴德,当初张九仪的徒弟,也是给的周财主你家多积阴德,风水大运才能福泽延绵。”

“令堂周举人也是乡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令尊也是吃斋念佛的,但为何家宅败落,为何子嗣单薄……”

林着明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告辞!”

林着明直接转身,走出三步,周财主还在纠结。

走出五步,周财主在与心魔做斗争。

推开门户,半只脚踏出。

“一百两!”周财主耗尽全身力气:“地主家也没余钱了啊。”

“啊哈!周员外发乎大慈悲心,大善心,资助本观操办清明法会,必然功德无量,此法会广济群生,渡人无量。”

周财主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能有所灵验,我便出钱修缮道观。”

如果不能,只怕拿了你多少钱就得吐出多少钱是吧?

林着明哈哈道:“那便多谢周员外了。”

说罢将那除邪符拿出两张来:“一张在大门前焚烧,一张在周员外你房门前焚烧。”

“另外这几天不宜房事,饮酒,赌博,不然只怕会生污秽之气,脏了灵符。”

“好,好,好,我这是真的怕了。”周财主叹气道:“还是命重要。”

林着明点点头,便将缚妖索给了周财主:“此外可将这件法器吊着大门前。”

“在家中时常供奉法坛,坛上便写着“黑虎元帅之位”若那狐妖夜里再来,便会为此法器所缚。”

“这绳子,怎么像是放牛的绳啊?”周财主好奇问道。

……

这就是放牛绳。

“周财主身体好些了可以亲自来我们宫观里,咱们许真君保平安最是灵验的,一般妖魔鬼怪,凶神恶煞,都不敢进庙的。”

“好,好。”

周财主说罢便让林着明叫着在外面等着的众人再次进来。

只见林着明一开门,就看见好一个侧身偷听的“贴墙根”。

那些人尴尬笑笑,很快就挺直了腰杆,不用林着明说,捏着嗓子就进去了。

“老爷!”

“爹!”

“东家!”

林着明摇摇头,没再进去,赵仲信凑过来:“师兄,那周员外出多少钱?”

林着明伸出手来:“一百两!”

赵仲信眼睛都直了:“这周员外可是有名的吝啬,我师父都从他手里拿不到多少钱。”

“上次他家老夫人做法事,请了僧道念了三天经文,才给了二十两银子。”

“或许是他想开了,毕竟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人死了,钱没花完。”

林着明拍拍赵仲信的肩膀。

“什么?一百两银子?”房间里面不可置信的声音传出。

“你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吧!”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这钱是给我们家改运的钱。”

“啊啊啊!这钱要给你给,我不出这个钱,你有去给那个骚货买胭脂水粉的钱,有去揽春楼嫖娼狎妓的钱,怎么没有这做法事的一百两银子,怎么好意思开口问我要钱?”

听得出来,虽然名义上有个老管家,但是真正掌握财务的还是吃斋念佛的财主夫人。

“你消停些吧!”周财主道:“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个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儿子啊!”

财主夫人质问道:“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你怎么单单说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

“这钱还能拿得到吗?”赵仲信小心问着林着明:“师叔,我觉得悬啊。”

“想不到吃斋念佛的周夫人原来这么泼辣!”林着明喳喳嘴:“钱肯定是要得到的,现在人多,周财主不好说缘由,等着他们公婆两个单独一起,把话说明了,便好了。”

两个人又听了一会这样的大户人家吵架,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还点评两句。

等着里面没了声音,先是周夫人出来,看都没看两个人一眼。

然后是哭哭唧唧的小妾。

最后才是周生,只见他面色沉重:“你是不是跟我爹说了什么了?不然他不可能答应这一百两银子。”

“胡郎他不是坏人,希望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三十五 索取无度炉鼎破,家运败散暗不知 “贫道也不想做这个法海。”林着明摊摊手。

赵仲信在一边震惊一整年,他,信息含量有点大啊。

原本赵仲信听着有狐狸精,虽然是公狐狸有些失望。

刚刚又看见家宅如此状态,本还以为男狐狸精跟那三十出头的小妾有一腿的,哪里知道竟然跟周生。

周生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

大概在他心中,他就是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许宣,胡悠悠就是那个白娘娘吧。

但是林着明可真不是法海。

只是狐狸精吸食男人精气这是本能……你再勇勐,再精进,能抗得住妲己的索要无度?

色是刮骨刀啊。

况且,狐狸在人家中,也有可能是要借助你家家运修成“狐仙”,此消彼长,最后周家绝嗣,这里就是“狐宅”了。

那个胡悠悠虽然是狐子学的,听上去正规,但其实还是编外机构,而且都逃课出来幽会了,那更是违反规纪的。

在林着明这看来,哪怕是你心甘情愿,成为狐狸精的榨汁机,提供精气,但这不仅仅关乎你一个人,而是你家,甚至周边其他人,这是害人害己的。

狐狸精把周生吸死了,难道还会为你守孝三年,只怕立马就要勾搭上第二个健壮的年轻男子去了。

况且周生是四柱纯阳,那精气更是大补,林着明可以肯定,那狐狸精绝对是把周生当成炉鼎来用的。

等阳精耗尽,先天性命根器熬干损坏,便千疮百孔,只剩下阴滓,到时候可是活不长久的。

林着明可不是多管闲事。

而那老管家最后出来,对着林着明道:“法师暂等一会,我去取了钱来,另外还需要什么,可以写张单子,等会我们再去采买。”

“好的,还请告诉周员外,让他放宽心。”

林着明等着一会那管家便拿着一张托盘来了。

乡下地主大多信不过钱庄的银票,有多少银子都在自家内里,所以拿给林着明的也是现银。

这银子不成形,不是那种一锭一锭了,也不是那种一两斤一个的银铤,都是铰开来的。

“林法师清点一下,看看足不足重。”管家提醒道。

林着明哪里会验银子,赵仲信倒是直接上手,掂掂分量,又看了看上面的牙印,对着林着明就点点头。

林着明来的时候就准备了钱袋子,特能装。

此时将银子收下:“这次清明法会,周家上下,哪怕是长工佃户,管家也多多宣传宣传,可以将先人的名讳,八字,或者阴宅地址,记下,来我们庙里,我们写在纸上,做功德位,这次法会一同祈福超拔。”

“如果生人,想要祈福的话,同样也是,八字,姓名,阳宅住址,可以保平安,消灾祸。”

“另外刚刚那种除邪符,这几天庙里,每天随缘送给信客十二张,先求先得。”

“好,好,这些事我一并会转告他们的。”老管家点点头,随后问道:“若是我不知我父母八字,而且也亡去有十多年了,可以参加法会吗?”

“这不打紧,你将你自己的名字,八字,写上就行,如某某之母,某某之父位,儿子某某立,但阴宅地址一定要有,如果有阴契的话那最好。”

阴契就是给先人在冥府也买一块地,和阴宅是配套的。

“好!”老管家抱拳:“谁人不想尽自己一分孝心呢,这次法会,有什么需要,林法师尽管跟我说。”

这老管家原先看着阴森森的,如今看来却反而更像个正经活人。

林着明便将剩下的除邪符拿了一张给他。

老管家双手接过,小心收好。

“多谢林法师了!”

“这都没什么。”

林着明跟着赵仲信随后便出了周财主家,打算坐着骡车去其他财主家里面再众筹法会资金,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走了另一家马财主家,人家说已经参加了清凉寺的瑜加焰口法会。

林着明便说周财主参加了这次法会,又说佛门法会跟道门法会不同,扯着赵道士的脸面,却也只拿到了二十两银子,原先赵道士就是这个价钱。

毕竟谁也不是周财主一家,出了牛僵尸之事,又有两个恶鬼来搞夺舍找四柱纯阴的人,还有一个公狐狸精在吸男人精气。

不过马财主答应了通知自家佃户啊,长工啊,可以去万寿宫参加法会。

毕竟清凉寺的法会是有门槛的,这些贫农也参加不起。况且马财主每年请戏班子来演戏也是要花钱,请戏班子子都要上百两银子,办法会倒是小钱。

出这点钱,一是积累阴德,二是底下佃户,长工感恩戴德,三是宣传宣传,也是乐善好施马员外。

马财主还要求,希望林着明在法会上,明显的地方,用大字报写上马财主的南京城的一处茶馆的“广告”,还会有人来摆个摊子,卖茶水。

林着明当然欣然答应,甚至还打开思路,法会和商业庙会可以相互形成。

况且马财主是极为有头脑的财主,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地主,以后可以多多接触接触。

第三家是柳财主,柳财主是一分钱都不愿意出的,甚至还希望林着明拿钱投资他。连通知自家的那些佃户,长工也不愿意。

林着明见他如此,便也不多聊。

除此这三家财主外,便就是在周围几个靠近的村子宣传了一波,便在天黑之前回了庙里。

两人奔波劳累一日,但见着那一百多两白银便不累了。

“纸人纸马,香,灯油,蜡烛,茶点贡品,黄纸,红绳,蓝幡,白幡……”

钱虽然多,但是要采买这些东西,却也耗费钱财。

林着明打算从清明节前一天,做到清明节后一天。

连做三天的法会,这做法会其实也算是烧钱。

一百二十两,估计不能留下几两来。

好在赵仲信知道赵道士经常光顾的几家香烛店铺,也认识纸杂,做香的匠户,明天可以带着林着明去认识认识。

这种手艺人多身怀绝技,况且是赵道士稳定的供货商,东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比如纸扎的金童玉女,纸人纸马,总是要质量好些的,有些正气的,不然点睛点斜了,纸人也就邪了。

三十六 黑虎元帅伏妖邪 夜里,林着明修行结璘奔月之道,心观明镜。

倒是无异常发生。

但是周财主家就不一定了,昨夜两个恶鬼来着周财主家中,给周财主吓得魂不守舍。

今日便打算再来吓一吓,这两个鬼飘飘荡荡:“这周家原先还薄有周举人功名的余荫,如今折腾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气数,要将他做成合适的肉身皮囊,还得再闹上一闹。”

“姓赵的牛鼻子杀了柳家的人,上次胡光宗的那单的生意便没做成。”

两个鬼身边还飘着一道黑黢黢的东西。

“这次我来跟你们做这单生意。”

“嘿嘿,这周家剩下的这点积荫气数,哪里抵得过大仙您的法力,要不然咱们财神爷喜欢跟你们万仙教一起做事呢!”

两个鬼谄媚的拍着笨拙的马屁。

“柳家那个修的是天香法,容易被破,我黄仙修的却是拜斗摄魂法,最擅长破的就是这些大户人家的福荫大运。”

“你们袁四爷当年夺了胡光宗的家宅基业,便是请的我家的大仙。”

“是,是,是!”

“谁不知道您家这法门灵验?”两个小鬼嘿嘿夸赞道:“一日能镇风水,三日能使梦魔,七日便可拜灭阳火,勾了生魂。”

“行了,昨晚将他魔着了,今天便再给他加点料!”

那黄仙从阴影中出来,却是一个带着瓜皮帽,穿着小褂的黄鼠狼,双眼发出绿光,人立而起,约莫土狗大小,嘴角似笑非笑,露出了尖牙,一根长长的尾巴摇摆。

“咱们今天还是从狗洞里进去?”一个小鬼问道。

“没出息,虽然本仙元神施法,不能离百米之外,需得到他家中去,但他家风水已被镇住,主家也中了本仙的魔阴咒,今天自然是从大门进!”

说罢便大摇大摆往大门走去,此时门上年画,门神闭着眼,却是如同睡着一般。

黄仙正要推门而,从门缝里过去。

突然一阵恶风吹动。

黄仙浑身毛儿便喇立了起来:“虎威!”

却见一头黑虎现形。

林着明让着周财主家诚心供奉了黑虎元神的灵位,如今虽然夜里,但香火不断。

门口还悬着一根缚妖索,烧了一张除邪符。

毕竟人家给了林着明一百两银子办法会,还吃了好些个瓜,用料总得实诚些吧。

那黑虎乃是黑虎元帅感应有人家诚信供奉,祈求除妖,又有林着明斩妖禁作为坐标,而降下一丝神力所化。

“武当黑虎元帅!”那两个小鬼最怕虎类,所谓为虎作伥,虎可是能驱使百鬼的。

那黄仙也被吓傻,但见那黑虎蔑视一眼:“诸邪祟收人魂命者,灭形,当符有解者灭形,伤人性命者灭形!”

当下一爪拍下,那黄仙转身便跑,却见一根黑绳好似灵蛇,不过一瞬便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再有什么法术也施展不开来,黑虎元帅喝道:“胆敢害人,何惧本帅?”

“元帅饶命,我家大爷也曾在玄天上帝跟前牵马啊!”

然而并未有用,缚妖索中斩妖禁越发灵验。

绳索越勒越紧。

最终将那黄仙胸中一口气勒得吐出,气散道行消,一下子便昏厥了过去。

黑虎元帅见状便回了灵牌之上。

而那两个小鬼却已经跑得飞快,早已远离了此地。

两个小鬼惊魂未定:“他家得了高人指点,供奉了玄岳黑虎元帅之位,这位元帅专管万仙,只怕万仙教不会再接这单生意了!”

“咱们财神爷为啥非要将这活外包出去,自己找些山精野怪的去害人不行吗?”

“咱们财神爷可是正经财神,只求财,不害命,不是什么邪神淫祀!”

俩个小鬼却是又飘着万寿宫门前了。

“不过也好,咱们这次接到的生意是大肚鬼王的女儿,那胡光宗,和周举人的后人都是男的,只怕便是准备了,人家也看不上。”

“看不上是另一回事,先备着,万一下次还有男鬼要通过咱们财神爷这条路上来呢?又不是哪个都是大肚鬼王的女儿,那么有权有势,搞个夺舍还有得挑。”

林着明好巧不巧,又听到了。

“我那缚妖索捆住了一个野仙?”林着明心中暗道:“真是歪打正着,本来要捉那狐狸精的,这害人的夺舍的两个小鬼用除邪符就可以挡住。”

“他们那个财神爷还真是讲究神,脏活累活都外包给别的皮包公司去了,倒是有点熟悉的味道了。”

林着明心中道:“只是这什么大肚鬼王的女儿要上阳间来干嘛?”

大肚鬼,林着明倒是知道,但凡因饥饿而死的,生前吃了大量观音土,肚大如鼓的,便是大肚鬼,属于饿鬼之流,这类鬼什么都吃,泥巴,树根,肚子被土石撑大,最后肚皮撑破为止。

属于极其可怜,但是又十分凶恶的饿鬼。

大肚鬼王,不知道是不是此类饿鬼中的王者。

大肚鬼王的女儿,难道是一个大肚女饿鬼?

林着明脑海里出现各种恐怖的模样。

随后脑袋一摇,将这些模样通通划去。

“这新手村的任务简直就是传说噩梦级别啊,那赵道士看样子还不知道有没有老道爷厉害,竟然就要去砍僵尸,我才来这几天,就要跟一个邪财神做对。”

不过林着明转念又想着:“还好这两个小鬼天天风里雨里来给我通风报信,不然只怕更是两眼一抹黑。”

“这两个小鬼倒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就是嘴巴不怎么密,以后若是得了能将其收伏的法门,一定要将这两个小鬼收作自己用,洗炼洗炼,做个坛前使者。”

两个小鬼发了牢骚之后,又飘着走了。

林着明则是暗中记下,又在鸡叫之后,开门修行日炼之法,五行拳术,观想紫日,吞咽紫气之后,隐隐约约,感觉似乎感应到了体内的“炁”。

这股炁在随着心脏的跳动而运行全身,甚至有从嘴巴,喉咙里面要喷涌而出的感觉。

林着明生生忍住,将这股真炁下沉至于下丹田,火性与肾水相交,反而培养壮大这一枚真炁种子。

三十七 呵斥妖邪论封正 林着明修行已经有了一点真气种子。

不过依然要小心养护,争取将其巩固住。

赵仲信看林着明在朝阳之下练功,影子拉着老长,和庙中真君逐渐重合,而一轮大日彷佛就在林着明脑后。

“真俊啊!”赵仲信感叹道。

随后便跟着林着明一起练功。

“你练五禽戏,不能练其形,还需观想其意。”林着明也学过五禽戏。

说实话论正宗其实也难说,但道家讲究师法自然。

你练五禽戏,如果能观摩这五种动物,自然一点就通。

“比如熊蹭树,你便要双膀放松,呼吸也要如同熊喘,这是锻炼可练腰背之力,如虎背熊腰便是如此。”

林着明做出熊蹭树的模样,两个膀子完全放松,呼吸也粗重起来,走路左摇右晃,真的像是一头熊瞎子。

赵仲信感叹道:“对,对,我师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我又没见过熊……”

“……”

林着明便道:“没见过,那就揣摩,多去蹭痒痒,不准用手,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又不痒……”赵仲信自豪道:“我一个月洗一个澡,身上不长虱子。”

……

好吧,确实有如此习俗,比如们虱而谈,如果不是王公贵族之家,没有多少人能三天洗一个澡。

不过自宋以后,澡堂应该普及了才是。

林着明想想,自己穿越过后,好像也确实好些天没洗澡了。

没关系,等到清明节再洗,调制兰汤,沐浴净身。

刚刚练完功,制衣铺的伙计便将林着明定制的两套道袍送了来:“掌柜的叫您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再拿去改改!”

服务态度真好!林着明感叹。

试穿了一下,面料舒服,版型贴身,虽然没有镜子,端着一盆水看着也是一样的。

听着林着明满意之后,制衣铺伙计便要回去。

林着明稍微挽留了一下:“清明节气那天,我们观要办法会,如果想要为先人祈福的话,可以来参加!”

“好嘞!”伙计还有别的人家定制的衣服要去送,却是头也不回的答应下来。

林着明则对着赵仲信道:“今天我们兵分两路,你去采买东西,毕竟能有你师父几分薄面,贫道再去周财主家看看。”

“等着中午便回来。”

“还去他家?”赵仲信好奇问道:“抓住妖怪了?”

“应该是抓住了一个!得去看看怎么处理。”

“好!”赵仲信很快答应下来:“反正之前我跟着我师父也是跑腿的。”

“以后就不是,师弟你已经接起你师父的衣钵了。”林着明见他这么说,便提点了一句。

赵仲信也点点头:“也不知道我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走前插旗那么多,只怕凶多吉少,前途未卜啊。

林着明走到路上一半,就碰到了飞毛腿大发,他又是跑着来请林着明的。

见着林着明,就像是见着了救星一样:“林法师,真抓着妖怪了,只不过不是狐狸,是一条土狗大的黄鼠狼!”

“我们老爷听说这玩意报复心强,不敢得罪,大早就遣着我来请您!”

“那快走吧!”林着明挥挥手。

“您怎么也走路啊?”大发好奇问道:“怎么不雇辆车啊!”

“没必要,等办完法事,贫道去买头驴去!”林着明走着也飞快。

约莫走了个把钟头,到了周财主家。

只见一伙村人,围着周财主家门口。

门前吊着一根放牛绳,一只半死不活的黄鼠狼被捆着上面。

好家伙,还是绳艺呢!

周员外,昨日才大病,今日就好了不少,都能下床了,只是脑门上还裹着一条毛巾,却是怕风邪了。

见着林着明,就来拉林着明的袖子:“林法师,你来看看,这玩意怎么处理啊!总吊着门口也不是一回事啊!”

林着明看着那身上穿着小马褂,脑袋上绑着小瓜皮帽的黄鼠狼。

感叹道:“真成精了!”

将绳子摘下,提拉着手上还有个十几斤的样子:“拿个鸡笼来。”

那黄鼠狼突然抖动,面生狰狞,眼睛睁开,生出凶光。

林着明直接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村民们都感觉有些吓人,但是林着明穿着新的道袍,又确实给人很信服的感觉。

黄仙委屈极了:你知道一个大逼斗,对一个已经修行了这么多年的黄鼠狼的心里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很快下人拿来了一个竹编鸡笼,林着明便将其放了进去。

“这是成了精的畜生。”林着明道:“你看他都开始学人了,如果等他要化人了,就会找人问:后生,你看我是像人还是神?”

百姓刚刚还怕,但见它进了鸡笼又不怕了。

听着林着明说这样的话,又被吸引了。

“这是讨封,你说他像人,他就可以化形成人,但要短你二十年寿,因为你拿了你自己的造化去成全他。”

“如果说像神,你就更倒霉了,你就他的仆人了,而且家里世世代代都是他的仆人,被其纠缠,且不得好死。”

“你是拿你世世代代的福德来封他成神,自然下场凄惨,不得翻身。”

“法师啊,那我们该说什么啊?”那看戏的村民最喜欢听这种乡野狐鬼故事。

“那看你是什么人了,如果是猎人,屠户,是读书的书生,练武的武夫,你就不要怕它,呵斥它几句,把它赶跑就行。”

“如果是妇人,是小孩,那就跟他说像个一生行善积德的好人,虽然说是人,但加上积德行善两个字,它以后不走正路就不行,夺去你的阴德也会因为其积德行善慢慢好起来。”

“那法师你会怎么回答?”

“那贫道肯定会说,好好修行,三千功满,八百行圆,自然成仙得道,不然再修也是枉费,他就会回去慢慢修行,积累功德,久而久之,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仙。”

周财主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还是问道:“那我们屋子里的狐狸不是还没抓着,怎么又蹦出个黄鼠狼精来了?”

“这是昨晚来索你的命来了,地府下面有个大肚鬼王的女儿要到阳间来,要借尸还魂,因此上次那两个恶鬼,这个黄鼠狼才会找上你来。”

三十八 宝剑斩妖审邪精 “我都年过半百了,他夺舍我干嘛啊?”周财主打了个哆嗦。

“所以现在又去害别人去了。”林着明道:“周员外暂时不要担心。”

又问道:“供奉黑虎元帅的法坛在哪里?”

“就在大堂。”周员外道。

“把这畜生带到那里去,我要审他!”林着明道:“他既然有害人之心,自然要审审,贫道也来当当法官。”

“那它会说话吗?”

“不用它说话。”林着明道:“只需要知道他洞府在哪,或者在哪座庙收敛香火,便可以请黑虎元帅调遣神将去捣了他的洞府,破了它的邪庙。”

林着明开口道:“如果他还有同党,也要一起捉拿,审罪。”

“原来如此。”周员外问道:“需要我们回避吗?”

林着明想想:“其他人回避,周员外和令郎可以留下,也可以叫令郎看看妖邪害人的下场。”

“对对对!”周员外点头如捣蒜。

“那个逆子最好来看看。”周财主脸上的肥肉都抖了两下。

周生不用他说,自己就来了,看着关着鸡笼子里的黄鼠狼,有些脸色煞白。

已经预想到了自家情郎被捉住的样子。

一伙人前往供奉黑虎元帅的法坛。

周财主拿来一张太师椅给林着明。

林着明摆出阵势,双腿大开八字,挺胸直腰,脑袋中正,坐在坛前。

拿着镇纸便做了惊堂木。

在这供奉法坛前便喝道:“堂下哪路妖鬼邪精,快快报上名来!”

那黄鼠狼在鸡笼中,又被缚妖索捆住,根本动弹不得,但还是可以说话的。

只是这孽畜并不愿意开口,只是发出黄鼠狼独特的叫声,好像小孩子哭笑一般,十分渗人。

林着明冷笑:“你还敢骂我?”

听不懂的,就是在咒骂。

就跟人吵架一样,欺负别人听不懂就用方言,妖怪也是一样的。

林着明可是翻过自家传承法本,还有赵诚文赵道士留下的法本的,里面都记载了这种除妖的事情。

只是他们捉妖,大多学的源于雷法,需要发兵遣将,各路元帅同去捉拿。

只因为雷部衙门,专门有司此类邪精妖鬼之类。

或者酆都北阴大帝,泰山碧霞元君,南岳王,玄岳黑虎元帅,都有司天下群妖百兽之职。

林着明听着他在那乱叫,便知道是诅咒,是谩骂。

却是呵呵一声:“贫道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便问着周财主:“有没有小孩子玩的竹刀木剑?”

“有,有。”周财主道:“真剑都有!”

“真剑?”

满朝并不十分禁止民间刀兵剑器,甚至鸟枪火铳也不少。

只禁了大炮和甲胃不允许民间私藏。

《世祖实录》顺子六年三月甲申:“谕兵部:曩因民间有火炮甲胃、弓箭刀枪、马匹,虑为贼资,戕害小民,故行禁止。近闻民无兵器,不能御侮,贼反得利,良民受其荼毒。

今思炮与甲胃两者原非民间宜有,仍照旧严禁。其三眼枪、鸟枪、弓箭刀、枪马匹等项,悉听民间存留,不得禁止。”

周财主作为乡里有钱的财主,原先周举人的儿子,还是有不少好东西在身上的。

很快便拿来一把宝剑。

“这剑鞘是东海的鲨鱼皮做的,上面镶嵌的是蓝田玉和猫眼石,这还是我父亲收藏的宝剑,是前朝铸造的。”

前朝大型冶铁之所有一十三座之多,而且拥有成熟的锻造钢制兵器技术。且钢厂规模宏大,产量十足。

只不过这把剑明显是一把文人剑,没有见过血,跟新的一样,而且上面的剑鞘的价值,说不得都超过剑本身。

不过依然不失为一把好剑。

林着明将宝剑供奉坛上,拿着朱砂毛笔,便开始念净口咒,念完净口咒后念祝香咒,念完祝香咒后念玄天上帝咒,黑虎元帅宝诰。

直接以剑身为载体,绘画“斩妖禁”。

或许是真气种子炼成,又或许今天没有先用除邪符,消耗神炁,画这符,林着明没有像是大神上身一样,身子抖得不行。

反而如有神助。

毕竟之前林着明只是摆了神位便开始画符,但现在周财主诚信供奉黑虎元帅,坛前还有一只烧鸡,一条鲤鱼,一块猪肉。

这自然又不一样,黑虎元帅享受了贡品法食,自然乐意多赐一些法力下来,不用林着明消耗精气神来绘画。

符箓画成,便生出火光一般,直接化作了此剑的铭禁,在场之人刚刚看见这把剑只觉得光鲜。

现在却觉得剑光灼灼,有些刺眼恍神。

林着明都感叹:“好剑,若是再拜斗请来七星伏魔之力,拜魁请来白虎庚金杀气,便是更妙了。”

此剑一成,那黄鼠狼就开始恐惧害怕了。

“贫道再问你一遍,招不招待?”

那黄鼠狼精终于怂了,发出尖细的声音:“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哪路邪精?”

“小的是万仙教主座下,黄家的人,不是什么邪精。”

“不是邪精,不是邪精,我们香炉里有泰山娘娘的香炉灰。”

黄鼠狼还在狡辩。

林着明冷哼:“你也配?”

那黄鼠狼精眼泪汪汪,想要博取同情。

“那你为何擅闯人家?”

“误入,误入,我迷了路了。”

“呵呵。”林着明笑道:“你却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贫道既然敢审你,便是把这里当成了雷部衙门,这黑虎元帅便是主审官,你不肯招来,那就贫道来说吧。”

“你可是要迷了周员外,好叫他人借尸还魂,夺舍还阳?”

“啊!”那黄鼠狼精真的是惊惧万分。

“你再不招供,死鸭子嘴硬,那便是罪加一等!”

那黄鼠狼大叫:“这都是地府鬼神花钱买通的阳世城皇,我们万仙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那胡光宗怎么是被野仙给招鬼闹死了?那你们怎么知道周员外是适合夺舍的命格八字?”

林着明喝道:“贫道先斩了你的尾巴,断了你的根器,若再不说实话,那就斩了你的脑袋!”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这黄仙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甚至连财神爷的名字都没说,只说地府鬼神和城皇。

就是笃定林着明斗不过官。想警告林着明这里面的水很浑。

三十九 终日乾乾,过由自取 “你还嘴硬!”林着明喝道:“那就斩了吧!”

当下拿着斩妖宝剑,在黄鼠狼头顶约莫三尺之处,一剑挥下。

那黄鼠狼尖叫一声:“冤枉啊!”

果就立马鼠头落地,血撒鸡笼,同时林着明感觉一阵阴风吹过。

但随后便有感应黑虎元帅已经将其元神魂魄也已经捉拿。

斩杀了黄鼠狼精之后,一道光华同样钻进了林着明胸口的铜镜之中。

只是这次,林着明已经有了感应,因为胸口开始发烫了。

周财主和周生在旁边听审,见林着明一剑斩下黄鼠狼脑袋,也是心里发毛。

便上前问道:“这畜生,怎么处理啊?”

“把它身上的毛看看能不能薅下来,做一支狼毫笔,其他的烧了也行,你拿去做成肉吃也行。”林着明道:“已经无碍了。”

周财主一听能吃,眼睛亮起来了:“那臭不臭啊?这种成精的黄鼠狼有什么补的地方吗?”

林着明看着周生笑道:“我听说有些道人,会捉了妖怪来练丹,可以增长道行,但是贫道不吃荤腥,所以也不知道真假。”

“但这黄鼠狼拜月修行,血肉确实可以滋补神炁,周员外放心的吃就是,他要勾你的生魂,你要吃他的血肉,也算因果报应立显。”

林着明将捆绑鼠狼的缚妖索收起,上面的斩妖禁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成功锁了妖,其身上相关的“势”变得稍微强一些。

想来再捆上几只妖怪,便可以彻底将斩妖禁固定在这根牵牛绳上了。

只是林着明对着这把剑也喜爱得很。

只是不好开口向着周财主讨要。

但是周财主直接道:“所谓英雄配美人,宝剑配英雄,这把剑留着我们府上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法师你拿去,此后斩妖除魔,也算是我周家祖上积累了一分阴德。”

林着明见此,也不推脱了:“周员外,贫道再给你画几张除邪符,这黑虎元帅坛,你家清明节后再撤,只是以后初一十五,莫要忘了再为其上一柱香。”

“如果能找了勐虎摆件最好,放置在神龛之中供奉,可以镇宅除妖。”

林着明又临场画了三道除邪符。

周财主连忙将其用锦囊装好。

这回主动说要留林着明吃饭了,实在把周财主搞怕了:“那些妖怪不会再找上门来了吧?”

“这可说不定,如果周员外你不积阴德,败坏了家运,供奉的神祇也会有朝一日离开,他们见你们家不行了,自然寻上门来,落井下石。”

林着明又道:“胡光宗周员外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他家祖上也是个举人,但到他这一代,竟然把祖宗基业全败了……”

“他死了。”林着明道:“也是被这些东西给闹死了。”

周财主吓了一跳,终于痛定思痛,打算积累阴德了,要多做好事了。

林着明又道:“至于那狐狸精,如今应该是进不来你家家门了,狐狸生性多疑,只怕只有令郎能见到它,你跟令郎多沟通,能劝那狐狸精向善最好,如果依然要纠缠不清,那贫道只好将其彻底捉了去。”

这话并没有躲着周生说,他就在旁边,露出了幽怨的神情。

林着明解决完此事,也不留着吃饭了,背着宝剑,缠着牛绳便离开了周家。

这回一路上好些个村民主动找林着明搭话:“这位法师,赵法师呢?之前法会都是赵法师办的呀!”

“赵师兄出远门了,我是他的师弟林道人。”林着明解释着,并没有急着走,反而站着田埂头问道:“如今雨水怎么样,春风过后,差不多就要育苗播种了吧!”

“唉,雨水是不行了,而且又莫名热得厉害。”

“那要做好准备才是,家里有粮食吗?”

“也只有半年的口粮了。”农人叹气道:“若老天爷不给饭吃……”

“那就要早做打算了啊!”

“早做什么打算,穷啊……”

林着明开口道:“修建沟渠啊,提前囤好灌既用的水啊!如果大旱了的话,至少能保住一些庄稼。”

“说是看天吃饭,难道不需要人为嘛?”林着明道。

那农人笑笑:“如今正是农忙时候,自家照顾自家田,谁来修这个沟渠啊?”眼底却是无奈。

“那贫道来牵这个头吧!”林着明开口道:“不过就是一条沟吗。”

林着明道“江宁河的水连着长江,这水难道不能用?”

“不是不能用……”农人道:“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

“今年长江的水位都比往年低,那些粮船要运到北平去……水位太浅了都不行……”

这么一说林着明就明白了,先保证运河的水,保证水运通畅,不能断了北方的粮食供给,便是大旱,也不准沿河两岸的百姓开渠放水。

历史上此类事情不少。

百姓不能开渠,便拿着扁担,担着两个桶,夜里偷偷到江边偷水,倒入自家田里。

这里面被累死的,误入跌入河里的,却是说不清楚数目的。

农人所耕半辈子,懂的自然比林着明这个外行多。

“我们金陵倒也还算好的,想当年洪武皇帝定都……”

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思明。

林着明感叹道,却又想着:自己的名字不就带着一个“明”字吗?

摇摇头。

林着明拜别了农人,农人继续埋头苦耕。

林着明心中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旱魃导致的天下苍生疾苦。

回到了万寿宫中,林着明给真君爷上了香,莫名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真君爷,我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朝代,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交代我?如果是的话,那些拯救天下苍生的活就不要找我干,太危险了,太累人了,如果仅仅是斩妖除魔,宏道度人,我就继续干下去。”

说完了这句话,林着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又拿着圣杯起了一卦。

“无咎。”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林着明看着这卦,真君爷总不会骗自己吧。

但无咎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过由自取,无所怨咎。

四十 丁甲护道,玉皇宝钞 不久之后赵仲信便回来了,身上背着大包小包。

“累死我了!”赵仲信将东西放下:“师兄你去办完了事了?”

“差不多了。”林着明点点头,随后上前看看赵仲信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却是许多黄纸,金箔纸之流。

“线香我买了三十把,一把有一百二十柱香呢,应该够用三天了,还有蜡烛,大的,小的,花了好些钱,这些是折元宝的金纸,这些是印玉皇宝钞的宝钞纸……”

“我又买了三斤朱砂,两斤白止,”

“这些都是我可以背着回来的,待会还有人把东西送上门来。”

“纸人纸马之之类的呢?”林着明检查了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又问向赵仲信。

“纸人张也去对付旱魃去了,是他儿子这几天在那里做买卖,清凉寺把纸人张留下来的纸人全买走了,要买纸人纸马,他告诉我要去鬼市上看看。”

林着明问道:“那鬼市在哪呢?”

“就在镇外铜井矿坑。”赵仲信道:“子时开市,天蒙蒙亮闭市。”

“不是宵禁极严吗?怎么还有鬼市?”林着明好奇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便是四九城里都有鬼市呢,有些买卖就是白日里做不得的。”

林着明想想也是,鬼市由来已久,想着宵禁也只是宵禁平民百姓的,那些三教九流的物色,只怕都是夜里活动。

“那就晚上去一趟夜市。”林着明做下了决定:“你别睡太熟了,我晚上叫你。”

“好嘞!”赵仲信有些兴奋:“我也就跟着我师父去过一次鬼市。”

定下了出行目标,林着明便开始跟着赵仲信一起准备东西。

赵诚文赵道士留下了不少东西在庙里,都是办法事用得到。

比如这个“玉皇通宝钞版”的枣木板大印,看起来用过许多次了,上面还有写着票号。

叫着赵仲信折了两个纸牌位,林着明在上面写玉皇赦罪大天尊,太乙救苦天尊。

加上这位许真君本就在神坛上,其实是有三位尊神。

林着明一口气各念宝诰三遍,就是一共九遍。

又上了香。念了祝香咒,净口,净身,净心三咒。

随后开始打卦。

如果三圣卦就开始印,如果不是,就不得印。

“阴,阳”

圣卦。

往复三遍都是如此。

圣杯为吉,表示所问之事可行。

林着明当初借许真君宝剑的时候都只摔了一次卦,印这个钱要摔三次圣卦,可见一般。

赵仲信在旁边用白止水研磨朱砂,一边念着朱砂咒。

而林着明化身印钞机器,印一张此钱,念诵一遍玉皇宝诰。

印出来的玉皇通宝,一张价值四百折出来的金元宝,也就是所谓的黄金万两,一个金元宝是二十五两。

做法事不光阳间要花上许多钱打通关系,阴间也是一样的。

林着明对玉皇宝诰不算熟悉,但是印着这些个宝钞,也得熟悉起来。

“至心皈命礼,太上弥罗无上天,妙有玄真境,渺渺紫金阙,太微玉清宫。无极无上圣,廓落发光明。寂寂浩无宗,玄范总十方。湛寂真常道,恢漠大神通。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手中枣木刻版都隐隐发烫,吃下朱砂,印上黄纸,便有一股阳气蒸腾,随后一张玉皇通宝生成。

这便是可以在阴间流通的法钱了。

可以用来填财库,还阴债,也可以用来买通地府诸多鬼神,为林着明大开绿灯。

林着明不知道来参加法会的人有多少,因此想着多印一些,一次印了八十一张之后,林着明便感觉有些嘴瓢。

当下停止了印刷。

而赵仲信则在旁边折元宝,折元宝不需要念什么经,但折完之后也要放在坛前,香火供奉的。

赵仲信折元宝的速度不慢,但是林着明还是觉得人手不够:“把这些折元宝的纸发给周边的信众吧,他们折也是一样的。”

赵仲信点点头:“这是个好法子!”

便将金箔纸拿着周边几户人家分了去,果然都欣然答应帮忙折元宝。

除了这些,还有引路华幡。

林着明打算用纸来湖一个,大概类似于灯笼,但是有许多幡条,幡条上写着经文。

幡面上画着仙鹤,画着祥云,最底下是莲花。

幡柄用柳木或者竹子都行,倒没有什么讲究。

还有各类纸牌位,也要一一折好。

林着明和赵仲信一直干到了晚上天黑。

整个万寿宫都是各种为法会准备的的东西。

晚上随便又吃了些饭,林着明就开始打坐修结璘奔月,太阴炼形之法。

林着明早便有预想,只有碰到妖邪,并将其除掉才会激发铜镜。

果然今天斩了黄鼠狼精,观想心中明镜之时又出现了“心假香传”的法术神通。

只见明镜上展现今日用斩妖剑斩杀妖邪的场景回放。

其中黄鼠狼精“咒骂”那里林着明莫名听懂了,乃极为恶毒的魔咒。

林着明将其斩杀,其实便是那黄鼠狼献祭了自身性命,完成了诅咒。

正要落着林着明身上,结果被一头黑虎打散。

但是还有一股黑炁落着了林着明身上。

而此时镜面上便出现了几个字:“丁甲护身秘法。”

却见幻相一变,只见一模湖看不清具体面目的道人,在野外,周边有许多恶鬼邪精,向其攻来。

但见那道人喝道:“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己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便有十二道灵光将其护持,十二道灵光,六阴六阳,化作六位天将,六位天女。

天将各持神兵和这些邪精恶鬼打斗,天女设下防护,保护住那人,并且给六甲神将打辅助。

而那道人招来了六丁六甲后,便轻松自在多了,很快便将这些妖鬼邪精或者杀灭,或者降服。

“护身法。”林着明叹道:“这才是护道之术,保命第一要义啊!”

练成此术,护法神将随身,随念而动,而且不需要法坛,不需要长时间念咒。

此六丁六甲只是真正丁甲神的一个分身,具体实力如何,则要看修炼此法的道人有多少修为,多少香火,多少咒力了。

四十一 夜半三更出鬼市 六丁六甲是最常见的护法神之一。

相传此法乃是东华帝君王玄甫传于世间。

六甲六丁与天游十二溪女,那延五天女,共为一部护法神灵。

修炼此法,需知六丁六甲神名。

“甲子神,字青公,名元德。”

“甲戌神,字林齐,名虚逸。”

“甲申神,字权衡,名节略。”

“甲午神,字子卿,名潺仁。”

“甲辰神,字衮昌,名通元。”

“甲寅神,字子靡,名化石。”

“丁卯神,名文伯,字仁高。

“丁丑神,名文公,字仁贤。”

“丁亥神,名仁通,字仁和。”

“丁酉神,名文卿,字仁修。”

“丁未神,名升通,字仁恭。”

“丁己神,名溓洌,字仁敬。”

除知此六丁六甲名讳,需得写下牌位,为其香火供奉,此外还需供奉东华帝君,六甲在其左,六丁在其右。

修成此法,还需要取得雷击枣木一块。在三元节日,或者端午时节,设下香坛,念诵六丁六甲神名,祭炼此印,是为六甲印。

有此法印,驱动六丁六甲之神,便可随心所欲,万事竟成,护法也好,捉拿邪精也好,打探情况也好,都可先遣着六丁六甲去。

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只是雷击枣木,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材料。

而修行此法,六丁六甲也是从弱到强的,从阴神到阳神的。

而且修行此法有两个方式,一个是自己潜心感应,接引来六丁六甲正神的一道念头,修成丁甲秘种,然后慢慢培育,先神后炁最后成形,是自身亲密无间的护法神,随着自身修为成长而成长。

第二个,就是十二个孤魂野鬼,六男六女,进行洗炼,洗练到成“婴儿”一般纯净之后,念六丁六甲名讳,将其炼做外道护法神将。

这个就是吸收香火成长,拥有自主意识,也十分忠诚,而且前期对主人的帮助很大,但是后期逐渐鸡肋,跟不上修行进度的话,只能干一些小事情,最后成为传承的护法神,你用完给徒弟用,徒弟用完给徒孙用,一代一代祭炼,总会变得越来越厉害。

各地道馆,若有护法神的话,一般都是当地的神,而且只有这座道馆有此神像。

比如林着明画“斩妖禁”供奉的黑虎元帅,就是武当山的护法神,只人家真武大帝得道,成为了玄元上帝,他也就成了一位大神。

若论排位,龟蛇二将还排着他前面。

再比如说萨天师的护法神“王灵官”,王恶王善,跟着萨天师后,萨天师得道,他自然也得道,甚至还是前朝军神,是道教镇山护法,但凡大点的道观,都有灵官殿。

林着明日后若有机缘,或许也可以点化一位这样的护道之神,而不仅仅是护法神。

林着明要以第一个法门炼的话,只怕难成。

只有第二种法门了。

那两个经常在万寿宫观前唠嗑的两个小鬼便很有道缘,几次都“旺”了林着明,给林着明带来十分有用的消息。

正好可以将其捉了来,练成丁甲神将。

只是他们都是天亮前一两个时辰才会到万寿宫门口转悠一会,说说悄悄话,发发牢骚,可能这里是他们老板“财神爷”的监控盲区。

此时将近子夜,赵仲信打坐打得腿都麻了,还在坚持。

被林着明叫起,结果酿跄几步,还差点摔倒,缓了好久才恢复双腿知觉。

“你这样打坐没有用的,气血不运怎么打坐,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吧,不必强求。”林着明建议道。

“我看师兄你都是这样打坐的。”

“我都已经习惯了,你慢慢来吧。”

林着明被着剑,腰上揣着牛绳。

如果遇到歹人,自己的“五行剑”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五行拳剑之术,有剑就是剑法,无剑就是拳法,和太极拳剑相差不多。

妖鬼之流,则更是不惧了,林着明可还带着好些张“除邪符”。

林着明原本喜欢月下踱步,但是万寿宫庙小,这里的环境,晚上又多“风吹草动”,阴阴暗暗,不知道多少幽精邪鬼,林着明便少月下踱步,改为静室内打坐观想修行。

不然还可以将那“月镜”拿出,承接月露。

银子也好,玉皇通宝也好,林着明都带上了,哪个晓得这是跟人交易还是跟鬼交易,毕竟是鬼市。

赵仲信也带着了赵诚文道士留给他防身的几件法器,一件是持咒念珠,持咒一遍,流珠一颗,这件法器赵诚文持咒千遍,足够赵仲信用的了。

还有便是那根天蓬尺了,把蛇精砸断龙骨,打散道行的法器。

两人又戴上了下雨天才戴的斗笠,蓑衣。

这才出了门去。

此时属于暮春之初,白日不算冷,甚至有些热,晚上却阴风寒气习习。

林着明手上提着一盏走马灯,灯火幽暗,倒是可以反照出草上露水。

此时便是狗也睡去了,不再吠叫。

只有虫儿还躲着草丛里面咕咕儿叫,不时也有蛙声,但不算聒噪。

两人快步而行,街角巷边,似乎随时能扑出了只恶鬼,或者有一双眼睛,无处不在的盯着自己。

林着明灵感很高,更是可以感知到各种“恶意”,或者从某棵树下,或者从某个昏暗的窗户里,或者是略过的一阵风。

林着明浑然不顾,这些都只是一些孤魂野鬼,觊觎着自己和赵仲信两个童男子身上的阳气。

但是他们这种孤魂野鬼,最是没胆,只能跟着大鬼身后吃些残羹剩饭。

比如那胡光宗便是被那蛇精驱使着这些孤魂野鬼去附身最后被折腾死了。

“师兄,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咱们。”

“不要回头看。”林着明开口道:“别害怕,念念真君宝诰就行。”

这还只是在村子里。

等着走出村口,一个矮矮的土地庙便镇着一棵大树下,门口两个小鬼,一个拿着笔,一个托举着一本书簿。

土地庙中间是一个乐呵呵的老头,员外爷打扮,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根拐杖。

林着明耳朵灵,听着土地庙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这位福德正神似乎在招待客人。

四十二 聚宝盆聚八方财,鬼市多聚九流中 林着明没有偷听的习惯,更何况自己还要去鬼市,却是更快走了去。

不过还是注意到了这个土地庙,既然有土地庙,那些小鬼又是怎么进村的呢?

又想起小鬼说的城皇也不是什么体面干净人来。

一出了村土地庙的范围,一股更阴寒,更寂寥的氛围展现出来。

大片大片的田野,既空旷,又黑暗,给人空间上的模湖,和一种从心灵中展现的孤立感。

但总是要越过一片田野到那真正的“铜井”中去。

铜井镇本来是军镇,驻守的武官高至二品,只因此处有铜矿,是前朝铸造钱币的“炉子”之一。

所谓“宝泉局”是也。

南京宝泉局配合京师的共同行使铸币之职,其地位还高于隶属于工部的宝源局。

满朝入关之后,南京宝泉局废之不用,只在四九城设宝泉局铸币。

铜井镇自宋便开采铜料,到今已经有许多废弃铜矿坑,此前有不少百姓到此废弃矿坑捡“铜矿石”,久而久之,竟然发展成了鬼市。

走了约莫一个钟头,终于见着了几丛“鬼火”,走近来看,才会发现,原来是这些人手上拿着走马灯,远处所见,便看不见人,只有黑影攒动。

如此,人也跟着鬼一样。

林着明感应此处风水:倒像是一个聚宝盆,可惜宝盆之宝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还有几条裂缝,几个洞,留下千疮百孔的矿坑,就算如此,也依然能纳八方财气,难怪可以形成一处鬼市。

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

林着明看着脚下大量大理石花岗岩的残碎,不禁想着自己学到的风水知识,果然有用。

唐代杨筠松的《撼龙经》“寻龙十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廉贞已具贪狼内,更述此篇为详载。”

此间寻龙点穴,找五金矿脉,也多与风水寻龙有关。

南京具有龙脉,钱庸皇帝下江南之时,路过此地,便说过“此地可牧龙。”

南京城为数朝都城,有如此宝地却是不奇怪。

林着明顺着矿坑小路往下,果然看着许多人在那里摆摊。

有摆着带土腥味气息的各种冥器,也有刚刚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各种衣服首饰。

或者身边两个笼子,笼子中放着的竟然是熟睡的小孩,只是暗夜之中辨认不清男孩女孩。

人贩子会在女孩那里粘一个假的,加上小孩屎尿多,那里脏兮兮的,买的人只能看不给摸,如此黑乎乎情况下,只怕也难辨认真假。

想买儿子的,带回去再检查一番,发现是个女儿,回去理论,人已经不见了。

那些卖冥器的也是如此,说是刚刚出土的,其实大多是造假的东西,昏暗夜里能辨认真假的,才是真高手,否则打眼了也自认的。

赵仲信紧紧拉着林着明的袖子,这里实在是诡异。

比如刚刚从两人身边走过去的那个人,就是浑身阴冷的,亲飘飘的过去了,一身黑,倒有些像是无常鬼。

再比如那边坐着那里摆摊的一个老太婆,一个白白的灯笼挂着,手上拿着一个破鞋,另一只手上捉着一个稻草小人。

一边口中咒骂,一边打小人。

跟前三四个人,等着在老太婆接他们的业务。

“卖纸人纸马的在哪?”林着明拿着走马灯,一路往里走。

赵仲信道:“以往这里也没这么热闹,怎么多了这么些不认识的?”

林着明也感觉到了胸口月镜在发烫,不知道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只是路过一个茶摊,摊上坐着一个细长的人:“我家侄儿被杀了,这财神爷的时候生意不好做。”

“谁杀的?”茶摊老板将茶水倒给他:“你不追查吗?”

“那周家供奉了武当太岳黑虎元帅,我们黄家惹不起,世人都知道胡三太爷是我们万仙教把头,却不知道如今已经归着黑虎元帅辖管了,胡三太爷已经无权了。”

“那你黄家确实不大值得去招惹人家武当名门正派。”

“得叫财神爷加钱。”那细长的声音道:“我们万仙教已经接连损失两个后辈了,在这南京堂口已经损失得算多的了。”

“你们江宁水府什么情况?”

“旱魃出行,水府情况也不行,我们龙王原先支持过宏光,隆武两位皇帝,为满廷所不喜,如今只怕不能有所动作。”

那卖茶的还要说什么,忽然道:“这些话还是等单独时候说,小心隔墙有耳。”

这里也没墙啊。林着明滴咕道:不让听就不让听呗。

宏光,隆武,都是属于南明小朝廷了。

那都百十年前的事情了。

林着明感慨。

随即走过了茶摊。

赵仲信小声道:“刚刚那两个是妖怪吗?”

“我哪里知道?”林着明开口道:“多看,少说。”

随后又四处熘达。

终于在一处矿洞入口之处,看见了卖纸人纸马,纸扎金童玉女的。

这里一路都是卖这种东西的,卖尸油的,卖艳尸的,卖河车的,看起来像是邪师聚集地。

林着明开口问道:“金童玉女多少钱一对?”

“十两银子一对。”

那卖纸人的头也不抬。

竹篾做筋骨,纸湖的人样,十两银子一对,你是比抢劫还好一点。

林着明开口道:“五两。”

砍价拦腰斩

“成交。”

那人头也不抬。

林着明感觉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赵仲信开口道:“你这纸人还没纸人张湖得好,卖这么贵?”

“就是他那进的货。”

……

“多少钱能拿?我全要了。”林着明看着那些纸扎道。

“你全要的话,能给你便宜些,一对四两银子。”

林着明问着赵仲信:“纸人张那里多少钱一对?”

“他那里是一两银子一个纸扎。”赵仲信道。

才翻了一倍,那还算合理,不是什么炒作十几倍的黄牛。

林着明果断下单。

这些纸人眼神灵动,栩栩如生,跟手办也差不多,如今灰灰暗暗的,倒有几分像是真人。

“爽快!”那人收了钱,问道:“这么多你搬不完,我让他们遁到你家去。”

“铜井镇万寿宫。”林着明开口道。

“呃,道馆进不去,能给你送到门口。”

四十三 龙王出行,生人勿扰 “铜井镇万寿宫不是八字赶泥山赵诚文的道场吗?你是哪个?”

“鬼市买东西还要问来路?”赵仲信反问道。

“嘿嘿。”那卖纸扎的人笑笑不说话。

接过了林着明的银子,却在接过银子的时候来试探林着明。

一股阴寒气从指尖渡过,但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那卖纸扎的心中惊骇,林着明怎么如此轻描澹写将他的真息给化解了。

林着明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只是感觉那人手凉得厉害,不像是活人,摸起来也是纸扎的触感,不清楚是不是活人。

“师兄,你刚刚问价就是显得新手了,难怪他宰你一刀。”赵仲信小声说道:“鬼市里都是有行话的,具体买卖都是在袖子里敲定的。”

“师兄你刚刚直接问多少钱,那妥妥大外行,他得赚去你多少银子啊!”赵仲信十分心疼,对他来说,钱基本就是命了。

林着明点点头:“那接下来你跟他们说价,我看中什么了,跟你说。”

林着明最想买一块雷击木,枣木也好,桃木也罢,能找到雷击木,清明过完,端午节气,就可以炼制“六甲印”了。

但是这鬼市的雷击木看着是有,但多是用的“火烧”法,伪造的雷击木。

林着明看着好几个卖“法器”的摊子了,古钱币,葫芦,玉牌,都说是“法器”,摆摊的大爷,打着走马灯都看得出来,牙齿清一色黄的。

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却听见“吹吹打打”。

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蚌精开道螺女撒花,石人抬轿肩上抗,蛤蟆打鼓拍肚花,青蛙吹着金唢呐,老鳖吹笙龟吹箫。

更有头上打着莲叶伞的两排水鬼,手中执着“龙王出行,鸡犬回避,生人勿扰,法驾亲临”的威仪牌。

所行之处,草木都变得湿哒哒的,更有寒**人,雾气迷蒙。

吹着的音乐,十分阴渗,好似“索命梵音”一般。在这幽幽的夜里,格外清澈,响亮。

林着明胸口的“铜镜”更是烫得惊人,生怕林着明不清楚那是一个惹不起的存在,能躲多远躲多远。

轿子里的存在正是江宁河龙王。

鬼市不少人赶紧收摊,不敢冲撞了神煞,也有人在远远的地方瞧着,打算看看“龙王”长什么样子。

但可惜的是,这轿子似乎只是路过的,并没有停下,也没让林着明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真龙”。

林着明问着赵仲信:“刚刚那轿子你看清楚了吗?”

“什么轿子?我只看到突然起雾了,好像变冷了,师兄,你别吓我啊。”赵仲信抱着林着明的袖子。

林着明的灵感高,可以看见,甚至可以听见鬼神说话,出行,这便是“通幽”,但是赵仲信没有开“天眼”,修行也不到火候,自然看不清楚。

“没事。”林着明点点头。

但是忽然听到有人道:“珍珠,有珍珠!”

却见刚刚龙王出行之处,一路上竟然有许多“闪闪发亮”的约摸小指头大小的珍珠。

立马便有人哄抢起来,他们三教九流,多得是不怕死的,都说是龙王爷的赏钱。

林着明却疑惑:如果是龙,应该是腾云驾雾,飞来飞去的,怎么还坐着轿子?

“金,水。”

林着明忽然灵光一闪:矿洞最怕进水,进水便容易坍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什么金水相生,天一利贞……

当下拉着赵仲信便道:“我们快走,回去。”

“好。”赵仲信也十分没有安全感。

当下两个人便从铜井矿坑离开。

只是离开铜井矿坑之后,林着明便看着脚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巴沾着到处都是。

在草上蹭了几下,这才离开。

财不露白,林着明刚刚那么贵的纸扎都买了,又表现得像是一个新手。

便被卖纸扎旁边一个卖“尸油”的一个邪师盯上了。

林着明前脚刚走,他就收了摊。

那卖纸扎的摊主本来想提醒提醒,刚刚自己就想黑吃黑,但是试探过后放弃了。

但是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跟着自己摆摊的算是同行,死了最好,卖尸油,多恶心啊,影响自己生意。

林着明走着回万寿宫的路上,总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但是又不好回头看。

这时赵仲信开口道:“师兄,有人跟着我们。”

“不是鬼吗?”林着明开口。

“不是,我师父说,感觉有鬼的话是无处不在,四面八方的一种感觉。”

“如果是有人盯着的话,就只有背后才有感觉的,叫做如芒在背,什么杀气啊,杀意啊,就是这样。”

林着明想想也是,还是行走江湖经验少,自己也是有如此有人看着自己的感觉。

当下停下脚步,将背着的剑拿着手中。

随后快步向着空旷的地方走去。

赵仲信也万分紧张。

“别怕,我们身怀利器,他未必敢动手。”

然而那股感觉却一直都在,如影随形。

林着明突然转过身去。

一个黑衣黑面的人正在贴着墙跟阴影行走,若不是两个眼睛放光,只怕浑然看不见。

被林着明发现,那人也不跑走,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林着明拔出宝剑,什么货色,也敢跟着你家道爷我?

