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岩岛圣女》 正文 第一章 出尘入境 1.1何处樊笼 一大早,钻孔机刺耳的声音搅得卢新从床上跳了起来。 “周末咋也这么吵啊?”卢新不识时务的咕哝了一句。 “咱这环境不就是这么差?这不,妈妈才指望你好好念书,往后带咱们住高档小区么!可看看你那成绩——这次又退步了!照这样下去别说上985,211的大学都没戏了……”卢新妈听到儿子的抱怨后又叽里咕噜的唠叨开了,卢新的睡意顿被驱逐殆尽。 卢新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新湖区二模考试成绩出来才一天半,他已经接连被班主任、科任老师、家长连番谈话批评数次了。成绩降了,名次退了,他自己也苦恼,但也犯不着刚过了不到六个小时,又来训斥啊! 好在他是个乖孩子,面对妈妈没完没了的抱怨,他只是辩解:“妈,我已经很努力了,高三下学期大伙都在冲刺,老师都说有波动也是正常的——” “正常什么呀?我看你是破罐子破摔了!你什么意思?认输了?退缩了?成绩下降还有理了,是不是?”妈妈一听他的话,嗓门明显开大了。 “可是我——”卢新感觉委屈,多希望此时能有个人为自己说一句。 “别可是了,你妈说的对,你还知道自己高三呀?这都七点多了,还赖在床上不起,你到底还有没有志向啊?”爸爸的加入,是劈头盖脸的又一顿训。 卢新几乎绝望了。 他就像个包身工,被这对夫妇包身来专门学习的。他自觉已经很努力,每天晚上都熬夜到一点多,除了今天这样的周日多睡了一会儿,平日都是六点不到就起床背英语。卢新的成绩也不错,虽然他所在的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他也基本都在年级前三十名,这样一个学霸,在父母的眼里仍旧是不够的,因为他们觉得只有年级前十才能稳上名校。卢新的耳边常年布满了父母的絮叨,特别是这次摸底大考以后,他退到五十名开外,没完美了的训斥和埋怨更令他头晕脑胀,要是能暂时从这憋闷的生活中逃离片刻,就好了。 而手机游戏应当可以。然而卢新头次在教室偷着玩,就被班主任当场擒了。 办公室里一顿训斥不免,班主任刘老师宛若探险家发现新陆地似的指着他;“难怪你成绩退步的这么厉害,原来是在关键时刻迷上了手游,太令我失望了!”严厉的吼声里透着发现者的狂喜。 卢新心里叫冤,却百口莫辩。他真的只是第一次玩啊。 父母得知后,暴跳如雷,卢新这回真觉得“生无所恋”了,这样的生活太折磨。晚上一个人待在书房灯下,他看不下去任何一本书的任何一个字,满脑子想着逃走。 怎么逃呢?轻生么,像上届的那个男生一样,从十楼教室的窗子里纵身跳下,然后,大块无形,自此逍遥? 卢新摇了摇头,那样做太懦弱了。自己刻苦奋斗了这么久,是要促成生命绽放的,哪能自己先熄了自己的火? 所以,他的逃遁,是要休憩一些时日,收获温存,到一个独立于时空以外的境地里,彻底释放自我。他是相信世上有桃花源的,在哪呢? (1.2) 卢新想累了,做题也做乏了,居然一个没撑住,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入夏的风隔着纱窗吹进来,带着红蔷薇的香气。清香甜冽的味道让他想添上一口,不是说蔷薇花没什么香味的么?这是什么蔷薇?卢新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个问题,感觉自己飘飘悠悠似在寻找那片香气馥郁的红蔷薇。可是却意外在梦里发现了一带河衣,飘红数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十里桃花,难道是桃花源? 粉红的花瓣不断的飘摇而下,炫舞如蝶。风一吹,那些花瓣有的在空中蹁跹,有的随风飘在河面上,有的追着河面一片未系住的木船,船里已经落了一层粉色的花瓣了。真美啊!卢新沉浸在这诗意的景色里,流连忘返了。 “小伙子,此处非桃源胜境,老夫劝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争取985,不行的话,211的学校也不错,实在不行就上个普通本科,挑个好专业也不错!下次需管好自己的神识,否则恐会有来无回了。” 恍惚间,有一位老者身着飘飘青衫乘云而下,对卢新说。 卢新惊叹不已,只见他衣衫飘悠,白发长须,古代的老夫子都晓得现在高考填学校又985与211?卢新估摸着此人定然是神一样的存在,忙行了一个礼,说:“谢谢前辈提点,只是我还不想回去,活得太累太苦了,想逍遥一游。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答道:“老夫乃阮舟子。汝恐怕孤陋寡闻并不晓得我。” 卢新搜索记忆库的确没印象,可是却总觉得名字在哪听过似的,是老师讲过的历史故事,还是自己读过的野史传说?他想不起来。掏手机想查,发现自己这月流量已光了。只好瞪着老头,恭谨谦逊的表情满面都是,心想这回大概是遇到帮自己的神仙了。 阮舟子觉得卢新有趣,便问:“那你想去哪一游?”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卢新脱口道:“听闻海上有缥缈仙境,独立于时空以外,前辈能否指点我去一游?” 阮舟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既然是仙境,又怎能独立于时空以外,不过是时空概念不同而已。也罢,既然能想到这些,你这孩子倒也有趣,我且送你去樊笼一游好了。” 樊笼? 那是什么地方?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不是陶渊明诗里提到的么? 不等卢新多思忖,阮舟子已点化了近旁水面的一片花瓣,花瓣化而为船,卢新惊叹,登船,顷刻间已驶出很远,阮舟子也不知去向了。 卢新以为是梦,可是怎么也醒不来。 (1.3) “这都几点了,儿子怎么还不起床?”卢新妈妈将早饭摆上餐桌后还不见卢新出来,着急的敲卢新的房门。 “怎么回事,莫非不想考大学了?”卢新爸爸见房门不开也急着过来一起敲。 可是,任由他们如何敲,里面没有任何回答。 夫妇俩急了,爸爸说:“这孩子是睡成猪了么?今天可是周一,上学就要迟到了!” “赶紧找钥匙把门打开看看!” 房门打开了,令夫妇俩大惊失色的是,屋里空无一人,桌上一本《中国古代史》打开着,彩色印刷的书页,东晋诗人陶渊明神采飞扬。 上午7点02分,新锐中学高三(17)班班主任刘老师接到了学生家长的来电,卢新同学离家出走了,走时上身穿灰蓝色t恤,破洞牛仔裤和白球鞋,书包没带,只带走了那部差点被没收的手机。 下午3点36分,刘老师在办公室里接待了卢新的父母,卢新的妈妈已经急哭了。小区监控,街道监控,学校监控甚至车站监控都调出来看了,就是没见卢新的踪影。 “都怪我平时太啰嗦了,对孩子要求太高,他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可现在去哪找啊?”卢新的妈妈边抹眼泪边说。 卢新的爸爸抽烟不语,一口一口,烟雾缭升,升到了办公室那块“nosmoking”的牌子上。 (1.4) 卢新在花瓣船上飘飘摇摇许久后,眼前的水域逐渐变得浩浩汤汤,一望无际。山涧的那条小溪居然联接着浩瀚大海。海上有鸥鹭款款的飞翔,卢新觉得心境畅快极了,只是还不知道将要身往何处,心里有些期许又有些惶惑。 不多时,花瓣舟仿有灵力一般自然的靠在了一片陆地旁,卢新觉得惊讶,难道这就是樊笼?刚刚只看到茫茫大海,压根没有见到任何岛屿,这么大的一片陆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登岸后,卢新发现一块木牌,上面隶书体的字迹显示出古朴的味道:芊岩岛。 看来这里不是可那阮舟子所说的“樊笼”又是什么地方呢?难道是花瓣船跑错了? 还没来及欣赏四周的景致,卢新突然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卢新一下子傻了眼,这些人身着褐衣,个个手持刀剑,纯粹就是武侠片里的亡命情节啊!卢新悔不当初的想:我来这里本想一游,没想到还要历险,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阮舟子老先生呀,我本和你无怨无仇,干嘛要送我来这里啊? 见他傻站着,既不防御也不动弹,其中两个人上前缚了卢新的手臂,问:“什么人?来芊岩岛有何目的?” “我是个外来的学生,来这是……游玩的。”卢新战战兢兢的回答。 “胡说!外来的?樊笼群岛也是谁想来就来的?”为首的武士厉声训斥。 卢新这才明白所谓的樊笼是一群岛的统称,芊岩岛就是其中的一座。 那人将长剑往卢新的面前一指,厉声问:“说!你小子是怎么进来的?” 卢新一见那冰冷的剑指着自己,哆嗦着说:“是……是阮舟子前辈送我来的。” 阮舟子? “还真会编的,先生数百年前已升仙成神,如何送你来啊?”那些人冷冷的说。 “高护卫,恐怕是蒙恩岛的奸细——”旁边一人说。 “嗯,有些道理,看他穿得这般奇奇怪怪,显然是刻意乔装的,肯定是武略那厮的细作!”卢新这才发现在这群身着长衫阔袖的古人当中自己的破洞牛仔裤和条纹t恤都变成了不走寻常路的另类。 卢新感觉那剑逼自己的皮肉更紧了,他心中恐惧无比,但仍坚持着说:“什么奸细,我可不干那行当的!就是阮舟子前辈送我来的,你看那花瓣变的船还在那!”说完,卢新急忙示意,可是岸边哪还有那艘花瓣船的影子! “胡编瞎说,宰了!”那些人自然也是没有看到那花瓣船的,持剑人目露凶光,卢新害怕极了:这下完蛋了!早知会这样,宁愿被父母老师班主任一遍遍训到脑爆炸。 可是,后悔最是最没用的情绪。 就在卢新命悬一线时,一个声音及时的响起了。 “慢!” 卢新觉得自己有救了。他忙抬头循声望着。 正文 1.2 初露锋芒 什么人用一字止住了他生死攸关的危机?卢新循声望去,左右的武士见那人全恭敬起来,躬身尊称来人“左大人”。而那个左大人竟是个英俊青年,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他手握纸扇,举手投足显得疏散潇洒。 刚才还颐指气使的高护卫也恭敬起来,欠身汇报:“左大人,抓到一个刺客,自称是岛神送他来的。” 左大人听了缓缓将卢新打量一番,卢新在心里又敲起了小鼓锤。 “荒谬!”半晌,神色冷峻的左大人漠然的说了两个字。 卢新一听又吓了一身汗,难道还是要杀? “怀彧,仔细搜一下他的身,排除奸细的可能,再将他关起来。” 还好,左大人只说要关他,没说杀他。 “是!”高护卫应诺,将从卢新身上搜出的手机和充电器,还有一沓零钱交给了左大人。 左大人接了过去,粗略的看了看后,吩咐手下不要将卢新押牢房,只要带进府上关起来即可。 “可是,他的身份尚未查明,还不知道是不是蒙恩岛的奸细?这样带进府里会不会对您有危险?” 左大人微微摇头,肯定的说:“不会。” 