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夫郎又娇又野》 第一章 穿越异世 米棠睁开眼,脑海中闪现的是飞机失事前最后的画面:惊恐的人群,大人孩子的哭嚎,然后是一道白光……

“白光?”米棠盯着屋顶上两个漏洞,刺眼的太阳光正从当中透出来,让她忍不住半眯着眼。

“我是还活着吗……”

缓缓的立起自己的身体,扫视周围。

眼前一片景象,称得上是家徒四壁:被烟熏的漆黑的土墙壁,有着破洞的茅草屋顶,空无一物的房间,看起来竟像是几十年前未脱贫的山中人家……

“啪嗒”一声响,房顶掉下一块和着茅草的泥下来。

不,哪怕再贫穷,也不至于如此吧。

米棠听着声响,吞了口口水,否定了自己先前对“贫穷”的定义。

这到底是哪里啊!

米棠几乎要哭出来,在她眼中,这处危房和失事的飞机一样危险,可别好不容易活下来,转眼人又没了。

“请问有人吗?”

试着推开门出去,米棠一边轻声问询。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

米棠寻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挨着墙根儿坐了个病歪歪的长发美少年。

此刻,美少年正费劲儿的从怀中掏出帕子,擦着嘴角。

隔着老远,米棠都能清楚的看见帕子上的血迹。

“你醒了?”

擦完嘴角,长发美少年看向她,神色冷冷的。

只可惜,美少年虽然眼神冰冷,可偏偏刚刚咳嗽过,因此面部充血,让本就俊逸的脸更显浓稠艳丽。

作为看脸协会资深颜狗,忽视上天赐予的美貌简直是大逆不道。

米棠呆呆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随时可以杀入娱乐圈引得一众男女老少放声鸡叫的脸蛋,下意识的擦了擦口水。

好家伙,长发、古装、病弱、绝美!

要素全了呀!

怎么能让美少年坐在地上呢!

地上多凉呀!

米棠深深的为自己的失责懊悔,颠颠的一溜儿小跑到美少年身边。

季瑜盯着朝自己跑来的米棠,眉头微蹙,嘴边“非礼”两个字刚要脱口,却转瞬想起二人已经成婚,顿时闭口不言,只是颇有些气恼的抿了抿唇。

别呀,怎么把头拧过去了?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米棠冲着美少年甜甜的笑。

“帅哥?”

半晌无动静。

正在米棠以为帅哥耳朵不太好想要凑近再来一嗓子时,先前一动不动仿若顽石一般的季瑜突然回头看她,低低的问出了一句话。

“帅哥是何解?”

“就是夸你长得好看!”米棠脱口而出。

“疯言疯语!”

她本是无心之言,没想到对面的长发美少年突然一张俊脸就红的滴血,连耳朵根都红艳欲滴。

米棠愕然,这她是真没想到啊。

你长这么帅,难道没听人夸过你吗?

季瑜还真没听人这么夸过自己,尤其还是这么露骨的……

当下红着脸想要嗔怒两句,却不妨对上米棠盯着自己亮晶晶的双眼,满满的都是自己。

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捂着发红的耳朵低头不语。

良久,才出声道,“你才刚醒,应当再休息几日才是……”

虽然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但一点也不耽误米棠找重点。

“你在关心我!”

米棠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用的肯定语气,一点也没给季瑜反驳的余地。

季瑜的耳朵更红了,这女子怎么一点也矜持,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若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前的米棠突然身子晃了晃,季瑜慌忙起身扶住她,可惜身体孱弱,两个人谁都没站稳,晃悠着,越发显得摇摇欲坠。

米棠这一阵眩晕却是因为脑海中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信息,全部是来自原主的记忆。

按照现代的说法,原主是朵虚荣的村花儿,仗着一张好脸,一心想当官家夫人。原本定下了村里最会读书的书生,耐着性子守着他,就指着书生登榜麻雀变凤凰,可谁曾想这书生也不是个好东西,拿着原主家中的赠给,一朝平步青云,竟然做了贵人女婿,曾经的盟誓自然抛在脑后。女主心高气傲,一时想不开投河去了,没想到居然撞上老实人季瑜。

剩下的不用多说,老实人季瑜成功被讹上了。

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米棠看着季瑜的眼神更加怜爱了,小可怜见的,本来身子就不好,被原主投河时的一撞,差点撞得直接咽气见阎罗王了。

侥幸撑着一口气挨到现在,碰上了因为飞机失事穿越的自己,一时居然不知道是谁的运气好。

“你……”

眼见着米棠盯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古怪,季瑜迟疑着开口,总觉得这不矜持的女人看自己像看儿子一样。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米棠拍胸脯保证。

季瑜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忍了又忍。

憋咽了好几口气才红着一双耳朵,把米棠拍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挪开,眼睛盯着地底,道,“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吧。”

原主这次晕倒不为别的,说起来还是为了那背恩忘义的书生。

本来讹上了季瑜,纵使有诸多不满,好歹是在被人抛弃之后有了门亲事,堵住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这也让原主安稳了些日子。谁知前几天书生来村里接自己的老母进城,被原主瞧见了,这下火气上涌,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要讨个公道。可如今的书生那可是今非昔比,呼喝着身边的下人仆从,三两下把原主扔了出去。原主即便再怎么蛮横泼辣,终于只是一个女子,力气自然比不过。下人仆从下手没个轻重,这么随手一扔,把原主的脑袋砸在了石头上。原主就此殒命,没想到居然便宜了米棠。

最后,还是孱弱的季瑜拼着命把原主拖回家的。

想到这里,米棠忍不住在心中骂女主不开窍,像书生那种渣男,一朝富贵就把昔日情分抛在脑后的,值得你搭上一条命吗?

还是老实人季瑜好,长得帅还……

“嘿嘿。”米棠情不自禁乐出了声。

倒是把旁边的季瑜吓了一跳。

“你……”

两人一起出声,又把季瑜闹了个红脸。

“帅哥好是好,就是太害羞了……”米棠嘀嘀咕咕。

“什么?”

“没。”米棠矢口否认,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

第二章 厨艺首秀 毕竟原主可是足足昏睡了两日,滴米未沾,便是个铁人也扛不住,而现在米棠用的正是原主这副躯体,肚内空空,自然也是饿的不行。

季瑜摇摇头,“我不饿。”

“家里还有几个鸡蛋,你去……”

季瑜刚刚起了个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叹了口气,对米棠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毕竟,米棠可是村里的一朵奇葩,虽是乡里姑娘,却一直以未来的官家太太自居,别说捻针绣花,就连洗手做羹汤,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季瑜拖着病弱的身体,刚走了没两步,肚子也咕噜作响起来。

季瑜的身体本就不好,从前还能去县城书铺找些抄写的活计,赚的一些大钱,他节俭惯了,除了读书需要的纸笔花费,几乎不曾怎么花用,可自从家里多了这么张嘴,再加上上次被米棠大力的一撞,差点去了命,这些日子都不曾去县城,抄书挣钱的事自然落下了。

眼下,家里面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唯独剩下几颗鸡蛋,还是因着前些日子,季瑜帮村里人写了几封书信,人家送来答谢的。

同米棠一样,他也是腹中空空,可家里就这丁点儿存粮,遍读君子圣贤之书的季瑜自然不会同女子争食,因此诓骗说自己不饿。

没想到肚子如此不争气,在这里露了馅儿。

季瑜颇有些恼怒的锤自己一下大腿,眼神却是再也不敢看向米棠。

米棠不傻,就她醒来的这一段功夫,早把这间不大的破败茅屋看的清清楚楚。心知大概家中再无多余的存粮共两人吃喝,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季瑜还对她诸多照顾,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更何况,让这么一个病弱帅哥饿着肚子去给自己做吃的……

米棠咂舌不已,她又不是什么冷血的豺狼虎豹。

当下一把抓住季瑜的手,挡住去路,道,“你坐着吧,我来做饭。”

季瑜又惊又慌的盯着米棠紧抓自己的手,一时有些慌乱无措,不知是先该为这女人的不矜持羞赧,还是该震惊她居然会做饭!

只能呆呆愣愣的就这么被米棠扶住了坐在凳子上。

等他反应过来,米棠已经检查好家里所有存粮及灶台炊具,卷起袖子开始麻利的生火了。

季瑜一时有些怔愣。

他本非这个村子里的人。

听救起他的村民说,他是三年前受了重伤随着水流漂到这里的。只可惜,大概是水流湍急,脑袋撞到了石头上,因此丧失了一段记忆。

尽管失却记忆只记得自己姓名,但深受重伤还能活下来,即便此后身体虚弱,季瑜仍是十分感激天地。

只是,初时心存的一丝侥幸:日夜盼着家中亲眷寻来,随着一日一日的毫无音讯的期盼,终究化成了无望。也便安安心心在村里生活了三年,和村民们毫无二致。

作为村里的风云人物,季瑜自然对米棠的大名如雷贯耳,平时只是避着走,没想到那日撞见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女子哭哭啼啼的要投河,想到自己顺水漂来的过去,一时心生怜悯,这才有了救人反被讹上一事。

只是……

看着米棠娴熟的动作,季瑜陷入了沉思,虽然知道人言不可尽信,但真的会偏差如此之多吗?

米棠这会儿可顾不上季瑜满心的疑惑,强打着力气,撑着因为饥饿而发软的双腿,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灶台之上。

为了防止肚子发出咕噜作响的声音,在帅哥面前丢脸,还一边小心翼翼地吸着肚子。

在现代,她可是有着七十三万粉丝的知名美食博主,这可是来自嘀哩嘀哩网站给她颁发的勋章的认证。

米棠对此相当骄傲,毕竟,她的粉丝和身价可是靠她自己一点点做出来的。

经过刚刚的检查,米棠对这个家的潦倒有了更深的认识。

好家伙,就这种家庭,放到现代,是连瞎子看了都忍不住流泪,沿街乞讨的乞丐都忍不住捐款的程度。

这简直是……要啥啥没有啊!

让她这么一大美食博主都没有能发挥的空间!

“勇敢米棠,为了帅哥,不怕困难!”

米棠幽幽的叹一口气,在心中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

翻遍犄角旮旯,总算是找出除了季瑜提到的三颗鸡蛋外的一小包面粉,约莫一个小碗的量。

米棠把找到的面粉放到鼻子下闻时,隐隐有一股因为搁置时间太久产生的轻微霉味。

要是放在从前,米棠一定捏着鼻子把它丢出十里开外,更别说用来做饭下肚了,简直是耸人听闻。

但眼下……

米棠认命般的叹一口气,把带着轻微霉味的面粉倒在大碗中,又将手伸向三个鸡蛋。

本来一只手将三颗鸡蛋全都拿了来,但临时想到什么,又放了一颗回去。只将两个鸡蛋打碎去壳倒在碗中,拿着筷子沿着顺时针方向仔细搅拌。

因为平日里少不了搅拌鸡蛋,或做面点甜食,或做菜食,因此无比惯熟,漫不经心的搅拌着。

这样随意的动作看的旁边枯坐的季瑜却是眼睛一亮,若说先前他尚且还有些怀疑,但只这简单的一手,却让他放心了下来,心道传言果然不可全信。

等到蛋液被打散,米棠端着蛋液一点点的倒入面粉当中。然后用筷子再次搅拌起来,随着蛋液和面粉混合,另一手端过早就准备在一旁的清水,一边搅拌,一边将清水顺着筷子缓缓倒进去。

待到三者完全混合在一起,碗中的面粉呈现出略微稀稠的面糊状,米棠才放下筷子,揉了揉有些僵硬酸疼的手腕。

倒不是她娇气,毕竟作为美食博主,手打牛肉丸这种力气活绝对没少做。只是这副躯体实在太过娇弱,更加上因为饥饿浑身发软,此刻无论干什么都显得费劲。

“我来吧。”

季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把专心揉手腕的米棠吓了一跳。

看见身前的女人瞪大了双眼,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季瑜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季瑜天生一双烂漫桃花眼,专注的盯着人看时,眼里波光潋滟流转,满满的情意。

“啊?”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米棠红了脸,好半晌反应过来,嘟囔着骂了自己一句笨蛋,这才答话。

豪迈的摆摆手,“不用了,我都弄好了,马上可以进锅,你歇着吧!”

季瑜的神色僵了僵,抿着薄唇乖乖的照旧坐了回去,只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第三章 鸡蛋饼 做鸡蛋饼是米棠动手之前就想好的,在米棠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确认没有油之后。

她本想问问季瑜家中还有啥,但又怕戳到小可怜的心窝,只得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索性鸡蛋饼不难,只需要把面糊贴在锅中定型成饼就好。

家里的锅是柴火锅,米棠曾经做过正宗的柴火饭,因此,生火也是轻而易举。等到灶膛中火焰升起,米棠摊开掌心,放到锅的正上方感受了一下温度,知道差不多了,这才拿起一只小勺,将面糊均匀的贴在锅中。为了防止粘黏在一起,还特地隔开了距离。

米棠把面糊摊开的很薄,在旺盛的柴火的烤炙下,面糊很快定型,成了一个个金黄的小饼,薄边酥脆,约莫巴掌大小,分布在锅中,分外可爱。米棠小心的用铲子沿着鸡蛋饼的边沿,顺着翻了个面儿,扑鼻的香味顿时充盈了整个房子。

米棠夸张的吸了口气,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作为百大美食up主,也算是在美食界小有名气了,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可今天偏偏被一张没有油的鸡蛋饼迷住了,可见是真的饿狠了。

不光是米棠被这味道诱惑住了,坐在一旁的季瑜也是馋得不行,眼见腹中蠕动的更加厉害,似乎马上要发出轰鸣,季瑜又是一阵耳热,心中不住埋怨自己今天着了魔一般,君子之礼都抛在脑后了,竟是半分脸面都不要了。

正在季瑜暗自暗恼之际,那扑鼻的香味儿竟像是故意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子里头钻,而且,隐隐约约的,那味道似乎越来越近了……

季瑜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一张金灿灿的薄饼在自己眼前,背后是米棠笑意盈盈的脸。

“尝尝?”

米棠把饼递给季瑜,示意他接过去吃。但季瑜迟迟不动。

以为季瑜是信不过自己,米棠急了。

“可好吃了,你别不信,我的手艺可是经过几十万……”

米棠刚想说自己的厨艺是经过几十万粉丝的检阅,有质量保证的,可话临到出口,又想起这里可不是现代,自己不是什么美食up主,也没有七十三万粉丝了,顿时一阵沮丧,原本晶晶亮的眼睛也一下子暗淡下去,模样可怜巴巴。

笑意盈盈的脸没有了,似乎马上要落下泪来,季瑜看在眼里,以为是自己惹恼了她,一阵手足无措,慌乱解释起来。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

季瑜“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理由来,反倒是把自己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他此前从来没和女子打过交道,完全不知如何相处,此刻更是恨不得多长几只嘴巴才一起解释。

看见米棠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季瑜一时慌乱,索性一口咬在饼上,用实际行动来身体力行的表示自己没有嫌弃的意思。

只是这一口咬下去,才发现自己只伸了一张嘴,就着米棠的手咬下去的,耳根顿时又充满了血,红艳欲滴的。

“傻子。“米棠”扑哧“一笑,没想到还有这么呆的人。

“好了,小瑜瑜,你是大孩子了,自己吃,姐姐也饿了。”米棠故意逗他。

“我,我……”

后头季瑜磕磕巴巴,米棠笑得更开心了。

季瑜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说不过米棠的事实,红着脸闷着声老老实实的吃自己的饼。

“这是什么饼?”

刚刚匆匆忙忙的一口下去,尚且没有回过味儿来,这下仔仔细细的品尝下去,季瑜才意识道不一般。

“鸡蛋饼啊。”

米棠咬了一口饼,皱了皱眉,味道比以前她做的还是差了些,看来发霉的面粉果然还是不行。

“要不是……唉。”米棠叹了口气,望着一贫如洗的家里耸了耸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鸡蛋饼……”季瑜若有所思的咬了一口,慢慢道,“把鸡蛋和面粉混合在一起摊饼,这个做法倒是有意思。”

“嗯……嗯?”

米棠回过神来,这才意识道季瑜说了什么,“这地方没人做鸡蛋饼吗?”

“咳,咳咳。”季瑜呛了一口气,看她一眼,好半天平复了气息才慢慢给她解释。

“乡里村民大多用粗面参野菜,镇上的大多用细面做馒头包子,倒是没人又添鸡蛋又添面粉的。”

“哦。”米棠明白了,说简单一点,就是穷人吃不起,富人看不上呗!

米棠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喜欢吗?”

“尚可。”季瑜沉默了半秒,矜持的点点头。

米棠翻了个大白眼,破毛病,也就看在你长得美的份儿上。

“那我厉害吧?”

“……“季瑜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的教育米棠,”女,女孩子家家,要,矜持。“

“小古董。”米棠摇摇手,“得得得,食不言,您请慢慢享用。”

说着,就将手上的最后一口饼塞到嘴里,擦了擦手,出了门,准备去附近溜达溜达。

看着米棠出去的背影,季瑜也顾不上吃,低头认真的思考着,他,好像把米棠惹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呢?

季瑜想不出来,只得仍旧乖乖坐着啃饼。

“喂,你干嘛的啊?”

饼还没啃上两口,门外就传来米棠清脆的声音,紧跟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一阵阵“哎呦呦”的叫唤声。

出事了?

季瑜心中疑惑,连忙放下手里的饼,追了出去。

等到季瑜赶到窗边,瞧见米棠好好的站着,浑身上下没有什么损伤,莫名松了一口气。

“出什么事了?”

米棠鼓鼓腮帮子,指着地下,语气中颇为不满,“这人好奇怪,我一出来就看见她扒着我们家窗户,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就问了一句,她就摔这儿了,我可没碰她啊!”

说着,米棠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是清白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她这是碰瓷!”

“碰瓷”是什么意思季瑜不知道,他的心思全被“我们家”三个字给黏住了,嘴巴轻轻的念了一遍,耳根子又红透了。

直到被地上越来越大的叫唤声唤醒,低头才瞧见地上躺了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村里赫赫有名的“张寡妇”。

第四章 激斗张寡妇 这张寡妇是个剽悍的妇人,曾经村里有人的鸡跳到她家生了一只蛋,就为了这只蛋的归属,张寡妇站在村口骂了整整五天,最后逼的对方不仅搭了鸡蛋,甚至将下蛋的母鸡送过来才罢休。

村里人骂人用词大多低俗难听,而张寡妇就是这里头的佼佼者,可以说,张寡妇的名字在村里是闻风丧胆的存在,少有对手。

眼下,这张寡妇躺在自家窗户边……

季瑜一阵头疼,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见人到齐,张寡妇咧开嘴就开始叫唤,尖锐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院子里。

“你这杀千刀的小婊……”

“哟,什么年代了还搞荡妇羞辱这一套啊?”

出人意料的,张寡妇刚刚开了嗓,还没完全拿出自己的水平,就被对面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张寡妇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禁有些懵,茫然的看向对面的米棠,就看见那张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叭叭的说的比自己还多。

“碰瓷儿也步好好挑个地儿,看清楚了,这是你爹家!”

“给爷爬!”

“咳咳。”季瑜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到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米棠抽空分神关心了一下自家的病美人,见季瑜止不住的咳嗽,以为是被碰瓷的大婶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将人扶着坐下,同时安抚道,“夫君莫慌,这种小场面,看为娘的!”

闻言,季瑜咳嗽的更厉害了,一边咳嗽一边拽住米棠的袖子,严肃纠正,“为妻。”

“嗨,大可不必!”米棠摆摆手,纠结这种称呼只会影响她跟人battle的速度!

安抚完季瑜,米棠把袖子挽好,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回到战场。

“你,你想干嘛?”

张寡妇仍旧是懵圈的状态,看见米棠挽袖子,下意识以为要跟她动手,神色不免有些紧张。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张寡妇嘴上功夫厉害,可终究只是个女人,真遇到要动手的难免有些害怕。

“我想干嘛?”

米棠冷哼一声,内心土拨鼠尖叫,当然是干你丫的!

作为百大up主,什么风浪没见过,想当初,米棠可是在网上和黑粉用键盘回击过三天三夜的人!

就这点小场面,就这?就这?

还没开始就怂了,米棠打心眼儿里瞧不起。

“胖大婶儿!”

“你说啥,你叫我啥?“原本躺在地上的张寡妇闻言瞪圆了双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米棠的鼻子,短胖的指头几乎要戳到米棠的眼睛离去,十足的凶神恶煞。

“你应啥我叫啥!”

米棠也不怕,眼珠子照样瞪回去,“我说,胖大婶儿,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扒我们家窗户想干嘛呢?!”

米棠连珠炮弹似的一声接着呛一声,没等张寡妇回嘴,又故作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一溜儿小跑到季瑜的身边,拉着季瑜的衣袖,一阵羞答答的扭捏道,“哎呦,这多不好。”

季瑜一头雾水,挂满了问号。

“夫君~~”米棠一声“夫君”喊出了九曲十八弯的味道,调子拐了右拐。

“你,正常……”

“夫君,胖大婶儿偷看我们羞羞!”

季瑜:???

季瑜被米棠的骚操作惊呆了,一张俊逸的脸涨成了西红柿,目瞪口呆的盯着米棠,眼含羞愤。

“你,你……”

米棠眨巴着眼,眼中满是兴味。

不光是季瑜,就连张寡妇也是惊呆了,闺房之事哪有女子这样大咧咧的讲出来的,大老爷们儿都不敢如此,这女人也太没羞耻了!

还说什么自己偷看?

自己偷看!

张寡妇只感觉自己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会去偷看这样的事请!

“你胡说,我啥时候偷看你……你们那个了?”

张寡妇气的嘴巴哆嗦,向来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几时这样在嘴巴功夫上受过别人的欺负,当下也不管不顾了,一面吵嚷着,一边朝米棠扑过去,“让你敢胡咧咧,老娘非得撕裂你的臭嘴!”

米棠灵活的一侧身,张寡妇扑了空,更加恼羞成怒,喘着粗气就要伸手去抓人。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张寡妇本来嗓门儿就大,乍一开嗓,周遭乡亲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七零八落的全部围上了季瑜的小院,更有甚者,甚至爬上了围墙看热闹。

“张寡妇,你咋一天天的净跟人扯皮呢?”有好事者躲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放你娘的屁。”张寡妇追的气喘吁吁,叉着腰站着大喘气,抽空往人群中瞥了两眼,骂道,“明明是这小娘皮先动嘴的,眼珠子不要小心老娘今夜上你家掏你眼珠子!”

“王老三,张寡妇今夜上你家找你呢!”人群中一阵哄堂大笑。

王老三缩着脖子躲在人群中,悻悻的不敢再说话。

“张寡妇,你敢说你没有偷看吗?”

米棠清脆的声音听在张寡妇耳中简直是魔音贯耳。

“老娘说没有就没有!”

“噢~~”米棠意味深长的看张寡妇一眼,然后猛地发难,“那你趴我家窗户干啥?你偷东西是不是?!”

张寡妇叉着腰,想也不想的冷哼一声,“就你家这穷酸样,拉屎都嫌磕参!”

“磕参是磕参,耐不住还有人上赶着呀!”

米棠阴阳怪气道,“哎呀,我和相公两人原本吃着烧鸡,喝着美酒,眼看就要……”

“啊呸!”张寡妇狠狠的啐了一口,“见鬼的烧鸡,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就打了俩鸡蛋,参着面粉……”

米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寡妇,张寡妇这才意识道自己说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继续说啊,别着急,慢慢来。”米棠鼓励她。

原来,这张寡妇隔着老远就闻到季瑜家里飘出来的香味,被馋得走不动道,鬼使神差的就趴到窗户边盯着,正巧把米棠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你张破饼子,当什么稀罕玩意儿,果然是穷鬼!”张寡妇被刺激得口不择言。

“是呀,一张破饼子,馋得您走不动道儿扒人家窗户的破饼子!”

米棠丝毫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张寡妇。

张寡妇自诩是脸皮厚了,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更加厚脸皮,当下哆嗦着,“你,你无耻!”

“稀罕!张寡妇还有说别人无耻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村民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第五章 生意苗头 张寡妇彻底气懵了,自觉无趣,梗着脖子气势汹汹的推开围观的村民,径自回家去了。

“没意思。”米棠撇了撇嘴,心中一顿“就这”三连。

还以为是个高级黑粉儿,没想到居然是个战五渣,就这战斗力,简直没眼看,居然还能当上村中一霸?

不是她瞧不起,在座的各位全都是弱鸡!

一旁小媳妇儿模样乖乖坐的季瑜简直惊呆了,看向米棠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一直到再次被米棠牵着手站起来,引着朝家里走,都呆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回神啦呆子!”

米棠戳他胳膊一下。

季瑜这才回过神来,等到看到自己被米棠牵着的手,触电般的挣脱开来。

“欸!米妹子!”

背后有人突然叫了一声。

“叫你。”季瑜停住步子,示意米棠往后看。

“哈?”米棠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后面的人又叫了一声,这才意识到“米妹子”是在叫自己,不免有些囧。

叫住米棠的是个婶子,看见米棠转过身来,带着些许试探道,“妹子,婶子听张寡妇说那饼……”

“啥?”米棠没听明白。

说话的婶子见她不明白,嗔她一眼,着急道,“就是那饼!到底是啥样儿能香的张寡妇那婆娘扒窗子,让我们瞧瞧呗!”

“是啊是啊,让我们瞧瞧呗!”后面的村民跟着帮腔。

米棠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一大帮子人,热闹看完了不散场,反倒伸个老长的脖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哦,看饼啊~~行!咋不行!”一个念头在米棠心中悄然生长。

米棠戳了戳季瑜的胳膊,“宝,把咱家无敌脆脆香煎鸡蛋小薄饼给大伙端来瞧瞧!”

季瑜被她一声“宝”叫的面红耳赤,连带着后头一大长串现编现卖的串词都没能听清楚,闷着头就往屋里钻,赶紧拿了饼出来。

米棠出来的时候,拿了个碗把饼倒扣着,因此这会儿端出来,热气还没怎么消散,反而是掀开盖子的瞬间,香味儿一下子挤出来。

“哇,真的好香啊,这是什么饼啊?”

“没听刚张寡妇说吗?鸡蛋饼!拿面粉和鸡蛋做的!”

村民种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又是鸡蛋又是面粉的,咋能不香?季瑜,没看出来啊,你都这么阔气了!”

季瑜面色坦然,并不搭理。

但季瑜不在意,米棠可忍不住了。

脆生生的反问道,“咋的,吃你家大米了?”

那人被问的一咽,悻悻的缩回了人群中,再不说话。

“米妹子,别搭理他,就是个泼皮无赖!”说话的还是刚刚带头要看饼的婶子,“妹子啊,婶子闻着你这饼怪香的,我儿子今天学堂开蒙回来,他爹整了点肉,我寻思你这饼能不能匀给我?”