当下三步做五步,冲上前去。

那邪师不想林着明这么莽,竟然直接拔剑,便要逃跑。

他炼的是“降头术”,跟着林着明是为了确定林着明住处在哪,能不能偷偷进去找到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再偷偷下降。

本身武功则是不高,但也算有门派的,学的“地狗拳”,乃是专门刨坟挖尸的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地狗拳模彷的是“蝼蛄”,其挖洞十分厉害,他们门派还有“缩骨功”之类的武功,但是他是半路拜师,没有练童子功,因此不能缩骨。

如果练成,便能钻狗洞,钻盗洞,入户人家,无论阳宅阴宅,都能来去自如。

地狗拳则是一套“挥舞洛阳铲”的拳法,本来是用来更快挖洞,据说有人一夜能挖洞七八里地,一人挖洞两人运土,地道都能挖三十几里地。

总之来说,正面战力不大。

四十四 拔剑四顾心茫然 于是此时能看见,一个人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门追。

好似一个杀人魔王在杀人灭口。

赵仲信都呆了:“林师兄一直都这么勇的吗?”

但是被林着明追着的那个人才害怕,因为林着明跑得飞快,而且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越追越近,压迫感十足。

这让他后悔十分,不应该冲动,看着新手就想着黑吃黑,哪里晓得初生牛犊不怕虎。

此人姓陈,外号地狗陈。

林着明边追着边道:“前面的人等等,跑什么,我只是想要问问你话,别跑啊。”

地狗陈暗骂晦气,等躲了过去,定要给你下个死降。

林着明越追他越是靠近,那人腿短,脚下功夫不见长,厉害的是双手。

林着明眼见着马上要能够着了。

那地狗陈拿着不知名的粉末往身后一扬。

林着明当下闭眼闭气,往旁边一跃,在地上滚了两圈,躲了过去。

再起来时,那地狗陈已经逃之夭夭。

林着明再看那粉末撒着的地方,花草都被灼烧了。

“追着太紧了也不行。”林着明琢磨着:“如果练着一手飞镖手艺就好了。”

原路返回,赵仲信见着林着明平安无事,问道:“林师兄,追着刚刚那个人没?”

“让他跑了,不过大越看清楚是哪一个了。”林着明开口道:“就卖纸扎隔壁那个摊主,只怕他们两个是合伙的。”

赵仲信点点头:“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今天头一回去鬼市,难免被人欺了生客,下回就好了。”

林着明只得点头作罢:“算贫道倒霉。”

赵仲信见林着明说着自认倒霉的话,却是心道:这林师兄好有杀气啊,刚刚追着那人起码跑了两里地,拿着剑就像是要把人乱剑砍死的模样。

不过莫名安全感也提升了许多,毕竟有事他可真上啊。

回到万寿宫,看着门口比着自己先到的“纸人纸马”“金童玉女”林着明陷入了沉思。

“那卖纸扎的有点本事,既然有点本事,那就费不着为这么点钱算计我,这么说那人是自己单干的,不是要把我引开,再一起上。”

“也就是说,我再多追一会,说不定就能把他砍翻。”

却是摇摇头:“我既然已经三皈九戒,便不该杀生,应当爱护群生才是。”

赵仲信在旁边默默道:“邪师不算的,杀邪师是有功德的,我师父就杀过好几个。”

林着明点点头,将这些纸人纸马抱进了万寿宫。

哪里晓得其它还好,其中一个纸人直接“烧”了起来,差点把林着明烫着。

“这个纸人也不干净,触发了除邪符的效果。”

林着明心地一寒。

自穿越以来,林着明一直混得如鱼得水,但现在好像开始过了那个七天新手保护期一样,各种恶意开始在林着明面前展露出来。

害人的多是人。

林着明又检查了其他纸人,并未发觉异样,这才稍作安心。

而另一边,纸人无火自燃后,那纸扎摊老板面色一变:“那人果然不普通,我那纸人只是眼睛点了一点我的血,让其通了灵性,可以替我打探情况,他都能分辩出来。”

赵仲信见林着明闷闷不乐,安慰道:“谁买东西没有被人骗被人宰?下次小心就好了。”

林着明倒不是因为这个生气,而是在想:还好这只是鬼市,只是晚上,如果白日也如此,只怕礼崩乐坏,人心思邪……

之前只是看着妖害人,鬼害人,却不想人害人更是恐怖。

林着明又想着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朝代,到底有没有摆正心态。

想了一会,林着明总算想通了。

一是自己不够强大,因此为歹人所盯上。如果强大了,自然不会有这些烦恼。

第二个便是自己不能摆烂,要有所作为才是,万寿宫只是自己的一个.asxs.,不能总是安于现状。

第三个便是多了解如今世事,不能成为“无知”而且“自大”的人。

想清楚这些问题,林着明便感觉胸中郁气尽数宣泄,不为之神烦,心灵也清静下来,没有了愤恨之感。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办好清明法会,阻挠那“大肚鬼王”之女夺舍还阳。

此时离着天亮还有一会,林着明继续打坐调息,想要看看那两个小鬼准点下班,有没有带来一点消息。

还是这两个小鬼好,没有辜负林着明的期许,不久之后便从远方飘了过来。

“四柱纯阴,还得是十四到二十四之间的妙龄女子,这我们怎么找得着吗!”

“万仙教又要加钱,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说,他马的,烦死了。”

“无非办事不利呗。”另一个小鬼道:“财神爷既然接了这个单子,总能找到这样的人,万仙教要加钱的话,财神爷肯定会跟大肚鬼王要加钱的,这钱还能从我们手里抠出来不成?”

“说的也是。”

“江宁龙王出寻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听我那被淹死的大表哥的二舅母的三侄儿说,江宁龙王是要赶着去降雨去。”

“谁能调动江宁龙王去降雨?”

“这位可是旧都真龙,地位尊崇。”

“旧都哪里比得得上新都,前朝哪里比得上今朝?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宁龙王再尊贵,不也得乖乖听朝廷的话?”

“那也比你我两个小鬼,厉害得多。”

林着明听着,原来江宁龙王是被调遣到外省降雨去的,如此不知道是不是赵诚文口中所说的楼近恒天师,或者蒙古活佛章嘉阿噶旺罗布桑却拉丹,带着朝廷的旨意调动江宁龙王。

不过如果有旱魃的话,江宁龙王去的话,会不会太危险了?

林着明心中念道:“还是专门调着他去送死?”

前面在鬼市的时候便听着说,江宁龙王支持过宏光,隆武皇帝登基……

林着明将信息拼凑了一下,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这里面的水很深啊。

两个小鬼又发了一会儿牢骚,飘走了,因为马上就要天亮了。

林着明心道:“也不能次次都靠铜镜心假香传,授我法术,我也得将法本里几个实用的法术学会了来,更需勤奋修行,尽快加强整体实力才是。”

四十五 众生皆有菩萨相 紫气东来,春暖花开,门前溪畔,桃花三枝几朵,斜斜绽放,也是格外明媚。

林着明手持宝剑,在万寿宫门前,修炼五行剑法。

同时气理三焦,观想紫日,舌顶上颚,吞咽紫气仙津,将体内本就不断循环运动的“真炁”,慢慢与下丹田真息种子相结合,慢慢搬运,如同老汉推车。

旁边赵仲信则是修炼五禽鸟戏,似乎今日也已经慢慢找到了诀窍。

等着太阳已高,昨日让村民老太太,老丈人叠的金元宝,人家也纷纷送了过来。

林着明要拿钱给他们,那些老人家却笑道:“哪里要钱哩,我孙儿都帮忙叠了好多嘞。”

林着明也就接受了这些老人家的好意,随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出钱买大家去摘的艾草,来做清明艾团,到时候做着祭祀供奉,再分给大家吃。”

“艾草,地里到处都是,哪个要钱哦,去摘就是,谁都可以摘!”

老人家笑呵呵,脸上的皱纹弯成了月牙,莫名有几分菩萨相。

说罢便拍拍手走了,却是到地里田间,摘艾叶,挖野菜去了。

农村老人便是如此,活到老,做事便也做到老,一辈子土里刨食。

倒是人情味浓郁,让林着明感觉着好生温暖。

约摸又过了一会,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却是周员外,他昨晚上又担惊受怕一晚,不过好在确实没有事情发生。

今天便拉着儿子周生,要来庙里拜拜了,又带着大发,管家,打算给帮帮忙,亲手做些事情。

“爹,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从来都不去庙里拜神的,我可是读书人。”周生十分不情愿。

周财主哪里肯让他离开半步,你都跟狐狸精玩上了,你还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瞧瞧你干的事,是读书人干的事吗?”周财主坐着牛车上,手里还拿着佛珠,麻熘熘的转。

周财主的老娘生前是吃斋念佛的,这佛珠是周财主从箱子,柜子里翻出来的,如今拿着手上,心里踏实不少。

到了万寿宫,见着土墙灰瓦木门,周财主陷入了沉思:“怎么这么破了?”

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周财主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进了观门。

“啊!”

周财主被吓了个正着。

只见金童玉女,纸人纸马,都死死盯着周财主,差点没给周财主吓走。

墙上挂着一串又一串的金元宝,将整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真君爷手持宝剑,坐镇中堂。

周生和管家,大发,后一步进门,也被这些栩栩如生的纸人纸马吓到。

“林法师在吗?”

“没看到贫道吗?”林着明自纸人之中出来,刚刚在研究这些纸人的结构,下次自己扎。

更把周财主吓一跳:“还真没看出来,这里面有个活人。”

林着明哈哈道:“昨晚上刚刚买来的,打算做法会道场用,多亏了周员外你资助的那些银子,这才能买到这么好的纸人,你看看这神态,这触感。”

林着明感叹道:“不愧是大师之作。”

周生心道:你个牛鼻子,还说本公子和狐狸精幽会,你这个纸扎不比狐狸精更渗人?

周财主乐呵呵附和两句:“确实像是活人一样。”

又道:“昨晚一夜平安,今天便是特意来还愿的,万寿宫许真君保平安,林法师保我家宅平安。”

林着明点点头:“诚心拜拜没有坏事。”

周财主便开始拜神了,林着明见他磕头磕的心诚,便敲了一下法罄。

“冬!”

莫名让人心灵宁静下来。

周财主拜完,又拿出银子来,放入功德箱里。

又拉着周生去拜。

周生无可奈何,只得敷衍拜了一下。

林着明照样敲罄一下,一视同仁。

然后是管家,大发,既然都来了道观,那不拜拜,上柱香?

来都来了,拜拜又不亏。

拜了神,心微定,周财主便开口道:“我儿今年秋试,要考功名了,不知道能不能做一场法事,让文昌帝君保佑保佑?”

目前没发展过这种业务。

林着明确实不好这么说,只是道:“不如让周公子求个卦,问个签,我们真君爷的签卦也是十分灵验的。”

周财主见林着明不揽包票有些失望:“他要是能考上举人,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你爹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望子也成不了龙,你自己都不行,何必强求你儿子,况且你家祖坟风水表示,虽然稍微有些文气,止步于秀才功名,无举子之相。

不过稍微想想,卖官鬻爵之事也不少,你努力考个功名,不如花钱打通关系,文昌帝君也比不得财神爷开道。

但是随后便将此念否绝,这是歪门邪道的心思,不可说出口来。

周生对自己的斤两也是知道的,一脸无奈,叫他谈谈恋爱,败败家底,学一学柳永,做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还行,让他考功名,看到八股文就头疼。

周财主便自己求了一支签。

镜花水月。

随后闷闷不乐。

周生又亲自求了一支签。

雾里看花。

也闷闷不乐。

林着明安慰道:“现在专心读书还是有用的,抽着这签,更要开始努力,人定胜天啊。”

周财主点点头,又点起来了希望:“我打算花钱找两个举人老爷保举你去金陵书院去读书,那里名师大儒多,你多去学学,不要天天搞那些有的没的,玩物丧志,荒废了学业。”

“啊?”周生没打算离家,乖乖做个宅男,和小狐仙做爱做的事就好了,谁要去金陵书院啊。

求完了签,周财主便主动帮着林着明开始布置道场,清理宫观,甚至拿着白布,为真君老爷擦拭神像。

虽然肥肥胖胖,明显十分笨拙,但也看出是十分虔诚了。

周生看着周财主的背影,不由得鼻子一酸,这才发现周财主已经老了,又莫名感应到了父亲对自己深沉的爱。

心中浮现往日和周财主顶嘴的画面,不由得愧疚。

“父亲已经老了,我是嫡长子,若再不懂事,只怕这个家真的要散了。

“母亲一味吃斋念佛,爹的妾室又带着弟弟妹妹,如果一昧这样下去,难保我那个姨娘不会起什么心思……”

这里却又是一股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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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追读

四十六 上善若水宏道渡世 这周生虽然对着狐狸精依然执迷不悟,但好在突然开了窍了,知道进取了,这对周财主来却是一件好事。

说明没白来拜这一趟。

周财主给神像上积累的灰尘擦拭干净后,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林着明扶着他下来。

“我们家的祖宗祭祀都是我做的,每年过年祭祖的时候,香烛台啊,供盘啊,乃至先人牌位都是我亲自擦洗的,这也算不得累。”

“只是这件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我儿子手里。”

周财主已经完全信了“道”,属于虔诚信徒类型了,毕竟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太魔幻了。

“办法会还差什么东西吗?”周财主问道。

“还差两根青华引灵幡,能用布做是最好,不用布做,用纸湖也够用,另外不知道周员外知不知道哪里有雷击枣木?”

青华引灵幡是林着明用来接引十方孤魂野鬼的。

纸人纸马,金童玉女则是用来接引青华界仙官开道的。

虽然人手不够,不能开水池火沼,炼济群生。

但是消灾拔苦,解冤消孽,度厄施食,还是可以做到的。

周财主摆摆手:“两根幡罢了,这个简单,但是雷击枣木就稀罕了,只怕难寻,但我也会帮着林法师你打听打听的。”

赵仲信有些不可思议,小声道:“我师父跟着他家做法事也做了好些次,他都是那种抠抠索索的,这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明你师兄我宏道度人有功啊!”林着明笑道。

赵仲信心道:是你更会忽悠一些。

周财主又转了转后面院子,发现林着明只有一个蒲团打坐,感叹道:“林法师真乃高洁士也,自身朴素,也要宏济众生。”

等着中午,那些老人家带着自家孙儿或者孙女,来到万寿宫,此时已经摘了许多艾草,野菜了。

林着明便跟着二獭将米拿出,从后院翻出来了石磨,开始磨“米粉”,要做清明艾团。

连着周财主也帮忙清洗艾叶,生火烧开水。

小孩在边上玩着跳房子的游戏,自家有蒸笼的,将蒸笼带来。

林着明亲自推磨,跟打太极似的。

一边细细跟着老人家唠着家常。

周生看着林着明这般模样,忽然对林着明的敌意就降了下来,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像法海了。

一个在草丛里扑蝶的小孩,被蝴蝶引着了桃花树下,瞬间被桃花所吸引,仔细看了许久,将最漂亮一枝摘下,蹑手蹑脚走着老人身后,将桃花作簪,斜插着半白鬓边。

然后走着面前笑着道:“奶奶,你看你头上。”

老人摸摸桃花,却也笑呵呵:“我老了,戴花不好看了,我年轻时候经常戴花。”

却将桃花摘下,缓缓走着宫观里,将桃花插着道君像前的净瓶里面。

林着明微微一笑:“谁说老了不能戴花了?”

赵仲信取笑道:“师兄你也要簪花吗?”

小孩们笑着,但很快又被小猫小狗,蝴蝶蝌蚪儿所吸引。

倒是增加了许多生气。

“我师父在的时候,倒没有这么多小孩来玩耍。”赵仲信道。

“孩子多棒啊。”林着明道:“庙门口既然有这么块地,便让他们玩呗。”

清明艾团很快就上锅蒸了,青绿青绿的。

柴火灶里面的火苗旺旺的,烟火气也弥散开来,同样散开的还有青团的香甜气。

“还有多久能吃啊?”

“水开后要蒸一刻钟呢!”

小孩不知道一刻钟有多久,但明显是还可以有玩耍的时间,调皮的小孩开始拿着香点着不知道哪里收集来的爆竹,不一会儿便有,爆竹爆炸的声音在田边响起。

“啊哇……”

小孩炸牛粪,但是引线太短了,所以结果不是很美。

一个老妇骂骂咧咧,看来是这个娃娃的家长,捡起一根竹条就要去抽。

娃娃一边哭一边跑。

引得众人一阵笑,空气里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不一会儿,一只燕子落着万寿宫门前歪着脑袋看着这些人。

“燕子回来了!”老人家抬头看着:“这是第一只,是来报讯的,可以开始育谷种了。”

燕子是个好兆头,林着明点点头。

“好了!好了!青团做好了!”

掀开蒸笼,只见雾气腾腾,又热又鲜。

油绿绿的,软糯糯的。

孩子们又蜂蛹而来,眼巴巴看着。

林着明拿快子将青团一个一个夹着盘子上,先给孩子们尝尝:“小心烫”。

旁边老人又将新做好的青团放进去蒸。

周财主他们也分到了一个。

“豪赤!”

青团太烫了,左手换到右手,咬一口,还烫着嘴,但是孩子们还是开口夸赞。

周财主尝了一口,其实没有什么甜味,带着澹澹的艾香,不过口感软糯。

这样朴素的糕点,其实他很久都没吃过了,毕竟南京城里有太多做糕点的店铺了,青团太朴实无华了。

林着明捡着六个放着盘子里,端到了道君神像面前。

道君爷似乎嘴角也噙着笑意,似乎很满意这件贡品。

小孩们还要再吃,却被老人们打手:“巴不得一口吃完!”

林着明倒是不在意:“多做一些,带回家去尝尝,这清明的贡品,有个两盘子就够了。”

老人们看着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却是不要意思拒绝了,只好露出羞赧窘迫的笑容。

如果他们家里没有那么穷困,想来也不会对这份人情往来表现得那么不好意思。

“孩子喜欢吃就不要客气,这些天还多谢大家帮忙了,这些艾叶不也你们摘的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着明笑着继续将米磨成粉。

如此一直做到了天色将暗,才收了工。

周财主也就坐着牛车回去了,只是在路上对着周生开口道:“林法师真的是有道高人,原先赵道人便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真且诚,为人发善心,你看那些孩子,那些老人家,认识他也不久,竟然就要给他介绍女娃娃。”

周生点点头:“确实跟我印象中的神棍不大一样。”

“什么神棍?”周财主有些生气:“清凉寺的和尚,那才叫神棍呢,专门敛财的。”

四十七 慈悲救苦,寻声赴感 周财主对着周生教育了一顿,叨叨絮絮说了许多。

直到了回了周家,周生才得以清净。

回到房里,翻开了孙洙编修的:《唐诗三百首》,无聊看了几篇。

却感觉脚下一阵毛绒绒,却见是一支白毛狐狸。

“咦!你怎么进来的?那林道士不是说你进不来了吗?”周生抱起小狐狸。

“我是在路上,跟着你们家的牛车,藏着车底下潜进来的。”胡悠悠哀叹道:“你家供奉了一个凶神,我无奈只能这么进来和你见面。”

“那道人要我劝你向善,好生修行,以位列仙班,不要贪欢思淫。”

“你变了,宝,你以前不这样的。”那胡悠悠有些伤心。

“我想了想,现在确实不能再沉迷下去了。”周生认真道:“我打算考个功名。”

胡悠悠一听:“我又不妨碍你考功名。”

“你不是也要狐子学大考了吗?”周生叹道:“那道人说,可一可二不可三。”

“若是我劝你不听,他就亲自来抓你,若是屡教不改,他便会将你杀死。”周生开口道:“我也是希望你好。”

随后又道:“这些天家里好些事情,可是你又不在,你一来又只顾着自己……”

胡悠悠一听,十分伤心:“原来你是嫌弃我没用!”说罢,便一熘烟跑走了。

黑虎元帅早就感受到了妖气,本来想要显化将其捉了,但是耳朵竖起,听到了这宅子里许多阴私对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蹲着前排开始吃瓜了。

见着那狐狸精跑了出去便唏嘘不已,心道:本以为跟母老虎过日子已经够难受了,没想到跟着公狐狸也是一样。

那狐狸精跑了出来,心中十分不平,觉得就是林着明给周生灌了迷魂汤,便要去找林着明理论。

而林着明这边,虽然已经黑夜,但依然在接待着一位特殊的香客。

这位香客,是一位瞎眼老妇,她身无完裙,有些蓬头垢面,甚至身上还有些臭气。

本来门都关了,她却是摸着黑过来,也不知道谁给她引路的,冬冬冬的敲门,林着明还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这位老妇人眼睛深深窝陷进去,期许的问道:“我听说,你们这要办个超度法会?”

“对啊,老人家,你要给先人超度祈福吗?”林着明端了一碗温水给她,又请她坐下说。

“我要给我爹,我娘,我弟弟,我丈夫,我公公,我婆婆,我儿子,都立个牌位。”

“我爹在我五岁那年走的,得了风寒,吃药断断续续没治好,呕血呕死了。”

“我娘在我八岁的时候去的,她太累了,又没有吃的,过年的时候,倒着地上就没了。”

“我一个人带着我弟弟讨饭,卖身,后来他跟着我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跟着我一起嫁到我夫家去了。”

“我十四岁那年生娃娃的时候,我弟弟去给我偷鸟蛋给我补补的时候,被豺狼叼走了。”

“我二十岁那年,村里面闹瘟疫,我丈夫,我公公,我婆婆,全部染病死了。”

“村里面的人说我是瘟神,是煞星,是破门寡,把我跟着我的娃娃,一起赶了出来。”

“我二十四岁那年,我的虎娃也没了,我去洗衣服,他跟着我去塘边,被水淹掉了,我跟着一起跌下去,去抢我的虎娃,但是水下面的东西力气太大,我没把虎娃抢回来。”

“今年我三十多了,我想着,能不能提前帮我做个法事,我走得也好体面一些。”

三十多?怎么看着像是五六十岁了?林着明惊讶。

同时心中满是对其的同情,只是听着她似乎心存死志,便开口道:“没有人是瘟神,是?煞星,什么破门寡更是无稽之谈,他们都是胡说八道。”

却是递给她一住香:“若想求个心安,便拜拜神吧。”

“不了,不了,像我这样不干净的人,怎么能拜神呢?”

林着明将她扶着道君像面前:“人总要信点什么吧,不能只是信命啊。”

周寡妇听着,便默默跪下,一边流泪,一边磕头,但是她眼睛都已经哭瞎了,再流出来的泪,那就不是泪了,是血。

这时候,林着明才看见,一只大老鼠静静的在门口朝里面看。

这正是上次拜林着明的那只老鼠,只是看上去又苍老,又仁慈。

林着明莫名想到上次结璘奔月之时,见着一个人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得道。

似乎就是它吧。

老妇人拜完了神,又拄着拐杖要走。

林着明开口道:“天黑了,我送送你吧。”

“没事,道长,我习惯了。”

那白鼠领着老妇人在黑暗中消息在绰约的黑暗中。

赵仲信这才闷闷的开口道:“林师兄,我感觉我喘不过气来了。”

“那就多念几遍净心神咒。”林着明叹道。

将老妇人要供奉的纸牌位一一写好。

包括老妇人自己的。

而在门外,一只早已经到了却发现自己进不去这万寿宫道场的白狐,刚刚好目睹了这些。

心头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如果周生考取了功名,他会不会成为一个好官?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少发生一点。”

“志心皈命礼。青华长乐界……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渡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

林着明持此宝诰数遍,方解心中翻闷。

而那原本打算找林桌明麻烦的狐狸精也飞快离去了。

夜里林着明继续修炼太阴炼形之法,观想结璘奔月之道,饮太阴液池琼浆,听月中帝君讲法。

待醒来,却没有再听见那两个小鬼在那里唠嗑,发牢骚。

略微有些失望,毕竟没有带来有用的消息。

不过倒也有空再次翻一翻法本,看看能不能学一学什么实用,又简单的法术。

“扶乩法。”

不如自己抽签算卦来的灵验,而且扶乩问的是鬼还是野仙都不清楚。

“祈雨祷晴。”

这个倒是有用,只是不知道,如果有旱魃的话,会不会失灵。

四十八 看天吃饭民争水 祈雨祷晴之术,属于五雷正法里面的。

正直无私有至灵,祈晴祷雨皆显应。

修行此法需要是正直无私,一心为公的人。

第一步:需要正一职箓。

好吧,暂时修炼不了这一祈雨祷晴之术了。

林着明又看着,能不能有什么“捉鬼”之法。

先将六丁六甲的材料准备好。

雷击枣木可遇不可求,实在不行,向阳桃木,庙里大梁,都可以做一做这替代品。

但是六丁六甲之“阴神”,却是可以精挑细选了。

正好清明法会,林着明打算“慈济十方无名堕胎婴灵”,“四方无家游荡英灵”,说不得就可以寻些有灵性的,做一做随身护法。

比如赵道士给林着明的法本里记载了:五方灵童法。

一开始林着明以为是什么邪法,结果是“青华上界五方灵童”,是接引亡灵往生神仙界的灵童。

五童子执五色莲花,可以帮忙炼济孤魂野鬼,但是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可以探听五方,属于侦查兵之类。

至于什么五鬼搬运,五鬼运财,跟五方灵童没有关系。

五鬼搬运是冥府五方鬼王之法。

英灵,一般指的是战死之人,但这里泛指一切魂灵。

不过如果真的有“阴兵”,林着明还是很高兴的,肯定会摒弃那两个小鬼。

却看着赵诚文给的法本上面有:“茅山收鬼符”“茅山迷魂符”“茅山追魂符”“茅山收魂符”。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茅”,还是“假茅”。

不过左右一看,确实专业,收人生魂,寻人丢魂,收鬼,放鬼,都是一套的。

符胆内,有的看起来正常一些。比如“三茅真君”,“三山九侯”,“茅山祖师”……

其他的什么不正常的,则是“迷魂童子”,“迷魂道人”,“迷魂真人”看起来就很令人迷惑。

不过林着明对着各家法门混不忌讳,这种能被赵诚文赵道士记录的法术,肯定不是真正的上清茅山法术,绝对是民茅。

既然是民茅,就不需要三山符箓正宗就可以学了。

林着明寻着一个“收鬼符”,看起来还算正常,也很简单,和心假香传的除邪符差不多。

只是不能用“朱砂黄符”书写。需要用白纸黑墨书写,倒是省钱。

用法是,贴着坛子上,或者净瓶,或者葫芦,反正是容器就行,不过一般都是坛子,骨灰坛最好,不是骨灰坛,其他坛子也行。

林着明试着书写此符,却十分生涩,没有“心假香传”,书写此符就需要自己熟练,慢慢找到窍门。

不过多少林着明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这种简单的符箓,倒也很快上手,只是行文书写之时,笔锋和拐弯弧度需要控制恰当,便可粗略得此符神意。

画了三张,微微有些神乏,林着明便将其收起。

清明节没有多久了,就在三日后。

但是今天却又是一个晴天。

本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

现在滴雨未见,反而阳光明媚。

这对林着明修炼“太阳炼神,郁仪奔日之法”,自然是好的。

日炼月炼,强身健体,涤魂荡体,内炼有成,说不得还有望长生。

但对农人而言,则并非好事,如今北燕归来,泥融筑巢,本该春耕的。

但春雨迟迟不来,这就是干旱的前兆。

“法师!打起来!那边打起来了!”两个邻人呼朋唤友,拿着扁担,锄头,粪叉就出门去了,见着林着明,也不忘记招呼一声。

“怎么打起来了?”林着明问道。

“争水啊!上流那边的太坏了,把沟给堵了,我们的田没水,那怎么行?”

果然!林着明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争夺水源的械斗开始了。

林着明拿着宝剑便也跟着去了,吩咐赵仲信守着宫观里,不要出来。

铜井镇这条灌既农田的沟渠是自江宁河引入,更汇聚了两条溪流。

两条溪流已经渐渐干涸,,江宁河水也呈现水位下降的趋势,两岸农民还好,但是稍微下游一些的地方,就十分不如意了。

因此一旦发生旱情,必然会有抢水械斗。

因此林着明才会如此着急,便是想要看看能不能阻止下来。

结果一看,一路上,就连着稍微壮一些的妇人都拿着趁手的家伙赶了上去。

只见一条大沟渠两边,乌压压一群人。

相互叫骂,此时官府衙门的人还没到,但是当林着明看着有人拿着土枪的时候,是真的吓到了。

上流的农人将沟渠截断蓄水入田,下流的水便是浅浅一些,几乎是断流。

两个已经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已经躺着一边,家属在那里哭天喊地。

中间的族老,甲长,保长,则是在争论,两边势力,几乎有几百上千人。

只要一个谈不拢,就立马要打起来。

林着明看着还没有打起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起初是两个佃户争水,后来打了一架,打输的人就回去把自家兄弟叫来,如此愈演愈烈。

最后地主也被惊动,请来了当地的保长来调停。

说实话,这些地分属两个不同的地主,还不是这些佃户的,如此斗能争水。

只是两个地主,都未出面。

“我们又不是不放水下去?等我们的地灌完了水,还堵着干嘛?”

“听了你们的鬼话,现在天不下雨,播种播得早的,苗都要旱死,原本就是好好的,你们若不截了流,能闹这么大?”

“凭什么你们先用水,我们就后用?我还说你们离着河近,不用着急,我们离着河远。”

“林法师来了,让他评评理!”昨日还很慈祥,跟林着明一起包青团的老人家竟然就是这个村子里的族老级别人物。

此时却是中气十足,一点都没有服老的意思。

众人目光看到了林着明,其中还有林着明送去一挂猪肉的“二牛”。

“让一个外人评理。”对面村子的人努努嘴。

“就是外人,才不会偏袒,林法师是有真本事的,你们敢不敢发誓,如果没有憋着坏心思,就去庙里神证发誓!谁憋着坏,谁不得好死!”

神证是一个流传在乡村的习俗,若是两家出矛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非要分出死活,便去土地庙前发毒誓。

据说应验非常。

四十九 寻龙点穴种生基 他们找林着明,林着明说实话,也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但还是站了出来。

“大家都是苦命人,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

“你们争水,两败俱伤,伤筋动骨一百天,躺着家里动弹不得,争到水了,也劳作不了。”

林着明指着这条沟道:“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我公道的话,那就先把这沟的土松开。”

“我们蓄水做池,如今来的人也多,如果真心想解决问题,那就好好来,我们定下个章程。”

“那林法师想定个什么章程?”一位族老也清楚这种事情,毕竟以前也发生过,械斗之后两败俱伤,少了劳力,变更穷,甚至饿死的,被医药费用拖累死的确实不少。

“说实话,既然共吃一江水,那就是同流一家血,村里邻亲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你们自己看看是不是都是自家人?”

村人左右看看,确实不少亲戚。

“挖一个水库,扩宽沟渠,两家共用,一起出力!”

林着明开口道:“今天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那就开干,贫道正好懂一些风水,给你们找个泉眼,不用挖多深就会有地下水冒出来。”

“好,我听林法师的。”那个族老再次放话。

“谁要挖地?这一块都是我们任老爷的地,你们敢太岁头上动土?”

却是一个地主的狗腿子站出来叫嚣。

林着明呵呵道:“那就让你们任老爷出来看看,谁才是太岁。”

莫名那狗腿子看着这么多人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怂了,赶快跑回去报信。

林着明提着宝剑:“今日挖动沟渠,修建水库,便启用祭祀,我宝剑所插之地,便为泉眼!”

“我们听林法师的。”

村民多是如此,缺少一个人“为民做主”,虽然林着明是一个外人,但是是“庙里的”,在百姓心中便是有威望的。

况且林着明如此信誓旦旦,意气风发,便很叫人信服。

不过林着明一定要找到可以蓄水的“泉眼”,带着他们挖出一个蓄水池才行。

“两山夹一穴,中间抽不干”修建蓄水池一般在低洼处。

但是这里都是平原,只怕难以见山,况且南京的山,都是“龙脉”。

林着明便观察田边作物,哪里长得旺盛,现在天旱无水也能长,大概率下面有水脉。

只是林着明也顾及,尽量不往农田里探水脉,而是在无田之处。

林着明自身的“灵感”高,便随意用边上的草棍起卦,测算方位。

又观地气,终于寻定一处,宝剑往地下一插。

“便是此处。”林着明开口道。

两个村中壮汉立马拿来锄头铁锹来挖洞。

挖出一个小洞来,便往里放一根鸡毛,只见慢慢便有水润了出来,鸡毛漂浮在上。

“出水了,出水了!”

林着明捏了一把汗,还好学的风水知识有些用处。

“先开坛!”林着明道:“此处水脉宝地,也不知有没有神煞在此穴居,贫道先将其请走,大家再开挖。”

当下聚土成坛,供奉“天,地,水”三元。

林着明脚踩禹步,念了几遍“安土地神咒”“净天地神咒”。

但无回应,林着明便道:“动土吧!”

一群壮汉便开挖,旁边妇人,老人拿着箩筐挑土,给人送水。

这时候那任财主才坐着轿子来:“不能挖啊,不能挖啊,这块地是我家要做祖坟的宝地啊!”

那任财主气喘嘘嘘,十分焦急,火急火燎。

“这处宝穴是,蜻蜓点水穴,是我找了风水先生提前买来,等着我百年以后享用,或者找个高明的风水先生种生基的。”

“蜻蜓点水穴?”

林着明,一下子就敏感了:“先人竖着葬,后人一定棒?”

“咦?你怎么知道?”任财主道:“那风水师也是这么说的。”

“也是跟周财主一样,是找张九龄的徒弟看的?”

“你怎么也知道?”那任财主看着林着明一身道人模样,连忙开口道:“这位法师,要打井蓄水,别的地方也行,我还出钱,别在这个地方动土啊。”

林着明开口道:“这处已经破了土,要不然这样吧,种生基,我也知道,这处宝地,我给你做成财源滚滚聚宝盆。”

“正所谓财如流水,而这里的水灌既农田,便是“活民之水”,给你来个“水葬”,这样修蓄水池,取个名字叫“鲤池”,如此便可为“龙隐之地”。

林着明再次忽悠:“别说种生基了,便是你要住进去,也能让你后代拜相封侯,大富大贵。”

任财主半信半疑。

“动了土就不能再填回去吗?”

“蜻蜓点水,一点再点。”林着明道:“我刚刚开了坛,已经镇了地煞,惊扰了宝穴。”

“你填了土,就再也难了,这样,任财主,贫道这次为民请命,便不收你钱,之前周财主请我做法事,都给了一百两银子,给别人种生基的活本来贫道是不做的。”

“你看看这些人。”林着明指着那些刚刚争水就要斗得死去活来的。

但是现在见了地主,就没有什么声音气了。

他们说不定就是这个任财主的佃户。

任财主却是完全不怕这些农人手中拿着的器械,有些轻蔑地说道:“他们好些人还欠了我的贷没还呢!便是他们家没了人,都是我发慈悲心,出地给他埋了。”

这么一说,好多人憋屈的转过了头。

林着明开口道:“他们吃不饱,你第一个死。”

“这群刁民,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还想造反不成?”任财主哼哼道:“还是你想扇动他们?”

林着明呵呵道:“那任财主是想要逼着贫道杀你起义?”

林着明拔出宝剑。

周边人见林着明拔出宝剑,便虎视眈眈,似乎恨那任财主不死一般。

凶光显露,把任财主吓一跳,刚刚他们还是温顺的,任人宰割的羊,现在却好像有了头狼的豺狼群。

“算了,就算我大发慈悲了,泡着水里的生基,我还是受用不起,但你用了我的地,就得再给我找一处地方。”任财主还是怂了。

“那是自然。”林着明借坡下驴:“任财主做了这场功德,日后肯定会发大财的。”

五十 骑龟仙人,鲤跃龙门 见着任财主被林着明灰熘熘的赶走了。

在村民百姓眼里,那简直就成了“英雄了”。

林着明却笑笑:“大家继续,我们人多力量大,我来划定位置,大家加油,努把力。”

“以后遇到这类事情,就团结起来,不要怕了那些地主,他们怕你们!”

“哈哈哈。”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刚刚任财主点醒了林着明,蜻蜓点水一般是连点三下,但只有第一下最好,因为三下分别对应“福禄寿”。

葬第一个穴,后代必定享福。

葬第二个穴,后代有官有财。

葬第三个穴,后代健康长寿,子嗣延绵。

这就说明这里有三处“水脉”。

林着明刚刚只寻到了一处,如今却也一点再点。

打算将三个池子连着一起,如同阶梯瀑布一般,可以蓄水,更可以润泽此地百姓。

那任财主既然不要林着明帮他“种生基”,在此建立一个“隐龙穴”,林着明便将这处宝穴风水,化作整个“铜井镇”的一处“鲤鱼跃龙门”的宝穴。

三阶水池,正是“龙门”,鱼儿逆流而上,就是“跃龙门”。

三个蓄水池便是“聚宝盆”

“谷满仓”“化龙池”。

林着明规划得很好,当下去取纸笔画图。

只是等着林着明取来纸笔,之时,却发现了情况。

“林法师,底下有好大一块石头,我们挖不动!”一个村民小跑着向林着明报告。

林着明往那一看,好家伙,果然好大一块青石。

“诶?怎么有纹路?”

林着明滴咕道:“不会挖到古墓了吧!”

指挥着村民找到这个大青石的根基,结果渐渐发现,这竟然是一头“石龟”,约摸磨盘大小,栩栩如生。

见着此龟,许多村民当场就磕头跪拜,以为神灵。

林着明见此神龟出世,也是十分震撼。

“就挖到这里吧,池底便以这石龟的背做底,不用把他刨出来了。”

林着明开口道,心中却滴咕:“别这石龟下面是个古代修士吧。”

村民也认为石龟是祥瑞,不可惊扰。

于是林着明带着大伙开挖第二处池子。

结果挖出一条大蛇。

于是又停工了,不敢挖了。

大蛇其实不算大,但也有一丈长,看模样是条乌梢蛇。

此时吐着信子,看着众人。

“林法师,这怎么办啊?”族老都感觉有些邪乎。

“刚刚贫道明明开了坛,请走了地下神煞,他既然不想走,怎么不给我回应呢?”林着明站上前去。

“大家不要慌,动土开工,挖到蛇是好事,不要伤害他。”

林着明上前开口道:“贫道万寿宫许真君座下修士,这位师兄挪挪地。”

那大蛇听到“许真君”,当下童孔地震。

钻入一处地下洞穴,很快就遁走了。

林着明滴咕道:“斩蛟许真君的名号还真是够好用的。”

大蛇一走,继续动工。

不过林着明还是在四方摆香,又拿纸折了“姜子牙”的牌位供奉着。

或者是供奉了姜子牙,第三个池子挖开便没有出事。

三个池子都不大,不过丈六长宽,约摸腰眼深。

但是底下源源不断生成活水。

这么多人挖池子,也从白日挖到了夜里。

至于括宽沟渠,分出支流于此蓄水池相连,形成“玉带环腰”,只能明天了。

回去之时,都有一群村民佃户送着林着明的。

赵仲信看着林着明鞋子上全是泥巴,模样也有些狼狈:“师兄你干嘛去了?”

“去修了沟渠和蓄水池。”林着明将在那里粗略画的“村庄地势图”展开来看看。

“这里要点砂。”

“这里要种树。”

“这里要修道小桥就好了。”

赵仲信探着脑袋:“这是干嘛啊?要改风水?”

“哪里?修建一处蓄水池罢了。”

“那怎么这么大动土木啊?”赵仲信问道。

“这三个池子,是那什么任财主找人点的穴。”林着明开口道:“被我误打误撞给寻了出来。”

林着明开口道:“那时候近千人械斗,被我给化解调停了,他才来找我,我算是强买强卖,借着千人的大势,把他压了下去,还要为他另外点一个穴。”

赵仲信一听:“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要再点一处宝穴,那只怕难。”

林着明点点头:“说是如此说,但做又不一定如此。”

“哦豁,林师兄,你又要忽悠人!”赵仲信开口道:“你太坏了。”

“怎么叫忽悠人呢?”林着明狡辩道:“我的风水水平很高,只差一些实地堪舆,做成这桩,我便可以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风水先生。”

“噗嗤!”

赵仲信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着明感觉他有点不尊重自己了。

便继续做图。

做完了图,林着明又开始修改,修来改去,直到满意为止。

才发现已经到了子夜。

意倦神乏,打坐观想。

只是结璘奔月之时,却见着一位骑龟仙人乘云而来。

却是说着一些感谢的话:“贫道乃是汉朝炼气士黄安,在此修炼地仙之道,昨日两千年功德圆满,只历最后一劫,多亏你未将我挖出,贫道成功炼形,得道升仙矣。”

林着明便问道:“仙长既然神通广大,已经得道升仙,可能对付旱魃?”

那骑龟仙人开口道:“也罢,贫道传你一法,可镇杀旱魃。”

说罢分出一道灵光入了林着明体内。

随后黄安座下神龟生腾出云雾,驮着他消失不见了。

林着明随后清醒过来,朝着门外看去。

果然有一团氤氲雾气。

“宝泉局的铸钱母版,可镇旱魃。”

林着明再次听到了这个“宝钱局”了。

铜井镇原先便驻扎了前朝设立的“南京宝泉局”,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铸钱母版。

铸钱母版,铸造铜钱的第一块模板,大多由“铅”制成,上有铜钱倒模,倒入铜水,便是“母钱”,母钱就是“样币”。

而铸造母钱的铸版,则是更为稀少的存在。

此物承载气运,金火混炼。如果用洪荒流小说来说,便是“财神权柄之器。”“后天功德至宝”之流。

五十一 山龙走穴镇宝池 只是,就算知道怎么镇杀僵尸,这铸钱母版在哪里寻,就算有屠龙宝刀,越级杀怪,起码要修炼到一定境界修为吧。

林着明心心念着,又想到了那所谓的“财神爷”。

“邪财神,鬼市聚宝盆,清明节鬼王女借尸还阳,旱魃,铸钱母版。”林着明一掐算,好吧,连成任务主线了,甚至都完成闭环了。

兜兜转转,就是要跟这个“财神爷”打交道。

此时天已经渐渐明亮,那两个小鬼还是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办事不利,已经被处理掉了。

林着明还是内心觉得有些可惜的。

今日依旧阳光明媚,早晨都有些闷热。

林着明“日炼”之后,便已经有十分“燥热”。

“太阳火性越来越大了,炎性上行,别待会流鼻血了。”

林着明感觉脸蛋都有些“微红”。

甚至有种“阳气过载”的感觉。

准确来说便是有些“精满”之感。

“我本少年,这样也是很正常的。”林着明运气平复了阳气。

但也开始担心起来:本来阳气发生,应该在立夏之后,如今清明便有“阳气发生”之感,甚至生出“燥意”。

“看来要等着满月之日,再收集一波月露,平复体内阳燥,火气,这些日子,也应该多吃一些水谷才是。”

练功完成,又持了几遍净心,净口,净身咒言。

林着明便去了昨日挖“蓄水池”的地方了。

此时已经有人在“平整”地面了。

石龟还留着坑里,但是已经没有了“生机盎然”的感觉了。

不过自水下冒出来的水,清凉甘甜。

村民之中有是“石匠”的,捐了一些青石,平整铺在池底。

而其他村民,也搬来各种碎石,垒成池壁。

林着明心中点头,能聚百姓之力,自发修建这些池子,确实有十分不一样的地方,本身就有是“聚气”之功,更何况下面还修成了一个“地仙”。

这里便更是福泽延绵。

不过今日工作在于“挖渠引水”

林着明要走附近十数里的地方。

看清楚“水网”,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溪水”。

另外还要到江宁河边去看看,能不能引水入渠。

但是昨日千人械斗,官府一人都没来,今日还不来,这就让林着明很迷。

林着明今天都做好了,怎么跟衙差打交道的准备。

不过,没有衙差更好,林着明拿着图纸,坐着骡车,四处堪舆,做好标记。

身后还有一群孩子跟着,他们像是一群“护卫”一样,拥促着林着明。

或许是林着明给他们吃的“青团”起到了作用。

又或许是真心喜欢林着明。

几个娃娃还凑着过来看林着明手里的图纸:“道长,你真了不起!”

“这画得可真像,字也好看,可以教我们读书写字吗?”

“可以啊。”林着明一口答应下来:“等办完清明法会,有空的话,你们可以来学。”

“你不种田啦,那时候最忙诶。”

“也对哦,我还要给任老爷家里放牛。”小孩难过的低下头。

适学的年纪,正是可以帮家里干活的年纪。

林着明问道:“你们村子里没有私塾吗?金陵城不是学风浓郁,读书人多如牛毛吗?”

“原先有个老秀才的,但是老秀才没了,也就没了。”那孩子道。

“财主家倒是有私塾先生,佃户家里,或者下人仆从的孩子也能陪着主家少爷一起上学,但也是要收钱的。”

林着明点点头,寻到了两处潺潺的溪流,便去寻其源头。

但溪流看似很小,竟然也有十几里地蜿蜒。

好在骡子脚力好,两处溪流离着又不算远,等着发现,竟然源头一处,只是中间奔作两股。

林着明将溪流源头标记好,这里便是一处小山丘陵,离着铜井镇其实有些远,属于郊区了。

并没有人烟。

林着明上了柱香,又照本宣科念了几遍咒,问了问此处溪流源头,有没有驻扎什么大龙小龙。

这回倒是有回应。

一头大鲵从溪流源头的水草暗处游了出来,约摸二尺长,浑身黏湖湖的。

“山龙!”林着明脱口而出。

那大鲵听着林着明说出“山龙”二字,似乎十分高兴,发出“嘤嘤”的叫声。

旁边的小孩子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听着林着明说是“山龙”,也“龙啊”,“龙啊”的叫了起来。

林着明开口问道:“这位师兄,我们建了一处宝池,本来要请一头鲤鱼龙种,去藏风纳气,活水聚财,但既然偶遇师兄,不知师兄有没有迁居的想法,积功累德,好过深山潜修?”

“嘤嘤”大鲵继续发出这样的声音。

林着明点点头,报上铜井镇铜井村万寿宫的名号地址。

随后便带着诸多娃娃下山了,骑着骡子回到了铜井镇。

之前那菜花蛇也在那修行,也可以让他继续在那里修行,为什么不继续让他在那里修行呢?

菜花蛇并不算亲水,此外百姓村民对蛇天然畏惧,另外此处池子不适合菜花蛇居住。

而大鲵和鲤鱼可以,其亲水,而且可以监测水质。

第二鲤鱼自古便有“龙种”之说。而山龙则更会隐藏,浑身黑乎乎的,潜伏在水底,基本一动不动,呆得住。

林着明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但是太阳更毒辣了。

村民将沟渠拓宽了一些,其实和江宁河连接的部分,又在旁边,做了两个“接口”。

不过等着林着明来到江宁河边的时候,却发现河中有一团团黑影在游动,似乎虎视眈眈,对另开两个“口子”将河水汇入沟渠的村民,发出敌意。

但是村民并没有发现。

林着明看见,拿着除邪符就往河里扔去,驱散了这些水鬼。

“这开口动土的时候,怎么不等着贫道来?”林着明开口道:“虽然江宁龙王不在家,但只怕也冲撞了他的家将。”

林着明开口道:“本来就要开坛作法,防止水鬼顺着沟渠,入了我们池子。”

村民挠挠头:“林法师你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们又只差这么点活没干,你看看,该上的香,我们都上了。”

林着明叹了口气:“我就说,哪能一点变故都没有?”

五十二 鬼门洞开,帝女临凡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虽然惊扰了河中神煞,但一股活水注入沟渠,还是让村中百姓万分惊呼。

敲锣的,打鼓的,放鞭炮的,都冲散不少晦气。

沟渠之水注入蓄水池中,池子中的水也渐渐满了起来,只是现在还略显浑浊,等过了两日想来就好了。

林着明给三个池子分别“题字”。

三个池子,本为“蜻蜓点水穴”,适合做阴宅的,底下有水脉,能保佑子孙福禄寿兼全。

林着明便将其一做“清福源”,一做“方塘鉴”,一做“东海池”。

三池名字,分别对应福禄寿。

林着明写完字,石匠便将其刻出来,立在碑边。

三池得名,立马藏风纳气,林着明都微微感觉有些舒服的春风拂面而来,一时间凉爽,将燥热的天气都压了下来。

只是沟渠注水仍然显得有些慢,将近天黑,也没放完,不过这是活水,倒也不怕。

但是明日便是清明了,林着明只得回去,不过周边村民百姓也都清楚明日清明法会。

林着明将这一片的声望,在这次主持开挖蓄水池,引水入渠的事情后,已经可以说是“德高望众”了。

“回到万寿宫,林着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修行,而是直接夜里就开始大摆道场。”

周边的树都被围着“草绳”只有“路口”处,留了一道门。

草绳上挂着赵仲信抄写的“咒文”,却是用来维护“坛场”的。

法坛也已经起来了,赵仲信今日布置了一天。

法坛两侧,各有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的是盛放了“甘露”

“炒米”的两个斗。此外还有青团,米糕,白饭。

更有大量的“明灯”已经注满了香油,已经点上了。

一个由着“砖石,瓦片”搭建的“火塔”,摆着正中间,等到子夜,这座火塔就要点亮,不能熄灭,一直要等着法会结束才行。

火塔旁边,有两个大铁罐,铁罐里面也是要点火,要燃烧三天三夜,不能熄灭的。

此外还有大量纸牌位已经用浆湖湖着墙上,或者板子上,这些都是附近村民,或者周财主他们送来了的三代宗亲的牌位,在此接受拔亡超度,祈福。

此外还有准备好的“经文”,写着黄纸上的,这是“印刷的”,不是亲自抄写的,是发给信众,领着信众读了经文之后,再拿去焚烧。

六张桌子之前,各自有金童玉女,纸人纸马,分列两侧,一直延伸到“入口”之处。

而在“路”上,则有“青华引魂幡”一共四杆,分别在道观的东南西北,四条必经之路上。

其中南北是“蓝幡”,东西是“白幡”。

幡底下,三块砖头搭着一个小“龛”,龛里有纸牌位或者写着“接引十方无名堕胎婴灵”,或者写着“接引四方无家游荡英灵。”

各自有香火蜡烛供奉,由于路边田野,诸多孤魂野鬼扑食,很快便燃烧完了。

林着明趁着还没到子时,又打了卦,三圣卦后,又开始印“玉皇通宝”,这次还是印了一十八张,加上之前的,便是三十六张玉皇通宝。

印完之后,林着明又连忙写各类“疏文”。

“乞慈尊以超升本境十方孤魂等众以冀闻经受度往生仙界,伏愿云篆灵文超度九幽滞魂,金书玉字解释三途亡魂……谨具墨书百拜上奉。”

这是写给“太乙救苦天尊”的疏文。

还有写给“玉皇”的疏文,写给地官赦罪大帝的疏文。

这些疏文写完,便已经“子夜”了。

林着明叫着赵仲信点燃火塔,点燃各路明灯,点燃“铁罐”。

林着明开始敲着“木鱼”,木鱼也属于道教法器。

如今法会已经算开始了。

“符命与通传,惠光照九泉。三魂朝上帝,七魄听灵篇。三途离长夜,五苦尽释愆。孽海皆息浪,闻法到人天。”

这是步虚辞。

林着明开口之后,但凡“铜井镇”,也就是“万寿宫辖境”之内,一切孤魂野鬼冥冥受到吸引,飘飘荡荡浑浑噩噩。

村口土地庙紧闭门户,里面的土地神今天似乎不打算显现神威,帮忙引渡了。

而子时过完三刻,阴风吹过,地府门户洞开。

人死之后,天魂归天,地魂入坟,人魂下地府,根据冥府判定功过,或者定居冥府,或者下地狱受苦,或者转世投胎,或者功德足够做一方阴神。

这清明节本来只是祭祀地魂,但是此时,鬼门关洞开,人魂也能从冥府之中出来。

其中在此南京城外,某一乱葬岗处,鬼门关洞开,却见着吹吹打打,许多纸人抬着一辆猩红花轿处出来。

媒婆一般的老鬼守着花轿旁边。

“喜”

十二个纸人扛着“喜”字威仪仗在前走着。

这些纸人面白红腮,人为涂抹着僵硬的笑容,一举一动,整齐划一,并不算十分灵动。

随后是一些金童玉女,拿着花篮,撒着花,但仔细看那些花,其实是一张一张旧纸钱,只是被染成红色的罢了。

然后是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位“大人物”已经出来了。

轿子自鬼门关中出来,后面又跟着大量“丫鬟”“婆子”“奶妈”“小厮”,浩浩荡荡一同出关。

“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命我等在此恭迎坤兴公主殿下。”只见一些身穿“衙”字服装的阴兵鬼差纷纷下跪。

“宝泉局督理钱法侍郎拜见坤兴公主殿下。”

“免礼”花轿之中一声清冷女声响起。

“公主降临凡世肉身,我等已经寻得,请公主随我等前去还阳。”

“且不急,本宫许久未见凡世风光,如今再回应天府,正要好好看看。”

“是,公主。”那些阴兵鬼将领着坤兴公主鸾驾依仗,开始围绕南京城开始“巡游”。

只是坤兴公主掀开轿帘,见着应天府百年变化,不由得心冷意悲。

月寒露重,万家门锁紧闭,打更声传来,却不见其人。

行经铜井镇时,忽然有经文传递,有魂幡牵引。

鸾驾微滞,坤兴公主开口道:“这也是你们准备的?”

五十三 清明喜事,荣升驸马 “并非如此。”宝泉局督理钱法侍郎开口道:“那处是净明忠孝道场,江西会馆,万寿宫,如今有个外来道士,不清楚来路,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帝女微微有些兴趣道:“那便进去看看吧,他这道人,济炼十方孤魂,能不能济炼济炼本宫这个亡国公主。”

……

林着明念着“开口咒”,“开咽喉咒”,给这些十方无名孤魂开咽喉,开口,用甘露撒下,浇灭这些饿鬼喉咙中冒出的地狱孽火。

但是渐渐感应寒气露重,阴风过背嵴,林着明心中不免发虚道:“不会来了个大家伙吧。”

林着明没有慌乱,依然坐着那里,只是一边念咒,一边眼睛盯着“路口”。

却见自己重金买来的那些纸人纸马,纷纷下跪,而且五体投地。

护坛草绳上面的“辟邪经文”,纷纷无火自燃起来。

房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乱响个不停,终于跌落了下来。

就跌着林着明身边,摔成了破烂。

“呜呜~”

林着明耳边传来刺耳的“哭声”。

还好只是鬼哭,不是鬼笑。

林着明心中安慰自己。

接着便是孩童欢快的笑声:“哈哈哈!”

“嫑叫嫑叫,乖乖上轿。又有锣鼓,又有花轿,又有花鞋,又有新帽,又有新郎同伲嬲!”

林着明顿时有些心脏骤停。

此时门外忽然灰暗下来,将这些“焰火”“灯火”的光亮,全部锁着万寿宫道场之内。

林着明似乎原本能看见小鬼的眼睛,却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却见着这明灯亮堂,忽然换了一个场景。

原本供奉“太乙救苦天尊”等尊神拔亡超生的牌位,变成“天地”“父”“母”。

只有真君神像未变,但也换了一身衣服,却是大红之色。

那些被村民们提供来的“三代宗亲”先祖之位,化作了满堂宾客。

原本用来供奉十方孤魂的贡品,比如青团,饭团,之类,变作了流水宴席,铺张着红布,这些宾客纷纷上桌。

满面红光笑嘻嘻。

林着明恍忽一下,手中的“木鱼槌”变成了称杆,上面有着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福禄寿三星,一共十六两。

身上的道袍变成了大红麒麟喜服,脑袋上的混元巾变作了乌纱翼善冠,只是上面有着“二龙捧珠”抹额。

“驸马爷,请吧。”一个笑嘻嘻身穿着红衣的媒婆,脸上的褶子看起来能夹死苍蝇:“能嫁给我们公主,是驸马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林着明问道。

那媒婆一愣,却是呵呵一笑:“走吧,公主等着驸马爷呢。”

林着明全身抗拒。

但见着两个大力士,穿着前朝盔甲,将林着明直接架走。

“真君爷救命!”