高怀彧还有疑虑,可是大人已发话,他只好照办,为安全起见,他给卢新挑了间最外围的屋子,旁边全派高手看守,还用绳索缚住了卢新的手脚。 卢新见高护卫一脸如临大敌的神情,忍不住在心底偷笑,他值得这样被防备么?卢新虽学过半学期的跆拳道,可形同没学。从小到大他都是校园欺凌的受害者。 左大人审视了卢新的手机和钞票后来到外屋,见防守森严,对怀彧说:“你大可不必那样紧张。”说完,让人给卢新松绑。 卢新心想,这位帅哥果然眼锐心明,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大人了。 左大人径直走到卢新面前,雕塑一般的冷峻,问:“我很好奇,你来此什么目的?” 卢新被左大人的压倒性气场吓得语无伦次:“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阮前辈送我来这里,反正——我是因为生活压力太大了,想出来放松,这不,不知怎的就遇见了阮舟子前辈,他听我说想来个轻松自在的地方,然后我就被送来了这里——请您相信我,千万别杀我,我还得回去高考……” 左大人冷冷一笑:“放松?哼!我遗憾的告诉你,你来错地方了!” 卢新听了左大人的话,很费解,忙问:“你们这不是独立于时空以外的自由乐土么,怎么也会有压力?” “这里与世隔绝已逾千年,的确曾是一片自由乐土。但你要知道,这里住的是人,人心难测!”左大人显然不想跟他多话,转了语调:“既来之,则安之!你且在我府上谋个差事做。” “啊!差事?”卢新惊讶的问。 “怎么,不愿意?” 左大人话音未落,怀彧手中的长剑已抵住了卢新的喉咙口。吓得卢新急忙摇头,连声“愿意做”作答。 “教会我们用这个。”左大人指着手机说。 “可是你们这没有信号没法用。” “嗯?”怀彧一听卢新又想推脱,两眼冒火的望着他,卢新觉得怀彧想用怒火烤焦他。 “我相信你会想出办法的。”左大人语气依旧如冰河一般平静。 “哦。”卢新想说自己既不是爱迪生,也不是爱因斯坦,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他能有什么办法?可他敢想而不敢言。 这个时候,左大人腰间的一个令牌发出了声响,他立即取了出来看,卢新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个可视电话,可是那个似乎并不能对话,只能阅读上面的信息符号。 “那是什么?”卢新忍不住惊讶的问,他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都身着秦汉古装的人群中还有手机一般功能的物件出现。 怀彧看他惊讶的模样,骄傲的说:“那是传符牌,可以远距离的互传信息,整个樊笼群岛只有我们大人会做。” 原来你们大人是科学家? “什么科学家?不懂!我们大人是芊岛最骁勇善战的将领,是岛长委以重任的人。”怀彧说得洋洋得意,好像他就是左大人似的。 恐怕这就是偶像和粉丝的最初原型吧! 左大人看过传符牌后,叫怀彧出去说话。原来,安插在蒙恩岛的眼线来报,说是蒙恩岛新继位的岛长中了毒,危在旦夕,而岛长的弟弟已经带兵将岛长府团团围住,名为守卫,实则是要篡位了。 “看来,大人您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文峤岛长这回中的可是‘霜篠冷’,无药可解啊。”怀彧听后感叹了一句。 “文峤太重兄弟之情,继位前,他的弟弟就已经暗杀过他,文峤虽也察觉,可不忍处罚自己的亲弟弟,养虎为患,终酿成大祸。而武韬一向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他上位以后必然不会是个安分守己的岛长,加上蒙恩岛地理和经济条件优越,我现在担心的是蒙恩岛日后会不会危害四方。” “那有没有办法阻止危机的蔓延?比如我们去行刺武韬,让文峤的三弟霄行继位,他是个儒者,虽然懦弱,但心怀苍生,行事稳重……” “太鲁莽,况且我们去干涉不合体统,还是先上报岛长,听听他的意见。”左大人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岛长府。” 两个人正准备走,却发现里头的门掩了一条缝。怀彧立即揪出了偷听的卢新,责问他。 卢新挠了挠头,声音颤巍巍的说:“大人饶命啊!我只是好奇你们神神秘秘的,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许我能帮上忙。左大人,您刚才不都说要我替你做事了,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让我也听一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们的忙啊,我可是来自你们时空以外的人啊!” 怀彧狠狠的瞪他,100个不屑也不信任的神色。而左大人听了卢新的话,略一迟疑,便命人去取了一个小瓶过来,然后打开来放在卢新的面前。 “这是什么?”卢新望着那小瓶里亚黄色的小丸子,不解的问。 左大人说:“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你不是说你能帮到我们么?这个东西你可能认出来?” “哦,原来是测试!”卢新的爷爷是老中医,爸爸医专毕业开过药店,卢新小时候就耳濡目染了不少中草药知识,他没想过毕业后考医科大学,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派上用场,人生真是妙不可言啊。卢新凑上前去,仔细闻了闻,心里有了底,轻轻松松的说:“我认识它,它的俗名叫冷黄,有毒。” “你会解其毒么?” “当然!”卢新兴奋的说。:“其实在我们那个科技发达的社会这个毒不算什么,早就有科学家攻克了。不过,按书上的记载,你们这个时代应当还并不知道怎样彻底解它的毒吧?” “大人,这小子信口雌黄,名字都说错了,还吹嘘自己能解毒。” “名字错不妨事,毕竟时空不一,叫法变迁也是有的。”左大人望向卢新说:“你真的能解其毒?” “嗯。”卢新肯定的说,“我需要一钱硫磺草,三钱的杏仁,陈年绿茶叶若干,还要滚沸的汤水一壶。” “还真装的有模有样的。”怀彧在一旁不屑的说。 “大人如果不信,待解药配好后,由我亲自一试。”卢新执拗起来还是挺可爱的,或许就是这份可爱让怀彧暂时收起笑容,听凭左大人的差遣亲自去准备药材了。 卢新认真的配好了一副汤药做为解药后,立即信守承诺的亲口服下了那枚叫霜篠冷的丸子。 其实,他的心里并不十分有底,虽然他记性好,小时候看药书时还是印象深刻的,可他并不能确定这跨时空的药丸成分会完全相同,所以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他只是对左大人有了一点小小的崇拜,所以希望在自己的偶像面前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以得到左大人的信任和重用,即使这种尝试冒有一定风险,他也乐意。 果然如卢新所想,药丸成分是有些许不一,服下解药便感觉腹痛不已,浑身像有火在烧。他想,糟糕,这下完了,不被怀彧杀掉,自己倒要被自己害惨了。怀彧见卢新痛不欲生的模样,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说:“大人,这小子正在为自己的吹牛付出代价,他根本指望不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其他办法才行!” 左大人摇了摇头,说:“药性可能有过程,再等一会!” 果然,一会儿卢新便转好了,周身渐渐舒畅起来。他成功了。 左大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很好!你现在就跟着瞿大夫一起去蒙恩岛。” 正文 1.3 化险为夷 蒙恩岛是樊笼群岛中的第二大岛,它的面积只比芊岛稍小一些,但是岛上的地理坏境却是极好的,这里物产丰盛,气候宜人。三个月前,蒙恩岛的岛长年老归隐了,将岛长之位传给了大公子文峤。文峤公子温雅敦厚,很有才干,深得岛民的拥戴,他对其它二岛也极其友善,相处和谐。可是,文峤的孪生弟弟武略却心怀不满,他自以为胸怀鸿鹄之志,才华在文峤之上,为何父亲非要将岛长之位传与文峤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比自己早出生五分钟么?武韬在很久以前就忌讳这五分钟的差距,从六岁起他就有意不叫文峤哥哥,别人问起来,他就说:“我们是双胞胎,何来长幼区别?”可是,基本没有人搭理他。 而令武韬对哥哥正面燃起敌意的是结婚这件事。 十六岁时,由岛长赐婚,这对双胞胎兄弟同日大婚。本来,樊笼群岛上的婚事并不是一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平民子女通过赛歌会,贵族子女通过蝉歌会都可以自行结识自己的心仪之人,可遗憾的是,这兄弟俩都喜欢上了镇海将军王澍的女儿栩蝶,怎么办呢?栩蝶是个乖巧的女儿,她听凭父亲的意思,而王澍又是个忠诚的臣子,他听命与岛长的安排,岛长自然是有些偏爱心性纯善的文峤的,就将栩蝶赐给了他。大婚当晚,武韬揭开盖头,看见新娘不是栩蝶后,心里对老岛长完全失望了。武韬联想到这么多年来父亲事事尊哥哥心意,内心更是愤怒不平,大醉三日后,他痛定思痛:心爱的女人因为自己的消极等待而失,权位之争必不能再重蹈覆辙,得主动出击、积极争取,才有望得到。然后,他派人在哥哥的碗里下了“公子速朽”的毒,眼看文峤已经命悬一线了,没想到哥哥命大,紧要关头恰逢芊岛神医瞿大夫经过,给救下了。本以为事败后,哥哥会趁机除了自己这个宿敌,可令他万没想到的是文峤顾念兄弟情,不仅没有多加怪罪,反而在老岛长的面前替自己求情。武韬因此免于极刑,改为流放,获释后的他丝毫不领文峤的情,只是没敢在哥哥继位前再有动作而已。 芊岛岛长在蒙恩岛的线报粗略的将蒙恩岛的情况汇报给了岛长。左大人进去觐见时,右大人等几位岛上重臣已经到了。见左大人来了,岛长忙给他赐坐,说:“蒙恩岛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应成,你觉得给文峤岛长下毒的会是什么人?” 左大人笑了笑,说:“岛长您应该已经猜到谁了,可您又怕冤枉了好人,对不对?” 岛长笑了,说:“还是我的外甥了解我。你怎么看?” “其实我一开始很困惑,文峤岛长倒下了谁最获利,毋庸置疑肯定是武韬,况且他还曾行刺过他哥哥,所以不能不怀疑,可是听说武韬得知文峤中毒后,不仅为争取时间派快艇来芊岛请瞿大夫,还四处通牒发誓要揪出凶手,兄弟情深令人动容,所以,我又不敢肯定幕后主使一定就是他。但后来,我了解到文峤所中的毒是极其罕见的“霜篠冷”,此毒性慢,却最是难解,倘若不及时解毒性便会慢慢渗入人体逐渐侵蚀各感官系统,数月后令人六感尽失而亡,而若在及时解毒又会加速毒性发作,结果是命保住了心智尽失。” “解与不解,文峤都得折损啊!