“你放心,婶子不白要你的!你开个价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村民脸上个个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这婶子是刘屠户的媳妇儿,刘屠户在镇上给酒楼杀猪,村里谁不知道,就属他家最阔气,隔三岔五都能吃上肉,比村长家还厉害!

眼下,居然还能送儿子去学堂开蒙读书!

难怪刘氏脸上一直喜气洋洋的,家里出个读书人,搁谁谁不得高兴坏!

一时,围观的人里甚至有人开始帮腔,“米棠,你就出个价吧!放心,她家啊,不缺钱买的起的!”

“瞧你说的我家跟财主家似的!“刘氏嗔怪一眼,脸上却是喜色不减。

米棠把刘氏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

接过季瑜手上的碗,放到刘氏手中,“不过是一点面粉加上几颗鸡蛋,我和季瑜吃了几个,也不怎么多,婶子你要喜欢,全拿去就成了。”

刘氏的脸色僵了僵,刚想开口,又听见米棠说话了。

“这点东西不怎么好算钱,你就给我一碗面粉,就当是咱俩换了,也让我们沾沾你家未来状元郎的喜气!”

米棠这一番话出口,刘氏顿时眉开眼笑,心里暗暗多打量米棠几眼,生出和季瑜一样的想法,心道果然是传言不可尽信,这米棠分明是个慧智兰心的女子,怎么会有村中传言的不堪?

她买饼不过是突然升起来的念头,闻着确实香,但也并非非吃不可,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在村里众人面前扬眉吐气罢了。

现在米棠这番话出来,里子面子都给足了,让她几乎笑眯了眼。

亲热的牵起米棠的手,“你这妹子心眼儿好,做的东西也好吃。”

“就按你说的,等会儿跟婶子一起去我家,我给你捎上!”

“哎!”米棠也笑意盈盈的应声。

热闹散场,围观的村民自然也四散开来,米棠跟着刘氏去家中拿面粉。

“你再忍一会儿,等我回来给你做更好吃的!”

临走前,米棠还安抚季瑜,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但双眼亮晶晶的,分明在计划着什么。

刘氏的家隔得并不远,两人很快就走到了。

这会儿刘屠户正好回了趟家,厨房里摆着两只大桶,是刘屠户带回来的肉。

刘氏飞快地拿来盖子给桶盖上,她虽然刚刚对米棠有了几分好感,但这家家户户的,肉对谁来说都是稀罕玩意儿,没见谁家有肉吃还分别人的。

“这没脑子的,又把这些没人要的玩意儿带回家了!”

等到第二只桶时,刘氏的眼中分明露出嫌恶的眼神,用手遮着口鼻,十分的不满。

米棠远远的瞧见,那只桶中放着的是猪下水,满满当当的放了差不多大半个桶。

好东西啊这是!

米棠眼睛都亮了!

但刘氏显然是看不上,也不怪刘氏嫌弃,这些猪下水味道太大,看着恶心,即便是穷困人家,也没见吃这些的。

刘氏捂着口鼻给米棠端来一碗面粉,米棠没有提鸡蛋的事,她此刻也装聋作哑。

“婶子,这些猪下水咋卖啊?”

“你要这个?”刘氏瞪大了双眼,险些把递到米棠手里的面粉弄泼了。“不怪婶子没提醒你,这可不能吃的啊!”

能吃!而且超好吃!

米棠心中土拔鼠尖叫,但是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这不是家里一直没沾过荤腥儿嘛……”

刘氏心中难得升起一股怜悯,“不要钱,你要的话,全拿走吧。”

正好她嫌臭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这下既解决了麻烦还还了个人情,刘氏相当满意。

就等你这句话了!

米棠努力按捺住想要跳起来的兴奋,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第六章 手擀面 等到米棠吭哧吭哧提着一桶猪下水回去时,季瑜正整等在门口。

看见米棠,快步过来从米棠手里接过了桶。

“你是不是在等我呀?”

擦了擦汗,米棠歪着头看着季瑜狡黠一笑。别以为她没看到,刚刚季瑜一边徘徊一边朝远处张望,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季瑜别开脸不看她,试图岔开话题,“这么重……怎么不叫我过去?”

米棠没答话,但是眼神相当怀疑的上下扫视了一眼季瑜,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我好歹是个男人……”季瑜羞红了一张脸,闷着头把桶提了进去,再不说话。

“知道啦知道啦!你最棒啦!”

眼看把人惹急眼了,米棠一边笑着一边哄人。

季瑜把桶放好,一张俊逸的面皮有些微微发红,好一顿歇息。

“你这身体……”米棠摸不准季瑜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试探着问道,“咱改天上镇上看看大夫吧。”

季瑜的眼神一瞬暗淡下去,“看不好的。“

又怕伤到米棠的心,勉强笑了笑,“改天再说吧。“

“怎么就看不好了?”米棠嘟囔着,倒也没再追问,心中只盘算着要抓紧实施自己的赚钱大计了,等她攒够钱,就带着季瑜去看这个时代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把她俊俏的小相公变得健健康康的!

“快,过来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米棠是个不记事的乐天派,心中有了主意之后又快活起来,忙着叫季瑜来看自己带回来的战利品。

从张寡妇的表现中,米棠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上是不吃这些猪下水的,此刻叫过来季瑜是想逗逗他开心,驱散刚才的阴霾。

季瑜听话的过来,探头朝桶里看一眼。

出乎米棠的意料,看清桶里的东西之后,季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其他更多的表现。

“臭臭的,你闻不到嘛?”米棠好奇,“猪下水欸!你都不吃惊的嘛?”

季瑜认真思考了一瞬,相当浮夸的张了张嘴,然后极其给面子的用平淡无奇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好吃惊。”

米棠:……想不到她的小古板夫君居然还是个喜剧人人设!

“你带回来的东西自有你的打算。”季瑜正色道,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声补了一句,“咱俩现在身上也挺臭的。”

米棠刚被头一句话感动的不得了,后面跟着的一句话直接砸晕了她,小脑袋瓜只瞬间抓住了“咱俩”两个字。

内心粉红泡泡几乎控制不住的要从脑袋里冒出来,要来了要来了是吗?双人泡泡浴?!

她的小古板好色但是她好喜欢!

米棠内心土拨鼠尖叫,嘴上却相当正经,“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季瑜:……

几乎是瞬间,季瑜就反应过来米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瞪大了双眼,白净的脸皮控制不住的变红,嘴巴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因此,半是羞恼半是无措的瞪圆了眼睛,抿着唇兀自一个人生闷气。

“好啦好啦,不就是逗逗你嘛?别气别气,真气坏了还得我心疼。”

米棠熟练的给自家爱炸毛的小古板顺气,只是这句话出口让季瑜本就红透的脸更加鲜艳欲滴了几分。

“你先去洗澡吧,我收拾收拾。”米棠半推了一下季瑜,本意是想缓解他的尴尬,却不妨上手就摸到季瑜的胸膛,顺手还多摸了几下。

好家伙,别看季瑜身子骨弱,看着一股书生气,居然还有薄薄一层腹肌呢!

米棠相当不淡定了,她就好这一口哇!老天真是对她格外优越,这是硬塞着给她喂饭吃呢!

担心季瑜再红下去就该熟了,米棠恋恋不舍的把手收回来,装作啥也没有的样子,推着季瑜去洗澡。

“好像还真有点臭。”米棠吸了吸鼻子,闻着自己的袖子,“略略略”的吐了好几下舌头。

猪下水的清洗很费功夫,需要用大量面粉来搓洗,可是现在家中也就一碗刚刚从刘氏那儿拿回来的面粉了。

更何况除了清洗之外,煮制还需要多种调味料,米棠四下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厨房,不免叹了一口气,别说多种了,就连一点点都找不出来。

“还是先放着吧。”

米棠找出个木板,盖在桶上,毕竟这味道确实有些大,在她凑齐材料之前,只能先尽量遮住了。

洗了洗手,米棠拿出先前特意留下的一个鸡蛋,原本只是无心之举,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用上。

从刘氏家里拿来的面粉细腻,闻着是干干净净的面灰味道,比自己先前拿来做饼的面粉成色好多了,米棠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智慧在心中摇旗呐喊。

可惜除了仅有的一颗鸡蛋以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米棠看着面粉,挨个儿划掉原本的计划,退而求其次的准备做个手擀面。

手擀面也不复杂,米棠盛了一碗水,按照从前的经验,在里面加入适量的盐,搅拌混合后倒入面粉中,然后反复揉捏面团,直到表面变得光滑。

米棠“啪啪”地拍了两下面团,相当的满足。

果然老祖宗说的没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因为面团较小,醒发时间不用太久。米棠看着面团开始膨胀,用手指戳了戳感受一下,立即开始擀面。

光滑可鉴的面团在米棠的擀压下逐渐变成一张薄饼,这道工序颇有些费力,米棠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感叹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以后有机会得加强锻炼。

休息了一会儿,米棠沿着边儿将薄饼小心的卷起来,叠在一起,然后用刀切成宽度一样的长条。

锅中的水已经煮沸,发出滚滚的热浪,趁着热气,米棠随手抓了抓切好的面条,一把放入锅中,同时,拿着筷子在锅中搅拌着。

等到季瑜洗完澡出来时,灶台上已经摆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其中一碗上正当中卧了个鸡蛋。

季瑜端走一碗,留下有鸡蛋地给米棠。

米棠也不客气,美滋滋的开始吃面条。

面条里只放了盐,但可能是因为古代面粉和现代工艺不同,吃起来并不寡淡,只觉满口顺滑。

顾不着烫,二人都大口吃起来。

第七章 除了身体哪儿都好 吃完面条,米棠舒服的趴在椅背上,半天不想动弹,想着从前在现代的日子,除了给粉丝拍视频,真是恨不得整日赖在床上,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季瑜任劳任怨的收拾碗筷,模样堪称“人类高质量老公”,米棠在心里疯狂点赞。

“季瑜。”等季瑜收拾完,米棠趁着空当问他,“你知道咱村哪个木匠的手艺好么?能给做一些定制的木工活的。”

今天的鸡蛋饼一事让米棠看到了商机,她可是有着七十三万活粉的美食巨巨!

现代美食简直顺手拈来,随便拿一样出来绝对能震慑这群古代人!

什么日进斗金、扬名立万简直不在话下!

想着想着,米棠情不自禁的笑咧了嘴,露出两排可爱的小白牙。

“擦擦口水。”路过的季瑜看着米棠一脸财迷样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故意逗她。

“哦。”

米棠乖乖的应声,然后飞快地摸了摸下巴,“干的!”

“咳咳。”季瑜心虚地咳嗽了两声,对着米棠巴巴的眼神没来由的说不出口自己是在骗她的,只好挨着坐下来,一手捏了帕子,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解释道,“你没擦到地方。”

“哦。”

米棠傻乎乎的应声,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完全转不动了,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难得的红了一次脸。

“好了。”季瑜收回帕子,耳朵根已经是红艳欲滴的了,“你找木匠要做什么?”

说到正事,米棠的思绪瞬间回笼,收回了紧盯着季瑜的视线,也忽略了季瑜脸上微不可察的遗憾神色。

“你昨天也看到我的鸡蛋饼多受欢迎了!”

“我想做一个小推车,这样可以去镇上摆摊……”

米棠的话还没说,手心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去,却是一个小巧的荷包,里面一点碎银。

“这是?”米棠一脸懵逼,摸不准季瑜突然给钱做什么。

被米棠看着的季瑜把脸撇过去,语气中颇有几分羞赧,“我,我现在挣银子不多,但是以后,会努力的。”

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什么人间萌物啊!

米棠心都要化了,被颜狗属性抢占上风的老婆身份在瞬间开始摇摆,只想喊出追星小粉丝最狂热的口号:崽崽,妈妈爱你!

“咳咳。”米棠按捺着想要从老婆粉变身妈粉的蠢蠢欲动,两手贴上了季瑜的脸,将他的脑袋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声音低沉,“你是最棒的,妈……我相信你,加油!”

米棠手碰着的脸瞬间温度开始上升,灼热的熨烫着手心。

就在米棠即将松手的时候,季瑜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好了。”松开季瑜的脸,米棠拍了拍他的肩膀,十足的豪气云歇,“说吧,哪儿可以找到活儿好的木匠?”

硬生生把找人干木工活儿问出了江湖气息。

“女孩子也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的哦!”

前一秒还是江湖大盗,下一秒又萌萌哒的比划了个可爱猫猫。

季瑜:……

听到米棠的话,季瑜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沉思了几秒,“你想要做什么样的推车?”

“让我想想。”米棠努力回忆着记忆中摆摊小贩的小推车的模样,“大概……要有轮子,可以推着走!”

“还要有个炉灶,下面烧火,上面烧锅!”

米棠兴致勃勃,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着,“对了!旁边最好放几个凹槽,可以放一下调料叠。”

“上面最好有块牌匾,可以写菜单。最好还可以有个小棚子,遮阳避雨的,就是那种……”米棠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描述清楚。

她只能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大概描述一下外观,具体怎么制作还真讲不出。

作为嘀哩嘀哩美食分区的一号主播,米棠头一次后悔没有去手工区,好歹现在自己就能上手而不是嘴炮了。

“算了。”

米棠懊恼的叹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

一旁静静听着许久没出声的季瑜突然开口,把米棠吓了一跳。

“你知道啥了就……”米棠瞬间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这……你就知道啦?”

季瑜点点头,“我曾在一本《开物志》上看过,不算复杂,跟镇上的小摊贩比起来不过多了几个工序。”

“这个我能做。”

米棠:!!!

季瑜的声音听在她耳朵此刻无异于天籁之音。

乖乖呀,小古板夫君不仅长得美,手工还棒棒的,除了身体不太好,简直哪儿哪儿都好啊!

“你太厉害了!”

一个没忍住,米棠欢呼了一声,上前一把抱住季瑜,小手趁机摸了一把自己眼馋许久的腹肌。

察觉到米棠在对自己上下其手,季瑜脸烧的火热,仓皇无措的推开好几步远,嘴里念念叨叨,“女孩子要……”

“女孩子要矜持。”米棠抢过他的话,摇头晃脑道,“知道啦知道啦,你真是个小古板!”

“洗澡去了。”

米棠站起身来,刚刚抱住季瑜的时候她可闻到了,小古板夫君身上香喷喷的,不像她,直到现在还臭臭的。

望着米棠的背影,不明所以的季瑜懊悔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腿,他,好像又把人惹恼了。

只是……季瑜的脸有些发烧,“一个女孩子,怎么能……”

想到米棠刚刚的话,季瑜猛一拍脑袋,朝着家里唯一的一口箱子走去。

箱子没落锁,已经有些破旧了,打开来看,里面全是一些书籍,整整齐齐的堆落着,一半是季瑜淘来的,一半是他给人抄书的摹本。

仔细回忆了一下《开物志》大概的位置,季瑜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说起来还是一段缘分,这本杂书原是村中有人家拿来垫桌角的,结果地面潮湿,书页被腐蚀,导致桌角也垫的不稳当,丢的时候正好被季瑜撞见了,闲暇无事时翻阅一二,没想到居然还有用上的时候。

“找到了!”

季瑜双眼一亮,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按照之前翻阅的记忆,果然找到了这一篇关于推车的记载。

略略扫一遍书中内中,季瑜已经成竹在胸。

第八章 意外收获 家中仅有一张床榻,还没等季瑜纠结完,米棠早已洗完澡趴在床上,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同时“啪啪啪”的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相比季瑜,米棠睡得及其安稳,甚至相当不老实的又吃了好几口豆腐,只可怜季瑜一晚上辗转难眠。

天色刚刚转亮,米棠尚且还在熟睡中,就隐隐约约的察觉身侧的人起来了。

虽然脑袋还没完全清醒,但好在还记得自己已经是个穿越的有家室的人了,因此只呆了半秒钟,就嘟囔着抱怨,“你怎么醒这么早啊?”

好家伙,这太阳都还没完全露头呢!

季瑜浑身僵硬,抹了一把脸,眼下可见淡淡的青色,轻声道,“昨天不是说要做推车吗?缺几根木材,我打算去山里看看。”

山里?

米棠甩了甩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两眼放光的盯着眼前的季瑜。

今天的季瑜有些不一样,或许是为了上山方便,袖口处都被扎紧,显得飒爽英姿,除了那一张略带些病态白的脸,端的是格外的风流。

“等我,我和你一起去。”米棠一溜儿烟的从床上滑下来,吓得季瑜忙不迭的背过身去。

米棠坏心眼的在背后戳了戳他腰间的软肉,“小古板。”

季瑜已经知道“小古板”是自己的称号了,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山路崎岖难行,多虫蚁,你去太不安全了。”

米棠在后面小声嘟囔,“就是不安全才要去。”

谁让她的夫君是个小娇郎呢!

嘤嘤嘤可是她好喜欢!

“走吧。”米棠已经穿戴好了,披肩的长发被利落的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

季瑜猝不及防就被米棠抓住了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要灼烫到他的心底去,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然而对上米棠晶晶亮的双眼时,又沉默着乖乖不再挣扎。

察觉到季瑜的变化,米棠笑的两眼弯弯,低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又狡黠一笑,试图把自己的十指塞入季瑜的指尖。

“别闹。”季瑜耳根通红,半是后悔半是羞恼的想要把手缩回来。

“好嘛好嘛,不逗你了。”

米棠嘴上熟练的顺毛,小脸上是清晰可见的遗憾。

季瑜:......

季瑜把头别过去,只是被牵着的手不曾再挣扎。

“这不是季瑜吗?”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

二人抬头看去,一个汉子赶着牛车,先他们几步路走在前面,是村里的猎户张达,平日里对季瑜多有照拂。

“张大叔。”季瑜点头致意。

“这是要上山?”张达随口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二人牵着的手上时,挠了挠头,有些憨厚的调笑,“你们小夫妻俩感情真好。”

米棠只觉得随着这大叔的一句话,身旁站着的自家小古板都快着火了。

或许是看出季瑜的尴尬和不自在,张达没有再说话,留下一句,“我也在山上,有事可以喊我。”就匆匆赶着牛车继续往山上走了。

“走啦!”

扯了扯已经烧成小红碳的季瑜,米棠欢快的走在前面,后头僵硬成木头桩子的季瑜盯着自己已经被松开的手,满脸的怅然若失。

不得不说,没有现代工业的污染,古代的空气简直好得不得了。

米棠像个懵懂的孩子,欢欣畅快的到处摸一摸闻一闻。

“小心脚下。”季瑜皱眉跟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替米棠盯着路,十足的操心女儿的老父亲姿态。

“哦。”米棠脸上一热,乖乖凑到季瑜身边,“我们要找什么木材啊?”

“结实耐磨耐腐朽的。”

季瑜言简意赅,怕米棠听不明白,随手指着一棵树,用手敲了敲,“像这种树,内中空心,且多有虫蛀……”

米棠听他娓娓道来,对自家小古板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原本以为季瑜只是纸上谈兵,没想到……她家的小夫君果然是除了身体哪儿哪儿都好!

“咳咳。”季瑜轻轻咳嗽了两声,米棠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眼都不眨的盯在自己身上,彷佛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眼中的崇拜几乎要把他淹没。

让他不仅是面皮,连腹腔中的心脏也跟着开始发烫,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他感到惊慌,却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

“你,你歇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季瑜几乎是落荒而逃,后面是米棠银铃般的笑声。

米棠百无聊赖的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撑着下巴隔着远远的看着季瑜。

季瑜似乎已经挑好了木料,正费劲儿的抡着斧头,米棠想要过去帮助,却不期然被脚下一株不起眼的植物吸引力目光。

米棠曾经做过一起还原古代食物的视频,从调味料细致到菜谱,俱是按照可以查到的古籍记载还原的。

而眼前这个……

“食茱萸!”米棠惊呼出声,几乎当场表演一个喜极而泣。

好家伙,什么叫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这食茱萸可是个好东西啊!

光是想到那个味道,米棠口中已经控制不住的分泌出口水。

取了一颗果实,仔细用衣服擦了擦,米棠遍迫不及待地用牙齿碰了一下,一股辛辣的味道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刺激的她流下泪来。

作为辣椒忠实的崇拜者,米棠可谓是无辣不欢,原本还哀愁在这个架空时代或许找不到辣椒的替代品,没想到这会儿让她撞见了。

“出什么事了?”

或许是米棠的动静太大,季瑜闻声赶了过来,一眼看到双眼含泪的米棠,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恐慌。

下一秒看到米棠手里的东西,声音更是惊的变了调,“你吃什么了?”

米棠两眼包着泪水,眨巴眨巴的看着季瑜,脸上很是茫然,然后看了看手上食茱萸的果子,塞到了季瑜嘴里。

被米棠牙齿磕破皮的食茱萸果实刚一进入口腔,季瑜就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原本白净的面皮这会儿红润透亮,眼角沁着泪,模样真是……

“美极了!”

米棠完全惊呆了,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没事儿吧。”

甩了甩脑袋,米棠心虚的上前扶住季瑜。

“痛。”季瑜指指自己的嘴巴,因为这会儿模样可怜,简简单单一个字听上去居然有撒娇的委屈巴巴。

第九章 喜欢 还好米棠只用牙齿磕破了一点皮,食茱萸带来的辛辣味道很快消失,除却生理性的泛红眼角,季瑜重新恢复了镇定。

倒是二人一阵的鸡飞狗跳成功把张达喊过来了,回去的路上顺利的蹭上了牛车。

“我说你们两个……”

张达一边赶着牛车一边有些哭笑不得,“山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不能碰的,你们居然还敢直接上嘴?”

“没人吃过这种果子吗?”米棠好奇宝宝似的发问。

张达摇了摇头,“这东西没啥大用处……吃了嘴巴还怪疼的。”

又好心的看一眼米棠临走时不忘捎上的一小背篓食茱萸果实,关切叮嘱道,“这东西可真不能吃啊!”

“虽然要不了命,但也够折腾人的。”

这可不是疼,是辣啊!

米棠在心中咆哮!为古人缺失的辣椒的快乐感到遗憾。

“对了。”牛车到家门口时,张达一拍脑袋,找出一只用草绳拴住腿的野鸡来递给季瑜,“这鸡你们拿着,肉不咋多,但是味道绝对错不了,可比家养的有劲儿多了!”

“可别给我推啊!”

见二人推辞,张达眼睛一瞪,砸吧砸吧嘴,“连着好几天上山都捞个空儿,就今儿赶巧了,等会儿还得把这些拉镇上酒楼去呢!”

见他这样说了,季瑜也不再坚持,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米棠对野鸡不感兴趣,但张达说的话让她眼睛一亮。

“张大叔,你还要去镇上?”

张达闻言笑了,“你们小姑娘要有啥喜欢的头绳儿布匹啥的,我回来给你们捎上!”

“不不不。”米棠摆摆手,“张大叔,我们也想去镇上,你能不能捎上我们?”

“行啊!”张达也不多问,大手一挥就爽快应声,“那你俩等我,我回去收拾收拾。”

“好咧!”

米棠早就打算去镇上逛逛,只是苦于既没钱又没去的路子,没想到突然间啥都有了。

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季瑜给的小荷包,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去镇上买点东西吧。”

“银子给你了,就都随你安排。”季瑜低声道。

“好兄弟!”米棠比了个赞,哥俩儿好的拍拍季瑜的肩膀,可惜身高不够,只得退而求其次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也自然错过了季瑜在听到“好兄弟”时皱起的眉。

一手抚上自己的心窝处,季瑜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心中一堵。

强忍着这种异样的让他不快的感觉,季瑜指着被米棠小心翼翼放好的小背篓,眼神在触及到食茱萸的果实时,记忆中被辣到刺痛的感觉再次涌现,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些……做什么的?”

“秘密!”米棠笑得像个邪恶的小恶魔,又凑在季瑜耳边恶魔低语,“好吃吗?”

季瑜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绯红,好吃自然谈不上,整个嘴巴里都是辣到失去味觉的疼痛感,可……

季瑜的脑海里全然是那天脸上淡淡红霞、嘴唇微微红肿、吐着小舌的女子。

“好吃……吧。”

*

牛车不愧是乡间出行的利器,不过一个多钟头,张达就载着米棠二人到了镇上。

“我要先去酒楼,你俩是跟我一起还是……”

“张大叔,我俩不耽误你事儿,自己先逛着。”

“那行。”张达将二人放下来,“等会儿还在这儿等着,咱一起回去。”

匆匆交代完,张达继续赶着牛车朝酒楼走。

“走吧。”

米棠拉着季瑜的手,穿行在各个小摊贩之间。

她早已想好了,这次逛街一来是买东西,二来是调查市场行情,为摆摊做准备。

手头银两有限,需要买的东西却一点也不少。

米棠盘算过,就冲着家里那一桶猪下水,面粉就不能少了,然后是一堆卤料,更别说家里一粒米都没有……

望着身边的季瑜,米棠悠悠的叹了口气,捧着小脸道,“养家糊口好难哦。”

但谁让自家小夫君是朵小娇花呢!

嘿嘿,她好喜欢他哦。

季瑜:……

凭借着自己曾经做过无数次卤味的经验,米棠按照自己的配方搜寻卤料包里的调味料,除了几味要到后面才从国外传来的以外,其他也都差不离凑齐了。

出乎米棠的意料,或许是古代人对于烹饪调料的理解没有后世丰富,许多调味料没有运用到菜品中去,反而是被当作药物来用,在被乱七八糟的堆放的草药摊中,米棠捡了不少便宜。

以至于最后,买完米,居然还能剩下几个铜钱。

“饿。”米棠眼巴巴的盯着对面包子铺热气腾腾的蒸笼,扯了扯季瑜的袖子。

大早上出来,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

季瑜叹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米棠的头,心中感叹怎么像只小猫一样。

走到摊贩前,“劳驾,这包子怎么卖?”

包子铺老板拿挂在脖颈上的汗巾擦一下脸,这才抬头对二人笑道,“包子三文一个,馒头一文一个,二位要几个?”

“一个包子,两个馒头。”季瑜将钱袋里仅剩的铜钱全部倒出来。

“好咧,您拿好。”

冒着热气的包子馒头被油纸包着递到季瑜的手中。

“吃吧。”季瑜把包子给米棠,“小心烫。”

米棠接过包子,吸了吸鼻子,两眼晶晶亮,“季瑜,你真好。”

季瑜叹一口气,“再好也没包子好。吃吧,冷了就该腻了。”

米棠:……臭直男

好好的气氛整没了!

气呼呼的一口咬上包子,下一秒就龇牙咧嘴的吸了一口气,米棠眼泪汪汪的拉着季瑜的袖子告状,“烫!”