但见真君爷身穿红衣,笑脸盈盈,有些家中长辈终于看见自己家的大龄儿孙结婚生子的喜悦。

林着明被暴力塞进了轿子里面。

轿子里面的呼吸声吐出来的是“冷气”。

还有一个“人”,林着明脑袋感觉得到,就在身边。

因为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摸到了林着明的背上:“郎君莫怕,第一次确实有些紧张,多结几次就好了。”

声音软糯却带着坚定,语气又有些清冷僵硬。

林着明一动不敢动,眼角余光看着,一个头顶红盖头的,身穿霞帔的女子坐着林着明身边,略微比林着明矮一个脑袋。

可以看见光洁的下巴,还有鲜艳的嘴唇。

“这位大姐,贫道年纪还小,还没考虑结婚的事情。”

“大姐?”气氛有些尴尬。帝女手都有些抖了。

轿子如在云里,林着明想要开口说话,嘴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被一把封住的感觉。

很快便到了一处断壁残垣之处。

这里便是南京紫禁城了。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帝女喃喃自语。

南京紫禁城自闯王破都便损毁不少,今朝康麻陛下又拆南京紫禁宫殿琉璃瓦、九龙藻井、丹陛等物发往浙江菩陀山法雨寺建成九龙大殿。

其中不少石料,砖瓦,乃至于大料,也有不少分去修建九龙大殿了。

累计拆除南京故宫琉璃瓦12万张。

原本南京紫禁城规模远高于四九城。

传教士利玛窦在访问四九城之后,将四九和南京作了一番比较:此一城市之规模,其房舍之布置计划,其公共建筑物之结构,以及其防御工事等,均远逊于南京。

而此时南京应天府城皇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已经早早备在此处。

城皇二十司,司司俱在,约莫千二百人,好似文武百官上朝一般。

“臣应天府尹拜见坤兴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旧国已亡,灵王侍奉新朝,何必认本宫这个前朝亡国公主?”

“妖朝治世,乃我汉民之哀,虽立国百年,我等却依然心思旧室,当年隆武皇帝有挽天倾之势,可惜天命不再……”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叹息道。

“今公主临凡,臣等依附,只待重拾旧山河,使日月有其光,江山归其主。”

林着明在轿子里听着,原来本地城皇是前朝遗老遗少。

这绑架自己成亲的是前朝帝女,叫做坤兴公主。

“公主之肉身,臣已经准备好,只等帝女临凡,光复汉室。”

“不急,先去太庙。”坤兴公主似乎有些伤感。

“公主殿下,南京太庙也早已被焚毁。”

“连祖宗祭祀也断绝了吗?难怪,我在下面,这么冷,这么寒。”帝女叹息道。

“本宫生前大婚未完,积怨百年未消,此时还阳,只怕肉身炉鼎,不能承载,还请灵王先替本宫在太庙残骸之处证婚,再进行还阳。”

“此事不难,只是何处寻来一个男子,可与殿下门当户对?”灵王有些为难。

“若是误了时辰,只怕还阳无望,多年苦功……”

“人本宫已经带来了。”坤兴公主拉着林着明下了轿子。

那灵王一看:“果然一表人才”。

当下手下阴兵鬼吏,张罗布置,不一会儿,这断壁残垣之上,挂满红绸,点燃红烛。

林着明好似一个傀儡一般,被按着配合婚礼仪式。

“典庆开始!”

五十四 一拜天地,生死契阔 “一拜天地!”

嫁衣帝女神情恍忽,彷佛回到那日。

那年十六,父皇将自己指婚给太仆之子周显。

正当婚期,闯贼破城,父皇癫狂提剑杀死自己以及诸多后宫妃子皇室公主,以免皇家血脉沦落尘泥。

自己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个为了江山社稷,呕心沥血的父皇,牵着他的衣袖哭泣。

已经癫狂的父亲也叹息:“汝何故生我家!”

随后挥剑斩来,血染凤冠霞帔,眼前的天空渐渐失去了颜色。

那时候,也是如此,一大片一大片的火光,大片大片的红光,印染在嫁衣上……

大量的血液自嫁衣之中渗出,渐渐将紫禁城断壁残垣侵染。

天空之上的圆月也为之猩红。

这一拜,故梦陆离。

血液流着林着明的脚边,十分黏腻,口鼻之中也带着一股杀戮,死亡的味道。

心中意乱神烦,好似喘不过气来,就像是千钧重负,压着人身上,又好似大楼倾塌,无人幸免。

胸口明镜放出华光,护住林着明的意识不被这国破家亡的怨恨所裹挟而疯癫,同时太阴炼形,太阳炼神,日月阴阳,同时在林着明脑海之中放出光明,稳定性光。

“二拜高堂!”灵王无视这种程度的异变。

此时天落雪,地结霜,雪是红的,霜也是红的。

高堂,便是这太庙祭祀,只可惜,早已经焚毁,断臂残垣,不见列祖列宗。

林着明挣扎着,默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名号,可是除了滚滚雷声做衬托,好似暮鼓晨钟,并未有什么变化。

“夫妻对拜!”

林着明身体不由自主面向嫁衣帝女,只见着两行垂泪落至颌角,我见犹怜。

两人手中同拿一跟红绸,红绸上分出血腥的丝线开始往林着明身上缠绕,扎入林着明的脖子,探入心脏,吸取林着明活人的“阳气”。

同时大量冰冷的体液也注入了林着明体内,林着明只觉得手脚开始冰凉,整个人都要死了一般。

事后一阵昏厥,再也不醒人事,但就算如此,已经没用了意识的林着明依然麻木的,好似傀儡一般完成了婚礼的步骤。

帝女身上的怨气散去大半,身上也批上了林着明体内抽出来的阳气做成的一件“血衣”,看起来更像是“生魂”了,而不是死了一百多年的老鬼。

“送入洞房!”

洞房之中,便还有一位少女,面色苍白,奄奄一息,正是四柱纯阴的少女。

此时身上也穿着“嫁衣”,帝女对着她好一阵端详,似乎在想什么,又看着已经麻木空洞的林着明。

最终还是如睡觉一般,躺进了这具肉身,完成了借尸的仪式。

灵肉交合,借死还身。

血色异相渐渐消失,而林着明也可以说没了用处。

只是明镜依然放着光护住林着明,保护林着明的阳火不被熄灭。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礼成!”

…………

林着明再次醒来,头痛欲裂,但醒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还活着。”

再一看,竟然已经天明,属于卯时。

外边传来热闹的声音,林着明站起来,眼前更是一黑:“那帝女,抽了我多少血啊!”

好不容易眼前恢复光明,林着明朝外走去,赵仲信正在主持法会,也说不上主持,就是引导村民祭拜,毕竟今日清明。

村民将自己准备的纸钱焚烧,又上香,又许愿,最后还问:“林法师呢?怎么没看见他?”

“林师兄昨晚主持法会,太累了,晕过去了,现在在修息,过一会就好了。”

林着明走了出来,觉得阳光多少有些刺眼,不过看见火盆,火塔,都还在燃烧就松了一口气。

好似昨晚的事情像是幻觉一样,连真君爷都被影响了,穿了一身红衣。

但是如今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但只有感觉浑身无力,腰腿乏力的林着明知道这不是梦。

将那三十六张“玉皇通宝”林着明一一烧了:“希望能去去晦气,补补阴德……”

火焰一吸,张张玉皇通宝被裹了进去火盆之中,灰尽借着火气朝天而去。

三十六张玉皇通宝,全部烧了个干净。

林着明站着火焰边,感觉体温稍稍恢复。

“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林着明叹息:就这么稀里湖涂结了婚……还是上门女婿……

“林法师,你怎么啦?怎么气色这么差?”周财主和周生两个一早上就来了。

看着林着明如此面色苍白,弱不禁风,跟抽了大烟似的,不由得担心道。

“咳咳,昨夜开法会,人手不够,被一个大鬼伤了身子,没什么,修养修养就好了。”

“这看着伤得不轻啊!”周财主连忙扶着林着明:“我那里原先有根山参,是我爹买来续命的,我爹用了半根,我娘又用了半根的半根,还有小半根,我待会叫人给法师你送过来,可以滋补阳气,吊命……切成片,在舌根底下含着就行。”

“那就多谢周员外了。”林着明叹道:“这法事还没做完,还有一天,休息是不能休息……”

周生看着林着明如此,不由得有些怀疑:“看起来倒像是被女鬼迷了精气……”

林着明顿时有些惊讶:还是你小子有经验。

周财主立马训斥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林法师呕心沥血,这几天忙里忙外,前两天还帮忙修了蓄水池,扩宽了沟渠,你要是有林法师一半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还在这里编排……”

“没事,没事,说到这个,那蓄水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昨天挖通河道的那几个人没事吧。”

“林法师,没事,没事,我们没事。”那几人嘿嘿道。

“没事就好。”林着明点点头,事后便要去看看那三方蓄水池。

走到那边,果然看到一条小溪改道,汇入此沟渠,一并流入这池子,又看池子里,隐隐约约看见卧着一条大鲵。

林着明点点头,看来这条溪水,便是这头山龙牵引而来,可见确实是龙种。

但总算林着明的心思没有白费,这个风水格局,大概做成了,只差一些修饰,锦上添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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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帝女花》

五十五 非黑即白?天地玄曛 清明法会又做了一日,也算圆满结束。

烧去不知道多少香烛纸钱,最后那些纸人纸马,金童玉女,乃至于那些纸牌位,林着明也一起烧了去。

青华引渡,神仙接引,拔亡超生,救苦救难。

只是烧着那些纸牌位的时候,林着明总是想起,他们就是那“满堂宾客”。

“谢谢法师!”一个老人家拿着鸡蛋过来:“我都多少年没梦到我娘了,昨晚上梦着了,我以为她是来接我的……她说是专程来看我的……真的是我娘,声音啊,模样啊,跟当年一模一样。”

老人家满目浊泪:“谢谢你啊,林法师,这些鸡蛋是我家自己鸡下的蛋,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老人家拿着袖子擦去眼泪,可见别人清明节怕撞见的鬼,却是别人多少年魂牵梦萦都梦不到的至亲。

林着明叹息一声:“鸡蛋留着家中孙儿吃,贫道拿几个就是了,便算收了老人家你一份心意。”

几番推让之后,林着明最终还是没有收下全部的鸡蛋。

但除却这位老人家,还有更多老人,或者小孩说,昨晚上看见了过世的亲人,至于为什么青壮看不到,可能是阳气强盛,亲人不好入梦。

如此更多村人前来万寿宫拜神,还愿,甚至给林着明送鸡蛋,送鸡,送鸭,送来新鲜蔬菜。

林着明并没有全收,只挑着一些供奉了真君。

这些感谢朴实但又充满感动,林着明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场功德。

但明显心情也好多了。

赵仲信张大着嘴巴:“我师父原先也办清明法会,但只有零星几个人说梦到了亲人,带着东西来感谢,但是像师兄你这样办一场法会,效果这么显着的,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好家伙,什么都得跟你师父比,你可真是赵诚文的好徒弟。

林着明开口道:“法会我也是第一次主持,想来是心至诚以感天地吧。”

确实感天地了。

只是怎么个感法就不好说了。

林着明有些神乏,打了个哈欠:“师弟,贫道去打坐一会儿。”

“好嘞!”赵仲信看着村民送来的东西,已经在想着怎么改善伙食了。

林着明对着真君爷打坐,人似假寐,神归暝暝。

观想日月之华光,炼形完神。

但观想元神驾驭六龙之车奔日月之时,原本“非黑即白”的境界,也就是不是白天,就晚上,不是太阳,便是月亮。的观想之景,多出来了另外一种变化。

日夜交替之晨曦。

日夜交替之黄昏。

晨曦天色玄玄。

黄昏天色曛曛。

上玄而下曛,日以夜继,轮转不修。

阴阳和谐,而乾坤交泰。

林着明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体内的“炁”,以及“神”。

“这就是内视的境界吗?”林着明心道。

但见自己的心脏之处,隐约红光,红光之上,缠绕着红色丝线,丝线连接不知名处。

此时明镜大放光明,显现一道法门。

“紫微命盘”

“镶星嵌命,诞性修神。”

却见一一个八角命盘虚影在那里悬浮。

紫微居中,日月左右,南斗北斗,各显其光,福禄寿三星,连接南北,更有五方镇星,四象二十八宿。

只是,如今微微有些亮光的,只有日,月,紫微。

其他星辰,都没有一丝华光。

除了结璘奔月,郁仪奔日之外,林着明自我诞生了一门根本法门,而且也是从日月之法中衍生出来的。

林着明心道:“紫微星向来是帝王命星,不是凡星,紫微斗数又称是天下第一术数,不知道修此命盘,能不能预事于先。”

但吞吃一缕郁仪紫气之后,林着明略感暖意。

此时醒来,赵仲信已经将坛场收拢。

林着明那些贡品,扔进了“香火堆”。

裹着一次层香灰之后,林着明再将其捡起来拿着麻袋装着。

却是到了江宁河边,此时河边沟渠之旁,隐隐约约有鬼蹿动。

想要从沟渠之中往蓄水池子中去,如果有孩子在那里玩耍,就会被水鬼拖拽着下去。

只是这道沟渠已经被林着明念咒施法,阻绝了神煞入侵,但如今也没有什么效果了。

将沾着香火的贡品,一个一个扔进河中。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着明在打窝呢。

但见林着明念念有辞,却是在投喂这些水鬼。

水面凸起水流,一头大青鱼将贡品吞下,随后又是一条。

这些青鱼阴气极重,有些水鬼正是附身在这些青鱼身上。

将贡品投喂完,林着明便开口道:“虽然淹死鬼难以往生,昨日也没有将道场摆着江宁河边,炼济你等,但既然吃了贡品,那便给贫道几分面子,此团子吃下去,三年不饿,勿要害人。”

水下冒出呼噜呼噜的泡泡声。

林着明才稍微点点头:“既然银江宁河水灌既,自然平日会敬你们一柱香,此后初一十五,都有香火供奉。”

林着明本来就能听懂鬼话,如今似乎“通幽”的本事还加强了几分。

回来的路上,却见着那个瞎眼老妪周寡妇,被几个中年妇人推搡着:“还说不是你偷的!”

“你身上这件衣服都是我家的!”

“好你好周寡妇,我们平时帮你衬你,还专门叫我们家汉子给你挑过水,就是看你可怜,你竟然恩将仇报,偷我们家东西。”

“我就说她明明眼睛瞎了,怎么还能经常出来买东西。”

“这是我卖布得的钱……我没偷……”

“你还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行,得去她家看看,到底偷了多少东西,我早就看出她是个贼了。”

贼之一字,砸着一个盲眼老太太身上,一下子把她嵴梁骨都砸弯了。

“我不是贼,我没有偷过东西,我的手是清清白白的,我……”

但是辩解苍白无力。

那几个健壮的农妇不一定是坏人,毕竟其中便有帮忙来道观帮忙做青团的,但愤怒已经左右了他们,以强者的姿态向着弱者宣泄。

林着明认得那个周寡妇,那个自称是天煞孤星的,想要连着自己都一起超度的苦命人。

当下恻隐之心发动,走上前去:“几位大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五十六 硕鼠盗物,与人结缘 “林法师你来得正好!”那几个健壮的村妇见着林着明,就跟见着官一般。

“我们抓住了一个贼!”

“我,不是,我不是。”周寡妇的声音很隐忍,很小声。

但林着明还是听见了。

“她眼睛看不见,那又怎么知道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不值钱?”林着明问道:“几位大姐被偷了什么东西,认定这位老人家是盗贼呢?”

“这……她明明都没有做什么事,却一直有钱出来买东西,这不是据证是什么?”

“还有她身上这件衣服,分明就是我前几日浆洗好,放着竹竿上晒,结果回头就不见了,今日她穿着身上,不是她偷的难道是风吹跑了,被她捡着了?”

“那她怎么知道这件衣服刚刚好合身,适合自己穿呢?你浆洗衣服那天,看着她路过你家了吗?”

“这……法师,你怎么向着她说话啊?”

“不是向着她说话,只是将我心中的疑问问出来,既然你们也回答不了,就不能完全证实这衣服是她偷来的。”

林着明倒是有几分猜测,毕竟那天晚上这周寡妇出门来到万寿宫,拜神求愿,得一个好死。

有些轻生之意,被林着明劝着打消了念头。

将周寡妇扶着起来,林着明轻声道:“我知道你没有偷东西,我们站起来说话。”

周寡妇本就深凹的眼睛,似乎发出希望的光来,紧紧抓住林着明的手。

林着明将其扶起。

“那她身上的这件衣服就是我的啊?”那个农妇也发出委屈的哭音。

“这件衣服是你的不错,但也确实不是这位老人家偷的。”

“那是谁偷的?”那农妇问道:“难道林法师你知道?”

林着明叹道:“还得去她家一趟。”

林着明将腰上的缚妖索拿着手中。

而那周寡妇忽然道:“是我偷的,是我偷的,我早就不想活了,把我抓起来吧!”

疯疯癫癫,声音突然很大,跟刚刚完全不一样。

把其他几个妇人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那周寡妇的精神状态,虽然周寡妇承认是自己偷的,她们反而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好人,把人逼疯了:“算了,算了,算我倒霉,算我倒霉,林法师我们走了……”

林着明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揽着自己身上?”

周寡妇发出呜呜的哭泣声,明明满头苍发,却无助得好似一个被人抛弃的孤童。

两个眼睛早已经哭瞎了,流下的眼泪是血红的。

林着明扶着她,问着路人她家在哪里。

终于在一处残破简陋的屋子边停下,只是虽然捡漏,但是整齐,柴火堆着门口,码得整整齐齐。

屋子没有上锁,进了里面,林着明第一感觉便是“暗”。

没有一丝丝光,分明白日,但是窗户似乎没有用处一般,被杂物堵着死死的。

面前适应这种昏暗的视觉,所看见的,不过一台织机,一张床,以及一个小灶。

小灶旁边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碟咸豆腐。

一只约摸狸猫大的白色老鼠就趴着桌子上,看了林着明一眼,跑着瞎眼老太太脚下,发出“喵”的叫声。

“我回来了,不要叫了,我给你拿吃的去。”

“喵。”

周老太对着家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在一个坛子里里摸索出半条鱼来。

那老鼠便当着面啃起那半条鱼来。

林着明皱着眉头。

老太太又从黑乎乎的地方摸出一个小马扎给林着明:“林道长,我求求你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念想,妞儿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她本性不坏的。”

这老鼠年纪说不定跟周寡妇你一样大,甚至比你还大。

林着明好想吐槽,但是又说不出口。

这算不算人妖羁绊?

算?还是还是算?

非要爱情才能是羁绊吗?

不见得。

林着明心中自问自答,手却摸着缚妖索,下不定决心。

“她本性不坏的,她只是以前没有人教,我慢慢的教她,叫她不要偷东西,教她变好……”

“学习做人的道理吗?”林着明喃喃。

传闻妖怪要变成人,先要通人性,再拥有人的情感,懂得人的道理,最后再学人说话,如此越是修行,就越会像人。

其中最为佼佼者应该是“狐妖”,五十岁能学人语,百岁能变美妇人,美少年。

比如那胡悠悠,能变化为美少年勾搭周生,应该就是有百年道行了。

但是物种不同,修行进度不同,林着明也不知道老鼠是什么修行步骤。

但这一头是没有什么妖邪之气的。

如果有妖邪之气,就不可能钻进万寿宫道场来,那日拜着林着明。

甚至神魂出窍,问林着明自己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只是被林着明“三千功满,八百行圆,才能成正果,否则只是白修。”给打落了一部分道行。

因为这鼠妖,自身的功德并不算多,却问着成正果的事情,况且林着明也不能乱回答。

如今林着明也是同样的回答。

“好自为之吧!”林着明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周寡妇露出感激的神情。

“但是偷就是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还回去吧。”林着明却是对着大老鼠说的。

顺便将做法事剩下的碎银,拿出几两,放着周寡妇手心:“贫道回去便去求真君老爷,叫你眼盲心巧,织布的话,三日断五匹,织好的布拿到道观来,贫道买下来。”

“嗯。”周寡妇点点头。

林着明走出那个昏暗的家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可惜再刺眼,也得走出黑暗,走出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

好些个人在旁边看见林着明进了周寡妇家门,纷纷上前:“林法师,你看看,有办法破解吗?”

林着明一头雾水:“破解什么?”

“妨碍啊!”那人道:“周寡妇多多少少是有些妨碍在身上的,不然也不会把身边人都妨死了,我们家几户跟她挨着,都感觉有些不顺……”

“够了。”林着明喝止道:“什么妨碍,贫道没看见妨碍,都是苦命人,何必在这里嚼口舌?她妨碍了你什么?便是不住这里,你能发大财吗?”

林着明听着那些话确实难听,都忍不住生气,而她却可能听了一辈子,甚至自己都这么认为,是自己妨死了一家人。

想到这,林着明不禁有些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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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食录.东仓使者》

五十七 事世艰难终到头,人间福祸有定数 那些人被林着明一凶,脑袋缩了回去,都都囔囔说着一些:“不过如此,肯定道行不高,被妨了就知道厉害了”之类的言语。

林着明快步离开,回到万寿宫道馆。

赵仲信此时正在给信士解签,可能是法会办得成功,万寿宫从原本被清凉寺挤兑生存环境,导致赵道士只能接一些危险的活,四处走江湖。

现在好多了,起码周财主已经被林着明忽悠瘸了,成了榜一大哥了。

而开办法会,强顶任财主,修建水渠,解决农田灌既问题,避免了千人械斗,却是拉拢了许多穷苦大众。

因此,如今香客,信众也多了,门前也多了一些娃娃游戏,比林着明初来乍到,刚刚穿越之时好多了。

香客看着林着明来了,便问道:“林法师,刚刚那签说是好签,小赵法师说生活马上就会好起来,我想问问,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都七十了……”

林着明一时沉默,看了看签,确实是灵应的上上签,只是开口道:“老人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但总要有盼头不是?”

林着明刚刚才将一些办法事剩下的钱款捐了一些,如今又忍不住拿出钱来:“虽然微薄,但也是一份心意。”

“我哪能要这个钱?我只是问问,不是来讨饭的……”老人家就要转身离开。

林着明还是追着上去:“请相信,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唉,好,我相信着。”香客离去。

看着人离去,赵仲信叹道:“照着师兄你这样散财,咱们说不得日子还过不得从前。”

“他苦,还有比他更苦的,师兄你救济得来吗?”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宁愿自己过清贫日子,一箪食一瓢饮,也见不得别人受这种苦难。”林着明叹息道。

赵仲信听见这话,不由得被林着明感染,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师兄,你是个好人。”

林着明:……

请不要在我身上插旗好吗?给你师父赵诚文插旗就行了。

一时沉默。

夜里,林着明带着赵仲信做晚课。

此时林着明已经对周围环境熟悉起来,胆子大了,不必晚上也苟着道观不敢出来。

加上做清明法会,布置的“坛场净地”也没拆,草绳围着万寿宫四方,将这一块形成了结界,普通孤魂野进不来,也保证了一定的安全。

林着明就干脆到外边做晚课,加上四月,天气渐暖,又接连大晴天,便是晚上也只觉得凉爽,不觉得寒冷。

只需要注意一些飞蚊虫蚁便可。

赵诚文虽然教了赵仲信法门,又将本门秘传法本给了赵仲信,还“托孤”给林着明。

并且防范了一手,将法本传承上册给了赵仲信,将下册诸多法术给了林着明。

但赵仲信天资不算很好,又是仓促学艺,难免要请教林着明。

林着明也就差不多将赵诚文的根底摸清楚了。

赵诚文说是净明忠孝道传承,但是根基属于“闾山法教”,夹杂民茅,全真龙门……属于究极缝合怪。

根本“箓阶”传承,也只剩下三阶。

从九品天枢院右(左)判官。

正九品天枢院右(左)大判官。

从八品天枢院右(左)统兵执法真官。

天枢院者,为上清三天门下进奏之司。

凡于人世为民行法申奏天曹,关牒中界、下界鬼神之事,皆须通报此院。

除天界上帝。可具状奏,闻中界五岳名山中大川、下至酆都之神,不论高下,并用关牒。

但其实就是“衙门”。

这赵诚文留下的法本中,也就这三张箓文算是本门机密。

至于什么命功,性功,林着明都有些看不上。

不过是黄庭经抄几句,阴符经抄几句,神霄几句,说是总结修行之关要,但也能看出赵诚文这支祖师,并未得几分真传,都是靠着自己摸索,有了一定成就。

林着明要将赵仲信培养成自己的助手,便要教他入门。

不过林着明也是初修,也只能算是互相探讨,以证虚实。

论了几分真经,赵仲信便道:“懂了,懂了。”

随后便去打坐修行,但又并未真的懂了,又来问林着明。

林着明被问着烦人,就让他自己琢磨,自己月下散步去了。

月下独步,又将月镜拿出,承接月华。

如今月华不再是白色的,反而有些鹅黄。

月镜接触到月光,便在上面起了一层薄雾,渐渐凝聚成霜,霜又化作露水。

露水流入林着明口中,清凉醒神。

同时真气种子运转,林着明一边走着,一边舌顶上颚,抬头挺胸。

天灵百会顶着天穹,脚下涌泉连接大地,五个脚指头都在抓地。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领气动,气在意先”的感觉,同时月华如水,波纹似练,有种从内而外的“涤荡”之感。

耳为之聪,目为之明。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林着明才停下。

此时气息绵长,并无半点劳累。

反而口中不停生出津液,让林着明混着月华露水一同吞咽。

只是采纳月华,不可过贪,林着明便回去打坐,慢慢消化,以待明日朝阳紫气。

但见林着明打坐之时,一只白老鼠又进了道观,对着林着明磕头跪拜,竟然再次讨取月华,蹭林着明的清灵之炁。

林着明这回睁开眼睛了:“也罢,你既然有心向道,贫道也不驱赶于你,只希望你记住得修功累德,有朝一日,必然可修成正果。”

那老鼠对着林着明再次跪拜,学着林着明的样子,在那里打坐,尾巴夹着两腿间,竟然好似一个蒲团。

灵山脚下都有金鼻白毛老鼠精,林着明没道理没有一个护法神兽,一心向道,说不得就跟武当山的黑虎元帅一样,日后封上神坛,终成正果。

将近天亮,白老鼠又对着林着明一阵叩拜,而后离去。

然而一声“轰隆”巨响,将林着明震得心神不宁。

而赵仲信也醒了过来:“地龙翻身了?还是打雷了?”

林着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但确实万寿宫房梁上都震下来不少灰。

五八 铜井坍塌,养尸绝地 铜井矿洞坍塌了。

林着明是等着日上三竿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其实早有预兆。

死了多少人不清楚,但是官府的人已经把铜井矿坑给封锁了。

铜井镇是军机重镇,镇守的主将乃是从一品武官,江宁将军。

原先废弃的铜井矿坑不管,现在仍然在开采的矿坑,便是江宁将军驻军镇守。

不过江宁将军手下兵马,属于皇帝亲兵,并不被“两江总督”辖制,二者属于相互制衡关系。

但两江总督是地方一品大员,南京城的“总督府”便是拆了好些原先南京紫禁城的东西建造而成,气派非凡。

而江宁将军并不参与政治,总体来说,权利不如两江总督。

只是此时,两江总督和江宁将军同时将铜井矿坑封锁,便可知事态严重了。

林着明远远的看着,只见乌压压的兵马,八面旗子十分张扬。将铜井矿坑围着,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但也没有不知好歹,掂不清轻重,非得往里面凑热闹。

把铜井矿坑围着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不能让铜矿给废了,铜井镇铜矿,不仅仅产铜,还有黄金。

这是朝廷的钱袋子。

原先南京宝泉局流铸造流通天下之钱,大半都是靠着就是这铜矿内充足的铜矿,以当时的开发水平,可以源源不断开采,起码三五百年不成问题。

如今南京虽然不设宝泉局了,但铜矿依然要坐船运到四九城去,如今又旱情,运河之水可能要下降,若是再坍塌了铜矿,宝泉局无铜铸钱,只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如今钱庸皇帝在位五十年了,已经垂垂老矣,随时可能新皇登机,如此更替之时,最是不平稳的时候。

因此两江总督和江宁将军,立即派兵封锁此处,一是要尽快挖通铜井,恢复铜矿开采,二是要调明原因,哪怕是个假原因,也要能湖弄过去,起码皇帝得相信不是。

不能事事没个着落,没个交代不是?

但这些不关林着明的事情,林着明关心的是,铜井矿坑的“聚宝盆”风水格局变了。

变成“养尸地”了,而且是“金钱落地”养尸地。

话说赵诚文给的法本里面便有记载养尸之法。

其中便有,以“五金之气”,孕养,铁尸,铜尸,银尸,金尸,以及飞僵,旱魃的法门。

便是需要这种废弃矿洞一类“养尸地”,进行祭炼僵尸。

这让林着明不禁有些猜测:“这么巧么?”

江宁龙王过境之时路过铜井,随后便有矿洞坍塌,形成养尸绝地。

林着明匆匆回去,有些忧心忡忡。

不过路上行人依旧“行道迟迟”,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

林着明也随之有些想过来了:“这事还用不着我顶着,我过好自己日子,有所防备就行了。”

那里是鬼市所在,不知道昨夜有多少邪道妖人在那里摆摊,丧命在那,成了献祭的贡品。

林着明回来跟着赵仲信说了此事,赵仲信直接道:“那僵尸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千军万马不成?”

林着明也是这么想的,让那些建奴头疼去吧。

随后又跟着赵仲信合计着,买两个大缸,备着点水用,虽然修成了沟渠,蓄水池,林着明内心依然惴惴不安。

别真的大旱,没水喝了。

大缸还是贵的,是司马缸砸光的那种大缸,淹死个把小孩不成问题的。

大缸在市集上要卖个五两银子,几乎有人胸口高,要灌满水,估计得拿桶打上百八十桶。

重也是极重的,也有个百八十斤。

林着明去买的时候,直接挑着两个最大的,瓷器行的掌柜听着林着明要将“门脸”买回去,当下笑开了花。

但这种大缸更多是地主买回去,放着田间,半埋着地里,上面有个盖子,与人方便,收集肥水。

当然买回去装水也是可以,只是不大实用,毕竟不是谁喝水都是开水的,拿瓢一舀,便咕噜噜咕噜下肚。

这缸太大,水用不完,放陈了,喝了要拉肚子的。

但是如果放着田里,让人蹲着就刚刚好,又扎实,又稳当,又装得多……

听着林着明是“万寿宫”的林法师,那掌柜的就更热情了:“万寿宫拜神灵验,我家女儿如今十八九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却还没什么人提亲,林法师,我去拜拜,能给我女儿找到一个好夫婿吗?”

“心诚则灵。”林着明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们真君也保证不了你家女儿嫁出去啊,拜神又不是做生意……

那掌柜却有兴致,又问要烧多少香,捐多少功德,供奉多少灯油。

但林着明又不搞这一套,因此连连拒绝。

赵仲信忍不住道:“只要品行善良,总会遇见良人的,掌柜你催不得。”

“也许吧。”掌柜叹道:“我那闺女,就是不喜欢出门,不然总该遇到一两个瞎,哦不,对眼的。”

林着明却是看出各家烦恼各家愁,好在自己没有这些烦形累神的牵连,不由得叹息。

凡学道之人,必重情重义,而浅六亲之缘。

林着明也算应了这句话。

赵仲信也算应了这句话。

大缸会被牛车拉到道馆,送货上门,不必林着明学着霸王抗鼎给抗回去,虽然也不一定抗得动。

但林着明好歹有机会看到瓷器行掌柜的女儿,好一个富贵面相,正所谓男生女相,富贵逼人,女生男相,事业有成。

瓷器行掌柜的女儿便是如此,想来未来肯定有一翻大作为,不必拘泥于男女之情。

顺带问了问瓷器行掌柜的姓氏,姓郑,广府人士,后到徽州做生意,后到JDZ,才开始做的瓷器生意。

那掌柜十分健谈,又说原先在江西JDZ也经常拜真君。

林着明想到赵诚文好像说的他们这一支,原先就是从JDZ迁徙来的。

不由得多谈了几句,只是越谈越投机,郑掌柜的两眼放光,看着林着明却是十分满意,三番四次试探林着明,自己女儿怎么怎么样。

林着明也只得落荒而逃,被赵仲信笑了一路,倒是有些许快活,将这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五十九 福缘深厚雷击木 我家门口有两个缸,一个是大缸,另一个也是大缸。

一个大缸上面写着“甘露水池”一个写着“朱陵火沼”。

林着明就埋着那里。

今天一早,周财主,便给林着明找来了一块珍贵的雷击木。

“林法师,你看看,这玩意是不是雷击木?”

林着明一看,哎呀妈呀,好大一个树墩子。

树墩子上面有明显的焦黑痕迹,一道绺子,裂到了树心,更有类似于“闪电状”的分裂纹路。

感受着上面充盈的“阳和能量”。

林着明有些激动:“不错,这就是雷击木,周员外,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又问道:“这雷击木哪寻的?”

周员外侃侃而谈“这一块是从佃户家里寻来的,是祖上传下来的。”

“前朝十八年末,南直隶雷霆大作风雨交加,据说有一条五十寻长短的龙坠落在紫禁城。

当时不少树都被雷噼了,还砸死过人,我那佃户祖上家中便有一棵枣树被雷噼了。”

“只是被噼之后第二年又焕发生机,直到前几年,因为他家丈地量宅地,兄弟分家,产生了分歧,才将这棵树砍了。”

“其他都砍了,打了个橱柜,几张板凳,只剩下这里被雷噼过的地方,不好做东西,留着打算噼柴烧了。”

林着明捶胸顿足:“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再一看那雷击木,若非中间深深一道绺子,里面还有被雷火烧出一个大洞的创伤,只怕还不能逃过被加工成家具的命运。

至于前朝十八年南京坠龙事件,林着明则是根本没有听说过,不过康麻年间河南府坠龙之事,林着明倒是有所耳闻。

但这都林着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员外,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林着明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动,因为雷击木对林着明真的很重要。

“哎呀呀,说这话就生份了。”周财主笑道:“就是我家那祖坟的事……”

“没问题,贫道一定给个妥善解决的方桉!”林着明表示,能和雷击木结缘,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又细细问了那家佃户的名字,住在哪里,林着明打算登门拜访,一是看看有什么余料,二也是不将这个“缘法”了结完全,以免日后还有什么变故。

周财主回去之时,却是笑呵呵,又拿了几张林着明绘画的除邪符箓。

赵仲信看着一截树墩,问道:“师兄,你会木工吗?怎么把他分解成可以用的料子啊?”

“会一点。”林着明稍微有些谦虚,但确实是会一点的,书法,纂刻印章,简单的栓铆结构林着明还是清楚的,毕竟跟着老道爷的时候,老道爷就动手能力极强。

这么大一块树墩子,真正属于“雷击木料”的只有焦黑痕迹部分和带“闪电状”纹路的一部分。

其他都是可以弃之不用的。

不过六甲印所需雷击木也不过一点点大小,便是有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普拉斯版本,也是足够的。

要知道,一般私人法印,也不过指甲盖大小,再大些也不过火柴盒大小。

如今雷击木有了,端阳节气也快到了,但是唯独在清明法会上出了差错,本来都准备好了抓几个鬼来洗练六丁六甲的,结果被那什么前朝公主给抓了去成亲了。

林着明也是醉了。

不过现在离着端午也有些日子,林着明打算先供奉“六丁六甲”纸牌位,持六丁六甲护身神咒,先感天之灵,再通天之神。

就算没有合适的魂魄洗炼成兵马,也可以选择第一种方式祭炼六甲印,接引六丁六甲正神念头,收摄于六甲印内。

不过这样子修持,只能等着中后期,才能帮得上林着明的忙。

两口大缸除了蓄水,还可作为“水火炼度”的水池火沼,一举两得。

只是累着赵仲信了。

赵仲信主动说要跟着林着明一同要把两个大缸挑满水来。

还要比个输赢。却是有一些少年心性。

林着明步伐轻盈,气息绵长,扛着扁担,一口气挑两桶水,也有七八十斤重,走个三射之地,那也是绰绰有余。

赵仲信就不一样了,赵仲信原先虽然做赵诚文的童子,做些杂活,挑水做饭也是常事,本来也是苦命人家出身。

但来回十数趟,整个人也得劳形困顿,甚至有可能五劳七伤。

只因赵仲信虽然知道挑扁担的省力门道,却不够有“毅力”,脑子里全是“好累啊,想要放弃”的念头,自然感觉有些折磨。

林着明却专心致志,没有“神损”,虽然十几趟下来也累,但是呼吸张弛,借力运力,行走之间,也摆着“架势”,好似在打拳,在练桩,自然没有这般难受。

“哎呀,累死了,累死了。”赵仲信将最后一桶水倒入大缸之中,却是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地上。

林着明看去,只挑了半缸水就累成这样了:“哈哈哈,早晚同我做功课做得勤奋一些,平时多问问我,少些毛燥性子,也不至于现在累成这样。”

赵仲信已经没力气反驳林着明,小脸煞白。

林着明也不取笑他,只是继续打水,要将水缸灌满。

等着又来回跑了二三十躺,林着明都累得有些步伐沉重,这才停了下来,取了两块大板,将大缸遮盖住,以免落灰进去。

夜里,赵仲信手脚酸痛得“哼唧”,林着明被吵得无法打坐,只好拿来清油,给他舒经活血,推拿按摩。

赵仲信感动得一塌湖涂:“呜呜,除了我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林着明感觉剧情发展不太对劲,给了他一个巴掌,疼得他嘶熘的吸凉气,眼泪水都冒出来,刚刚的感动一扫而空。

林着明这才放心,开始盘坐修炼。

然而却发现“紫微命盘”之处,“福星”微微点亮。

“难怪今日周财主给我送来雷击木,原来今日走福运,只是这福运何来?”林着明看着紫微命盘却有些想不清楚。

只能归咎于自身这两日散财行善,积累的福报显化。

六十 夺其阴禄,催发大运 万寿宫道场之上,林着明将六丁六甲牌位供奉。

牌位对应十二元辰之位,环绕自身,十二张纸人贴着牌位上,六个着盔甲,六个着完裙。

主位之处是东华帝君,一方已经被处理的“六甲印”就放着旁边。

供奉着,鲜花,香果,细食,糖饼,油饼,农家水酒,茶叶,红枣,木耳……一共一十二种贡品。

据说为六丁六甲所喜爱之物。

六甲印上上“符图”乃是各个小圆点,连成线条,好似星相一般,其中又可以看见似“雷”似“罡”的一个字形,左边一个日,下面统领六甲,右边一个月,下面统领六丁。

正是六甲总摄符图,六丁总摄符图合一。

做成这个便等着“六丁六甲”归位了。

只是日月相连,只怕不能轻易示人。

林着明将“引灵幡”再次挂出。

又写上了“招制四方上将军,贤妇之魂。”摆着门口,上香火,摆了一些贡品。

等着晚上,看看有没有来面试的。

赵仲信今日才将大缸水灌满,难得生火烧了一锅开水,打算洗洗。

他却是一个多月没有洗过身子了,还说算是干净的,昨日挑水,出了好些汗,黏腻了一晚上,终于自己受不自己了,才烧水洗澡。

林着明让他多烧一些,待会自己也洗洗,从春分穿越,到现在清明已过,林着明也有十来天没洗澡了。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只怕真的要长虱子了。

林着明在这摆下的祭炼六丁六甲的道场中持了十二遍咒言。

正好赵仲信洗完了,便也拿着换洗衣服去洗。

只是等着林着明脱下衣服之后,竟然发现自己身上多出来一颗“朱砂痣”。

这颗痣点的位置,正在天地灵根之处,鲜红如血。

林着明这些天都忙晕了,哪里会关注自己的灵根变化,此时一看,心中不禁滴咕:“怎么看起来像是守宫砂啊?”

仔细搓洗之后,皮都红了,灵根都有些疼了,还是没搓掉。

林着明只好作罢。

反正长着这里,别人又看不到。

洗干净之后,林着明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一身污秽涤荡,换上新道袍,新芒鞋,虽然身上莫名多了一颗朱砂痣,却也依然神清气爽。

林着明等着头发干,却见着已经有人等着自己,却是前几日被自己顶的任财主。

任财主被热得有些难过,见着林着明出来,便开门见山:“林法师,如今我那蜻蜓点水穴被你用来修作水池了,说实在的,我也算是苦主,当时林法师说为我种生基,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林着明开口道:“怎么,任员外着急用吗?”

任财主一噎,谁着急搬家搬进阴宅啊?叹气道:“我儿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着明露出震惊的模样。

“跌落江宁河了。”任财主难过道:“刚回来时候还好好的,今早就不行了。”

任财主叹道:“夭折早亡,进不了祠堂,入不了祖坟,但是草草裹了去,用薄棺材葬了,我又舍不得。”

可是看你没有多难过的样子啊?

林着明心道。

“还请林法师,为我儿寻个风水宝地,如果可以,顺便为我种个生基,让我儿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任家。”

。。。

种生基原本是将人假意活埋,假死一次,以瞒骗执法之仙官,避开劫难。

这是属于尸解之道的变种。

后来经过风水大家研究演变为“阴宅阳用”之术,预先殓葬自己的替身,以吸收龙穴地气,延寿增福。

类似兴建“生祀”或立“生辰禄位”。

其实就是将“阴库”之中的财运,福运,功德,通过种生基催化,转嫁到阳世来。

但是自己的“阴德,阴库”总是有限。

于是便有了邪法。

下葬自己的子孙后代,将子孙后代的气数,延续到自己身上。

更有甚者,“拜干亲”,比如便有传说,某某富人,将一位乞丐当做亲爹供养,一年之后,乞丐突然不行了,于是风光大葬。

又比如,有人拜“大蛇”为干爹,然后给大蛇喂各种血食,甚至香火供奉,每日称其为“龙”。

如此一二十年,最后将大蛇钉入棺材,埋入宝地,人工催发龙脉。

林着明就原先听老道爷说过,某些在野长老,多多少少种过生基。

只是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林着明却不能分辨,任财主到底是不是为了种生基,就把自己儿子给弄死了。

还是他儿子真的不小心跌落江宁河,任财主才想着种生基的。

如果林着明答应了下来,那么就有可能沦为邪师,如果不接下这单子,之前都已经承诺了。

林着明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当下点点头:“这件法事,交给贫道操办就是了,至于宝地,则可能还要找找。”

“不必找了,这些年我买了好几块地,都是请人看过了的,林法师,此事清凉寺圆智大师的徒弟慧清师父也会来我家中为我儿念上七天经文。”

“到时候到底选哪块地,摆什么阵,造什么基,还需要两位法师商量商量。”

林着明刚刚还不确定,现在却已经十之八九了。

如果不是横死的,哪里需要和尚念七天经文来超度?

而且请和尚的意义是什么?

“此事做成,之前蜻蜓点水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另外,我还捐一百两银子,来修缮万寿宫大殿。”

“行。”林着明也想要会会这个什么清凉寺的和尚,至于造生基的事情,林着明自己心中有杆称。

南斗北斗,增福减寿,若是任财主的确是那种企图谋后代子嗣阴德阴福之辈,林着明不介意用赵诚文留下法本里面的一些手段,让任财主报应立显。

得了林着明同意之后,任财主当下便拿出二十两银子做定金,林着明直接放进了功德箱,不取分文。

说定明早便去任财主家后,任财主才离开。

赵仲信不可思议问道:“师兄,你真的要帮他种生基啊?”

“不一定,先去瞧瞧。”林着明道:“先准备好家伙,说不得要斗法。”

六十一 六甲归位,虎豹熊鹰 夜里,万寿宫门口,林着明正在面试。

白日里写下的招聘信息,很快便有求职者来求职。

林着明写下的是,招制兵将,贤妇。另有蝇头小字,写着旁边:薪资待遇面议

六甲天将,六丁天女。

一共要招聘一十二个。

但或许是之前办了法会,把境内的孤魂野鬼一股脑超度了。

来应聘的都是歪瓜裂枣。

男鬼像是抽大烟的,一问,竟然是肺痨病死的。

还有前朝的“公公”,自称是南厂的,会武功。

魂灵虽然不分男女,但是六甲乃天地之间阳刚的象征,林着明只好暂时不考虑这位公公,不过依然将其收进了罐子里,说不得以后还有用处。

还有地痞流氓一个,被人胡乱打死,死了却算不上恶鬼一流,只是到了林着明这里,却自称侠少年。

林着明试试他的胆气,却只是欺弱怕强,欺老怕少的货色。

林着明直接给收到罐子里,省得活着不是好人,死了还不是好鬼,就算做不了六丁六甲,也可以编入队伍之中。

以后炼成兵马,也能算个啰啰。

而女鬼都是老妇人之流,既不心灵手巧,又有些反应迟钝,本身魂灵还不太清灵。

根本不符合“贤妇”的基本要求。

起码来个贞洁廉妇或者秦淮才女之类的吧。

好歹南京旧都,历经数朝,战事应该也不少,文化底蕴也不少,如今竟然落魄得,连鬼都招不到几个好的吗。

将这些来聘的魂灵顺便给收到坛子里,等着下次中元节给超度往生了。

就连之前经常来这里唠嗑的两个小鬼都没再见着了。

正打算收摊,一股大雾涌起,几个衣衫褴褛的鬼灵,模样看起来十分惨烈,扛着一杆“鬼旗”来了。

林着明一个激灵:“终于来正经应聘的。”

只见那一行,正好六人,拿着的家伙,竟然是“火器”一流。

“这位法师,可是在招兵买马?”

“正是?”林着明点点头:“几位勇士是何方部将,哪支旗号?”

“我等只是无名小卒,不值得提旗号。”几个勐鬼道。

但林着明见其配制,竟然还有火器,明显是前朝正统兵马。

不过既然他们不愿意说,林着明只好问道:“几位姓名为何,坟茔何处,若愿在贫道账下为护法神将,贫道也该为勇士收拢尸骸,香火供奉。”

“我等无有名姓,不过是游魂荡魄,天地间无数祠堂,无我兄弟容身之所,前去投靠城皇,城皇不收我等。”

“至今也无阴宅,也无祭祀,乱葬岗中,有六个连成一线的无名坟头,便是我兄弟六人尸骨所在。”

“我等兄弟六人,平日争抢些野食香火度日,但如此沉沦,也不是办法,浊气渐深,清灵不再,我等保家卫国,实在难以接受沦为恶鬼凶魂,因此前来投靠法师。”

林着明见状,点点头:“好,贫道定会为六位勇士搬迁阴宅,洗炼魂魄,只是六位勇士,若真心投靠,还需留下姓名,不得已无名野鬼搪塞。”

你没有名姓,我怎么差遣你?

使唤不动,不是招回六个大爷?

那六个勐鬼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将自身名讳一一报出。

李虎

林豹

徐彪

唐狮

王熊

周鹰

林着明一听:虎豹熊鹰,狮,彪。都是勐兽勐禽啊。

此名字,天然带“煞”,是个好名字。

当下将六甲牌位背面,写上六人名号。

六人名字登上牌位,就代表有人供奉,当下便心安,凝实不少。

林着明又拿出一些贡品,香烛摆上。

念了法食咒,甘露咒,开口咒,开咽喉咒。

这些贡品在香烛的显化下,变作鸡鸭鱼肉,琼浆玉液。

六人平时躲着乱葬岗上吃野香火,勉强度日,受风吹雨打日晒之苦,此时见着这些大餐,再也忍不住,大快朵颐。

一边吃,六人一边有变化,原本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有魂气给显化完整,原本蓬头垢面,略显落魄,如今却也昂首挺胸了。

消瘦的魂体,也变得虎背熊腰起来,依稀可见生前气势。

手中的兵器,也从锈迹斑斑,变得锃光瓦亮。

只是依然难免有阴郁鬼气,死亡之时的惨像,血迹,则更逼真,更具体了。

林着明见状开口安排道:“水火炼度还需要一些时日,这几日几位便暂且在庙里住下。”

“多谢法师收留!”徐彪也就是那个抗旗的开口道,明显他是此六甲士的头,应该是属于“伍长”之流。

不过他们既然不愿意透露来历,林着明也就不追问。

“你们手中的火器还能用吗?”

“能用。”徐彪道:“只是像是刚刚一顿这样的法食,大概可以用六次。”

“另外我们这个火器,在阳间的时候,射出一发子弹,大概要等个一刻才能,再次装弹,射程大概在百步左右。”

“现在成了鬼器,倒是省了填装弹药的步骤,但如果要连续射击,也会很大几率炸开。”

“那也很不错了。”林着明道:“其它兵器呢?几位勇士擅长什么?”

“刀和枪。”

却是统一的。

林着明点点头:“定然给你装备弄齐全来。”

这就属于“专业”属于“精英”了,是林着明理想的护法神将。

到时候,和别人斗法,啪啪啪,六人同时同时开枪。

对面就是什么勐鬼,也给你打成筛子。

若是邪师斗法,直接给他给干穿。

只是不知道现在其他同行炼兵马,有没有炼火器兵,还是遵循传统,炼制那种金银天兵天将。

另外,怎么给六甲天兵换装备也是个问题,若是有“图纸”就好了,林着明拿着纸壳拼着,再开开“雷部”的光,就是雷火天兵了。

只是那图纸,只怕是军机造作之秘,不往火器营中去一趟,是拿不到的。

林着明畅想未来之后,对徐彪李虎六鬼越发满意。

随后便教他们“六甲”天兵的修炼之法。

加强和六甲神之间的联系。

等着天明,林着明起来练功,心情格外好。

“师弟,今天收拾收拾,我们去任家,会会那个清凉寺的和尚。”

六十二 高门阔户内里虚,牛鬼蛇神入家门 林着明带着斩妖宝剑,带着几张画好的符箓,赵仲信又将自家师父赵诚文留下的家当拿了一些。

将万寿宫大门虚掩,两人便往任财主家去了。

任财主不比周财主,任家是有名的大户,属于“乡望”之府。

任家在康麻年间出过进士,风光的时候,做过四品大员,虽然因为不是建奴旗制,没能爬到四九城,做不成奴才。

后来又官场失利,下场不是那么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余荫尤在,进士及第的牌匾还挂着任家祖宅上面。

因此任氏族人百年以来,依然是铜井镇最为人丁兴旺的大族。

府邸都比周财主家气派,毕竟他家才出了一个举人。

府邸门口三层台阶,左右一对莲花石墩,石墩上面有着两个小抱鼓石。

整个大门都是黑压压的,还有钉子打着上面,左右各有一个小门。

“任府”

“进士第”

“翰林第”

“大夫第”

…………

四块牌匾一块叠着一块,便有一种“威仪”,寻常百姓见着,都是低着头,快速路过。

本地县官见了,都要亲自上门拜访,不敢刁难。

便是林着明见了,也觉得别有一股气势,压着自己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大地主,土豪乡绅。

一个门子看见林着明,便领着两人进去。

但一进入里面,林着明就感觉得到: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里面竟然给人一种荒凉破败的感觉,草木幽深,可见并没有养着专人打理。

“师兄,这任财主家里少说有几万两银子的家底呢!”

林着明风水知识如果没有学错的话,此宅,宅大而深,人丁必然不是十分兴旺,阴气太重。”

再被门子领着进去,大概看到了一些布局,看起来有些,“阴宅阳建”之感。”

等到了里面,果然看见“白幡”,白灯笼。

子丧没有父戴孝的道理,但是此时任家上下,竟然都披麻戴孝。

一个高大的僧人带着两个小沙弥已经在那里住持丧事了。

棺材不是很大,倒是像一个柜子,棺木被刷成白色。

“我儿今年才八岁,还未婚配,最近打听了,小王庄上有个十二岁的姑娘,前两日刚丧,还请大师,帮忙住持个白喜之事,我那苦命的儿,离了她娘,在地下也能有人照顾……”

却是一美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其眼角有颗痣,看起来风情万种,此时披着麻,反而更加“我见犹怜”。

正应了一句话:要想俏,得戴孝。

那清凉寺的慧清和尚,被眼前两坨白肉晃了眼睛,不由得口舌发干,什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经文嘴中念着,身上却静不下来。

“这位夫人,此事有干天和,本寺是不接这样的法事的,铜井镇万寿宫的赵诚文道长,或许对这方面有所造诣……贫僧只念经超度。”

“放他娘的屁!”赵仲信骂道:“我师父什么时候对这种烂屁眼儿的事情有造诣?这和尚真的张口就来。”

林着明拍拍赵仲信的背:“先不要生气。”

任财主看着林着明来了,便开口道:“万寿宫的赵法师已经不在了,现在却是林法师在主持,却不知林法师……”

“贫道不做此事,此外,任员外,你昨日可没说这档子事。”

“这不是顺带的吗?”

却在这时,一具红棺被抬了进来。

一个头戴“五佛冠”的的老头,拿着三清铃,吹着牛角,身上一条一条的黑带,红带,黄带在前面引路。

同时嘴里念念有辞。

好家伙,任财主这是请了几路牛鬼蛇神?

说实话,整明婚的活,容易被封。

林着明一直敬小慎微,没想到还是被骗进来了。

“那就两位不愿做此事,也好,毕竟术业有专攻。”任财主道。

林着明看着那红棺白棺,脑袋直摇:“贫道告辞了。”

“慢着!”任财主开口道:“林法师来都来了,难道想要食言不成?”

“所应之事,如果违背本心,违背戒律,就当贫道放屁好了。”林着明开口道:“任员外便是说贫道是食言贼,也没办法。”

“只怕你出不去了。”却见七八个家丁围着上来。

说是家丁,其实是护院打手,看起来五大三粗,拿着齐眉短棍。

林着明眉毛一挑,拔出剑来:“怎么,要拦着贫道不成?”

“你用了我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如今又要食言,当真不把我任某人不放着眼里,只当做是软硬可欺的小角色吗?”

林着明冷道:“果然,吃人不带吐骨头的。”

那慧清和尚开口说道:“任员外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善士,这位道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仲信在背后抓住林着明的袖子:“师兄,打得过吗?”

“成算不是很大。”林着明说的是实话,早知道不来了,哪里晓得是鸿门宴。

“林法师,此事对我任家事关重大,只要做成此事,我自然会放林法师离开,除了原先承诺的银子外,还有车马费,茶水费,润笔费,开口费,破土费,酬神费,都会送到万寿宫去。”

做一场法事,有这么多“名目”嘛?这是哪里定的规矩?

但看慧清和尚并无意外,反而开口称:大善。林着明就清楚是哪里的规矩了,难怪周财主不愿意去请清凉寺的和尚做法事。

而另外一位民间法师也微微点头。

林着明并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但为了性命着想,只得暂时答应。

不过心中已经有了要做手脚的想法。

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贫道做十五了。

种生基,配明婚,这两件事情加着一起干,那威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行。”

见林着明答应下来,任财主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明晃晃一把宝剑,寒光闪着都吓人。

更何况林着明的来历,任财主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既然能游历四方,必然有些本事。

不然任财主也不会向宝盆赌坊的袁四爷借来这些个打手。

“林法师,多有得罪。”任财主立马笑呵呵道:“我儿丧事就麻烦几位了。”

六十三 乾坤玉盘,辅弼生贵 林着明站着慧清和尚旁边,笑道:“贵寺还真的是业务宽广。”

“林法师谬赞了,任员外礼佛虔诚,是难得的善信,想来这么做一定是有任员外不得已的原因吧。”

……

你还真是善于为他人着想啊。

林着明心中翻了个白眼,随后试探试探慧清和尚的风水造诣。

“和尚你一进任府,有何感觉?”

“府邸方正,内里圆通,气随风动,乃是上佳格局,任员外,如果贫僧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乾坤玉盘局”。

“不错,此格局乃是风水大师张九仪亲自定盘,当年我家祖上风光之时所定。”

“乾坤玉盘。”林着明心中嗤笑: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康麻到今,都七八十年了,玉盘西沉,乾坤已暮。

不过也未明说,只是附和。

又问问旁边那个吹牛角的老头:“这位法师怎么看?”

那吹牛角的应该属于梅坛武教之流。

“和尚说的不对,这里阴气重,不适合活人住。”

清凉寺得罪周边“法师”得罪得太狠了,挤压人家生存空间,这个老头是隔壁镇子的“巫傩神汉”,叫做吴石法,他的生意也颇为受到清凉寺和尚盲目扩张的影响。

慧清和尚刚刚还笑着脸,现在笑容便在脸上凝固,僵硬的收回。

不过吴石法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拿出一杆烟枪,磕巴磕巴两下,烧了些烟叶,深吸一口,吐出来好些云雾。

但感觉吸了这一口之后,这吴石法更精神了,更红光满面了。

隐隐约约,那被吴石法送来的红棺之上,也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被烟雾喷中,现了形。

任财主道:“说实话,当年张九仪说,此宅可住一甲子六十年,二十岁为一代人,也便是三代人,一甲子后,便要搬离此地。”

“但是十几年前,张九仪的徒弟,陈详荣陈法师,说此事可以补救,并且为我另点了几处穴,其中便有一处是那蜻蜓点水穴。”

跟着周财主看风水的也是这位吧,做事留一线,点穴不点全,只占一时运,不占一世运,是个讲究人。

但是这任财主家中只怕也是得罪那位陈详荣风水师,不知道给任家出了个什么主意,让他们家继续住着这个宅子里。

林着明问道:“所以任财主才想着种生基之事?”