这个武韬在他哥哥中毒后发疯似的的找大夫解毒,看似是爱兄而实则竟是害兄?”右大人惊叹。 “没错!”岛长点头说:“虽然‘霜篠冷’罕见,但依武韬对瞿大夫的了解,他能确定瞿大夫肯定知晓这种毒,并且知道瞿大夫若要救文峤岛长,他只能强行解毒,那么,虽能保文峤一命却必会加速毒性的发作,毒性很快就会攻入文峤的脑部,令他行动受限,智力尽失,从此成为一个废人。试想,一个废人还能执掌蒙恩岛么?” “然后他武韬就堂而皇之的继位,并且还在岛民们的心中树立了一个敬兄爱兄的仁德形象——嗯,这可是一个‘妙计’啊!武韬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阴险狡诈了。”厝总管感慨的说。 “咱们要不要有所行动?倘若真让武韬上了位——”右大人提议到。 岛长连忙摆手,说:“这也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毕竟蒙恩岛跟我们素来都是互不干涉内政的。一旦我们插手,事件的性质就变了。” “难道我们接下来就坐等蒙恩岛换岛长的消息么?然后等着武韬四面扩张,侵略我们?”苏岛师说。 右大人赞同的说:“武韬那家伙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他的确不会满足与一岛之长的权势的。岛长,我们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众人讨论热烈,忧心忡忡,唯独左大人面色不动,一言不发的静坐一旁。岛长觉得奇怪,正要询问,左大人的传符牌响了。 一旁的几个守旧老臣好奇的看着应成掏出传符牌查看消息,一个个面面相觑,嘴角都扬出讽刺的笑,他们觉得左大人一本正经的弄个小孩子玩具似的玩意甚是滑稽。殊不知,这回的事情却是这个玩意起了大作用,才能快捷的传递重要的情报。 左大人看过瞿大夫发来的字符后,平静的说:“各位担心的事情暂时平息了,文峤岛长已经没事了!” 啊?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不是真的中毒,或者中的不是“霜篠冷”? 岛长惊喜的问:“消息可靠么?” “可靠。”左大人说的斩钉截铁,“瞿大夫已经替文峤岛长彻底解了毒。” “可是‘霜篠冷’不是无法攻克的慢毒么?”厝总管捋了捋自鸣得意的长胡子,不解的问。 “这世上的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所以,未解的不代表就是不能解,而是我们的科技没有跟得上。我早就说过,樊笼群岛恐怕已经被时间抛弃了。” 左大人莫名其妙的一席话说得座中各位都觉得不无道理,却又玩味难懂,想追问,可是左大人却说自己还有事要先告辞了。 “慢着,应成,”岛长说:“这次文峤岛长死里逃生,蒙恩岛并非就太平了,我们必须密切关注蒙恩岛的定向,切不可掉以轻心。” 左大人微微一点头,出去了。 正文 1.4 云霞深处 入夏的海上很美,云朵仿佛也想要开出夏花的绚烂多姿。瞿大夫和卢新替文峤岛长解毒后,本要一起会芊岛的,可是文峤盛情邀请他们在岛上多留几日,卢新急忙笑着应允了。瞿大夫心里想着美涓便独自回来了。本来,文峤岛长特命人用兰木舟护送救命恩人的,可是刚要出海,见着江船长的旧商船早在那搁着了,瞿大夫哈哈一笑,知道是老朋友在那特地等着接自己回芊岛,便谢了文峤的好意,坐江船长的船回来了。内秀的瞿大夫每次一见江船长话总会多起来,特别是今日,他的话更多了。此次替文峤岛长解了毒,为答谢,文峤岛长给了他数以万计的金银赏赐,他一样都没要。瞿大夫话说到这,江船长嘿嘿一笑打断他的话问:“那些东西对咱们也是没多少用处,我们这些人对生活要求不高,有吃有喝就行了,你这心思我理解你,可是文峤岛长能理解你么?他会不会觉得你是傻子啊?”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一样要求都没提。”瞿大夫得意的说。 “你还跟文峤岛长提要求了?”江船长吃了一惊,他无法想象一向淡泊无求的瞿大夫也会有主动求赏的时候,“你先别说,我猜猜哈……” “正就想让你猜。”瞿大夫狡黠一笑。 “你求文峤岛长给美涓赐门好婚事?” “我倒也想啊,可是文峤岛长不是咱们芊岛的岛长,我怕这么一开口,事不成反倒得罪了苏岛师他们。” “可是苏湛那小子仗着他爹不学无术,吃喝玩乐,家里头都娶了俩了,还想着打美涓的主意!他成天跟在美涓身后没安好心,哪个小伙子敢跟美涓谈恋爱?你不趁着这个机会悄悄请文峤岛长帮忙,美涓日后咋办,难不成真领着岛师的旨意嫁给他哪个混账儿子?这可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幸福啊!”江船长担忧的说。 瞿大夫叹了一声,神情黯淡的说:“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文峤岛长虽不想因为我的事得罪苏岛长,可看在我救他两次的份上许会应承我,但到最后会将美涓赐予谁呢?赐的婚事就一定好么,美涓就一定会幸福么?依我来看,世事难料,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啊!” “你也是被这些事弄怕了。说的也是,天不让你快活,你再怎么挣扎都没用,就这么顺其自然指不定还就有勇士赴汤蹈火为美涓守护呢!” “说得好!”瞿大夫脸上的表情亮了些,笑着说:“所以啊,我跟文峤岛长替你求了一艘新船……” “替我?你替我求艘新船?”江船长十分惊讶。 “对啊,瞧你这船破的,你每回叫我上你的船我都不想上,可是又怕驳了你的颜面不高兴!”瞿大夫调侃起来,故意说。 “你拿你的功劳替我邀赏,如何使得?” “咋就使不得?咱们俩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想当初我一个人来到芊岛,都是你前后替我张罗才有了我的容身之所……”瞿大夫说到动情处,伸手揉了揉眼角。 江船长急忙摆手说:“别提那档子事,幸亏有你在,博儿小时候那个毛病才能治好,不然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 不等江船长说完,瞿大夫打趣的插嘴说:“那是,你不仅当爹当娘你还当个船长,船上头这么多人都指望你生活呢,这么破的船还能撑多久?我替你求个新船来,这步走得对不对?” “对是对,可是——” “别可是了,文峤岛长说了,三天后新船就到了,你只管带着你的水手们上新船,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 “老伙计,你别老可是可是的行不?我知道你脾气,白白接受一艘船你心里别扭,这样吧,以后美涓想上哪玩,你就免费载她玩,就这么说定了!”瞿大夫说得轻松惬意,说完,和着鳕鱼酱,将一杯米珠酒喝得精光。 船还没靠岸,美涓远远的已经带着大卫在岸边等着了。见到江船长的破船,美涓觉得特别亲切,小时候,她就常跟着瞿大夫乘江船长的顺风船,记忆里师父最喜欢跟江船长在船舱里边吃鳕鱼酱饼边喝米珠酒了,两个人聊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所以,童年时的美涓一度还很讨厌江船长,觉得是他每每总是绊住师父,让自己在家等师父等到很晚。 美涓听说师父替蒙恩岛的岛长解了毒却没被人八抬大轿抬回来,反而只是临晚匆匆坐江船长的破船回来的,心里很不高兴的说:“那个蒙恩岛岛长这么不晓得好歹,你都救了他性命了,他就这么礼遇你的?” “不是的,人家岛长竭力挽留我,要我在那好吃好住多待几日,可是左大人给我发了符令,让我务必立即回芊岛。” “左大人?他干嘛命令你?” “他这不也是怕节外生枝,万一后边又出什么岔子,跟咱们芊岛也就没关系了,毕竟那是蒙恩岛的事,中毒的又是他们那最高的首领。” “也对,可是左大人也够抠门的,也不派个专门的好船去接你,还让你搭江博他爸那艘破船。” “嘿嘿,那船就快换新的了,期待不?”瞿大夫一听徒弟说破船,一下子嘚瑟起来,立即揪住问题核心想引导下去。谁料,美涓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回了他三个字:不期待。 你怎么就不期待了? “江博他们家的事我期待什么啊?”美涓这话说的也在理,虽然江博从小到大都对美涓感觉特别,经常围着她转,可是,美涓只是将他视为一个同过窗的很熟的男同学而已。 瞿大夫只好点了点头。 美涓感兴趣的还是医学方面的问题:“师父,蒙恩岛岛长中的‘霜篠冷’不是没法解的么?你怎么会一下子就彻底解净了?” “你也知道‘霜篠冷’?”瞿大夫很惊讶,这么稀罕的毒她是如何了解的? “书上有啊,”美涓不以为意的说,“哦,对了,你柜子里的那些本大块头的书我都看过了,我闲着在家反正也没事情做,你又不让我出门行医。” “那么多你都看过,记住了?” “嗯,里面说‘霜篠冷’不可跟解,及时强解虽能救人性命,却会落下心智尽失,形同废人的后患。可是,您是怎么做到彻底根除的呢?” 瞿大夫看着美涓那双期待的大眼睛,笑了,说:“傻丫头,那么多医书你都读过了,还铭记在心,你还以为为师比你多懂多少啊?不过是临床经验多些而已。那解毒方子是左大人手下那个奇怪小伙子给我的,开始时我还诚惶诚恐,后来居然药到毒解,实在神奇!” “这个不奇怪,左大人的身边能人异事向来多的……” “不过,这次这小子特别怪,他跟我说他是从未来世界来的,神经兮兮的!” “未来世界——啥玩意?先知啊?” “谁知道!但那个小子倒还真有点法子。起初,蒙恩岛那边请我过去,我心里一点底夜没的,要不是左大人派了这小子跟着,说不定这回我还真解不了那个毒。” “你都解不了,居然还有人比师父你厉害?谁呀”美涓觉得不可思议的说。 “嗯,那个小伙子名叫卢新。他非要听文峤岛长的话在那多玩几日,我劝他先赶回来先跟左大人复命他也不听。还跟我说他来这里就是放松心情的。有点莫名其妙!” “那个卢新是不是傻?居然不立即回岛复命,倒敢自作主张的在蒙恩岛游山玩水了!我估计他是刚跟着左大人,还不知道左大人是严厉苛刻出名的大人吧!”美涓说着,又不屑的补充了一句:“我听说左大人虽博闻广识,是个奇才,但人孤傲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 “是么?你听谁说的?” “你甭管我听谁说的,你不会因为左大人这回给了一个传符令给你,你就觉得他人好了?” “那倒不是,左大人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还礼遇下士,有什么不好呢?要说不好啊,那也就一点——” “什么?年纪不小了,还不娶妻,引得好多女孩子梦想嫁给他都不肯结婚哩。” 这算什么缺点,美涓没想到师父也说话这么圆滑了,明明要夸奖别人,却故意说成是缺点,这就是老师教过的寓贬与褒么? “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苏湛有来过么?” “怎么不来?