“这么不小心……张嘴我看看。”

季瑜蹙着眉,弯下腰来,满眼的担忧全部倒映在米棠的眼中。

米棠乖乖的张开嘴巴。

谁也不曾关注到此刻彼此间几乎能够脸挨到脸的超短距离,各人眼中满当当的映衬着的都是对方的影子,呼吸交织在一起,恍惚间彷佛近的能听到心跳声。

“咳,咳咳。”

直到季瑜率先红着脸拉开距离,“还,还好……没烫伤。”

“哦。”

米棠呆呆应声,脸上布满红霞,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自己得胸腔。

脑海中另一个属于她的声音满满当当的填充着两个字,喜欢。

第十章 卤味 材料备齐,米棠就准备收拾那一桶猪下水了。

猪下水杂质多,在用面粉揉搓之前,需要先用大量的清水冲洗。

为了避免换水的麻烦,米棠索性拎着桶去附近的河边。

“我来。”

季瑜正在做小推车,一眼就看到米棠手里的桶,一把接了过来,“要去哪里?”

“河边。”米棠脑袋探过季瑜的身侧,看到地上原来的木头已经变成板材,吃惊的张大了小嘴。

“怎么这么快!”语气中满是欢欣。

“咳,还好。”季瑜勾了勾嘴角,下一秒又强装严肃,却仍是忍不住补充道,“明天就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脖子上就多出了两只圈着的小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只手变成了一只。

米棠踮着脚,一个拥抱之后,一手搂着季瑜的脖子,一手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拍拍他的胸膛,“干得漂亮!”

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季瑜:……

“哦。”

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季瑜拎着桶闷着头往河边走,满脸郁闷。

或许是因为不吃猪下水,刘氏一点儿也没给自己留,一股脑儿的全给了米棠,沉甸甸的一大桶。

此刻被季瑜拎到河边,米棠估了估,约莫是两头猪的量,看着自己的细胳膊,还没开始清洗,就感到一阵腰酸背痛。

“得,开始吧。”

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米棠就蹲在河边开始清洗了。

油腻腻的触感贴在手上并不好受,但米棠耐着性子,一点点翻洗干净,撕掉肠油,用面粉揉搓粘液……

等到清洗干净,再次起身时,米棠不免发出了“嘶”的一声呼痛声,脖子和腰背彷佛已经僵化,动弹一下就牵连的全身发作,两条腿更是酥麻不已,如同爬满了蚂蚁噬咬,这滋味儿可真是难挨。

以至于回到家时,还隔着老远,米棠就冲着季瑜可怜巴巴的张开了双臂,瘪着嘴,小模样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怎么了?”

季瑜声音温柔,却是让小脾气发作的米棠撒娇的越发厉害了,朝胳膊抬了抬下巴,声音都显得委屈极了,“疼。”

袖子被拉上去,露出米棠两只细嫩纤瘦的胳膊来,季瑜轻轻按了按,换来米棠龇牙咧嘴的呼天喊地。

季瑜不敢再碰她,“要不找村里大夫给配两幅草药贴贴?”

“不要。”米棠摇摇头,把手臂伸到季瑜怀里,“要按按。”

两眼巴巴的看着季瑜,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猫。

季瑜小心翼翼地给她按着,生怕使大了劲儿。

不知什么时候,肩膀上突然一沉,季瑜扭头看去,米棠已经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明显是累着了。

季瑜的手轻轻碰了碰米棠的额角。

“要养家糊口,要赚好多小钱钱!”

米棠突然砸吧砸吧嘴,嘟囔着说出一串话来,把季瑜吓了一跳,瞬间把手收了回来,不敢再动。

肩上靠着的人却仍旧没有醒来,只是短暂的梦呓。

*

次日。

米棠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怎么爬上床睡觉的,只是随着回忆的深入,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后,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然后浑身僵硬。

天啦噜!她昨晚没洗澡的呀!

绝望的用手试探了一下床榻上自己身侧的位置,果然还带着点点的温度。

季瑜不会嫌弃她是臭臭的吧!

季瑜刚一进门,面对的就是米棠一张近乎绝望的小脸,苦大仇深,彷佛随时就要挖个地缝钻进去。

“推车做好了,要去看看吗?”

米棠瞬间变脸,“好的呀!”

季瑜做的推车正摆在院子中,照着米棠描述的模样,甚至更加完美。

米棠绕着推车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心中确定了一个事实。

她的小美人夫君,应该和她是同道中人,也是个颜狗!

瞅瞅这推车,板面平滑,连一个结疤也没有,甚至看不到一颗钉子,榫卯结构用的炉火纯青,关键是还完美的满足了强迫症人群,几个凹槽大小一致,居然还是对称的!

离了个大谱!

米棠左摸摸又瞧瞧,嘴巴已经高兴的要咧到耳后根了。

心中激荡的情绪化为清晰可闻的一句话,“崽,妈妈爱你!”

季瑜:???

季瑜的笑容戛然而止,内心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他家娘子好像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有问题……

然而不等他说些什么,米棠已经欢快的跑向厨房。

清洗干净的猪下水正放在灶台上,米棠朝锅中倒入清水,将猪下水全部倒进去,放入去腥的葱姜,大火开煮。

待到锅中沸腾,用大勺撇去最上面一层的浮沫,继续煮制,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全部捞起来,用清水洗净。

这个时候的猪下水还没有完全煮熟,只是刚刚断了生,这是为了防止鲜香味流失,还是米棠在现代拍探店视频时,和一家百年老字号卤煮店老板学到的妙招。

等到清洗干净,米棠取了块干净的纱布,将昨天买到的调味料各按比例挑选了放进去,扎紧纱布袋口,做成一个小卤料包,连同猪下水,一起放入锅中开始烹煮。

随着锅中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卤肉的香味已经溢出来了,没几分钟,整个厨房都是浓郁的卤肉味道,甚至隐隐约约的还飘出了院子,极大的刺激着身处香味中的米棠的味蕾。

米棠吞咽着口水,对这味道的威力也是有些震惊,心中只道果然是无添加的古代养殖技术,都是肉但味道就是不一样。

“这是?”在院子里的季瑜,也被这诱人的味道勾的不行,本想矜持一点,但想起前面味道也是不一般的鸡蛋饼,瞬间放弃了自己的君子之道,来到了灶台边。

眼睛落在滚滚冒烟的锅里,季瑜很快分辨出是什么东西,语气惊谔,“这是猪下水?”

不怪他这么震惊,昨天还是臭到人人嫌弃的东西,眨眼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勾人的美味,任谁都有些难以相信。

“尝尝?”米棠用筷子戳起一块猪舌。

这个时候的已经煮的相当烂熟了,筷子轻轻扎进去,能清晰的听到“扑哧”一声汁水炸开和肉的肌理被穿透的声音。

“这个好像是……猪舌?”

季瑜还在迟疑的时候,米棠已经飞快的用到把猪舌切成小长条,一手捏起一块塞到自己嘴里,满足的眯上了眼,然后在季瑜没反应过来时,又捏起一块丢进他嘴里。

季瑜本能的吃了下去。

“猪舌又怎么了?”见季瑜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米棠狡黠一笑,凑近道,“好吃吗?”

“嗯。”季瑜这次没再扭捏,干脆地点点头。

果然没人可以逃过真香定律!

第十一章 张王氏的肯定 镇上一日游,已经让米棠摸清楚这个时代里,是没有卤味这一类吃食的,更别说在这个村子里,主料还是人人嫌恶的猪下水,这一锅绝对是头一回。

也难怪季瑜这么个小古板吃过一块之后就真香了。

米棠忍不住咧开小嘴笑得露出两排小白牙,将切好的一整盘猪舌递给季瑜,“等我调个汁儿……”

话音戛然而止,米棠有些委屈的叹一口气,啥都没有,她现在可是个穷光蛋呢!

“这个好吃的。”

虽然不知道米棠在难过什么,但只是看见她眼中的失落,季瑜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想要安慰她。

“你……”不要难过。

“干饭干饭!”

季瑜没说完的话尚且还在嘴巴里囫囵,就看见刚才还是一脸落寞的米棠,转眼便欢快的拿起来筷子开始大口吃肉。

季瑜:???你们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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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啊你!”塞得满嘴鼓鼓囊囊的米棠眼神暗示。

季瑜扶额叹气。

卤过的猪舌别有一番风味,调配的恰到好处的卤料包,完美的起到了去腥增鲜的作用,卤汁浸透到肉质里,配合着猪舌独有的口感,让人满口鲜香,肉质紧密而不又失弹性,嚼劲十足。

二人围在灶台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

“季家小子在家吗?”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张达的娘子张王氏端着一碗肉推门进来。

和张达一样,张王氏也是个热心肠的妇人,两夫妻平日里都对季瑜多有照顾。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辰,因着张达打了不少野味,家里才添了点肉,念着季瑜二人,赶忙趁着热气端了一小碗过来。

只是刚一推门,浓烈的卤肉香味便扑鼻而来,张王氏闻着这奇特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味道,竟比她手里头的肉还要香哩!

“王婶。”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瑜放下手里的筷子。

“家里做了点肉,拿给你们小两口尝尝”

张王氏将手中端着的碗径自放到季瑜手中。

说是尝尝,实际上是满满当当一大碗,极有分量。

季瑜心中一暖,自从失忆在这个村子住下以来,张家两口子对自己大为关照,每逢家中有什么好吃的,都免不了都要送些来。

“这是啥味儿啊?婶子一推门就闻到了!”

送完肉,张王氏问出心中的疑惑,她自诩有一手好厨艺,可哪怕是烧肉也没来的这么香的,让她只闻到味儿,就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唾沫。

“刚做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婶子也过来一起吃吧。”

季瑜背后突然探出一张脸来,把张王氏险些吓了一跳,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季瑜新娶的媳妇米棠。

但是这米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张王氏的脑海里浮现出昔日米棠趾高气扬整天以官太太自居的模样,视线再落到季瑜背后这一张笑的眉眼弯弯的俏丽脸蛋上,错愕的眼珠子都不禁瞪大了几分。

早就听说米棠变了,原来,嫁人之后性格转变会这么大吗……

张王氏精神恍惚的被米棠拉到了桌边。

桌子上正当中摆了一盘肉,饶是家中有个打猎为生的猎户,张王氏也没能从第一眼上分出这是什么肉,只是鼻子吸了吸,确定那让自己控制不住流口水的香味正是从这肉上传来的。

“这是……”

“婶子,你先尝尝,过会儿我再告诉你。”米棠狡黠一笑,给张王氏递了双筷子。

“那……好,我尝尝!”

两家关系亲近,张王氏倒真也没客气,毫不扭捏的接过了米棠的筷子,夹了一块稳稳当当的送入口中。

随着牙齿的咀嚼,张王氏渐渐觉察出不一样来。

这肉相当紧实,软软弹弹的,但是一点儿也不塞牙,除了自带的肉香,还有被卤汁浸透的调料香味儿。

张王氏发誓,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绝对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肉!

吃着吃着,筷子就停不下来了,等张王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块儿下了肚。

张王氏不禁有些脸红,这年头哪家肉都是金贵东西,更不用说是季瑜这样的家境,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多。

“我这一个来送东西的,反倒吃了你们不少!”

“婶子说哪儿的话,我们也没少吃你们的。”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婶子不妨给我提提意见,这味道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张王氏这下是真的吃惊了,“这都是你做的?”

目光落到一旁的季瑜脸上,待得到后者肯定的点点头时,这才又上上下下的把米棠浑身打量了一遍。

米棠大大方方的任由张王氏看。

“你这手艺可真是了不得!”

看过之后,张王氏拉着米棠的手大加赞赏,“照我说啊,就是拿到镇上的酒楼里去,也找不到个大师傅能做出这样好的味道!”

米棠闻言眼睛一亮。

她虽然自觉味道好,也有可以征服古代人胃口的信心,但终究只是她个人的口味,没准古代人嗜好和现代人有出入呢?

但张王氏可是这个世界的本土人,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大众口味。

有了张王氏的肯定,米棠百分百确信,她不仅可以依靠这些卤味赚取第一桶金,甚至可以改变古代人对于猪下水的看法!

“你这是啥肉啊,我咋吃不出来?”

憋了许久的问题总算是让张王氏问了出来。

米棠“扑哧”一笑,揭开锅盖,“婶子您可别嫌弃。”

随着米棠将锅盖揭开,更加浓密的香味儿一股脑的从锅里涌出,张王氏只觉得自己被这冲天的香味儿层层包围,逃脱不得,搅动的吃饱的肚子居然“咕噜噜”叫出声来。

张王氏有些赧然,暗道自己一把岁数,怎么还跟个年轻小姑娘似的馋嘴。

等到她第二眼仔细看向锅中时,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是猪下水?”

语气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张王氏倒不是嫌弃,她家本来也不富裕,谁家都有馋肉的时候,从前为了沾一点荤腥,她也不是没动过猪下水的脑筋,可惜不管怎么琢磨,这刺鼻恶心的味道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更不用吃进嘴里粘腻的让人恶心的感觉。

这可和刚才吃进去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啊!

米棠点头微笑,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用筷子将各个部位都戳上来了切下一些,递给张王氏。

“还请婶子帮我都试试味道。”

米棠说的客气,加上张王氏心中着实好奇,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矜持,拿着筷子挨个儿尝了一遍。

等到全都尝过之后,张王氏放下筷子,她已经什么都说不来了,只是望着米棠悠悠叹气,满眼赞许。

“婶子,你觉得我这卤味,拿出去卖可做得生意?”

“米棠啊,你这手艺,婶子没资格评价。”

张王氏拍拍米棠的手,“婶子自诩做了十多年的饭了,村里红白喜事也打过下手掌过厨,可绝对做不出你这样的味道。”

“你要拿出去卖,保准一水儿的叫好!”

有了张王氏的肯定,米棠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第十二章 真人吃播 隔天一大早,米棠正和季瑜收拾出摊用的准备,大门就被“咚咚咚”的拍响了。

门外露出张达那张憨厚的脸来。

“这么早啊张叔?”米棠有些不好意思,“得辛苦您等我们一下了……”

“没事没事,你们慢慢收拾。”张达摆了摆手。

自昨天米棠和张王氏提了想去镇上摆摊的想法后,张王氏便做主把自家牛车借给他们了。

米棠对此万分感激,她可是正愁没交通工具呢!

“张叔,今天谢谢您了。”

在张达的帮助下,小推车和一应器具被搬上了牛车,米棠递过去一个夹着卤肉的馒头,“您还没吃早饭吧?早上做了几个馒头,你将就着吃点吧。”

“我……”

张达想说自己吃过了,可是眼睛落在馒头中间夹着的卤肉上时,便再也移不开眼,悄悄的吞了吞口水。

昨天张王氏回家,不仅捎回了端肉的碗,甚至还连带着更加满满当当的一碗卤肉。

张达就着酒,和张王氏两人,竟是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碗里头的汤汁都没剩下,伴着饭享受了好一顿美味。

那滋味,嗬,张达发誓,他去酒楼送野味都没闻到过这么香的。

“吃吧张叔。”米棠把馒头塞到张达的手里,“就咱两家的关系,您还跟我客气!”

“昨天王婶送来的那碗肉可是让我和季瑜吃了顿饱!”

张达这才接过去,“你婶子别的不行,就做饭还可以。”

“你们要喜欢,下回直接上我家吃去!”

说着,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

蒸的蓬松的馒头,白白软软,自中间被切开。白的馒头,酱色的肉,汤汁沁在里头,咬一口,馒头连着卤肉,夹着汤汁,在嘴巴里混合成绝佳的美味。

香的张达几乎把舌头吞下。

三下两下把馒头吃完,张达擦擦嘴,赞叹道,“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难怪家里那口子一大早上催我别耽误你事儿,你放心,你婶子交代过了,今儿我帮你们看摊儿!”

米棠心中一暖,猜到是张王氏担心自己和季瑜两人初次摆摊,受人欺负,特意让张达帮忙看顾,对二人的感激更甚。

牛车摇摇晃晃,携着田间小道的朝露,载着几人到了镇上。

这会儿正是出摊的道时候,街上大大小小的摊贩已经支起了摊,氤氲袅绕的蒸汽从一个个摊位上杳杳直上。

“这边全是包子馒头店,咱找个人少的地儿吧。”

张达性格朴实,担心米棠的卤肉在一众早餐店中占不到便宜,提议寻个人少竞争少的地儿。

“不。”米棠声音清亮,“咱就在这儿。”

“包子馒头店越多越好!”

张达挠挠头,不太明白。

一旁沉默的季瑜淡淡出声解释,“卤肉是咸口的,单吃太多也受不住,或是配着米饭、包子馒头、面条,最为相宜。”

“跟他们的生意不冲突。”

相反可能会卖的更好!

最后一句季瑜没有说出口,只是目光落在埋头摆弄的米棠身上时,微微带了点疑惑,她是不是在上次来镇上时,就把所有的盘算好了?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把小推车收拾好了。

季瑜的审美相当优越,小推车一经摆出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因为对于正上方的招牌“卤肉”陌生,大家只是驻足观看,却并没有人上来询问。

张达怕二人拉不下面子喊客,自告奋勇的要帮忙叫卖,却被米棠制止了。

米棠拿出自带的两张小凳子,给季瑜和张达一人一张。

自己却是转身对着身边的包子摊老板道,“小哥,你这一屉的馒头我全要了。”

“我就在你边上摆摊,一会儿结账给你成吗?”

一屉馒头是三笼,一笼是十个馒头,三十文钱也算是不小的生意了。

包子铺老板犹豫一瞬,视线落到米棠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上时,点头同意了。

带着热气的三笼馒头被放到了米棠的小推车上。

“这卖卤肉咋还买上别家的馒头了呢?”张达坐着有些发愁,心中暗道不好,米棠太年轻了只怕是不会做生意。

扭头想和季瑜商量,却看见季瑜已经相当熟练的打开放卤肉的大桶,烧火准备加热了,顿觉一阵头大,感情这小两口都不会啊!

米棠却是在看见季瑜的动作时,忍不住咧开小嘴笑了,戳了戳季瑜腰间的软肉,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合上两只手结成一个爱心。

不愧是她一眼就看上的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二人之间并无对话,但就跟商量好一样的,等季瑜把卤肉加热,米棠适时递上切开的馒头,配合着把卤肉夹在中间,最后递到了张达面前。

张达有些发懵,“这不来的时候才吃过吗?”

米棠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正在排队抱怨等馒头的人群,“张叔,咱时间长着呢,您放开吃!”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一点也没妨碍张达接过馒头开吃。

像他们这样靠力气活谋生的庄稼汉,肚皮都彷佛无底洞,有多少能吃多少。

加热过后的卤肉配上热气腾腾的馒头,饶是张达皮糙肉厚,也不由得一边大口吞咽一边哈气。

只是就算烫,张达也不曾慢下来,好像吃慢一点,就再也吃不到了一样。

霸道的卤肉香味,配合着张达沉浸式的吃香,诱惑着耐心逐渐缺失的饥肠辘辘的等待早餐的人群。

“大哥,你吃的这是啥,怪香的!”

“嘿,头一次见这种吃法,怪新奇!”

“大哥,你别光顾着吃,倒是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围在包子摊前的人三三两两的靠着米棠的小推车聚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只是目光全都一点也不肯移开的盯在张达手上捏着的馒头上,准确来说,是盯在馒头里头夹着的酱色的卤肉上。

“快快快!流出来了!”

一滴汤汁从卤肉里流出来,顺着张达的指头往下,围观的人心都跟着悬了上来,眼看着这滴酱色的汁一点一点要落到地上,都凑了近来焦急的催促张达。

“最后一口……哎哟,好!”

随着张达最后一口馒头进肚,甚至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站在旁边观看的季瑜一脸惊奇,万没想到世上有这么滑稽的事请。

倒是米棠不以为然一副都在掌握中的模样,小声嘟囔着,“不就是真人吃播么?”

话虽如此,可是弯弯的眉眼,上翘的嘴角,无一不显示着她这会儿极好的心情。

中华上下五千年传承的吃货文明果真是名不虚传!

第十三章 生意爆棚 张达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还都是在看他吃东西,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求救似的看向米棠。

众人顺着张达的目光看过去,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笑脸盈盈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才是摊主?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小姑娘,你给大伙儿说道说道呗?”

“是啊是啊,说说吧!”

米棠只是微笑,却并不着急开口,不慌不忙的用小刀叉起一副猪肠,放在案板上细细的切了起来。

卤过的猪肠吸饱了汤汁,每一刀切下去都能迸出汁水,肠段软滑而韧性十足。

米棠将切好的猪肠摆盘装好,又舀一勺卤汁浇在上面,盘子瓷白,衬着酱色的汁,小段的肠,极大的刺激着围观众人的观感。

“没错儿,就是这个味道!”有人深吸一口气,肚子已经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真香呐!”

“小姑娘你这咋做的啊?”

周遭七七八八的议论起来,但谁都没有开口要买的意思,却也没有人散去,仍旧聚在米棠的小推车面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待着什么。

“买啊!”一旁的张达看的有些心焦,在心中不住的喊着。

米棠的手艺有多好、那肉有多香他是尝过的,他恨不能身上多长几张嘴,替米棠来吆喝,只可惜他既没有三张嘴,唯一的一张还不怎么会说话。

只能急得浑身冒汗,两眼不停的在围观的人脸上来回。

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张达回头看去,只见季瑜对他摇了摇头,又看了看米棠,示意他放下心来。

这会儿的米棠是真的不着急,相反,她心里已经乐开花了,现在围在她摊前的不是人,是钱啊!

米棠将盛放卤肉的大桶盖子彻底揭开,一瞬间,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米棠强压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开始自己的说辞,“诸位,这是卤肉,乃我家中传下来的方子。”

“用卤汁卤上一整宿才得这种美味,味道咸口,伴着面条,馒头,米饭吃都是绝佳,这卤汁浇上……”

“你说的这么好听不还是猪下水吗?”一个婶子突然出言打断。

伴随着她的话,众人纷纷点头。

这也是这些人围在摊边迟迟不肯散去,却谁都没买的原因。

毕竟,猪下水可是扔货,尽管在米棠这里闻着香,但谁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味道,改变猪下水在众人心中的固有印象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被人打断话,米棠一点也不恼,反而是笑的露出了两排小白牙。

“婶子,您听我把话说完啊!”

“这是猪下水不假,可谁说就不能比肉还香呢!”

“究竟啥味道,我说了不算,旁人说了也不算,得自己尝过了才知道。”

“我呢,是第一次来摆摊,以后生意还得承蒙各位照顾。”

“这样,这一盘猪肠就当是我送给大家的,一人一块,究竟啥味儿您试一下就知道了,好不好吃大伙儿说了算!”

米棠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没听说过谁家做生意还没开张就给人送的呀!

有人不相信似的掏了掏耳朵,直接问道,“真不要钱?”

“真不要钱。”米棠笑了笑,顺手端起切好的猪肠,“您试试?”

没人不喜欢免费的东西。

一听说真不要钱,已经有人两眼放光,跃跃欲试了。

“我来!”

刚刚问话的人一撸袖子,直接用手捏了一块,飞快地放进嘴里。

这下,众人的视线从卤肉上移到了试吃的这人身上。

“咋样啊这味道?到底好吃不好吃?”

这人匆匆几下就咽下卤肠,虽没说话,但已经两眼放光了,好半天才慢悠悠的吐出一个“香”字。

又砸吧砸吧了嘴,“就是太少了不够味儿,小姑娘,再给我……”

等他扭头想重新去找米棠拿一块儿时,却发现刚才还是畏畏缩缩挤在后面的人已经一窝蜂的涌上前去,一人一块,根本分不够。

“哎哎哎,别抢啊……”

可惜,根本没人理他,瓷白的盘子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到底啥味儿啊这,咱也没吃到!”

没吃到的人望着吃到的人各个一脸满足,俱是抓耳挠腮,心里好奇的不行。

“得了吧,没见这一个个吃成这样子,味道保准坏不了!”

有聪明人早早的反应过来,直接去问米棠,“小姑娘,你这咋卖,给我来一份儿!”

“单买四十文一斤,夹馒头里四文一个,您要自己拿馒头来,收您两文就好了。”米棠脆生生的开始报价。

这个价格并不便宜,毕竟肉才三十分一斤,都够包好几笼包子了。

顿时,队伍里的人少了一半。

“不对啊小姑娘,这馒头旁边摊子可只卖一文。”

“所以您可以自己拿馒头过来哦。” 米棠狡黠一笑,指指自己推车上的笼屉,“只是您现在去买馒头可能要等一等。”

听到这里,张达激动的一拍手,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可算是知道米棠买馒头干啥了,感情这丫头老早就打算好了!

“自己带馒头的排我这条队,直接买的排旁边那条队。”米棠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张叔,您帮我给咱这儿的馒头夹肉,季瑜,你就负责收钱。”

季瑜抬头看她一眼,抿了抿唇,细看眼睛里面居然有丝委屈,只是米棠现在可顾不上自己的小娇夫,她生意好着呢!

按照米棠的安排,摊前的人群自动分列两队,浩浩荡荡的,看上去相当壮观,又因着自带馒头能便宜上一文钱,旁边的馒头包子铺生意也火热起来。

“唔,好吃!好吃!”

排在前面的人率先拿到了夹着卤肉的馒头,不顾烫的一口咬下去,边哈着气边赞不绝口,引来后面还在苦苦排队的人的幽怨的目光。

“张叔,您要累了就和季瑜换着歇会儿。”

米棠抽空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张达,心中小小的涌起一丝愧疚,她是存了私心给季瑜安排收钱的轻松活儿的。

“这有啥累的,不累!”张达一口回绝。

他现在心里激动的不行,乖乖咧,世上居然有这么好的赚钱生意,瞧这乌压压排队的人,这一天见的人比他一年见到的人都要多哩!

第十四章 吃醋的季瑜 虽然米棠对自己的手艺相当自信,但还是低估了古代吃货的水平。

满满一大桶卤猪下水,居然丁点儿都没能剩下,眼瞅着桶底就剩一点卤水了。

“哎,老哥,这个汁儿再给我多浇点儿!”排在跟前的一男子,眼尖的看见桶里的情况,熟稔的拍拍张达的肩膀。

“哦。”

张达这会儿已经有些懵了,从来没有见过谁家这样做生意的,啥都不干,就有人争着抢着要来买的?

等桶里最后一点儿汁水也浇上馒头,这下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米棠擦了擦头上的汗,呼出一口气来,她的胳膊已经累的有些抬不起来了。

“谢谢各位今日照顾生意,卤肉已经卖光了,请各位下次再来吧!”

“啥都没吃着怎么就卖光了?”

“你多做点儿呗!”

队伍里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下次,下次一定多做点儿!”