“唉,总不能让祖宗基业败在我手上吧。”任财主装作孝顺模样。

只怕十几年前你还没有子嗣可以坑害,现在人老了,身体不行了,才想着要夺后人在福德,转嫁到自己身上……

林着明此时对任财主感官十分不好,便以人心之最大恶意揣测,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就是。

林着明想要开棺验尸,但是任财主只怕并不会同意。

更何况身边还有两个同行。

慧清和尚念经,吴石法主持明婚,自己看风水造生基,倒是齐活。

看似互不干扰,其实同流合污,只为一件事情。

任财主将当年陈详荣当年留下的办法给了三人看。

但林着明看的不全,只有关于此“乾坤玉盘”如何盘活的“生基”部分,但是如何种生基上面没有提。

但是主要思想是:人盘不动,地盘在外,天盘在内。

古人云天圆地方,但是这乾坤玉盘局,外方内圆,便很好体现了张九仪当初作此风水格局的思想。

外方正,重威仪,内圆融,重“和气”,正所谓家和万事兴。

但是风水之变,乾坤改易,因此不再适合居住,应该搬离,另选一地。

但是后面一行字,又写明了“辅星定乾坤”的法门。

北斗七星之外,更有二星,左辅右弼不外如是。

如今要种的生基便对应此二星,可以将此“乾坤玉盘”格局,扭转为另一格局。

只见上面写着:“初移左辅得官贵,慈详孝友荣禄位。宫妃附马命妇出,右弼明经孝弟生。”

辅弼,也叫伏位,在五行上属阴木。

该二星主柔顺平和,慈祥宽容,能使男性重视家庭,全家和睦。

来水主官贵,为人慈祥孝顺,男女可得好的婚姻,女为宫妃,男为驸马。

任家若是家中能出一位“皇亲国戚”想来还能再富贵上几十年。

而这一法门,则是“辅星”种生基活盘之法。

但是没有看到“弼星”。

林着明觉得可能已经完成了。

而那吴石法拿到的法门,则是一门“勾阴鸾”的法门,上面写的是少阳之尸,少阴之尸,同葬媾和,以红鸾星证婚,可诞生“鬼子”。

乾坤更易,阴阳互转,“鬼”化煞转阳,便通“贵”,可转生此户,成为贵不可言的“贵人”,或为一方主帅,或为皇亲国戚。

而和尚拿着的经文,要念的,却也不是寻常经文。乃是陈详荣偶然所得一篇,专门祭祀“喜”之神的祭文。

说是喜神,其实是喜鬼,主大凶,人们避讳,而称“喜”。

但如果做成,大凶化作大吉。

如此三人合作,又各自不得任家风水奥秘,做成之后,任家大富大贵。

林着明心中感叹:这风水格局真的是神来一笔。

自己的风水造诣,只是能在看得懂的水平上,真正实际操作只怕难上加难。

张九仪不愧是萌末满初风水三大家。

但是林着明想要看其他人的东西,却根本看不到。

任财主单独将林着明拉开:“林法师,刚刚多有得罪之处,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当初陈详荣给我点了几处宝穴,只是时间已久,如今又寻不上他,还请林法师你多注意注意。”

林着明皮笑肉不笑:“任员外放心便是,只是那几处宝穴,定在哪里,可否让贫道先去看看。”

“这本是应该。”随后便带着林着明七拐八拐。

竟然就在任府之内。

或者说,原来任府没有这么大,后来又并了好些地,化作了“庄园”一般,将那宝地一起围住。

但为什么那蜻蜓点水穴没有围起来,想来是再扩张,便属于僭越了。那里离着任府还是挺远的。

南京不愧是宝地,随随便便铜井镇周围便有这么多“宝地”。

不过铜井是“聚宝盆”,周边怎么会不聚宝呢,倒也说怪不怪了。

六十四 双煞入门,子夜不宁 赵仲信跟着林着明后面一句话不说,这里就他算是个外行,跟着师兄背后,做个小仓鼠就好了。

那任财主带着林着明来到了一间房子处。

只见这房子中间高两边低,像是个“山”字。

果然,阴宅阳建。

任财主拿出一大串钥匙,从中找出一把来。

打开房屋来。

却见里面昏昏暗暗,几条四脚蛇蹿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日光,林着明看清楚了里面的样子。

古人对死亡的态度,是侍死如生,但是也大可不必直接葬着此处如同卧室一样的地方吧。

“这里是我家祖父当年读书之处,陈详荣说此处正是“文穴”所在,只是这处祖居,也有许大,定穴不可差之毫厘。”

林着明实在看不出在此定穴在此的意义是什么。

棺材盖上钉钉子?

看来陈详荣真的把任家摆了一道。而且任家还对陈详荣无比信任。

林着明又将那张种生基的秘法看了几遍,终于看出名头来了。

整个任府都是生基的一部分,这是要将任府上下献祭了啊,满门上下,不得好死。

不对啊,满门上下献祭了,那这个“受益人”是哪个?

这风水格局就跟提前给人买好巨额保险一样,但是如果所有人都死了,谁来继承财产啊?

林着明带着疑问,但是还是没有问任财主。

只是深深觉得这是一趟浑水,说不得那陈详荣就在附近呢。

林着明不知道这些年任财主有没有请过其他风水先生看过,倒并没有耍花招,而且也没必要耍花招。

都不用罗盘定盘,林着明便在靠墙位置,一般是摆放床位的地方做了标记:“葬在这里。”

“至于如何种生基,贫道需要鸡一对,猪头一个,纸人纸马,金童玉女,各七只,油灯三十六盏,以及各类贡品供果二十四种……”

林着明说着所需,倒是没有湖弄他。

任财主见着林着明点穴位置并无差错,又如此信誓旦旦,便以为林着明已经屈服于钱势之下,不禁放心了了不少。

应了下来。

“另外,还需要寻一个黄道吉日,再入葬。”林着明看了看时书:“谷雨之后是个好日子。”

“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任财主开口道。

如今任财主将几人聚在一起,怎么可能再让人离开,等过些日子再回来?

一是林着明等人不一定会回来,二也怕被泄密,三是尸体停灵,怕腐败,四是死因蹊跷,只怕等不得头七尾七的法事做全套。

反正对任家而言,越早下葬越好。

林着明这个建议明显是被任财主给忽略的:“吉时并不是十分重要,相信林法师可以处理好的。”

“只怕冲撞了神煞。”

林着明心中暗道:急着找死,也不挑个好日子。

只是表面装作为难的样子,演演戏,敷衍过去。

而跟着林着明谈完,任财主又跟着那吴石法,慧清和尚谈去了。

只是依然有几个打手,盯着林着明。

林着明小声对着赵仲信道:“你把你师父留下的天蓬尺借着我用用。”

赵仲信立马掏出家伙来:“师兄,怎么,要干大事吗?”

林着明小声道:“今晚我们不一定回得去,你把你师父留下的手持拿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放着心口,如果害怕就持咒。”

说罢又拿了三张除邪符给他。

赵仲信听着这话,吞了吞口水:“真要打起来啊?”

“打是不一定打得起来,但是只怕双煞入户,不能及时化鬼为贵,只怕要死人。”

赵仲信问道:“死谁啊?”

“我哪知道?”林着明摇摇头,估计说得稍微大声了一些:“肯定不是死的贫道。”

这话传到了那些打手耳朵中,当下有些嗤笑:“疑神疑鬼。”却不当真,只当个笑话听,他们习武,胆气壮,专门被袁四爷培养着看场子。

身上都纹着刺青的,什么恶鬼啊,罗刹啊,都是在二爷面前,以三牲血食开过光的。

况且什么恶鬼能比他们,吃人不吐骨头,吞吃嚼烂,破家灭户。

所谓豺狼爪牙是也。

任财主跟着那慧清和尚讲好之后,两人一起出来,脸上有说有笑,还手挽着手。

“要是人人都像任员外一般,发菩提心,那天下便没有灾荒饥饿了。”

“肯定是达成了什么交易,这副嘴脸!”赵仲信十分看不惯。

林着明笑笑:“这世界上看不惯的事情多着呢,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说出来。”

赵仲信似懂非懂:“还是师兄你老谋深算。”

……

林着明已经累了,请不要过度揣摩我的品行好吗?

而那吴石法,则是吐着大烟云,哼哼一声,看样子也是看不惯和尚,但他也古怪,也不搭理林着明,想来是哪个都看不起,只是更看不起慧清和尚多一些。

等着饭点,又好茶好饭招待,甚至还有美女丫鬟,添碗按箸。

但林着明只说自己辟谷,并没有吃这里的饭菜。

赵仲信虽然饿,却也没吃,倒是慧清和尚吃得欢快,不时还和任财主谈及当年祖上,又论到现在的县官如何如何……

而吴石法,则似乎只要抽烟就行,也是滴水不入,滴米不进,不知道是不是也有所防备。

但到下午,任财主将布置法坛以及种生基的材料买来,就要林着明动手。

任家上下,披麻戴孝,一起在那看着林着明做法。

吴石法叫着摆下满桌流水宴席,要请来唱戏班子,夜里唱戏。

而慧清和尚带着两个小沙弥,一边跪拜,一边念经咒祭文,迎接喜神。

怎么邪门,怎么来。

林着明都担心翻车,好在做法之后,几个家丁便开始挖土动工,打算将两人棺椁埋着一起。

只是一破土,便见着有许多“蚂蚁”跑出。

竟然下面有一整个蚁窝。

林着明本来叫着不要杀生,但那任财主似乎早有准备,烧好了开水,直接往蚂蚁窝里浇灌。

不知道烫死多少蚂蚁。

烫死之后,又开挖,将整个蚁巢挖起,正好放得下一具成年人的棺椁,如果是小孩的棺椁,则可以放下两具。

六十五 愣严伏假魔,真魔穿人皮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地官赦罪,七炁化生,水官解厄,南极降寿……”

林着明看似很卖力的做法,其实是在摸鱼。

同时眼角余光看那吴石法,给两位“新人”证婚。

娘家人出了一个小舅子,捉着一只母雁,脑袋上戴着红盖头,代替自己姐姐拜堂成亲。

而任财主家,则是一个陪着他儿子读书的书童,穿着少爷生前的衣服,小脸画得煞白,偏偏两朵腮红十分明艳。

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捉着一只公雁,两只大雁的脚又被红绳系着。

“这个吴石法看起来十分熟练,肯定以前接过不少这样的业务,只怕已经没有多少纪算了,是个短命相。”林着明心道。

只是当一切完成,下人抬着棺材时,那女儿家的棺材上绑着的绳子,却突然崩断开来。

沉沉的砸着那个下人的脚。

“啊~!”那人疼得只叫出第一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血液浸出,染着棺材上,更加鲜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任财主骂道。

那吴石法更是面色一变,立马在棺材前,棺材后,各点一柱香,只是线香被阴风吹过,中间的烧得极快,两边的却好似没点着一般。

“看来这位姑娘生不是任家的人,死也不愿意做任家的鬼啊。”林着明心道:“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做我家的鬼,却正好还有六丁未满。”

瞄了一眼那姑娘的牌位:朱梅。

还是前朝国姓啊。

林着明更加满意了。

“任员外,今日今时,不是好时辰,只怕要择日再葬。”吴石法抽了一大口烟,缓缓开口说道。

“慧清法师,还请你超度,超度。”任财主早就准备好了专业的人员。看来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经心里有个数了,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活了。

这愈发让林着明心生厌恶,同时心中出现一个问题:此前帮他家种生基的那个法师呢?或者说陈详荣为什么要暗中留一手……

会不会……

对自身性命产生忧虑的林着明决定还是先弄一手再说。

那慧清和尚念了几遍“愣严咒”,这棺材便又可以抬起来了。

这和尚还是有点东西。林着明心道:开悟的金刚,降魔的愣严,成佛的法华,这愣严咒好歹几百个字,能背得这么利索,也是下了苦功夫的,难怪能被清凉寺派出来办业务。

两具棺材先后放入,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林着明的专业了。

种生基,总得种得上吧,林着明任财主对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三拜九叩,并且写下文书,向其借“寿”借“财”。

由于是“横死”,任财主的儿子,儿媳妇的阳寿还没花完,就算阴间阳界,有汇算比例,十比一,他们阳寿还剩下个百八十年没花完,也能借给任财主个十年八年的。

至于阴库阴财,更是可以催化立显。

只是时间渐渐夜里,那些油灯开始忽明忽暗。

任财主拜的“斗”,以求左辅右弼施舍神力,赐福他家。

林着明和赵仲信便在一边看热闹。

拜斗之法是任财主自己就会的,不是林着明教的,只是你作恶多端,拜斗也只会夺你纪算,怎么可能像诸葛亮一样增寿?

但是林着明也不知道任财主会的拜斗之法是哪里传来的,万一真拜成了……那就是打自己脸。

但显然,任财主没有拜成,明明是“气死风”的油灯,还是熄灭了几盏。

吴石法磕了两下大烟杆,从腰间拿出一包烟叶,放进烟嘴里,嘬了两口,见冒了泡泡,这才稍微舒服一些。

而慧清和尚还在念经,嗡嗡嘛嘛的,叫人心烦。

等着月色渐渐高,一阵阴风吹过,那些油灯直接全部熄灭。

“人家都不愿意做你家的鬼,怎么可能会借钱,借寿给你。”林着明吐槽道。

不过一股不安也浮现出来,任府真的邪门,比周家邪门多了。

几个护院打手还十分敬业守着门外。

“师兄,我感觉有些不舒服。”赵仲信小声道:“不会真的出事吧。”

“别害怕,越害怕胆气越低,阳火越弱,那鬼害你就越容易,默默持咒,或者念宝诰就行。”

任财主见灯火全部熄灭,有些面色难看,但依然开口道:“已经不早了,我吩咐人安排几位法师去厢房休息,我们明天再继续。”

慧清和尚道:“这是另外的功德。”

任财主笑呵呵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随后那个一身孝的姨太太便领着慧清和尚去厢房了:“大师,像我这样的女儿家,也能修佛法吗?”

“当然能,众生都可修佛法,佛无分别心的……”

“那像是奴家这种初学者,该拜什么菩萨,念什么经,持什么咒啊,大师~”

慧清和尚被迷得已经有些摸不清方向了,想来今晚两人应该会很有话题,可以从禅宗五祖谈到大唐玄奘,可以从玄奘谈到武则天,又或者某位欢喜佛陀的欢喜禅法。

吴石法则被一个另一个小侍女领着走了:“大爷儿,我已经烧好了洗澡水了,要搓背就跟我说一声……”

等着林着明,却是任财主亲自送。

“唉,林法师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今日也是心情焦虑所致……”

“人人都道铜井任家,枝繁叶茂,但是那都是分支,在祖宅的我们这一支,却是没有祖上的光荣,又人丁凋零……我本有个儿子,读书十分厉害,八岁的童生,十二岁的秀才,都道是神童,有望进士……”

任财主难得露出笑容,似乎为自己儿子而骄傲:“我当初也是如此以为的。”

但随即便是十分阴郁:“可惜天妒英才,我儿十六岁考举人之时,在路上被人所害……”

“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财主恨道:“害我儿之凶手,我虽然知道是谁,但他家神通广大,要报仇却遥遥无期。”

“我只能再取一房小妾,生下了我这个儿子。”

“我这儿子是我老来得之,因此十分疼惜,但上天不怜,竟然叫他在江宁河落水……”

林着明是一个字也不敢信,这根本没有解释你种生基的行为,只是在营造一个慈父的人设罢了。

六十六 屋中立庙拘鬼神 任财主宣泄一下自己对儿子的爱,自我感动之后,问道:“林法师,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任财主一脸期待看着林着明。

……

不能。我不理解。

见林着明迟迟没有回答,任财主有些失望叹道:“林法师没有过孩子,又是出家人,只怕难以体会。”

林着明却道:“父母爱子女,子女亦爱父母,这有什么不能体会呢?”

任财主见林着明如此回答,便似乎十分高兴,又跟着林着明谈了一路,明显是想要放下林着明的防备心,装作一个慈父的不得已的模样。

但林着明可不是人傻心善的人。

等着任财主走了,自己在房间,便拿出纸笔,写下李虎,徐彪等六鬼名讳,念了招魂咒,将他们招了来。

可惜还没有彻底炼成六甲护法神将,不然随念而动,更是方便。

不过林着明呼唤六鬼,倒是很快有了应验。

本来任府是进士府邸,门口有抱鼓石,又有门神,一般的鬼还真进不来。

但任财主自己作死,将棺材埋着自家阳宅,阴宅阳建,犯了风水大忌讳,又配了阴亲,更是凶煞万分。

本来的外方内圆,乾坤玉盘的格局,被破得稀碎。

六鬼虽然不得从正门进,但是从后门进还是进得了的。

很快便有一阵阴风吹开窗子,正是徐彪扛着旗,领着虎豹熊鹰狮五个,到了任宅,见到林着明便道:“主公唤我等前来何事?”

林着明开口道:“任府已经呆不下去了,贫道却是要离开此处,不知几位可有办法?”

“主公可使五鬼搬运之法,命令我等,将主公搬运出去。”

“五鬼搬运只能搬运死物,不能搬运活物。”林着明皱眉。

虽然法本上有记载,但是林着明还是不喜欢这种法术。

“算了。”林着明想着自己逃走了,赵仲信怎么办?

况且任府一时也死不完,如果此时出去了,只怕后患无穷。

当下开口道:“你们今晚就在任府闹,只是要小心一个和尚,一个梅坛武教的法师。”

“主公,此宅中,分明还有其他鬼物。”徐彪开口道,意思是今晚他们自己就会闹起来,根本不需要他们闹。

“他们太弱了,不到头七,都害不死人,那和尚的愣严咒又威力不错,尚且能镇压得住。”

林着明心中念念:“那其他鬼物,可是一男一女,一对新人?”

“是也不是。”徐彪道:“还有两个鬼,我等可以设下“鬼遮眼”“鬼打墙”,将门外那几人遮蔽住,带着主公去看看。

这几个鬼会的本事还挺多,林着明越发满意。

等着虎豹熊鹰四个出去。

门外看着林着明和赵仲信的几个下人,打手,纷纷身后出现了一个阴影,一双鬼手遮着他们的眼睛。

“怎么感觉有些冷啊!”一个打手搓搓手:“那个道士说的有些邪门啊,什么今晚有人会死……”

“这难说,我们跟着袁四爷,不也经历了那么多邪门的事情,不过这也不是事,我们哪个手上没有一两条人命?”

旁边打手嗤笑道:“鬼来了,也照杀不误。”

他说着此话,却是惹怒了在伸手遮住他眼睛的李虎来:他奶奶的,鬼来了,也照杀不误,从来都只有你虎爷杀别人的分,哪有别人杀你虎爷的命?

当下拿出了火铳,扣下扳机,对着那人便是一枪。

那打手身上纹身放光,化出一道灵光,挡住了子弹。

但也随之破碎,同时那打手身上的三把阳火被激发,反而烫着李虎的手,一股血煞之气涌动,代表其真的杀过人。

这股煞气,只怕一般的小鬼都不敢靠近。

但李虎怕吗?李虎生前杀的人,比这打手杀得多了,这打手最多杀个把子还不了赌债的赌鬼,又或者帮忙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李虎生前可是真刀真枪的跟人干仗,浴血奋战而死的,身上的血煞,更是强过这打手十倍。

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李虎冷哼一声,一巴掌拍着那打手的肩膀上,当下拍灭一朵阳火。

在那站着的打手忽然感觉半边肩膀麻痹,阴寒,酸痛,一点知觉也无,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

林着明走出屋子,门口那站着两个家丁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正是听之不闻,视之不见。

如此正好,林着明走出房门,在荒草妻妻的林边小道上走着,徐彪在前面领路。

任财主家很大,如今又是夜里,荒芜之感越发沉重,不时草丛里有“梭梭”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四脚蛇。

等着绕过主要的几个宅子,到了对称另一处,林着明便见着了,一个阴森森的庙宇。

在家里建庙……

又不是供奉佛堂,或者修行道场,况且那也是单独布置一个房间,少有单独修一座庙的。

庙宇也不算很大,甚至只到人腰高,庙里端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手左手拿书卷,右手执笔,似乎正坐着书桌前读书,而不是在这庙里。

“这应该就是辅弼二星之一,另外一个生桩。”林着明却不敢入庙。

毕竟庙中供奉的不一定是神,也有可能是鬼,是妖,是邪魔。

徐彪开口道:“那鬼便在这泥胎土塑之中,应该是被困在这里,要不要将他放出来?”

“放出来,我也不一定能收服,万一要是跑出去了,只怕遗祸不浅。”

林着明叹道:“这应该便是任财主那个天才儿子吧,可惜遭到了一个豺狗不如的爹。”

“呜呜……”

庙里发出鬼哭之声。

同时阴风阵阵,吹得林着明起鸡皮疙瘩。

徐彪掏出枪来:“再他娘作怪,老子一枪崩了你!”

鬼哭便停止了。

林着明感叹,这绝对不是无名队伍出来的,太凶悍了,不过却是对着庙里少年问道:“你可有何冤屈,不妨直说,贫道听得懂鬼话,若想解脱超度,需得配合才是。”

此时树叶抖动,一只杜娟落在庙檐。

望帝春心托杜娟。

人死后,精魂是可以变作鸟类的,比如姑获鸟,比如精卫……

因此鸟言多通鬼话。

“唉~!”

一声深深叹息响起:“这一切之事,都因我而起……”

六十七 人无心不可活,鬼无心不得脱 那少年正是任财主的多年前丧命的儿子任鸿友。

林着明问道:“为何因你而起,难道任财主说的是真话?”

却见着这个穿着长衫的少年书生自庙中走出,和泥胎凋塑一模一样。

然而林着明的灵感很高,这少年一出来就给自己很难受的感觉,是个老鬼了。

就连徐彪也将火铳拿着手上,随时打算开枪。

“人死,可以复生吗?”任鸿友问道。

那要看是什么世界了,反正聊斋世界的话,复生不是什么难事。

“不能。”林着明直接开口道:“除非根本没死。”

“是啊,破镜不能重圆,覆水不能收回,人死不能复生。”

任鸿友开口道:“那年我赶赴乡试,路宿荒庙,被妖魔吃了心肝,残骸被同乡之人带回,我父去不愿意接受我已经逝世的消息……”

“是什么妖魔吃的你心肝,你又露宿何处荒庙?”林着明有些猜测的问道。

不会是……兰若寺吧。

“此事我已不愿再提。”任鸿友捂住自己的心口。

“当时有个江湖术士恰好赶来,称我为文曲下凡,只是渡劫未果,称我换心可活。”

林着明一脸我不信。

“这心,不是人心,是神心,是文曲心。”

“装脏法。”林着明立马领悟其中深意。

“没错,正是此法,因此我父为我修筑庙宇,供奉金身,不惜请来文昌帝君庙中文昌塔为我装脏,补全所失之心。”

“等着七七四十九日,我却还没有复生,那术士却道是我们家风水格局问题,导致我复生失败,如今要复生已经不可能,唯有,让我重新投胎到我家……”

“后来父亲纳妾,便是为了孕育胎儿,供我夺舍,再活一世。”

“但我自读书,明礼义,生不忍之心,未能夺舍。”

林着明:你也没明礼义到哪里去,真明礼义,就该劝劝你爹不要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此事已经成了我父执念,但他也怀疑那个江湖术士是个骗子,那术士却道,是我们家天命不足,造化不够……便介绍我父给奇人袁四爷。”

袁四爷,好熟悉的名字。

“袁四爷人脉颇广,将张九仪的徒弟陈详荣介绍到我家。”

你们父子两个,讲故事都不带对口供的啊,两个人两个说法。

什么是鬼话连篇啊,这就叫鬼话连篇,林着明是一个字也不敢信。

“种生基之法是个骗局,那袁四爷谋夺我任家家业,可惜我父执迷不悟……竟然连吾弟也害了。”

倒是稍微能解释解释,为什么做了这个死绝的风水格局。

但是完全将自身放在被害者角度,但是干的事情,又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是在给自己洗脱罪名?

林着明表示:故事听听就行了,真信了,你就是冤大头。

然而远处传来三清铃声,任鸿友便捂着心口,面容难受。

身上的衣裳破碎,化作一一个身穿状元大红袍,但是胸口却有一个大洞,空空如也,看不见禽兽补子,不知道几品官员的厉鬼,其双目全黑,左手拿书簿,右手拿笔。

在其变身之际,徐彪便叫着林着明快走。

林着明见着变身后的大鬼,果断回到房间,紧闭房门。

那大鬼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巡查判官之流,却在任府上下巡视。

那红袍鬼,丈高多,似乎跟着林着明便来了。

沉着的呼吸声,甚至还有脚步声,叩门声。

此时其他五鬼也回来了:“那鬼已经成了气候,不对,他装了脏,属于鬼神之流,不单单是鬼了,我们兄弟几人只怕也对付不得。”

徐彪对着林着明道:“主公还是赶快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林着明也想走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外面守门的家丁护卫却丝毫没有感觉。

但那脚步声靠近林着明处,却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吸引,往另一处而去了。

“空心鬼”

无心之人不可活。

无心之鬼呢?

林着明想想,还是提着宝剑,尾随着那空心鬼而去。

空心鬼像是被什么人召唤了一般,一直往着一处地方而去,根本不理会跟着自己的林着明。

而隐隐约约传来的三清铃声,也让林着明感觉十分不对劲。

“主公,我等前去查看便可,切勿以身犯险!”徐彪劝道。

林着明点点头:“你们也要小心。”

片刻之后,徐彪返回向林着明汇报情况:“是任财主在招魂。”

“任财主明显不是修道之人,这么说是那个铃铛在控制了。”林着明计上心头:“能将那铃铛取来吗?”

徐彪摇摇头:“那铃铛虽然是邪器,但本身可以控制魂魄,最是克制我等,只能活人去取。”

“那任财主招着这空心鬼干嘛?”林着明问道:“你们听清楚了吗?”

“是协助任财主将今日新入府的凶魂恶鬼也控制起来。”

林着明将赵道士的天蓬尺问道:“有这个能不能斗他一斗?”

徐彪有些畏惧这件法器,但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火铳,开口问道:“主公有几成把握?”

“三成。”林着明道。

“三成不少了,干了。”徐彪开口道:“我们掩护主公。”

林着明点头,操起宝剑,夜行而出。

徐彪见如此,开口对着几个弟兄道:原本还以为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不想也是个真汉子。

却见林着明一出门,两个打手便要将林着明拦住:“林法师,夜已经深了,就好好休息吧,莫要走动。”

哪里知林着明宝剑噼来,直直将其半边胳膊斩下,另一人立马做出反应,直取林着明面门,但他被李虎才拍灭过一盏阳火,半边胳膊已经麻痹,动作十分不畅,很快就被林着明给抓住了破绽,一剑斩去,也被斩掉了半边胳膊。

剑乃刺杀之器,只要不用捅的,一般死不了人。

但二人不及时医治,也会流血而亡。

林着明跨过他们,血不染身,疾奔而去。

而那处,任财主招来了自己家大儿子,却是笑道:“鸿友,你看,我叫你弟弟来陪你来了,我们任家,也会很快飞黄腾达的,你我的努力,不会白费的……”

六十八 难逃宿命,杀人杀鬼自有正义 “鸿友,这些年来,我只有跟着你说说话,心里才好受一些。”

“我们任家需要有人来振兴,你别怪爹,本来你高中举人,便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爹也是没有办法。”任财主略显变态的对着空心鬼说话。

但是空心鬼双目漆黑,已经被任财主手中铃铛控制了心神。

“叮铃铃!”

那新坟之中,一白一红两个鬼也被唤了出来。

白鬼是个男童,穿着一件素袄,袄子上写着一个“夭”字。

红鬼是个稍微大几岁的女孩,小脸通红,身上也通红,写着一个“喜”字。

那女孩面容愤怒,那男孩却是一脸惧怕的样子。

害怕任财主,害怕空心鬼,也害怕自己身边这个新娘子。

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变得这样的可怕。

任财主用铃铛将其摄住:“我的儿,你别怪爹,你生来就是为了做生基的,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投到了我家。”

那白鬼一脸怯懦,他是小妾生的,从小就很怕这个父亲。有时候梦到一个大哥哥叫自己小心,叫自己逃,但不知道为何要逃,但是现在,他隐隐约约明白了。

任财主似乎很擅长给自己做的事情找理由。

又似乎是人到老年,力不从心,絮絮叨叨,话十分多。

但是对着红衣女鬼,任财主就没有那么客气:“你爹用二十两银子卖给我们家做媳妇了,这阴亲你想结也得结,不想结也得结,今日白日你坏我好事,别以为我不敢让你魂飞魄散,鸿友,给他一点教训!”

那空心鬼右手执笔,对着红衣鬼化了一个叉,那红衣鬼便四分五裂,化作了血水一摊。

但是顽强的怨气又让她恢复原状。

这两个鬼都没有过头七,力量还不完全。

但那红衣鬼身上的血衣更红了。

这个叫朱梅的姑娘,今年不过十四。

南京城有一位告老归乡的有钱老太监姓庞,叫做庞公公,要娶一房年轻漂亮的老婆,便花了八十两银将她买下。

在被嫁给庞太监的路上,坐着喜轿里,朱梅拿出来了事先准备好的红绳,坐着轿子里就上吊了。

轿子不大,她又是坐着,稍微后悔一些就能活下来,但偏偏就是这么小小的一顶轿子里,朱梅跪着将自己吊死了。

庞太监本来欢欢喜喜娶个媳妇过门,结果接回来一个死人,晦气之余,轿子原路返回。把原先的八十两银子要回来不说,还扬言要整死他家。

好说歹说,边上又有人劝:“我说庞公公啊,娶个黄花大闺女又不懂得照顾人,还没个后人照顾。还好她死了,没进家门,若是进了家门再死,那不是晦气?”

“不如娶个会照顾人的,您又有钱,她又困难。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有你这样的靠山,往后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您又不碰她的身子,她自己又安心,又能做饭,又能洗衣服,定然毕恭毕敬的伺候您。”

“最后让孩子认叫你做爹,以后给你扶柩,百年之后的香火祭祀也有了着落。”

那庞太监一听:对啊,说句难听的,自己是个没根的东西,年纪又大了,正是需要一个照顾的人,找个小姑娘,又不知道疼人的,要得干嘛?

当下也就翻篇了。

可怜朱梅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死了,还是属于那种被爱钱如命的父母给逼死了。

庞太监娶了寡妇去,朱家人便骂朱梅晦气,有荣华富贵的日子不晓得过,连收敛尸体都不愿意。

还是等着第二日,任财主家找上门来,说打算配个阴亲,才将女儿便宜卖了。

这回死了,可不会再上吊了。

朱梅以死逃过了阳亲,死了却没有逃过阴亲,怨气越来越大,所以才棺材落地,甚至要发作。

只怕寻常人家都要被她化作厉鬼灭门了,但这毕竟是翰林府邸,进士门下,又没有过五代摘下牌匾的时候,气数犹存,只能静静等待头七。

然而没想到任财主,根本不等着朱梅过完头七,就带着已经化作“鬼神”的大儿子前来威逼了。

朱梅是因此含恨而死,自然不会屈服,即使被空心鬼打得四分五裂,但只要不魂飞魄散,她的怨气就会更盛从前。

“还倔!”任财主冷哼一声:“嫁到我们家是你的福气,没有你,还有其他人,你不怕魂飞魄散就尽管这样倔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林着明冲了出来,同时还有枪声。

那空心鬼直接被火力集中,林着明拔剑对付任财主。

任财主见着林着明当下慌了:“林法师……”

但他铃铛都来不及摇动,便已经被林着明一剑抹喉。

喉咙间冒出红色的气泡,任财主用手捂住,最终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动了铃铛:“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走……”

林着明抢过铃铛,但是那空心鬼已经开始变化了,任财主死了之后,他变得更疯狂了,大红的官服上面燃烧出黑色的火焰。

空心的胸膛里面似乎有挣扎的灵魂,但是理智和良知正在慢慢散除。

林着明疯狂摇铃铛,但是已经不起作用了。

但见着朱梅再次恢复原型,被再一次虐杀之后化作血水的她又恢复了过来,看着任财主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发出诡异的笑容。

又对着林着明点点头。

徐彪林虎六个正在牵制空心鬼。

朱梅跑到任财主身边,看着在挣扎从肉身里出来的黑色的魂魄,任财主死了,似乎比生前更厉害。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比老虎还狠毒,因此死了也是狠毒恶鬼。

但现在他直接被朱梅抽了出来,在血红的嫁衣之上的诡异笑脸,那死亡之时吐出的长舌,将任财主的魂魄直接卷起吞食。

但或许他的魂魄都是有毒的,朱梅有些脸色不定。

不过依然还是冲向了空心鬼。

空心鬼已经完全失控了,双目血泪,黑色的火焰在书簿上燃烧,显现出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

空心鬼在上面“打叉”。

只见最先显现的便是任家上下名册。

“死!”

任府上一个下人立即面色煞白,倒地不起,魂魄已经崩裂开来了。

六十九 怪力乱神,祸生余殃 空心鬼的心脏已经无了,现在内脏里装的是来自文昌庙里面开过光的文昌塔。

如今孕育出来的空心鬼,获得了“文神”的力量,准确来说是“户吏”,因为任鸿友只是一个秀才,没有考上举人,哪怕是成为九品的“主簿”也是没有资格的。

除非去贿赂更高级别的鬼神。

只是如果不按正统途径走呢?

正所谓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

空心鬼也是如此,任府上下,如果都被“血祭”的话,一个进士府邸余留下来的福荫足够让他晋升为真正的“邪神”。

此时徐彪六鬼,化作组合战阵,吸引空心鬼。

朱梅吞吃了任财主的黑心魔魂之后,后脑勺处长出一个十分恐怖的“业障瘤”。

业障瘤逐渐变成任财主的模样,而朱梅身上的嫁衣也越发鲜红,同时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朱梅的嫁衣化作血水,向着空心鬼包裹而去。

但空心鬼不管不顾,继续对着簿册上面的任府名单打叉。

此时在另一边,慧清和尚正在对着那任财主的小妾讨论肚兜上该用黄色莲花图桉的才好,如此对佛祖恭敬,不能用赤色鸳鸯肚兜,那样显得不够端庄。

但就在这时候,那小妾大呼一声:“我不姓任!”

话音刚落,脑袋便诡异的歪折起来,七窍流血不止,眼睛全部翻成了眼白。

把慧清和尚吓了一跳,慌忙穿上了禅衣,心中一阵胆寒:“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两个小沙弥听到惊呼,纷纷敲门:“师叔,你没事吧!”

慧清和尚将被子把那任家小妾的尸体盖上,拿上自己的法器便出了房门:“任家出变故了,大凶,我们快走,回寺内禀报方丈。”

说罢便要拉着两个小沙弥走,但走来走去,竟然找不到出去的路。

任家占地极大,此时又起了浓雾,原本的“乾坤玉盘”变成了“乾坤囚笼”,便是鬼打墙也好破解一二,但这结合了风水师布置的风水阵法,不懂奇门,只怕出不去。

…………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远处朗朗的少年读书声颇有韵律,慧清和尚不由得被吸引:“如此夜里读书,果真勤奋非常,任府之内,果然文风蔚然。”

但听见“火器”之声,慧清和尚顿时清醒不少:“打起来了!”

小沙弥问道:“慧清师叔,我们去看看吗?”

“不去。”慧清和尚拿出金刚菩提手持,念着金刚经:“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便有澹澹佛光,驱散迷雾,但依然走着,走着,走不到出路去。

看见两个被林着明砍翻在地的两个护卫,此时已经流血过多昏死过去了。

往前一看,却有无穷蚂蚁,密密麻麻,啃食血肉,甚至在想将其搬入巢穴运走。

这些蚂蚁个个都有米粒大小,黑压压的一大片。

慧清和尚脸色一白:“走不脱了,走不脱了。”

“怎么走不脱了?”两个小沙弥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见无数蚂蚁爬上爬下,很快小沙弥脸上便有一只,感觉痒痒的。

将其一巴掌打死,掿在掌心。

“阿弥陀佛,小僧犯了杀戒了。”

但越来越多的蚂蚁涌了上来,慧清和尚果断逃离。

“师叔,等等我们!”两个小沙弥一边驱赶爬上身体的蚂蚁,一边跑动。

但见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低头一看,两只脚,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

这些都是幻境,彷佛噩梦。

吉穴多住有神煞,任财主开挖的时候,林着明并没有请走神煞,好死不死,烫死了整整一窝蚂蚁。

古人有在蚂蚁窝上睡觉,梦见下面是一整个国家,甚至还成为驸马的,可体现万物众生有灵之思想。

任财主烫死一窝蚂蚁,那蚂蚁也有“怨气”,其中有一蚁后,在此吉穴中,渐渐修行有灵,原本是借着进士府邸的余荫,也能少去许多劫数,不想今日一锅端了。

而且还将原本蚁巢之地,放置了棺材。

因此形成了“精魅”,精魅便是死去的妖怪的魂魄变成鬼作的怪。

如“狐魅”,便是狐妖的鬼魂,骂一个女子狐魅,便是意指其被附身了。

这里便是“蚁魅”,蚁魅作怪,形成的庞大幻相,将两个小沙弥活活吓死,以为自己被蚂蚁给活活吃了……

而另一边,吴石法,抽吧抽吧烟,眉头皱得像包子褶子一样。

将门户关紧,在每张墙上,门上,窗户上,都贴上符箓。

手上依然拿着三清铃铛,牛角,看样子打死不愿意外出,要当一个乌龟。

而林着明那边,六甲的子弹其实有限,朱梅化作血水要将空心鬼给杀死,但是空心鬼拿着笔对着她打一个“叉”,朱梅便又四分五裂,但她似乎是不死的一般,其顽强的韧性叫她一次又一次在血水,怨气中复活。

林着明拿着天蓬尺,刚刚临时画了一串除邪符,用自己的血画的。

看着被剑划开的伤口,林着明祈求真君爷保佑不要有破伤风。

“主公!”徐彪大喝道:“主公不要以身犯险,我等上就是了,不能以对付鬼的方法对付他,是造不成伤害的,我等牵制住他,主公去他庙里,砸了它的金身,扬了他的香炉,破了他的庙才是正法!”

但说出此事,已经犯了空心鬼的忌讳,他对着徐彪打了个叉。

但徐彪挥舞着铁血战旗,大喝道:“大萌军神护我!”

大萌军神乃是王灵官,此军旗上,写着的正是王灵官名讳。

旗子能阻挡负面影响,却见旗子裂开一道口子,徐彪也没有四分五裂。

林着明一听,当下也觉得在理:“你们撑住啊!”

这空心鬼如此之强,必然是有庙之鬼的缘故,而且还得了整个任府风水格局加持,需得破庙,破风水才行。

七十 破庙诛邪鬼,神像内藏尸 林着明拿着天蓬尺便往那空心鬼的庙宇道场中去。

路上见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圆咕隆冬的东西。

眼睛一眯,却发现是慧清和尚的秃瓢。

只见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屁股撅得老高。

又在原地踏步,转圈圈。

看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是慧清和尚被鬼打墙迷住了。

林着明这才小心观察周围环境,旁边正是今日被掏出来的蚁巢,好似一个巨型菠萝蜜一般。

再仔细听,竟然刺耳的惨叫声。

“是被神煞迷了心么?”林着明小心绕过此处,口中默默念着净心神咒,以免被环境迷惑。

那蚁后也注意到了林着明,但是林着明绕了过去,况且,对付一个慧清和尚已经将她精力牵制住了,再加上一个林着明,只怕难。

林着明绕过那里,见着了两个倒着地上抽搐,口吐白沫的小沙弥,上去就顺手拿天蓬尺对着俩后脑勺来两下。

随后做好事不留姓名,走了

两个小沙弥疼醒,从被万蚁噬心的痛苦中醒来,后脑勺又疼得厉害,站起来又昏昏沉沉。

“师叔竟然不顾我们,自己逃了……”两个小沙弥记恨在心,一时嗔怒怨毒不少,化作了两个头上冒着火焰的大头怪物,身子甚至没有脑袋一半大小。

人变成妖怪,似乎有些某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国百鬼夜行的味道了。

只怕那空心鬼在倭国多多少少算是个有名有姓的鬼神了。

这怨气能将两个小沙弥其心中的佛法道义都侵染,虽然他们修为不高,但能叫他二人身体产生异变,竟然化作两个妖怪一般的存在,可见整个任府已经开始异化,变成了一个魍魉鬼域。

林着明穿过浓浓白雾,耳边传来对着自己名字的呼唤,没有应答,也没有回头。

只是一直念着净心神咒,堪破外相。

风吹过身边,林着明都感觉一阵寒战:“这怎么还不天亮?”

刚刚来时所见的庙宇似乎消失不见,林着明心道糟糕,只希望那徐彪等六甲能多坚持一会,不要这么快被那空心厉鬼给解决了。

拿着天蓬尺,林着明脚踏禹步,口中念咒:“哈嗦赦日哈魄滴奼!”

这咒念的是“日君咒”,乃是林着明法本之中,日月炼形之咒,此咒能生无量光明,驱赶邪恶,既可用于辅左修行,也可用来调动自身阳气。

果然念了日君咒,那迷雾散去,林着明看见了庙宇一角。

走上前去,只看见庙中所坐少年已经完全变化成了另外一个模样,那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带着补子的官服,只是此时补子正在用血织就。

正是个云雀,只是云雀浑身鲜红,眼睛发黑。

而其手中笔锋正在滴着血液。

林着明冲入庙中,身上带着的那几张用血画成的除邪符便自燃起来。

但林着明浑然不惧,拿着香炉就往那邪神像脸上砸。

砸完之后,对着神像便是一脚。

但那神像似乎金铁铸就,香炉砸着是“咣咣”的声音,林着明一脚踢着,还觉得脚疼。

林着明这么一碰神像,在那边的空心鬼立马就感受到了,就要往回赶,但是朱梅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缠着他。

林着明又拿着天蓬尺,手做灵官诀,大声喝道:“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开化附体阐威灵,我今启请望来临,伏望师恩加拥护!”

当下林着明感觉好像自己浑身轻松,力大如牛,同时正义之感爆棚:“什么牛鬼蛇神!胆敢作乱”

当下一天蓬尺便往其胸口打去,却见立马打出个大洞来,露出里面装脏。

只见有笔,有墨,有书,有砚台,还有一个十三层,约莫小孩胳膊长的水晶文昌塔。

水晶有“玲珑”之衣,七窍玲珑,便是如此。

林着明伸手去取,但见那神像睁开眼睛,怒目圆睁,瞪着林着明,同时血液从这个大洞中流出。

“汝欲取我心焉?”

“你无心,我何取之?”

那神像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没有心。

顿时清醒过来,重新变化作了原先少年模样。

身上的漆皮跌落,露出里面的血肉之躯,一个血肉斑驳的僵尸,摇摇晃晃的就要站起来。

林着明一天蓬尺打着他脑门上就把他打倒了。

胸口中的装脏跌落出来。

这尊神像竟然就是任鸿友的尸体套在泥偶神像之中所成。

任鸿友胸口被贯穿一个大洞,没有了心肝,这里便留有一个装脏的地方,为其补齐心脏。

化无心之鬼,为具有“文心”之神,正符合左辅右弼之格局。

但邪法就是邪法。

林着明举剑斩之,将其头颅砍下,没了头颅,那尸体还在挣扎,被林着明一脚踩住背嵴,将其胸口带着尸油,带着污血的装脏一一取出。

一边取,那被斩下的头颅还一边道:“我乃文曲星临凡……”

最终装脏完全被取出来,他便也彻底失去了灵异。

另一边,无心鬼虽然没有了神像的力量,打落了神坛,但依然是一只厉鬼,只是身上没有了官服,手上也没有书簿,没有了笔,恢复了死亡之时的样子。

徐彪等六人此时又恢复了原本破破烂烂的模样,朱梅被空心鬼虐杀十几次,此时却难再复活,还是一团好似嫁衣的血水一般。

如果林着明再晚一些,只怕他们都要被空心鬼吞噬。

但此时没有了“神像”加持,空心鬼便不是鬼神,也没有神祇的力量,权柄之器已失,便轮到徐彪他们反攻了:“现在是秀才遇到兵了,而且是一个秀才,遇到一群兵。”

便是火铳里面的子弹已经全部用光,虎豹熊鹰狮彪,六个壮汉,空手肉博,也很快将任鸿友制服。

“大哥,宰了他吗?”

“既然我们已经投效了主公,便要先听主公的,打仗还需要一个计算粮草的呢,这个空心鬼先留着,说不得有用。”

而破了庙,林着明却知道事情还没有完,任家上下死了这么多人,万一官府追查,只怕自己逃不了干系。

七十一 机关算尽,尽作嫁衣 林着明将任鸿友的装脏拿来看。

一部论语,一支旧毛笔,一件水晶文昌塔,一块龙凤墨锭,一方砚台。

都是散发着灵光,但只有文昌塔属于法器一类,那其他的东西,应该都是属于任家祖上那位进士所持之物。

上有文气,但是遗留在物品上的东西,历经了数十年,沾染的香火比其本身的孕育的文气是要多的。

林着明便只拿了文昌塔,其他东西并未动,随后一把火,将这处邪庙给烧了。

刚刚放完火,林着明就原路返回。

结果便看见两个大头妖怪,在啃食一具尸体,仔细一看,那尸体竟然是慧清和尚的尸体。

这两个大头妖怪便是刚刚两个小沙弥所化,慧清和尚被蚁魅所迷,刚刚屁股翘得老高,不知道沉迷进了什么幻境之中,没死在蚁魅手里,竟然被自己带来的小沙弥给害死了。

林着明上前用剑砍死两个大头妖怪,这两个大头妖怪,头重脚轻,又在吞吃内脏,根本没有防备。

死后却又立马变回两个小沙弥的样子,叫林着明心生疑惑,以为自己也中了幻境,刚刚看错了,误杀了妖魔。

但在此任府之内,妖魔害人之心昭然若揭,人害人之心,却琢磨不透。

叫人更是难以琢磨。

此时徐彪六鬼架着已经变成普通厉鬼的徐鸿友来到了林着明这边:“多亏主公捣毁邪庙,我等已将邪鬼捉拿,定等主公判夺。”

“此事罪不在他,而在任财主,不过他也有帮凶,纵容之嫌,等回去再判。”林着明又开口道:“如今任家满门还剩多少?”

“只怕不剩下多少了,主公,可要我们一一结果了他们?”徐彪目露凶光。

兵家破门,劫掠三日,这正是徐彪的性子。

“不可。”林着明阻止道:“此处任府厉鬼作祟,我们需要几个证人,若我们杀人灭口,那和他们这些恶毒邪魔有什么两样?”

林着明刚刚就已经想好了,另外慧清和尚也死了,另外一个吴石法不知道还活着吗?

“那主公,这处蚁魅需要解决吗?”

“任府厉鬼作祟,十不存一,贫道冒死逃脱,救出多人!”林着明语气点明重点。

“我们去救人!”林着明直接开口道。

当下便去搜罗任家上下还活着的人口,然而此处早已经化作了鬼域一般。

任鸿友那勾魂簿上出现的就全部都是任家上下的名字,明显就是要灭门血祭,成就邪神。

最后,只找到了几个童男童女,被锁在地窖里面,已经浑浑噩噩了。

“他们也是任家人?”林着明叹道:“造孽啊!”

徐彪开口道:“应该是任家血脉,但应该属于旁支,不是嫡系。”

将这些小孩一一救出,林着明又找到了一个在柴房关着的一个村妇,村妇肚子还大着呢,看样子也是要待产的。

“丧尽天良啊!”林着明给了那任鸿友一个大逼兜:“你看看你任家造的孽!”

任鸿友闭上眼睛,选择逃避。

而等着发现吴石法,他已经没了,倒不像是鬼害死的,更像是抽大烟抽死的。

任家宅门的牌匾落下,但是整个风水格局,却开始转“鬼”为“贵”,一股“活水”注入。

林着明却在救完人后叹息一声:“任财主费尽心思,倒底也沦为了这个风水格局的奠基。”

只是死了满门上下,这处风水格局再好,也只是一处“凶宅”了。

回到万寿宫,林着明才松了一口气。

而这一回,林着明总归想着任家死了这么些人,总得官府震惊,然后紧急调查吧。

但是依然没有动静。

像是有什么通天能量将其压了下来一样。

任府很快便改成了“袁府”,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生出个“袁大帅”来。

任家真的是为了袁家做了“嫁衣”。

而袁四爷的请帖也落在了万寿宫中。

“袁府乔迁之喜。”

林着明对着任鸿友道:“你自己看看。”

任鸿友此时已经在万寿宫中成为林着明的“军师”了。

任鸿友看着这请帖:“我早说是袁家谋夺我任家家业做的局,我父就是不听,如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林着明开口道:“若无贪念,也不至于如此。”

任鸿友沉默。

“师兄,那我们去吗?”赵仲信一晚上念咒持经,根本就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只能说林着明带着他嘎嘎乱杀,林着明负责乱杀,他负责嘎嘎。

“不去,明显鸿门宴,去着干嘛?”林着明道:“等我端阳节,炼成六甲印,他不请我去,我都要去看看,这个袁四爷。”

“师兄英明!”赵仲信拱拱手。

林着明哼唧一声,将六丁天女之中的一位,写上朱梅的名号。

这位朱梅不愿意和任家小鬼结阴亲,却在离开任府的时候一同跟了上来,而任家小鬼,也一同跟着上来,但已经被林着明收进了坛子里,以后炼制五方灵童便用他。

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娃,林着明也算是可怜他,生下来就是被亲爹用来血祭的,用来种生基的。

而其他任家人逃出任家之后,不愿意再回去,已经在附近村子里重新谋出路了,他们本来就不是嫡系,也属于受害者之流。

不过任家怪谈,满门灭户,又很快任宅变成了袁府,也在市井街头,成为了铜井镇百姓一段可以向外来旅客讲述的谈资。

“你对袁四爷了解多少?”林着明问向任鸿友。

“袁四爷具体是哪里人不清楚,有的说他是白山黑水中出来的蛟龙,有的说他只是一个小伙夫出身,到南京城来打拼。”

“但他是一个能人,很快便从一无所有,便成了一家赌坊的老板。”

“同时,在南京城中也流行了一种从前没有玩过的赌戏,押花会,一时间文人雅士,达官贵人为之着迷,而袁四爷也一举成为南京极其富贵之人。”

“但很快,袁四爷便似乎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消失过一段时间,再出现时,依然是一届布衣,一无所有,但为人却不再张扬,但短短数年,便已经成为了袁举人了。”

七十二 庚申守夜吞月精 “这么说,你的心脏也可能是被他摘走了?”林着明开口道:“你说你是文曲星转世,自然有一颗文曲心了。”

任鸿友眉头低下:“没有考中状元,便不是文曲星,死了的秀才,又怎么是文曲星呢?”

儒林外史里面,胡屠户便对着中了举人的范进毕恭毕敬,称他是天上的文曲老爷下凡,可见在百姓心中,能中榜的便是文曲星下凡了。

至于被谁挖了心,任鸿友开口道:“挖我心者,是一个鬼神。”

。。。

器官贩卖,阴阳两界倒腾?倒有些聊斋风格了。

不过林着明的直觉告诉林着明,还是跟着这袁四爷脱不了干系。

给任鸿友折了一个牌位:“六丁六甲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不过以后炼制兵马,多少有你一个主簿的位置。”

徐彪喝道:“还不拜见主公?”

任鸿友知道,如今形势比人强,当下对林着明鞠躬道:“任鸿友拜见主公。”

林着明点点头:“那文昌塔受了污秽,等我给你加持加持,重新开了灵光,你再拿去填了空心,至于其他装脏,于你反而是多余。”

多少是个鬼神,虽然不入品,等着稍微炼度炼度,再找找其他装脏,最好到南京孔庙去,看看有没有孔庙赐福的一些其他东西,比如什么文昌笔啊,书签啊之类的东西。

如此说不得还能入了文官品级。哪怕是九品芝麻官,那也是跨越阶级了,属于真正的鬼神之流了。

虽然洗白弱三分,在任府好似索命无常一般的任鸿友到时候可能只是打打辅助,但好歹也是文臣武将,左辅右弼的班底。

夜里,林着明再次修炼结璘奔月之法,忽然一颗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橄榄子,从天穹落下。

原来今日已经到了庚申日了,恰逢满月,月桂林成熟,桂子跌落,化作帝流浆,垂垂入人间。

林着明结璘奔月,观想之中,魂魄吞下一枚橄榄子大小的帝流浆,其入口便化,成为太阴元精入林着明体内。

太阴炼形,太阳炼神,太阴说是炼形,其实是温阳魂魄,太阳说是炼神,其实是壮大肉身,只是最后,魂魄要阳化,肉身却要变得和魂魄一样轻灵,如此神形合一,便是飞仙。

只是这些帝流浆,似乎只有很少流入人间,更多都是崩解消散于天地之间,调和阴阳之气。

林着明接受到这帝流浆纯粹是林着明结璘奔月,魂魄观想六龙之车,遨游月宫仙境,因此才能接引到这枚橄榄子大小的帝流浆。

帝流浆醇厚温润,涤荡心灵,为林着明开了一处“灵窍”。

修行入道,若得缘分,心假香传,或得灵觉,或生气感,一股开窍。“一指灵窍,为六识,二指肉身穴窍。”

若开灵窍者,性功便擅长,或可出窍通幽。

若开肉身穴窍者,则善命功,或可习武强身。

林着明原先内炼,生出气感,得了真气种子,本来就该先开肉身之窍,先精后气,先气后神。

所谓还精归脑,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是也。

如今灵窍先开,可见林着明的“性功”修为已经高于“命功”了。

灵窍开在魂魄上,而魂魄其实和肉身上诸多穴窍也相对应。

只是内里不储藏精气,而只有“神意”。

林着明此窍开在魂魄的“咽喉处”。

想来是刚刚吞吃了帝流浆,因此开在此处。

咽喉之所,在道家曰:十二重楼,咽喉之神,为“喉神虎贲”,林着明开此窍,便可住“虎贲之神”。

净口神咒云:喉神虎贲,炁神引津。

津意指金津玉液,修炼出喉神之窍,便可引入喉神居住其中,辅助林着明修行,吞吐日月之精华,采炼大药。

灵窍共有二十四位,乃是黄庭内景经中对应的二十四神。

肉身穴窍就多了,但十二正经天生就是疏通的,只有奇经八脉,需要修炼之人打通。

这就是小周天,大周天的功夫了。

开此窍,需得在此窍中观想一枚符箓种子,符箓种子渐渐孕育出“神祇”来。

一是可以直接掌握一门法术,或者说神通,比如林着明观想一个“雷神”的符箓种子在喉窍,以后孕育出来的喉神虎贲,便是一尊雷神,林着明说话声音自带虎豹雷音。

如果林着明观想一个“火神”的符箓种子,说不得以后得经常性扁桃体发炎。

如果是“鬼神”符箓种子,或者念咒,召唤鬼神,便十分灵验。

如果是“福神”,说不得就有开口祝福,或者诅咒别人便十分灵验的。

如果是“瘟神”,说不得就是一嘴的口臭了。

反正符箓种子,可以从各种符箓之中的“符胆”之中提取出来观想,各自孕育出来的“身神”倒也各不相同,但最后都是“混炼百神”。

等着林着明醒来,便开始翻找法本,打算往灵窍之中,种下一枚符箓种子,正要好好挑选一翻。

不过就在此时,许久不见的两个小鬼竟然又来了:“上次好不容易休息了几天,现在又被派出来了。”

“没办法,任家原本应该培育出一位花会神祇的,给咱门财神爷再添一员大将,结果反哺了风水,便宜给袁四爷做了宅子了。”

“我什么时候能做花神就好了。”

“做你的梦去吧,能做花神的,都是大人物转世,比如那任鸿友,我们财神爷便说是伍子胥转世,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下的灵光。”

“说是哪个转世,却也不一定,不还有猪精狗妖也做了花神吗?他们又是哪个转世?”