天天来,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莫烦,你要沉的住气,他好歹是未来的岛师,不敢胡来的,所以不要怕!” “我当然不怕他,每次他来,大卫老远就嗅到了,他怕大卫也不敢靠近,何况隔壁的阿能一听到大卫狂吠不止就知道一准又是他来了,每次都赶来家里陪我坐着,苏湛就是自讨没趣。可是师父,他会不会真让岛师来提亲啊?” “不会的,他刚娶了一个妾,岛师不会由着他胡来的。师父会想法子的,你放心。” “嗯。”美涓的语气瞬间又轻快了。 其实,瞿大夫其实一直都在想着美涓的事情,他想来想去想到了左大人,当然瞿大夫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可不敢打左大人的主意,而是看上了他身边的首席侍卫怀彧,瞿大夫和怀彧打过几次交道,虽然各方面跟左大人没法比,可是却也是个各方面都挺不错的小伙子,最重要的是他曾旁敲侧击的问过,怀彧还没有娶亲,连个相好的对象都没有,而美涓貌美是公认的,怀彧应该不会看不上的。这个事情他还想哪天先跟江船长商量一下,再鼓起勇气去找左大人。 正文 1.5 刺客来袭Ⅰ 应成从岛长府出来后,怀彧报告说,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让瞿大夫当晚坐江船长的船回芊岛了。 “依照江船长那艘破船的速度这会儿也差不多已经到了。”怀彧想想补充了一句,言下之意是为何大人不派艘像样的船去接瞿大夫,搞得咱们芊岛在蒙恩岛那儿显得很寒碜。 “那破船有它的好处。”左大人显然听出了怀彧的意思,接着说:“你似乎有责怪我的意思?” “属下不敢,只是在想江船长的船实在是太破了,有损芊岛形象。” “不是什么时候都要去计较面子的。面子有的时候真不是个好东西。明白么?” “属下明白。” “对了,定做的新船好了么?” “已经做好了。” “嗯,给江船长送去,但他那艘破船不能丢,还有用处。” “原来那船是给江船长的——江船长不过是临时为大人府做事的?” “他做的不好么?”左大人没有回答,反问一句。 “当然好。” 应成边走边望了望远处,说:“蒙恩岛那边继续派人盯着,还有上次那些黑衣人打听到是什么地方的了么?” “还没有,但可以肯定不是咱们芊岛的人,我会继续派人去查。” “嗯,夜入族长府,是想偷宝贝的!” 怀彧大吃一惊,说:“宝贝——您是说瑰玉?” 应成点了点头。 “这伙人居心叵测,果真如大人所想,他们瞄准的就该是时间秘门了,这可真比蒙恩岛政局动荡更可怕了!一旦时间秘门被突破,樊笼群岛会不会就要沉入时空底域了?” “所以要抓紧去调查这件事。”左大人面色冷峻的说。 “是,属下遵命,定当竭尽所能早日查出黑衣人的来历。” “先回府吧,找那个卢新,咱们都得跟他多学点未来科技。” 怀彧欠身说:“卢新没回来,还在蒙恩岛?” “没回来?”左大人愣了愣。 “要不要立即找他回来?”怀彧问。 “哦,先不用了。他应该是想在那游几日,那小子好玩啊!先别管了,等他回来了再学不迟。” 一向严苛的左大人居然没有将这个不守规矩的卢新抓回来关铁洞?居然就这么轻松的放任了他在外头游玩?这让怀彧有点意外。 卢新回府上时,已经是一周后了。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投在了院中,整个院里的花草树木红红绿绿都沉浸在闪耀的金光中,怀彧跟着左大人傍晚经过院子,见卢新坐在石桌旁发呆,两眼直直的盯着探出院墙外的那株翠条。 “吆,看样子他是想家了?”怀彧故意冷笑着对左大人说。 应成微微一笑,那笑意一闪。 卢新听到了声响,赶紧转过脸来,看到左大人他赶紧行礼。 “不用多礼。”左大人面色还是那么严肃,但是语气很温和,说:“卢新,你救了文峤岛长,让樊笼群岛暂时免于混乱,算是立了功,想要什么封赏?” “我想回去了,估计高考要开始了,我辛辛苦苦学了十几年,还想考个好大学啊!大人您能帮我吗?” “不能。”左大人回答的斩钉截铁。 “大人我不要封赏,就这一个条件不行么?”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帮不到你。如果我能自由来去,还为何不将你们那的科技引进,反让这里这般落后?” “那就是说我不可能回去了吗?” 左大人没有立即回答,沉默让卢新觉得无望。他又看了看怀彧。 “大人都没法子,我更是没招数,除非……”怀彧忙说。 “除非你能再度遇到阮舟子,不过希望微渺的很。”左大人淡淡的说,“我起初就告诉过你,阮舟子几百年前就已故去,我不懂你是如何见过他的。” “可是他的确说自己是阮舟子啊。”卢新一急将阮舟子的样貌又描述了一下。应成心里一惊,的确是与自己见过的阮舟子的画像类似,卢新一个未来世纪的孩子如果不是遇见他是不可能熟悉阮舟子的。 “会不会是卢新的神识游离时与阮舟子逍遥四海的神思相接呢?” “有这个可能,阮舟子虽已作古数百年,可是飞天升仙后神思尚存。但是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微渺。”左大人说到这拍了拍卢新的肩膀,说:“阮舟子既已成神,是能预知事态的,你这次助文峤岛长恢复,延缓了樊笼群岛的危机,也许这就是前辈送你来此的真意,然而,这里的危机尚未消除,你可愿助我们共谋樊笼的和平与进步?” 卢新真没想到自己能参与到这么伟大事业中!以前在父母的影响下,自己想着的也就是考个985大学,选个热门专业,毕业出来找份体面的工作,然后帮助自己和家人改善居住环境,提高生活质量而已。而现在居然要投身到推动落后区域进步的宏大事业中,一股热血直涌脑门,他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力动起来,他觉得自己有点像《百年孤独》中的文明外来户,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那我先教您使用我的手机吧!” 卢新很惊叹左大人的求知若渴,他为了学习请教,居然尊卢新为老师,让卢新住进了他的蛟云院里,时候已过戌时了,左大人却还兴致勃勃的和卢新在书房里讨论着问题。左大人虽是时空以外的人,可是他学得很快,手机所有的功能卢新说一遍他就全会了,卢新暗暗赞叹,要是搁在咱们班,他肯定是学霸能上名校。左大人不仅跟着卢新学会了手机功能,而且还对器材和软件原理感兴趣,他将有待研究的问题全写了下来。果然是古代,卢新见他写的是小篆,毛笔字写的又好又快,卢新想到了学校教书法的那个夸夸其谈的老师,他那字跟左大人相比差得实在太多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来人报,原来是左大人的母亲杜夫人风湿又发作了,很严重。 左大人急忙丢下了笔让卢新接着写,自己则急忙往杜夫人的悠珊苑去了。 卢新不得不应着,手握毛笔的他叫苦不迭啊,小篆他哪里会啊?幸好手机里边有这款字体,他一个个查倒也勉强。可是因为讨厌那个书法老师将艺术当牛皮吹,上书法课他从来不认真练字,如今毛笔写出来的字跟自带风扇的野草似的,他熬了一行后觉得忍无可忍,左大人不是说要携手一起打造樊笼的进步吗?我何不来发明铅笔、圆珠笔和中性笔等等? 应成到悠珊苑时,瞿大夫也已匆匆赶到了,见了左大人,他忙行礼,应成将他扶起,说:“不必多礼,家慈又得劳烦您了!” 瞿大夫对杜夫人的病情熟悉,给夫人号脉后,开了几副药膏,便告辞了。 “夜深了,成儿,你也回去歇着吧!” “没关系,我多陪您一会。” 尹应成一向是孝顺孩子,杜夫人最是清楚,这一点比应成的出众优秀更让她温暖欣慰。身为芊岛左大人公务繁忙,她其实也很想和儿子多待一会,谈一谈心。 “今天白天籽青来看我的,还给我带了很多的香蔷薇,这孩子可真细心,长得好看又懂得讨人欢喜。”杜夫人一开口,应成就知道她又想说什么,可是还是微笑着硬着头皮听了下去。“你看,籽青知道我平日里经常一个人待在苑里难免有点闷,就经常来陪我聊聊天啊,是不是特别乖的女孩子?” 左大人避而不谈的问:“香蔷薇?母亲不是最喜欢悠珊花的么?” “你呀,别打岔!”杜夫人知道他在回避,立即将话题又拉回说:“我在问你人,不是问你花。你也不小了,再多的事务也不能成为你不成亲的借口,对不对?” 杜夫人开始直击问题的核心了,应成每回都觉得难以招架了,只好赔着笑脸等着母亲的训话。他总觉得籽青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她和她爹一样工于心计,这样的人他不喜欢,因为相处起来会累。 今天还好没训话。因为外头突然有人来报,蛟云院里刚才进了刺客,卢新被刺伤了。 卢新?那小子居然招刺客,什么情况? 正文 1.6 刺客来袭Ⅱ 应成赶回蛟云院时,大夫已经替卢新包扎好了,卢新身中数刀,伤的挺严重,幸好怀彧他们听到大人书房有动静带人及时赶到,卢新还没有性命之忧。 应成和怀彧踱步到院中,才发现今夜月黑风高,正是刺客行刺的便宜时机。 “黑衣刺客追到了么?” “追到了一个,跑了两个,个个训练有素,身手不凡。追到的那个立即咬毒自尽了,他的脖颈上备着毒胶囊。尸身上的夺命花斑跟上次潜入族长府的一样。” 噢? “属下已经查明,这个夺命花斑是一个叫做悬轩的秘密组织的标记。我们对这个悬轩尚无其它了解。” 左大人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怀彧疑惑的说:“大人不觉得蹊跷,这些人为什么要来行刺卢新,会不会是蒙恩岛的人,他们知道是卢新解了文峤岛长的毒?” “不太可能。这件事应该跟蒙恩岛没有关系。”尹应成摇头说完,突然问:“你不觉得卢新长得和我有点像么?” 怀彧被应成这九十度转弯的问题问得猝不及防的笑了,大人居然会觉得卢新跟他长得像,一定是咱们芊岛没有一块像样的镜子吧!卢新的五官没有一处好看的,特别是那双笑起来找不到缝的眼睛,哪里能跟标致英俊的左大人相提并论?怀彧忍住了笑说:“大人为何突然说笑?恕属下直言,您和卢新一俊一丑,实在看不出想象处啊!” 不料,应成并不赞同,他严肃的说:“身形难道不接近么?” 听大人这已提醒,怀彧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太看脸,没注意身材,刺客行刺的时候,卢新是背着身在大人的书房捣鼓什么笔发明的,这卢新虽脸貌不扬,可身材却是他周身亮点,修长挺拔和大人还真相近。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来行刺大人的?” “没错,只是委屈了卢新老师,替我挨刀子,实在有愧。”左大人说的好像犯错的小孩。 怀彧忙劝:“大人您也不必太自责。这又不是您刻意为之,况且,当时若是您在书房,依您的身手,还不一定会受伤呢!” “不管怎么说明天你替我好好照顾他……”左大人想到了母亲说的香蔷薇,居然很久没给母亲采花祈福了!