米棠生得一副圆眼,笑起来时总是眉眼弯弯,看的人心生喜悦。

这会儿安抚的话一经出口,大伙儿的情绪果然缓和了不少。

“小姑娘,你这味道好的很!下次你尽管多做些来,我老头子可是要买回去下酒的!”

“我也要我也要!”

米棠一一允诺,只是心中哭笑不得,她从前在现代时,在粉丝嘴里有个称号叫“经常性失踪人群”,就是因为她太懒了,只有心情好时才偶尔拍个视频。

结果到了这儿,居然给自己找上了一份工作,重回社畜的感觉?

这滋味儿倒有些奇妙。

“姑娘,你明天还来吧?”

米棠:……

“我不……尽量吧。”顶着众人恶狼一般火辣辣的眼神,米棠硬着头皮把临到嘴边的话换了个说辞。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回答,众人这才散场。

“累不累?”

送走一群吃货,米棠松了好大一口气,回头看季瑜脸色有些发白,有些心疼。

“还好。”

季瑜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塞到米棠手里,余光扫一眼旁边的张达,忍着害羞,小声道,“你辛苦了。”

米棠发誓,她又听到自己“噗通扑通”的心跳声了,一下比一下快。

再看到季瑜有些泛红的耳根,心中居然涌起一股诡异的骄傲,这就是所谓的“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吗?

但是美人真的很香啊!

饱暖思淫欲,米棠觉得自己的爪子已经蠢蠢欲动的有些按捺不住了!

“咳咳,嗯!”

张达咳的都快嗓子冒烟儿了,偏偏头还要拧到一边,嘴里吹着哨儿,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十分感慨。

年轻真好啊!

“张叔。”米棠把帕子收到怀里,笑眯眯道,“今天辛苦你了。”

“咱一起去吃点东西吧,大家忙活这么久,也该饿了!”

“别别别。”张达摆手不迭,“你婶子今天可嘱咐我了,晚上她做饭,一起上我家吃去!”

“你们要不去还不得怎么教训我……”

张达嘟囔着,面上相当委屈,看的米棠和季瑜两人都是憋着笑。、

“那好,咱收拾一下……”

“那个……”

边上一道声音响起,是旁边的馒头包子铺的小老板。

米棠一拍脑袋,“瞧我,差点就忘了!”

然后朝身旁的季瑜嘿嘿一笑,眨巴眨巴眼,摊开了白嫩嫩的手心。

季瑜低敛着眉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看的米棠心痒痒。

“要多少?”季瑜问。

“不要钱的!”

还不等米棠回答,倒是包子铺的小老板急急忙忙的答了话。

先前隔得远,又被蒸笼上氤氲袅绕的蒸汽衬的人雾蒙蒙的,看不大真切。

这会儿近了,米棠瞧得仔细,那小老板跟她差不多一样年纪,模样还有几分清秀,白白净净的,颇有些……

“米棠。”

米棠瞬间回神,一脸疑惑的看向季瑜。

“咳,没什么。”季瑜有些可疑的脸红,眼神发虚,对着米棠巴巴的眼神,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有些饿了。”

“要不给你买个包子?”米棠试探着开口,总觉得气氛哪里怪怪的。

季瑜紧抿着唇,看上去不怎么开心,“不……”

“包子不要钱,送你们吃!”

包子铺小老板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手上早已麻溜的用油纸包了三个雪白蓬松的大包子,“给。”

他原意是递给米棠,不想半路伸出一只手来,正是季瑜,抢在米棠之前把油纸包拿了过去。

“谢谢。”季瑜声音清冷。

“不,不客气。”小老板摸摸后脑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

“那什么。”小老板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极力忽视身后的两道清冷的目光,对着米棠道,“我叫阿年,是这陈记包子铺的老板。”

说着,指了指旁边自己的包子铺。

“你别看铺子小,这店是从我娘那个时候开起来的,说起来,还是我娘从她爹那里……”

阿年的声音突然停住,“不好意思,我说的有些多。”

“我来是想谢……想谢谢你。”

“从我娘病了之后,生意很久没这么好过了,我问过了那些人,都说是你……”

“谢我做什么?”米棠的手心上早被季瑜放了一串铜板,这会儿全部递到阿年面前,“你的包子做的好,大家自然都去买。”

“我,我不能要,要不是你们……”

“拿着。”

米棠把铜板放到阿年手上,“这是你应得的。”

“不过你若真想谢我……倒是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可以的。”阿年点头如捣蒜,“莫说一件,就是……”

他的视线看向一边的季瑜,眼中突然多了几分失落。

米棠没有注意到这一段小插曲,她这会儿正在心中为自己的绝妙计划拍手叫好。

“这样,以后但凡我在这里摆摊,你头三笼……五笼吧,头五笼馒头,全都卖给我,我照一样价格给你钱。”

“好。”

谈妥了这样一桩事,米棠简直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叫绝。

几人收拾回家,张王氏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米棠二人蹭了一顿饭。

第十五章 甘之如饴 一顿饭毕,米棠掏出五十文大钱递给张王氏。

“这是做什么?”张王氏面色冷下来。

“婶子你听我说。”

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张叔今天帮着忙活,可辛苦了。”

“再说我以后少不得要借你家牛车呢!”

“他皮糙肉厚的,让他坐着摆摊算什么辛苦。”听到米棠的解释,张王氏的面色缓和下来,随意的摆了摆手,“牛车你若要用,随时拿去就成。”

“算不得钱。”

米棠故意把小脸耷拉下来,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我以后还是早点起床,自个儿推车小推车去镇上吧!”

“哎哎,你这是说什么话?跟婶子还这么生分的吗?”

“就是跟婶子熟才要算帐呢!”米棠咧嘴一笑,“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咱两家可不得更亲!”

“就你小嘴会说!”

张王氏终于把钱收下来,又拉着米棠的手,“你可别说,你张叔办事还是卖力的,当初我可不就是看重这一点吗?”

“像头蛮牛似的。”张王氏小声在米棠耳边道,“又倔又霸道,见不得我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

“看见了就要闹脾气!”

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张王氏脸上却是笑的。

米棠:……这该死的狗粮竟是如此甜美。

等等!

她好像突然知道什么了,米棠脑海中灵光闪现。

“谢谢婶子。”

张王氏一头雾水。

等到同张达两口子告别,回家路上。

米棠突然把小手伸向了季瑜宽敞的袖口里。

“做,做什么?”季瑜浑身都僵硬了,她,她居然把手伸进自己的袖子里!还牵自己的手!

“光天化日之下,要非礼……”

“黑的。”米棠指指天色,眨巴眨巴眼,看起来格外纯良无辜,只是袖子里抓着季瑜的手越发的肆无忌惮,又摸又挠的。

软软嫩嫩的小手挤进自己的手心,季瑜能清楚的感觉到米棠的动作,只觉得自己要烧着了,脸皮烫得厉害。

“我知道了。”

米棠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知道什么……”

米棠勾勾手指,示意季瑜附耳过来。

季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脑子知道自己这会儿应当保持距离,但身体却是不受控制一样,居然真的乖乖凑过去,还低了下头。

然后下一秒,脑子中“轰”的一下炸开了。

米棠说,今天有人吃醋了。

“你,你你……”

“我,我我……”

季瑜羞得不行,口中已经吐不出完整的话来,米棠却还非要逗他,学他结结巴巴。

“我……”季瑜深吸一口气,漆黑的眸子盯着米棠,看着倒有几分可怜巴巴。

然后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索性扭过头去,抿着唇,像只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走在前面,只是慌乱之中走出的同手同脚,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爱。

米棠跟在后头“扑哧”一声直接笑出声来了,于是小河豚更加不知道手脚怎么动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米棠又开始顺毛,只是这次似乎真把人惹急了,居然都不理她。

季瑜并非不理她,只是这会儿心里慌乱的厉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视线渐渐就离不开这个名义上的娘子了,米棠的话让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事实突然直接被摆放到面前。

他已经没有办法按照最开始的打算,只是抱着自己是个苟活于世的无牵无挂之人、所以哪怕是被赖上一门亲事也无所谓的想法了。

只是自己的身体……

“哎哟!”

背后突然传来米棠的声音,把季瑜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转身朝着蹲坐在地上的米棠跑过去了。

“怎么了?”

米棠蹲坐在地上,抱着腿,十足的小可怜模样,这会儿抬头看着他,眼圈有些泛红,瘪着小嘴,“你都不等我……”

“天那么黑……地上什么都看不见,你不等我……”

“我都叫你好久了……”

米棠揉着眼睛,她在现代时有较严重的夜盲症,对黑夜有克服不掉的心理阴影,然而那么多年的时间倒也习惯了。

可是刚刚看到季瑜转身回跑的瞬间,内心的情绪就像是决了堤,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蛮不讲理的开始控诉季瑜的罪行。

“对不起。”季瑜声音沉闷,带着无尽的懊悔和后怕,“我不该丢你一人在后面的。”

在看到米棠的瞬间,季瑜清晰的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

书上说,以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从丢了一段记忆开始,季瑜就是无牵无挂一个人,拖着病体残躯,倒也不惧生死。可如今,他害怕了。

他有了一个心上牵挂的人。

让他心跳加速,也让他心跳骤停,让他甘之如饴。

“有没有哪里受伤?”

季瑜伸手将人拉起来。

米棠摇摇头,这会儿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明明是自己把人惹急了……

“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什么情况?

米棠被拥在怀中,有些发懵,小娇夫什么时候变霸总了?

季瑜的头靠在她的颈间,呼出的鼻息让她忍不住浑身发麻。

美人色起来真的好要命!

米棠心中土拨鼠疯狂尖叫,面上却是一脸悲愤,只能看不能吃也是相当大的烦恼。

察觉到季瑜此刻的心情不太好,米棠依依不舍的收回放在季瑜身上吃豆腐的爪子,学着季瑜的样子,回抱住他。

“没事了啊,乖……”

抱住自己的身体突然一僵。

下一秒,季瑜放开她,脸色复杂,“下次……可以不用说话。”

米棠:……

米棠气呼呼,“以前吃醋的时候叫人家小棠棠,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不要说话!”

季瑜扶额,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却是沉不住闷笑。

“没有什么新人旧人……还有,我什么时候叫你小,咳,小棠棠了?”

米棠伸手勾住他的指头,笑得两眼弯弯,“以后你就可以叫我小棠棠啦。”

“吃醋的时候!”

“当然啦!不吃醋的时候也可以叫!”

“嗯。”

季瑜微不可闻的声音被吹散风中。

第十六章 贪心的刘氏 经过第一次试水,米棠已经知道,卤味生意是做得的,至少短时间内是不愁的。

这生意若是要继续做下去,少不得有一个供货渠道,放眼整个村中,唯有在镇上替酒楼杀猪的刘屠户有这个便利。

然而还没等米棠琢磨着怎么去和刘屠户谈合作,他们自己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刘婶子,您这是……”

望着一早堵在自家门外的刘氏,米棠心中纳闷儿,难不成自己重赶了一回时髦,点亮了“心想事成”的金手指?

刘氏脸上堆着笑,往旁边让了让,米棠这才发现刘氏背后站着一人。

“这是我当家的。”

刘屠户身量不高,站在刘氏背后被挡的严严实实,两人站在一起时,颇有几分潘长江和蔡明搭档演小品的喜剧效果。

“是这样的,大妹子。”

刘氏笑脸盈盈,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这不是听说你在镇上做些生意么?”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米棠的卤味生意在镇上卖的火热,名声甚至传到了最大的“长盛酒楼”里去了,而那长盛酒楼正是刘屠户杀猪的地方。

原本听说街上有人卖猪下水,酒楼掌柜的还不以为意,觉得是哗众取宠,直到大街上排起了长队,这才叫刘屠户去打听。

这不去不知道,刘屠户一眼认出米棠来,更让他吃惊的是,原本在常人眼里难以忍受的猪下水,居然被她做成了绝世美味,那味道,让他吸溜了好几口口水。

这年头,一斤猪肉才三十文,可这不值钱的仍货居然叫米棠卖出了四十文的天价!

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丢掉喂狗的猪下水,刘屠户心里就空落落的,那可都是哗啦啦的银子啊!

等到晚上回家,刘氏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细究起原因来,刘屠户这才对妻子说了原因。

谁知说完,失魂落魄的变成了刘氏。

要知道,那一桶六七斤的猪下水可都是她白送给米棠的啊!

夫妻二人是百爪挠心,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一合计,天不大亮就来米棠门口守着了。

“你那生意可是好啊!”

刘氏道,“我可听人说了,半条街的人都是在排你的队,吃了还想吃呢!”

刘氏天生一张巧嘴,尤其这会儿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夸起米棠来尤为卖力,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米棠居然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刘氏:???

正常人这会儿被戴高帽难道不是应该谦虚拒绝表示“没有没有”吗?

不是应该受了她的好话嘴软吗?

刘氏狐疑的和自家男人对对眼色,这小妮子怕是不好说话!

她却是不知道,比起现代小粉丝们的肉麻兮兮的彩虹屁来,她这些吹捧话相当小儿科。

更何况,米棠自诩是个脸皮不怎么薄的人,夸什么她都能美滋滋接受。

这会儿听了刘氏的话,正在心里砸吧砸吧嘴等着后续呢,没想到这就结束了,索然无味。

见米棠毫无自己预期中的表现,刘氏咬牙开口。

“大妹子,婶子寻思,你那生意红火,肯定还得再开下去。”

“这猪下水能搞到的人不多,你看我家这口子……”

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米棠,看到对方眼睛一亮,刘氏受到了鼓舞,继续开口。

“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本来就该相互帮衬。”

“你不知道那会儿,看你和季瑜两人过日子受苦遭罪,婶子背后替你们流了多少眼泪。”

说着,刘氏低头擦了擦眼泪,“天可怜见的,可算是熬出好日子来了!”

米棠:……

米棠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紧紧抿着唇,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就笑出声来。

不是她不配合,只是刘婶儿你这大蒜味道也太过分了吧!

别以为她没看见,你那小矮人夫君从底下给你递大蒜擦眼睛呢!

刘氏却是自以为瞒天过海,抬头见米棠一脸憋着的表情,顿时身心舒畅,只道是自己演技发挥出色。

瞧瞧,可不是嘛,都把米棠这小丫头感动的快要落泪了,这副要强还要强忍着的模样,哟哟,真是个足足的小可怜。

“那您是想?”

有了刘氏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赛,米棠大概猜到了这两人的来意。

见米棠主动提起,刘氏一扫方才的悲悲切切,扬着调子就开始讲解自己的计划。

“你看呐,你这摆摊总得找人买猪下水的。还不如直接找我们。”

“只是咱们可说好,之前那一大桶就算了,全当是婶子做个人情送你了,但往后这价格……”

米棠沉吟了一瞬,刘氏的话倒是没什么毛病,找供货商谈合同做长期渠道,是她一早想好的,这点和刘氏没有出入,只是……

“不知这价钱……婶子想怎么算?”

“大妹子果然是个爽快人!”刘氏一拍手,举起四个手指头来,然后又放下两根,竖着两个指头在米棠眼前晃了晃,“二十文。”

“二十文一斤!”

说到“二十文”时,刘氏脸上已是掩饰不了的喜色。

酒楼的猪下水都是扔货,交给屠户自己处理的,那就是无本生意!

乖乖啊,一斤猪下水二十文,一头猪差不离可以拿到十斤,那就是两百文!

她男人杀一头猪也才十文呢!

刘氏已经听见耳边哗啦啦掉银子的声音了。

刘氏这边兴高采烈,米棠却是已经傻眼了。

一斤猪下水就二十,加上调味料和冲洗用到的面粉等,好家伙,她这是慈善生意啊!

合着她赔本赚吆喝,刘氏就在边上数钱?

更何况,一斤猪肉才三十文呢!没人要的猪下水这下子就身价暴涨了?

米棠摇摇头,身心都表示拒绝。

“咋?”眼瞅着已经进自己荷包的银子保不住了,刘氏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米棠实话实说,“太贵了,我买不起。”

“这咋就贵了?我可打听好了,你一斤都卖四十文呢!”

刘氏急眼了。

这个价格是她一早算好的,米棠卖四十文一斤,她怎么着也得拿一半,就这,还是她退步了的,毕竟,没有她男人给猪下水,米棠拿什么卖?

第十七章 合作达成 米棠被气笑了,合着您当这五五分账呢,还一人一半儿!

“婶子,我实话告诉你,这卤味生意我不定做多久呢!”

刘氏傻眼了,“这咋就不做了?我可听说了,好多人排着队买呢!”

“一斤就四十文,十斤就是四百文,一天就是……”

米棠忙打断刘氏的小算盘,再给她算下去自己就该富可敌国了。

“您也知道,这猪下水处理起来多麻烦。”

说着,撩起自己的袖子,“您瞅瞅,我这忙活一天胳膊都肿了一圈,累得慌。”

“一斤四十文里面,我起码得买上十文钱的大料和搓洗的面粉,再加上租牛车去镇上的费用……要不您再算算,我能抽多少银子出来?”

刘氏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许不自然。

米棠悠悠叹了口气,继续道,“这还没完呢!您是没做过猪下水,这一斤下去收拾干净,再捞上来就只有七八两,更别说放锅里头走一遭,能得半两就已经是了不得了……”

“别人看着都眼红我生意好,这其中的艰辛……唉,婶子您是懂我的,我刚刚没说是怕您又为我和季瑜抹眼泪……”

刘氏脸色一僵,但“为米棠和季瑜抹眼泪”的话是她先说出口的,这会儿只能咬着牙侧过头去,示意刘屠户飞快的用大蒜在自己眼皮儿上抹了几下,硬生生的挤出眼泪来。

米棠:……是个狠人!

“好孩子,你受苦了。”

刘氏红着眼,忍着眼皮儿上的刺痛,拉着米棠的手随意的安抚了两句,话头又重新扯回来,“刚刚是婶子猪油蒙了心,听了外头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你莫要和婶子生气——”

“那这价钱……米妹子啊,你直接给婶子交个底儿吧,到底多少合适?”

米棠在心中咂舌不已,就刘氏这张嘴,若是放在现代,随便去哪个平台带货,绝对超过什么娅什么奇的,这见人说人话的本事,还格外能屈能伸,了不起啊!

不管心中怎么吐槽,米棠的脸上却是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相反的,还死皱着眉头,脸上犹豫、挣扎之色交替出现,彷佛在经历莫大的艰难抉择,看的一旁的刘氏是心焦不已,两眼紧紧的盯着米棠的嘴巴,生怕里面吐出什么话来让自己错过了。

“这样吧,刘婶。”米棠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彷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么些时间来,我和季瑜都承蒙您的照顾了,看在您的面子上,我给你说个绝对不低的价钱。”

刘氏的双眼开始发亮。

“您要是拿来的是处理好的干净的猪下水,一斤我给您十文钱,若是没有处理的,我给您八文钱。您看怎么样?”

“八文钱?”刘氏尖叫一声,激动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不出米棠的预料,刘氏直接忽视了洗干净的十文钱,她就压根儿没想过还要自己去收拾那恶心的东西。

更何况,听米棠说这洗干净要费功夫,完了要缺斤两,还不一定能买到这么多钱呢!

“正是。”米棠笑眯眯道。

预想中的二十文被砍成八文。

刘氏只觉得两眼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被边上的刘屠户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您小心。”米棠也虚扶了一把,然后才对刘氏正色道,“婶子,我刚刚也给您算过账了。您要的二十文我着实给不出。”

“做生意算帐不是这么个算法,您要觉得这生意不错,您也不妨去试试,比起我来您好歹省了这头一层费用不是?”

“您要觉得这个价钱不公道,咱不做这生意就是,省的伤了两家的和气。”

米棠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关心,偏偏刘氏听在耳中只觉得憋得慌。

这小妮子小嘴儿果然能说会道,难怪连张寡妇在她面前都讨不得好。

想到这里,刘氏不禁打了个寒颤,倒认认真真的算起账来。

她男人在酒楼杀猪,一头的工钱不过才十文,可这一头猪差不离能掏十斤猪下水出来,若按米棠这个价格,也有个八十文钱,加上工钱,差不多就是一百文,若是两头猪……

刘氏算的双眼放光,心头火热,乖乖,这也不少哩!

虽然比起她原先的计划是少了些……大不了她少买两个服侍的下人就是了!

算清楚这一层,刘氏顿时头不晕了,眼不花了,白眼也不翻了,脸上满是红光。

“米妹子!婶子想好了,就按你说的价格来!”

米棠玩味的看她一眼,“婶子,这价钱可跟您最开始说的不一样哦。”

“嗐。”刘氏又擦了擦眼睛,换上一副和无论如何再也挤不出眼泪的放光双眼极不相符的怜惜心疼的表情出来,“婶子心疼你们生活不容易,哪怕不挣钱,婶子也得支持你们的生意!”

米棠:……

“好的。”米棠表示无话可说,想了想,还是伸出一个大拇指,比了个赞。

“那这钱……”

米棠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二十文钱出来,“这次我要二十斤猪下水,一共一百六十文,这二十文算是定金,剩下的等送过来了再给。”

刘氏一把把二十文攥了过去,却还要嘟囔着,“这定金是不是有点少啊……”

米棠一口气噎的不上不下,已经超过百分之十了好吗!

“您要觉得不妥,那咱们这桩事就当我没……”

“别呀!就这样就这样,你就当婶子胡说八道,别生气啊。”刘氏忙不迭地安抚米棠,“你放心,等会儿一回去我就给你盯着我家这口子,保准一有货就给你送过来,顶新鲜的!”

“我自然是相信婶子的。”

米棠笑眯眯道,“但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得按照我定的数量来,多了我不要,少了不能够,当然,若是按照要求送来了我不要,那这定金就归你们了,双方不得违约。”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刘氏一口应承下来。

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下来了。

解决了一桩大事,米棠相当满意,说起来,这刘氏倒也算不得个坏人,只是有些贪心罢了,但好在是个聪明人,贪心也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因而米棠才愿意多费些唇舌,同她做下这桩合作。

拍了拍手,米棠咧着小白牙转身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缺不期然对上了斜倚在门上唇边带笑的季瑜,这人一脸调笑模样,眸子里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分明是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看了个完全!

气人!

米棠只觉得自己终于体会了一回社死的感觉,恨不得遁地逃走。

第十八章 腹黑的季瑜 “可惜了。”季瑜悠悠的叹出一口气,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勾着唇角,分明是口不对心。

关心则乱的米棠顿时化身傻大妞,傻乎乎的顺着话上去,“可惜什么?”

季瑜憋着笑,以手做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勉强正色说出完整的句子来,“下回带你去镇上茶楼听书。”

“咳,不过应当是没有你说的精彩。”

米棠:???小伙子你不太对劲!

“你果然全看见了!”米棠气呼呼跺脚。

“很可爱。”

季瑜眉眼间都是柔和的笑意,在眼底漾成一片。

“什么?”

“没什么。”

米棠扬着小脸,冲季瑜抬着下巴笑得一脸狡黠,“我听见了,你说我可爱呢!”

季瑜又被她说红了耳根,转身就想逃走,身后的米棠不依不饶的追上去。

“你说我可爱呢我知道!你再说一遍嘛!”

*

或许是因着前头有一串银子吊着,刚到晌午,米棠还在琢磨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刘屠户就挑着担子过来了。

担子刚放下,气都没喘匀,刘屠户就指着脚边的两只桶,“二十斤。”

说完还看一眼米棠脸色,意思很明白,你该给钱了。

“您要不先喝口水歇一下?”

约莫是杀了猪直接从镇上过来的,刘屠户大喘气的厉害,额头上的汗珠子掉个不停,身上还未散去的血腥气有些浓烈。

听了米棠的话,刘屠户舔了舔嘴唇,迟疑了一下,最终摇头拒绝。

人家不愿意,米棠当然不勉强,伸手朝季瑜要了钱袋子,就开始数钱给刘屠户。

“你们家都是你男人管钱的?”

到这里五六分钟了,刘屠户拢共就说了三个字,看到这里才有些忍不住,主动说了一回话。

米棠“啊”了一声,把数好的钱给刘屠户,哪知一抬头就对上刘屠户望着季瑜欣羡的眼神。

米棠:……

回忆了一下刘屠户和刘氏的体型对比,米棠“啧”了一声。

想了想,除了把钱放他手上,忍不住拍了拍刘屠户的肩膀,同情道,“叔,坚强!”

刘屠户眼含热泪的点点头。

后头传来季瑜的憋笑声。

米棠回头瞪他一眼,你戳到别人的伤心事了崽!咱们善良一点!

季瑜觉得自己不善良,所以他还要补一刀。

倚在墙壁上,季瑜开始搞事,“我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大好。”

说着,还要咳嗽两声,瞧上去真真正正一副病美人姿态,让明明知道这货是装的的米棠,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多亏有了棠棠,她在外面赚钱,让我只需要在家数银子就成了。”

季瑜用着一张清风明月的脸,一脸坦然的说着自己“吃软饭”的故事。

他好婊!米棠在心中疯狂尖叫,是绿茶小白花吧是绿茶小白花吧!

可是……米棠反省了一下自己,这样的季瑜她好像更喜欢了,嘻嘻!

站在边上准备认真学习季瑜的驭妻之道以及如何拿到财政大权的刘屠户,这会儿已经懵了。

米棠从刘屠户瞪大的瞳孔以及颤抖的手,判断刘屠户这会儿的内心应该正在经历三观重塑的巨变,好家伙,属于是脑内大震荡了!

刘屠户确实是惊呆了,同时内心冒出一股痒意……

虽然大男人靠女子吃饭有些让人不齿……但是听起来真的好爽好幸福啊!

刘屠户热泪盈眶的看着季瑜,眼睛里的赞许和崇拜不加掩饰。

而季瑜……季瑜背过身去,弯腰抱着肚子笑得咳嗽不止。

“行了,叔,您把钱点一下数。”

刘屠户摆了摆手,米棠是当着他的面数的,不太可能作假。

“这里面还有下次三十斤的定金,三十文钱,您隔两天再送过来吧。”

“晓得了。”

刘屠户转过身去要走,米棠这才看清,他的背后背着一串骨头呢!

似乎是……筒骨!

米棠眼睛一亮,赶忙拦住了刘屠户。

“叔,您这背的是?”

“你说这个啊,筒骨!就是猪身上的四根大骨。”

刘屠户从背上把骨头解下来。

他今天上午给酒楼杀了两头猪,本来是八根骨头的,酒楼掌柜的养了一条看门的大黑狗,给那狗喂了三根,剩下的五根全让他背回来了。

他们平日里杀猪时,都会被叮嘱把骨头上的肉剔的干净一些,因而这些骨头上几乎都是没有一点肉的,人吃着没劲儿,煮熟还费柴火,索性拿来喂狗。

掌柜的狗就是被这么养着,一身皮毛都是油光水滑的,刘屠户看了眼馋,预备着自己也养一条看家护院,这才费劲儿巴巴的把本要扔掉的骨头背回来。

本来是不值钱的东西,和那原来没人要的猪下水一样,但这会儿经米棠一问,刘屠户动了心思,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这个你也要?”