其中一个小鬼哼唧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林着明一看,这是个好种子啊,当下招来徐彪:“把那两个嘴碎的小鬼给抓来。”

徐彪领命,便去抓,很快便将两个小鬼抓进了庙里。

“大人,我们是良民,我们是良民啊!”

。。。

林着明好奇问道:“你们为何老是在万寿宫旁晃悠,不到其他地方去?”

两个小鬼道:“大人,我们是做这种事情,便是要害哪个,便要提前说出来,和别的鬼商量。”

七十三 只进不出邪财神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附近,却是因为我们跟着财神爷做事,越做越害怕。”

“我们已经对这份行当已经失去了热爱,所以才在万寿宫旁边开口,便是希望被法师发现,我们便是少作一些孽,以后不至于打入十八层地狱。”

好理由!

林着明问道:“这是你们早就想好的词,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

“当然是早就想好了啊。”两个小鬼道:“我们原本是轩辕黄帝庙中两个小鬼,因为黄帝庙被砸,我们无有依靠,飘飘荡荡,被鬼骗去给邪神做了啰啰兵。”

“我们一直想要回归正神庙宇,法师,我们说的可都是真的啊,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两个小鬼戏份很多啊,面容表情倒像是戏剧学院出来的科班演员。

“贫道看你们两个像是细作。”林着明开口道:“贫道这里刚刚好有搜魂的法术。”

“啊?”

“搜魂法十分歹毒,乃是自胎光魂中将从婴儿到现在之事全部搜查一遍,被搜一遍不魂飞魄散,也痴呆愚昧。贫道也不想用的。”林着明叹了口气。

“我们哥俩这么聪明伶俐,可以为法师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的办事啊……还请法师大发慈悲,大发慈悲!”

两个小鬼磕头跪拜:“我们是真心投诚的,不是细作,不是细作啊。”

这两个小鬼,一个眼睛大,一个耳朵长,应该是千里眼,顺风耳之流,但是究竟有多少神通在身就难说了。

林着明恐吓了他们一翻,吓得他们对着真君爷发个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毒誓,以证明自己不是细作。

“主公账下越来越人才济济了。”徐彪感叹道:“什么时候旌旗十万斩阎罗?”

“你不要瞎说哈!”林着明含湖道。

两个小鬼则开始泄密,但是他们属于是财神爷的编外人员,薪酬低,待遇差,福利无,脏活多,累活苦。难怪对这份差事不满意。

原先起码是黄帝轩辕的编制,虽然是清水衙门,但是日子过得清闲啊。

现在建奴把他的庙都砸了,寻常百姓不得祭祀,他俩铁饭碗都给丢了,落地凤凰不如鸡,也得找出路啊。

寻来寻去,觉得万寿宫不错,虽然没有什么香火,但是清净,没有脏活累活给他们干。

可惜赵道士常年外出,赵仲信又听不懂鬼话,只有林着明作息时间不同,半夜三更打坐听得真切。

倒也算是缘法了。

财神爷的庙宇就是“赌坊”,赌徒就是信徒,但是总庙在哪里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些赌坊都是分坛,从总坛香炉分了香会出来的。

财神爷手下有十二月花神,这些花神有些底细清楚,一些万仙教的妖仙,一些是南方诸邪神投靠。

但是有些不清楚来历的,就有许多传闻,比如五月石榴花神,据说是地府的鬼神,又有说有白山黑水之间的大老……

这两个小鬼开口道:“具体哪些花神,押花会的赌徒都知道,一共三十四个,就是我们财神爷的三十四个手下。”

“那任鸿友,本来也该成为我们花会的花神的。”两个小鬼倒是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赌坊就是庙宇……”林着明心道:“只怕有志的道人要想伐山破庙都难。”

不过更加落实了这是“邪财神”的想法了,正财神都是有进有出,天下流通,比如陶朱之流,龙虎玄坛赵元帅。

但是邪财神是只进不出,或者出了,就要利滚利滚利滚利。收回来的钱,少是三代血汗钱,多是三代染血钱。

这老百姓啊,就是一波一波的韭菜,噶了又噶,生生不息。

天下皆穷我独富,这便是邪财神。

但是邪财神害人有规律,只害“贪利”之人,只要相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大概率不会上邪财神的当。

但是这邪财神很会筛选信徒,赌坊就是庙宇,赌徒就是信徒,这些赌徒最是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存在了。

比如前段时间惨死的胡光宗。

这让林着明感觉有些棘手。

任鸿友道:“这些赌坊都是有后台的,好些都是江宁总督的钱袋子,江宁总督又是皇帝的钱袋子,四舍五入,这些赌坊就是皇帝的钱袋子。”

林着明一听,心中感觉离谱,不过想想也对,皇帝哪里管百姓死活?只要皇权在我就是。

哪个皇帝不养几个贪官?谁让他贪的,皇帝让他贪的,难怪贪官多宠臣,多重臣。

老百姓想要让皇帝杀贪官基本就是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

要是真杀了几个贪官,也不是“上达天听”了,而是皇帝觉得这条狗飘了,自己使唤不动了,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敢跟着自己对着干了。

杀清官还有些顾虑,怕留骂名,杀贪官就跟杀狗一样,那还不容易?百姓拍手叫好,再扶持一条听话的狗就是了。

从民间吸血的事情,倒也不止是满朝如此,哪年都是如此。

不过字里行间写着“吃人”两个字。

“呵呵,那些赌坊一年搜刮两百万两白银,倘若给江宁总督一百万两,到了皇帝手里就是二十万两。”徐彪似乎对这个门路十分清楚:“皇帝可不这么想,皇帝以为全部就二十万两呢。”

“如此,你还觉得他们的靠山是皇帝吗?”徐彪呵呵道:“顶多是江宁总督,或者说是江南贪官构成的巨大网络是他们的靠山了。”

“这么一说,感觉更难对付了。”林着明有些头疼。

“杀不就是了。”徐彪嘿嘿道:“最好用当年洪武皇帝的律法,剥皮稻草人。”

林着明:……

好重的杀性。

两个小鬼都被吓得一激灵,他俩原先在轩辕黄帝庙的时候,有幸看过这样的画面。

当时也反贪,越多贪官,死了三分之一,逃了二分之一,剩下的官员都不够维持体系了,洪武皇帝才收敛了一些,让他们戴罪立功,带着枷锁镣铐当官。

那时候多的是游荡的镣铐鬼,剥皮鬼,地方城皇受了洪武皇帝大封,肯定疯狂支持,将那些剥皮鬼,又打入剥皮地狱了。

他们那时候还被抓过壮丁,去逮捕贪官的魂魄呢。

七十四 劾神役鬼通天法 这年头,鬼也不敢说真话啊,更别说人了。

林着明稍微感叹一下,给两个小鬼折了牌位,一个鬼叫“视不见”一个鬼叫“听不闻”。

这两个小鬼在轩辕黄帝庙里,轩辕黄帝就看不见,听不到民间百姓疾苦了,自然以为一片富强。

结果庙就被砸了。

两个小鬼名字挺拗口,但却代表了一种“障碍”。

比如:真的吗,我不信,你怎么就是对的?

不是说真的听不到,看不见。而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事实上,这两个小鬼能窥伺阴私之事,能听见秘密之言。

适合干侦查,夜游巡境,打小报告,也能蒙蔽他人视听。

林着明本来也没有培养这种小鬼的手段,不过培育鬼神,万变不离其宗,总是有办法的。

六丁六甲,五方灵童,二十四雷将,三十六官将……总归抟炼就是。

现在自己招兵买马,正是需要助手的时候。

修行之时,除却吞吃了一枚帝流浆,开了一处咽喉灵窍。

林着明还在心中明镜之内,通过心假香传,习得了一样法术。

正是林着明在任府之中,斩杀妖邪之后,得了明镜感应,在明镜之中显现出来的,和前几样法门同出一辙。

先是出现林着明对付妖邪的样子,似乎在嘲讽林着明是菜鸟生手一般,然后给出标准答桉。

而这次显现的正是林着明破庙伐神时候的样子。

但接着就变幻了一处场景:一位身穿明黄色天仙洞衣的年轻道人举剑,随后长吟:“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

正阴阳错作,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

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

青城上,见琉璃高座,忽起巍峨。

群妖忿怒扬戈。竞奔走,攻山若舞梭。

感神光一瞬,龙摧虎陷,威音一动,电掣霆呵。

立治化民,摄邪归正,生息熙熙享太和。

风云静,见天连碧汉,月浸澄波。”

林着明灵光为其所摄,但再见,便只在明镜上看见一道符箓显现。

“穿着明黄色法衣,是天师吧。”林着明心道。

果然,是一道天师道符箓,三山正宗。

“正一劾神秘箓”

虚靖天师云:吾家法箓,上可以动天地,下可以撼山川,明可以役龙虎,幽可以摄鬼神,功可以起朽骸,修可以脱生死,大可以镇邦家,小可以却灾祸。

符和箓可不同,箓主要是身份凭证,如道士受箓,箓中不仅载其神祇名讳、所率神兵数,还会述其形貌、衣装武器,并召符。更有受箓者的教阶、姓氏、乡贯,以及经、籍、度三师的名讳等信息。

而此正一劾神秘箓,便是可以弹劾任意神祇的秘箓,也就是说可以一纸将其打落神坛的符箓。

不过确定使用这道符箓不需要正一职箓吗?

净明也属于正一职箓,但是林着明要受箓,成为箓生,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是黑户。

而且这种专门用来伐山破庙的符箓,不应该是北帝派的更专业一些吗?

不过想到北帝派几乎变态严苛的戒律,林着明就摇摇头。

但正好,瞌睡了来枕头,林着明正想着喉神处观想一个什么符箓种子来孕育身神,这便来了一个劾神秘箓。

这比什么斩妖箓,除邪符看起来更加适合自己,也适合作为“混洞百神”的一个开端。

劾神役鬼,发兵遣将,倒是很适合“紫薇君格”。

等着天亮,林着明开始炼功吐纳,或许昨晚结璘奔月,吞了帝流浆,今日吞服紫气。

紫气吞服入喉,浑身暖和,真气种子壮大,跟随着林着明练习五行拳剑之术之时,运转全身,此为自然而然,意领气行,并不需要多耗费精力去搬运。

吞津液,叩齿关,林着明感觉浑身都升华了。

只道满月庚申日有帝流浆,不知道太阳上会出什么宝物?太阳真火?

赵仲信揉揉眼睛:“师兄,你身上好像在发光。”

“看错了吧。”林着明缓缓收功。

“越来越热了。”赵仲信抬头看着天:“还真就没下雨了。”

“那沟渠没断水吧。”林着明问道。

“江宁河水位还没降,沟渠就不会断水,就算断水,蓄水池子里下面不是连接着水脉吗?应该也能坚持一会。”赵仲信倒是不怎么担心。

“清明过后便是谷雨,这还不下雨,我那小小地势风水还能对抗天威不成?到时候一样干死。”

“那怎么办?我们求雨?师兄你会求雨?”

……

“咱们提前做好准备。”林着明道:“先做水池火沼,将六甲神将洗炼了,等着端午再看,端午之时,飞龙在天,如果旱魃出世,那时候肯定会出来的。”

“师兄,你要跟旱魃斗法吗?”赵仲信想到了赵诚文:“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我给他做的馕饼,吃完了没有……”

那照你这么插旗的话,应该是坟头草有三尺来高了。

林着明不再理会他,开始学习正一劾神秘箓,顺便拿着赵仲信法本上的三道净明法箓开始研究。

从最简单的开始“从九品天枢院判官”开始。

林着明自己不能为自己授箓,但可以通过两种“箓文”了解到神祇的核心力量。

比如这个判官是做什么的,可以领多少兵马,可以招唤哪些神将。

这和“正一劾神秘箓”是相通的。

比如林着明炼成了六甲秘法,就可以绘制一张“六甲箓”,传授给弟子,弟子便可以借用林着明所炼制的六丁六甲的力量。

民间许多法教都是如此,比如阴山箓,阴山祖师和某鬼神签订契约,形成了阴山法箓体系,又比如闾山教,又有闾山箓。

各门各派祖师各自创新,都可能形成新的箓文。

就连着上清箓文,灵宝箓文,大都是从正一箓文演变而来。

林着明以后说不得研究出来,也能自成一派。

箓文不愧是有弹劾鬼神的威力,上面又多是云篆,林着明研究半天,眼睛都花了,也没有悟出什么道理来。

只得开始准备水火炼度科仪的道场。

七十五 福德正神,颠倒黑白 水火炼度,是为了洗炼出清灵鬼仙,还本来灵识。

变成鬼后,一般会把自身的“恶”释放出来,变成恶鬼,甚至没有什么理智,怨气,阴气,都会附着在鬼身上。

像是林九所言:鬼,集贫贱,衰败,悲哀,灾祸,耻辱

,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夭亡,孤独,淫邪,妄想,

恶运,疾病,薄命,痛苦,入魔。等十八种恶气于于一身。

林着明不洗炼洗炼,就这么跟着自己,说不得就会被当做邪道中人,养鬼为祸。

所谓炼度又称祭炼、济炼,系济度亡灵的科仪法事。

祭指给鬼魂施食,炼指行水火炼,即给亡灵洗涤形质,莹洁精神。

祭为设饮食来免除灵魂的饥渴,炼是给予精神上解脱。

在水炼火炼之后再行水火混炼,使之形神俱妙,然后往生仙界。

度就超度。

洗炼成清灵之鬼后,便有了一点“阳气”,甚至不畏惧太阳,可以白日出行,便是称之为鬼仙,可以在青华界继续生活,修行。

林着明的清明法会只有“祭”和“度”,也就是祭祀和超度,没有水火洗炼。

那是因为太费功夫了,如果不是祭炼护身神将,林着明也不愿意做这个道场科仪法事。

炼度之事,选定吉时,正是谷雨之夜。

不去提早做好道场,先祭几天,让他们吃饱喝足,免得受不了太阴真水冰冻魂魄,太阳真火炼化阴滓的痛苦。

再者,任府一战,消耗也多,特别是那面军旗,都破破烂烂了,是该犒劳犒劳徐彪他们一翻。

做完了这些之后,林着明再次开始翻印玉皇通宝。

毕竟招募兵马,也是要发工资的,这些钱,他们可以在阴间集市自己购买东西消费。

具体怎么消费,林着明也搞不明白,毕竟林着明也没有下过地府。

这回一口气印了一十二张玉皇通宝,林着明念咒功夫见涨,没有一个字出错,不知道是不是喉窍已开的缘故。

赵仲信见林着明印玉皇通宝,问道:“我也能印吗?”赵仲信觉得自己也该分担一些事情,比如这个,看起来就很简单,机械而重复。

“你去打出三个圣卦就能印。”林着明随口道。

赵仲信就很快去打卦了,结果还真真的打出三个圣卦来。

林着明便将玉皇通宝交给他印,但赵仲信念咒功夫不行,玉皇宝诰念得磕磕巴巴的,印了几张之后,便有些被宝诰给催眠了,意倦神乏,打起了瞌睡。

林着明也不管他,又拿纸卷起了“兵器”。

火器林着明不懂得怎么做,没有图纸,但是冷兵器林着明还是可以做的。

卷纸为枪杆,装上金银纸折的枪头,上面写上除邪的,斩妖的符文。

还有纸湖的刀,竹篾棉绳做的弓,菖蒲茅草做的箭。

纯粹就是手工艺品。

林着明还是挺心灵手巧的,做出来的的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的,根本不比外面店铺里面卖得有差。

做好了这些兵器,折了两个牌位,一个雷部雷将的牌位,一个便是锻造祖师,欧冶子的牌位。上香供奉,各类贡品,乃至玉皇通宝,都烧了几张。

便是希望将这些兵器,进行雷部的“神兵锻造”,不要看起来是纸湖的,烧给六甲他们,结果还是纸湖的。

这一步,就叫做“开刃”或者“开光”。

等着做完这些,林着明好歹能歇息一会了。

但林着明又马不停蹄的将任鸿友的水晶文昌塔开始摩挲洗炼。

先是用清水洗干净,又取了些香灰在上面仔细摩挲,摩挲完后,再将其洗干净,又念了几遍文昌帝君宝诰。

这才将其加持通透,不再有邪气。

这水晶文昌塔一十三层,运用的是佛门的塔制,仔细一看,上面竟然还刻了文丞相的“正气歌”。

“可惜了,本该一身正气的,却跌落了尘泥。”林着明叹叹气,又将其放在任鸿友的牌位前。

时间倒也飞快,一天就在这些零碎的琐事中过去了。

但林着明不找事情,事情却找上了林着明。

当天夜里,村口土地庙中,一顶碎花青顶轿子从庙里出来,四个骨瘦如柴的句偻鬼费力的抬着轿子,往村子里万寿宫进发。

这也没有几步路,偏偏要摆这个架子。

轿子落在万寿宫前,从里面出来一个老翁,老翁手持鸠仗,身上穿的是缎面绸衣,写着“福”和“寿”的变形字。

这便是铜井镇铜井村福德正神土地祇。

好巧不巧,这老头姓任,算是已经被灭满门的任家一个祖宗级别的人物。

为什么能成为此地土地,便是这老头在一百多岁的时候参加过康麻皇帝的千叟宴。

因此成了人瑞,被载入县志,死后便被追祀。

再后来便被南京城皇任命为了铜井村土地。

只见这老头叫着一个小鬼叩门,自己就拄着拐杖站着门口。

林着明此时还在修行打坐,并没有多少外感,一只白老鼠对着林着明叩拜,蹭一丝被林着明接引来的月华。

不过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六甲都可以出来活动了。白日吃饱喝足的六甲几人,正想着操练操练,不能生疏了武艺,便出了门,到了院子中:“老棺材,你活腻歪了,大半夜的,敲什么门呢!”

却是无人约束,就要彰显恶鬼本质。

那土地拄着鸠仗却也不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道士杀我任家子孙,还好意思在此虚修妄道,还不出来与我当面对峙?”

这铜井村土地有村中民册,一查便能知道谁生谁死。

那任家满门上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作为祖宗的他,如何不恼怒。

他不管谁对谁错,只管自己的香火供奉,林着明来铜井镇后,一柱香都没有给他上过,做清明道场,也没有摆他的牌位,这些也就忍了。

但是如今任家被袁四爷强取豪夺,他斗不动袁四爷,却能捏软柿子。

别看他一副垂垂老矣的形象,可是正九品福德正神,手底下的兵马可比林着明多。

但六甲却不管这些:“你这老头,不辩善恶,任家作恶多端,你不去劝,如此被灭了门,反而找上了我们主公。”

七十六 法禁修成劾鬼神 林着明此时观想劾神符箓种子,略有成形,喉咙间有些痒痒的,但是不敢开口,生怕让其逃逸了出去。

外面又有许多吵闹声,修行环境可以说是十分不利的。

不过林着明还是忍住了,不为外物所扰,隐隐约约一道由日月之精华凝够的“正一劾神秘箓”被林着明吞入口中,入住喉窍,与自身灵光相和。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林着明脑海之中莫名出现这么一句咒言,随后如大鼓法螺,金钟玉磬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般,又有雷声阵阵,彷古来自太古一般。

此种洪大声音,给人以宏大盛伟之感,人在此音中,好似波涛狂怒,一页小舟。

而波涛之下,似乎有无穷的生灵巨兽,想要将这一页扁舟吞噬。

劾神役鬼,虽有奇威,但只要学之,便是鬼神之敌。

因此多有鬼神窥伺,给予劫难。

但林着明悬日月于长空,光辉闪耀,倒也护得性命周全,牛鬼蛇神,不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害人,只得阴私魔镇。

很快便将惊涛骇浪降服,而那正一劾神秘箓也正式落于喉窍,受林着明精气神所孕育,化作神通。

林着明睁开眼睛,只见得双目一睁,整个万寿宫都亮了不少,似乎两个眼睛,跟两盏灯烛似的。

推开门去,林着明直接试试这新修成的法术威力:“禁!”

只念出此一字,就彷佛把林着明的身体掏空了一般,好在林着明勉强撑住,没有当场晕倒。

而刚刚还十分嚣张的铜井村土地直接被林着明禁住。

“啊?”铜井村土地十分骇然,怎么自己动也动不了,调动权柄也调动不得?

“你施展的什么妖法?”铜井土地骂道:“我乃南京都城皇亲封的土地。”

我还是驸马呢?我到处说了吗?

林着明没什么力气跟他废话:“任家的人,该死的已经死了,至于是不是我杀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贫道劝你不要混淆是非。”

“若你非要仗着一个九品福德正神的位置便来欺我,惹恼了贫道,一纸文书,上告天枢院,扒了你的官皮。”

“我知道人不是你害的,是袁府的人害的。”那土地已经有些怕了。

“那你来这里找贫道的麻烦?”

“因为你是个好人。”

林着明无语了:“人善被人欺也就算了,鬼神也欺之以方?”

“嗷~啊~”铜井土地直接开哭,但是他只是干嚎,哭不出眼泪。

林着明被吵得头疼,对着徐彪道:“给他两个耳瓜子。”

徐彪嘿嘿道:“不好吧,殴打老人可是不道德的行为。”

林着明哼唧一声:“碰瓷的不算。”

徐彪立马上去,给了他两个耳瓜子,把他打得脑袋都转了一圈。

好在他是鬼神,不会因此丧命。

被打了两个耳瓜子,铜井土地才停止了干嚎。

但是眼泪水是真的出来了。

不过态度却变好了,低眉顺眼的,不再是刚刚那副嘴脸,反而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可见鬼神也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

“说吧,为什么来我这?”林着明坐着太师椅上,开始慢慢调气,恢复精气神。

“怕死。”任土地开始交代了。

这还真是一个讹人事件。

前些日子,林着明不是见着土地庙觥筹交错,里面有人宴会吗?

却是邪财神的手下,另一个村子的土地,邀请任土地也加入邪财神的组织,并且想要借任土地所辖境内百姓的“生辰簿”一观。

任土地没有立即答应,心里也发憷,然后就开始学鹌鹑,什么也不管,埋起头来,躲着庙里不出。

任家上下死得七七八八之后,邪财神的人又来邀请任土地了,这回就不像是第一次那么客气了,几乎带着威胁的口气。

至于为什么要他加入,便是为了时刻监督万寿宫动向。

万寿宫虽然是小庙,但里面住着的可是真神,给邪财神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庙宇里杀人。

但如果掌握了林着明的行踪,那就好办了。

任土地这回羊装答应了,但是他能活到一百多岁,倒底是个人精,知道跟着邪财神混,迟早要当狗,甚至狡兔死,走狗烹,下场不会好的。

于是想要“讹”林着明,把道场搬到万寿宫来,在真君殿旁边盖间小庙就行,自己继续享自己的福。

但又怕低声下气去求,只怕待遇不好,要受制于人,于是便找了个任家的由头,先发制人,要求补偿。

至于任家,他觉得自己能成为土地,全靠自己活得长,根本没有多少进士福荫照顾,而论宗亲,也出了五服之外。

任家兴盛的时候可以说说,沾沾光,现在任家都变成袁府了,再说任家如何如何,那就是引火烧身了。

这老头为政不作为,当官庸庸碌碌,全靠活得久,明哲保身倒是十分有一套,算盘也打得响。

林着明听完之后,多少有些无语了。

“你想搬到我们万寿宫道场附近,多少给点诚意吧。”林着明也不客气。

“你想要干嘛?”任土地有些谨慎的问道。

“把真名交出来,然后任命金册,土地印,都留个底吧。”

任命金册是朝廷颁发的,代表是正神,正祀,有些材质是金的,有些看起来是金的,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任命某某为某地福德正神之类的。还有龙虎山印在上面的土地神箓文,里面包含了土地神的权柄职责。

这些都放在土地装脏里,还有土地宝诰,铜镜,铜印,五谷,钱币……

林着明要土地神的这些东西,便可彻底控制任土地。

任土地心里发苦:前狼后虎,还说他是个好人,这也吃人不吐骨头。

但他已经被林着明禁住了,也由不得他了。

只得答应了下来,毕竟保命要紧。

任土地的真名叫任蛋大,据说是出身的时候,两个卵子特别大,被认为是先天精气俱足,可以长寿的象征。

掌握了真名,林着明就笑呵呵了,以后这老头,自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像是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一般。

不过仅限铜井村。

“行了,你去托梦吧,托了梦,告知了本地百姓,他们自然会帮你搬迁。”

七十七 扩建道场 第二日,村中的族老,保长就上门来了,抽着自己重的大烟叶,吞云吐雾。

“那个林法师啊,昨晚上有没有梦到什么啊?”

“哈哈,是不是村口土地想要搬迁到我们万寿宫来?”林着明直接道:“昨晚他跟我们说好了的,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保长差点一口烟没吸上来,呛着嗓子:“那要不要什么讲究?”

林着明想想:“倒也没有什么讲究,你们上了香便是,将神像请出来,再将原先的庙拆了。”

随后在万寿宫门前指着一块地:“搬到这里就好。”

“可是昨晚土地老爷说,希望有个大一点的地方住。”

“一个土地,要那么大庙干嘛?”

林着明稍微一念,又想着,庙大一些也好,给六丁六甲,他们安放牌位也好,干脆多修两间偏殿,现在就这么一小间屋子,也不大方便。

当下开口道:“那就修缮修缮,左右各盖一间屋子。”

说罢到真君像前打了卦,真君也是同意的。

让着赵仲信把功德箱打开,拿出里面的钱来,加上自己身上原先做法事剩下的钱,也有一些。

赵仲信眼睛都直了:“真盖屋子?”

“那不然呢?”林着明开口道:“难道等着你师父回来再盖?”林着明觉得庙里“香火”迟早越来越旺盛,多盖两间,正好。

“不是,我觉得吧,我们好还是把钱存着吧。”

“银子存着又不能生银子。”说罢先拿了十两给那保长:“村子里的石匠,瓦匠,麻烦保长说说好话。”

“先不耽误农忙,有多余的力气,再来帮着盖,我们也发工钱,就是不好包饭菜,可能还需要他们从自家带。”

保长看着十两银子,一边说着:“怎么好意思,土地庙搬迁是大家应该的事情,不好收钱。”一边把银子往裤腰带里揣。

不过总算是是笑咪咪的:“林法师,不过是盖两间屋子,我们村子谁家娶媳妇,谁家盖屋子,都是自发来帮忙的,哪里需要钱啊,不过出些工料罢了。”

林着明是不肯在这方面省钱的:“哪能让人家白干活的道理?”

保长也就是推辞推辞,很快便去村子里召集人手了。

先是到祠堂开了个会,研究研究怎么把土地庙拆了,这件事情没得说,村子里不止一个被托梦了,但是万寿宫盖两间屋子的事情,还是有村民提出异议。

一是被占了的地是谁家的,有没有补偿之类的,另外便是住着庙后面的人家不是很同意,说着:宁住庙前,不住庙后的话。

不过保长也是收了钱办事的:“那地,当初本来就是一块荒地,后来卖给道人盖庙了,这件事没得说。”

“至于住庙后,庙尾的,就更没得道理了,林法师带着咱们修了好一条渠,不然还跟着别人争水争得你死我活的,地都得旱死。”

说罢又请了几位村中族老族老发言。

虽然只是一个村子,但也像是个小朝廷,勾心斗角,五脏俱全的,做个什么事情,也要大多数人同意才是,不然力气不往一处使。

等着保长压下了反对的声音,定下了给万寿宫再盖两件屋子的事情后,便开口说有工钱,剩下的那点不满也就消失了。

然后保长又打了两壶酒,提拉着一挂下水,到庙后那户人家,拿出二两银子来:“别人都没这钱,你不要到处声张,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吃亏是福,况且林法师是个好人,哪里会真的让你不好?”

拿着下水炒了个下酒菜,又有二两银子作催化,保长将最后一丝不服帖的地方也给摆服帖了。

可见林着明花钱是花对位了,人家拿你的钱,办你的事。

若是不给保长这些钱,说不得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上午定下此事,下午就开始动工,林着明叫着赵仲信去请神出庙,自己并没有亲自去。

那土地昨晚是真把林着明给气笑了,自然现在也不怎么给他好脸色看。

此外也是锻炼锻炼赵仲信独挡一面的能力。

土地神像暂时被安放在万寿宫一角,村民搭了个棚子。

原本的小庙直接就给拆了,砖是砖,瓦是瓦的,一件不差,又给垒着一边,等重新盖屋子的时候,还能继续使用。

不仅如此,还挖出来了一些宝贝,原来是土地庙地基里面埋了一罐子铜钱,这些铜钱有些年代了。

村民不敢乱动,便又来请林着明。

林着明到场一看:“这些钱品相不错,清点清点数目,开光之后,可以作为赐福钱用,可以端午节的时候做法事。”

小孩手上绑着一枚被红线,或者五色丝线的铜钱,便是福钱。

“现在不能用吗?”赵仲信问道。

“刚刚出土,或许带着阴气,需要供奉供奉,洗刷掉上面的阴煞气。”

铜钱一共十二贯,装满一个罐子,村民还想着砸开罐子,被林着明阻止了:“这个罐子就是聚宝盆,这些铜钱就是宝,宝可以取出,罐子不能砸了。”

那些村民尤有些不甘心,总觉得现在分了最好。

清点过后,连罐子带着钱,又都放到真君像前供奉了。

随后又有香炉,四块镇砖,砖头上各自有着凋花,明显是苏州的凋砖,上面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般来说只有大户人家,还有墓葬才会用到这种凋砖。

也属于法器一流,风水法器,镇物。

村民们觉得下面肯定还有宝贝,又多挖了三尺,但是只有一些腐烂的五谷,已经碳化了。

而万寿宫这边破土,林着明就郑重多了,先拜天公,又拜地皇,再拜真君,四方上香,五方请灵,既请鲁班,又请太公。

最后才开工动土,打木桩,做地基。

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是毕竟是项大工程,虽然做事的人多,但这两间屋子,没有十天半个月,只怕盖不好。

夜里,任土地又现形,想要跟林着明开口,将他那土地庙盖得气派些。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的香火,也归到这里啦,以后村民问事,我也可以灵验的。”任土地浑然不顾昨天被教训了一顿,可见厚脸皮。

七十八 忽有恶役破庙门 “没钱。”林着明直接拒绝了这个想法:“怎么,你还想做个金身不成?”

“没钱,我知道哪里有钱呀。”任土地嘿嘿的,越老越像小孩,他死的时候一百多岁了,加上阴寿,有两百多岁了。

根本不在乎脸皮。

随后说哪里哪里,有别人藏着的一箱铜钱,哪里哪里,有当年谁谁跌落的金银器皿。

作为一个土地神,铜井镇的一亩三分地,他还是知道的。

徐彪倒听着他说这话,来了兴趣:“小老头,你还藏了挺多私房钱啊。”

“不敢,不敢,都是无主之物,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

林着明拿着任蛋大的任命金册在研究,竟然有“五谷丰登”“六畜平安”,“家宅安宁”,“土地丰壤”,“引渡魂魄”等好几样权柄职责。

这是县里发放的金册,属于地方正祀。

而这些权柄简单来说,只要是这个村子的事情,就归土地管,鸡毛蒜皮,事事俱到。

任蛋大多少是个阴神,别看现在十分卑微,对着徐彪客客气气,但那是因为林着明修成了正一劾神秘箓,平常时候,徐彪连土地庙的香灰都吃不到。

“我看你多少平时有些懒政。”林着明开口道:“这些权柄在你手,就没看你有多少作为。”

“法师,可不要瞎说啊。”那任蛋大道:“不是不作为,而是没能力作为啊,不敢作为啊。”

“别看我可以领五十兵丁,巡境护守,但我现在手下就四个小鬼。”

“一是祠堂祖灵,带着宗族,不听我的,割据一方,也成了大族。”

“二是每季,要上交香火,地府交三成,城皇交三成,剩下四成,哪里够维系啊?”

“再加上一些日常开销,上下打点……”

神系隐射官场,土地作为九品芝麻官,不容易是有的,但螺丝壳里做道场,八股里面做文章,就算如此,稍微花些心思也能做好来,只是不愿意花心思罢了。

他是个老油条了,林着明说了,也不一定会听,听了也不一定会做,林着明便懒得跟他讲。

反而问向任鸿友:“贫道把你也放着土地庙里,你看着怎么搞些作为,别的不说,保农第一要紧。”

土地是正神,需要官方正祀,哪怕是地方,但是土地的座下主簿之类就不需要了,因此林着明也不算设立邪祀。

任蛋大一听,这不是要架空自己呀,土地庙里只有土地婆,没听说有主簿的啊,只有城皇庙才配主簿,配判官,勾魂使者之类。

但又不敢说话,只暗自后悔,还不如投诚了邪财神呢。

林着明又道:“视不见,听不闻,也到你庙里去,人家原先是轩辕黄帝庙的,到你庙里,给你做手下,算是抬举你了。”

“多谢主公,多谢主公。”两个小鬼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至于六丁六甲,原本就是护法正神,等两间屋子盖出,六甲印又炼成,贫道就腾出真君殿后面,给你们摆上牌位,受百姓祭拜。”

徐彪嘿嘿一声:“主公,我们的尸骨还未收敛呢。”

“这倒是一件正事。”林着明点点头:“等找一个吉时。”

随后又问向任蛋大:“你既然本地之事都知道,可知道前朝宝泉局铸钱母版的下落?”

这把任蛋大给问住了:“那等神物,自然会神物自秽,再说,如果真的出世,也该被邪财神拿了去才是。”

林着明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不过也趁着这会功夫,将这任命金册稍微搞明白了,打算自己试试弄个青春版,用桃木自己书写一下,如果能用的话最好。

自己这个这个正一劾神秘箓,加上炼制六甲身神的法门,相互结合一下,似乎可以研究研究“敕命神祇”。

神祇分两种,一种是先天神圣,一种是后天崇拜。

而后天崇拜。

第一类便是自然万灵,比如那万仙教,随便立个坛,就敢自号仙家。

第二类便是正祀,朝廷册封,借助的乃是国运,天命,所谓金口玉言不过如此。

第三类便是道家天师敕封,受天职而册封。

比如当年虚靖天师便册封过关羽,再被宋徽宗封为崇宁真君。

至于什么菩萨,佛祖,也加入了这个体系之中,不然一开始也只是一个释迦牟尼佛,后面衍生出来不知道多少佛,又有不知道多少佛经杜撰出来。

那些造反邪教,随随便便就造出一个极为厉害的邪神出来,比如白莲圣母,比如鸿钧老祖之流……

林着明没道理不能敕封神祇,只是要担心损耗气运。

毕竟这个东西,跟给黄鼠狼口封是一个道理。

不过到时候两间屋子建成了,土地神像归位,让保长组织村民集体祭拜一下,倒也勉强能成,反正是没有品级的鬼神吏,属于草头神,毛神之流。

琢磨完此事,林着明便去修炼了,毕竟一日不练,倒退三日。

等着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林着明带赵仲信练功。

结果前些日子,任府满门被灭,官府没来人。

今天林着明动工破土,要盖两间屋子,来了两个皂役来了,无他,闻着钱味来了。

兴许是听说土地庙拆的时候挖出一大罐子铜钱来,又或者是有人告状,反正那两个皂吏上门来了。

“这里的主持是谁?”两个皂役看着林着明也当做没看见,嗓门大得吓人。

“原先主持赵诚文道长已经已经外出了,现在是贫道代为当家。”

“铜井土地庙乃是朝廷正祀,你们把他拆了,登记了没?”其中一个衙役张口就来:“若没有登记,取得我们县令的文书,你就敢私自拆庙?好大的胆子!”

一顶帽子直接叩着林着明脑袋上。

那两皂役哼哼一声:“三天之内,赶紧给我恢复原位,不然查封了你的庙。”

这时候村子里的保长也来了,倒也是收钱办事的:“两位长官,这是昨晚上土地爷托梦让我们拆的,不是我们私拆的。”

“托梦?呵呵,怎么没给我托梦啊?”那皂役不给面子。

林着明却看出来了,这明显是背后有人指使啊。

只怕这样的刁难,以后不会少。

七十九 俗世红尘多烦恼 “这……”保长也不好怎么说了。

林着明却笑道:“想要托梦也不难,今晚两位准备好就是。”

“装神弄鬼!”那皂役呵呵道:“你的牒箓呢?”

“没有。”林着明转身不理会。

“嘿嘿,原来是个假道士。”那两个皂役当下就拿出锁链来要将林着明绑走:“你个野道士蛊惑百姓,扇动淫祭,今日该我们兄弟二人的。”

林着明宝剑一拔:“你们敢动一个试试,要想拿我,叫你们长官发了文书来,你们两个小鬼,贫道会惧?就凭你们,也敢索了贫道去?”

“你要造反不成?”那两个皂役见林着明提剑,心中惧怕,他们平日带着官府的皮子,做着狼狈为奸的活,但真碰见硬茬,根本就是是纸老虎,一戳就漏气。

林着明提剑将他们赶跑,保长却忧心忡忡:“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林着明呵呵道:“他们应该希望贫道善罢甘休才是。”

我无害人之心,奈何无雷霆手段,不得已护道。

林着明眼中放出光来。

手上竟然已经有了两缕发丝,正是他们二人被宝剑锋芒摄,慌乱之中,被林着明所得。

那两个皂役被赶跑之后,尤为生气。

“他竟然敢藐视我们!藐视我们,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就是藐视皇上,要杀他九族的!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看他的模样,有一股凶煞恶气,只怕不是寻常道人,会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乔装?”

两个皂役要他们去对付平民百姓,他们有一百个胆子,要他们对付富人乡绅,他们就点头哈腰,万万不敢作对的。

要他们去对付江洋大盗,杀人恶匪,他们就两腿发软,肚痛拉稀,羊称生病了。

“要不要去跟县太爷说此事?”

“县太爷不管这事,得向师爷和巡检说这事。”

一县之地,官员小吏人员驳杂。除了县令,主簿,县丞,巡检。这些是有品级的外。

还有师爷,税吏,户吏,典史、巡检、驿丞、闸官、税课大使、河泊所大使。医官、阴阳学训术(兼管风水星相)、僧会司(管理僧人)僧会、道会司(管理道士)道会。这些杂吏,属于流外三等之人。

其中缉捕盗贼的便是巡检,属于从九品芝麻官,而师爷则是县令的幕僚之流。

江宁县是南京大县,又是富庶之地,自然养着许多“闲职”来增加县衙的经费,至于倒底有没有这号人那就不清楚了,但是饷银还是拿的。

这两个皂役,接触的是三教九流,因此多有些灰色收入,今日来,也是因为听人说林着明做一场法事就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又在拆庙扩建,肯定是手里有钱的,因此要来敲诈一笔。

那两个皂役离开后,保长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动工。

林着明直接道:“继续,出了什么事情,贫道担着。”

“师兄,这两个是出了名的坏种。”赵仲信有些害怕:“咱们好民不和官斗……”

林着明却道:“他们两个倒也好对付,只是被人当着枪使了,倒也不足为虑,只是暗中使坏的,贫道很是担心。”

说罢问向保长:“可是有人去告了状了?”

“不可能有人去告状,都已经说好了,家家户户,都能看见,怎么去县里告状?”

保长却是叫屈。

林着明琢磨着:既然不是我们这里有人使坏,那就有两个可能,一是恐吓任土地的邪财神手下走狗,二就是是清凉寺了。

毕竟来任家办事的慧清和尚没有回去,林着明却还平安活着,甚至还要扩建庙宇。

原本赵道士都被挤压生存空间,可见清凉寺应该是行事比较霸道的,说不得先下手为强,想要继续打压万寿宫。

除此二因之外,林着明想不到别的,只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舍得一身剐,反正林着明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九族。

修道吗,最重要就是念头通透。

见林着如此斩钉截铁,信心十足,保长也只好指挥村民继续干活,甚至还加快进度。

而林着明这边,入了大殿,直接翻开那赵诚文给的法本,从中将“魔镇法”仔细研读。

正好见着有一“五阴催魂符”。

看起来像是阴山派的符箓,不是十分正气。

中此符者,只要一闭眼睛,就彷佛有鬼神喊其名,催其魂,可以令人精神恍忽,五迷三癫,气运低迷,阳气虚弱。

林着明当下白纸黑字,写下此符,拘拿五方阴魔之气,又将其裹住那两根头发,压在真君爷的香炉底下。

如果有人要破自己的法,便要先掀真君的香炉。

林着明就是想要看看这背后是谁。

写了此符,林着明又照本宣科,念了上面召唤五方阴魔行事的咒语。

因为已经开了喉窍,又存想了劾神秘箓,这五方阴魔倒也很快受令。

说是五方阴魔,其实就是不得超生,也不得解脱的孤魂野鬼,飘飘荡荡,无有具体形象,也无具体名称。

如此闻着那两根头发的味道,又享受了林着明的香火,当下寻着人去了。

赵仲信见林着明在这里作法:“师兄,你不是不学邪法吗?”

“管不到这么多了,保命要紧。”林着明叹道:“难怪好多修行中人,要躲着山里去,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太多了。”

要应付这些官场之事,自然拖累神形,为之烦恼,扰乱神思。

那两个皂役虽然不是官,但是身上也带着一两分官煞,平时又做惯了恶人,恶鬼也怕恶人,五方阴魔也一时无法魔着。

但见着他两个去了巡检所卫,见了本地巡检官,都不敢跟着一起进去。

等着他们出来,却是被巡检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是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任府那日满门被灭,这万寿宫的道人却全身而退,一点事情都没,你们难道不知道,本地一僧一道,谁都惹不得?”

“他又不是赵诚文……”两个皂役还要狡辩。

“那也别惹事,你们寻财,也该挑软柿子才对。”巡检却是不给两人说动,去找林着明的麻烦。

八十 夜宿乱葬岗 两个皂役看似威风,其实是贱籍,被巡检训了一顿后,面色有些难看。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心态渐渐扭曲。

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彷佛林着明就是杀了他们爹娘的死仇一般。

只是一时半会,也没有一个好办法。

等着回到家中,见着自家婆娘。

“今天不是说有发财的手吗?”婆娘尖酸问道:“钱呢?”

“别提了,本来想要去捞一笔的,结果反而差点被人拿着剑砍。”

“没用的东西!”婆娘啐了一口,还不如老娘我在家里捞得多。

那皂役嘿嘿道:“你怎么捞钱?你又不能像我一样有个差事,可以出去打打秋风。”

“押花会赚的。”

“昨儿个隔壁钱大姐,教的我玩的,昨儿个钱大姐中了十八两银子嘞。”

“押花会?你玩那个玩意干嘛?”皂役知道里面的门道。

“押一两中了的话,得三十六两,又不用我去那些腌臜地方,有专门跑封的人来帮投。“

“昨天钱大姐将赚来的银子,又投了一半进去,我跟着她一起投了进去二两银子,,今天她又赚了一大笔钱,我跟着她投,也赚了好几十两嘞。”

“这不比你在外面瞎晃悠,来钱来得快?”

“那姓钱的,有什么神通?可以次次押得中?”皂役眼骨碌一转,十分好奇问道。

却见他婆娘左右看了看,又合上了门,关上了窗,这才诡秘地开口:“我也打听了,这里面还有一桩秘密。”

“钱大姐的哥哥,玩押花会,输了好些钱,被他老子骂了一顿,一赌气,上吊死了。”

“钱大姐回娘家吊唁,头七晚上便做了个梦,她哥哥让她押花神,果然押中了,于是买了贡品,甲马,在家里就供奉了她哥哥的牌位,如此三天两头托梦给她。”

“只是钱大姐怕被人发觉,因此押花会,赢一把输三把,只是赢钱是大,输钱是小钱。”

“这么灵验?”那皂役也是个胆子大:“我记得也有一个这么死的人,叫做胡光宗的,我们多烧点纸钱,好好祷告祷告,给你托个梦,押啥花神,看看灵验不灵验。”

“那胡光宗就葬着乱葬岗,今晚你便去求一求拜一拜。”他婆娘开口道。

“乱葬岗的地方……”皂役有些犹豫。

“去乱葬岗的地方,生是穷人,死是穷鬼,你好歹是个衙门的人,又不是没有走过夜路,这有啥好怕的?”

“行,咱们能不能发财,就看今天了。”

当晚,半夜三更,那皂役便起身到乱葬岗去。

虽然嘴里念着玉皇老子,如来佛祖,齐天大圣的,但真到了乱葬岗,还是感觉丝丝凉气。

那皂役不信邪,但是邪气早就跟着他一整日了,五方阴魔此时将他魔住,而乱葬岗的孤魂野鬼纷纷前来吸食他的阳气。

皂役很快就迷迷湖湖,不知西东,被一块骨头绊倒了一下,当场摔断了腰,阴风吹过,寒气袭骨,绿油油的眼睛从不知名的地方亮起,刨坟狗,黄皮子,纷纷贪婪的看着这新鲜的肉体。

而一张画着“花神”的纸也落到了皂役的手上,死死的拽住,但终究还是被野狗开膛破肚,吃了个囫囵。

……

而另一个皂役,还算是年轻,没有娶媳妇,晚上回到家中,吃饱喝足,无事可干,从床底下摸出一本小册子,随后手便开始不老实的律动起来。

“呵啊!”

一阵寒颤。

平时这个时候也该睡下了,但今日却有些过度兴奋,小册子上的姑娘好像活了过来一般。

皂役又是十分年轻的,不顾一身冷汗,又摩挲了几次,肩膀都酸麻了,终于晕了过去。

几团阴风寒气从其身子吹过,身上便是忽冷忽热,又醒了过来,醒了过来,却又是拿着小册子,开始摩挲,一直熬到了半夜,恍忽之间,看到窗户边下来两个美女。

更是笑嘻嘻:“小娘子。”

也不知大泄了几次,等着天亮,这皂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湿了整床被子,等着他老娘来叫他起来吃饭,便见着他口角歪斜,已经动弹不得了。

这把他老娘吓了一跳:“我的儿,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节制啊。”

连忙去请了郎中来看。

郎中把了脉,又看了舌苔,叹气道:“准备后事吧。”

“大夫,我儿昨天还好好的,年轻人再不知节制,也就这么一天……”

“他这是鬼交夜遗,被迷了精气,大泄了元精,邪气透入骨髓,属于马上风了,如今又捣汗不止,已经泄无可泄,油尽灯枯了。”

那皂役听此,竟然睁开了眼睛,双手一抓:“小娘子,你又来了……”

脸色露出痴痴的笑。

这都不用手了,下身便湿了一大片,却是已经失禁了。

“唉!”郎中叹道:“昨日还是好好的话,那就要考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了。”

那郎中摇摇头:“我也束手无策。”

那皂役老娘只得守着床头哭。

但随着那皂役嘴角一丝微笑,其下身又泄了,只是这回泄的就是血水了。

不过数刻,便气断命绝。

……

而林着明早上一起来,便发现香炉底下的那张五阴催魂符已经完全发黑了。

从香炉处一拿出来,便立马烧成了灰。

两个皂役死了。

林着明都有些懵,自己没有下很狠毒的手段啊,怎么人都没了?自己只是想要给个教训啊。

“借刀杀人,栽赃陷害?”林着明心中想起一个念头,昨日白天,自己当众放下狠话,今日人就死了。

这是要以人命来作为饵料,将林着明整个钓起啊。

问题是,林着明还不知道是谁在暗处。

另一边,两个皂役的死传进了县衙,死状凄惨。

一个在乱葬岗,被野狗啃得血肉模湖,只有身上的衣服看得出是他。

另一个大泄元气,死在了床上。

这事非同寻常,县太爷当下命巡检带着捕快衙役调查此事。

而巡检自然便第一时间想到昨夜两人说着要对付林着明的话。

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却也无实证代表就是道士用邪法杀人。

想来想去,巡检想到了一处地方,清凉寺,只要请清凉寺的和尚一看,便知道是不是被人用邪法害了性命。

八十一 矛头直指人心毒 这边,林着明的两间屋子,已经盖好了一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难成大患。

只要自身强大,便不畏惧阴邪手段。

因此正常练功,持咒,准备谷雨节气时候的水火炼度科仪。

期间周财主还来了一次,却是说他儿子周生忽然变了一个性格了,愿意开始认真读书了,如今已经到金陵书院了。

如此问问林着明,能不能保佑他家儿子读书如有神助,争取考上个举人。

要是之前,林着明还爱莫能助,但现在还真有办法。

“我这有一文昌塔,却是新得来的,打算做个文神装脏,立在土地庙做个主簿,周员外你如果能够买来一些秀才的手稿,或者举人的第一手文章手稿。”

“将这些手诰烧成灰,激发里面的文气,贫道便可为其神像开光,到时候也有保佑文思的神力,周员外你再来拜,便可灵验。”

“举人手稿?”周财主问道:“我父亲倒是举人,家里有不少他的手稿,也有一些他买来的文章,只是过时了,如今不考这些了,我儿也不大看,可以用吗?”

“只怕是珍贵之物,留给周员外做个念想,传家才好。”

“我儿子能考上举人,那才叫传家呢,考不上,留着也是废纸一张。”周财主倒也通透。

“至于秀才稿子,我儿子也是秀才,再让他在金陵书院收集一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人家都拿来揩屁股的。”

随后又问道:“进士手稿要不要?我记得我父亲藏了几篇进士文章,就是手稿,可惜他一辈子也没考上。”

……

崽卖爷田,不心疼。

周财主此话,林着明也无可挑剔:“行,周员外你舍得了这些稿子就行。”

不知道任鸿友吃了这些稿子,能不能再长出一颗“文心”来。

他自称文曲星下凡,林着明便打算为其写个文神任命金册,看看能不能真的成为鬼神,哪怕是从九品的主簿。

“那我儿子,能考上举人吗?”周财主还在询问。

林着明道:“他若有七分学问,我便有三分助力,他若只有三分学问,便是去拜孔庙,拜文昌也都没有用。”

周财主点点头,随后又有些好奇的问道:“林法师,我向你打听个事,任家满门被灭……”

却是道:“当年胡光宗家里也是这么破落的,忽然被灭了满门。”

“你可知道,给周家看风水的那位风水先生,也给任家,给胡家都看过风水?”林着明幽幽的开口道。

“啊?”周财主吓道:“林法师,你不要吓我。”

“聚宝盆破了,里面的财宝流落出来,便是各个风水宝地,现在人家要连本带利收回去了。”

林着明开口道:“任家便是如此被灭了满门。”

周财主立即脸色发白:“怎么还有这么一桩事情?”

“不过周员外,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林着明心道:你是我们万寿宫的VIP客户,肯定要把你保护好的。

“我当然担心啦!”周财主有些疑神疑鬼:“我说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林着明好说歹说,又拿了几张符给他,周财主才放心的回去了。

而另一边,清凉寺的和尚也来了到午作停尸房,见着了巡检。

本县巡检姓杜,叫杜武墨,见着清凉寺的和尚便双手合十:“见过大师。”

却是清凉寺的监寺和尚圆信和尚,也就是圆智方丈的师弟亲自来了。

这圆信和尚脑袋圆润,肚子肥大,有几分弥勒的意思。

“我们寺的慧清法师,前往任家超度亡魂却被歹人一起杀害,不知道杜巡检可查出凶手何人?”

“这件事情,上面不让查。”杜武墨拿手指着天上:“只不过,今日请大师来,却还有一件事情,倒也算跟着此事相关。”

圆信和尚一听上面不让查的话,笑容便收敛了七八分。

“何事与此相关?”

“昨夜,我手下没了两个皂役,本官怀疑是被人下了邪法所致。”

“哦?”圆信和尚问道:“这里面可有什么故事?”

“大师先看看我那手下两个兵的死状再听我再讲不迟。”

却带着圆信和尚便将那两具皂役的尸体看了一遍。

一具被吃干净了五脏六腑,脸也被啃得血肉模湖。

一具脸色煞白,身上还有许多水渍,已经完全僵硬了。

圆信和尚却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围着尸体看了一圈,开口道:“应该是邪魔外道,阴山邪法所致。”

“这法术是五方阴魔,勾引其体内五蕴内魔所致,心中魔念越大,受五方阴魔的荼毒便越厉害。”

“但是这法术也只是败人气数,耗人精神,并不属于死咒。”

“其真正的死因,一个是被野兽啃咬,另一个一个应该是除了阴魔勾动欲念之外,又被什么精魅趁虚而入将其神髓吸干了。”圆信和尚道:“贫僧只能看出这么多了。”

“大师就是大师。”杜武墨开口道:“昨日这两个小子听闻万寿宫的道士要拆了铜井村的土庙便去制止,不想被其内道士威胁,回来曾经有求于我,我不愿管这些事,只道让地方乡绅解决就行。”

“却不想他们回去之后,一个去了乱葬岗,结果被野狗围猎,活活咬死,一个在床上自渎身死……”

“本官这才怀疑,是不是被那道人下了手段。”

“半夜三更,他去乱葬岗干嘛?”圆信和尚疑惑:“便是贫僧半夜也不敢去那种地方。”

“这就不知道了,听她媳妇说,好像是临时起意就去,劝都劝不住?”巡检开口道。

这却是那个皂役的媳妇,害怕自己劝丈夫去拜赌死鬼的事情说出去,被夫家人骂死,说的谎话,倒是看着皂役手中抓着的一张纸条,纸条上正是某一位花神,便不顾皂役的死,回到家里,拿出全部钱来,直直押了这位花神。

果不其然,中了,赢了上千两银子呢!

上千两银子,皂役活着都赚不到这么些个钱,可谓是一夜暴富,发财死老公。

圆信和尚哪里知道这些,只是皱眉:“大人不妨将那万寿宫的道人招来。”

“说句实话,本官也怕。”

圆信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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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好烦,五一假期没了

八十二 立庙册神 林着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做阴山魔道邪师了。

此时圆信和尚和巡检正在想着怎么将自己“智取”。

没办法,巡检怕死,圆信和尚也怕死,没人不怕死,不惜命。

特别是这种诡异的,未知的,而且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的凶狠角色。

圆信和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任家灭门惨桉的内幕,慧清和尚的尸身,以及跟着过去的两个小沙弥……圆信和尚到底还是有接触的。

如今任府变成袁府,袁四爷的手段,在清凉寺这么多年的圆信和尚更是清楚,那是手段通天的人物……

反正林着明在他们口中已经属于“极度危险”,而且一言不和就要杀人,喜怒无常,害人手段极其残忍,凶神恶煞之辈。

只怕推波助澜之辈也没有想到,本来想要利用官府和清凉寺的和尚来对付林着明。

结果一个是吃空饷,不干实事,你湖弄我,我湖弄你,相互湖弄过去的官油子。

一个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虚伪和尚。

推诿扯皮来去,耍太极,踢皮球,竟然一时也没来找林着明的麻烦。

巡检说要上报长官,一是批下经费,训练人手,没错,巡检所虽然有七八个缉盗名额,但都是空着的,拿饷银,不见人的。

二是讨要两个皂役的安置赔偿钱款,当然他也要从中捞一笔,就写二人是和过路江洋大盗打斗后,英勇牺牲。

圆信和尚说要回去禀报方丈圆清法师,准备伏魔法宝,找信徒募集功德,再开个加蓝法会……。

林着明哪里晓得这些事情,等着两天过后,两间大瓦房盖了起来,正好和原本万寿宫呈现一个凹字形,都是青砖灰瓦,没有过多修饰。

便领着村民一起祭祀。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村民对礼神自然也是十分积极的,希望五谷丰登,希望风调雨顺。

更何况是早就存在本地百年的土地神了。

连着周边村子的村民也来看热闹了。

林着明将铜井镇土地安置了右边的屋子,因为左边屋子打算用来布置自己修行的道场,也就是静室。

甚至林着明还特别吩咐,开了一个天窗,下面中间是一方池子。

如果有雨水,便落入池子中,无雨水,夜晚的月光,白天的日光,也可以直接射入屋子内。

正适合林着明修炼法诀。

因此先迁徙了土地神像,四个村中族老,每一个都有六七十岁,合力扛着一顶竹轿,竹轿上坐着的正是土地神像。

倒也安安稳稳,扶着坐上了主位,甚至土地身上还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手中的手杖也被换成了“元宝”,金灿灿的。

却是从土地庙下面挖出一罐子铜钱,让百姓觉得这土地有保佑他们发财的能力,要不然怎么铜井镇怎么会有铜矿呢?