他微微顿了一下说,“等卢新伤好后,也教他一些功夫,他在这指不定要待多久。” “是,大人。” “今晚的事情先不要声张,你派人继续追查悬轩和这伙黑衣人的来历!” “属下遵命。” 正文 第二章 悠珊花旁 2.1初遇 夜半的时候淅淅沥沥的落了点雨,早晨起来,下过一场雨后的芊岛有了清新的神态。 瞿大夫刚背上药囊准备出门采药,外头急匆匆的来了个人,一见着瞿大夫便拉着他,请他去府上出诊。瞿大夫连忙卸下了药囊,吩咐美涓去后山采药,自己随来人走了。 后山风景如画,七八年前有一个画家来这儿写生,送了美涓一幅水粉画,从此,她每次去后山采药,都有入画的飘飘然。这次师父将任务交由她独自完成,美涓觉得自在轻快。美涓养的那条狗,本名“大卫”,最近却获得了一个难听的绰号:“大盗”。原因是它总去隔壁小水手阿能家偷香肠,且被阿能当场抓获,为了惩罚它,阿能一气之下用蓝色油漆在它的白色狗毛上写了“大盗”两个字。出于报复性行动,美涓从此叫阿能“二愣子”,意为“愣头青”。不论阿能如何求饶,美涓就是不分场合的叫他“二愣子”,于是,“大盗”和“二愣子”的称呼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悉。 师父平时出门,不让他带狗,但这次她一个人,师父反叮嘱她带上狗作伴,狗入后山,开心自在的快飞了。 雨后的春花娇媚,烂漫了整片山坡,“大盗”的审美在于浓烈的色彩,见到那五彩斑斓的花海,它开心的不能自抑,纵身跳进去,打起了滚,瞬间,坍塌了一片姹紫嫣红。 “你还真是个大盗!”美涓唤大盗回来,敲它圆乎乎的脑袋,批评它。 狗低下了头,认错似的。 “哎,这花被谁给踩坍了?”身后有人惊呼起来。 也太巧了吧?这野山坡的花难道还有主?莫非是刚看到我的狗踏了花特意找茬来的?跟踪我很久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美涓转头看的瞬间全接二连三的蹦了出来。 一个年轻男子正朝这边走来,远远的,高高挺拔的身姿云杉般,清风微微吹起他棕色的头发,美涓看了他一眼,刚才的疑问都随风飘淡了,只觉得春日的阳光在他的脸上格外和煦,小时候嬉闹林间时闻过的蝴蝶花的馨香渗透了记忆。 那人走近看到美涓和“大盗”,冷峻的脸色舒展出淡淡一抹笑,说:“一定是你这伙计捣的乱喽!” “这花不是野花么?”美涓问。 “那我是野人么?”他回答得出人意料, 美涓撇了撇嘴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呢!” 应成听了,没有解释,只是说:“这花不是野花,有位夫人托我在这种的。” 美涓听了,将目光投向那片被大盗踩踏的花丛里。 男子看出她的歉意,说:“没关系的,反正这儿少有人来,我采点回去就够了,你也采一点,这花可是从柕琳山那边移来的,能给你带来好运!” “是么?”美涓听了将信将疑,也随手摘了几朵,然后谢了那个人,带着大卫往高处采药去了。 刚下过雨,山里的空气夹杂着花香,格外清新,而紫衫草也因为雨的滋润长得格外繁茂,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采满了一筐了。 山泉从高处潺潺而下,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瀑布,很热闹。到了山麓,美涓才发现回庄子的那座木桥不知何时竟然被冲走了,她傻了眼,忙唤大卫,狗很快跟了上来,嘴里叼着一大块木头,这个聪明的家伙早已对这样的地形产生条件反射了。以前美涓曾抱着木头和它一起趟过河的。 “你居然还记得?”美涓拿下了木头,拍了拍它的头,说:“可是这次我不能下水的……”美涓指了指背后那一筐紫衫草,可大卫毕竟是狗,听不懂人话的它已经先一步跳下了水。 “回来——”美涓赶紧招呼那性急的狗。 “它回来也没有用啊!”不知何时,刚才见着的那个男子又出现在了身旁,笑着对美涓说。 “怎么又是你?你还没有走?” “走不了啊!”男子指了指身边,说:“你有满筐的草药,而我有成束的花儿,都是不能丢的!” 美涓这才看到这一会儿功夫他已做成了一只竹筏。 “为了这么点花儿,你居然花这么大的功夫在这儿做竹筏?”美涓嗔怪。 “当然,不要小瞧这些花,真的可以给人带好运的,好过数以万千的金银,就像姑娘筐中的草药,可以救人与苦痛,都是极好的东西。再说,做个竹筏也不难。” “不难?那你做到现在还没做好?” “边做边歇会,这里闲静怡人,好过回去对着一堆俗人琐事。” “俗人琐事?你是做什么的?” “我就在公府里当个差,平时替大人、小姐还有夫人们跑跑腿呀……” 一只金色羽毛的鸟儿从他们俩的眼前飞过,男子忙说:“快看!金凤雀,传说看见它的女人会成为贵人。” “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你胡编的不?”美涓不屑一顾。 “杜瀛的《芊岛史记》说的,读到过么?” “书没听过,人倒是听说过,是三岛史上最伟大的史学家和地理学家。” “就是他的书里记载的,133页的第二行。” 美涓看着他肯定的眼神,惊讶的说:“你记得那么准?真能装高深的。” 男子听她那怀疑的语气,微微一笑说:“不信的话回去看看,那书挺有意思的。” “可是那些书都太厚了,看来你是个学鸠呀,敢问学鸠先生的大名?” “在下尹应成,不过,绝不是你鄙视的那种迂腐学鸠,不过是闲时读几本而已。”尹应成说到这,问:“你采这么多的草药,是郎中的徒弟么?” 嗯,美涓点了点头,“瞿大夫是我的师父,我从小就跟他学习。” “瞿石易大夫?”应成惊讶的说:“你就是美涓?” “你认识我师父?” “瞿大夫的医术和美涓的美貌在芊岛都是一流的,特别是美涓的美貌听说得更多。”说到这,尹应成压低声音,故弄玄虚的说:“美涓姑娘,你知道么,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美涓好奇的问。 应成认真的说:“你什么时候去歌会?” 在芊岛,歌会有蝉歌会和赛歌会,都是一年举办一届,蝉歌会是贵族专场,而赛歌会则是大众都可参见的,它们都是青年男女相识相亲的好地方。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去?”美涓天性落落大方,反问应成。 “你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去呀!” 应成的回答让俩人会心一笑。 美涓开玩笑的说:“你觉得凭我的美貌还要去歌会么?不知道有多少人排在我家门口等着和我对歌呢!” 应成也半开玩笑的说:“那么多人?你能不能看在我帮你渡河的份上,让我插个队排到最前边?” 竹筏在水面浮动着,几只水鸟从水面上掠过,很静谧。 大卫突然跳上了竹筏,美涓一个踉跄,差点落水,被应成坚实的臂膀给挡住了,应成低头看了她一眼,,美涓的脸微微一红,四目相对,有流云从彼此眼眸中凝结,应成移开了视线,问:“你没事吧?” 美涓摇了摇头,轻轻斥了狗一声。不一会儿,竹筏靠岸了,美涓谢了应成,转身要走。 应成在后边,迟疑着问:“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可以不排队?” 美涓没有说是否,而是转身对着他嫣然一笑,应成觉得有阳光落了下来。 正文 2.2初遇Ⅱ 美涓回到家时,瞿大夫已经回来了。 “今天顺利么?”美涓心情好好的问。 “嗯。是族长的姐姐风湿犯了,老毛病了,昨天给她敷了点我的药,今早再去查看已经好多了。”瞿大夫有点得意的说,又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束盛开的花,递给美涓,说:“这是杜夫人要我带给你的,是不是很漂亮?” “悠珊花?”美涓惊讶的说,脑海中浮现出了白天在山坡上的情形。 瞿大夫听她说出了花名,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这种花?听说是很稀罕的哩。” “嗯——”美涓想告诉师父,可是内心有阻力阻止她说出白天的经历,她于是敷衍着说:“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图画,听说是能给人带来好运的花!” “对,对,对!杜夫人就是这么说的,美涓你可是越来越博闻广识了,以后肯定会胜过为师的。只可惜你还是个姑娘家,按照规矩不能出诊。”师父顿了顿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结婚了,这样才能为岛上所有的人看病,成为一个惠及全民的大夫。苏湛少爷这几年都坚持给你送花,谁都能看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看你们也般配。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师父说这番话时,美涓并没有用心听,她的心思还在手上的那束悠珊花身上,这么说,尹应成是为杜夫人种花的,应该就是族长府上的差使了。 悠珊花在灯光下发出星星般闪烁的光耀,很美,映出了一抹温暖的笑,美涓猛地回过神来,那笑,不正是尹应成在竹筏上看她时的神情么? 瞿大夫见美涓不做声,知道她不大乐意苏湛,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了解美涓,虽然平时随和,可是在大事上从不迁就,特别有主见,她认同或不认同的事情,任谁有稻草说成金条的本事也劝不动她。 “师父,这几朵花就放我房里,好么?” “嗯,就是送给你的,希望它们能给你带来好运,早点嫁出去。” 美涓听了,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 正文 2. 3 又遇 瞿大夫的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闲时,美涓喜欢坐在树下,天气好的时候,远远的,可以一直眺望到海。这是一个晴朗的黄昏,漫天的晚霞五彩斑斓,海风吹起了许多飞鸟尾巴上的羽毛,那些羽毛在空中追逐着云朵飞,分不出哪些事云朵,哪些又是羽毛了。 美涓端详着手心那颗紫色的珠子,剔透如玉的光泽无端的让人想到许多浪漫的情节。美涓诧异与这珠子的来历,一夜之间,床头的那朵大悠珊花不见了,只见到这枚珠子。 “美涓!”不知何时,一个人站在了面前,夕阳映照着他俊如玉琢的脸庞。 “是你?”美涓从沉想中回过神来,发现来的人竟是那日在山涧旁送字悠珊花的男子,有点惊讶还有些喜悦的问。 “嗯,就是我啊,”尹应成点头,笑嘻嘻的戏谑道:“看你见我这么开心的神情,刚才莫非在想我?” “自恋狂!”虽然才见第二次,可是美涓却觉得已经很熟了似的,玩笑与呵斥都可以说得轻快自如,美涓边笑边瞪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会来?” “哦,正事!”