废话!筒骨欸!猪猪全身最有营养的地方!

哪怕是什么都不加,就这么炖着,炖出奶白奶白的汤来,营养价值就超高。

适合给季瑜补补。

米棠拿定主意。

但尽管心中激流涌动,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

她耳聪目明,就刘屠户这点毫不掩饰的小心思,她一眼就明白了。

这是在猪下水身上看到了赚头,逮着她薅羊毛呢!

“叔,您这骨头也剔的忒干净了,一点肉都没有的。”

刘屠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自己下手动的刀,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我原本还想着用这不值钱的东西……算了,这东西也没啥吃头,您拿走吧。”

“别呀!”

刘屠户果然叫住米棠,“这次是剔的干净了点,但拿它熬个肉腥子还是有的。”

“这样,这东西你如果要,下次叔给你关照着点,多留点肉在上面。”

米棠看了一眼刘屠户手上的筒骨,面上犹犹豫豫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出口拒绝。

刘屠户急了,蚊子再小那也好歹是肉,这眼瞅着不值钱的骨头也能卖出钱来,如何也不能放过。

“你说个价钱,妥当你就拿走!”

米棠这才抿嘴一笑,“这多不好意思啊……但您既然说了,这骨头顶多两文钱,再多我就不要了。”

“两文钱……”刘屠户皱了皱眉,“你再加一文,三文钱全拿走!”

米棠:!!!

米棠恨不得当场掏钱,好家伙,她的意思是两文钱一斤,没想到刘屠户比她还要豪爽,直接三文包圆!

“算了,左不过多一文钱,给了就是了。”

季瑜突然凑过来,把米棠挡了个严严实实。

“好兄弟!”

米棠在背后戳了戳季瑜,她正愁该怎样不动声色的接受刘屠户涨价的提议呢!

有了方才季瑜管钱的铺垫,刘屠户倒也没说什么,接了钱就走了。

“好了,可以笑了。”

季瑜有些无奈,看着咧嘴傻乐的米棠,“满意了?”

“满意!相当满意!”米棠比了个大拇指,妙啊大兄弟!

“小铜钱精。”季瑜摇了摇头,提着两只大桶进厨房。

第十九章 熊孩子 等到米棠收拾好了再次出摊,已经是两天后了。

“不认识我了嘛?”米棠弯眼笑着,看着在摊前迟疑的人们。

这句话像是引燃了众人刻在骨血里的记忆,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一窝蜂而上,迅速的排起了长队。

“你咋这两天都没来哩!”有人已经忍不住埋怨了,只是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委屈。

米棠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打开桶盖,“今天给大家带了新东西。”

排在最前面的马上探头去看。

嚯,今天除了眼熟的卤猪下水,居然还有鸡蛋和素菜!

鸡蛋剥了壳,颜色深褐,打眼看去就知道这是浸了味儿的,素菜用竹签子串起来,一串一串的靠着桶边,看起来干净又齐整。

“这些素菜的味道可不比肉差哦。”

米棠随手捞了个卤蛋上来,正好旁边包子铺的阿年将三个热气腾腾的笼屉送过来。

“谢谢。”

阿年红了脸,嘟囔着跑开了。

米棠迅速操刀把卤蛋切了个碎,就着刚出炉的馒头,中间一分两半,把鸡蛋放了进去,又多加一勺卤汁,递给排在第一的人。

“尝尝?”

“给我的?”那人有些不敢相信。

米棠点头确认,“对,排在第一名的奖励。”

“嘿,你不要就给我!”

后面有人比他还着急,伸长了脖子,就差直接上手了。

“我要!谁说我不要的!”

一把从米棠手里接了过去,也顾不上烫,一大口就咬下去。

“味道咋样?好吃吗?”

这人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一口接着一口,看得后面观望的人一阵心焦。

“到底啥味儿啊,给我们说说呗!”

“再给我三个……不,干脆直接给我来十个鸡蛋,我要带回去给我妻儿老母一起吃!”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叫骂着“不要脸”,然后一股脑儿朝米棠的小推车挤过去,阵势相当吓人。

“嘶,我怎么感觉你这味道比上次还要好,像是多了点什么……”

没想到加了大骨汤之后的卤汁改善这么明显,米棠抿嘴一笑,“完善了一下秘方。”

“您是第一个尝出来的,多送您一串素菜。”

“喂,你们这儿卖什么的?”

这会儿正是忙活的时候,季瑜和米棠两人忙的晕头转向,米棠抽空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再雇个人帮忙,耳边突然传出声音。

米棠抬头看去,是一个小姑娘,约莫十多岁,扎着两个髻,一张小圆脸衬着圆溜溜的大眼,说话时微抬着下巴,可惜个子不高,看上去并不惹人讨厌,相反是有些娇憨可爱。

米棠将手上称好重量的卤味递给排队的客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这才回答道,“卤味,要尝尝吗?”

说着,打开桶盖展示给她看。

“有素菜也有荤菜,但是现在馒头没了,若是想吃,可以先去旁边铺子排队。”

“你这人真有意思,自己做生意还帮别人揽客。”

米棠:……

看出来这熊孩子是个瞧热闹的,米棠倒也不恼,笑眯眯的“嗯”了一声,转头继续忙活手上的活儿。

“喂,你怎么不理人的呀!”

小姑娘耐不住寂寞,仗着身量小,挤到了米棠那一边,圆滚滚的脑袋几乎探进桶里去。

“你这东西……难看死了,也会有人吃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皱着小细眉,小手还放在鼻子上扇着风,看上去颇为嫌弃的模样。

可米棠分明听见这熊孩子“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米棠:……这就尴尬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米棠拿出一个干净的碗来,“有什么忌口的吗?”

小姑娘萌萌哒的“啊”了一声。

看来是没啥忌口。

米棠点了点头,把卤肉和卤菜各取了一些放到碗里,又拿了双筷子一起递给她,“喏,尝尝看吧。”

小姑娘一双本就溜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含含糊糊道,“我才不要。”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视线根本离不开米棠手里的碗。

米棠笑道,“你不吃那我可吃啦。”

小姑娘气鼓鼓的把头扭过去,留给米棠一颗圆滚滚的后脑勺。

米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小一个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好了,我给你放桌子上了。”

“这会儿没有馒头了,单吃可能有点咸,要喝水了可以说一声。”

说完,米棠再不管这边的事,又继续低头忙活去了。

见着身后好半晌都没有声音,小姑娘总算把头重新扭了回来,看一眼桌上的碗筷,又吸溜了一下口水。

犹豫不到半秒,就飞快的抱起碗筷。

切的指头长的大肠,软嫩爽弹,一口下去,黑葡萄似地大眼更亮了。

好吃!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肉,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吃的两腮鼓鼓囊囊的,挤得一张小圆脸都快变形了。

除了指头长的大肠,还有半指宽的萝卜。

萝卜煮的酥软,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汁水迸溅,在口中炸开花,格外酣畅。

等到米棠再看过去时,原本满满当当一小碗已经空了,连汁水都没能剩下,竟是吃的干干净净,人也没了踪影。

小短腿跑的还挺快?

好家伙,盯着剩下的空碗,米棠感慨了一声,发出灵魂的质疑,难道不会齁得慌吗?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收拾了碗筷,米棠问边上的季瑜。

季瑜闻言呛了一下,米棠似乎对他的误解有些深。

他虽是落下病根导致体弱,但就眼下这点活儿……

季瑜摇了摇头,目光带着点幽怨。

“看来大骨头汤还是有作用的。”米棠暗自嘀咕,决定将每日的骨头汤继续做下去,早晚得把季瑜养的白白胖胖的!

而另一头,那个消失的小姑娘一阵狂奔。

“阿娘!阿娘!”

“哎!”一个妇人应声赶过来,“哎哟,娘的小祖宗欸,你又跑哪儿去玩了?叫你爹好一顿找!”

“去吃好吃的了!”小姑娘脆生生道。

“哎哟,外面的东西可不能乱吃!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小姑娘摇摇头,掏出自己的小钱袋来,“阿娘,你给我的小荷包装满!“

“好,给你装满。“妇人摸了摸女儿的两个发髻,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十章 可可豆 “阿年,帮我看一下摊,待会儿就回!”

“好勒!”

收了摊,米棠并不着急回去,牵着季瑜的手,想在街上在寻摸寻摸。

别看一斤卖四十文,想要攒到更多的钱还是太难了。

现在她的小推车太小了,产能根本不够,来一次镇上,带上几只大桶,装上不过三十来斤,顶了天了。

而且每次来镇上,路途都不算近,牛车颠簸,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要出来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病弱的小娇夫。

米棠暗自打算着一定得在镇上盘下一个铺子,就是以后给季瑜养病也方便。

季瑜一点也不清楚米棠的心思,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连米棠说什么都没听清。

“到底好不好嘛?”米棠拉着季瑜的手晃了晃。

“什么?”

季瑜耳根有些发红,“抱歉,我刚刚……”

还没等他解释完,米棠已经欢呼着扑向一个小摊。

摊主看着似乎是个异邦人,长相和中原人大不一样,鼻梁高挺,眼睛居然是绿色的。

此刻蹲在地上,面前放了几个木盘,里面放着一堆深褐色的豆子。

看着有些郁卒,让本就阴鸷的面容看着更加阴森可怖。

季瑜饶是看过不少书,一时也不能辨认这人面前放的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这个异邦人奇特的长相,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谁都不敢上前,同他隔着半丈远,半是好奇半是害怕的打量着。

因此,这会儿独自一人挤进人人群的米棠就有些显眼了。

有人认出了米棠,好心提醒,“小姑娘,远着些这个异邦人。”

“没事。”

米棠摆了摆手,又回头冲季瑜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个,可以尝尝吗?”米棠指着木盘里的豆子,比划着往嘴巴里喂的姿势,一字一字慢慢问道。

“可以。但是,这个,不好吃。”摊主费劲儿的用着中原话回答,虽然音调怪异,但总归是能听懂。

米棠松了一口气,能说汉话就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

然后拿起一颗豆子,轻轻的放在嘴巴抿了一下。

黏黏的触感伴随着略微酸涩的味道,米棠几乎第一时间确认了,果真是可可豆!

虽然跟现代的可可豆长得有些不大一样,但这个味道不会错的!

“你也尝尝?”米棠扭头看季瑜,笑的嘴角露出两个小窝窝。

季瑜:……

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季瑜叹了口气,还是毫不迟疑的喂进了嘴里。

“怎么样?”

季瑜脸色有些难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说话。

“呸呸呸,赶紧吐出来。”

米棠急了,干脆上手去扒季瑜的嘴巴。

没有发酵的可可豆味道有些奇怪,很多人第一次尝试都会有些不习惯。

“酸酸甜甜的。”

许久,季瑜才慢悠悠的道了一句,眉眼里都是笑意。

米棠:???

好家伙,逗我玩儿呢!

气呼呼的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儿对着季瑜。

“你要,买这个吗?”摊主艰难的用着磕巴的汉话问米棠。

“买!”

米棠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你这个怎么卖?”

摊主似乎有些欣喜若狂,从地上一跃而起,深邃的绿色眼睛隐约可见泪光。

“我,我叫雅士利,我带了,很多,呼托力,没有人喜欢。”

“如果你买,可以,低给你。”

雅士利已经来到中原快一个月了,他的哥哥曾经到中原贸易,带回去了很多家乡没有的东西。他从小听哥哥讲述中原的故事,对这片富饶的土地充满好奇,因此成年的第一天就独自离开家乡来到中原,带来了家乡的呼托力,可是中原没有人喜欢呼托力,连着一个月下来,他带来的干粮已经快吃完了,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雅士利的话虽然磕磕绊绊,但是不难理解。

“雅士利,你好,我叫米棠。”

米棠指了指地上的木盘,“你的可……你的呼托力我很喜欢,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愿意全都买下来!”

米棠在现代是个甜食主义者,最爱的就是巧克力。

糖分可以分泌多巴胺,让人感到情绪愉悦,放在这个时代,米棠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挡巧克力蛋糕的甜蜜诱惑!

雅士利犹豫了一下,“你是第一个,可以六十文。”

还不等米棠说什么,周遭的人率先倒吸一口凉气。

“六十文?这异邦人想钱想疯了吧?”

“小姑娘,你可千万别上当!”

雅士利的眸光渐渐暗下去,中原人从来没有见过呼托力,她肯定不会……

“行,我全都要了。”

米棠清脆的声音响起,让沉浸在失望情绪中的雅士利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吗?”

回应他的是米棠伸向季瑜的手,季瑜在白嫩嫩的掌心上面放了一个钱袋。

“喏,给你。”米棠数出钱来递给雅士利。

直到钱拿到手里,雅士利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全买了?

“谢谢你。”雅士利郑重地给米棠举了个躬,将木盘里的呼托力全都装好。

米棠想了想,“下次若是还有你们家乡的什么东西,也可以带来瞧一瞧。”

“好的!”

雅士利激动的不行,他也可以像哥哥一样,在中原经商贸易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买这个做什么?”

季瑜低敛眉眼,声音有些发闷,“我以为你不想理我。”

“为什么?”米棠震惊脸。

季瑜看着米棠的眼睛,“你生气了。”

又低低的补上一句,“我让你生气了。”

米棠摇摇头,又忍不住嘟囔,“谁让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都要吓死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季瑜的声音有些酸涩。

他失忆至今,不曾听说过任何一个至亲来寻他,本以为余生孤苦伶仃,勉强拖着病躯侯延残喘,可如今,世界上多了一个真心盼望他身体无恙的人。

“好啦好啦。”米棠挽住他的胳膊,“回家给你做个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好不好?”

“好。”

感受着胳膊传来的热度,季瑜忍不住勾起嘴角。

第二十一章 发疯的妇人 生的可可豆需要先晒干脱水烘焙。

碍于古代没有烤箱,米棠只能琢磨着尝试用茶叶烘焙的方式,将可可豆分装再蒸笼内进行烘烤,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

烘焙地温度要在一百度以上,只一会儿,守在灶膛边的米棠就被熏得身上冒汗,小脸也是红扑扑烫得厉害。

“我来守着,你去休息一会儿。”

好在季瑜过来替换了她,米棠因此得闲搬张小凳子去院子里坐着吹风。

原生态啥都好,就是没有空调冰箱,米棠用手撑着小脸发愁,她真的好怀念冰凉凉的雪糕和西……

“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一道影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来,是一个带着头巾的妇人,枯瘦的两只手死死的掐住米棠的手臂,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米棠感觉手上一阵钻心地疼痛。

这妇人眼睛里面有着不正常地偏执,嘴巴里面似乎也只会宠夫一句“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米棠察觉这人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强忍着手臂上地疼痛朝屋里喊,“季瑜!”

她的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慌和哭音,毕竟——

卧槽!疯子欸!敢杀人的欸!

季瑜几乎是温声而动,在她声音落下的一刻马上冲了出来,眼睛里面的慌张和担忧快要溢出来。

“掐我。”米棠眼泪汪汪的朝着季瑜求救,眼睛往自己被掐出血的胳膊示意,“流血了都,老疼老疼。”

季瑜自认为是个与人为善的人,可这会儿看见委屈巴巴的米棠和她渗出血的胳膊,只觉得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像是千万只蚁虫噬咬一般,让他脑子里那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溃,只想一脚将这个疯婆子踹开。

可是米棠看着,不能瞎到她……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点,季瑜厉声道,“放开。”

如果不放开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季瑜束在两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深攥紧,眼中是密布的黑云,他再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哎哎,你这老姐姐,怎么跑这儿来了!”

张王氏正提着一筐家里种的小青菜过来,一眼就看到僵持的三人,赶忙将竹筐放在地上,上去轻拍着妇人的背,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用哄诱的声音道,“在家呢在家呢,一直哭闹着找娘。你咋跑这儿来了!”

“我的孩子,在家里……”妇人呆滞迟缓的重复着这句话,手上总算是松了开来。

她的手刚一松开,季瑜就一手飞快地将米棠揽在了怀中,还不等他先问出“怎么样”。

米棠倒是一把扑在了他的胸膛,瘪着小嘴道,“疼”。

只这一个字,让季瑜刚刚回落到胸腔的心脏再一次狠狠的被吊在空中接受着凌迟。

“乖……没事了……”

自有记忆以来从没哄过人的季瑜,手足无措的学着张王氏的样子,轻拍着米棠的背,结结巴巴的说着安慰的话。

米棠实在太好哄,小脸埋在他的怀中,只委屈了一会儿,就又扬着小脸朝向张王氏,一脸好奇。

“这人……”

张王氏将手里的竹筐递给米棠,“自家中的一些小青菜,刚从田里摘回来的。”

然后才叹一口气道,“也是个可怜人。”

“她丈夫好赌,也不知道到底欠下了赌坊多少银子,家里值钱的早就拿去还债了,还是还不上……开赌坊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说是要砍他手。”

“照我说啊,也真是个畜生,要真被砍了手还好,指不定就能断了赌瘾老实回来过日子。”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可倒好!为了还债,把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偷偷抱走拿去卖人了!”

“你说这是什么当爹的!”

张王氏颇有些忿忿不平,一贯和善的脸上这会儿都显出怒容来,“后来……唉,她就疯了,成天到处转悠,遇着人就抓着问人家自己孩子去哪儿了……命苦呐!”

“没有去报官吗?”

“当然去了!可县老爷说孩子是他爹卖的,算不得丢,不给找。”

米棠瞪大了眼睛,“哪有这样的!”

“可不是!”张王氏点头表示赞同,“那出声跑得快,也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了,这个家可算是被他糟蹋了。”

“照我说啊,这个赌是真的要不得,我们家那口子要敢踏进去一步,我非得拿擀面杖打断他的腿!”

米棠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两个女人手拉手说话,边上的季瑜莫名身体一震,在心中默默记下笔记,不可参赌。

想了想,又添了一笔,观赌也不可。

“哎呀,差点给忘了!”说着说着,张王氏猛一拍脑袋,“婶子这次来,一是给你们送菜,二来,你们张叔馋卤肉了,他这人脸皮子薄,自己馋嘴不好意思,非得使唤我过来,你说这……”

米棠亲热的挽住张王氏的胳膊,“这算啥,下次直接叫张叔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正巧昨天季瑜也馋肉,晚上做了些,婶子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被提到的季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米棠的手艺实在太好,让一下克制口腹之欲的他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无时无刻的都在想着吃。

“哟,这是什么味道!”

跟着米棠刚一进厨房,张王氏就敏锐的吸了吸鼻子,这味道闻着有些酸涩,却又隐隐带着甜滋滋的味道,实在是妙不可言。

米棠闻言忍不住冲张王氏比了个大拇指,笑道,“婶子,您这鼻子真的神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捣鼓了点好东西,过段时间拿给您帮我瞧瞧!”

“嘿哟!那我可等着啦!”张王氏笑得眼角都晕开皱纹,“你这手巧的哟,可惜我家阿牛没福气……”

“咳咳。”

两人背后传来季瑜的咳嗽声。

张王氏闻声住了嘴,冲米棠露出一个调笑的眼神。

“好了好了,婶子不跟你说了啊,你张叔那个人,现在指不定急得在家跺脚呢!”

说着,掏出一堆钱来放到桌上,在米棠拒绝之前抢先道,“上次说好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可不许赖!”

“那小青菜记得吃啊,趁新鲜!”

说完,又匆匆的离开了。

等到人走后,回想着刚才的情景,米棠才忍不住“扑哧”一笑,结果一抬头,对上季瑜更加幽怨的眼神。

“怎么了?”米棠强忍着笑意,故意装作不知道。

“棠棠。”季瑜突然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闷。

“你……”

米棠有些发呆。

“你说的。”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季瑜抱住了她,“我吃醋了。”

——“以后你就可以叫我小棠棠啦。”

——“吃醋的时候!”

——“嗯”

你说吃醋的时候可以叫你“棠棠”,所以,我吃醋了。

第二十二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这人,怎么……”

米棠嘟囔着,看着和自己凑得极近的一张稠艳的脸,绯色的唇一张一合,只觉得心跳加速,一阵面红耳赤。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这么诱人……

“好了好了。”米棠忍着羞意,把不停散发魅力的某人往后推了推,“最喜欢你、只喜欢你了,好不好?”

“棠棠……”

季瑜还想要更进一步,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米棠在家吗?”

是刘屠户的声音。

“来人了来人了!”米棠红着脸把季瑜推开,捏着自己发烫的耳垂朝门外跑,“在呢!”

门口,刘屠户把两只满当当的大桶放在脚边,米棠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喊季瑜过来把桶拎进去。

“欸……”刘屠户突然叫了一声。

“银子是吧,您等着,我马上给……”

“不,不是。”

刘屠户的眼神有些许躲闪,来来回回的盯着地面,始终不肯正对上米棠的目光。

“您还有啥事儿吗?”

米棠也搞不懂了,看刘屠户这个样子……

不会又想坐地起价吧?!

米棠心中响起警报声,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这两口子干的事儿未免太不让人放心。

“没……没,就是……”刘屠户踩了一脚地上的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微微压下声音,小声问道,“就是你这方子……”

“卖吗?”

米棠皱眉,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卤肉方子?”

刘屠户猛一拍手,“对!”

“你看这,价钱好说……好说,您不能把这方子让出来。”

“你赚的也不少了……这方子再让出来还能再赚一笔,够你和季瑜两个人花了。”

刘屠户的大嘴一张一合,两眼放着光,细数着卖掉方子对米棠的好,若是不知情人看了,恐怕真要以为这是个为人着想的真真正正大善人呢!

米棠冷笑一声,摆上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姿态,不屑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两口子,果真不是个能满足的,上次退了一步,只怕让这二人动了更大的念头,就盼着一口把她吞下去呢!

刘屠户说的是口干舌燥,好半天才住了嘴,看米棠一声不吭的靠门站着,擦一把脸上的汗,问道,“你看咋样?”

我看咋样?

我看你癞蛤蟆打呵欠——好的口气!

米棠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叔,您这也是打算做卤肉生意?”

“是啊……”刘屠户随口应了一声,却马上反应过来,满脸警惕的看着米棠。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上次可是你说的啊!你自己说我们也可以做这一行当的,可别想反悔!”

米棠:???

米棠真是满脸问号,不要脸的人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但凡她那天说一句“我家盖房子你家也可以盖”,是不是今天还得把房子给这两口子让出去?

米棠真是被气笑了,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问,“那您打算出多少钱?”

她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是沉下来了,但刘屠户一心落在问价这件事上,压根儿没把她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嘴角已经咧的合不拢了。

伸出两个粗短的指头来比了个八字,试探着问道,“八两……八两怎么样?”

米棠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的盯着。

刘屠户咬了咬牙,像是做出多大的让步一样,把手一横,“十两!十两不能再多了!”

“米棠你可想好啊,十两银子可不少了!又不用你辛苦出去出摊,呆在家里面就有十两银子,天上掉馅饼的事!多好的事儿!”

“你可别不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米棠再也不想听他叭叭了,叫上季瑜把桶拎走。

“你可别……”

“我可别猪油蒙了心上了你的当。好的,谢谢你的忠告。”米棠笑得两眼弯弯,“我呸,真有意思了。”

“我看你媳妇儿挺漂亮,我也想有个媳妇儿,你要不要送我啊?”

“十两银子?呵,你还真敢说!”

“凭什么让给你,凭你脸大?凭你人小嘴大?还是凭你会说人话?”

刘屠户个子矮小,最害怕别人戳他痛楚,这会儿米棠一张小嘴儿连珠炮弹似的轰炸不停,把他说的都懵了。

只觉得晕头转向,气血上涌,两眼翻白,眼看就要撅过去。

“唉,打住!”

米棠叫住他,“出了门左拐往前走,就是您家,您回自家晕去啊别晕我家门口。”

“你!”刘屠户一张脸涨得通红,有些气急败坏,“米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媳妇儿……”

“得得得,您要扯这个我可不困了啊!”

“先别说那两桶猪下水可是我拿蛋换的。”

“您自个儿也摸着心问问您是怎么来的……”

“你血口喷人!”

刘屠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突然跳起来,一根粗短的指头几乎要戳到米棠的身上去了。

这反应……

倒像是自己说中了什么一样。

米棠眯着眼打量刘屠户,确实不太对劲。

“好!”刘屠户摊开一只手,“先把今天的结了。”

“你不转让方子的话,以后……”

米棠把钱给他,“没有以后了。”

刘屠户瞬间哑了火,没有想到米棠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呆滞了一瞬,拍拍屁股,恶狠狠的留下一句,“算你狠!”

送走刘屠户,米棠又乐颠颠地去找季瑜。

她这人就是个人菜瘾大的花架子,没事的时候喜欢乱撩,真要真刀实枪起来又是第一个喊不行的。

这会儿季瑜不招惹她了,倒是自己蹭上去吃人家嫩豆腐。

“……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嘛?”

靠在季瑜怀里,米棠相当委屈的控诉刘家两口子的恶行,说完还要扯着季瑜的衣领问他对不对。

季瑜:……到底谁欺负谁啊祖宗!

他可是亲眼看见米棠一杀张寡妇,二斗刘氏,三降刘屠户的!

村子里恐怕没人欺负的了你吧!

想是这么想,可看见米棠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季瑜觉得自己距离理智越来越远了。

他的理智叫“米棠”。

“他们两口子惯是占人便宜,既然这样,以后便不搭理就是了。”

想了想,又拍了拍米棠的背,“上次去镇上,我又寻了些抄书的活计,酬劳还算丰富,等兑了现,全都给你。”

“以后我还会想更多办法赚钱的,你莫要不开心。”

季瑜不会哄人,说的尽是些平常话,可字字句句都是真心。

米棠靠在季瑜怀中,咧着小嘴偷笑,她才不会伤心,她高兴着呢!

一来二去,倒是忘了细究刘屠户的不对劲之处。

第二十三章 瑜米之乡 因为刘屠户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卤肉算是最后一回了。

米棠惋惜的看着在锅中翻腾的猪下水,戏精附体道,“妈妈还是爱你们的……只是,现在我要短暂的投入到巧克力的怀里了。”

她语气可惜,脸上却是满满的兴奋,两只狐狸眼都笑得弯成月牙。

在一旁的季瑜:……

“今后不做卤肉了吗?”