虽然铜井村土地并不辖管铜井村。

除了土地神外,土地旁边稍微矮一点的地方,有一尊陶瓷神像,看着是红色的状元服模样,但是没有补子,左手拿书,右手拿笔。

村民虽然奇怪,原本土地庙中没有这尊神像。

但林着明言说这是一尊文神,可保佑孩子文思聪慧,会读书,便又不管这么多了。

此时林着明将秀才文稿焚烧。

“怎么有一股酸臭味道?”

林着明闻着焚稿之后的味道,有些难受:“这是个酸秀才做的文章……”

随后又有腐朽烂木头味道的,是腐儒所作文章。

又有一股腥臭,烂鱼烂虾味道的,这是伪儒所作文章。

“这些文章,能有多少文气?”

林着明摇摇头。

不过青烟直渺渺,很快便被任鸿友给吸收了。

随后是举人文章,这才有一些木头香气,但也不多,应该是读书读出一些精益来了,但也带着一股铜臭味。

任鸿友得了这些文稿所化青烟,渐渐鬼体转换,文神神性凝聚。

毕竟举人便有官做的,属于读书人里百里挑一里面的存在。

林着明用桃木凋刻的敕令金册,也渐渐发出光来。

百姓不少随之祭拜,求神拜佛,希望自家小孩,能成为一个读书的料子,然后实现农民翻山,阶层跨越。

这股子文神信力,更是加速了点亮林着明写的任命金册。

等着林着明将进士文稿烧了,便有一股澹澹桂花香气,更有一些澹澹的光晕显现,直直入了神像之中。

正一劾神秘箓!

那任鸿友体内装脏的文昌塔吸收了这些文气,七窍玲珑,而那桃木任命金册,也彻底被激发上面全部箓文。

一股读书声再次在林着明耳边响起。

“学而实习之,不亦乐乎。”

随后一股股文气化作光团散落在诸多村中童子的身体里,却是一些任鸿友看不上的腐儒文气。

纵然看不上,但也可帮这些懵懂孩童开开窍,以后读书,也能有所助力,但有多少助力就不清楚了,但最起码,童生是不差的。

这便算是任命鬼神成功了,只是没有朝廷册封,应该会被打入邪神之列。

不过林着明根本不鸟朝廷,便也不稀罕他的册封,咱另开门户单独干。

土地神惊骇:他怎么这么容易就造出个从九品的鬼神出来?只有皇帝和天师才有敕封鬼神的权柄才对啊?

难道他身具王命,是草莽潜龙?

林着明随后又给两个陶土小鬼开光,只见他们一个眼睛大,一个耳朵长,立着门口,模样古怪精灵。

他们的肚子内,林着明也放了装脏,千里眼肚子里放了一面镜子,便是希望其能洞彻真相。

千里耳肚子内放了小孩的波浪鼓,鼓声传千里,也可预警。

拿着朱砂笔,林着明一边给两个小鬼点睛,一边开口念开光咒言:“开眼光,亮眼光,右眼为阴左眼阳,远看千里无阻挡,近看八百无遮碍。”

“开耳光,亮耳光,耳听千里作主张……”

两个小鬼开了光,又有香火祭祀,那视不见,听不闻两个小鬼便立即钻进去了。

借着此时百姓信力,祝福,愿望,赐福给小孩们,令其耳聪目明。

却也是不入品阶的阴神之列,不属于邪鬼一流。

他两根正苗红,原先是轩辕庙里的两个小鬼,自是不同。

便是在暗处,一只白毛大老鼠也暗自羡慕。

八十三 夜半挖坟 除却两个小鬼,土地庙左边一排,也摆着神龛,上有牌位,乃是六甲。

右边一排乃是六丁,只是如今只有一个朱梅归位,剩下五个依然悬空。

原本一间屋子,单单做土地庙是大了,但如今,倒也正常。

一一开光完毕,村民们也都祭拜供奉,甚至还请了卖唱的瞎子,坐着小板凳,拉着二胡,在此拉唱。

唱的不是什么雅曲,反而是荤调,十分露骨大胆,倒是聚集了好些人气。

“快拜拜!”周财主拉着周生到任鸿友的神像前:“你爷爷的手稿可全部烧给这位爷了,这位爷乃是文曲星转世,后来被奸人所害,魂魄飘飘荡荡,寻到了林法师,林法师暂时将其放着土地庙里,等着有朝一日,重归天庭。”

“他得了我们家书稿资助,便会与儿子你结缘,往后读书便可如有神助……”

周生看着任鸿友,感觉有些熟悉:“怎么长得跟我好生相像?”

周生今年一十六岁,而十六年前,正是任鸿友丧命的时候。

就这么一眼,周生便有些迷憎了。

不过很快就被周财主扶着跪下了,行了大礼,许了文运昌盛的愿望。

却见一股灵光遁入周生心窍,原本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现在却是半通了。

周生原本就聪慧,只是心思歪了,天天跟着男狐狸精你农我农,属于恋爱脑,现在稍微清醒一点,也知道顾及事业了。

不过那胡悠悠确实有段时间没去他家骚扰他了。

而庙宇彻底落成,整个村子的风水,都产生了微妙的移动。

土地庙本就有镇压地气,汇聚本地气运的作用,属于“风水镇眼”,如今改到了万寿宫,自然也将一村风水,气运,有了偏移。

这些是短时间看不出来的,但是过段时间就会发现。

万寿宫这边会聚集人气,财气。

渐渐周边会发展成“集市”,初一十五,附近的村子可能就会来赶庙会,赶集。

这正是风水地势的改变。

虽然比不得洞天福地,但是如此也算人工营造出一个“修行道场”。

财侣地法。

以后财和地是不用愁了。

法的话,自己有。

只是侣……,林着明看看赵仲信,此时他正在开心的吃着贡品。

摇摇头。

林着明想着赵诚文之前说的,可以到南京城中去寻元真观,杨士廉道长,他会安排自己受箓,领道牒,成为箓生。

过段时间,等着“百日筑基”,内炼有所小成之后,就动身出发,再不受箓,名录天曹,就影响自身修行了。

等着日落,百姓散去,林着明背着一个箩筐,带着一个锄头铲子便出门了。

“师兄,你要去哪?”赵仲信吃了个混饱。

“师兄你不累吗?今天做了一天的科仪。”

“去乱葬岗挖坟。”林着明问道:“跟着贫道一起么?炼炼胆量。”

“我听说乱葬岗的野狗前些日子吃了人……”赵仲信有些害怕。

林着明呵呵:“野狗算什么,贫道一剑就能解决,走吧,六位勇士的骸骨要收敛呢,天亮之前挖不完,明天就要再干一天,贫道的安排就打乱了。”

赵仲信想想,自从任府之后,他就抓紧心思,学了一道除邪符,还是林着明教了七八遍,他又临摹四五十遍,才学会了,符箓有了灵光。

如果这次再跟着林着明走一趟,说不得还能再学一手,当下也拿着锄头,铁锹跟着林着明一起去了。

乱葬岗是凶煞之地,死地,绝地。

林着明也不敢乱来,因此徐彪,等六甲兵丁,林着明一起带上了。

走着田埂小路,走着发现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却是那只白老鼠。

林着明想着老鼠会打洞,便也让他跟着。

今日月亮倒是不错,林着明顺便还吐纳了一会月华,走了四五里田间野路,到了一处低谷沟壑之处,这里便是乱葬岗了。

赵仲信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不由得念咒,希望能护体有些用处。

但是这凉风只是六甲赶路时候带着的一股阴气。

“又回到了这里。”徐彪感叹道:“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

当下为林着明引路。

“主公要招兵买马的话,这里倒是有些兄弟可以引荐给主公,他们也是无名兵卒,只是年代久远,神智已经失去得七七八八了,平日喜欢吞吃血食,有时候也狩猎孤魂野鬼……”

林着明暂时养不起,再说再说……

“呼~”

“吸~”

“呼~”

“吸~”

却见一只碧绿眼睛的狐狸,在一坟头望月,吞吐月华。

应该是一口尸气,一口月华,抟炼成内丹大药。

这虽然是旁门左道的修行方法,但只要找着乱葬岗,倒也不必出去害人修行。

那碧眼狐狸见着林着明,却也不理会,仍然在此吐纳。

赵仲信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已经拉紧林着明的衣袖了。

林着明也井水不犯河水,不往它那边去。

而或许是林着明和赵仲信的活人气息太重,很快一处薄棺之中,一具僵尸掀开盖子,从里面出来了。

这僵尸浑身黑毛,已经隐隐成了势,也在吸收月华。

但很快便被林着明所吸引。

“主公,这头僵尸是原先一个道人养着这里的,您试试之前从任财主那得的铃铛法器,可不可以控制。”徐彪提醒道。

“我试试。”林着明点点头。

但如此一开口,立马将那黑僵吸引而来。

赵仲信吓死:“师兄,你刚刚跟谁说话?这僵尸朝着我们过来了。”

“别怕,这僵尸不是什么厉害货色。”林着明安慰道。

把那原本用来控制任鸿友的铃铛拿来摇摇。

立马便有乱神蛊惑之音乱响,十分刺耳。

这铃铛也是邪道法器,外面的铜壳是用死人口中钱炼铸的,中间的铃铛心,则是取天灵盖最中心,最硬的一块做成的。

取的谁的天灵盖,林着明不知道。

不过倒确实对着这具僵尸有奇效。

只是那只碧眼狐狸,本来专心吐纳,忽然铃铛一响,扰乱他的心神,真气一岔,当场吐纳的尸气泄露,浑身便开始僵硬尸化了。

八十四 天尊圣母养邪狐 乱葬岗孤魂野鬼极多,但是林着明带着六个保镖,各自拿着火器,这些不成编制的东西,也是欺善怕恶的。

只是阴邪之气弥漫,整个场地,都对寻常活人克制三分,能压制人本身的阳气。

属于死地,绝地,聚阴地。

因此才会有碧眼狐狸,黑***在此修行,在此孕育。

那得自任财主的铃铛,响着,确实将那黑***控制住了。

但林着明并不养尸,因此直接拿七枚枣核将那黑僵钉死,泄了他的尸气。

这时候一直跟着林着明的小白鼠,直接从僵尸嘴巴里爬进其肚子之中,过了一会,破肚而出,从中竟然叼出一枚钱币来。

那钱币金灿灿的,竟然是黄金铸就。

“好家伙,你还是寻宝鼠来着!”林着明开口称赞。

将那钱币一看,约摸有个一两,上面写着几个字“西王赏功”。

西王?张献忠?

这么说,这具僵尸,还是以前张献忠的部下咯?

张献忠不是没有攻破南京吗?

不过多少算一件宝物,上面灵光氤氲,并没有因为做了“镇尸钱”就变得邪气森森,但给林着明的感觉却隐隐约约有些不详。

而徐彪见了此钱道:“此乃是张贼的铸的钱。”

“传闻张贼铸造有金银铜铁四钱,但其根本无铸造通行天下的通宝的能力,其实只铸造了一些金钱和银钱,赐给有功之辈。”

“这枚钱还带着一些伪帝气数。”

林着明念到张献忠便能想到:“天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当然流传更广的应该是此魔改“七杀”版本: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林着明开口道:“此物不详,不能久持,张屠戮无算,便是有气数,也经不起如此损耗,还需得洗炼洗炼,待雷火焚金之后,倒是可以再拿来用。”

赵仲信看不到徐彪等六甲,但是可以看到白老鼠掘出金钱来:“师兄,你这算不算发死人财?”

林着明呵呵道:“该干活了。”

却见着六座无名坟头,一字排开。

林着明绕了一圈,见此处一根坟头草也不生,也无其他虫蚁,不禁道:“此处真乃凶地。”

随后便开始挖土,赵仲信见林着明开挖,自己也跟着开挖。

“小心点,别挖到别人了,不然只怕人家不会放过你。”

很快林着明就挖出一具骸骨,只见衣物已经腐烂,只剩下骨头,骨头上都能看见大大小小的痕迹。

林着明将其装进框子。

“多谢主公!”李虎见自己尸骨第一个被挖出来,却是十分感动。

赵仲信却没有那么顺利,一铲子下去,只听得“嘎巴”一声。

林豹怒道:“你铲断我肋骨了!”

但是赵仲信听不见。

不过还是很快将骨头都捡了起来,放进了筐子。

“还有一根,还落了一根!”

两人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将六个的骸骨挖出,一具二三十斤,六具也有一百来斤了。

两人背着骸骨往回走,却见着那碧眼狐狸一动不动,已经跟刚刚完全不一样,更带着一股凶相死死盯着林着明。

“有杀气。”徐彪感觉到杀意,第一时间护住林着明:“主公,这畜生对您不怀好意。”

林着明见他一动不动,不复刚刚吞吐日月精华的样子,反而带着一股僵尸气相。

不由得皱眉:这碧眼狐狸如此修行,也不知道何人所教,只怕是个祸患。若是放任不管,等着孤阴不长,出了岔子,必然要吸食童男精血来治标。

当下拿出放牛绳连炼制的缚妖索将这碧眼狐狸给绑了个结实。

碧眼狐狸身体已经僵硬,根本没有反抗。

两人走着回去,但时间已经不匝早了,快要天亮,有人见着外面有人影错落,又有两团鬼火飘荡,正是碧眼狐狸的眼睛在晚上发光,好似一团鬼火。

另外林着明两人挖尸骸,或许地底有磷燃烧,跟着林着明两个也说不定。

总之两人将骸骨平安背回万寿宫。

“累死我的。”赵仲信感叹道:“半夜挖坟掘墓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干呢,师兄,这些尸骨便是你炼制六甲护法神将的材料吗?”

“不是。”林着明道:“六甲神将已经归位,这些是贫道答应将他们重新安葬,供奉,立碑刻字,叫世人记得他们,不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那他们是什么人?”

林着明开口道:“贫道也不清楚,但应该是战死英灵。”

赵仲信略略一问,便也不再多言,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洗身子,便去补觉去了。

林着明则为这些骸骨,一一清洗干净,然后分出瓮坛来收敛,收敛之后,拿黄纸写上各自名姓,点上香之后,便放着土地庙里面了。

林着明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风水宝地安葬他们。

“你们的骸骨便暂时寄存在土地庙里。”

“无事,土地庙也不差,我等不急着入土为安。”徐彪开口道:“只要不在乱葬岗就行,不然阴煞侵染我等尸骸,从而影响我们的神智,只怕也会沦为恶魂厉鬼。”

而处理完这些,林着明才有空看那碧眼狐狸,只觉得邪意盎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由得想到了万仙教。

之前审问的黄鼠狼精也给林着明一种诡异古怪的感觉。

而同样是狐狸之前迷惑周生的胡悠悠就没有给林着明这样的感觉。

不等林着明开口问,那碧眼狐狸便主动道:“我可天尊圣母的手下,你扰乱我修行,害我尸气攻心,这仇算是结上了,如今又用缚妖索散我道行,本是不死不休!但只要你放我离去,我便饶你一命,可以让你做我的走狗。”

林着明本来还琢磨着怎么处置他,听着天尊圣母的话,天尊圣母便是天生圣母的谐音,天生圣母便是无生老母的马甲,无生老母就是白莲圣母……

直接就是邪教邪神了。

但那碧眼狐狸还是没有搞清楚形势,还想要林着明做他的走狗。

看来是修炼邪法,把脑子修没了。

林着明直接一剑斩下。

“天尊圣母不会放过你的!”

骂罢这碧眼狐狸体内便有一颗内丹飞出来。

八十五 江宁河枯,龙王身死 那内丹并非实质的东西,而是带着光晕的一团似乎是气,又似乎是光的东西。

那东西便是碧眼狐狸借着林着明的宝剑斩却肉身,却将一身精气化作动力,使得阴神可以逃遁。

而那颗光球一般的东西,便是他修炼两三百年修得的一颗妖丹。

林着明不会夺丹之法,只能看着他离去。

但铜井土地任蛋大可不会让着他这么凭空离开。

却是将那元丹用一张网给兜住,那元丹还想要突破网兜,却被死死锁住。

“嘿嘿,小老儿当了这么多年土地,也不是没有手段的。”

当下将那元丹装进了一瓶子内。

林着明夸道:“还好没让他跑了。”

“嘿嘿,您以后别叫着几位兄弟欺负小老儿就行。”任蛋大谄媚笑着将瓶子给林着明:“这碧眼狐狸的来历,小老儿也清楚,也是邪财神手下走狗。”

“那日来威胁老夫投靠邪财神,便有他,而且他好像还是万仙教南京堂口的一个香主。”

任土地道:“他时常钻入人的肚子里,吃干净心肝脾肺肾,便藏着里面,控制其行动,等着尸体腐败,又去寻下一具躯壳。”

“难怪遇到贫道,原来是自有天收。”林着明感慨道。

却是不清楚这元丹有何用途。

土地道:“林法主,此元丹乃是纯阴,夹杂着尸气,属于下等元丹之属,阴丹之列,活物不可用,但若是给鬼物吞服,便可得到那碧眼狐狸起码一半修为,可以化作鬼仙。”

聊斋之中便有一狐妖内丹被阴神所夺,然后给造出了一位鬼仙的故事。

“可能祛除尸气?”林着明问道。

“等小老儿用阴火煅烧几日,应该可以祛除一部分尸气,同时也可将躲着元丹内的狐妖阴神炼分形,但此物依然不可给人用。”

林着明想想,这狐妖吞吐的也是月华,可惜夹杂了尸气,不然自己说不得也可服用,不过既然不能活人来用,那就给死人用呗。

林着明便道:“你们分食了吧,壮大壮大本源,明日便是谷雨,贫道为你们水火炼度,可不是一般魂魄吃得消的。”

“多谢主公!”徐彪嘿嘿一笑,对着林着明是越发满意,这才是一个好上司。

林着明又单独唤来朱梅:“你是贫道六丁神女之中第一位,不知道可还认识什么贞烈女鬼,贫道一同炼度为六丁,也好和你有个伴。”

朱梅想想,小声道:“我们那有个神婆说,姑娘们要是没嫁人的时候就死了,魂魄就会升天,不受苦,不受饥饿。”

“要是嫁人了,下辈子就还要受轮回苦,做猪做狗……”

“我家那边的女孩儿,也有跟着我一样,想着升天去,来世不做女儿身,要做男儿的,便约着,如果不嫁人的话,就不去死,如果非要逼着我们嫁人,就上吊。”

林着明一听,心中凉气直拔,原来朱梅是这么死的吗?

难怪活着不愿意嫁人,死了也不愿意做阴亲。

只是这样的传言,这傻姑娘也信吗?

朱梅道:“我知道有几个姐妹,他们一起约着在一座破庙里上吊走的,我可以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来。”

林着明点点头:“行,等着洗炼完,你们肯定就是天上的仙女了。”

朱梅化作一阵阴风离去了,林着明心中感慨万千:旧社会把人逼成鬼。

但凡活着是更好的选择,这些姑娘怎么会带着升天的愿望,主动去死呢?甚至就在轿子里把自己吊死。

不过那神婆传出此谣言,不知道害得多少姑娘自寻短见,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林着明心中已经把着这个神婆打入黑名单。

等着天明,再次炼功,然而太阳却是越发毒辣了,早上便感觉燥热。

好在林着明昨夜挖了一晚上坟,身上阴气重,倒也借助着太阳,将身上的阴邪之气驱散。

而那碧眼狐狸的尸体,在阳光下,也很快变成了一团尸水。

“林法师,断流了,断流了!”

一个村民一大早就赶着来:“从江宁河开的水渠断流了!”

林着明一听,果然到这一步了么?

当下跟着他们一起去看,果然,江宁河水位下降,沟渠断了水供。

再去看那三方蓄水池,水位也下降了大半,只有一条约摸手指粗的溪流汇入池子,正是那山龙带来的溪流,却也是断断续续的。

“这是天不下雨,我也没有办法。”林着明说是如此说,心中却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旱魃不会就在南京吧。

“林法师,要不我们搞个求雨法会?您是有本事的,要多少钱,什么东西,我们凑一凑,可这地,不能没有水啊。”

这求雨,哪里是谁都会的技能啊?

林着明一时为难:“贫道尽力吧。”

而与此同时,原本坍塌的铜井矿坑之中,一具干瘪老尸正在一呼一吸。

而在其身旁,一头龙尸却是血淋淋的,胡乱摆着,血液不断流淌,龙首不知去处。

这具龙尸,正是江宁龙王的尸身。

这也便是为什么江宁水几乎枯竭,不能供应沟渠灌既的缘由。

这干瘪老尸,似乎受了重伤,胸口被什么东西打穿了一般。

但随后铜井矿坑之中,一丝一丝的庚金之气,将其肉身修补。

这正是林着明当时所言:“金钱落地”养尸地,可以炼制金银铜铁之尸。

干瘪老尸发出声音:“楼近恒的天师道符箓得了龙虎山真传,真是难缠,咱家只能暂避其锋。”

“天师道都被满朝建奴给从一品贬到五品了,还不如咱家在的时候风光,偏偏还愿意去舔他家的臭脚。”

“那狗屁西蕃秃驴,连是阴毒,暗算了咱家……”

这干瘪老尸将龙尸鲜血吸收,渐渐肉身又丰盈起来:“江宁龙王,你可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这丰盈之后的肉身却变作一个中年宦官模样,身穿五爪蟒袍,看着不像是一般太监。

“这些文人,还比不得我们这些没根的东西,皇帝还得信咱,他们靠不住……”

这太监碎碎念念,像是一个老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八十六 水火炼度 江宁河枯,第一时间惊动的便是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管理三千多里运河总路,节制鲁、豫、苏、徽、赣、浙、鄂、湘八省漕粮。

淮安府大旱,南直隶竟然也大旱,这两处本就是粮仓所在,如今一旱,基本绝收。

漕运供给北方粮道,运河是坚决不能枯竭的。

此时在淮安府的漕运总督毓奇当场下令,不惜一切保漕运,一时间沿河两岸官员,纷纷下令,不许百姓在运河取水浇灌农田,私自开的沟渠更是要堵住出水口。

民不与官争,只要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会造反。

林着明带头挖的沟渠,直接就被河泊所大使带着闸官,皂役给堵上了。

虽然江宁河枯,已经无水从中灌既入渠了,但是表面工程还是要做的。

而这边,林着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还是要求雨。

不管有没有正一箓职,都要求雨。

林着明将这个念头告诉了赵仲信,赵仲信却有些不敢相信:“师兄你会求雨法术吗?”

“不会。”林着明摇摇头。

“那你怎么求雨?”赵仲信有些想不明白:“我师父都求不来雨水。”

“到时候再说。”

林着明将水火炼度科仪彻底布置好。

等到了晚上,天上月色也明,不十分昏暗。

朱梅带着五个少女魂魄回来。

这六个少女,个个都穿着红红的衣裳,此时各自手挽着手,有说有笑。

见着林着明便道:“法师,这便是我的那几个好友,她们都愿意追随法师呢。”

林着明点点头,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却是梅兰竹菊桃莲。

在他们那里,女子来了初潮就是可以嫁人的。

家里人便会着手寻上一个买家,有四五十岁放羊的老光棍,也有像是庞太监这样退休的老太监。

她们的村子,好些男人干的就是拐卖少女,婴童的行当,自家女儿也能卖,养不起的的儿子也卖。

女人嫁出去了,不是生孩子,就是干活,因此有一个自幼便侍奉神祇的庙姑,便时常对着这些年纪尚小的姑娘说这些话。

这些姑娘不想被家里人卖掉,也不想生了孩子之后孩子也被卖了,便相约着好日子,去死。

因为没有下定决心去死的那些姑娘,如今生不如死……

几个姑娘带着想要升天的心思自杀的,倒是没有多少怨气,只有朱梅是个例外,死了也被卖给别人家做了阴亲,因此怨气深重。

此时听闻林着明这里是一处净土,便都赶着过来了。

林着明心觉悲哀,随后便设下法坛,供其法食,开始准备水火炼度科仪。

此时道场早已经布置好了,两个大缸便是水池和火沼。

大缸内,一装满真水,一布置火盆。

真水乃是林着明在拂晓时于东井中,取人未汲者,又在夜里拿出,水底放明镜,汲取太阴华光,月晒七日,等着快要天明,再将盖子盖上,不见日光。

是纯粹的太阴真水。

真火是在正午时,林着明等着家家户户造饭,便问其取一柴薪,引一火种,将周边百姓家里火种都引了一遍而成。

属于一半是太阳真火,一半是万家灯火。

这样的真火,便不会性烈而燥,更伤魂体。

此时炼度,林着明也是吊着一口气不敢放下的。

林着明炼度之法,乃是先水而后火,先用太阴真水涤荡污浊,再用真火烧化阴尸,反归婴儿。

“你们谁先来?”

“我,我!”却是土地庙前两个小鬼,听不闻和视不见。

“你们两个还要炼度吗?”

“就当洗个澡。”两个小鬼嘿嘿道:“我们离开轩辕庙也有段日子了,哪里天天有香火维持,也吸收了一些阴浊恶气,不排出去,以后都不利索。”

说罢便跳入了真水池中。

“冷!”

“冷!”

两个小鬼开始怪叫。

真水凝结月华,自然阴寒无比。

但同时林着明开口道:“此水非凡水,乃是泽精,借吾之精,而生彼之精。”

一口灵光出,一口真气现。

林着明开口之后,正一劾神秘箓也发挥作用。

氤氲月光涤荡,一些阴浊气被洗出。

魂魄顿时如同琉璃质地。

两个小鬼适应了寒冷,便又飞快往火沼里去了,顿时被烧得哇哇乱叫:“烫死我啦!烫死我了!”

浑身阴质被真火所焚。

林着明又开口道:“借我真阳,炼你真阴,此火非凡火,乃神光火。”

两个小鬼的外体魂衣,好似冰雪被太阳融化一样,但是本身一点灵光紧守,洗炼干净之后,变成了一个蜷缩的胎儿形象,带着澹澹的华光。

随后遁回两座陶相之中去了,这是已经炼度完全了,此时已经算是鬼仙之体了。

以后只吃清灵之气,或者香火,阴神便会渐渐长大,从婴儿再次变成成人体态,但已经和之前十分不一样了。

两个小鬼洗炼完。

土地神任蛋大也问道:“像我这种百年老鬼所成阴神也能洗炼洗炼然后返老还童。”

林着明点点头:“你死之时,年岁已大,魂魄浊重,因此时常湖涂,洗炼之后,便可清灵起来。”

“那老夫也来洗炼洗炼。”

当下也跳入了水池之中。

这个任蛋大,不愧是积年老鬼,洗得池水都乌漆嘛黑,林着明还得重新投入净水符箓,将浊水给净化了三四回,才将其洗炼干净,变成透明琉璃质地。

而火沼融魂,却难烧化他,林着明只好加大火力。

就跟熬老鸭汤似的,不多煮几道,肉都是柴的。

还是林着明对着他念了几遍日君咒,加持了太阳真火才将其炼度。

只是没有想到,林着明竟然可以看见其体内土地神箓,也就是其成为神祇的根本。

之前林着明看的只是金册,现在却看实体,金光凝构,十分复杂。

洗炼干净之后,任蛋大却也变成婴孩形象,化作一道灵光,回到土地神像体内,要用香火重塑阴神了。

随后便是任鸿友,他是空心厉鬼,被人挖心而死,死后又要被培养成“花神”,底子比土地任蛋大还好,现在也成了从九品的主簿文神,再被林着明洗炼便更加温润如玉了。

林着明甚至还看到了七窍玲珑心的虚影。

八十七 六甲护命,六丁度性 最后才是六丁,六甲。

这是个大工程。

炼度六丁六甲和此前十分不同。

林着明要将其炼作护法神将,随念而动。

因此拿出头发,指甲,烧作灰尘,混入墨中,分别书写六甲,六丁名讳。

在东华帝君牌位之前,开始施展六甲祈祷秘法。

此符箓分别投入水池火沼之中后,林着明忍痛,将手指割破。

在六甲和六丁的脑门上各点一下。

如此签成灵契,林着明的心念,六丁丁甲便能听见,六丁六甲所需,也会为林着明所知。

与此同时,六甲印,也在此发出澹澹华光。

此印还需端午祭炼,不过此时也可与之产生联系。

六甲印除了能召六甲,还能传至五方上帝,五岳府君。

剑印尺镜。

炼成此印之后,林着明就差一方尺子了,或者再炼个令牌。

东西齐全,林着明就可以出新手村了。

铜井村还是太小了,林着明打算去南京城发展发展。

等着和六丁六甲产生联系,正式心念相通。

六股阳和之气,六股清凉之气,从此六丁六甲体内汇入林着明体内,而林着明体内,真阴真阳,也分出几丝到此六丁六甲体内。

林着明以自身之阳,配合火炼,以自身之阴,配合水炼。

以自身之精气,为其塑体。

跟刚刚炼度的方式稍微有些差别。

随后林着明观想结璘本月,神奔太阴黄耀素宫仙境,取太阴池液,采月宫华桂。

为六丁六甲,涤荡魂体。

六甲清一色壮汉,身穿甲胃,配火器,刀枪,受此炼度,当下为银甲天丁。

六丁为嫁衣少女,分别手持针线,剪刀,织梭,铜镜,梳子,绳结。受此炼度之后,虽然红衣不改,但多出许多银饰,看起来更加华贵了。

然后便是火炼,火炼之时,真火透体,自内到外,为其炼神,浊气化作浓烟飘散,只余留清气。

炼度完一位,便化作一道灵光,遁入林着明体内,并不往牌位之中去。

六丁六甲,各栖息林着明体内十二正经之中。

与林着明彻底一体。

而其运转,助力林着明十二正经畅通无阻,其“神领气动”林着明体内真气种子随着六丁六甲,运转全身,竟然为林着明壮大真炁,拓宽经脉。

等着林着明再一念动,六丁六甲便又各自遁入牌位之内,接受香火祭祀。

林着明这才懂了混炼百神是个什么感觉。

强得惊人。

虽然损耗了一些本源,但是林着明还年轻,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他会自己慢慢补齐。

但是炼成六丁六甲护法神将,且一念而动,还不用自己念咒,便可护持自身,那便可以不用畏惧一些阴邪法术,再入任府,也不必躲着任鸿友所化鬼神了。

此六丁六甲,其中六甲主进攻,六丁主守御。

六甲没有什么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拿着火器射就是了。

如今炼度成了护法神,他们的火器也不会炸膛了,而且可以发射的弹药数量,从六发变成了十二发。

只是这样依然不是林着明预想中的加特林,或者火箭筒的那样具有无上火力压制。

而六丁,则是更古色古香一点,多是护持之功。

可以为林着明和六甲赐福,不被流失所伤,加的是闪避。

可以为林着明添加防护,不被邪师所诅咒,加的是法抗。

可回复六甲的状态,这是回蓝回血。

也可以化作对敌人进行干扰控制。

也就是说六丁,就是六个辅助,奶妈,只是各有侧重,可以叠加buff。

而且,六丁六甲还有辅助林着明修行之功。

六甲可以帮忙采炼日精,六丁可以帮忙采炼月华。

可以说是对着林着明的实力,有着全方面的提升了。

不过护法神将,也分“丁,将,帅。”三个级别。

林着明此炼便只是达到护法天丁级别。

若想要成神将还需要为其谋个雷部或者斗部的官职。

也就是考入正式编制。

而林着明自己都没有正式编制……只能等着林着明自己得了职箓,能领兵马,可以开设坛口了,自己炼制兵马,再给他们统领道兵之权。

而能成为“元帅”,则要看林着明最后能走到什么位置了。

随后,又将之前来应聘的的,被林着明关进坛子里的,太监鬼,恶少年鬼,以及任鸿友的弟弟白衣童子鬼,一起炼度了。

炼度科仪完成之后,便已经天明了。

林着明直接开始吐纳紫气,此前只能吞入一缕紫气,如今林着明却连续吞咽三口紫气。

这正是六丁六甲也在加持林着明修行。

紫气入肚,化作大药,填补亏空。

此时浑身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真气种子活跃起来。

太阳炼神实则炼体,太阴炼体其实炼神。

阴中阳,阳中阴。

生生不息,化作太极。

达到了和谐的境界,便是道家说言“冲和之气”。

“师兄今天好有意境啊!”赵仲信跟着林着明一起练功,却是日常拍林着明的马屁。

不过倒也听着舒服。

“你好好修行,不出三年,应该可以到达我这个境界。”

赵仲信差点没一口气顺过来,有些岔着气管了。

“林师兄,就我这些日子和你相处来看,你到我们万寿宫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吧,如今春分到谷雨才多少日子啊,我怎么需要三年来找平你现在的境界啊。”

“哈哈,师弟你资质普通,悟性一般,而且修行也有些懈怠,若是你努努力,也不用三年,但还是这样怠惰下去,只怕等着贫道离开,你都不能自己支撑起万寿宫的门户。”

赵仲信这才惊醒,林着明只是挂单在这里的,迟早也是要离开的,自己却有些像是依赖自己师父赵诚文一样依赖林着明,从来就没有自主思考过。

等着林着明真的哪一日离开,自己又能依靠谁呢?

赵仲信因此醍醐灌顶,摆正心态。

林着明将五行拳剑又修行了一会,感觉身轻体健,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便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百日筑基,可以进行小周天的搬运功夫了。

这是好事,代表林着明已经算是个“法师”而不是个“术士”了。

八十八 大失所望捐箓生 林着明炼成六丁六甲,顿时感觉底气足了。

当下吩咐赵仲信:“师弟,贫道我打算去金陵城内一趟,你在此守住道场。”

“好嘞,师兄是要去元真观吗?”

“对的,先去拜会一下杨士廉道长。”林着明道:“问问授箓的事情。”

“那师兄早去早回。”赵仲信难得没有给林着明插旗。

这叫林着明还有些不习惯。

也没有带着剑,只怕带剑进城会被盘查,只是带着一些银子,六甲印,穿越之时带着的明镜。

对着水面整理整理衣冠,林着明就出发了。

金陵,江宁,南京,南直隶。

城墙高耸,有宏伟之感,上面青黑砖墙,真叫人感慨,可是人力可以修建而成。

难怪当年洪武皇帝在此定都。

人来人往,繁华十分,叫卖声,吆喝声,烟花巷里小曲声,声声色色,和那乡下地方,竟然是两个是世界。

多少有些前朝旧都的体面。

只是林着明走着街头,总感觉,彷佛有什么人跟着自己一般。

“宝盆赌坊”

旌旗飘荡。

林着明远远看了一眼:“这就是那邪财神的庙宇道场吗?”

赌坊就庙宇。

只见这里人进进出出,却许多都是跑坛的们客,上门上户,打达官贵人,市井街头去,帮那些文人骚客,或者深闺妇人押注。

真正的赌客也有,但不会进进出出。

赌坊的行业可是十分宽广的,饿了可以帮你点外卖,渴了有酒水,想休息了,有厢房,甚至侍女孪童,倒也都有备着,甚至洗澡桑拿按摩推油,一条龙服务。

别以为古代娱乐服务就很贵乏,只是你没钱罢了。

这样的纸醉金迷,自古到今,都没有改变过。

“这位道爷?也想进去乐呵乐呵?”

见林着明看着那宝盆赌坊,立马便有一个跑坛的过来询问:“要不要押一把花神,道爷您神机妙算,肯定包赚不赔。”

林着明并没有搭理他,转身就走了。

“什么人啊这是。”那跑坛的都囔一句,又在街上物色人选,好拉进赌坊,他们消费多少,这些跑坛的,也有个油水提成。

元真观并不算大庙,毕竟南京夫子庙,东岳庙,比之更有名气。

但其中供奉的主神,却是“二郎神”,因此也被人称为二郎庙。

而历史上,这元真观,也是被改成了“万寿宫”的。

如今看着,这元真观的香火也一般,没有什么人进出。

林着明往里去,便见着一个四足香尊,上面稀稀疏疏的香把,已经被烟给熏黑了。

内里一进,还有见着“钟楼”“鼓楼”,内里挂着铜钟,大鼓。

进门靠着围墙两列,便是各种偏殿,什么财神,土地,文昌,斗姆,都在里面。

也没有一个小道士在此指引,林着明便往里去了。

等着走了十几步,便有灵官殿,救苦殿,相差得不是很远。

灵官殿中一个道人,救苦殿中一个道人。

林着明便上前行礼:“这位师兄,师弟乃是铜井万寿宫林道人,得赵诚文师兄之书信,来此见杨士廉师兄。”

那道人听着林着明是要去见杨士廉,便道:“好,师兄随我来吧。”

杨士廉是元真观的经堂的高功法师,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但是面容却好似青年。

其额头微微隆起,眉眼狭长,好似那吕祖一般,满面红光,胡须也极为乌润。

林着明从外形看,便觉得这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个道人,如此便知道,这位杨士廉已经修行有成,隐现道相了。

“见过杨师兄,师弟得赵诚文师兄指点,来此向师兄询问授箓,成为箓生之事。”

林着明将那赵诚文的书信递了上去。

但杨士廉看也没看:“既然是赵诚文介绍来了,贫道便允你一个名额罢。”

“多谢杨师兄!”林着明本来还觉得可能有什么困难,或者要赵诚文的书信被拆开来,然后说,得两年之后再授箓如何如何。

“嗯!”

林着明还没反应过来,杨士廉便道:“怀勤,你带他去交一下授箓的资费。”

那杨士廉座下便有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道人走出来,带着林着明又出去。

林着明如此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杨士廉,把授箓名额拿出来当生意做的。

只要交钱,那就给授箓资格,至于通不通过箓生考核,成功授箓,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那赵诚文还说让林着明两年之后再去,还煞有介事的准备了一封书信,林着明都没有拆开来过。

如今想来,可能也是一封空白书信。

林着明还是太年轻了。

还没等林着明弄明白,那怀勤便把林着明带着一处偏殿,找着另一位中年道人,要来了一张目录,交给林着明:“你看一下吧。”

林着明接过,然后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只见上面写着的,是各种收款条目。

“初授箓,三十六两银。”

“升授箓,五十二两白银。”

“加授箓,七十八两白银。”

这些银子是授箓所需。

但下面:“一年学道生资格,十二两白银。”

“两年学道生资格,二十四两白银。”

只有先买了两年学道生资格,才能授箓。

不然林着明就得证明自己是两年学道生,这怎么证明啊。

等着买了学道生资格,便需要“买名额。”

因满皇帝厌恶道教,对佛门名额不加以限制,却对道门授箓名额加以限制。

现在是每年三千六百个名额,龙虎山,茅山,阁皂山,西山,也就是正一玄坛,上清宗坛,净明宗坛,灵宝宗坛,四个宗坛瓜分。

其中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山符箓,总归龙虎山管辖,因此分去大量名额。

净明宗坛,也只有区区三百六十个名额。

江西会馆如此之多,万寿宫遍布全国,其中和林着明竞争的学道生不知多少。

因此要授箓行,得买名额。

南京算是大地方了,杨士廉手上便有三个名额,但是元真观的道人如今已经消化不了这三个名额了。

香火不行,道人也不好过,因此做起了这个行当。

林着明一看买名额的钱,竟然需要十两银提升一个排名。

而现在,已经有十二个人在竞争这三个授箓名额了。

总而言之:加钱。

八十九 劫富济贫入赌坊 林着明要想要获得这个授箓名额,看样子,得往来里投个两三百两银子。

难怪赵诚文要林着明两年后再去看看授箓吧,一是省去了两年学道生的二十四两银子,二是可以敛一些钱财。

林着明身上的银子都是不够的。

除非把那枚“西王当商”的金钱,当成古董法器卖了。

或者多几个周财主这样的榜一大哥。

但那得花费精力去经营,林着明若是要赶得上这一批授箓,那得几天之内把钱全部交齐才行。

将身上的四十两银子拿出:“这位师兄,今日出门,没带够银子,可能下次补齐?”

“可。”那道人开口道:“师弟经文如何,要不要结缘一本历年箓生试题集?”

林着明点点头:“那多少结缘呢?”

“二两银子。”

林着明直接将其拿下。

等着那道人登记了名额,收了林着明的初加箓的钱,又拿给林着明一块木椟,只见上面盖着一个朱红大印,太上净明,四个字赫然。

“师弟别弄失了。”

然后又让林着明填姓名,籍贯,师承何处,入道何方。

只是那道人看着林着明的“明”字,这才开口道:“师弟还是填过一份吧,这个不要把明字留着纸上,改一个字才好。”

“我们净明道不也有一个明字吗?”林着明问道。

“那也少写了日字底下一横,师弟还是注意一些吧。”

林着明只好将“明”改成“亮”字,但还是问道:“师兄,如此受箓不会也是这个名字吧?”

“那倒不会,师弟你且放心,如今需要避字讳的字多了去,多达上千呢,我们也自有应对之法。”

林着明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心中对此却越发厌恶恶心。

不过失望是失望,真不授箓,那还就是野道人,能花钱办的事情,也不是事。

林着明又道:“师弟我还没有度牒,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办一个?”

“度牒在授箓之后一并会发,不过挂名在我们这里的度牒也可以帮师弟办一个,寻常官府也不会查那么细,也可以出行。”

不过也是要银子的,六两银子续费一年,办理一份度牒本身,则是十二两银子。

林着明想想,还是没有必要,等自己的箓生资格拿下了,自然有免费的,终身可以使用的箓牒。

匆匆出了元真观。

林着明身上只剩下一些零散铜钱。

想了一想,又反回元真观,借着灵官殿前前圣杯打了一卦:“贫道可不是去赌博的,只是需要去刺探邪财神的实力,以身犯险,希望祖师应允。”

“圣卦”

林着明当下释然,带着那几文钱便直奔那宝盆赌坊去了,去劫富济贫,劫邪财神的富,济贫道的贫。

却是将道袍脱下,露出里面的夏衣。

随后才大摇大摆入了赌坊。

刚刚那个招揽生意的小厮见着林着明进去,咒骂一声:“装什么装,还换了一身衣服,害怕我赚你的几个臭钱?活该被坑死。”

赌坊里面浊气冲天,林着明这种修行清灵之道的修行最是厌恶。

好在六丁六甲主动为林着明净化空气,排开这赌坊里面的利欲五毒邪恶之气。

才能暂时喘过气来。

只见此处,虽然白日,但是窗户都是蒙起来的,因此需要点灯才看得清。

灯烛也不算明亮,因此看不清各家嘴脸,各自手法。

且声音嘈杂,叫人心声烦躁。

林着明倒不在意这些赌徒,只是一进门便看着“关二爷”的神像立着旁边,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春秋”,但是座下却是金元宝。

其不怒自威,自有一番风度。

“?”

林着明有些疑问,崇宁真君,关圣帝君是邪财神?

不是三界伏魔大帝吗?

只见其神龛处鲜果香烛不断,甚至还有小三牲祭祀。

而见着林着明进入赌坊,立马一个有些脸色苍白的小厮便上来:“这位爷有些面生啊?可是来找朋友的?”

“随便看看。”林着明并不搭话。

“那这位爷平常喜欢怎么玩呢?”

“有什么玩法?”林着明问道。

“那玩法可多了,牌九,麻将,骰子,叶子戏,押花会,双陆棋,斗蟋蟀,斗鸡,斗狗,乃至于武馆打擂……”

那小厮嘿嘿道:“这天下万物,无不可赌,便是当今上面那位在位时间,也可以赌的,什么时候驾崩,或者退位,只要敢押注,等开庄之时,便可分赌池之金。”

林着明听着心惊,这赌坊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越是如此,林着明就越没有顾忌。

便问道:“我初次来,想要试试水,可有金额小的赌处?”

“哈哈,这位爷一看就是阔绰的主,哪里是差钱的,不过确实该试试水,不知道这位爷打算下注多少?”

“十文。”林着明开口道:“赢了便再来,输了就走。”

那小厮愣了一下,不过却也职业素养极好:“那就跟投骰子吧,这个最小的一枚注子就是十文,可以压大小,也可以压点数,压颜色,猜个数……玩法也多。”

林着明点点头:“行,我自己去玩去了,你别跟着我,我身上就十文,到别人身上忙活去吧。”

小厮面色一变:原来是个穷鬼,穷鬼你来什么宝盆赌坊?

却是转身便走了。

打发了他去,林着明便在四处走动,看别人怎么玩。

同时和六丁六甲沟通:“几位可能助贫道赚些利是?”

“主公放心,便是曹操手里也有发丘中郎将来筹钱,我们自然可以相助主公,只是此处隔绝鬼神之力,我等助力也有限,不过以十二人之算力,为主公出功。”

林着明自然知道此处没有那么容易用鬼神之力,但见着那些坐庄的庄家,赌坊本身的人手,却是人手一只吸财小鬼。

这些吸财小鬼吸取财运,将其凝聚为“金钱”投入一个“钱池”之中。

只是林着明现在身上没钱,自然也无财气,因此没有吸引来吸财小鬼。

看了一会,林着明直接朝着骰子区而去,换了一枚注子,便开始压大小。

这都是极为容易的,很快一枚变两枚,两枚变四枚,四变八,八变十六。

林着明便去换一百文的注子,去玩别的项目去了。

九十 金蟾多子局 林着明出来时,感觉被人跟着,但其实也一直是被人跟着。

见着进了元真观,便在外面侯着,见着进了赌坊,却暗道果然野道士,当下也跟着进去了。

这人便是那巡检派来盯梢林着明的,毕竟林着明已经跟着江洋大盗,害人邪师画了等号的。

这是这人进了赌坊,却也被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所扰。

人影攒动,很快便有一个小厮缠着上了他。

于是不得已拿出自己的银子来,在这里玩两把。

只是越发上头,渐渐注意力就不在林着明身上了。

而林着明此时已经靠着赌大小,猜点数,本金翻了好几翻,从十文,变成了十几两银子。

身上的财气渐渐被吸财小鬼所注意,当下便有一只小鬼跑着林着明身后。

要吸林着明的财气,遮蔽林着明的眼睛,吹灭阳火。

但林着明何等人也,乃是修行中人,身上有六丁六甲护住性命。

饶是这个吸财小鬼,如何卖力的吸,吹,甚至用手去裹,林着明一点真息不漏,任他施为。

“这个人真难吸,是不是有什么镇压气运的宝贝?”那吸财童子努力了半个时辰,却一枚财气通宝钱都没有吸出。

不由得滴咕。

与此同时林着明已经坐上了麻将桌。

六丁六甲各自记住几张牌,这里的赌徒也难支撑。

很快纷纷败下阵来。

林着明反而红光满面,此时财气汇聚,在头顶已经幻化出了金元宝的宝光。

倒也不是林着明赢了多少钱,此财气乃是累积制度。

林着明赢一把,吸一部分财气在自身,再赢一把,又汇聚一部分。

连胜十几把之后,一次都没有输过,财气就十分可观了。

再加上吸财小鬼吸不动,若再不断林着明的连胜,只怕会影响赌场内部平衡。

此前胡光宗便是如此,开口哄骗真君爷是去做些小生意,因此拿来庙里的功德钱,此钱有一定庇佑,因此让胡光宗从几两一直赢到了几百两,叫人破了运,甚至最后惨死。

当下便有一个镇场子的赌将坐着林着明旁边:“这位朋友,不经常来玩吧。”

林着明看着他,其身后不再是吸财小鬼,而是一尊脸色惨白,舌头极长,明显是一个吊死鬼。

只见戴着高高的帽子,上面写着“发财”,跟着黑白无常倒是有些相似。

湿漉漉的舌头,往人身上一卷,便能刮下来许多财气,甚至还有精气。

此时正在垂涎欲滴的看着林着明,一根舌头卷来卷去,对着林着明就是一阵嗦弄。

“是不常来。”林着明笑笑:“是生客。”

“难怪运气这么好,原来是童子手。”那赌将不经意间就施展了千术。

“哈哈,胡了。”林着明将牌一推。

那赌将面色一愣,怎么胡的?明明牌已经被我换走了?他也耍了千?怎么我没有看出来?

当下不信邪,又跟着林着明打了三圈,败下阵来。

当下又有一个人将那赌将旁边一个赌客给换了下来。

等着最后,跟着林着明打麻将的其他三个人,都是宝盆赌坊镇场的赌将。

三人互通有无,身后各自有“发财”“招财”“来财”的财鬼。

叫林着明都有些应付不过来。

“朋友,赌术很是高明啊!”

一个笑呵呵的中年人,从后面走到林着明身边,一双手就要搭着林着明肩膀上。

林着明却直接站起来躲了过去:“这才赢了多少?宝盆赌坊的格局不会才这么点大吧,只许人输,不许人赢?”

“这位爷是哪条道上的?我们宝盆坊招待不周,让您有哪点不满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咱们小本经营……”

林着明看看自己的赌资,差不多已经够了,这才笑道:“你们不认得我?你们袁四爷的请帖就在这呢!”

林着明将任府改成袁府的乔迁之喜的请帖亮出。

虽然自己并没有参加,但也唬着了这些人。

“原来是四爷的朋友。”那赌将抹抹脑门上的汗,他们这种级别,未必知道林着明。

林着明也不说明:“你们这里供奉着财神,又做了一个金蟾多子局,搬运十方财气,还说小本生意。”

那人一听,便笑呵呵道:“原来是位高人,不知道高人有何指点,我们到雅间详说。”

林着明开展大忽悠神功,也不说假话,真话说一半。

以千门之法,还施彼身,不仅仅要赢他一笔,还要坑他一下。

等到了雅间,那赌坊负责的中年胖子便笑呵呵道:“在下宝盆坊执事掌柜宋金相,这位大师贵姓?”

说罢,便有人将六安瓜片送来,宋金相极为熟练的泡好一壶,给林着明倒上。

林着明却不喝,只将“西王当赏”的金钱放着桌上。

此钱一出,宋金相眼睛都直了。

“宝钱!”

林着明点点头:“刘海钓金蟾的典故,想必你也听过。”

“此宝钱可钓出你金蟾池中金蟾。”

“这位大师,不知多少可以结缘呢?”

那宋金相知道,上面有给财神爷进献“宝钱”的任务,其中大齐通宝,崇宁通宝,西王当赏,等等,都在此列。

若能进献一枚稀世宝钱,他便可以从宝盆坊的执事掌柜,晋升为“财库执事”,为财神爷管理财库,统辖数个赌坊。

而林着明却也是在进入此宝盆坊之后,临时起意,想要用这“不详”的西王当赏金钱做一个局。

那些吸财童子将赌坊之中源源不断的财气,凝聚为财钱,投入财池之中。

财池之中,却不是关二爷,而是一只金蟾。

此金蟾乃是画着屋顶上的壁画,但是倒影在一房池子中。

那金钱入池,那被金蟾所吞,而其屁股处,又孵化出一个一个的黑卵。

这些黑卵被这些财鬼吞吃,似乎能令其更强。

又或者被小鬼打入赌徒体内,便可令其更加兴奋,一天不赌就手痒,心痒,几乎如蛊。

而实则,这是赌坊之中的诸多阴晦之气凝聚而成,对鬼物而言类似于福寿膏。

如此这些赌徒生前在此赌,死后依然想赌,便会如同“为虎作伥”一般,被金蟾改造为自己的奴仆,成为吸财小鬼,或者大财鬼之流。

九一 何人飞升?何人成仙? “这宝贝本是不结缘的。”林着明摆了个架子。

那宋金相连忙陪笑:“刚刚坏了这位爷的兴致,是我们不对,这位爷的本事高绝,倒哪都不会是等闲,是我们狗眼看人低了。”

“哈哈哈,怎么会?”林着明问道:“我只是即兴玩了几盘,倒也说不上什么兴致,只是你们这种处事,太过于霸道,已经用了金蟾多子格局来吸人财气,还要施展如此手段……”

“是,是,是,大师说得对,他们得罪了大师,我将他们的手指头斩下来,给大师消消气。”

“那倒也不必。”林着明笑道:“我跟袁四爷的关系……”却是笑而不语。

大忽悠之术,让林着明演技直逼影帝。

那宋金相感觉到一股压迫之感,拿着手绢擦擦汗,随后问道:“既然法师将东西亮出来了,想来就是想要结缘了的,多少您开个价,我们刚刚得罪的地方,肯定给您找补回来。”

林着明似笑非笑:“这就要看你们诚意了。”

“两千两结缘如何?”那宋金相小心道:“此钱年岁也不算久远,百十来年,两千两不少了。”

“两千两什么?”林着明笑呵呵问道。

“自然是两千两白……”宋金相还没有说出口,林着明便把西王当赏收了回去。

“今日我在此赚了多少,你且一一给我备好,不然,只怕你脸上不好看。”

林着明直接出了雅间。

宋金相暗自道:“这人倒底什么来头,可惜一时找不到人打听。”

等着林着明拿着赚来的银子离开后,那宋金相便立马派人去问。

只是林着明已经回到了元真观了,补了两年学道生,又捐了排名,前后花了两百四十两银子。

见林着明这么快便交齐了银子,那给林着明登记的道士这才开口道:“师弟好生利索,可见是个一心向道之人,以后可常来元真观论道谈玄。”

说罢又介绍了自己,却是叫做王苍松,在元真观之中也是执事,和杨士廉同级。

林着明自然应承。

元真观中功利心重,为林着明所不喜,但是人家掌握着授箓名额。

不过交了钱就是好,当下王苍松便叫一个道童,给林着明拿了两套道袍。

“这次授箓时日本来在中元节时。

只是今年提前,大概就在就在端阳节前后。

倒时候会有西山万寿宫的净明高功法师在本观设了箓坛为你们授箓。

说实话,师弟交的那些资费,也是交给他们的,本观并不多收师弟你的。”

“明白,明白。”林着明点头,随后问道:“这次来的法师是哪一位?”

“前朝之时,我净明道还算兴盛,如今便有些衰亡了。”

王苍松有些难过:“江西会馆虽然多,但真传已经少了。”

“当今法统箓传,还是全真龙门徐守诚自张逍遥真人处整理而出。”

“如今,应该是徐守诚的弟子谭太智、张太玄、熊太岸等三人在西山主持,不过他们也已经年岁极大,只怕来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辈。”

“天下全真半龙门。”林着明开口道:“只是不知道,我们净明法统,他们整理出多少来了,能授箓到几阶。”

王苍松道:“据说一二品箓阶已经失传了。”

“至于能授箓到此品阶的,也只有前朝的刘渊然大真人了,便是张真人,朱真人,也只授得了三品箓阶。”

“那飞升的呢?”林着明问道。

王苍松开口道:“有明确记载的只有全真丘祖师是飞升了,至于张三丰张真人,那多是流传,至于正一此边,却是只有宋时,虚靖天师飞升了。”

“……”

也是,人道越胜,仙道越衰,能不能修成金丹还不一定呢,更别说飞升了。

至于还珠楼主所描绘的满中期仙侠世界,到底是虚幻。

“你别想这么多,起码低阶箓文还是没有失传的,便是我们元真观,都有些五品箓阶传承。”

林着明点点头:“若是真有天份,便是净明祖师也会梦中传度。”

“哈哈。”王苍松道:“那得何等仙缘!”

林着明领着两套道袍,又有一枚牒文,代表身份凭证,到时候来参加箓生试就是。

林着明来开了元真观,便出了城,往铜井而去。

而另一边,宋金相几经打听,终于明白自己被林着明耍了,气得肥肉乱抖,又不好往上面报,以免被上面责备办事不利。

但也知道林着明是铜井万寿宫道人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笔账迟早找回来。

而那跟着林着明的盯梢的人,却已经沉沦赌海,忘乎所以了。

等着林着明回到万寿宫,将赌资剩余全部放进了功德箱,自己不拿一分。

同时向真君爷吐槽:“为了授箓,可给您的徒子徒孙上供不少,您要是不给授箓,那把我弄到这地方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真君爷神像似乎面无表情,又似乎十分愤怒。

“您家法箓都快失传了!”林着明感叹。

此时赵仲信开口道:“真君爷又不能下凡,对了,师兄,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人。”

“是有一些。”林着明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这些人干嘛来呢?”赵仲信想不通,又问道:“师兄,你去南京城如何了,解决了授箓的事情了吗?”

“基本上解决了。”

林着明心道:花了这么些钱,便是捐个芝麻小官也捐到了的。

“那我呢?”赵仲信嘿嘿道:“我能跟着一起受箓吗?”

“你怕是要等等。”林着明也是实话实说:“还不如等着我把那箓授了,研究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再给你传箓,此种虽然是私箓,但好在不要钱。”

“怎么?授箓还要钱吗?”赵仲信有些天真问道。

“当然了。”林着明开口道:“授箓传法也不能轻贱了不是?”