应成忙板起脸,看似一本正经的说:“族长的小女儿身上起了小红疹,要差人请瞿大夫,我想着说不准能见到你,就自告奋勇的跑来了,果然心想事成!” “你果然是在族长府上当差?”美涓撅了一下樱粉色的小嘴说。 “怎么?你这么聪明猜到了?”应成故作惊讶。 “不是聪明!那日,我见师父带回来的悠珊花就想到一定就是你种的,芊岛上再不可能有那么漂亮的花了。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种的那是族长姐姐的花?” “可那天你也没问呀!况且,我怕你知道踩的是杜夫人的花会心不安,所以也都没说了。” “哦,对了,我正想问你,”美涓这才想起手中的那颗奇异的珠子,好奇的问:“为什么我采回来的那些悠珊花还好好的,师父带回来的那朵悠珊花一夜间忽然不见了?” “嗯,它不是在这么?”应成指了指美涓手心的那颗珠子。 “它就是大悠珊花变的?”美涓惊讶的看着应成,她的眼睛如水晶清亮纯净。 “是呀,只有这种火红的悠珊才会在半月内风化凝珠,其它的悠珊花都不行。那日,我让你摘那朵大的红悠珊就是想让你体验一下它的神奇,可是你不喜欢没要。” 美涓想到那天,其实自己并非不喜欢红悠珊,而是大朵的悠珊实在少得很,尤其是红珊。大卫已经踩踏了人家那么多花,怎好意思再摘那丛中独秀一朵的红珊?所以才没要。 “不过,它辗转还是到你身边了。”应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说:“所以,只要有缘的,不管开始有什么曲折,最后还是属于你,你说呢?” 美涓听出了话中的意味深长,望向应成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海风轻轻吹来,很温柔。 这时候,美涓才想到应成来时请大夫的,便问:“师父出门了,得到晚上才回来,怎么办?族长小女儿的情况着急么?” “嗯,有点,阿璟身上起了好多红包,痒的哇哇叫。” “要不,我去看看,反正她是小女孩。” 尹应成点了点头,开玩笑的说:“也行,要是有人问就说我们约会的途中听说璟小姐不舒服,顺便替她看了看,这样,你也不坏了姑娘家出诊的规矩。” 美涓急忙说:“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乱讲话,就不懂含蓄点么?” 应成看着美涓,原来,她生气的样子也可以美的无可比拟。 美涓跟着应成赶到族长府上时,族长夫人正守在女儿床边,见到美涓,她一脸愠色的问:“应成,让你请瞿大夫来,你怎么找个黄毛丫头来了?” 美涓听了赶紧说:“我师父出门了,我见他说得很急,所以就想来看看能不能帮的上小姐。” 不料,夫人怒气冲冲的打断她的话:“我问你了么?我问的是应成,没你答话的份!” 应成见美涓被呵斥的难堪,忙说:“她说得对。瞿大夫出去了,一时半会又回不来,听说美涓打小就跟着瞿大夫学,我就硬让她过来了,您看,阿璟现在多遭罪啊,不如就让她看看。”说完,朝美涓开玩笑的问:“你也不至于那么笨吧?” 美涓有些惊讶应成居然能在一脸愠色的族长夫人面前随意的说笑。 而夫人听了,脸上的怒色缓和了,说:“既然应成相信你,就姑且给你个机会,但有一条:不懂不会没关系,千万别为了想邀功而装懂,小心弄巧成拙了。” 美涓头一次到族长府上,以前就听说了族长虽脾气温和,但夫人性情暴躁且生性高傲,像一座从不休眠的大火山,如今一见果然是。 美涓看了看床上的阿璟,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表态说:“夫人请放心,我既不会装懂,也不会装不懂。” 然后,她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了几味草药,稍一研磨,很快调制成了一小瓶油绿色的药膏,然后她帮阿璟仔细的抹上,药膏抹到处,透出了一抹清凉和舒心,阿璟的脸颊也渐渐舒展开了,笑着说:“不痒了,一点也不痒了!” 看着女儿好了,夫人脸上的高冷被调和开了,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刚才了,一字一顿的说:“名师出高徒,这话今天看来也有几分道理。” 美涓莞尔一笑,将剩下的药膏递给了她,说:“谢谢夫人对家师的赏识。小姐只是食物过敏,没有什么妨碍,这个翡翠霜一日三次抹在患处,很快红包就会消退且不留疤痕。” “嗯。”夫人接过药膏,说:“天色已晚,路也不近。应成,你差个人送美涓姑娘回去,一个女孩子可别出差错。” “是。您说得有理,所以还是我送她回去比较稳妥。” “你亲自?”夫人听了有点惊讶,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美涓解了小姐的苦楚,应成一向没有尊卑观念,在他的思想里是投桃报李。 正文 2. 4 微温 两个人踏着新崭的月光走着,芊岛的晚上除了海上浪花起舞的声音远远递过来,便是无边弥漫的宁谧了。 “没想到你的医术还蛮高的,一望一抹,阿璟的痛苦就消除了。” “当然了,我可是一代神医瞿石易的独传弟子哦。”美涓佯装一本正经的说,说完忍俊不禁。 应成也笑了。淡橘色的月光如纱,让美人分外好看,没有风穿过,一切似乎都在夜色温柔中凝注了神。 一只萤火虫从他们的眼前晃过,美涓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尹应成刚才的笑那么动人,一瞬间居然忘记了身在何处,多少有点难为情,便慌忙追着萤火虫跑了起来。 尹应成在后面大喊着:“小心,有水洼!”她也装作没听见。 然而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水洼,美涓一脚踏在里头,鞋子和袜子全湿了。萤火虫侥幸逃脱了。还险些摔倒,幸亏应成急忙追来,扶住了她,可是脚还是扭疼了。 “啊!”美涓闷闷不乐的叹了一声,“咋办,离庄子还有挺远的路。” “我背你!” “不用,我稍微按一下就好。”美涓害羞的急忙推辞。 “那好,”应成顺手捡起了几根木棒,转眼的功夫就做了一个小篝火架,“来,坐这,刚好把鞋袜烘干。”应成俯身帮她脱下了鞋袜,边说:“不烘干了,恐怕会感冒,这里距你家还挺远的。” “我自己来吧。” “不用,美女还是给我个机会,一会就好!” 美涓看到月光投在他雕塑般俊美的侧脸上,他专注的表情温暖中映着犀利的月色。她于是问他:“你在族长府上做工匠么?搭搭葡萄架子,钉钉小栅栏,或者做个鸟笼子什么的?” “怎么看出来的?”应成在篝火旁,目不转睛的问。 “那天的竹筏你做得又快又好。刚才看你做篝火架也是啊——” “我可不只这点手艺。”应成说:“我跟你说啊,在族长府里我是个全能手,什么活都会,通俗的说就是打杂,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需要人手我就上呢……” “哦,”美涓点了点头,“这么说族长府上你很熟——听说,族长身边最厉害的人物就是左右大人,特别是那个左大人,你认识他么?” 应成一听她问起左大人,赶紧点头:“你也知道啊,是不是因为他特别帅?” “帅好像的确是帅,我还听说他年轻有为,多谋善战,可是那个人人品极差,傲慢无礼,一点也不懂尊重人。” 本来应成听美涓当面表扬自己,心花怒放,正想要承认他就是左大人,没想到美涓话锋一转折,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居然那么差劲,本来到嘴边的话又被吓退了,他忙辩解:“可是我觉得他人很不错啊。” “是么?”美涓将信将疑的问:“可我怎么听说左大人仗着是族长外甥,经常羞辱人。” “比如呢?” “比如籽青小姐特别喜欢他,对他可好啦,可是他非但不领情,还经常让她下不了台。” “有么?”应成烘好了鞋袜,俯身帮美涓边穿边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籽青,换做你左大人就一点傲慢不起来了。” “是么?你倒拿我开起玩笑来了。” 应成看着美涓有点愠怒的表情很可爱,微笑着说:“我是认真在说。” “还狡辩!籽青是大家闺秀,左大人都那样对她,要是碰到我这种小角色,还不知道被怎么羞辱呢!不过,好就好在我这个层次的人也碰不上那个傲慢无礼的家伙。” “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左大人,他喜欢上了你,你会怎么办?”应成半蹲在美涓身边,语气像浮了雾气的湖面。 美涓看了看他,他的神色有些忧郁,低声说:“不管有没有左大人那样高贵的人喜欢我,我都会让你排在他前边的。” 这样的回答让应成意外,但意外的很惊喜,他握起了美涓的手,望着美涓闪烁的眼睛,柔声说:“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应成还想接着表达,美涓却赶紧问:“现在几点?师父回去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嗯,赶紧送你回去,不然瞿大夫肯定担心你了。” 秋虫的鸣叫声像一场浪漫的演奏会,云将月挡住了,夜色朦胧一片,美涓看看身边并肩的应成,犹如置身梦境。 那一晚,美涓做了一个甜甜的梦,她梦见自己和应成住在一个种满五彩斑斓的悠珊花的小岛上,海风挟着花香吹来,他俩在宁谧的花圃间散步微笑,连身后的大卫也变成了神勇的“开心斗牛士”。 正文 2.5 插曲Ⅰ 美涓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她拉开窗帘,外头放着一束香蔷薇。 “苏湛又给你送花了?”瞿大夫见美涓出来,问。 “嗯,我看见了。” “昨晚你是和谁一起出去的,不会是和苏湛不?” “师父,怎么可能嘛!族长的小女儿皮肤过敏,族长府上派人来请你,你不是不在嘛,我一着急就去了,反正是帮女孩子看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不等美涓说完,瞿大夫立即打断了她的话:“那也不行!万一要是被人举报你一个女孩子出诊,也是要被责怪的!以后切记,出诊的事都得等我回来再说!” “再危急的情况都要等你?可是万一来不及怎么办?医者仁心,做救人一命的好事也要被怪罪?”美涓不解的问。 瞿大夫听了叹了一声说:“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不是咱们说的和想的那么简单,身在芊岛,要想不引火上身,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不然触怒了岛神,谁也救不了你的。师父的话一定要牢记啊!” 美涓轻轻点了点头。芊岛有许多的规矩,让人困惑却又不敢违逆,否则谁也不知道岛师会从神灵那里读出什么样的罪责来。这种未知的恐惧让所有芊岛人不寒而栗的墨守成规。 这时,瞿大夫忽然想起来说:“对了,你后天下午去葶苈岛行不——” “不去!”美涓斩钉截铁、面无表情的说。 “你这丫头!