季瑜轻“啧”了一下,语气中多多少少有几分可惜。

一勺卤汁,几块油汪汪颤巍巍的卤肉,不管是掺在馒头里还是就着米饭或者下酒,那味道,香的人能吞掉舌头。

也因着卤肉,季瑜平日里能多吃上一碗米饭,现在突然没了,难得的有几分失落。

米棠点了点头。

卤肉做起来麻烦,而且现在没了货源。

但是看了看季瑜……

米棠“唔”了一声,“如果你想吃的话,还是可以有的。”

她这话里的对季瑜的独特性太过明显,刚才还一脸失落的某人当即像只开了屏的小孔雀,脸上的得意怎样都藏不住。

“但是刘屠户今天提醒我了。”米棠突然道,“我可以发展加盟联锁……”

“加盟连锁?”

“就是……比方说王婶儿也卖咱们的卤肉,但是用我们的招牌……”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没弄招牌呢!”

米棠猛一拍脑袋,巴巴的凑到季瑜面前,圆溜溜的大眼盯着季瑜一眨不眨。

“做,做什么?”正在研究米棠的“加盟连锁”的季瑜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帮我写副字吧宝!”

刚刚才褪去热度的耳垂又红了……

季瑜捏着耳朵,低着头问,“写什么?”

“就写……”米棠抓了抓头发,沉思苦想。

阿里米米?米哩米哩?

不好吧……侵权的欸……

思来想去怎么也不妥帖,米棠几乎要抓狂,正想问问季瑜有什么想法,没想到一转头就跌入季瑜漆黑如墨的眼神中。

那双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就一直望着自己,满当当的温柔,眼底星光倒映的全是自己。

米棠看见那双眼里的自己红了双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季瑜笑着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坐下,温柔的把她抓乱的头发重新理好。

听着自己胸腔内不受控制的心跳,米棠瞬间有了想法。

“我想好了。”反手抓住季瑜的手,米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瑜米之乡,就写瑜米之乡好不好?”

瑜米之乡好啊,瑜米之乡……

念着念着,米棠就忍不住红了脸。

偏偏某人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盯着她问,“哪个瑜?”

把米棠逼的急了,拿指头戳他胸膛,没好气的道,“鸡鸭鱼的鱼!”

“好了好了。”季瑜抱住她的腰撒娇,“我知道是哪个瑜了,莫恼。”

“知道你就好好写。”

米棠从他手里挣出来。

粗略的估了一下这次的量,拢共也就三十斤左右。

既然是最后一词做了,米棠又从中分出五斤来,留给自家和王婶儿吃,剩下的嘛……

米棠的视线一眼落到张王氏送来的小青菜上面。

决定了,就做真正的卤肉饭!

小青菜洗净放到锅中焯水烫熟,鸡蛋煮熟后剥壳切成两半,卤肉卤好后捞出切成小块,一齐装盘到热腾腾的白米饭上面,完了浇上一勺卤汁,再配上一点自己酱的小菜。

酱红色的卤肉,绿油油的青菜,白色的米饭,配上黄白交织的蛋……绝了!

“写好了,要不要看看?”

正逢季瑜落下笔,一副字落到米棠面前,端的是笔走龙蛇,锦绣翻飞。

“超棒!”

米棠拍手叫好,然后飞快地侧身在季瑜脸上蹭了一下,得手之后迅速的躲到一边。

嘿嘿。

她老早想上手……不,上嘴了。

“过来。”

季瑜望着她,目光幽深,有些许无奈。

自家媳妇儿是个小仓鼠怎么办,稍一探头就马上缩回去。

米棠把头摇成波浪鼓,她又不傻,季瑜这会儿的眼神看起来好饿哦……

“吃饭。”饿了你就多吃饭!

米棠灵机一动,指着自己刚刚装好盘的卤肉饭,“尝尝我新做的。”

季瑜:……

认命的坐下来吃饭,季瑜拿了只勺子,半勺沾着卤汁的米饭、半勺卤肉,一口下去,先前眼中的无奈就变成浓浓的惊喜。

摇了摇头,低声笑了起来。

“好吃吗?”

米棠巴巴的凑过来,满脸求知欲,这会儿倒是忘了刚刚躲得远远的是因为谁。

“张嘴。”

“啊?”

不等米棠反应过来,一勺卤肉饭就被喂进了嘴里。

等一口饭咽进了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用的是同一双筷子。

当即又想噔噔噔的躲到一边,没想到季瑜早就有了准备。

一手把人揽住,按在自己的凳子旁边,“一起吃。”

“哦。”

这边两人吃的是甜甜蜜蜜,另一边的刘屠户家却是哭天喊地。

“怎样,成了吗?”

刚一到家,刘屠户尚且来不及擦把汗,刘氏就凑上来问情况。

刘屠户沉着脸,半晌才闷闷的吐出一个字,“没。”

“没?”

“没成?”

刘氏的声音尖锐刺耳,一声比一声高,几乎要把屋顶震裂。

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丈夫的脑门儿,“你是不是忘了……”

说着,又觉察到自己声音太大,压低了声音骂道,“他们可是说要把咱送官坐牢的!”

“你还想不想咱儿子、想不想我了?”

“真要坐牢你自个儿去,老娘才不想去!”

“你闭嘴!”

刘屠户突如其来的爆发把刘氏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刘屠户的手指都在哆嗦,然后颓废的坐在地上。

“你现在怪我啦?你个没良心的!那银子你没拿吗……”

刘氏哭哭啼啼的,细数着自己的不容易。

“行了。”

刘屠户抹了一把脸,心中已经拿定主意,“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别吵着咱儿子。”

“这事儿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别管。”

“都是她逼的……”

刘屠户神经质的重复着给自己洗脑,一边的刘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声附和着。

好像只有这样,两人才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别人,为自己的错误洗白。

第二十四章 巧克力 听说卖卤味的小姑娘又来了,镇上的老饕客们火速的在米棠的小推车前排起了长队。

看的米棠有些哭笑不得,她原先让季瑜做这么一个小推车,本是担心生意不好走街串巷用,没想到现在可倒好,完全用不着,摊子一摆,一群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哟,瑜米之乡。”有人打眼就发现了今天的不同,小推车上换了个招牌,四个漆黑大字写的是龙飞凤舞。

“这个瑜字何解啊小姑娘,莫不是写……”

“嘿,你捣我一下作甚?”

有人刚刚想问是不是写错了,不想腰侧马上被人用胳膊肘捣了一下。

“没看见人家小两口……”捣他的人提了一嘴。

季瑜微微有些脸红,语气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在下单名正是一个瑜字。”

顿时,在场排队的人看季瑜的眼光充满了艳羡。

米棠:……为什么她家小美人越来越像只小孔雀了,还是随时开屏那种?

大伙儿打笑一阵也就过了,注意力很快的被米棠摆出的盒子吸引走了。

米棠在小推车上摆了一溜儿的木盒子,四四方方的,差不多一个巴掌大小,顶上扣着盖子,盖子正中央也刻着“瑜米之乡”的字样,看上去相当精致。

这正是米棠让季瑜准备的。

有了先前做小推车的经历,米棠对季瑜的手艺毫不怀疑,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现代便当盒的样子,季瑜就能给做出来,甚至还根据她的描述做了一些简单的改进,简直神了!

“莫不是你又做出别的花样来了?”熟客们一脸期待的盯着木盒子,恨不得用眼睛将其戳出个洞来好看看虚实。

米棠比了个大拇指,笑道,“也不能算是个新花样……嗯,各位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打开了其中一个盒盖。

一盒热气腾腾的卤肉饭就此展现在众人眼中。

排在队伍前面的几人猛地一吸鼻子,腹中瞬间声如擂鼓,引得后面的人一阵发笑。

“笑什么笑什么……你们是离得远,不曾闻到有多香!”

“小姑娘,你这饭……怎么卖啊?”

米棠将盖子重新扣上,以防热气流失冷掉,然后才笑着介绍道,“这是卤肉饭……卤肉和之前的一样味道,只是做了个摆盘增加了一些其他的卤菜而已,一盒是十二文钱。”

“若要论实惠一些的话,还是原来的馒头好。”

米棠实话实说,一点也没在隐瞒的。她想好了,她家小夫君的努力不能白费,盒子多多少少总得算钱的,一盒米饭配上卤肉卤菜卤蛋,算上盒子的手工费,差不离也这些了。

“嘿,你这小姑娘。”有人听完马上就乐了,“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你要这么一说哪还有人买你这一盒的?”

米棠一点也不恼,反倒是笑眯眯的反问,“那您是买哪一样呢?”

“这,这自然是……给我来一盒了。”

这人嘟囔着,引来众人一阵善意的笑声。

米棠将一盒卤肉饭递出去,同时另给出一个四四方方约莫小孩掌心大小的油纸包,“这个算是一个添头,为了答谢各位多日来的照顾。”

“如果各位觉得还可以的话,以后也请多多照顾啊!”

接过油纸包的人愣住了,“小姑娘,听你这意思,以后卤肉饭不做啦?”

米棠摇摇头,“出了点状况,没法做了。”

“唉,我就好你家这一口。”那人满脸可惜,嚷嚷着再来一盒卤肉饭。

“我得瞧瞧你这是个什么新花样,比不过卤肉饭我们可不高兴的啊!”

米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油纸包被打开,正当中是一块黑不溜秋的方块,瞧着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黑方块上也印着“瑜米之乡”四个字,让人打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出自米棠之手。

“这?”

米棠不急着介绍,“您先尝尝。”

那人半信半疑的用手捏着黑方块送进了嘴。

黑方块质地偏软,一入嘴中就化开来,明明是黑不溜秋的看起来和药汁一样的色泽,可吃进嘴里却是甜腻腻的,连糖霜也比不得,不,比糖霜要爽滑!

几乎是入口的瞬间,这人眼里就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也顾不上丢脸,将手指头上的一点黑色也舔了个干净。

“我给它取名叫巧克力。”

米棠微微一笑,一看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稳了。

这才不慌不忙的介绍道,也不枉费她一番功夫又是蒸又是熬的。

只可惜古代没有冰箱,没有办法冷冻,因此做出来的巧克力偏软,且脱模极其困难,但好歹是做出来了不是?

米棠有些小得意的冲季瑜眨巴眨巴眼睛。

“小姑娘,我都是老顾客了,常来你这儿的。”

“你这巧……”

“巧克力。”

“对!巧克力,能不拿再给我来块儿?”

这人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他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今天还跟个小姑娘讨吃的。

可这玩意儿却是是好吃啊,他几乎能想到自己拿着巧克力回去,孙子跟自己亲热的模样了,就连他自己……刚刚吃太快了,一个囫囵还一口全都吃了,哎哎,真是浪费!

米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摇头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实在没带太多来。”

别无他法,这人只能带着两盒卤肉饭依依不舍的走了。

因着米棠这额外赠送的添头,镇上掀起一股奇怪的热潮,不少人居然花高价去找人收购传闻中的“巧克力”,活生生现代版的黄牛市场。

“您好,您要……”

米棠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满当当的小荷包被放在小推车上,听声音分量还不轻。

接着,一个清脆而又耳熟的童声响起,“我要他们买的饭。”

米棠:???

朝小推车下面探了探头,果然看见上次的小姑娘。

米棠乐了,嚯,还没小推车高就揣着这么大一个钱袋子溜达了?

“又是你啊小朋友!”米棠把钱袋子给她收好,把人拉到小推车里边来。

故意逗她道,“怎么,上次吃霸王餐跑了这次还来啊?”

“我有钱。”小姑娘摇头晃脑,一字一句。

然后相当自来熟的找了小板凳坐好,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的。

“好好好,你有钱。”米棠心软的不行,“有钱也要把荷包收好,小心连人带荷包一起被坏人抓走。”

“还是姐姐请你吃吧,不用你的钱。”

“为什么不要钱?”

米棠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就当是你刷脸了。”

虽然不明白刷脸是什么意思,但小姑娘的注意力没持续多久就被卤肉饭吸引走了,抓着勺子吃的起劲,小脸都被糊成了酱色。

米棠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问,“你爹娘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呀?”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我爹忙呢!他要抓坏蛋!”

感情还是个捕快的孩子?

米棠没有太放在心上,拿了块巧克力放进她的小荷包里,“这个不能多吃哦,会吃坏牙齿的。”

“嗯,可以和你爹娘一起吃。”

荷包上用丝线绣着“莺儿”两字,米棠把荷包给她,“你叫莺儿吗?”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抓着荷包又噔噔噔的跑走了,两只小短腿呼啦呼啦,还挺可爱。

第二十五章 家中失窃 “出事了!”

等到二人回家,一眼看到张王氏和张达两口子搬张小板凳正坐在他们院子里,米棠心中莫名一咯噔,暗道肯定是出事了。

果然,看见二人回来,张王氏忙迎了上来,脸上的焦急之色显而易见。

“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人家这不得做生意嘛?”张达给自己媳妇儿使个眼色。

“对对对,怪我急糊涂了!”

米棠摸不着头脑,“婶子,到底出啥事了?”

“你们家遭贼了!”

“啥玩意儿?”米棠一脸懵逼,和季瑜对视是两脸茫然。

不是吧,现在当贼都这么不讲究了吗?

就她家这家徒四壁的,刚赚了点小钱这不全都带在身上,家里东西还没来得及置办,就这都要偷?

偷个鸡毛啊,偷空气吗?

“不能吧婶儿……”

“你这孩子!”张王氏急得拍了一下米棠的胳膊,“早上我起来做饭,看到你家院门敞着还以为你俩今儿没去镇上。”

“回头饭做好了让你叔喊你俩过来吃饭才听他说牛车都赶走了。”

“除了你俩还有谁能在家?”

“就怕那贼还要回来,我和你叔哪儿都没去,就搁门口守着!”

米棠心中一暖,“谢谢婶子,我……”

“说啥谢不谢的。”张王氏和推着米棠往屋里走,“赶紧瞧瞧丢啥东西没有!”

四人一起朝屋里走。

张达怕那贼还躲在里面,随手捡了两根木棍,递了一根给季瑜。

“这贼……有点东西啊!”怕不是个吃货!

米棠心里默默吐槽。

她和季瑜压根儿没多少东西,一只手数的过来。

唯独厨房是她收拾的,一眼能瞧出丢了啥。

好家伙,现在当贼都是这样的吗?进主人家啥也不干净往厨房跑?

一边吐槽一边随手点着东西,全都过了一遍之后米棠脸上的嫌弃更明显了。

好嘛,原来是冲着她的卤肉……不,准确来说是卤汁来的。

“莫不是味道太香把山上的野兽引来了?”张王氏忧心忡忡,这样往厨房钻的贼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由不得她乱想。

这越想就越害怕,万一真要是个啥野兽,米棠和季瑜两人不可久遭罪了吗?

忙叮嘱张达,“你啥时候去山上多寻摸寻摸,看看到底是个啥。”

张达一脸郑重地点头。

“行了婶子。”米棠打放卤汁的桶里找出一只汤勺来,“啥野兽啊?”

米棠笑弯了腰,“长手了还能舀我的卤汁呢!”

张王氏反应过来,嗔怪地拍一下米棠,“你说你这孩子,吓死我了!还真寻思有啥野兽蹿上门儿了!”

“但是……嘶,这也说不通啊,他摸到厨房就为一口吃的?卤汁也不能直接吃啊……”

米棠看一眼季瑜,两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看来是想一处去了。

“昨天……”米棠缓缓开口道,“刘屠户上我家送货,说是要买我的卤味方子。”

“我没卖,他就走了。”

谁都不是傻子,米棠这么一说,基本上都明白了。

张王氏猛一拍手,“这天杀的!居然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来!”

“不行!我得去和他们理论理论!”

“婶子你别着急。”米棠拦住她。

季瑜在旁边冷静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啥猜测这还能有假?”张王氏是个火爆的脾气,“除了他们谁还能干出这种龌龊事!”

“我呸!偷人家方子!真是丧尽天良的!”

张达劝她,“你先听季瑜说完……”

“婶子~”米棠挽着张王氏的手,“官府报案都是讲证据的。”

“你看咱谁也没亲眼看到就是刘屠户进来偷的,哪怕咱都心知肚明就是他拿的,那咱也没证据说他。”

“搞不好现在找上门去还得被人反咬一口。”

张王氏点了点头,然后是满脸的懊悔,“都怪婶子,我要那时候进去瞧瞧,一准儿能把那王八蛋当场抓住!”

“这怎么能怪您呢!”米棠安慰她,“要不是您和张叔帮忙守着,保不准他连我这只桶都要一起拎走!”

米棠的话让张王氏总算是露出了笑脸。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久这么算了!”

米棠道,“他偷走我的卤汁不过是想和我一样做卤味生意罢了。”

“只不过不太凑巧……”

米棠狡黠一笑,因为刘屠户扬言不再提供猪下水,所以她压根儿没打算继续做下去。

那一桶卤水本是早上出摊前要倒掉的,可惜她和季瑜都给忘了。

若是拿那桶里的卤水去卤肉的话,只怕是会……

“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

镇上的“悦来酒楼”突然添了一道菜色,叫“酱四方”。

这名儿大气,但光从名字也瞧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无端增了几分神秘感,再加上有酒楼的名气作保,一时间,不少客人出于好奇都点了这道菜。

等小二端盘呈上来,有眼熟的一眼认出来。

“什么酱四方!这分明是小姑娘……瑜米之乡的卤味!”

“什么小姑娘瑜米之乡的!这是我家大师傅掌勺的酱四方!”跑堂的皮笑肉不笑,“这位客官,嘿,您要吃您就慢慢享用,您要不吃就麻烦您给后边儿的客观让个座儿!”

“你这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面此起彼伏的传出“呸呸呸”的声音,接着是一阵阵的拍桌叫骂声。

“这什么味道!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叫掌柜的!”

“退菜!”

跑堂的一看阵势不妙,连忙跑进去叫掌柜的出来管事。

悦来酒楼的掌柜叫金满福,是个脸上挂笑的大肚子中年人。

这会儿稍微从跑堂的嘴里听了一嘴,赶忙跟着出来赔礼道歉。

金满福惯会做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出来就先赔个罪,然后才客客气气的问情况,好歹是把局面稳住了。

“你自己尝尝这做的是什么东西!”有人丢出一双筷子,然后在旁边猛喝水漱口,身上火气大的很。

金满福将信将疑的捏着筷子去试菜。

这菜他是首先尝过的,照说不能……

“对不住了诸位,可能是天热食材变了味儿。”一筷子卤味入口,刚才还是信心满满的金满福顷刻之间变了脸色,但是很快又恢复成一张笑脸。

“这样,凡是点了这道菜的,我让人全给撤下去,由您自个儿重新挑一道免单,算是我给大伙儿的赔礼。”

“诸位看这样如何?”

等到金满福回了后厨,脸上再也看不见一点笑意,沉着脸对小厮道,“把那姓刘的给我找过来!”

第二十六章 又蠢又坏 隔天一大早,鸡都没打鸣,米棠就听见屋门外一阵鬼哭狼嚎。

“谁呀这是?”米棠不愿意起来,指示着季瑜去外面看看。

季瑜堪堪打开门,一个人影就蹿上来抱住了他的腿。

有了上次米棠被疯妇人抓住的经历,季瑜心里落了阴影,几乎没怎么想就一脚踹了过去。

人影被一脚踹出去,摔翻在地上,不住“哎呦喂”的叫苦连天。

清晨的湿气有些重,季瑜咳嗽了几声,定睛一看,才从雾气茫茫中隐约分辨出摔在地上的是刘氏。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瑜的性子清冷惯了,哪怕在村里住了也这些年,除了对张王氏和张达夫妻二人,没见对谁过分热络过。

刘氏从地上爬起来,凑近一看,面前只站了个季瑜,不见米棠的影子,当即叉着腰大喊。

“把你家米棠叫出来!”

回应她的是季瑜转身回走,准备关门的吱呀声。

“不准走!”眼看门要合上,刘氏拼了命的挤进去,用身体卡住不让门关上,肥胖的指头对着季瑜,“我告诉你!你家米棠可把我们害惨了!”

“我家那口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让你们好看!”

“与我们何关。”季瑜神色冷冷的,都不曾正眼看她一下,“走开。”

通身的冷意居然把刘氏吓了一跳,胳膊上冒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出来,下意识地就从门里退了出来。

季瑜毫不犹豫的“咣当”一声把门锁上。

这声音把刘氏从恍惚中拉了出来,看见门又锁上了,一个踉跄扑上去,对着门又哭又喊。

“谁在闹腾?”

季瑜进屋的时候米棠还趴在床上,一副不想起来的样子。

“不相干的人。”季瑜的手掌贴在米棠的眼睛上,“困的话你再睡会儿。”

米棠紧张的不行,感受着眼睛上传来的热度,眼睛都不敢眨,呆呆地闭着眼。

眼前虽是一片漆黑,却让她觉得没来由地安心,脑袋晕乎乎的。

门外,刘氏扶着门,仍旧在鬼哭狼嚎。

“丧良心的啊!可怜我家那口子遭人陷害被抓走了!”

“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哭罢又恶狠狠的诅咒,“病秧子活不了多少年,米棠你就等着守寡吧!”

这声音刻薄而又尖锐,原本在季瑜的哄睡下快要合上眼的米棠,“腾”的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我非得揍她!”

米棠捏着小拳头冲季瑜挥了挥示意不要拦自己,然后噔噔噔的朝门外跑去。

季瑜沉着脸跟在后面。

“你搁这儿放什么屁呢!”

刘氏还在骂骂咧咧,冷不丁一只扫把朝她的嘴巴扫过来。

粗糙的枝桠在嘴巴上滑过,刘氏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给刮破了,生疼生疼的。

侧头一看,张王氏举着扫把,嘴中道着,“让你嘴巴不干不净的!我给你收拾收拾!”

“你疯了!”刘氏尖叫一声,捂着嘴巴四下逃窜。

院门被打开,刘氏没注意,身子一歪朝正走在前面怒气冲冲的米棠扑过去,只是人还没挨到,就被后面紧跟着的季瑜,一把拽住了胳膊超旁边丢过去。

又是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你!你们!”刘氏的指头一一点过张王氏和季瑜,然后在米棠的脸上停下。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家!”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祸害!”

刘氏像疯了一样地在地上扑腾,左右寻摸了几把黄土,一个劲儿地朝米棠扔过去。

而对面的米棠老早就季瑜牵着护到了身后。

趁着刘氏低头在地上抓土的功夫,米棠几个大步上前,捉住刘氏的手,冷冷的道。

“我警告你,再上我家发疯,我可就不客气了!”

米棠这会儿的脸色相当可怕,再也没有了往日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现在还记着这泼妇对季瑜的诅咒呢!

只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巴!哪里会再给什么好脸色看。

“你,你……”刘氏哆嗦着嘴巴,两行泪从眼中流下来,若是没有刚刚那一出人憎狗嫌的闹剧,这会儿看上去应当是相当可怜的。

可惜,这会儿在场的几人,都记着呢!谁也生不出半点同情上来。

“听着。”米棠继续道,“我不管你和你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那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别总是一副谁都欠你的模样。”

“往日只想着占便宜,遇上问题了倒是忙着找别人的责任了,你这种人,又蠢又坏!”

刘氏神经质一样开始发抖,两排牙齿上下打着颤,一双眼睛瞳孔放大,眼珠子凸出,死死的盯着米棠,模样恐怖。

“是你……是你!”

“是你害我们……”

米棠轻嗤一声,“我可没叫你们来我家偷卤水。”

“你知道?你知道!”刘氏的声音越来越凄厉。

说到这件事,张王氏火大得很,这会儿指着刘氏的鼻子就开骂,“我呸!偷鸡摸狗的!”

“米棠可没亏待你们,就你们那臭的没人要的猪下水,是没给钱还是怎么着?”

“偷人家方子!丧良心的东西!”

“还敢来闹事!我呸!”张王氏冲自家屋子里叫人,“当家的,快出来帮忙!”

“来了!”张达隔着院墙叫了一声。

刘氏这下子是真慌了,在地上爬过去要抱米棠的大腿,被躲开之后趴在地上哭诉。

“米妹子,从前是婶子不好,是你叔!你叔鬼迷心窍了!”

“但是这次你可真得帮帮我们啊!不然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真是命苦啊啊啊啊啊!”

“求你……就当是看在咱俩一个村子里的,求你救救我们吧!”

米棠心中已经猜中肯定是他们偷走的那桶卤水出了事,本不想再搭理,毕竟也算是自作自受。

可是看刘氏这反应……

似乎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米棠忍不住好奇,“到底出啥事儿了?”

“那桶卤水你们究竟给谁了?”

米棠的显然是问到关键了,刘氏的身体明显的一震。

良久,才嗫嚅道,“给,给金满福了。”

“金满福?”

“就是悦来酒楼的掌柜!”

刘氏急了,这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出来。

第二十七章 风波平息 原来,问题到底还是出在刘屠户身上。

自打多了一笔额外的赚头,刘屠户的日子就过的滋润起来。

某次杀完猪后和人喝了点小酒,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一来二去,就把自己如何如何赚钱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那人本来就是个酒肉朋友,算不得真心,听了刘屠户的话马上就去找金满福邀功请赏,自然是得了一笔赏银。

可刘屠户就惨了。

金满福让人把刘屠户找回来,扬言要送他下狱,刘屠户一听就急了,当初没人要的猪下水,可是金满福亲口表示要给他自己处理的啊,谁能想到现在来翻旧账?

金满福是个厉害的生意人,他可是早就眼热米棠的卤味生意了,现在寻到了由头,逼着刘屠户拿二十两去买米棠的方子,若是成了什么都好说,若是没成,拿刘屠户还得见官。

“所以……这不是就来找你买方子了嘛?”刘氏小心看她一眼,嘟囔着,“你又不答应……”

“不是……”米棠摇了摇脑袋,“你让我捋捋。”

“二十两是吧?”

“那咋刘屠户给我开价十两呢?”

刘氏红了脸,“这不是想着有点赚头嘛……”

米棠:……

好家伙,米棠是真给气笑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要钱不要命啊!

大哥,你都快给人送去坐牢了,还惦记着钱呢!

其他人也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一时间大白眼翻飞。

“该!”张王氏也相当震撼,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来。

“那,那不是……”刘氏嗫嚅着,又开始猛擦眼泪,“不管怎么说,妹子,你可一定帮帮婶子啊!”

“我帮不了你。”

米棠干脆拒绝。

后面的事都不用刘氏交代,她自己就能猜出来。

刘屠户和她没谈拢卖方子的事,转头打起歪主意,偷了她准备倒掉的卤水拿去给金满福。

却没料到那桶卤水是有问题的,现在肯定被人吃出来了,金满福找他麻烦呢!

刘氏傻了眼,万没想到米棠真的这么狠心,一时之间准备好的卖惨说辞全都忘了。

呆滞了一会儿,又恢复成先前恶狠狠的模样,威胁道,“你若是不帮我,我们一家人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笑话!”米棠都不想和她掰扯,“你现在当人就放过我了吗?”

“金满福找你们麻烦无非是欠了他银子,还他就是了,你有和我撒泼耍赖的功夫,不如赶尽回家把银子找出来去赎人!”