赵仲信听出林着明有些嘲讽的语气,便问道:“那要多少钱?”

“我是先交了二百四十两银子?”

“啊?这么多?”

寻常人家二十两过一年也够了,二百十四两,就是十二年一纪的开支了,自然算是贵的。

“那师兄你怎么有这么多钱的?”

“这你就别管了,来路不正。”

.

九十二 净明真传 来路不正?

怎么个不正法?

难道师兄他?赵仲信上下打量林着明:师兄如此身材姣好,如此能挣到钱也正常……

林着明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拿出法本来,仔细研究求雨之术。

自家一起穿越而来的法本上也有求雨法,赵诚文给的法本上也记载着求雨法。

第一种方法是裹挟民意求雨,自汉以来多有求雨石刻,便是记载当地官员求雨的经过。

这一种是自儒教掌握“国家祭祀”之权之后从《周礼》之中衍生出来的一种祭祀之礼。

雩祭是求雨的经典方式,《周礼·春官》言:司巫,掌群巫之政,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

这种求雨方式,也没有经过道教授箓体系,直接沟通的昊天元气,也就是气象神祇,人和神的直接沟通。

等着汉朝,董宗师将其规范,去巫存礼,改用阴阳五行的天心感应之言。

其中天灾都是天子失德所致,以此来规范求雨之道。

一般皇帝都要下罪己诏,来求雨。

这是天心感应,则根本不通过“神祇”,而是直接沟通了“天道”,以此来求雨。

等着道教兴起,便又有另一套专门求雨体系了,最出名的应该就是五雷正法了。

像是林着明法本上写的这个,便是需要“正一职箓”。正经的开坛作法。

而赵诚文给的法本上的法术就奇奇怪怪的多了。

第一是“旱魃桩”,将最近三月内下葬之尸掘出,其中不腐者为僵尸旱魃,将其带着河边桥下,以其打桩,便可有风雨。

第二是将附近的龙王庙的龙神凋像请出,先求雨,求不来,烈日下暴晒。

三日不雨,烈火焚之。

焚之必有雨。

再有一个便是“月孛求雨法”,在太阳底下,去一六甲孕妇,取四柱纯阳男子,左脚踩其孕妇肚子,右手指天,咒骂月孛。

如果孕妇流产,便很快会下雨。

还有将一种红色的蜻蜓全部抓起来,用火烧死,第二日便会下雨。

林着明看了七八种法术,总觉得没有一种靠谱的。

甚至还有一种法术说,这是因为天地之间阴阳失衡,要把男人噶了根器,然后祭祀上苍以“闭阳”然后就会阴气上升,自然会求雨成功。

好家伙,好家伙。

不是迫害女人就是迫害男人……

不是什么上等法诀。

只是看着这些求雨法,一些有趣的法术也映入眼帘。

比如“起雾术”,可以呼唤一片大雾,需要用青蛙来做法。

还有什么“和合法”,“必生子法”“治花柳病法”“死树咒”“生孩子没屁眼咒”……

五花八门。

其中有民间法术,也有法教法术,有些寄托于茅山,清微等教派。

反正林着明是没看到有多少净明道法术。

只觉得有些难过。

林着明哪里知道,自己修炼之法,就是真传之中的真传。

《太上灵宝净明法序》记载:“净明法者,乃上清玄都玉京之隐书。昔太阳真君,孝道明王,以孝道着明,照临下土,成无上道……。”

《兰公上圣传》中记载“始气为大道,于斗中为孝道仙王;元气为至道,于月中为孝道明王;玄气为孝道,于斗中为孝悌王。”

翻译翻译就是太阳星君授太阴星君、太阴星君复授九皇星君、九皇星君方传兰公、兰公付与谌母次传许真君。

林着明法本上所示太阳真君,太阴真君,结璘奔月,郁仪奔日,自然便是净明真传之中的真传。

而后所化紫微命盘,点化群星,便与“九皇星君”也有十分密切关系。

如此“道”乃真传,就不必纠结“术”了。

学了几道实用的法术符咒之后,便已经深夜了。

林着明再修行,六丁辅助凝练月华,月华如练,环绕林着明便有许多扩散开来了。

其中便有一只雪白老鼠,对着林着明一阵跪拜,都不拜那皎白明月了。

拜得月华之后,又飞快离去了,它还要去照顾周寡妇,周寡妇便是它的“功德”,在周寡妇家学“人”,也积赞功德。

只是来蹭蹭林着明的WiFi。

林着明也从来没有驱赶过它。

而此月华又有一些散着出去,被那棵老樟树吸收,渐渐也有了“呼吸”。

月华吸入,吐出轻灵生机。

而整个已经扩建过的万寿宫似乎也笼罩在一股氤氲的月光之中。

便是一草一木,哪怕是蝼蚁,也受此滋养,渐渐会变得不同起来。

而万寿宫如今又是整个铜井村的风水镇眼,此时一呼一吸,藏风聚气,轮流始转,整个村子也生气也为之勃发。

只是当两个夜叉恶鬼,来到万寿宫的时候,却踌躇着不敢进去。

“这人住着庙里,我们两个怎么害他?”

“我们是佛家的鬼,又不是道家的鬼,有什么不能进去的。”另一个夜叉鬼道:“这人是个邪道,住着庙里,神祇也不会保护他的,放心吧。”

只是当着两个夜叉鬼刚刚踏入铜井境内,一个身穿赤色官服,带着乌纱帽的神祇便已经显身,其一手执笔,一手执册。

正是任鸿友,得林着明炼度之后,又得了敕令,已经成为从九品鬼神了。

此时灵光涵澹,文气凝结,已经不复邪神模样,同体更是有一股清香,好似墨香。

只见他见着两个夜叉鬼,便拿着笔一划,化作一张四方白纸,两只夜叉鬼立马便被拘拿入白纸之中。

那两夜叉鬼惊恐之色悦然纸上。

任鸿友开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夜叉图落在任鸿友手中,化作一册子:“然我志画鬼神之奇诡,你们两个,便便在此间好好读书吧,等明了经义,生出了文气,可于我座下差使。”

任蛋大看着任鸿友如此施为,感叹道:“这才是文神本色。”

任鸿友笑道:“土地公说笑了,如今你我搭班为神,共住一庙,当为主公效劳才是。”

当下拿出铜井村户籍册:“今日便核对一二吧。”

铜井土地原先是摸鱼土地,但是如今任鸿友新上任,自然不喜“不作为”,此时务必要将各家各户情况编整成册。

九三 敬天法祖林着明 次日清晨,很早很早,当林着明做早课吐纳紫气之时。

便有村中人提着篮子,带着贡品,以及马甲之流前来祭拜。

林着明好奇问道:“怎么今日一大早便来拜神?”

“嗨!林法师,昨夜有神人托梦给我,我家老头子生前在牛棚底下藏了十两银子,今日一早我们便在牛棚里找到了,太灵验了,我们是来酬神的。”

林着明昨夜修炼,并没有感应到这些。

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林着明已经说明了。

起码铜井镇,算是林着明的“龙兴”之地。

村民的祭拜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大家相互认识,相互唠嗑几句,便也知道其中情况。

有人找到了自己婆婆的金戒指,有的知道哪里有一个耗子洞,掏出了一个小粮仓。

如此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了。

其实这些都是任鸿友挨家挨户走访,登记成册,顺便发现的一些原本就是屋子主人的东西,倒也不是什么人情。

只是如此让万寿宫加了不少香火,赵仲信又回归老本行,给村民解签去了。

只是如今村民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什么时候下雨。

“林法师,那蓄水池中水虽然不怎么枯竭,但出水实在有限,我们吃水倒够,但要浇地就不足了……这求雨什么时候开始啊?”

“求雨的法事不是贫道想做就做的,不过肯定会做的。”林着明开口道:“实在不行,多打几口井,地下还是有水的。”

“唉……”那族老叹息一声:“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求来雨?”

“那得端午时节了,也不过十天。”林着明开口道。

族老听着确切日期,当下对着林着明感谢:“林法师,往年南京哪里有旱的道理,今年实在是反常……”

林着明听着他絮絮叨叨,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又跟着到了那三方蓄水池。

已经有农人在此用桶挑水回去,池底虽然涌出泉水,但是速度并不算快。

山龙在池底,如今也十分不自在,见着林着明来了,也发出嘤嘤的叫唤。

“山龙兄,你可会呼风唤雨之术?”

“嘤嘤。”

他也只是龙种而已,并非龙神,能使得溪流改道已经是他所能做到极限了。

“江宁龙王死了?”林着明听着山龙所言,明显是有些恐惧的。

“怎么死的?”

“嘤嘤。”

铜井矿坍塌还有这么一层缘由在啊。林着明琢磨不定:“旱魃果然已经到了南京了,我道怎么天气越来越燥了。”

五月初五端阳节,飞龙在天,正是好日子。

“旱魃都来南京了,追踪旱魃踪迹的赵诚文却没有回来,只怕凶多吉少了。”

林着明心倒:“宝泉局铸钱母版能镇杀旱魃,镇杀了旱魃之后,再将其打了生桩之后必然能解旱情。”

“这铸钱母版如今流落之处,似乎只有邪财神那了。”

和邪财神斗法……

林着明舔舔舌头。

“师兄?你在想什么?”赵仲信看着林着明舔舌头的样子,有些变态。

“没什么。”

林着明想的是升级火器试试,如果能将六丁六甲的火器升级,说不得可以去和邪财神斗一斗,加上自己刚刚学成的“正一劾神秘箓”,有伐山破庙之威力。

如果自己的法器是火器就更好了。

那真的是不用畏惧牛鬼蛇神了,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世人。

那前朝宝剑好是好,就是不如火器利索。

林着明想着,如果能找到宋应星的手稿就好了。

可惜自己前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修道又接触不到火器……

等着村民离去,林着明便又开始研究法本了,却是真正想要研究出一个下雨的法子,或者镇杀邪财神,又或者旱魃的法子。

只是还没有研究出来,便有一大伙人将万寿宫团团围住。

“给我砸!”

却是些地痞流氓,地方恶少年。

这伙人年岁看起来并不大,却有些“服妖”,穿着古怪,看起来像是丐帮成员。

身上又有着不知名的刺青,手上更是拿着砍刀,斧头,锤头一看便不是十分好惹的存在。

“慢着!”林着明直接将其制止:“你们凭什么砸我的庙?”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

“这次是砸了你的庙,给你一个教训,下次砸的可就不是庙了。”

为首恶少年面容嚣张,却是一口黑牙。

林着明呵呵道:“你们敢动一个试试!”

“爷就动了,怎么啦?”

说罢还要上前,给林着明好颜色看。

说实话,这种装逼打脸的套路,林着明不想上演的。

但很可能那邪财神发现清凉寺和官府的人都是油子,不轻易得罪人,便找了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存在来找林着明的麻烦。

这些十几岁的少年,不要钱也不要权,一谈兄弟义气,就可以为你打生打死,这样的打手,便宜又够狠,赌场自然大量豢养。

只是也有一些是纨绔子弟,不想继承万贯家财,出来厮混也说不定。

比如红楼梦中的小霸王薛蟠,水浒之中的高衙内。

这为首的这个黑牙恶少年就还真是个纨绔出身,乃是江宁织造的儿子,属于八建奴出身,有权有势。

至于为何来砸林着明的庙,倒也不是因为别的,正是昨日林着明在宝盆赌坊里面诈了那宋金相,因此惹出来的事端。

不然那什么巡检,清凉寺,又如何能和江宁织造这样的权贵人家有牵扯。

这少年说不得就和曹雪芹有些瓜葛。

林着明修身养性本宜静。

只是外劫不断,自然要雷霆护道。

当下一拳而去,正是五行拳中“金行”之势,快若闪电,直直一拳将其面门打塌,鼻歪牙掉,仰头落地。

“冬!”

“不中看不中用!”林着明吐了一口。

那人带来的恶少年都惊呆了,怎么一拳就把头儿给放倒了?

“怎么?你们还不走?”林着明冷喝。

当下做鸟兽散。

“慢着,把他扛走,别落下了。”

于是那些恶少年又乖乖将人抬走了。

“师兄,您才是真正的恶霸啊!”赵仲信由衷道:“刚刚那模样,可真吓人。”

林着明道:“你就是胆气不够,恶人自有恶人磨,你退他就进,你进他就退,贫道敬天法祖,他算老几,也能叫我怕?”

九四 碧霞元君圣诞,求雨疏文 打发了一伙恶少年,林着明也不觉得有多高兴。

反而将赵仲信拉出来操练,可以做个帮手。

村中村民原本对着林着明还有些“动摇”,现在就只剩下信服了。

但弱者从来只想着依附强者。

林着明平息争水,怒杠任家,又将两个皂役咒死,现在又一拳击退了七八个恶少年。

在村民眼中,自然就是另外一个“强者”,而且不同于世俗钱权的强者,是“神秘层面”的。

便有人说林着明白天在当道士,晚上阴神出窍做城皇什么的。

自然又为林着明汇聚了一波“名势”。

可惜林着明还不是一个举人,若还有功名在身,只怕铜井村户都会主动要将田产寄托在林着明这里,把林着明变成一个封建大地主。

当然现在也属于封建迷信毒瘤,牛鬼蛇神之列。

赵仲信虽然被林着明拉练,也不觉苦,一反往日,十分用功认真。

倒也叫林着明欣赏起来,教了他一个练呼吸的技巧,以保持力气绵绵不绝,不会枯竭。

练了半个时辰功后,太阳越发毒辣,林着明便没有再将其拉练。

只是又让其静坐持咒。

而林着明则继续研究法本。

约摸正午时分,一阵吹吹打打响起。

这声音分明不是人籁。

等着林着明走出观门,抬头望天,只见一条线状流云之上,有鸾车,有司仪,有天官,有灵女,更架着彩色旌旗,随风飘摇,此时仙乐随伴,不知道是哪一路神祇出行。

那一条线状流云,便是那天官手中所持香炉所放。

只是他们如此路过南京,却也只见得一路歌舞升平,

铺成香路,供其行走。

“九霄有路去无迹,鸟鸟天风吹佩环。”

林着明感叹道。

正念着,忽见那云中神官垂目,正好四目相对。

神官不辨男女,颇有魏晋神仙之风,带着面纱。

云空不觉路远,斯须游万天。

声音渐远,云烟流散。

林着明这才回神。

念唤六丁六甲:“你们可知刚刚是哪位神官路过?”

“我等也只是主公的护法兵丁,如何能知道,且云空高远,我等飞腾,不过人头顶三尺之上……”

林着明查了查时书,又翻了《玉匣记》。

“原来今日是泰山碧霞元君圣诞。”

“也是紫微大帝圣诞。”

难怪,难怪。

林着明心道。

林着明念头一起:“今日是个求雨上达天听的好时候啊!”

当下开坛作法,书写求雨疏文,以求上达天听。

“伏以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并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

“兹为南京并淮北一带祈求甘霖缓解旱情而文。”

“大帝居上阙而管下界之万象,黎民居下界而仰上京之神,上神赐福于黎民,则黎民敬仰上神,上神无视于黎民,则黎民不信上神。上下相关,神民相依也。”

“今春以来,上苍惜雨,下界无流,大河缩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庄稼枯黄。”

“今弟子施惠奏明太上,获准向天庭求雨,以解斯地旱情,保中稻栽插,解燃眉之急,润十方之农田,更润百姓之心田。”

一片疏文写完,林着明感觉文采飞扬,骈散得体,实乃上佳。

自我欣赏了一会,便书写“紫微大帝”和“碧霞元君”的牌位,先不焚烧,只以鲜果,各类糖饼,糕点,供奉,清香鸟鸟。

待见香火悠悠,便默默祝福,恭贺圣诞。

等着香燃过半,林着明略为感觉到“灵应”,便开始焚烧疏文。

疏文一燃,便顺着一股青烟跟着各路香火供奉,祝贺天帝圣诞的各类疏文一起飞往天境。

此时泰山碧霞元君祠,道乐盎然,烟云成阵,饕香餮食,下界道人敬神,上方云空设宴。

此时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好似陷入了无穷的欢乐和祝福之中了。

只见有读祝寿疏文的神官,读完一篇又一篇。

但忽然止住,却是拿着了林着明的疏文。

“如今正值喜庆时日,这道人不会看时书吗?求雨疏文怎么也送来了?求雨去求高上玉皇并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才对,哪里是我们泰山碧霞元君的职权?”

当下不露声色,换了一篇疏文朗读,却是溢美之词,称功颂德。

或许此便为蒙蔽天听了吧。

但碧霞元君哪里不清楚有什么疏文求着她这里来了。

当下开口道:“人间似有旱魃肆虐,天旱地干,此为何解?”

“回娘娘,黄帝阴符经有云,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此乃人间王朝改换神器之兆也。”

“虽有杀机,亦有生机,民不绝矣,必有出路。”泰山碧霞元君开口道。

当下飞出一道令符:“若三日内有人求雨,许他叫天天灵,叫地地应。”

“大赞!娘娘慈悲……”

说罢,继续宴饮。

而林着明见疏文已成,却迟迟不见天穹变色,无风雨雷电之机。

便知道只怕疏文已经被拦截下来了。

此时叹息一声。

正愁,忽见一道灵光下降,落在符纸之上,显现成一道灵符。

林着明又大喜。

短短时间内,情绪变化数次,可见修行并不算到家。

林着明上前看去,只见上面还盖着“泰岳”的真形符图大印,便知道是泰山碧霞元君应了自己的疏文。

至于紫微大帝没有灵应,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原因。

将此符小心收好,林着明便有了底气。又专门感谢了碧霞元君。

谢过元君之后,林着明便又对着真君爷道:“祖师啊祖师,你看我天天对您老人家拜,您老人家也没有给我一个指点回应,今天就拜了这位娘娘一次,便有了回应,您也太不给面了吧。”

吐槽完后,林着明又对着那道灵符研究,如果下次又开出一道灵窍,便可以试试观想这道符箓的种子,别的不说,呼风唤雨的法术,总得学会吧,这可是道教天师必点技能。

九五 双煞犯紫微 入夜,月华如水,林着明双目似暝,神光显现,双眼好似两盏烛火,将整个大殿点亮。

任鸿友却和土地,带着六丁六甲,在铜井村境内巡游,将孤魂野鬼一一收拢,将善恶纪算,点滴记录。

忽有神光自星空跌落。

林着明心中,紫微命盘之上,除福星微微亮之外,其中北斗七星之中的存禄星也微微亮起。

存禄又名天玑星,乃真人之宿,主人贵爵,掌人寿基。

也就是所谓的财星。

林着明心道:“此星点亮,说明我财运亨通。”

又仔细一看,又有两颗煞星相逼,乘犯主星。

正是擎羊、陀罗二煞星。

“看来走此财运,会与人结怨。”林着明一念:“这不正是我与邪财神,还有那清凉寺的纠葛吗?”

这紫微命盘也是个马后炮。

林着明正念,神光自天井之中往林着明体内一遁,当下林着明紫微星便更亮了一些,隐隐有了一些气象华彩。

“天命入怀?”林着明惊了。

顿时大吉星显化,代表林着明必然会逢凶化吉。

紫微命盘变化之后,林着明又见那明镜之中,渐渐出现一道幻境。

其中浮现的,正是林着明那日斩杀碧眼狐狸,然后元丹逃脱的情形。

“太阴洗炼元丹妙诀”

却是能洗炼妖物元丹,将其精炼。

抟炼出妖物吐纳入元丹之中的太阴月精,化作宝药。

而此宝药,可以为修士所利用。

类似于“人工合成帝流浆”。

此法不仅仅可以用在炼化别人的元丹,还可以用来洗炼自身内丹,若内丹被污秽,便可以此法洗炼干净。

乃至于林着明还可以为他人洗炼元丹,纯化法力。

林着明见此法,不禁感慨:此法配合夺丹之术,便可夺天地之造化,强行嫁接异类生灵之苦修,只怕外劫不断。

不过说是如此,但依然欣然受之。

毕竟,斩妖除魔也是要有资本的,升级素材总得能爆出来吧,成仙要紧。

等着鸡鸣声起,林着明睁开眼睛。

那只蹭WiFi的白老鼠又想要飞快跑去了。

林着明抬头望天,天色青玄,看来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同时蹑手蹑脚的声音响起:“小声一点,把他们吵醒了,这买卖就做不成了。”

却见着两个强人,翻墙而入,正好遇到了林着明。

六目相对,那强人直接掏出一把火铳,便要对着林着明打。

但那火铳还是拉绳点火式的,并不是扣下扳机就会发射的那种。

林着明此时一个冲拳,将其打翻在地,而另外一个强人却手脚利索,手上带着指虎,拳头如铁,向林着明攻来。

拳法凌厉很辣,大噼大挂,大开大合。

林着明躲过指虎,同时大喝一声:“吒!”

当下运上了秘法,将其喝得晃神片刻,好似脑海之中有雷声炸裂。

就那么片刻,林着明双拳如斗牛,一拳轰在其心口,一拳轰在其面门,将其也打倒在地,抽搐不止。

拳力入心,乃是杀招,那人很快便面色青紫。

林着明将另一人的火铳取下,点火,开枪。

结果了他二人性命。

手段凌厉,似乎“首戒杀生”在林着明身上半点也体现不出来。

不仅仅如此,林着明还念了秘咒,将其魂魄锁住。

等着到时候再问个清楚。

赵仲信被枪声惊醒,见着地上倒着两个在血泊之中的人,当下惊得说不出话来:“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强盗,翻墙进来了,你守着这里,我再去看看。”

结果外面还有一个人给两个强盗望风。

听着枪响,以为那强盗已经得手,便走到了门口,打算进入庙里跟着一起分赃。

见着林着明出来,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是谁:“怎么样,已经完事了吗?”

结果被林着明又是一拳,打中面门,整个人脑瓜子嗡嗡,应声倒地。

林着明这才看到,竟然还有一桶火油。

只怕杀人之后再放火。

见着火油,林着明都有些怕,这烧起来了,只怕整个木质结构的真君殿都会化作灰尽。

将人拖入道观,赵仲信嘴巴都合不上:“师兄,这,这这……”

“瞧你那点出息!”林着明开口道:“这个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拿盆凉水水来,看看是哪路的,竟然敢来杀人放火。”

一盆凉水下去,那人望风的醒了过来,很快又被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看着烛火之下两个同伴的尸体,当下恐惧蔓延,整个裤裆都湿了。

“交代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回家过年。”

“哪来的?叫什么?为什么来我这里杀人放火,谁指使你们的,不说的话,下场跟他们的一样。”

“我说,我说!”那望风的胆气小,这也是为什么那两个强盗叫他望风的原因。

这个望风的,原本是南京城的一个摆摊算命的先生叫做瞎半仙,而这两个强盗就是妥妥的绿林中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是有外号,一个叫过山风,一个叫阴山虎。

干的是打家劫舍的活,算是附近绿林之中有名的。

平时也接那种指名点姓,杀人放火,两头赚钱的生意。

因为会武功,又有火器,就从来没有失手过。

而瞎半仙的就是他们的中间人,若是在南京街头看到什么形单影只的外地商客,也会一起行动。

林着明问他何人指使,这人却说不上来,只是说有人花钱买你的命。

难怪煞星乘犯,原来是这么一出。

林着明便问他们抢劫来的钱财放着哪里。

瞎半仙便道:“过山风和阴山虎两个得了钱便去赌,去嫖娼狎妓去了,没有什么钱财。”

“你呢?”

“我……我置办了一个小院,饶过我吧,法师,饶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林着明呵呵一声:“你做绿林好汉威风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在一旁听着的赵仲信都气得脸歪了,直接上去给他一脚,踹得那瞎半仙句偻着打滚。

除了邪财神,林着明想不到哪个会请绿林杀手来暗杀自己。其中主使,必然就是那个袁四爷。

杀心一起,林着明看着那火铳,当下便有了计划。

九六 夜袭袁府 “如今几时?离着天亮还有多久?”

林着明招来六丁六甲问道。

“还有一个时辰彻底天明。”徐彪开口道:“主公可是有什么计划?”

“时间够了,叫上任鸿友,我们前往袁府!”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那袁四爷还算不得帝星,但今日犯煞了。

林着明杀心一起,便对着赵仲信道:“这两个人的尸体,你处理一下,这个瞎半仙……把他捆住了,等我回来发落。”

“师兄,你要去干嘛?”赵仲信又紧张又刺激,有些想要同行。

但是林着明背剑带着火铳,带着六甲印,已经夜奔袁府。

风也潇潇,夜也苍苍。

黎明之前,黑暗散漫。

袁府就是原先任府,林着明带着任鸿友便是为了认清环境。

“任鸿友,袁家算计得你家家破人亡,今日或许,便可报得血仇。”

只见三尺之上,红袍文神任鸿友已经准备好了:“放心吧主公,此行必然不留余力。”

很快便到了袁府。

袁四爷得了任府宅子,这些日子也在请人打理。

此时门关禁闭,林着明借着助跑,翻上围墙,六丁六甲刮起一道清风托起林着明,为林着明加了一道助力。

成功翻进袁府。

袁府此时灯火阑珊。

而林着明心中却感应到一股被人监视的感觉。

却见着一块影壁石,石头上画着一个骷髅鬼面,叼着一个铜环。

林着明一进入,它便要摇动铜环,发出声响。

却见任鸿友拿笔对着它打了个“叉”,鬼面骷髅立马动弹不得。

“此鬼乃是影壁鬼,乃是活着之时,被砌入墙体之内。”任鸿友将其摄出,封入白纸之上,顿时化作一个影壁骷髅的形象。

看来任鸿友是在收集卡片了,只是这些鬼,都只是最低级的卡,要修整成册,不知道要搜罗多少种类。

影壁鬼收拾了,任鸿友便十分熟练的给林着明带路。

六丁六甲,其中六丁护持林着明,六甲一同探路。

袁府和任府此前格局并无太大差别,毕竟都是“乾坤玉盘”格局。

只是多种了“左辅右弼”生基。

因此多了两个“阴阳眼”,乃是生吉之处。

任鸿友带着林着明便是往此二眼之中而去。

果然已经翻新重修,如今富丽堂皇,内里烛火通明,隐隐能听见酣睡之声。

“主公,此间有鬼神盘踞。”

徐彪打探完前方,便有来报。

林着明顺着前去,果然有一个鬼神庙宇,和此前任鸿友的庙宇格局一般。

内里坐着一个手拿元宝的中年富户。

“爹?”任鸿友立马便认出,这是被林着明抹了脖子的任财主。

任鸿友本应该是邪财神座下花神之一,却被林着明带走。

后知后觉,准备收菜的邪财神,便将任财主转化为邪神,补全空缺。

“莫要惊动,你爹已经成了傀儡伥神。”

林着明将一道“正一劾神秘箓”写下,当即敕出。

符箓落在庙门,配合口咒“禁”。

将任财主给定在庙宇之中,不得动弹。

随即六丁六甲将任财主从神像之中拘出,却是双目漆黑,人身蚂蚁肚子的鬼神。

原来任财主本质不足为鬼神,便和那蚁魅合为一体,根本就已经不是纯粹的任财主了。

林着明将神像打碎,里面装脏乃是一块带血的金锭。

“山魈骨。”

荒野庙宇,多有野鬼害人,若人身怀正气,倒也难以靠近。

因此多有用山魈脑后骨头,祭炼做“黄金”,若是那人贪心,见着无人,取用黄金,便会为其吸取精血,注入邪气,因此被妖魔所乘。

这骨头接触多了人的贪婪心,便会有朝一日彻底固化成“黄金”模样。

如今被放入装脏,便也是一尊害人邪神,以贪婪心诱惑信众,最后要收割他们的血肉魂魄。

再和蚁魅相合,雌雄同体,不断将害死之人的魂魄,转化为“工蚁”,为此搬运财富。

倒是和那金蟾多子局几乎一样。

看来是邪财神的一贯手段作风。

林着明一剑分金,斩断了那山魈骨。

立马任财主身上的神力便开始消散。

“继续前行!”破此庙宇,倒是比之前轻松多了,果然是鸟枪换大炮了。

正一劾神秘箓对付这些不入品级的毛神,却是十分好用。

到了主宅,两个门神鬼守着门外,其约高丈余,身材魁梧,一个手持钢鞭,一个手持板斧。

但二者并非正统门神,也是鬼物所炼。

六丁六甲配合任鸿友攻上前去,林着明则浑然不管。

入了室内,目露凶光,持火铳,拿宝剑。

但等着林着明靠近床边,却见床上只睡着一个妇人。

并不是袁四爷,袁四爷是个举人,并非女人。

林着明眉头一皱,却见女人睁开双眼,双眼混黑,外面那皮囊脱落,却是一张画皮。

内里是一头山魈,山魈好猿猴,力大无穷,当下对着林着明就利爪抓来。

林着明手持宝剑,宝剑上附着着斩妖箓,剑随人至,好似湖光凌波,将那山魈爪子斩断。

同时火铳开火,一枪崩在那山魈脑门上。

当下开了花。

杀了山魈,林着明往外而去,但枪声已经惊动了袁府上下。

许多蛰伏的鬼神开始攒动起来。

一种恐怖的氛围开始蔓延,一股赤裸裸的目光开始在袁府上下巡视。

与此同时,在一处偏房,一个儒雅的中年书生惊醒,这人正是袁四爷。

“有人闯入!”

袁四爷本身不会修行,但他就是邪财神在人世间行走的代言人。

“将他抓起来!”袁四爷冷喝一声。

当下许多阴影之中的存在开始攒动,好似一条游蛇一般向着林着明那边而去。

“主公,怎么办?”六甲开口问道:“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一击不成,远遁千里,不要恋战,我们放火烧了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着明没想到袁四爷不住大吉之穴,反而放着山魈画皮在那,是老谋深算之辈。

此行竟然无功而返。

但这只是林着明的第一次反击罢了,以后自然还有交锋。

“我们走!”

六丁六甲在各处放了火,任鸿友断后,林着明再次翻墙而出,在天亮之前,在夜色之中彻底消失。

而袁府也传来救火之声。

九七 铁打的豪绅,流水的县令 火势之中,袁四爷看着被捣毁的庙宇,被林着明强行破除的“乾坤玉盘”格局,眉头紧皱。

对着那些个手下便骂道:没用的东西!

从来就只有他袁四爷杀人放火行凶害命,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在他脑袋上动土。

如今乾坤玉盘一破,虽然还是极富极贵格局,但也带着大凶大煞,只怕玉碎人亡也不一定。

而林着在天明之时踩着点归来,还沐浴着日光,吐纳了一会紫气,回到道观之中。

就见着赵仲信还在那里清洗地面血迹。

“师兄,怎么样?”赵仲信有些兴奋:“是不是解决了?”

“昨晚贫道有出去吗?”

“哦,哦,哦。”赵仲信连连点头。

“师兄,那两具尸体,我已经藏起来了,等着晚上,就用赶泥山的法术,让他们自己往乱葬岗去。”

又开口道:“师兄,我从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个。”

却是一些浮财。

林着明对此不在意,却在上面看着几张“花神”的图画。

一张是五月石榴花神,钟馗,另一张是石崇,为水仙花神。

林着明见此,便知此邪财神,冒用神祇名讳,形象,以此兴造邪神,用江湖市井的“转世”之说,哄骗百姓。

百姓为求“押花会”能押中对应花神,必然潜心跪拜,如此更是深入人心。

甚至编出押花会的歌谣,令其传播得更广。

如这画着“石崇”的画像下面便写着:

张万金,白蛇精,石崇转世,无裤穿,名态,对志高,坐光明,冲合同,败安士。

可见其所拜邪神,其实就是山精野怪之属。

说不得和“万仙教”也有诸多瓜葛。

毕竟万仙教本就是建奴关外本教。

当初入关,也是裹挟着大量妖灵的。

其中以关外五家尤甚,但其实不止五家出名,其乃“万物有灵”之教义,因此为“万仙”。

其实就是鬼也是仙,妖也是仙,怪也是仙,都是“野仙”之流。

其窃中华之正统,欲行迭代之事,只是不好直接加封,如此移风改俗,坏人风骨,自然可以慢慢完成迭代。

现在是邪神,以后就是正神了。

多少神祇都是这么套路过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满朝之时,牛鬼蛇神大爆发的缘由。

袁四爷,邪财神,以及南京城数不清的赌坊,这些人心之中兹孽海生,便渐渐化作了风气,所谓歪风邪气是也。

将两张画给烧了,当下便有一股恶臭散出,乃是利欲熏心之气。

这两人能做强人,便是沉迷赌博,如此才会蒙生杀人害命之念,便在接下林着明这一单之前,还在幻想押中花会,挣到大钱。

“接下来几日,我们专心准备求雨,仲信,你叫着村民们帮忙搭建祈雨台,便在我之前所点蜻蜓点水穴那边。”

“好嘞,师兄,你果然会求雨!”赵仲信觉得林着明已经是神通广大的类型了。

林着明嘘了一声:“低调,低调。”

而此时,林着明借着阳光,洗刷掉杀人放火的戾气,心气逐渐平和起来。

很快周边百姓便都知道林着明要求雨的消息了。

这消息传到了清凉寺,清凉寺主持圆智大师是普庵法。

那圆信和尚自从上次同着巡检一起商议对付林着明之后,借着举办“加蓝伏魔法会”的名头回到了清凉寺,将此事报给了圆智方丈。

却被圆智和尚一顿数落:“赵诚文虽然与贫僧不对付,但其乃是大勇之人,此行更是为灭旱魃,身死道消。”

“他眼光不会错,怎么会把自身道统交给阴山邪道,定是你武断了,袁府的水深,我们出家人清净为本,慈悲为怀,少些口舌之争,名利场欲还是少沾染的为好。”

圆智和尚虽然不叫圆信和尚沾染官场,却也同意了办法会的事情。

只是“伏魔法会”,降服的是“旱魃”,因此也浩浩荡荡,连着江宁知县也知道了。

此时林着明说要“求雨”,当真是“同行”了。

“赵诚文难道真的这么不靠谱?求雨之事,承载万民之愿,若是不成,便是万民之怨,当场便要报应。”

圆信和尚嗤笑道:“估计是要圈钱跑路了,他得罪了人,再呆着江宁,也只会步履维艰,假借求雨之名敛财罢了。”

他自己如此狭隘,便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同他一般,如此狭隘。

而袁府那边,袁四爷,也就是袁举人,带着人便去敲了县衙的“冤鼓”。

“冬!”

“冬!”

“冬!”

皂役一见,这不是举人老爷吗?

当下便去请师爷,请县太爷了。

县太爷名叫白荣升,钱庸三十四年同进士出身,在翰林院熬了八年,又东筹西凑,拿出了两千两银子,走了门路,熬到了外放做官。

毕竟现在考上了进士,也不一定有官做。

白荣升原本以为读书当官就能造福百姓,结果在翰林院磨了八年,磨掉了锐气,接触了官场门路。

改造合格之后,放下了心气,开始行贿之后,才有了外放做官的资格。

原先在山西做了五年县令,因为捞钱捞得多,又多捐了一些,调到了富裕地方做知县了,等着捞够了成为知府的本钱,就可以高升了。

而袁举人是什么人?是白荣升捞钱的左膀右臂,地方豪绅,百姓的钱三七分成,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的那种豪绅。

再者,大家都是“读书人”,各自有几分体面,诗词歌赋,扬州瘦马,琴棋书画,这些总有人跟着讨论风雅不是?

此时袁举人敲了鼓,站着公堂之上,也不必跪白荣升。

白荣升亲切问道:“文杰啊,你这是怎么了?来我这里诉状啊?”

“大人,学生府邸昨日来了强人,抢了钱财不算,还杀了我夫人,最后还放了一把火,此乃穷凶恶极之巨寇,在此江宁,若不擒拿归桉,只怕人人自危啊?”

“?他抢走了多少钱?”白荣升问道。

“金银细软无算,货值几万两白银。”

“若大人能擒拿其归桉伏法,学生愿将讨还的钱财全数用来修缮县衙,做义堂善房。”

“此外,学生还出三千两,以作破桉之资费。”

九八 不惜一死而已 林着明都不知道自己从袁府拿走了万两金银。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讯息,白荣升要的就是这个讯息。

当下答应下来:“剿匪!必须剿匪!”

袁文杰离去之后,白荣升立马换了一张脸面。

“一个子都不出,在这里给我画饼呢。”

三千两银子奉上?打发乞丐呢?什么万两金银被盗?肉包子引狗?

白荣升转头就对着师爷道:“他再来,就说本官已经在上报江宁总督,派兵剿匪了,他若是带着礼来,便让他来见我。”

“老爷,这袁举人惹不得啊。”师爷见白荣升如此,不由道:“此人财力通天,连着江宁总督都与之有交情,老爷在本地当官,难道不知道这护身符吗?”

“什么护身符?”

“便是在江宁当官的护身符啊,若无此护身符,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只怕这官场做到头了。”

“在这南直隶,有权有势的极多,其中江宁又是有数的富庶之地,江南文脉,官脉之都。”

师爷侃侃而谈:“本地世家,首推丁家,乃是有名的藏书世家,学子游学,首入丁家读书借阅。”

“随后便是严家,其家中严长明他曾入值军机处,擢内阁侍读,但回乡丁忧后不复出仕,在南京筑“归求草堂。”

“曹家呢?世袭江宁织造,当初康麻年间六下江南,六次有有四次是他们家接待,怎么拍不上名?”

“这都哪年的黄历了,曹家早没落了,如今不过是一些旁支别脉,依然幻想着往年的辉煌,早已经不成气候了。”师爷道。

“您且听我说完,再有便是这袁家,袁家虽然出现时间短,但是财权通天,有人言,其乃财神转世!”

白荣升听了此言,若有所思,不过见着这个师爷,心中便有些不喜起来,觉得是个惯会搬弄之辈。

此时不发,日后也找了个机会将他撒落出去了。

他有钱又如何?财神又如何?只要没有官身,没有权,自己难道还怕他?

有钱一切好说,无钱,爹娘不伺候。

……

而林着明此时在那指导搭建求雨法台。

高台离天近,自然法明,因此法台便由竹子搭建而成,便要弄三层。

村民们一边讨论着会不会下雨,一边忧心忡忡的干活。

天气炎热,但赵仲信煮了凉茶。

这时候一个中年富态胖子走上前来讨水喝:“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搭了这么高一个台子?”

“求雨呢。”赵仲信给了一碗凉茶给他。

那富态老人一听:“是龙虎山的天师求雨吗?”

“不是,是我家万寿宫林师兄求雨。”

富态老人一愣:没有听过当今有什么林姓高道啊?

如是神霄派林灵素的传人也不该在万寿宫啊,难道是净明道不出世的真修?

当下特意到那边瞅瞅,见着是一个年轻道人,便摇摇头:“我道是谁呢。”

林着明感觉自己被人盯着,便转头看去,便见着一富态白胖的中年商贾模样的人在看着自己。

“咦?”那中年白胖商贾见着林着明的脸不禁惊疑:“怎么身怀大萌龙气,难道是当年朱慈烺的血脉?”

林着明觉得这个胖子怪怪的,便上前交谈。

“这位信士,我们之前见过吗?”

“哈哈,看着你有些眼熟,像我一个后辈。”

林着明听着声音,便感觉到不对劲:怎么好像是个公公。

公公也有后辈吗?

林着明开口道:“贫道孤身寡人,自先师驾鹤飞升之后,便无亲人了,这位信士肯定是看错了。”

“也对,我那位后辈走散多年了,或许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节哀顺便。”林着明开口道。

那商贾问道:“法师年纪轻轻便会求雨么?”

“不会也要上啊。”林着明道:“天干地旱,苗枯水涸……。”

商贾笑笑:“看来法师还挺忧国忧民的,为何不出仕为官?”

“呵呵。”林着明笑而不语。

那中年商贾见之,暗中点头:“我听闻此次大旱乃是旱魃引发,求雨可有用?”

“旱魃?”林着明有些狐疑,随后开口道:“我听说宝泉局的铸钱母版可以镇杀旱魃,可惜此物不知何方去了。”

林着明说完,那中年商贾便眼皮直跳。

只怕一语成谶。

……

那中年商贾很快走了,赵仲信开口道:“师兄,这人好奇怪啊,身上怎么一股骚味啊?”

“只怕是个公公,公公尿不利索,自然满身骚味。”林着明开道。

“啊?”赵仲信不敢置信:“难怪这么白,我死了三天也没这么白。”

“宫里的公公也学女人涂脂抹粉的,毕竟胭脂水粉可以遮盖身上的骚气,见怪不怪了。”林着明继续看求雨法台修建。

却越发觉得炎热,太阳毒辣,村民也十分受不住,于是躲着阴凉处休息。

“林法师,水没了,水没了。”

林着明一惊:“怎么没水了?”

却是那三方池子的水也没了,只剩下山龙在里面动弹。

林着明连忙将其抱住,放到道观里面的大水缸里。

“嘤!嘤!嘤!”

山龙发出激动的叫声。

林着明好生安抚:“别怕,这里一时半会不会缺水的。”

那三方池子,乃是仙人尸解所留福地,下有水脉,本该源源不断,不为旱情所枯竭的。

林着明的风水知识白学了?

村民越发叫难:“若是无水,便是做饭也难啊,看来只能夜里提桶去挑了。”

林着明稍微一观,发现水脉还在,只是如同潮水一般,有涨有落,刚刚似乎就落了下去。

只是不好跟村民解释,只好道:“端午之前,必能有雨。”

但求雨之事,百姓虽然有希望,但前路未知,也难料是不是林着明在说大话。

但现在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林着明暗自叹息,那求雨灵符,只有三日之内有所灵应,今日便是第二日了,看来得连夜做法求雨了,若是泰山娘娘处求得灵符也无用,林着明只有等着端午之后,授得净明法箓,再试试正一求雨之法了。

实在不行,硬刚邪财神,取出铸钱母版,镇杀旱魃,不惜一死而已。

九九 风雨雷电,急急如律令 是夜。

天朗气清,群星灿烂。

此时求雨台已经简易搭建好。

林着明登高上台,开坛作法。

却见有四面令旗,一盆清水,一块天蓬令,一道六甲印,香烛甲马,各神牌位。

其中有灵符一道,高高供起。

而林着明穿越带来的铜镜此时也供奉在坛上。

此时星光垂落铜镜之上,散漫成水珠,好似露水清圆。

林着明拔出宝剑,巡禹步而踏,地气引动,在火光之下,化作玄黄二气。

所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铜井镇的地气,如今也是玄黄二色,不知是不是江宁龙王撒血而成。

铜井风水可牧龙。

此时铜井龙王身死,山龙未必不能继承龙王位格,只是少一人为其封正罢了。

此时山龙被林着明放入沟渠中。

借着无白日烈阳,山龙自己招来潺潺溪流,此时顺着沟渠往江宁河而去。

今日林着明如果能招来风雨,令其入主江宁河,便可成为江宁龙王的候选龙种之一。

林着明也会为其修建辰龙像,以供本地百姓供奉。

山龙只是一个引子,林着明剑指苍穹北斗,口念求雨疏文。

将碧霞元君所赐灵符烧化,和水吞入肚中。

顿时有登临泰山,封禅祭天之感。

这股气势落入喉中,使得喉中正一劾神秘箓迅速成长,化作一位“身神”,正是虎贲神。

林着明拿起铜镜,放入清水之中,口中敕道:“风雨雷电,急急如律令!”

好似口含天宪,万灵朝拜。

此时土地神任蛋大,以土地权柄“风调雨顺”辅左林着明做法,却见他燃烧香火,催动神箓,总算凝聚出来了一些湿润的夜风。

风吹着林着明的道袍上,便十分清凉飒爽。

只见林着明看着面前水盆之中,渐渐出现一条龙形虚影,正在搅动水中波纹。

当下点点头,举起一道令旗,以雷咒唤神。

“风伯何在?”

令旗一挥,风吹树叶,娑娑作响。

呜呜其声,自东而来。

而在铜井养尸地中,那蟒袍太监此时睁开眼睛:“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又有我大萌龙气,是我大萌龙裔无疑了。”

当下心道:“如今妖朝立国百年,已经由极盛转为衰败,按着三十年一运算,如今已过四运。”

那蟒袍太监想想,将江宁龙王体内龙珠挖出。

却是一颗石头珠子,此珠子上有南京龙气,那江宁龙王原本也就是一个江宁河底一块蛇形巨石,受南京龙气滋润而幻形,因能呼风唤雨而得祭拜,后得王朝加封而有具体形象。

如今一死,龙气散回南京一部分,却也有一部分凝而不散,化作龙珠。

“江宁龙王,本来咱家要放你投胎,转世草莽,乱妖朝国祚,如今却也要另作打算了。”

当下此龙珠内一道龙魂飞出,带着斩首怨气飞入天空,当下裹挟这一股恶风恶云。

而林着明感受着风气湿润,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却感激泰山娘娘法力无边,慈悲度人。

当下又举起一道令旗:“云师何在?”

便有水汽腾空,化作云雨。

而法坛之上,那一盆清水之上中,此时也有神龙汇聚风雨之相。

云从龙,风从虎,此时风云聚会,龙虎齐全。

而呼呼的风声惊动了不少百姓,不止是百姓,还有地方官员,比如那白荣升。

也有道人,和尚,各路鬼神……

此时见一道灵光清澈,勾天连地,又有黄龙腾空,升仰潜越。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土地神任蛋大燃烧完最后一丝香火,回到神像内修养。

六丁六甲护持林着明,以十二元辰之位,跳动祭祀之舞。

任鸿友作为文神,也在此咏叹:“天之庇生斯民者,岂欲轻为之乎!不幸而遭焉……凡山川能出云为雨者,皆有神以主之,以节丰凶,而为民之司命也……”

坛上烛火为风所灭,林着明身上衣冠为水汽所湿。

“要下雨了吗?”

“老天爷,求求你,下一场雨吧!”

陆陆续续,千门万户,探首而出,望天而祷。

或有虔诚者,手托器皿,跪地承接,以求甘露。

林着明手持六甲印,以五行剑之水行剑舞。

此时诸神牌位一一排开

“北方黑帝五炁天君”

“北方水德辰星真君”

“下元五炁解厄水官”

甲马燃烧,香火飘摇,降真化道。

“雷公电母何在?”

林着明再一挥剑,口中说完,便好似被抽干了精气一般,但自有一番神意在支撑着林着明。

呼唤完雷公电母,就见云层摩擦,电光闪现,便在眼前。

随后雷声震耳欲聋,林着明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有雷电顺着宝剑噼到自己身上。

好在都给面子。

而法坛上面那盆清水之上,云气已经聚集,看着神龙在云中欢腾。

而盆上,则显现的是整个江宁地区的虚幻缩影。

借此水中镜月之相,林着明才好控制风雨点数。

这场雨,借的是泰山碧霞元君法力,因此要格外谨慎,不可学了青白蛇,弄得水漫金山的下场。

见云气汇聚已成,林着明才挥动了雨师令旗:“雨师何在!”

令旗一挥,林着明口中“天宪”便已经消散大半,喉神虎贲也十分疲软。

不过当林着明鼻头湿润,随后密密麻麻的雨点之声噼里啪啦响起。

又有着“呜呜”之声。

却是农人哭泣。

随后万灵潜越,拥促坛前,却都是农人散养的家禽牲畜之流。

有鸡有鸭有鹅,也有黄狗,狸猫。

还有蛇,老鼠,乃至于狐狸,黄鼠狼,青蛙,蟾蜍。

雨哗啦啦下,沟渠里也很快有了水。

在沟渠之中的山龙借着这股水流往着江宁河奋力游去。

“嘤!嘤!嘤!”

干涸的江宁河中,无数水鬼,妖精舛哭,为此神通法力所惊骇。

而清凉寺的圆智大师,此时在寺庙之中,听雨霖霖,不禁道:“真叫他求雨成功了?还是天师道,楼近恒的符箓?”

而在某一个赌坊之中,一双幽暗的眼睛看着这雨水,最终还是选择蛰伏起来。

山龙最终还是跃入了江宁河中,甚至都少了寻常大蛇之流走蛟的步骤。

一百 百姓所拥,民心所戴 林着明提前写好的“江宁少君”的神箓金册开始慢慢生光,原本江宁龙王的权柄,在山龙身上汇聚了一些。

只是林着明的金册终究只是青春版,因此并没有直接入主江宁龙宫,只是成了诸多江宁河中龙种的一员。

也就是说拥有“九子夺嫡”的资格,有成为江宁龙王的可能。

因为江宁龙王在江宁河中也有龙子龙孙。

此时山龙身上皮肤从乌漆麻黑,变得拥有澹澹的金色斑点,鼻子之处,也长出来两条胡须,如此更添了两分龙相。

而风雨齐音,也将江宁河水位渐渐涨起来了。

只是大旱不止一地,江淮之地,大旱连绵,自去年冬日便开始。

林着明求雨也只能笼罩一县之地,不能缓解天下之渴。

赵仲信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大雨中呼喊道:“师兄,你真的不需要伞吗?”

林着明此时已经被雨水湿透了身子,整个人也摇摇欲坠,此等法术,耗尽了林着明所吐纳的真炁,甚至有风邪,雨邪趁虚而入。

“不必了,还要收雨酬神,送走风伯雨师云师,雷公电母。”

此时死死盯着法坛上的水盆,等着雨水将其灌满,将要溢出,神龙在云端快要控制不住雨势之时。

林着明再次举剑,发号施令:“雨收!云开!风止!”

那灵符的最后一点威能耗尽,雨水渐渐停止下来,风也不再狷狂,云气渐渐褪去。

此时无穷香火愿力散发出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呱,呱,呱!”

青蛙聒噪蛤蟆叫,泥鳅出土生泡泡。

那些拥促而来的各类禽兽,更是贪婪的品尝着今年的第一场雨水。

此时一顶轿子从草丛里出来,抬着轿子的都是一些草人:“这位法师,我们青蛙神大人恩感您求来一场及时雨,特意命我等来邀请您到农神庙做客。”

却是从轿子里跳出一只田鸡,张开口便是尖声细语。

却是拿着一张树叶做成的请帖,上面写着虫鸟文字。

林着明此时已经没有了力气:“择日再说。”

那田鸡想想:“好的,那小的回去禀报大人。”

说罢又道:“我们大人有一个女儿,今春成熟,正在择婿。”

当下留下请帖,又坐着轿子,由着草人抬走了。

那青蛙神的手下走后,立马又有一个青年书生,身穿前朝士大夫服,十分亲切的道:“这位道长,我乃江宁狐院山长,胡介舟,领江宁狐子会事,与道长神交久矣,胡悠悠之事,多谢道长手下留情。”

“不碍事。”林着明有气无力:“他如今改过了么?”

“已经被罚着看守孝陵去了。”胡介舟道:“再有犯,就革除狐院学籍,打散道行,令其做野狐去,受七劫苦难。”

“今日道长求雨,泽被苍生,活生灵无数,乃是大德,我等敬佩,无以言表,且聊作春日宴,还请道长赏光。”

却也送来一张请帖,却是正正经经的人类字体,其字有骨无肉,瘦削挺拔,别有锋锐,乃是瘦金体,看来还是只有文化的狐狸。

林着明点点头,接下了请帖。

本来还有各路牛鬼蛇神,但是林着明心念一动,叫着六丁六甲去招架了,缓缓走下高台,被赵仲信扶着回到了万寿宫。

好在万寿宫中常年熏香,顿时给林着明缓过来不少。

“师兄,你怎么样啊,怎么脸色这么白啊?比上次清明节法会还虚啊?”

林着明番了个白眼:“上次周财主送来的一截老山参给我切两片,我含着舌下回复点元炁。”

赵仲信听闻,连忙去了,切了忒厚一片,林着明含着舌下,立马分泌仙津,吞服入肚,渐渐生暖,真炁再次从各条经脉之中生出。

等着舌下参片寡澹无味,林着明将其吐出,便已经变成透明颜色了。

碧霞元君这道“雷祖水官洞神大箓”单单是发挥其功效,便如此恐怖消耗,若要绘画出来,只怕若非修为绝顶,便要被吸成人干了。

“师兄,好些了吗?我去给你弄碗姜汤,再煮两个鸡蛋。”

林着明点点头:“好多了,还是太勉强了。”

“太厉害了,我刚刚都感觉师兄你跟祖师爷上身了似的,风雨雷电,全为你手下兵马,天上的云就像有龙在搅动一样……”

现在他心中,林着明比他师父赵诚文道长还要厉害了。

“祖师爷才不会胡乱上身,你不要乱说,待会被祖师爷罚你跪香就惨了。”

等喝了姜汤,驱散了寒气,又吃了两个鸡蛋,补充了精气。

林着明又打坐调息了一会,等到了天明。

一道彩虹被太阳照起,路边的水洼可以看到黑色的青蛙卵。

小孩兴奋的光着脚丫踩水玩,田里的秧苗青绿,一切风尘被洗刷,就好像新的一样。

沟渠里重新有着水流注入,蓄水池满,山龙入了江宁河后,又原路返回到了蓄水池子里,只是这处水脉自此和江宁河接通,山龙依然在此,可见还是想要跟着林着明一起混的。

村中族老带着大红花,带着杀好的猪,杀好的鸡,杀好的羊,吹吹打打送到了庙里来。

却也是看到了林着明求雨的法台。

“林法师法力高强,呼风唤雨,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林着明刚刚要制止,就见着几个妇人,拉着小孩就把林着明当成菩萨,神像来参拜:“来,来,来,拜一拜法师,法师很灵的……”

难怪许多人走上了个人崇拜的道路,确实怪舒服的,林着明只怕挥臂一振,立下个某某教,就可以扯着教义带着他们学着白莲教造反了,当个圣父什么的。

那些祭祀的血食,林着明便将法坛上各路神仙的牌位摆着,其中泰山碧霞元君为主位,令其享用,等着祭祀完毕。

又拿着刀将祭祀所用肉分给百姓们吃。

古之分祭祀之肉者,为太宰。

林着明如今也客串了一把,百姓没有不信服的。

万寿宫香火丰盛,很快土地神任蛋大就又缓过来了,他此前耗尽香火,辅助林着明做法,如今也有十倍回报,此时却是笑傻了。

一百零一 蛙神宴会择膏梁 清凉寺的香火更旺了,因为林着明有求雨作法。

清凉寺也有“伏魔法会”,伏的是什么魔头?是旱魃魔头。

寻常百姓哪里知道你这雨是菩萨下的,还是元君下的?

只道清凉寺作法驱逐了旱魃,因此就下雨了。

一开始也就参加法会的香客传传,后来和尚自己都信了,虽然不邀功,但也默认了。

想来扯谎扯得久了,自己都能骗过自己了。

林着明这边万寿宫,香火也旺了起来,但本来就信众少,如今也不过传出了几个村子。

只是香火还算次要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林着明不敢称神仙,但是山龙可以称龙了。

此时林着明正在水池边上,村民帮着盖了一座矮庙:“清渠龙王庙。”

正是为山龙所设。

此庙镇在水池边,又有林着明的敕文,用的是水牛角凋刻的雨师的装脏,又放了五谷。

此庙一立,稳稳当当为山龙合了地下水脉,也算是一个龙王了,清渠,就是水沟,别把沟龙王不当龙王,好歹保护一方农田,一方水脉,大概和“井龙”差不多。

“这正一劾神秘箓好像升级了,从青春版好像变成平民版了。”林着明敕神之后,感觉比上次开庙轻松许多。

没有那种掏空的感觉了,而且似乎更加得心应手。

估计是下这一场雨,功德不少,福荫连绵,增加了自身天命气运。

却不知道,是因为林着明行使了江宁龙王职责,一丝南京龙气已经依附在了自己身上。

何况敕封山龙是因为山龙本身就是龙种,入主江宁河可能是差点意思,但条十几里长用来灌既农田的沟渠,加上这三方蓄水池子,这是完全够格的。

再者就是受了那张泰山碧霞元君的灵符,多少有些灵光残留,也为林着明增加了些许底蕴。

此时白老鼠更加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庙?

只是神光暗澹: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神龙乃是不可一世之神物,老鼠到处都是,形容猥琐,举止鬼祟,不是贼就是瘟。

哪里会有人供奉老鼠呢?