不行,我都已经答应了,籽青也去,还有族里大多数少爷小姐都去。”苏籽青是苏湛的妹妹,她虽是岛师的女儿,身份高贵,可是却是美涓的朋友。 “我又不是小姐少爷,我去凑什么热闹呀?再说师父你怎么不征求我的意见,自己就替我答应了,既然是你答应的你自己去就好啦!” “我本来是要去的!”瞿大夫说,“左大人一早就派人来通知我,那么多人涌到葶苈岛,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总得要有个医生在场才稳妥,他想得很周到,说葶苈岛这次是蝉歌会,都是年轻人,怕我一个老头子挤在里头不自在,说是可以换你随行。左大人这么善解人意,难怪许多小姐都倾慕他。也不知道这次蝉歌会有没有他能看得上的人啊!” “我听说他可傲慢的很哩!” “他傲慢我完全理解。”也不知道为何,瞿大夫似乎特别维护左大人。 “为什么啊?” “人家有资本啊,年轻有为,长得相貌堂堂的……” “反正我不喜欢傲慢的家伙。”美涓不耐烦的打断了师父的话。 “你这话说得是自作多情,左大人恐怕根本不认识你。话说回来,怀彧将军也还不错,你见过么?” “怀彧?我听都没听过,见他干啥啊?”美涓漫不经心的说。 “你这次去就看看他,就是左大人身边的第一护卫,我反正觉得那小伙子挺精神的啊!”瞿大夫说得一脸自信。 “师父,你怎么老是围着左大人打主意呀?又要我看那什么怀彧,我才不想看呢!” “看不看随你!我还不都是在为你好。”瞿大夫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说:“中午十一点半,去葶苈岛的船就要出发,你千万得去!别拖我后腿,别迟到!我和隔壁阿能打过招呼了,他会提前来叫你的!” “阿能?是二愣子么?” “别叫他外号!阿能现在是‘顺风号’上最优秀的水手,江船长可器重他了,夸他吃苦大度,聪明能干,点子可多啦!” “长得干瘦如豺,嘴坏如耗子,算不算优点啊?”美涓故意问一句。 “你能积点口德么?”瞿大夫看着美涓淘气的模样,绷紧一张脸教训她,将桌子敲得砰砰响,可说着说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阿能对我们很尊重,叫你‘美涓姐’,每次都送干鱼片给咱们,做人多想想别人的好处。” “瞧!几包干鱼片就俘虏了您,师父,要是芊岛和其他岛屿打起仗,你该不会为了几包鱼片,替敌人治伤不?” “坏丫头,嘴太尖刻了!”瞿大夫乐呵呵的看着美涓,不多说什么了。 十一点不到,美涓的手机就响了。是阿能催她的。美涓没好气的说:“你不懂时间么?这么早就开始催我?” 阿能在那边却很兴奋的说:“美涓姐,请你来我们的新船上吃午饭!我们中午有很好吃的酸菜鱼豆腐和紫菜肉末酱饼。” 美涓想推辞,可是阿能却说已经有人到她家门口接她了,江船长也在电话里诚恳的邀请她,盛情难却,美涓于是就答应了。 果然,门外有人在等她,是江船长的小儿子江博,上学的时候,他们是同学。 见到美涓,江博很开心的笑了,他是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笑起来满脸散发着憨厚的味道。 上小学开始,江博就一直喜欢美涓,直到十年后毕业的那天,他才将自己苦苦酝酿了多年的诗写成,但是他还是没有直面美涓告白的勇气,他于是托美涓的同桌转交给她,为此,江博给了那个馋嘴的中介女生一大包江船长自制的酒糟鱼。然而,让他至今蒙在鼓里的悲剧真相是,那个女生的哥哥也喜欢美涓,女生见江博的诗写得情深意绵且文采斐然,就在诗的结尾将自己哥哥的名字署了上去。后来,江博左等右等没见美涓回话,便心灰了,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但是,那首诗倒也不是毫无用处,它改观了同桌哥哥给美涓的印象,印象标签由“极度厌恶”换成了“厌恶”。也算是大有进步了。 那首诗其实写得很矫情: 彩虹那畔,你是不落的太阳 沙漠陷落,你是追寻的绿洲 我航行在黑夜的海上 你是点亮风灯的女神 多少回,守望 你回眸一语 加减乘除乱了阵脚 你嫣然一笑 全班师生顿时蒸发 后记:十年暗凝望谁解痴情郎 愿伊人读诗数行会我千般意 正文 2.6 此曲升级 今天美涓穿蜜粉色的毛衣,衬的她粉瓷色的脸颊如芙蓉绽放。 “江博,怎么是你?” “怕你认不得我们的船,我爸特意让我来接你的。”江博边说边露出了他的招牌憨笑。 “江叔叔太客气了,不好意思去你们船上吃饭都不行了。”美涓笑说。 “刚巧昨天捕到了新鲜的鳕鱼,还有好吃的酒糟鱼,我记得你喜欢吃鳕鱼做的紫菜饼,”江博说起从前的事情很兴奋,“你那时候那个同桌方悠美,她最爱吃我爸做的酒糟鱼,我背着你带过不少给她吃……” 江博说到这,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戛然而止了。 美涓并不了解这背后因自己而起的故事,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听他说,看江博不肯继续说,错会了,以为他当年追求方悠美而带酒糟鱼献殷勤,这会怕丢人被嘲笑才住了口。 可美涓却偏不肯放过他,故意诡秘的笑了起来,问:“原来你们背着我还有这等故事!是不是酒糟鱼越吃感情越深啊?” 江博说起这些难免紧张,居然没听懂美涓的话,反倒认真的回答:“没办法,她总是说我家的酒糟鱼是天下一绝,还说为了能每天都吃酒糟鱼不惜给我爸做儿媳妇!好不好笑?” 美涓笑了,说:“那人家就是同意了呀!后来呢?” 江博反应有点迟缓,继续认真回答:“为了吃,这种话都用上了,我还能怎么办?就答应天天带给她吃啊。” 美涓说:“悠美藏得够深啊,那么多酒糟鱼一次都没给我尝过。” “你一次也没吃过?可我那时候让她带给你的啊!”江博听了有点意外,那时候他总是准备两份,每次都让方悠美转一份给美涓的。他忽然想问诗的事情,会不会美涓也没收到呢?但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转念一想,估计是方悠美馋嘴,而诗又不能吃,她没有不给美涓的理由啊!应该是美涓不接受自己,所以后边迟迟没有回信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海边,远远的,阿能已经在船头向他们挥手了,满脸堆笑,使劲的挥着手。没想到,这小子见到美女也这么兴奋。好在芊岛的规矩多,男人是不可以和比自己大的女人在一起的,这个规矩让江博对阿能绝对放心,于是阿能的热情看起来显得无邪而可爱了。 江船长做的酒糟鱼果然好吃,比想象中的还要味美。美涓边吃边想到刚才江博告诉自己的悠美的那句话,难怪那丫头会主动说出那样的话,何况江博人也不错,性格憨厚,长得还精神。江船长热情淳朴,他给美涓讲了许多出海的趣事,也说到出海遇到峡岚岛海盗的冒险经历,说得美涓心惊胆战,此前美涓也听说峡岚岛那一带动乱,经常掠夺来往商船和渔船,是岛民们最大的忧患,而那儿的动乱近来似乎还日趋严重了。 午餐是在船舱里吃的,海风轻轻的摇着船,美涓第一次在船上吃饭,觉得新鲜有趣。天空湛蓝,海面上有一点小风浪,但仍可以目视到很远的绿色岛礁。开船出发了,美涓才发现,偌大的新船上并没有其他的乘客。 “怎么没有乘客?” “你不就是么?”阿能说。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顺风号’怎么会就我一个乘客?” “瞿大夫让我送你去葶苈岛,怕你不愿意坐“哈奇号”游艇。” “哈奇号?”美涓诧异的问。 “对啊,就是苏湛他们家的游艇。今天是专门接参加蝉歌会的公子小姐的,他们可不愿意坐咱们这渔船去。据说,今天葶苈岛只准两艘游艇停靠,除了岛师府的“哈奇号”,还有族长府的“乘风号”,听说好多女孩子都挤“乘风号”去了。” “为什么?那个更豪华么?” “豪华是其次的,关键是游艇上的人啊。”江船长说。 “族长家不是就三个女儿么,又没有少爷?”美涓不解的问。 “美涓姐,你真不知道么?”阿能在一旁插嘴说:“都是冲左大人去的呗!谁不向往啊?左大人可是族长的外甥,相貌出众又有本事,我要是女孩啊我也不坐这船去了!” “你要是一个女的你也是一介平民,痴心妄想吧!还是等十天后的大众赛歌会,在里头找个喜欢的女孩好好过日子!”水手阿井说,“不过啊,美涓姐你长得跟美神似的,瞿大夫是咱芊岛的神医,苏湛少爷又那么喜欢你,你不用去挤那些游艇,我特别好奇想问你,苏湛可是岛师的儿子,是咱岛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你为啥不愿意啊?” 阿井这么八卦的问题一出,脑袋立即挨了江博一巴掌。 美涓笑了,说:“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就像你说的那样,找个喜欢的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才不管他是谁呢!” 江博听了,点了点头,笑了。 然而,阿井还是要问,他说:“可是有大富大贵的不是更好么?” 不等美涓回答,他又疑惑的问:“莫非你也喜欢左大人,所以才不喜欢苏湛?” “怎么可能?”阿能抢着说,“听说左大人傲慢无礼,特别难相处,美涓姐最恨这种人了,对不对?” “嗯,”美涓点了点头,“我也没见过他,不过,光听说就很反感。” “是么?你们都听谁说的?”一位年老的水手刚好经过,“我见过左大人,那一回,船出了故障,是他出手帮了我们,好像不似你们说的那样,我看他手下的人都对他很敬重。” “估计啊,那些手下摄于他的淫威,不敢说他不好——” “嗯,说得有道理……” 几个人站在船头边看风景边聊天,江船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乐呵呵的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精致的小岛说:“就快到葶苈屿了,那些人好像已经先到了!” 美涓看到泊在岸旁的几艘豪华的游艇,比想象中要大得多,都挂着芊岛红蓝咖的个性旗。 船靠岸后,见不到一个人。江船长告诉美涓,那些人应该都去的山上的会场了。 美涓顺着江船长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的,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山间有一些闪着耀眼光芒的屋舍,江船长说葶苈屿的房子全是用特制的彩色琉璃建造的,每一所房舍都建成了葶苈花的外形,阳光一照很闪耀。美涓第一次来葶苈岛,没想到这里的建筑设计的这么奇特隐蔽。 江博自告奋勇要送美涓去半山腰的会场。江船长他们便在岸边等着。 葶苈屿是个纯游览的岛屿,很小很小,并没有多少人在上面常住。美涓和江博一直走到半山腰也没见到一个行人。