一听说还银子,刘氏的气势软了下来,眼神也有些躲闪。

米棠无奈的摇摇头,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两口子就是奇葩中的战斗机,真真个要钱不要命的!

“行了,你若是再不走我也要送你见官的,就说你私闯民宅,正好让你夫妻两个团聚。”

刘氏一听这话,哪还敢不走,忙不迭地拍了拍身上地土,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这两口子,钻钱眼儿里了!”张王氏把扫把收起来,不住的摇头,她也算是开了回眼界。

“那卤味生意就这么算了?”

米棠点点头,“暂时没法做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以后有机会吧!”

她现在忙着做巧克力呢!

想到这里,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婶儿,我最近刚做了个新花样,您来瞧瞧?”

进了屋里,米棠打开桶盖,取出两块巧克力来分别递给张王氏和张达。

现在天气热,巧克力容易化,米棠只得用盒子装了放在水里勉强降降温,可惜还是不够,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软化了。

“这黑不溜秋的是个……”

张达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媳妇儿掐了一把腰间的软肉,“让你吃就吃,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哦。”

米棠被这对夫妻逗得不行,别看张达满脸络腮胡看起来是个糙汉子,可在听媳妇儿话上面,乖得不得了,当下老老实实的把巧克力喂进嘴里。

张王氏也乐了,凑近米棠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让米棠的脸瞬间变红,还忍不住偷眼瞧了瞧季瑜。

“唔,好吃好吃!”

就几人闲话的功夫,张达已经两三口把巧克力吞进肚子了,忙不迭地举手称赞。

张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丈夫地脑门儿,“让你平日里多念几个大字你不念,就只会说好吃!”

张达摸着后脑勺憨厚一笑,“是真的好吃啊,媳妇儿你尝尝!”

张王氏被一声当着米棠和季瑜面地“媳妇儿”叫的羞红了脸,低头慢慢品尝起来。

巧克力一入口,张王氏就感到一阵直到心底的甜,竟是比她吃过的糖霜蜂蜜还要甜!

而且这味道越吃越馋,等她反应过来时,只剩下手上黏着的一点化掉的巧克力酱。

“好吃!”张王氏情不自禁的说出这两个字。

这话出口,张王氏才意识到她刚刚可是这么埋怨夫君的。

对上张达揶揄的目光,咳嗽一声道,“这次你说的不错!”

张达苦哈哈的点头表示认同。

看着这一幕,米棠和季瑜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米棠才向张王氏介绍巧克力的由来。

“异邦人?”听到米棠说这东西的原料来自异邦人,张王氏忍不住好奇,“听说异邦人眼睛红红绿绿的,长得人高马大的,模样甚是可怕。”

米棠笑着道,“异邦人和我们长得差不多的,眼睛虽然不一样,但也不是红红绿绿的。”

“不然夜里走路多吓人啊!”

“唉,只是可惜。”米棠叹一口气,“这巧克力没办法保存,不然我一定找他买更多豆子!”

“届时开一个巧克力工坊,做巧克力蛋糕、巧克力酱、热可可……”

米棠的小嘴叭叭不停,说出一个又一个让人听不懂的东西来,但尽管听不懂,在场的三人都跟着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虽然不知道是啥,但从米棠嘴里说出来就是感觉莫名好吃啊!

米棠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三双渴望的眼神,“那啥……东西都没法……”

米棠的话还没说完,张王氏就抓住了她的手,一脸严肃的确认,“只要够冰就成吗?”

听这意思……

有戏?

米棠点头如捣蒜。

“这算是巧了!”张王氏松了一口气。

然后眼睛朝张达示意,“待会儿跟你张叔走就是了!”

第二十八章 合作伙伴 一行人跟着张达上了山,在林子里七拐八拐,绕过一丛密竹,张达扒开一处草,让开给米棠看。

嚯!居然是一口天然井。

井边打着一根木头桩子,上边系一圈绳,一直垂到井底。井不大深,约莫不超过两米,但难的是格外清凉,米棠刚凑近去细看,迎面就是一阵彻骨的凉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后头眼睛一直在她身上的季瑜见了,忙解外衫下来给她披上。

“嘶。”

张达突然倒抽了口气,引得正在给米棠披衣服的季瑜两人一起回头看他。

“没事儿!没事儿!”

张达龇牙咧嘴的摆手,只是另一只手格外可怜的摸着自己腰间的软肉,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媳妇儿,脸上相当委屈。

这叫什么事儿嘛。

都老夫老妻的了。人小年轻披件衣服怎么了,他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没干过!只是现在一把年纪了,多……多不合适呀。

张王氏冷哼一声,走到米棠旁边,顺着木桩上系的绳子往上拉。

“别啊媳妇儿!”后头张达苦着脸,只是被张王氏瞪了一眼之后,瞬间熄了火。

随着绳子一起被拉上来的,还有一只釉色的酒坛子。

“我就知道!又偷偷藏酒!”

一看见这只酒坛子,张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张达好酒,可惜是个纸糊的酒鬼。人家喝酒都是千杯不醉,轮到张达,得,一杯倒。

偏偏这人还一点也不知道危险,上山就爱来一口。

张王氏跟着胆战心惊,千防万防盯着不让喝酒。

没想到张达居然在山上翻出这样一眼泉水来,不仅喝酒,还是凉滋滋冒冷气儿的酒!

“张叔,这可就是您不对了。万一上山喝醉了多危险,婶子这是担心您啊!”

“可不是!”张王氏将手里的酒坛子扔给张达,“真喝醉了山上一躺,随便个啥都能给你叼走。”

说罢,又叹一口气,“原本以为这泉水是个祸害,净帮你叔喝酒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给你用上,可不是巧了!”

“你摸摸你叔酒坛子,凉心窝子。”

“这泉水你拿来放你拿巧啥,巧克力!一准坏不了!”

“就有一点,米棠,婶子得求你帮忙。”

张王氏瞪着自己的夫君,“下次再碰着你叔把他那破酒坛子往井底下放,你就给他捞出来砸咯!”

竖着耳朵听话的张达瞬间蔫掉。

米棠“扑哧”一笑,被这对活宝夫妻逗得不行,故意拱手冲张达道,“那就先谢过张叔了!”

张达讪讪摆手。

有了这眼冰冰凉的泉水,米棠的巧克力总算是能固定成型了,让她放下了大半的心。

虽说比不得现代的冰箱,但勉强也能算个冰袋。

“婶子,咱们搭伙儿做买卖吧!”

米棠突然道。

这个想法是打上次和季瑜提过一次之后,米棠一直有的。

卤味和巧克力的初步成功已经让她有了自信,凭借她的手艺和现代各种美食,一定可以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

扩充人手和产业是迟早的事,现在光是开发新产品已经有些让她忙不过来了。

相比找其他人合作,张王氏是熟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人品方面没的说,而且为人勤快,做事麻利,更有一手好厨艺,正是她最需要的。

因此,这会儿米棠也不挑时间,就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了。

张王氏的眼睛一亮,但是兴奋劲儿很快被犹豫掩盖。

“这……我一个妇人,啥也不会。”

“而且女人家做生意肯定不比男……”

张王氏的话没说完,很快的住了嘴,因为她想到面前的米棠正是她口中“做生意的女人家”。

“我不是在说你……我是想说……”

张王氏急的满脸通红,她这会儿拼命的想说点啥,可是话到嘴边偏偏啥也说不了。

“好了婶子,我知道你的意思的。”

米棠轻轻拍了拍张王氏的手,“可是,谁说女子一定不如男呢?”

“女娲捏人补天,嫘祖缫丝织衣,历史的长河中,女人从来都不是谁的陪衬。”

“我这人不信邪,人家说不行的我一定非得做成。”

“都说女人不比男人,那我一定要让所有人瞧瞧。”

米棠的声音不大,但是极其震撼。

在场的三人无一不是愣在原地,目光火热。

“好!”张王氏突然大着声音应了一声,“婶子跟你干了!”

背后,季瑜无声的笑了一声,视线落在米棠身上,眼底深邃,看不清楚的情绪蔓延其中。

他就知道,这个样子的米棠,没人能够拒绝。

两个女人就此达成共识,兴奋的开始商量计划。

“媳妇儿,那我,我呢?”张达眼巴巴等了半天,啥动静也没有,顿时急了,“米棠,你看看叔能干点啥?给你们赶车看摊力气活儿啥的我都能干!”

季瑜也跟着咳嗽了一声。

米棠顿时明白了,冲季瑜眨眨眼。

“安排!必须安排!”

瑜米之乡正式扩充,从两个人的家庭小作坊变成了四个人的合伙小作坊。

有了张王氏的帮忙,可可豆的处理变得快了起来,一批批的豆子被烘干磨粉做成巧克力。

张王氏学的认真,还极其有巧思。

她原先就是绣花做样的一把好手,巧克力在她的手中被捏成一尾尾活泼灵动的小鱼儿或是栩栩如生的蝴蝶,无比讨人欢喜。

“再让你叔给打几个模具,到时候巧克力汁往里头一倒,图案不就有了吗?”

张王氏满脸喜气,她从前只在家里洗衣做饭,闲暇时绣些帕子做些虎头鞋拿去镇上卖,赚些家用,这可是她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做卖卖,照米棠的话来说,那叫啥……事业!

这是她的事业!

张王氏从心底涌出一团火,烧的她满身都是精气神儿,“那些镇上的小姐少爷的,保准儿看了喜欢!”

“那是当然!”米棠笑得眉眼弯弯,给张王氏比大拇指,“我王婶儿出马,一个顶俩!”

张王氏被夸得不好意思,“你这丫头,惯会哄人,手甜嘴更甜。”

又侧头看一眼和张达正在忙活的季瑜,瞧瞧凑近米棠耳边,“季瑜有福咯!”

第二十九章 季瑜病重 经过几日的忙活,瑜米之乡的专属巧克力已经做好了。

描红镂空花纹的油纸包裹,内里是形状不一的巧克力式样。米棠仿着火漆印章的法子,在油纸包装上做了印封,一小块还配一个张达做的小木盒,让本就小巧别致的巧克力看上去更加精致。

张王氏看得赞不绝口,“哎呦我的乖乖,要我可舍不得吃!”

“别人吃不吃我不知道,咱自己人可是要管够的。”米棠笑着道,将还没包装好的巧克力一人一块递出去。

张达的心头好已经成功从卤味变成了巧克力,这会儿接到了米棠递过来的,三两下就塞到嘴巴里囫囵吞下去。

然后下一秒被张王氏揪住了耳朵,“你说你,活儿没干多少,净顾着吃了!”

张达抽着气向媳妇儿告饶。

准备工作停当,四人一同出发去镇上。

这几日天寒,早上露水重。

一段时间没见咳嗽的季瑜,又重新咳嗽起来。

早起的时候,米棠甚至看到了季瑜的帕子上带了血,顿时急得不行。

“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

米棠有些自责,原本挣钱是为了给季瑜看病,可眼下病没看,反倒是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折腾,弄得更严重了。

“没事。”季瑜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一声,及时用帕子捂住了嘴边的血。

声音温和,看着米棠急的发红带着水光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感受着手心被眼睫毛扫过带来的痒意,再次安慰她,“没事的。”

米棠没有说话,也伸出手来,两手捧着季瑜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可季瑜分明感受到了手心的湿润。

她,哭了。

“别哭。”

季瑜想了想,声音带着咳嗽过后的低哑,不复先前的清润。

“是丸药吃完了。这次去镇上,再抓些药就好。”

都说久病成医,连带着他这么个与医无缘的人,都因着医馆去的久了,也学会了给自己抓药配药。

反正,左不过就那几味药材,并着一句被反复扼腕叹息的话,“无药根治,不过二三”。

算起来,自己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季瑜叹一口气,看着和他握在一起的手,眼神温柔,这是他看得到头的人生中唯一的变数。

他喜欢的,想要为之和命运斗一斗的变数。

“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对米棠,也是对他自己说。

米棠闻言重重点了点头,低头对着季瑜宽敞的袖子,将自己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季瑜:……

好笑又无奈的把米棠的头扶着,“做什么?”

米棠理直气壮,“你把我惹哭的!”

“.…..对。”

张达和张王氏已经在家中等了许久了,小两口出去的时候,二人坐在牛车上打着呵欠。

“不好意思啊,张叔,王婶。”米棠小脸红扑扑,“让你们等久了。”

“嗨,这算啥!”

张王氏一挥手,让张达去驾车,同时对米棠伸出手去,“小心着点儿,别摔了。”

三人依次坐上牛车。

“婶子,今天得劳您和张叔看摊了,季瑜身体不太好,我想带他去看大夫。”

“不严重吧?”张王氏回头去瞧季瑜的脸色,果然是有些泛白。

“这好好的咋就又病了?”

张王氏忧心忡忡,她的儿子阿牛在外地,难得回来一次,她是把季瑜当自己儿子来照顾了。

季瑜从前身体就不太好,她担心出事,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看。

现在,米棠嫁过来了,眼看着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怎么就又病重了呢?

“你冷不冷,早上湿气重,我让你叔给你拿件衣服披上?”

“不用了,婶子。”季瑜有些无奈,出门的时候米棠就担心他受凉,恨不能将家里的棉被给他裹上,他这会儿穿的已经是相当臃肿了。

“也行,你要冷了记得告诉婶子。”张王氏略一思索,一巴掌拍到前面赶车的张达身上,“季瑜不太舒服,你赶车慢些,别颠着了。”

“晓得了。”

张达一扬鞭子,把牛车速度慢下来,平缓行驶。

因为二人在家中耽误的时间有些长,加上今天牛车走得慢,四人到镇上的时候,街上已经热热闹闹支起了早餐摊子。

好在巧克力不用赶早,米棠一点也不担心。

“你在旁边歇一会儿,我和张叔他们把东西摆好,咱就去医馆。”

米棠拍了拍小凳子,示意季瑜坐过来。

季瑜:……隐隐约约觉得两人角色不太对。

米棠似乎把他当媳妇儿在宠?

季瑜的脸色一时有些古怪,“你……”

“什么?”

“没什么。”季瑜摇了摇头,本想说自己没这么娇气,但想了想,还是朝着小板凳走去,乖乖的坐了下来。

被宠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嗯,他有媳妇儿。

挂着“瑜米之乡”牌子的小推车被放好,不,现在应该是大推车了。

原来的小推车在季瑜和张达共同的改造下,几乎是大了一倍。

米棠看着乐呵,他们人手扩充了,设备当然也要扩充!

一排排的巧克力被放到小推车上面,有单独油纸包装的,也有盒装的,不同的价格完美针对贴合不同的人群。

米棠觉得有些可惜,按照她的设想,包装应该做的更好些的。

可眼下一是没有时间和好的想法,二是没有钱。

就面前这些在她看来有些粗糙的包装,已经是她和张王氏一同掏了不少钱做的。

“婶子,那我就先和季瑜去医馆了。”

“价格就按咱上次定好的来。

张王氏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婶子记着呢!”

又扯了扯米棠的衣袖,将她拉到一边,然后伸手递过去一个小巧的荷包,“看病可费银子呢!”

“婶子这里也没多少,你先收着。”

米棠没有矫情,张王氏说的不错,看病确实费钱,眼下还不知道季瑜这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此,只稍加思索便接下了。

“谢谢王婶,今日若有营收,一定还你。”

“咱两家人还说什么还不还的。”张王氏轻轻推了一把米棠,“快去吧,早去早回。”

“嗯。”

第三十章 你是我的归处 “妙春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米棠打听的清楚,拉着季瑜直奔而来。

这会儿人多,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有愁容满面的病人,也有喜气洋洋要当爹娘的小夫妻,欢天喜地的给医馆里的人发喜糖,冲散了不少病气。

米棠和季瑜也一人得了一大把。

“下次咱也给人发。”米棠凑近季瑜咬耳朵。

她原本的意思是等季瑜病好了,也来给人散散喜气,这句话说出来时也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对上季瑜戏谑的眼神时,才发现自己说的有歧义。

顿时红着脸解释道,“你不要乱想。”

“嗯。”季瑜点点头,不置可否。

米棠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转移注意力,却还是忍不住,再次凑近季瑜,“真的!”

她说的时候还格外郑重的点着脑袋,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季瑜嘴角都勾起来了,眼睛里漾出温柔的笑意,也跟着点了点头,“对,真的。”

这个人根本一点就没相信嘛!

米棠气鼓鼓,她都看见了,季瑜的眼睛往她肚子上看呢!

“莫恼。”季瑜摸了摸她的头,跟逗小孩儿似的,“不过是随口说说,我还不……”

他的话没说完,被米棠伸手捂住了嘴巴。

“不许说话。”

季瑜握着她的手,眨了眨眼睛,当真不再说话。

看诊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很快到了季瑜。

“您二位是哪位需要看诊?”接待的小药童看着两手交握在一起的男女,有些脸红。

像这样寻医问诊还黏黏糊糊的小夫妻可真不多。

“他。”米棠一指季瑜,又巴巴的问道,“我可以跟着一起吗?”

“可,可以的。”

小药童将二人带进去,“这是我们的坐堂大夫,刘大夫。”

刘大夫胡子花白,看上去约莫七十多的年纪,在古代算是高寿了,米棠砸吧砸吧嘴,暗自思忖,哪天得找这人讨要点长寿秘方。

“怎么又是你?”

看见季瑜,刘大夫的语气有些和他外表违和的嫌弃,雪白的胡子都被吹得飞了起来。

“诶,你这小老头……”

护夫狂魔米棠挥起了愤怒的小拳头。

不对!听这语气……熟稔的简直不像是陌生人哇!

愤怒的小拳头试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悄悄缩回来。

“哼。”刘大夫冷哼一声,眼皮儿都不抬,“这你媳妇儿?”

“还挺护着你!”

季瑜不动声色的侧身挡住了米棠,“嗯。”

刘大夫将一卷医书拍在桌上,站起身来,敲着腿,“老咯!”

一边抽空看一眼季瑜,语气嘲讽,“哟,又快死了?”

季瑜点头又摇头,“现在不想死了。”

刘大夫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正经,重新坐下来。

“把手伸出来。”

季瑜依言照做。

“舌头伸出来。”

“眼皮儿扒开我看看。”

“……”

米棠忍无可忍, “不是一号脉就能看出啥啥啥病吗?”

电视上可都是这么演的!

什么悬丝诊脉,隔帕诊脉……米棠脑洞大得很。

刘大夫觑她一眼,并不理人,反倒是去同季瑜搭话,“长得还行,就是看起来不大聪明。”

季瑜轻笑一声,“聪明着呢。”

语气温柔,眼睛里的宠溺几乎要把米棠包裹。

米棠脸红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这小老头说自己呢!

瞬间炸毛,凶巴巴的瞪回去。

“跟你挺配。”刘大夫笑出了声,下一秒很快收敛,又恢复成了先前高冷傲娇的模样。

“嗯。”季瑜轻声应道。

“行了,老毛病。”

半晌,刘大夫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我给你多加一味药。”

“你……”

他的话顿了顿,视线在米棠身上转了一圈重新落到季瑜身上,似乎有些不忍,闭了闭眼。

“情况……你自己应该也清楚。”

“做好打算吧。”

刘大夫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过,却在米棠的心中砸下大坑。

“做好打算……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满是惶然,眼里是仓皇失措,心中有一面鼓,一下一下重重的敲着,胆战心惊。

刘大夫动了动嘴,正要说话,被季瑜扬了扬手,打住了。

“劳您帮我配副药。”季瑜道,复又看向米棠,“我告诉你。”

米棠满脑子都是刘大夫的“做好打算”,浑浑噩噩的被季瑜牵出了妙春堂。

“这是苏公堤,据说是前朝有个苏姓大官老年归隐捐银修筑。”

米棠的思绪被季瑜温柔的嗓音拉扯回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堤坝上人来人往,一片欢乐祥和,处处都是生命鲜活,人间可爱。

可是她的季瑜……

米棠的眼底已经润成一片,水汽蒙蒙。

季瑜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

“当初我被村里人从水里捞上来后,他们见我面色难看奄奄一息,就是把我送到妙春堂来的。”

“替我看诊的正是刘大夫。”

“我丧失了记忆,脉象紊乱,刘大夫看诊完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过二三。”

米棠的瞳孔瞬间放大,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慌张。

季瑜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刘大夫说的没错。”

“后来问遍了镇上所有的医馆,都是同一句说辞。”

“刘大夫说他学医不精,倘若我真的想活命,须得往大的地方走,找更厉害的大夫郎中。”

“初时我还盼着一线生机,可是后来……”

季瑜摇了摇头,忽然很轻的笑了一声。

“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没来处吗?”

这句话更像是一句自问自答,因为他没等米棠的回答,很快又道。

“我好像突然就没了来处。”

“我期盼着,几年过去了,从未有人来探听过我的音讯。”

“我想着,或许我便是个该死的人,无亲缘也无情缘。”

他说的淡然,甚至眼底带笑,可米棠听着,已经心里难过的不行。

不管不顾的扑过去保住季瑜的腰,米棠闷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别哭。”季瑜安慰她,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前,“没有来处便没有来处吧。”

“我现在有了归处。”

季瑜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是我的归处。”

苏公堤的少男少女不少,像米棠和季瑜这样拥在一起腻歪的小情侣也不少见。

加上米棠又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一个简单的抱抱再常见不过,坦然的很。

但和她抱在一起的季瑜这会儿都快熟透了。

耳根子红艳欲滴,明明是害羞到骨子里的人,这会儿可怜的抿着唇,努力的学着米棠做出坦然的样子来。

米棠看得好笑,脸上还带着泪呢,小嘴儿已经咧开了,笑的把自己呛得不行。

季瑜颇有些无奈,认命的帮她拍了拍后背,“别笑了。”

米棠含含糊糊的“嗯”了声,然后低头在季瑜的肩头蹭干净眼泪,拍了拍季瑜的胸膛。

“你不许死。”

她的语气凶巴巴,却因为刚刚哭过带着鼻音,显得气势不足,徒增几分可爱。

季瑜看得心里软成一片,“好,我不死。”

“我能赚好多好多钱,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

米棠喃喃自语,小声但是格外执拗的道,“你不要死。”

她的眼里是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慌张,让季瑜喉头发紧,心脏也跟着被攥紧,如同溺水的人,无法呼吸。

“你……”

“死人了死人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打断了季瑜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投河的妇人 这声呼喊里的“死”字才刚刚出现在二人的嘴里,印象都深得很,米棠几乎是瞬间就从季瑜的怀里挣了出来。

二人只对视一眼,就一起拉着手朝人群聚集的地方奔去。

落水的是个妇人,脸色乌白,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平躺在地上,身上被盖了一件衣衫,旁边是她哭的哀戚的丈夫。

“唉,可怜呐!”

边上一个旁观的路人的大叔看起来似乎是知情人。

米棠拉着季瑜的手,悄悄凑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大叔讲事情经过。

原来这妇人是自己投的河。

“可怜呐。”

“她是一心存了死志。” 大叔又叹了一声,抹了一把脸,连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忍不住落泪。

大叔抬起一只手指向妇人的腰间,那里垂着一根已经被剪断的绳子。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堤坝上的一块系着同样绳子的大石块上,显然,妇人投河时将这块石头用绳子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于是众人也同大叔一样,发出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倒是妇人尸身旁哭的哀戚的丈夫,这会儿听了大叔的话,一阵沉默之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来,让在场围观的人无不伤心落泪。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男人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我非要带着小宝出来买拨浪鼓……可是,可是……”

男人茫然的朝四周看一圈,“怎么一眨眼,我家小宝就不见了呢……我娘子,我娘子……”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因为昏死了过去。

周遭人的议论在当事人一方昏过去之后更加激烈。

米棠侧耳听着他们的议论,准确来说,不是议论,而是同一个结论,“要把自家孩子看好”。

“最近丢孩子的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哪个拐子这么嚣张,好歹咱们换了新的县……”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忿忿不平的说了一句,但话头也是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一列衙役小跑着来到这里。

“让开让开!官府办案,别挡道!”

为首的两个黑衣衙役将人群驱赶开来,紧跟着的红衣衙役火速的把尸身和昏倒的男人包了个圆,围观的人的视线被挡的结结实实。

米棠个子娇小,踮脚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好在她这会儿注意力不在这儿,而是完完全全的被刚才听到的话吸走了。

“最近丢孩子的越来越多了……”

米棠的脑海里反复的浮现这句话,连带着手臂上一阵刺激的神经质的疼痛。

疼痛?

那个女人!

盯着自己胳膊上残留的一点点痕迹,米棠猛一抬头,正对上季瑜的视线。

二人同时看着对方点点头,这是想到一处地方去了。

官府的人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妇人已是无可挽回,一丝气息都没有了,两个衙役将她抬走,后头跟着她的丈夫。

没有人愿意掺和到这样一场人民案中,更何况是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人群很快四散开来。

“我们也走吧。”季瑜揽着米棠的肩,两人心事重重的去找张王氏汇合。

二人到的时候,推车上原先满当当的巧克力已经没剩下几块了,张王氏脸上挂着笑,嘴里应着话,语气欢快。

看见米棠回来,张王氏在帕子上擦了把手,又吩咐张达守摊,自己朝前头迎了过来。

“咋样?”张王氏关切的目光落在季瑜身上。

米棠没吭声,倒是季瑜抢先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才笑着回复张王氏,“好着呢!”

张王氏脸上犹疑,不怪她多想,实在是米棠这会儿的脸色说不好看。

半晌,米棠才笑脸盈盈的点了点头,脆声道,“确实好着呢!”

然后才悠悠叹气,“路上撞见有人投河了。”

“哎哟哟!”张王氏双手合十,“菩萨保佑!佛祖保佑!老天保佑!”

匆匆祷告完,又伸出两手一边一只在米棠和季瑜二人的肩上拍了一圈,嘴中还不住的“呸呸呸”。

“难怪刚刚你叔说看见好大一堆官府的人朝哪儿去呢!”

“这可真是……唉!”

张王氏也叹了几口气,“所以都说世事无常,这投河前还是个好端端的活人呢!”

“你俩一定得好好的!”

“哎……对了!快来瞧瞧!”

张王氏把两人引到推车前,伸手朝张达要来系在他腰间的钱袋,四周看一圈没人,这才悄悄的掀开一条缝对着米棠和季瑜。

“瞅瞅!”

“我的个乖乖啊!我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张王氏笑的双眼都合不上,“你猜猜,多长时间赚的?”

不等米棠回答,她又笑着竖起一根胖乎乎的指头,“不到两个钟头!”

“隔壁摊儿的眼馋着呢!”

“就是……”

张王氏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为难,凑近米棠的耳边,悄声道,“那边有个小女孩儿,一直盯着咱摊子,我让她过来,嘿,她跑的可快了。”

“喏喏喏,她又来了!”