还是跟着林着明身边,没事蹭蹭月华WIFI才可以维持得了修行,再到周寡妇家里,帮她织几匹布,拿布换了钱维持生计才好。

这白老鼠却不知道,自己所行之职责,已经入了“神道”,而且是“穷财神”之列。

虽然此前偷盗,但被林着明抓住之后,改过自新,下定决心,再不偷盗之后,已经得了一点灵光正气。

只待周寡妇自立更生,摆脱贫穷,不止是物质上的贫穷,还有心灵上的。

周寡妇一直认为自己天生煞星,刑克亲友,这便是心穷的表现。

如今这白老鼠假扮作猫,如何不是“心穷”的表现,若能走出阴霾,自有一番果业。

“今年收成不会差。”农人在下雨之后,眼睛中都发出纯粹的光来。

林着明敕封完山龙后回到了万寿宫,准备备考箓生。

净明属于正一,因此授箓,需要熟读《道德经》,还有黄箓醮仪,各类宝诰,八大神咒之流。

林着明拿着二两银子买的复习资料便在那里啃。

好在林着明有些道性,许多都是一见而明,彷佛本该如此,不需要多少理解。

等着学到了晚上,大量青蛙,蛤蟆,出现在万寿宫门前门后,大的有成人拳头那么大。

“孤寡!”

“孤寡!”

却是怪恶心的。

火云邪神练蛤蟆功也就那样的场景吧。

却在无数青蛙,蛤蟆之中,有一小巧玲珑的碧绿青蛙,好似一块和田碧玉一般,跳进了万寿宫中。

“法师,我们族长已经为法师在农神庙设下宴席,还请您移驾。”

在外边,已经有着芦苇编织的轿子,四只水老鼠身上穿着小号的衣服,抬着芦苇轿子。

林着明神思一定,发现自己已经阴神出窍,肉身还在打坐,本来应该神不离体,魂守体舍,但是青蛙神相邀,却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青蛙神乃是南方农神之一,属于八腊神之列,只是青蛙神不止一个,而且正神邪神难以区别,不同地区的青蛙神不一样。

不过左右青蛙吃害虫,又保农耕,能风调雨顺。因此为农人所信仰,归为农神之流。

传闻是因为每每要下雨之前,就总能看见青蛙,便以为其是“雨神”的使者,或者每逢春天,青蛙便出来,所以又是“春天的使者”。

而青蛙结束冬眠的日子,正好赶上插秧播种的时候,所以燕子飞回,青蛙抱卵便是农忙时节。

另外便是,青蛙多子,一次产卵,子子孙孙上万枚,因此也有此生殖崇拜的权柄在身。

林着明坐上了芦苇轿子,那无数的青蛙便开始褪去,那只碧玉小娃也跟着芦苇轿子一起回去了。

农神庙祭祀的是神农,但是现在已经残破了。

林着明到时,便见着一个老翁,其身穿黄绿的铜钱员外袍子,身后一大家子人。

见着他,林着明便知道是青蛙神了。

下了轿子,那青蛙神便道:“法师请。”

却是对着林着明十分尊敬,且脸上由衷的笑容发出,叫林着明感觉莫名。

有些像是看女婿的表情。

青蛙婆婆笑道:“好俊的小伙子,又是咱们家的恩人,该好好礼遇才是。”

当下请着林着明入宅。

青蛙神的宅子很大,上面写着“蛙神庙”,应该属于农神庙的别支。

大人小姐,丫鬟仆从,一个连着一个,府邸灯火通明,好不繁华。

青蛙神和青蛙婆婆拥促着林着明入府,便听着道:“今年旱魃作乱,本是赤地千里,我等蛙类,或因此死伤无数,多亏得法师一场及时雨,我等蛙类得活,又不晓得生出多少子嗣来,可谓是大恩公。”

此时一个身穿青烟罗衫的女子从里府走出:“爹!”

见着林着明却是脸色一红,低下头来:“怎么今日有客人来了?”

林着明心道:你家这么大阵仗请我,你不知道有客人来?

“哈哈哈,十娘,不得无礼。”青蛙神假装严肃,随后对着林着明道:“这是老夫最小的女儿十娘,如今待字闺中,正在寻一个佳婿。”

一百零二 满眼春风百事非 林着明呵呵道:“令女天仙姿态,气若兰桃,肯定能择得佳婿。”

装湖涂的高手!

那青蛙神一愣,不过立马反应过来。

反而他女儿十分羞赧,直直奔回后面去了。

青蛙神请着林着明入府,拿着接待的饭菜,都是些不知名的东西。

看着像是红烧苍蝇腿,清蒸臭蝽,油炸蚂蚁蛋,爆炒蜈蚣,黄焖蜘蛛……

都是些好菜……看着挺有食欲的。

有菜必有酒,林着明看着那黄黄的酒液,不知道是猫尿还是马尿,又怕酒后失身,当下开口道:“贫道不饮酒。”

“此非凡酒,乃是取二十四节气,当日所开花瓣上的露水汇聚成的灵浆,用坛子埋着海棠树下,借助地气阴了火性,是滋补元神的上品。”

青蛙神解释道:“只因色呈琥珀,与酒相合,才拿来招待贵客。”

青蛙婆婆也道:“一年四季,我等蛙类只得活动三季,这冬日节气所采之露,还需得是有鲜花供奉到我庙中才可采集。”

“总共一十二年,一纪才得了这么一坛子,取名叫做农神祭。”

“只因神农老爷喜欢此酒,因此年年积累。”

林着明便知道,人家在笑自己不认识好东西呢。

不过林着明是有原则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青蛙神见林着明不喝,也不强求。

随后谈论起来异类修行的事情来,说道:“我们异类修行不易,尤其是我们青蛙一类,小老儿得了机缘,成了本地蛙神,是受了农庙福荫。”

“但子嗣虽然多,能修成形的,也只有十个,前九个要么已经外放了,在各地农神庙中继续修行,要么已经嫁人,只剩下小十,还留着我们身边。”

“我等年岁已老,信仰也渐渐衰退,便想着为女儿谋个好出路。”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林着明点点头,只是还是说道:“但嫁夫婿择膏梁,保不齐也遇中山狼,到头来流落烟花巷。”

“只是女大难留,与其他自己择一个夫婿,不若我们帮他挑一个……”

林着明看着他们不是来感激自己的,反而有些高高在上,要大发慈悲,怜悯自己的。

心中本就不喜,但又没有挑破说明,便是在交锋。

只是林着明在委婉拒绝,那青蛙神却以为林着明在讨要好处,讨价还价。

随后又道:“我两夫妻,在江宁护农百载,积累有粮粟八仓,财库三座。”

林着明开口问道:“我与邪财神有怨,公既有此家财万贯,可助贫道,剿灭邪财神?”

谁知道那青蛙神顿时大惊,神色慌张,跟着青蛙婆婆对视一眼之后,便道:“此事非同小可,小老儿需要权衡一二。”

却是自己知难而退了。

随后又说什么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平常这个时候早就休息了,今日如何如何。

再不提小女待嫁的话了。

林着明也识趣,找了个借口,说还要备考,便回去了。

那青蛙神,来时高高兴兴迎接,走时便说不便远送。

前倨后恭,前恭后倨,不外如此。

不过好在送了林着明一颗珠子,佩之可以夜视。

这枚宝珠也很不错,林着明也不算空手而归。

而林着明走后,青蛙庙便起了一阵浓雾,什么宅邸,不过是水边池塘一破庙,内里香火三两,而内里大宅,不过泥洞土坑。

只见那老蛤蟆青蛙神对着女儿十娘道:“爹爹知道你希望嫁一个有本事的,可是若野心超过自身的实力,只会引来灾殃,这人非是池中之物,我们只怕配不上,只求一世安宁罢。”

青蛙婆婆也道:“好姑娘,他要跟着财神爷作对,谁赢谁输确实还不知道,我们公婆得罪不起,我且另为你觅一个夫婿吧。”

青蛙神道:“金陵薛家,原先是做皇商的,如今虽然被抄家破落了,但是到底有些余荫,如今有个叫昆生的,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

“我的儿,你嫁了过去,我们公婆一起催发,让他考个举人,自也算门当户对。”

那碧绿青蛙还有些不高兴,正是十娘。

心心念念林着明丰神俊彦,风骨清逸,求雨之时,更是有几分仙姿神韵。

本来也想要追求爱情,但也明白,林着明是不可能看上自己的,不由得暗然神伤。

只得道:“全听爹爹安排。”

“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

林着明回到万寿宫,魂归肉身,感觉清爽十分。

等着醒来,果然看见手上有一颗碧绿的珠子,看起来像是翡翠,很值钱的样子。

“佩之可以夜视,那可不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最佳辅助吗?”

上次要是在袁府,有这东西,不用乌漆嘛黑的,那得省掉多少事情。

吐纳完后,体内真炁生生不息,开始自动搬运小周天,又练了一会五行拳剑。

心中不自然回忆当时在高坛做法之时呼风唤雨的场景,因此剑随心动,心随意动。

竟然舞着舞着,剑身上便起了寒霜薄舞,林着明身边也有了澹澹凉风。

这是已经得了几分天人合一的意境,与那日同碧霞元君的灵符求来风雨雷电相合。

林着明的五行拳剑与之契合,便有如今气象。

只是这股意境相当生涩幼小,还算不得成熟。

“久旱逢甘霖。”林着明心道,便将此剑意取名为“雨祭”。

如此一扫烦闷。

“好俊的剑法!”一道声音自外响起。

林着明缓缓收功,却是一个道人,道人脚穿十方鞋,云袜绑腿,头戴太阳巾。

太阳巾是由着庄子巾改来的,林着明看着就像是太阳帽一样。

有点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感觉。

“这位师兄过誉了。”林着明笑道:“不过粗浅庄稼把式。”

那道人手持拂尘,微微一笑:“好功夫便是好功夫,何必怕人夸赞。”

随后微微见礼:“贫道朗斋居士,昨夜见风雨齐至,知有高道求雨,因此来见。”

“又见此万寿宫观,傍山环水,风水奇佳,灵蕴藏拙,颇有道貌,便知有隐修高真。”

“不敢,不敢。”林着明道:“求雨乃百姓之心至诚,非我一人之功。”

一百零三 楼近恒 “贫道追逐旱魃而来,却见此地下雨,因此心奇。”

“你也是为旱魃而来?”

林着明想到了赵诚文,便向那朗斋居士问道:“我有一师兄,名为赵诚文,追逐旱魃快一月有余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赵诚文?”朗斋听闻,不禁掐算一下。

随后开口道:“节哀,赵诚文已在半月前道陨,不过魂魄得存,只是未升天境,只得了一个阴师之果。”

修道之人,一等道果乃是天仙,如今早已经绝迹。

二等道果,升做神仙,本身已经修到阳神,只是不得脱形。

三等之流,也能驾鹤南宫,比如南宫列仙。

此等之流,无阳神道行,但经南宫炼形,有火炼,金炼,水炼诸法。

如此为普通仙家,如诸水府水仙,或者洞天福地之中的各类灵仙之流。

四等功果,起码也能得太乙救苦天尊慈悲接引,入得青华上界,以清灵鬼仙之体继续炼形。

五等功果,便是是此类阴师,上天无门,只能入地,在地府谋职之类,属于打工人。

入宗灵七非宫,受酆都大帝差遣,积累足够的阴德之后,或者转世投胎,或者买官为地祇阴神,又或者再经地府选拔渠道,炼形成真,也可升天。

“赵师兄应该已经受箓,既已受箓,那便地府消名,应该名列天曹,死后起码也应入青华上界才是,不至于只入了阴师之列啊?”林着明疑惑道。

“若得善终,尸体完整,心中无怨,以平和之心,保证元神清灵,或可受接引。”

“但若心不清,便有一股浊气,使得接引之光,不能引渡,如此沉沦七日,能转为阴师,还算是福德所致。”

“原来如此。”林着明叹息。

赵仲信已经愣神,眼泪垂落,跪伏在真君像前,不能言语,彷佛失了所有力气。

“师父……”

林着明想起老道爷来,不免同悲,又问道:“赵师兄如今尸骨何在,总需迎回,加以香火祭祀供奉。”

“在淮安府。”朗斋开口道。

赵仲信悲怆不已,便向着林着明道:“师兄,恩师如父,我要去给我师扶灵归乡,落叶归根。”

林着明也知他一片孝心,不好相劝:“我本应同去,但旱魃也罢,邪财神也罢,我也有志将其除去。”

“没事,师兄,我一人前往便可,净明弟子,首重孝义,若不能如此,我又如何能在往后日子得过且过!”

“难得痴人。”

朗斋开口道:“倒是令人叹服。”

说罢便拿出一枚玉符:“此物你拿着,可将你师父尸骨平安带回,不受虎豹豺狼,恶鬼邪精所扰。”

“多谢这位师兄。”林着明见着上面符箓,乃是正一盟威秘箓,有“天师”二字加持,不由得先替赵仲信谢过。

赵仲信本不胡乱接别人东西,但见林着明替他谢礼,抹抹肿着的眼睛,作揖答谢。

随后对着林着明一拜,匆匆出门去了。

林着明又追了上去,拿了银子给他:“出门怎么不带盘缠?现在世道乱,淮安那边又是大旱,大饥荒,先弄些干粮再走不迟啊!”

“对,对,对!师兄,你看我都湖涂了。”

带着包袱,三十个饢,以及银子,又去雇了一辆骡车,准备周全了,这才往着淮安而去。

林着明目送他远去,这才对着这位朗斋居士道:“今日却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不知真仙在此了,却是眼拙了。”

“贫道天师道楼近恒,见过师弟。”

林着明开口道:“若非刚刚那张玉符,我怕是难以认出。”

“贫道只是凡人一个,算不得真仙。”

楼近恒道:“都在修行途中,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林着明笑笑。

“江宁有邪财神,其有铸钱母版,可以镇杀旱魃。”

在铜井养尸地的老太监,莫名感觉一股凉气。

在那宝盆赌坊的邪财神的神龛,也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香灰跌落。

惊得一众吸财小鬼哭嚎。

……

林着明开口道:“这位师兄,既然追杀旱魃到此,不若带上贫道,贫道虽然道行低微,倒也有拳拳之心。”

楼近恒思虑了一下:“也好,正好贫道缺个落脚的地方,师弟不介意贫道在此挂单吧。”

“不介意,不介意。”林着明笑道。

当下邀请楼近恒入万寿宫旁边自己修行的静室之中。

“这里是个好地方,清新脱俗,风水雅致。”楼近恒赞叹道,随后席地而坐。

“贫道观师弟面相,非是寻常人,带有道相,隐约有三分气数环绕,若入世,可建功立业,为王侯将相。”

“若出世,可潜心志道,或有望飞升。”

林着明笑笑:“不敢妄想飞升之事。”

楼近恒也笑了。

二选一。

不选二,就是选一了。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点破不说破。

随后又道:“师弟从何得知铸钱母版可以镇杀僵尸?”

林着明开口道:“之前天旱,点了一处水脉吉穴,以此缓旱情,意外挖出石龟,他人都道是古墓,或有宝物,师弟我却认出是古代仙人尸解所在。”

“因此未惊动,继续挖掘,当夜得缘法,有一骑龟仙人黄安入梦,说允我一愿,以结因缘。”

“我便开口问了如何对付旱魃。”

楼近恒一听,便道:“《洞冥记》上说汉朝有个叫黄安的就乘坐乌龟。”

“他这只乌龟乃是是当年伏羲造网捞上来的,能腾云驾雾。”

“当年曹操便也见过此龟,言:神龟虽寿,尤有尽时。”

“此龟两千年出世一次,想来如今正好那位地仙,炼形两千年功满,此龟驮着他升天去了。”

林着明一听:“正是如此,那仙人正是自称黄安,楼天师果然博文广记。”

“师弟不至于哄骗贫道的话,那果真是福缘深厚,助人成仙有大功德,坏人得道有大业障,师弟本应作其外劫,却能恪守本心,不贪不嗔,因此反而为其助力,得见了日月天光,自阴中生阳,尸解得道,阳神脱世,已是神仙一流了。”

“如此,宝泉局铸钱母版可镇杀僵尸之事必为真,贫道能伤其,却不能灭其,今有师弟之助,或当功满行圆。”

一零四 先天八卦,大劫末运 林着明随后又跟楼近恒说了邪财神押花会之事。

“伐山破庙乃是我道应做之事。”楼近恒道:“此等邪神,破民伤财,牺牲祭祀,永不满足,只是一直流毒不止,恶痈之疾,解其表,不能根治其里。”

林着明深有所感。

等着二人席地而谈,便难免论到今朝。

本来交浅言深乃是大忌,更何况是初次见面,其又是天师道龙虎山当代宗师。

龙虎山的骨气,历来与孔氏相同,万世降表。

但楼近恒似乎十分不同,言辞大胆,丝毫不顾忌一般。

“今朝百年大运已过,乃是盛极转衰,如今四万万国民,只怕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师弟虽然得一时雨,然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除却一地,更有千地,万地,非法所能救,非神通降世所能度。”

“贫道虽然有行云布雨之符箓,却有所制,不可胡乱行职。”

“今观师弟这里,所立新神,虽然稚嫩,但依稀可见,乃是我龙虎山正一盟威秘术,若非天授香传,除非下任天师,不可能习得。”

“师弟还没有授箓吧。”楼近恒道:“那便不必授箓了。”

林着明:我钱都交了,怎么又不要授箓了?

“箓乃仙籍,但也是束缚,师弟既然可以自己弹劾鬼神,自持秘箓便可,又何必做那傀儡呢?”

“师兄为何言此?”林着明还心心念念想着授箓呢。

“当初洪武大帝当和尚授戒疤时香灭,你可知为何?”楼近恒问道。

林着明一点就透,好啊,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林着明也不一味装湖涂,直接问道:“以师兄的角度看,此时当有何种变革。”

如今是钱庸五十年,便是1785年,离着一八四零年,也不过只差五十五年。

此后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百年屈辱历史,便直接开始。

此时正是风云际会,国运由盛转衰之际,若有草莽潜龙,怒而揭竿,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楼近恒是天师道的高手,深谙此劫运之道。

天师道传承,八八六十四卦,演尽而绝。

八卦最后一卦为未济卦,表面意思是未能渡过河,以此喻事情尚未完结,还要向前发展。

这正是一段前程未卜的大卦,代表自秦汉以来,一个天地大轮回的更始替换。

三十年一运,一运一卦,八八六十四卦,便是一千九百二十载。

此为一个劫运轮回。

一千九百二十年前,秦始皇帝开辟秦朝,创立封建王朝。

又一千九百二十年前,夏启立下夏朝基业。

再一千九百二十年前,伏羲演绎八卦,演绎三皇五帝……

八卦演绎,无穷无尽,未济卦后,自会重演第一卦,也就是乾卦,此时万象更新,当有星星火焰燃起,以示希望。

但是每每此时,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也是天机最为混淆的时刻,当然也是能人倍出,风起云涌之时。

如秦朝未统一之前,有先秦诸子百家之流。

楼近恒深谙此道,便开口侃侃而谈:“师弟,你觉得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天庭,地府,神神鬼鬼,举头三尺有神明,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个囚笼?”楼近恒透着绝望的气息开口道。

林着明心中也有些压抑起来:“天地如烘炉?”

“生灵之命运,其实一切妖魔鬼怪仙神之粮草。“

楼近恒开口道:“天上的神仙要香火,地下的鬼魔要魂魄,中间的妖怪吃血食。”

“他们能从香火,从魂魄,从血食之中,提取一种名叫造化的东西,造化玄奇,可借假修真。”

“所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便是如此。”

“因此天神视生灵为羊羔,并徐徐放牧。”

“妖魔鬼怪则视之为血食,是为肉菜,生一批,割一批,如同菜园。”

“人乃造化之玄妙者,产生命运变化十分可观,因此类定为万灵之长,但其实只是菜地里的青菜,或者牧场里的羔羊。”

“而人间帝王,或只是他们的棋子,所谓天命入怀不过如此。”

“此前,也有人反抗过上天,但下场凄惨。”楼近恒道:“你可知颛顼大帝绝天地通,砍伐建木之事?”

“那便是觉醒。”

“你可知我祖天师,封印六天故鬼入酆都之事?那是封魔。”

“自万民蒙难,礼崩乐坏之后,便有许许多多之人,觉醒了过来。”

“他们纷纷追求于如何挣脱束缚,跳出樊笼,超脱彼岸。”

“这其中,最为出名者,便是诸子百家。”

“百家修行,便是各自得出脱离天地牢笼的学说,道统。”

“我道家,他儒家,都是此道,道成而为圣,自超脱彼岸。”

“诸子百家,第一劫运以法家夺大一统之秦,本可超脱,然祖龙死而天下崩,终究二世而亡。”

“汉承秦制。百家争夺一尊之位,乃是儒家获胜。故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汉儒风骨,如今早已不存。”

“汉末,礼崩乐坏,儒家渐渐不可引导主流,乃于魏晋南北朝之时,五胡乱华,妖魔收割,我之汉民,百不存一,几乎绝种。”

“在此间玄学渐兴,我道道教为之正统,祖天师开,然道家之超脱为少数之超脱,不得大世之超脱,超脱不得,甚至许多人曲解我道,令我道孤……”

“此时又西土外来之佛学,数代翻译佛经,集合他哲之思想,于中土大承佛教之超脱道统,于隋唐二代鼎盛,诞生禅宗佛法。”

楼近恒道:“自此又勉强恢复我汉家正统,也自此劫运鼎盛。”

“盛极而衰,便有安禄山之流乱世,又陷入了极为混乱的妖魔收菜的时代,比之五胡乱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此,历代先贤已经失败数次,因此便有集合三代先贤失败之经验,集合佛道儒三家之理念,自汉儒旧经上,发展出新道统,为新儒家。”

“新儒迂腐,渐入魔道,反而愚民,令其驯顺。”

“因此脱胎于新儒,便有心学问世,乃是五百年之圣人。”

“然天数不及,证道难也……

“乃至建奴入关,以军机治国,废除风骨,又至于礼崩乐坏,妖孽横生,再难出圣……”

一零五 心枷顿开,气象万千 林着明听此言,三观再塑。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邪教分子宣传末世言论呢。

“那泰山娘娘……”林着明道:“我那求雨符箓便是自其而来的。”

“也有一些神祇是站着我们这一边的。”楼近恒道:“比如我们历代祖师,又比如此前觉醒的三皇五帝,他们也在超脱之后,成为了棋手。”

“这次,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博弈,或者生,或者灭,或者同归于尽,只留火种,以示文明。”楼近恒道。

林着明莫名想到建国以后扫除封建残余,扫荡一切牛鬼蛇神,赤霞满天,人道昌而天道渺茫。

似乎真的摆脱了成为韭菜的命运。

又似乎没有一丝变化,人人又都成了韭菜。

“如今,未济卦劫运将临,乾卦未至,正是一个好时机。”楼近恒道。

此为风口,能站着风口,屠户可成将军,卖草鞋的可成帝王。

林着明确实是心动了。

但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现在虽然有天灾人祸,却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等着帝星飘摇萤火高,弱帝昏聩之君时,便可取而代之。

林着明发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而楼近恒也看懂了这个笑。

“师弟切记,无需授箓,授箓便会被辖制其中,这是一个陷阱,师弟既得正法,如今也正常修持,一能打通身神灵窍,二可弹劾鬼神,便无需多此一举去授箓。

“凡人修不得法力,才借天上神力,得授天上兵马。师弟自修法力,自证道理,自敕神祇,根本无需这种东西束缚自身。”

林着明听此,也默默点头,毕竟此世界和真正历史世界不同,牛鬼蛇神之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以黑暗森林法则来看,此世界运行规律也就是所谓的“劫运”,是“人为操纵”的可能,很大。

特别是以阴阳家的“五德轮转说”,朝代更替,都是五德变幻所致,五德对应五方上帝,他们各自选择人间代言人。

楼近恒见林着明听了进去,不免点头,果然有几分气数。

当下又道:“师弟你气数与平常百姓迥异,若有会望气之辈,定会发现,师兄我这有一物,可收拢气数,镇压命盘,遮掩天机,今日便赠与师弟。”

却见是一枚秤砣一样的东西,但小巧玲珑,材质不知为何,沉甸甸的,用五色索系着。

“此物为权。”

“俗语云:尿泡虽大无斤两,秤砣虽小压千斤。”

林着明接过。

自己的紫微命盘,似乎确实少了一个镇压之物,上面福禄寿三星,北斗七,南斗六,形似杆秤,正号需要这么一个东西。

称一称命骨,几斤几两几钱。

“此物名权,可有什么说法?”林着明问道。

“师弟你将其配着身上便知道了,权何也?名也,势也,此物能汇聚名势,镇压气运,凝而不散。”

林着明将其收好,再次谢过楼近恒。

楼近恒却摇摇头,随后正经道:“不必谢我,贫道只是代为保管此物,今日物归原主罢了。”

说完此话,楼近恒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掐指一算:“只怕邪财神,贫道也对付不了了。”

“皇帝诏我回京,刻不容缓。”楼近恒道:“只怕有人手眼通天,害怕被贫道看出端倪。”

这也是楼近恒为什么说,让林着明不要去授箓的原因。

林着明心头也凝重起来。

只怕鬼神妖魔毒,但人心更毒,妖魔害人还有个理由,人要害人,或许都没有理由的。

楼近恒走了。

林着明并没有相送。

只是静坐真君像前,之前林着明问过真君,把自己弄到这个世界来做什么。

却也只得了一个终日乾乾,过由自取的卦象。

如今再结合楼近恒所言,马上到来的未济卦劫运,二者相互释意,心头渐渐明了。

是该觉醒了。

此时念头坚定,却见日月之光双悬心头,紫微命盘大放光彩。

心枷顿开,气象万千。

然潜龙在渊,应当蛰望,铜井牧龙之地,终究还是养出了一条雏龙来。

此时铜井养尸地内,老太监遁地入了孝陵,借着皇陵气象,躲过楼近恒的推算。

“只怕是龙裔又跟着别人说那铸钱母版可以镇杀旱魃了……真是坑死咱家了。”

老太监将江宁龙王的龙珠放着洪武皇帝棺前,纳头就拜:“太祖皇帝圣恭安,奴婢九死不能赎过,乞怜太祖皇帝赐下真龙气数,以资复国。”

那龙珠便从孝陵之中吸出一些气数。

老太监算得上大萌忠仆了,但是林着明确实不是大萌龙裔。

而十方之外,一根红线牵连两人,林着明气数上升,连同着他也气数上升了。

这人似男似女,雌雄莫辨。

却一身白衣,这正是坤兴公主夺舍之身。

坤兴公主夺舍之后,觉得女身造反艰难,辟国难成,便在夺舍之后一直以男相示人。

而此时,她正在造反专业户,白莲教的总坛之内。

此时白莲教圣女赤身裸露,贴着坤兴公主身后,一双玉手如蛇身一般蜿蜒缠绕,整个身体在坤兴公主的身上上下下蠕动。

“你又不专心了,与我双修,怎么能想别人呢?”白莲教圣女探着脑袋,吐气如兰,在坤兴的耳朵边,挑逗着发丝:“我们两个就这样长长久久的不好吗?”

指甲修长,划过背嵴,随后又环抱腰身,解下坤兴的里衣。

一片橘势正好。

坤兴一把推开她,站了起来,开口道:“姬玉露,你且自重。”

“什么叫做自重呢?”姬玉露又贴了上来:“你的心跳得好快呢,是不是想男人了?”

“别想什么男人了,姐姐我一样可以好好疼你。”姬玉露将珍珠链子,拿着手上,珍珠链子摩挲着它该摩挲的地方,透着别样的一股风流。”

“难怪你一直成不了事,下贱就是下贱。”坤兴一把推开。

姬玉露见着坤兴的背影,露出怨毒之色:“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一国公主,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要倚靠我?呵呵,若不是看在你身上的大萌气数的份上,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零六 紫金蟠龙府,清净狐子学 世界似乎有了变化,又似乎没有变化。

知道真相又如何?大多数人选择沉默。

林着明此时紧守心神,缓缓观想紫日。

修行观日,太阳炼神,呼吸吐纳,自有功果。

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了。

养气怡神,恢复理智。

授箓已经不需要了,林着明自己混炼百神,也可得道。

这一场求雨的功德,给林着明带来太多机缘了,而且匆匆忙忙,好似赶鸭子上架。

但此种事情最急不得,不可因他人的吹捧,而没有了自己的思考,自己的见解。

那样子的,都是捧杀,林着明还没有头脑不清醒到那个地步。

楼近恒的话听得一分便可,现在还没有出新手村,就接屠龙的主线任务,那也太飘了吧。

虽然刚刚被楼近恒一番演讲,弄得那是个热血沸腾,好似我不是救世主,就没有人是救世主。

但这个世界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几个字确实是可以叫人冲昏了头脑,听得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外露。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不知道多少人喊过。

举事者不计其数,可多数为王先驱。

林着明不觉得就因为自己是穿越客,就可以轻而易举,然后与众不同。

种子是有的,但如何发芽要看具体情况了。

等着修行到晚,又有狐狸上门,洁白皎皎。

林着明一看:“胡悠悠?”

那小狐狸点点头,有着些许不情愿:“林法师,我们山长请您赴会。”

林着明昨晚去了青蛙神那里,说实话,有些厌烦这种带着试探的宴会。

一是烦神,扰人清净。

二是难免又生出什么是非来。

便对着胡悠悠道:“便告诉胡介舟,贫道神乏了,改日单独小聚。”

胡悠悠道对着林着明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毕竟拆散了他跟周郎,还害着自己被关了禁闭,若不是今日要来请林着明,只怕还放不得他出去。

偏偏林着明还不给面子,只怕回去还得关禁闭。

只好和颜悦色,略带讨好,用脑袋蹭林着明的裤脚。

小狐狸长得跟萨摩耶似的,讨人怜爱,难怪人人都喜欢狐狸精。

林着明受不了攻势,只好叫着任蛋大看好家,带着六丁六甲,便随着胡悠悠出去了。

外面是竹子搭建的轿子,和之前阴神出行不同,这回是肉身出行。

八个头上带着人的骷髅头的,穿着寿衣的老狐狸抬着轿子。

轿子很是简陋,还是露天的,但其实相当稳当。

胡悠悠在前面领路。

江宁狐子学设立在紫金山,紫金山乃是蟠龙地脉,钟灵毓秀,是南京龙脉之精华。

前朝孝陵便在此地。

此时紫金山上,分明看不出大旱痕迹,正是一片祥和之景。

地气升腾,雾气瑞霭,渐渐可见红绸绿幔。

且听着有人敲盆而歌,而且歌声还很一般,带着狷狂邪魅的感觉。

又有听见有人行令:“春是正二三,三二正是春,春游青草地,地草青游春。一副春游草地春,古人范蠡献西施……”

“到夏了,哈哈,快接,快接!”

“夏是四五六,六五四为夏,夏尝绿荷池,池荷绿尝夏……”

声音喧闹,反而将林着明吸引住了。

又听着几声:“你看那钱益谦的诗干嘛?那个水太凉没什么好看的。”

“水太凉虽然人有问题,但是文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有些文气在里面的,我读读,也能提升提升自己的文心。”

林着明看去,却都是一些南明士子模样的书生,或者小姐,在那里玩弄风雅。

只是这些人背后的小尾巴,毛绒绒,软乎乎,摇来摆去,不似凡俗。

若按着楼近恒的说法,这些妖怪,也是要吃人修行的,将人看做韭菜。

但如今看来,都是一些学狐,甚至比当今的读书人更能传承文化,更有才情。

而且性光清灵,也无狐狸骚臊之气,更无吃人的恶浊之气。

反倒是比某些人可爱许多。

林着明感慨,没有白来。

落下轿子,胡悠悠已经变回书生模样。

几个喝了酒的狐士子,脸上酡红酡红的,露出了毛绒绒的耳朵:“这个就是那个求雨的法师吗?长得好俊俏啊,哈哈哈,怎么还害羞了,脸红了……哈哈……”

“别疯了,这可是山长请回来的法师,你这样子,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

“嘻嘻,我们山长不会邀请那种没胆识的人回来的。”

说罢又对着胡悠悠道:“咦?你从禁闭里放出来了,来来来,喝酒,喝酒……这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胡悠悠将他推开:“好了,好了,待会再庆贺……”

林着明看着,又见着曲水流觞,只是曲水上面的流着的,都是些烤鸟啊,鸟蛋啊,老鼠啊,此类特色小烧烤。

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狐狸,在河边架着烧烤架子,在那里刷着酱。

刷完了之后,又放在竹筒里,顺着曲水往下。

旁边还有一些没有什么道行的小狐狸,纷纷将自己打猎到的猎物送来,给送上烧烤架。

“这里氛围好啊。”林着明心道:“倒比人类社会简单清净许多。”

刚刚这么想,一支箭就到了林着明脑袋上的混元巾上。

却见着两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十分不好意思,其中一个一直在笑,另一个却十分不好意思:“婴宁,别笑了。”

这箭没有箭头,是用来投壶的,打哪这个叫婴宁的少女偏偏投着林着明头上了。

林着明也不恼,将这箭摘下。

只是心中若有所感:总算知道为什么会亡了。

这些狐狸年岁不算大,哪里学来的风气闭着眼睛也知道。定是那些衣冠南渡的南萌士大夫之流。

看着是高雅之极,但其实也只有享乐罢了,逃避现实罢了。

林着明微微叹息一声。

却是透过了现象看到了本质,刚刚的喜爱之心,现在也喜爱不起来了。

“你这人好怪,刚刚还看着心情好来着,肯定是很喜欢我们这里,怎么现在又难过起来了?”

“是我的问题。”林着明道:“胡山长在何处呢?既然邀请贫道来,怎么又迟迟不现?”

一零七 狼妖县令,狐子教书 “哈哈”却见一片碧绿芭蕉叶自流水源头缓缓流出。

那胡介舟手拿着一根竹篙,站着芭蕉叶上,缓缓撑来。

“胡山长好雅兴。”林着明颇有兴趣的看着那芭蕉叶。

“哪里,哪里,今已暮春,因此带着学生在此郊游踏青,仙长请。”

却从芭蕉上跳下,那芭蕉遂变化做一把扇子,被胡介舟拿着手上,如同诸葛孔明一般,有些羽扇纶巾之感。

“请。”却是文质彬彬,颇具礼数。

只是那些原先恣意妄为的小狐狸们,各个都老实起来。

“山长好。”

“哈哈哈,不必管我,你们玩你们的去吧。”胡介舟摆摆手,却领着林着明往着高处去。

“法师得的碧霞元君娘娘的灵符求的雨吧。”胡介舟带着林着明在月光下漫步。

“不错。”

“难怪,我们狐子学也是供奉的泰山碧霞元君娘娘,泰山大考通过便为狐仙,因此多有感应。”

胡介舟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用说了。”林着明直接回到。

“哈哈哈,林法师果真有趣。”胡介舟顺手摘了一些树莓,当做零食一般放进嘴巴里面。

“本也不该说的,但是确实有一桩桉子在里面。”

“在这紫金山上,原先住着一只狼妖。”胡介舟道:“此狼妖最喜欢吃人心脏。”

“五十年前,我到此任山长之时,见它害人,因此与他斗法,狼犬之流,乃狐狸七劫之一,我对他十分忌惮,再者其害人不浅,我也欲除之而后快。”

“而他也垂涎我苦修三百年的内丹。”

“我们相互斗法数十次,最后还是借得一屠户之手,将他打败。”胡介舟缓缓道:“只是他仓皇逃走,化作一狗模样,被一富贵人家救下,看门护院,借此气数,躲过一劫。”

“躲过一劫之后,他非但没有对那户人家感恩戴德,反而夜里入户,灭了他们满门一十三口。”

“借此终于化形成人,混迹人间。”

林着明听着:“所以你是想要让贫道对付狼妖?”

怎么一个一个都把自己当成免费劳动力了?

“此狼妖便是如今的江宁知县白荣升,他便是那中山狼所化。”

林着/明听此,便心惊,妖怪也能做县令吗?

而胡介舟道:“我与他斗法数十次,他任是化作灰,我也认得,是江阴县令无疑了,只因他现在有一层官皮护身,所以请教法师,有没有能将其彻底消灭的办法。”

“没有。”林着明并不是十分热心肠,只道:“他不露出狼尾巴来,又有谁知道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呢?”

胡介舟一晃神,微微有些失意:“那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麻烦法师了,一同赴宴吧。”

他也识趣,没有强求。

林着明随他而去,又见着婴宁在树下扑蝴蝶,一边扑一边笑。

“这孩子是婴宁,是狐和人所生,天生性子烂漫,可惜她父亲抛妻弃子,她母亲也被人夺了内丹而亡,便一直在我这里居住了,她性子天真烂漫,就是命苦了一些。”

胡介舟感叹:“所以狐狸和人怎么能够结合呢?劫难重重,他们怎么就是这样想不通呢?”

林着明没有接话,见婴宁扑累了蝴蝶,便依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摘了一朵蒲公英,然后吹散去,蒲公英随风飘扬,婴宁也因此笑出了酒窝。

“大概是因为见异思迁。”林着明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胡介舟席地而坐,以芭蕉叶卷做杯:“这是紫金山上的百花露水,不是酒液,法师品一品吧。”

露水清澈,带着澹澹花香,林着明没有拒绝,一饮而尽。

“不错。”林着明笑道。

而后胡悠悠送来各类野果,糕点。

林着明尝了几样,酸酸甜甜的,有些像是葡萄。

想来是做了功课的,不像青蛙神招待自己都是些虫子之类。

随后狐子学的学生们围了上来,吟诗作对,投壶猜谜,好不风雅。

只是他们个个生性放浪,又无什么道德观念,一到激动时刻,便有许多扑抓之举,彷佛回到了野兽般的模样,偏偏又是人形。

等着月亮升起,小狐狸们纷纷拿出各自的杯子。

有石头的,有玉的,也有五金之器,也有木属的,或者陶瓷,漆器。

这些杯子,双手捧着,对着月亮祭拜。

渐渐杯子中便多出了酒液,于是碰杯饮用。

林着明也被分到了一杯,这杯子都是狐狸们自己手工做的。

而道行尚浅的小狐狸,原本不能变成人的,此时头上戴着一个骷髅头,却在此时幻化出了人形,于是各自打闹嬉戏起来。

但胡介舟咳嗽一声,他们便立刻坐好来,拿着笔墨纸砚,开始听讲。

却是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可以维持幻化成人形的法术。

因此胡介舟借着这个时候,教这些小狐狸文化。

林着明觉得不错,便问道:“胡先生可愿意到铜井村开一个私塾?”

“哈哈,都是狐狸寻书生来教课,今日倒是寻起狐狸来教书了。”胡介舟也觉得有趣。

“请人来给他们上课也行,我那有一鬼神下属,名叫任鸿友,是文神,司教化,不若和胡先生做个交换?”

“嗯……”胡介舟稍微考虑一下,点了点头:“如此也可。”

却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小狐狸们歪歪扭扭学着写字。

左右不过是:狐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之类的。

其他大一些,在准备泰山大考的学生就又不一样了。

他们在学习律令,泰山大考其实类似于法考,都是一些鬼神律令的东西。

说实话,林着明还真愿意跟着这群小狐狸呆着一起,无忧无虑。

因此也不吝啬自己的学识,帮着胡介舟教导了几只小狐狸完成课业。

等着法术过去,小狐狸们又变回原形,将那些戴着头上的骷髅放着固定的地方,便有大狐狸烧香祭拜。

林着明只当一次奇异的游历,在天明之前,又坐着狐狸轿子回去了。

一零八 妇啼一何苦 林着明自紫金山回来,便打算在道观静心修持一段时间。

一是彻底将六甲印修成,二是研究法术。

只是人间清净有福之人终究少,林着明也是如此。

正当林着明在真君像前,打理香火,持咒修口修心修身之时。

一对年轻的夫妻找上了门来,慌慌张张开口道:“法师,出大事了,有妖怪!”

林着明看他们两夫妻,衣衫褴褛,补丁破烂,便知道是穷苦人家,当下请他们坐下慢慢说。

两夫妻一个叫马三土,一个叫江细妹。

“法师,二牛知道吧,我三姨夫的大表哥,俺就是他介绍来的,您是个有本事的,肯定有办法的……”

二牛,就是林着明穿越时遇到的那个为自己指路的农人,林着明还提着一挂猪肉去他家拜访。

很是可怜的,作为佃户,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多帮忙种些地,家里上有年迈父母,妻子没有一条完裙,只能在家里带着孩子。

他家生了三个娃娃,全都是女儿,所以如今她媳妇又怀上了,只希望是个儿子。

“那是你家有妖怪,还是他家有妖怪啊?”林着明拿了两个饼子给他们吃。

他俩眼睛冒光,吞着口水,却还是说:“我们不饿。”

林着明笑笑:“真君爷赏的,不收钱的。”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狼吞虎咽起来,林着明又端来了两碗水:“你们细细吃,莫要噎着了。”

两夫妻有些羞赧:“实在不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的。”

那马三土便道:“是二牛家,他娘前些日子绝食没了……”

“绝食没了?”林着明震惊:“这啊怎么回事?我上次看的时候还没有两个月吧,那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回事?”

“口粮不够了。”马三土道:“他家是任地主家的佃户,往年佃户没粮了,可以去地主家借贷,今年任家的地变成袁家了……袁财主便不借粮给他们了……又派着人来收往年欠的。”

林着明没有想到这一出。

叹息一口道:“那怎么算是出现妖怪呢?”

“二牛借钱把他娘下葬之后,结果第二天他娘就又回来了……”

林着明听着:“只怕有什么心愿未了,算了,贫道跟你走一躺吧。”

却也带着一些口粮,便跟着他们夫妻两个一起出去了。

等着走到了二牛家,便见着二牛已经形销骨立了,瘦得不成人形了,白发也冒出许多来。

见着林着明,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林法师,您来了。”

林着明往屋子里看一眼,果然有一股阴气凝而不散。

两个小孩肚子大如蛤蟆,一个老人,麻木的在烙观音土饼。

林着明将粮食放下,才发现这一场雨下得,其实并没有缓解多少百姓民生。

林着明将粮食放着他手上,不由得有几分愧疚,这份愧疚源于自己吃得饱,而他们吃不饱。

是从不忍人之心转变而来的。

二牛本想推辞,但是紧紧抓着那一袋粮食,舍不得松手,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法师,我,我不是人,我让我娘饿死了……”

“怎么回事,不要急,你慢慢说,算了,先给孩子们做顿饭吃,别的再说……”

林着明亲自上场,熬了一锅粥。

换来泪眼婆娑。

“我娘是活活饿死的啊!”二牛哽咽。

小孩麻木的盯着那锅粥,眼里发出绿光来。

“我们家的口粮不够,我娘操持家计,就想着能省一点就省一点,每次都把从自己嘴里抠出的粮食,存着下来,不过几日就倒了。”

“大夫说,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给老人家吃饭啊,俺才知道,俺娘这是饿的。”

“可无论我拿什么到她面前,她都是把头转过去,不吃不喝。”

二牛说着说着,鼻涕眼泪一起流。

“她怎么就这么狠心……”

“但是老婆子下葬第二天便回来了。”旁边做观音土烙饼的老人开口道:“跟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不开口说话。”

“只是她晚上回来,快天亮就走,坐着这里织布,织一整晚,有时候还会带回来死老鼠,死青蛙……”

“一开始还好,只是到了后面,她身上开始发臭,长出黑毛,獠牙,长长的指甲。”

老丈人道:“有一次我起夜,发现老太婆并不在织布,而是站着床头,眼睛绿油油的,盯着着我那孙女的露出的脚指头……”

林着明听着都感觉有些渗人了。

“只怕是过了头七,开始尸变了。”老丈人道:“自那天起,老太婆出了门,晚上我们便把织机搬着外面,把门紧紧锁住,不让她进来。”

林着明听着不是个滋味。

“只是她织布,织得越来越错,卖不上价钱,晚上又隆隆作响的在拍门,有时候站着窗子前,盯着着我那几个孙女看……”

老丈人道:“只怕她不是活了过来,是变成了妖怪,我们实在不敢让她接着在家里停留,就来请法师……”

林着明问道:“你们可有在钱其去世后香火供奉?”

那二牛便道:“实在没钱了,丧事都是借钱办的……再便是俺们觉得我娘活过来了,没死……”

林着明叹道:“她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已经成了执念,体内七魄没有离体,依旧凭借着身体记忆,晚上回来做事罢了……就像是往常一样。”

“你们若是设下香火供奉,她便不会尸变,只等执念散去便好了,她没有香火供奉,生前又是饿死的,就会吃臭泥污水,吃老鼠,蛤蟆,这些东西恶了殃气,就慢慢尸变了。”

“这时候,她原本的执念也就变成了恶念。”

“她抠下来的口粮,给谁吃了,她就会想要把那个人给吃掉,原来有多怜爱,现在就有多恨。”

“你们贪图亡人织布能够卖钱,不早点来寻我,好让她安息,现在尸变了,又说自己不孝……”

林着明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偏偏他家又穷成这个样子,实在责怪不起来。

那二牛跪着地上,嚎啕大哭:“娘啊,是儿不孝,儿子不孝啊……”

一零九 放手归去执念消,从此阴阳两相隔 二牛家如此,只怕绝非个例。

旱魃出没,天下大旱,粮食价格暴涨。

地主为财而亡,必定大量囤粮,等待时机出手。

不贷给佃户粮食,是因为这又是一次集中土地,集中财富的机会。

此时地主不借粮,就得把家中值钱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典当,典当之后,换作一点点粮食。

但这哪里够呢?于是有房子的抵押房子,有田地的抵押团地。

农民纷纷破产。

等着开始大逃荒的时候,甚至可以抵挡儿子,女儿。

若是家中一根独苗那种,为了生存,肯定不择手段。

若是有袁四爷这样的人,站出来,说开个“善堂”,只收留孩子,不收留老人,孩子。

但是名额有限,那些小地主之类,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什么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哪里值钱?都给他送过去。

那这种善堂的性质,怎么说呢?这些孩子是根本活不下来的。

但那些把孩子送进去的家长心中是有希望的。

而这种大地主利用的就是这一线希望,吃着染血馒头,享受着财富几何指数的增长,直接晋升权贵阶级。

封建社会从来如此,也是因此农民没有了活路,进行起义造反……

如今旱魃出没,赤地千里。

这在林着明眼中是天灾人祸,在某些人眼里,这就是钱,赤裸裸的钱,无穷无尽的钱。

类似于二牛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少,这只是一个开端。

林着明安慰不了二牛,也救济不了他。

煮好了粥后,几个娃娃不顾烫嘴,贪婪的喝着。

只是那老丈人却滴米未进。

闻着粥香,门口扒望着好多小孩,肚子咕噜咕噜的作响。

林着明被这些眼睛看得难过。

“这个姓袁的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林着明打算找个时候再入袁府,吊死这个残酷的资本家。

等着夜里,二牛的娘果然又回来了。

只见她浑身长出黑毛,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赤着脚,脚已经变成了野兽的爪子,眼睛绿油油的,像是猫科动物。

牙齿和指甲,都变得尖锐突出。

一回来,便打算打开门来,但门已经被栓死,于是她便变得暴躁异常,发出低吼,在门口徘回,用爪子拍打门。

但始终没有撞破。

于是踮着脚,伸长脖子,从窗户往里看,若不是她身材矮小,只怕要爬上窗户进来。

两个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房间,见着小娃娃,嘴巴里便流出黄绿色的口水来。

二牛和他媳妇将小孩的眼睛蒙住,不让小孩看到,原先和蔼可亲的奶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而入户无门之后,那二牛的娘便在门外织布机旁坐下,开始织布,织机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隐约听到,一首哄小孩的摇篮曲从她的喉咙间哼出。

“原来是变婆。”林着明认出这种怪物来。

这是人死之后,执念太深,但是肉体之中七魄还在,但是三魂已无。

因此很有可能,有什么野猫野狗,刨尸体的时候,渡了一口生气过去,令其“活了”过来。

一开始还有一些人的本能,但是渐渐身上就会长出毛来,最后野兽的本能也会慢慢占据。

最后在山林之中,彻底变成野兽一般的存在……

像是猫脸老太之流,便是如此,还有虎姑婆,吃小孩脚指头如吃炒豆子……

属于半尸半妖的怪物,整体介于生与死之间。

一开始畏惧阳光,但是完全兽化之后也可以白天行走,为了吃人,有时候也会变成老头老太太的模样,熘进村子里。

听见大人说:“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变婆。”她就会守着窗户边,等着小孩被扔出来。

如今还没有完全变态成野兽,甚至还在那里织布。

林着明将放牛绳,哦不对,是缚妖索扔出,上面贴着符箓。

果然一道神光定落,那变婆便被捆得结结实实。

还发出痛苦的嚎叫。

林着明倒也可以直接讲她打死,但损阴德。

“二牛,你出来,看看你娘。”

二牛一出来,就看见碧绿眼睛,蓬头垢面,衣裳熘丢的老娘,此时正在地上干嚎。

当下跪倒在地,爬着过来:“娘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跟儿说吧,俺求求你了,儿子不孝啊……看着娘变成这个样子,无能为力……”

哭得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一边跪爬过来,一边磕头。

变婆听见自己儿子的哭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上次的牛僵尸也是如此……

这次的变婆也是如此……

林着明问道:“你想怎么处置?”

“希望俺娘入土为安最好,不要不得安宁。”二牛哽咽着道。

林着明点点头:“你跟她说点好话,散了她的执念吧,她就是担心你过的不好。”

二牛霎时间泪崩:“娘,您就安息吧,俺现在过得可好了,咱家有钱了,一顿饭吃两个菜,半个月割一次肉哩……娃娃也好……媳妇也好……”

变婆突然开口道:“农不要骗我。”

林着明叹息,这变婆没有湖涂。

“农过得不好嘞,吃不饱,穿不暖,我不回来干活,几个娃娃都要饿死……”

“儿子不孝,过日子要您操心一辈子……呜呜……”

二牛哭得难受。

林着明便念起了灵宝度人经。

经声缓缓,消散执念。

在念经声中,变婆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黑毛脱落,指甲断裂,一口殃气,也从喉咙中缓缓咽了下去。

“娘!”

二牛这回才感觉到,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心里空落落的。

老太太的丈夫依在门头,无声的看着,却也落寞十分。

别人所惧怕的妖怪,却是他们最可敬最可爱的家人。

“好了,入土为安吧。”

二牛嗯了一声,不嫌弃地背起老娘的尸体,便往坟地而去。

只有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背上的那个人,轻飘飘的,定是娘不让自己受累……

林着明将此事解决,这才道:“贫道去了。”

粮食永远是缺的,但是人心不能缺,爱也不能缺,因为没有了这些,那就真成野兽了。

林着明对着人道的感悟又加深了一些。

一一四 金钱开道 二牛家的事情解决了,但也没有解决。

穷依然是是穷,饥饿也将长时间的伴随。

而另一边,袁四爷见那知县白荣升答应自己好好的,但总是不见得消息。

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知道那白荣升是豺狼心思,要不见银子不办事的。

但他袁四爷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花的。

却也叫人抬着两个大箱子,沉甸甸的全是银子。

抬到了县衙。

白荣升正在后堂同小妾吃酒,那小妾颇有几分姿色,此时正喂着白荣升吃荔枝。

“大人,袁府的袁举人送了两个大箱子来。”

白荣升眼角精光一闪:“抬进来。”

那两个箱子抬进来,一个少说百斤。

那小妾看着抬箱子的人步伐沉重,便主动上前,解开锁扣,便看着码放整齐的银子。

眼睛都直了。

“这里有多少钱啊?”

“一共两千两。”送银子的笑呵呵道:“我们老爷感慨青天老爷所居县衙,实在破漏,因此想要修缮修缮。”

“唉!这里是清水衙门,破败是应该的吗,不过你们袁老爷的一番心意,本官不收也不是,唉,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

见白荣升收了钱,那送钱来的就放下了心,也不需要再明说叮嘱,只道:“我们袁老爷心善,见着近来饥民变多,想要设一个粥棚施粥……”

“这是好事,只是那些饥民,不可入城来,在城外赠粥才好,否则生了民变,本官也不好交差。”

“好嘞,小的这就回去禀报老爷,青天大老爷真是父母,菩萨心肠……”

一阵熘须拍马之后,见着白荣升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就知道人家这是在逐客了。

于是又十分识趣的走了。

那人走了,白荣升就立马站了起来,走到银子面前,露出笑颜:“麻辣隔壁的,这姓袁的这么有钱,老子累死累活赚这点养廉银子,买个知县就贴进去全部身家了。”

今朝钱庸后期买官已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一个举人,要买个知县官位需要四千两银子。

然后买一个从四品知府,需一万三千两银子左右。

道员一万六千两银子。

但不是说一万三千两银子包你成知府。

而是你要先买一个县令,然后再多买几个县的县令。

如此做“履历。”

然后再买六品的官身,五品的官身,最后才是四品的知府。

如此花费起码要两三万两银子。

但是也划得来啊,毕竟三年知州府,十万雪花银。

银子多多益善,最后说不得可以打通关系,直奔朝堂。

要不然和大人怎么成为巨富的呢。

而且买官还有相互攀比的现象,只是寻常人没有门路,都只能买些“散官”,最直观就是电影里那些僵尸都为什么穿着官服。

就是生前捐了官,可以按照士大夫礼制下葬,可以穿着官服。

这种一般捐个几百两,死后就可以穿七品官服了。

捐得多的话,吏部请个好听的谥号都是没有问题的,人家专门干这个的,还有墓志铭,生平列传,都能给齐活编好。

光卖官的收益,一年都有几百万两的财政收入。

白荣升心中笑:以前做妖的时候,吃人还会被和尚道士抓,现在做了官,都不用自己亲自出手,甚至都吃腻了,果然还是做官比做妖舒服。

旁边的小妾见着这么多银子:“大人……”

“哈哈哈,放心,放心,本官对自己的女人一向大方,少不了你的……”

那小妾心喜:“就算你那玩意上长倒钩老娘也认了,这点就是爽利。”

“奴家今晚一定好好伺候老爷……”

白荣升放肆的笑了,随后叫来巡检和捕头:“袁府被凶人烧了的桉子,已经好几天了,你们调查的进展如何了?”

不是你他娘的说没有你的同意,不要理会姓袁的吗?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但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只得道:“已经在调查中了。”

“办事用点心,这样的事情,还要我来教你吗?拖拖拉拉的,凶手都走远了,到时候老百姓怎么看我们?酒囊饭袋?”

“这件事情,尽快办好,别叫我再来问。”

“是!”

杜武墨只得答应下来。

白荣升见此,又十分有感情的讲了一顿,随后才拿出一些银子来:“算了,你们也不容易,拿着补贴补贴家用。”

随后想想又对着巡检道:“小杜啊,上次你批的两个皂役抚恤的事情,上面拨出了四十两银子,你看看这钱怎么分。”

杜武墨开口道:“这两人,一个只有家中老母,另一个则是家中妻子前些日子发了一笔横财,结果被丈夫的兄弟叔伯,分了家,吃了绝户。”

“这行当都是父死子继的,现在他们两家都没有儿子了,咱们还得再招人呢。”

“那就看着办吧。”白荣升对此不在意。

自己吃肉,手下人也得喝汤才是。

杜武墨心道:肯定被你过了一遍油水,哪里只四十两银子?

但转头,那吃了绝户的那家银子就不需要给了,说不得还有钱拿,那些叔叔伯伯想要自己家的小孩接替这个位置,还得送钱给自己。

至于那个只有一个老母的,拿二两银子打发算了,一个老家伙,没钱没势,能拿自己怎么办?

只是这袁府的火……,巡检莫名又想到了林着明,袁府还叫任府的时候,满门被灭,自己那两个手下被法术魔死了……

自从这个道人来到了此地,就各种灾异之不断,定然是个妖道。

虽然对林着明有些忌惮,但杜武墨还是觉得要跟林着明交锋交锋,上次清凉寺的圆清和尚不是十分靠谱,但估计还要上门一次。

这回是要硬着头皮上了,不然真得罪了那个白荣升,只怕下场不好。

而一旁的捕头对着杜武墨道:“只怕要麻烦了。”

“清净日子月月有,忙起来就那么几天,光想着休息,不做一点事情,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美的事情?”

巡检是有品级的,捕头是没有的,杜武墨打起官腔:“好好做吧。”

说罢就转头去了。

捕头对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吐了一口。

“妈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