半山坡的风大了起来,吹跑了美涓草编的遮阳帽,风将帽子一直吹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江博替美涓伸手去拿,没想到那些灌木叶子都长着锯齿,江博伸手一够,帽子够了出来,手臂也即刻被划了几个深深浅浅的血口子,殷红的液体流了出来。 美涓一看,吓坏了,急忙替江博包扎伤口,一边抱歉的说:“就怪我的帽子!” 江博笑了笑,说:“看你这表情和语气,我倒要感谢你的帽子了。” 美涓听出了几分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江博一眼,见他正注视着自己,她忙低头专心包扎。 就在这时,还没等美涓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给推到了一旁,紧接着,一记重拳落在了江博的脸上。施暴者不是别人而是苏湛!他恶狠狠的看着江博说:“你小子是什么东西,敢来葶苈屿上碰我的女人!” 原来,刚才的那一幕竟被苏湛远远的在玻璃墙里看见了,他虽搞不清江博和美涓是什么关系,可光是看两人刚才那一包扎一对视就愤怒不已了。苏湛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肥头大耳的青年,一个戴着鸭舌帽,一个光着发亮的头。 他们将江博拽到了弯道边,避开了琉璃会场里的目光,美涓看情势不对,急忙追了上去。 “住手!苏湛!你听我说——”她大声劝到。 “美涓,我告诉你,你越让我住手,我越是要动手揍这混蛋。”苏湛恶狠狠的说。 美涓见劝阻没用,眼看着江博被欺辱都是因自己而起,连忙对苏湛说:“我和江博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苏湛理也不理,还拿出随身佩戴的匕首要刺向江博。 情急下,美涓急忙跑到苏湛身边夺刀,歪帽子随手一推,美涓踉跄着往后,仰身落了下去。山崖的底下是海,风激荡着浪花层层。 在场的几个人同时愣住了。 正文 2.7 原来你是左大人 尹应成待族长府上的“乘风号”载着一群花枝招展的闺秀们走了后,才同身边的几个人驾快艇往葶苈屿去。他没想到自己高冷的态度反倒吸引了更多女孩的青睐,着实让他头疼不已。他可不想这么蜂拥蝶簇的出现在美涓惊诧的目光中,美涓本来就对左大人的印象差,今天恐怕想隐瞒身份也不行了吧?而且他也不想对她隐瞒了。所以,他要尽力让“左大人”以一个充满正能的形象与尹应成光辉对接上,至少不能让美涓反感。尹应成打算借这次赛歌会的机会向美涓求婚,这件事,他已经憧憬好久了。 可是,尹应成身边的人叫苦不迭。 “明明‘乘风号’上的座位充足,大人为什么还要另开这么个小艇?” “清静。”大人的回答简洁有力。 “倒是清静,可是那些女的叽叽喳喳吵闹点也蛮有意思的啊。” “吵得有声有色有什么不好?怪不得左大人快三十了还单身。我要是有他那么好的女人缘早就结婚有几个孩子了,还用得着现在往蝉歌会上跑啊?”俞将军沉浸在假想当中,久久没睁开那双眯眯眼,直到左大人的手机响。 “肯定是苏湛那边没找到咱们大人,着急了!”怀彧猜测说。 “嘘!电话那边好像是岛长。”卢新听出了端倪,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 想美事的那个家伙忙从梦境逃回了现实,赶紧闭了嘴。 原来运送生活用品的商船又被侠岚岛的人扣押了,岛长命他们即刻前去谈判。 尹应成挂了电话,神情有些落寞,他似乎是期待这次蝉歌会的。这样的表现让怀彧有些看不懂了,左大人一向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往年每每都是被杜夫人生拉硬拽才勉强参与的。现在有这么个任务正好可以不参加蝉歌会,不也好么?怀彧哪里知晓这一次的蝉歌会尹应成可是准备了许久的啊! 大约世间的事情总这样,一有期望便会引来曲折与失望。 “我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女朋友,本来还指望这次有机会在歌会上找到!”俞将军失望的说,“这个侠岚岛为什么偏偏要今天扣咱们的船啊?” “没办法!”左大人说这三个字的失望比俞将军还要低落,“侠岚岛现在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扣船诈咱们一点油水,不能掉以轻心,身为芊岛的卫士,我们要以全岛百姓的大利益为重!”说完,他示意舵手转向。 就在这时,副手张大光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报告说:”左大人,葶苈屿上出事了,有人从山崖上坠海失踪了!” “坠海?轻生么?难道蝉歌会表白都已经开始了?”卢新好奇的连忙问。 左大人瞪了卢新一眼,尹应成向来烦话多的家伙。问张大光:“弄清坠海的人数了么?” 大光说:“已经弄清楚了,只一人,是随行的瞿美涓医生。” 大光嘴里迸出的这个名字,像飞针刺中了尹应成的心,他连忙吼了一声:“转头!立即去葶苈屿!” 俞将军对左大人的果敢决策不能理解,忙劝说到:“大人,那个美涓姑娘只是个医生学徒,并不是尊贵小姐,依属下看多派人营救就可以了,用不着您亲自前往……” 不等他说完,尹应成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不论谁,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大光也连忙劝说:“可是蒙恩岛那边,要是去迟了,恐怕又会被右大人身边的家伙们拿到族长面前胡编乱造对您不利啊!”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尹应成心急如焚,现在的他只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美涓,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见美涓落入了山崖下的海里,苏湛慌了手脚,连忙放下了手中准备砸向江博的砖块,声嘶力竭的对旁边的人喊道:“还不快跳下去救人,傻站着有用么?” 歪帽子和眼镜男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朝下边望了望,为难的说:“湛哥,这下边好深好险啊!” 苏湛一听这话更恼火了,急着伸头看了看,骂道:“废物!这么点深就怕?”崖下,海风旋起朵朵浪花拍在岩石上即刻碎成粉沫。他觉得仿佛拍进了他的灵魂里,不禁浑身一颤,回头恶狠狠的对江博说:“你小子不是喜欢她么,这个时候怎么不跳下去救她了?” 江博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说:“可你不也喜欢美涓么?怎么不立即跳呢?” 苏湛见他反驳自己,恼火的说:“我可是岛师唯一的儿子,将来还得子承父业,万一跳下去有个闪失,将来芊岛万民的荣辱靠谁来守护?” 就在这时,江博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接通了电话。 “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功夫接电话?”苏湛怒吼着责备他。 可江博不理他,继续打电话:“对!西边山崖,看起来应该是直线坠落下去的……我定位的这里应该就是比较准确的位置……查准了?嗯,人手够不?我现在就下去!”原来,美涓坠崖的那一瞬间,姜博已经按动了传符令的求救,通知了船上的江船长他们。 不等苏湛反应过来,姜博已经纵身跳了下去。 苏湛赶紧探头往下看,已经不见了姜博的身影,他自言自语的说:“这黑皮小子的身手还真快啊!” 听说有人坠崖了,蝉歌会里的男男女女全跑到海边看热闹。 江船长带着船员们紧张的搜寻着,不一会儿,有人叫了起来:“人被江船长救上来了!” 几乎是同时,有眼尖的女孩指着海面上急速迫近的一艘快艇说:“怎么这会又来人,莫非是左大人亲自来了?” 可是旁边人立即否认了她的意思,不屑的说:“一个小郎中出事怎么会劳驾到左大人?我看那左大人肯定是参加蝉歌会的,他是为自己结束单身而来的!” 美涓被江船长平放在沙滩上,昏迷不醒,似乎已不省人事。 “让开!”苏湛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一把推开美涓身旁的江博父子。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围观中有几个女孩羡慕的说:“那苏湛都快急疯了,他对美涓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人工呼吸,赶紧!”就在此刻,左大人好听的声音从人群当中忽然响起。等大家回过神来看的时候,尹应成已经俯身将嘴贴上了美涓的樱唇。 空气忽然间凝固,凝固的还有众人的表情,与顶上经过的流云、飞鸟。 一旁的苏湛见状气得脸色发青,他觉得这个左大人是在公然跟自己作对。 左大人竟然亲自为美涓做人工呼吸,在人手如此充足的情形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不会吧!就这样当众和别的女人上演我梦想中的亲密动作?”围观的一个女孩子失声说。 “又不是真的,只是情急下救人而已,估计也就左大人会施救,有什么办法呢?”身旁的另一女孩无可奈何的说。 不一会儿,美涓呛了几声,醒过来了。 她睁开美丽如水的大眼睛,映入她的眼帘的竟然是那张熟悉而英俊的脸。 “应成?”美涓惊讶的说。 “嗯,是我。”左大人边说边扶美涓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坠海就赶过来了,幸好江船长已经将你救上来了!”尹应成说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江船长,朝他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怀彧边看手表边着急的跑了过来,欠身轻轻的提醒说:“左大人,再不出发恐怕难在未时前赶到侠岚岛了!” “左大人?”美涓听了吃惊的看着尹应成, 尹应成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不是刻意要瞒你的,我本打算今天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你,可没想到……”应成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又响了。 岛长在那边催促他快点赶往侠岚岛。一听说他还在葶苈屿救人,岛长很生气,斥责他不拈轻重,命令他多即刻前往,不准逗留一刻了,还特意叮嘱他多带人手。似乎那边的情况愈显得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