张王氏的声调突然高了几分,同时拍着米棠的手。

米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悄悄探头打量的可不正是前些天的阿莺?

“认识的小孩儿。”

米棠招招手,然后张王氏看见先前像躲猫猫一样的小姑娘,蹬蹬蹬的提着小裙子跑过来了。

“又是你啊小馋猫!”

米棠轻轻捏了捏阿莺的小脸蛋,“还吃巧克力吗?”

“吃!”阿莺鼓着小脸脆声道,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从旁边的张王氏身上扫过,“今日我都没看见你。”

米棠猜出这小孩一直不敢靠近是因为自己没在,于是介绍道,“这是王婶,是和我一起的。”

阿莺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要买四块。”小姑娘从腰间扯下自己的小荷包,摇摇晃晃着递到米棠面前。

还不等米棠动手,边上的张王氏已经麻利的包了五块——比阿莺要的还多一块,一把塞到了小姑娘的怀里。

“嘿,小姑娘真可爱!啥钱不钱的,婶子送你吃!”

然后对着米棠道,“这几块儿的钱待会从我那儿扣!”

米棠哭笑不得,果然,人类的尽头都是颜狗吗?

阿莺拿着巧克力,有些无措,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拿,茫然的看着米棠。

“拿着吧。”米棠摸了摸阿莺头上的小揪揪,又忍不住逗她,“吃这么多不怕坏牙呀?”

阿莺摇摇头,然后掰着指头数给她看,“阿爹一块,阿娘一块,阿莺一块,妹妹一块。”

“妹妹?”

“妹妹可爱吃了。”阿莺小大人似的叹一口气,“但是她太小啦!”

“阿爹说外面拐子多,专抓妹妹这样大的小孩,不让她出门。”

“好可怜的!”

又是拐子?

接二连三的让她撞到三次,不能不让米棠上心。

突然想起阿莺的爹似乎是捕快,“那你阿爹有没有说啥时候能抓到拐子啊?”

“不知。”阿莺抓了抓自己的小揪揪,“报案的人多着呢,成天的敲鼓。阿爹脑袋都要炸开了。”

阿莺奶声奶气却非要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米棠“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了,早些回去吧,不然你阿爹要担心你被拐子抓走了呢!”

第三十二章 怪异 “还在惦记着今天的事?”

晚上到家,米棠原本说做个手擀面,可是面揉着揉着,眼神就开始放空了。

季瑜见着好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重复了一边,“还在想今天的事吗?”

米棠点点头,见着季瑜正在自己身后,索性顺势往后一躺。

果然见后面的人一脸惊慌的环抱住自己。

“嘿嘿。”

米棠狡黠一笑,两只沾着面粉的恶魔小手就朝对面人的脸上伸了过去。

季瑜无奈的被糊了个大花脸,然后抬手在某人不可名状部位上轻拍了一下,“调皮。”

米棠:???

试图捂住自己的小屁屁,但手上沾着面粉,米棠一脸惊恐跳出一米开外。

这还是她家害羞的小古板吗?

“咳。”

“看什么看?”

纸老虎季瑜红着耳朵,眼神闪躲,偏偏还要在话头上装腔作势。

两人胡闹了一阵,导致饭点直接往后落了半个时辰。

“都怨你。”米棠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小小声埋怨。

面条是手擀的宽面条,煮的火候正好,面条筋道,配上米棠精心调制的汤料,一口进去胃里都是暖烘烘的。

米棠这会儿专心吸着面条,两只腮帮子都鼓囊囊的,一张小嘴红艳艳的,说起埋怨人的小脾气话也是含糊不清的,倒像是撒娇。

季瑜轻咳了一声,眼神闪躲着错到一边,从善如流的开始认错。

“嗯。都怨我。”

瞧瞧这人多气人!

米棠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呼呼的哼了几声。

季瑜莫名想到小猫崽,也是哼唧唧的。

不过……

“没你可爱。”

“什么?”

“没什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季瑜转移话提,“揉面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米棠相当好哄,注意力瞬间跑偏。

“还记得上次那个到处找孩子疯掉了的妇人吗?”

季瑜点点头,眼神幽深的盯在米棠的胳膊上。

那个女人抓伤了米棠,他怎么会不记得?

“你看呐。”

米棠掰着指头数给他听,“上次那个妇人,听王婶说,她的孩子是被丈夫赌钱卖了的。”

“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投河的,听她丈夫说孩子是街上被人偷走的。”

“短短几天内,又有偷又有卖的……”

“买方市场……需求很旺盛啊!”

米棠扯了扯嘴角,她原本想做出个笑容冲淡一下这件事的阴影,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听那些百姓的意思,拐卖这件事似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周遭人甚至有些见怪不怪,了不起各自劝一句看好自己孩子,实在奇怪的很。

按照她从现代学到的知识,一般情况下,古代是不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儿童拐卖案件的,尤其还是在同一个村镇里!

“是很奇怪。”季瑜点了点头,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挑到米棠的碗中。

然后才放下筷子,沉声道,“而且……”

米棠一脸期待的看向他。

季瑜低头喝了一口汤,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光,温声道,“今日我听镇上的人说,新的县令大人已经走马上任了。”

“真的吗?”

米棠一脸狐疑的看向季瑜,她总觉得“而且”后面跟着的不应该是这句话。

“任命是圣上的安排,岂是我能胡编乱造的。”

这个人果然很烦!

米棠不高兴的撅了撅嘴,他明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个。

囫囵的将碗中的面条吃了个干净,包括季瑜给的荷包蛋。

米棠擦了擦嘴,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我要去打水洗澡了。”

走出几步又倒退着回来,米棠眼睛不看季瑜,话却是对着他说的,“炉子上煨的药别忘了喝。”

小模样别别扭扭的,眼睛里却老老实实的写了关心两个字,可爱的很。

“知道了。”

季瑜用手捂着脸,发出低低的笑声。

“哼。”

米棠气呼呼的跺了一脚,干嘛呀这人?自己还生气呢!

炉子上乌黑的药罐咕嘟嘟的响着,热腾腾的蒸汽把盖子反复顶起,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浓重的药味。

季瑜却像是闻不到一样,从药罐中倒出漆黑的药汁,眼都不眨的一口吞了进去。

一滴药汁顺着他的嘴角落到了指尖上,黑乎乎的,碍人眼的很。

季瑜盯着指尖,瑟缩了一下,然后轻快的眨了一下眼,将手上的药汁冲洗干净。

他今日说了一个谎话。

……

另一头,县衙。

“老爷,这已经是三个月内本县接到的第九起拐卖孩童的状子了。”

堂上高坐的官服中年人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嗯”了一声,“只有九起吗?”

“我怎么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县令抬起头将堂下战战兢兢站了一排的衙役挨个儿扫了一遍,“我怎么看这数量好像不对啊?”

“五日前,一妇人来报官,说自家婆婆卖了自己刚刚足月的小女儿……”

“照你们看,这起案子算是不算孩童拐卖啊?”

“这……”

一衙役挠挠头,应声道,“这自然不算。”

“按照律例,这妇人的女儿是被婆婆卖掉,属于……”

“荒谬!”

他的话还没说完,堂上原先不辨喜怒的县令突然变了脸色,一踏厚厚的卷宗砸了下来。

“看看!”

“这里头是多少老百姓的血泪哭诉!”

“若非我今日亲眼撞见一妇人因此投河,恐怕也要被你们的技俩瞒过!”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一旁束手站立的师爷拜伏在地,叩首道,“大人从京城来,可能对咱们这种小地方环境不太了解……”

“这……”师爷小心的看一眼新来的县令,见着没有继续发火的迹象,这才继续道,“像这种女娃刚生下来就订亲去做童养媳的也不少……”

“里头牵扯的干系重大……若真是有拐卖之事,不来报官……咱们也难以分辨啊……”

“就是就是!”

“根本分不出来啊!”

堂下一时吵吵闹闹,全是附和声。

“分不出来?”

县令冷笑一声,“分不出来就给我挨家挨户的登记造册!”

“哪家少了人就带到县衙来,本官来帮你们分辨!”

堂下顿时噤声。

第三十三章 腊肠青豆焖饭 米棠是个不记事的,昨晚睡觉时气的一个劲儿的小猪哼哼,早上起来又乐颠颠的开始准备早饭。

前些时日,张王氏送来一些自家腌制的腊肠,这几天一直挂在房梁上,风干的相当成气候。

米棠从腊肠上找到了灵感,决心做一回古代的火腿肠。

火腿肠切刀花,在油里翻滚一遍,酥酥脆脆,撒上辣椒面,浇上料汁,简直绝了!

干脆直接做一回烧烤算了,正好之前找到了可以替代辣椒的茱萸果。米棠脑洞越开越大,留存在脑海里关于烤肉的记忆已经让她忍不住吸溜口水了。

但烧烤之前肯定要先解决早饭。

米棠盯着房梁上光亮诱人的腊肠,心里已经有了注意。

今天早上,不,今天一天都可以吃腊肠青豆焖饭!

这样中午就不用做饭有时间做她的火腿肠了,嘿嘿。

米棠笑的两眼弯成月牙。

腊肠用清水反复刷洗去掉污渍,然后用刀斜着切成厚度适中的薄片。

张王氏的腊肠腌制的相当不错,肥瘦肉配比调和,或切成肉臊子或切成肉条,灌进肠衣中,按压紧实。经过烟熏风干等时间的沉淀,原本白花花的肥瘦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颜色。

切下一块儿来,不用蒸煮,就能闻到沉淀的肉香。

米棠没忍住,随手将一小块碎肉塞进嘴里,发出满足的赞叹声。

腊肠切好平铺在米饭上,洗净的青豆填满缝隙,米棠盖上锅盖,坐到灶膛边上专心生火。

“开门!官府办差,开门!”

门外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拍门声。

季瑜正在院子里劈柴,听到叫门声,随手将手里的斧子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这才不慌不忙的去开门。

“干啥呢这么慢?你是不是……”

为首的衙役脾气似乎有些急躁,扯着嗓子就要给季瑜安排罪名,但边上的师爷扯了扯他的袖子,“办事要紧。”

“咳。”衙役掩饰的咳嗽一声,“官府办差。小子,问你啥说啥,听到没?”

季瑜扫了一眼,悠悠的点了点头。

“我说你是不是欠教训?小心老子把你抓……”

“我来。”

师爷捧着一本小册子把衙役挤到了后面。

昨日新来的县老爷发了大火,打发他们早上天不亮就挨家挨户查人。

可怜他老胳膊老腿,还要负责这个苦差。

一早上走下来,是腿酸了,腰直不起来了,嗓子也哑了。

他不是好心,只是这会儿这不长眼的居然还搁这儿装孙子发淫威,净耽搁事儿,他们是愿意折腾,可自己才不愿意陪呢!

“你家几口人啊?最近可有生子?家中可有三岁以下孩童?”

季瑜的眸光暗了暗,他猜得果然不错!

看来这所谓的新县令这会儿也发现了。

配合的回答完问题,师爷领着一群衙役要走,突然鼻子耸动,闻到院子中飘来的一阵香味。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肉!有肉!”

衙役们纷纷躁动。

“咳咳!”

师爷重重的咳嗽两声,躁动声这才停止。

“早起未用饭,这会儿确实是饥肠辘辘。”

师爷捋了捋胡子,目光不经意的扫一眼季瑜,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方才看上去还是一脸机灵的小伙子这会儿突然成了不通世事的木头桩子,不仅没有按照他的想法留他吃饭,反倒是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两手还摆了个送客的姿势。

师爷:……

真是气煞他也!

“哼!”

师爷一甩袖子,气哼哼的领着一群衙役走了。

送走这群人,季瑜才转头朝厨房走。

饭已熟透,米棠揭开锅盖,浓厚的肉香伴着青豆的清香一股脑儿的全涌出来。

季瑜咽了咽口水,脚下的步子从方才的不紧不慢不觉间加速了许多,匆匆洗了洗手,上桌坐时,米棠已经添好了饭,两只碗满当当的摆在正前。

米饭莹白,染着腊肠的酱色,腊肠清润透亮,泛着晶亮的油光,油脂包裹着米饭,青豆翠绿欲滴,颗颗饱满,衬着白米饭和腊肠,更显清新,让人看着就胃口大开。

季瑜喉头滚动,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小娘子是个巧思妙想而又心灵手巧之人,但米棠次次都能给他带来意料外的惊喜。

“吃呀,看我做什么?”

米棠虽然不是扭捏之人,但奈何她的小夫君长了一双含情目,专注看人的时候情意绵绵,实在是扛不住。

想到这里,米棠忍不住小口叹了声气。

她从前那么大一个小古板美人呢!

为什么越来越有朝着小狐狸方向变化的趋势?

还是一只会撩人的成了精的男狐狸!

“你在喵喵喵什么?”季瑜双眼含笑。

“没……”米棠刚刚突然反应过来,小脸羞红,“你才喵喵喵呢!”

“我又不是猫……”

她嘟嘟囔囔的,看得季瑜更加心中愉快。

“刚刚谁来了呀?”米棠咬着筷子,想到刚才的敲门声。

季瑜并不打算瞒她,“官差。”

对面的米棠登时瞪圆了双眼,不等她问出来,季瑜又道,“问了遍家中人口便走了。”

“哦。”

腊肠腌制的相当入味,搭配着青豆和米饭,口感清爽不油腻,咸香浓郁。

吃到尽兴,米棠索性给自己和季瑜换了勺子,米饭配着腊肠,再来半勺青豆,一口下去,满足的不得了。

季瑜含笑着帮她擦了擦嘴角上的饭粒。

“好吃咩?”米棠歪头撒娇卖萌。

“尚……”

按照往常的习惯,季瑜刚要吐出一个“尚可”,但话临到嘴边,看着米棠亮晶晶的双眼,及时的改了口,“非常好吃。”

得了季瑜这样的夸赞,米棠笑的两眼弯弯,又“嗷呜”一口干了一大勺米饭。

“那咱中午还吃这个!”

“嗯?”

季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倒不是他不喜欢吃,只是米棠是个在吃食上很挑剔的人,像这样早上煮一大锅米饭留着中午继续吃的情况实在少见。

米棠擦了擦嘴,“我新想了个吃食,等会儿得琢磨一下。”

“好。”

“吃完我要去找王婶,跟她学习做腊肠的手艺。”

“还记得咱们一起找到的茱萸果吗,嘿嘿,这次有大用处了!”

听到“茱萸果”三字,一直含笑认真听米棠说话的季瑜,陡然变了脸色。

茱萸果什么的……

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吧!

第三十四章 猪肉肠 “婶子!”

米棠来找张王氏的时候,张王氏正在院子里翻晒可可豆。

“米棠来啦!”听见米棠的声音,张王氏热切的来迎她,“快来看看婶子这豆子晒得咋样!”

“我可是按照你的方法来的!”

米棠笑嘻嘻的应下,“好,我帮您看看。”

“诶,今日那官差可上你们家去了?”

米棠拿起一颗豆子用指尖捻了捻,还有点湿润的水汽,“去了,我正在做饭呢,季瑜给开的门。”

“出啥事儿了吗?”

张王氏摇摇头,“也没啥事儿,就是总觉得怪吓人的,你说这孩子都丢了好几个了……”

“婶子你放心吧。”米棠安慰她,“既然官府的人都上门来了,说明已经在处理这事儿了。”

“照我看呐,很快就能把那伙儿拐子揪住了!”

“你说的在理!”张王氏总算宽下心来,拉着米棠的手,“快说说婶子这豆子咋样?啥时候咱再能出摊儿?”

张王氏对这门买巧克力的生意现在是欢欣的很,她家阿牛是个货郎,小半年都在倒腾货物的路上,碰上恶风恶水的,货没了不说,人都得丢命。

可饶是这样惊险的历程下来,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她和张达还要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胆。

她若是能多赚几个钱贴补儿子,不仅能让阿牛回家做些小本生意,还可以早日替他娶上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

米棠把手里还沾着水汽的豆子递给张王氏看,“如果今天日头够大的话,还得再晒一天。”

“对了,王婶。”

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米棠道,“你还有肠衣吗,我准备弄点猪肉肠。”

“啥肠?”张王氏不知道什么是“猪肉肠”,只道是腊肠的一种,“婶子家还有腊肠,你要喜欢吃,多捎点回去!”

“不是。”米棠哭笑不得,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嗯……跟腊肠差不多,是我琢磨的一种新花样。”

“哎哟你这小脑瓜!”

张王氏拍手道,“季瑜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哦……看来婶子这次又有口福了?”

米棠笑道,“还没做出来呢……肯定第一个拿给婶子替我把关!”

“行!那婶子可等着了!”

“你坐会儿,家里应该还有些肠衣,我给你找找!”

张王氏是个爽快人,很快把东西找了出来,是上次做腊肠剩下的,浸着水,看起来新鲜的很。

一同塞给米棠的,还有五六节腊肠。

“拿回去吃,难得你喜欢。”

米棠也不推,她和张王氏都是真性情的人,谁也不爱推来推去。

“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张王氏突然小声道,“上次那刘屠户还记得吗?”

米棠点点头。

“他被拿下狱啦!”

张王氏道,“他坑骗了金有福二十两,又拿不出银子还,就被捉下了狱。”

“拿不出银子?”

米棠微微有些吃惊,刘屠户杀猪的报酬不算低,还能把儿子送去私塾,想来这些年应当也攒了些家底,更不用说这二十两多半还是金有福支给他的,不能拿不出来啊!

“这事儿闹得……”

张王氏凑近米棠的耳朵,“你没听说呀?”

“他媳妇儿娘家来了人,连人带家产全收拾走了!”

米棠:……

想到当天来自己家门口哭诉的刘氏,米棠真是相当无语了。

“这下好了,人财两空。”

张王氏一摊手,“也是活该,人心不足蛇吞象。”

两人又闲叙了一下家常,米棠拎着腊肠和肠衣回去了。

家里还有从镇上割回来的四五斤肉,肥瘦相间,是米棠特意挑好的,沉甸甸的,极其有分量。

米棠把肉直接交给季瑜去清洗,自己转头去处理葱姜蒜等腌料。

她现在使唤季瑜是得心应手,既然是一家人没道理她自己一人忙活的!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讨厌滑腻腻的触感……

嘿嘿!

洗净的肉再用葱姜水揉一遍,米棠左拍拍又拍拍的给肉做了一遍SPA。

“好啦,服务结束!”

肉又回到了季瑜手中。

“怎么切?”老实人季瑜任劳任怨。

“嗯……随便怎么切都成,要切成碎碎碎碎……”

米棠一连说了四个“碎”。

季瑜:……

“明白了。”

米棠:猫猫震惊.jpg

季瑜说明白了真就明白了,肥瘦相间的肉在他的手下,先是被切成长条,虽然粗细不一致,但好歹是长条,然后从长条变成肉臊子……

季瑜双手握刀,动作流畅,丝毫不脱离带水。

米棠看得津津有味,注意到季瑜除了微微拧起的眉,脸上没有丝毫嫌恶,不免有些好奇。

“书上说,君子远庖厨……”

季瑜抬头看她一眼,“君子远庖厨是担心不忍食其肉……”

他突然短促的笑了一声,“我忍心,我都要吃它肉了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米棠被那一声笑闹红了耳朵,嘟嘟囔囔着“男狐狸精”。

看出她害羞,季瑜不再闹她,专心致志的剁肉。

等到肉剁好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饭点,米棠把早上的青豆腊肠焖饭热了一遍,两人又吃了一遭。

古代没有绞肉机,但不知道季瑜怎么剁的肉,颗粒大小居然和绞肉机出来的差不多。

米棠又惊又喜的开始灌肉。

往肠衣里面塞肉是一项气力活儿,要一边塞肉,一边注意气孔,不断的按压紧实,保证肉质不松散。

四五斤肉下来,最后得十五节小段猪肉肠。

米棠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条咸鱼,蹲在地上再也不想动弹。

“我给你捏捏?”

米棠颓废的摆了摆手,她还得赶紧把这些猪肉肠下水煮一边呢!

肉质偏红的肠段一股脑的下了水,在水中浮浮沉沉,飘起一堆浮沫,米棠估量着火候,撇去浮沫之后再煮过两三分钟就捞起浸冷水,这样一通操作下来,才算是完成了初步步骤。

挑出两根猪肉肠来,米棠提着刀在斜面上分别划伤刀花,串上竹签,锅中倒油烧热,放入猪肉肠油炸。

滚烫的热油中,猪肉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油炸的肉脂的香味在声响中充盈了整件屋子,切开的截面翻卷成漂亮的花瓣,红亮的诱人。

米棠猛吸了一下鼻子,这味道,香!

她喜欢酥脆一点的,因而这个时候也不急着捞出来,反倒是用茱萸果磨成的粉,加上别的调料,调了一小碟料汁。

炸的酥脆的猪肉肠从热油里捞出,米棠捏着竹签,递给季瑜一根。

“沾上这个尝尝?”

季瑜:……老实讲他不是很想沾料汁。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见米棠把茱萸果掺和到里面去的!

米棠撒娇,“试一试嘛!”

季瑜顿时就红着耳尖把猪肉肠整根戳到了料汁碟里面去了。

米棠:……倒也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猫猫再次震惊.jpg

第三十五章 金满福的造访 米棠的猪肉肠受到了季瑜和张王氏两口子的一致好评,等到新一批巧克力制成,最后仅剩的十根猪肉肠被一起搬上了小推车。

米棠的“瑜米之乡”已经培养出一群稳定客户了,但凡听到米棠说有的样式出来,二话不说先来一样尝尝鲜,捧场的很。

这会儿听说猪肉肠只有十根,一个个更是摩拳擦掌眼热的很。

什么,你说你要两根?一共就十根,你凭什么要两根?

什么,你说你是谁谁谁的儿子要插队?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人人平等的思想因为米棠的摊子头一次在古代达成共识,直到……

“为什么这么少啊……刚轮到我就没了!倒霉倒霉!”

人群中除了此起彼伏的吸溜口水的声音,再就是因为卖光了的懊悔哭诉声,一时间,摊子前都是鬼哭狼嚎的,引得街上只是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原本不感兴趣的也挤上来凑热闹。

米棠:……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你们这群戏精!

“小老板,你这摊子也太小了,排队都排不过来。”一个老食客试探道,“不如干脆盘个铺子,咱几个天天光顾,只要好吃,三餐住你铺子都行!”

米棠没有立即回答,盘个铺子是她最开始的想法,奈何困于手上没钱,现在好不容易也算攒了些家底,可是也不敢随便挪用,季瑜的身子,现在离不了药,等她再攒一些,还要带他到处寻医问药呢!

“我家厨房大得很,小老板要是没去处不如去我家当掌厨的,每月例钱绝不亏待你!”

劝话的食客见米棠没答话,急匆匆的又说道。

这句话可算是犯了众怒,一时间,成了众人的抨击对象。

“凭什么把小老板拐你们家去?”

“有钱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你一个人是开心了咱大家伙儿咋办?”

“小老板你可别听他的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恨不得用口水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淹没,对米棠的称呼也从“小姑娘”变成了“小老板”,客气得很,生怕米棠跟这人跑了。

米棠满头黑线,好家伙,这是啥?中国好厨艺导师抢人现场吗?

但是……

被人抢的感受真不错,嘿嘿!

米棠笑出两排小白牙。

除了米棠带来的炸猪肉肠,张王氏的巧克力也很快卖光。

今日倒是没有看见阿莺那馋嘴的小丫头,米棠有些可惜的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两块巧克力。

“婶子,咱就收摊儿吧。”

季瑜早起有些咳嗽,米棠担心寒露重,只让他在家歇着,这会儿免不了担忧,既然东西卖完了,就想早早回家去。

“好咧!”

张王氏应一声,和张达一起,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

“对了。”米棠突然想起件事儿来,“婶子,待会儿我带你去见雅士利!”

“就是那个异邦人,你同他熟了,以后尽可找他买可可豆!”

张王氏有些窘迫的擦了擦手,“这我也没捯饬一下,两手空着……”

米棠忍不住笑了。

“婶子,咱是去做买卖的又不是相人的!”

“再说了,您已经够美了,还要捯饬让我怎么活啊!”

“你这丫头惯会哄人!”

米棠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对张王氏正色道,“异邦人和咱一样都是人,俩眼睛一嘴巴鼻子,没啥不同的。”

“婶子您放宽心,就当是平日地里种的萝卜白菜,他咋对咱们,咱们就咋对他就好了!”

张王氏点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嗓子。

“金大掌柜来了!”

这句话彷佛使什么指令,原本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哗”的一声打中见让开条道来。

米棠顺着人群开出的道看去:正中间走来个大腹便便的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顶儒巾帽,腰间掐着一块水色透亮的玉佩,走起路来有些外八。

“这便是金满福。”边上,张达小声的提醒道。

米棠点点头。

心中暗忖,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在下是悦来酒楼掌柜的。”

看见米棠,金满福的眼里滑过一丝惊讶,然后转瞬即逝,重新恢复成一贯地笑脸迎人,对着米棠拱了拱手,“没想到瑜米之乡的小老板居然是个顶年轻的小姑娘……”

“是我眼拙了。”

“小老板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手艺和巧思,实在是让金某汗颜,空活了些年岁呐!”

米棠:……

你开始了是吗?

虚假的商业互吹要开始了是吗?

米棠摩拳擦掌。

她好歹是经历过互联网粉黑大战的百万活粉大UP主!这种一上来就劈里啪啦一顿输出没有任何感情的彩虹屁机器,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好嘛!

米棠相当坦然的听着金满福的吹捧。

认认真真夸了一堆的金满福:???

为什么对面这小姑娘脸上没有一点谦虚相反还有些小骄傲一脸受之无愧的坦然?

你难道不应该表示“哪里哪里,受之有愧”然后转头吹捧一下他的悦来酒楼和他金满福经营有方吗?

金满福一贯完美的笑容骤然出现了丝丝裂痕,并且对自己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到底是这小姑娘大有来头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金满福一时间有些迟疑。

欸?这就没了吗?

竖着耳朵准备多学一些彩虹屁回家说给季瑜听的米棠极其不满。

但既然说好了商业胡吹,尽职尽责乙方人米棠,还是老老实实的履行她的轮次。

“您谬赞了。”

金满福:……喂,你这表情分明是“你说的对”吧!

金满福神情恍惚。

米棠继续假笑,“您的悦来酒楼……嗯,非常好吃!”

虽然她从来没吃过!

“……不愧是镇上第一酒楼!”

干巴巴的结了个尾,米棠深吸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喊了一声“手工”,然后一脸期待的等着甲方金满福的验收。

“……”

“……”

米棠和金满福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额……是这样。”总算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金满福重新挂上自己的完美笑容,“我非常喜欢小老板的卤肉手艺……”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出一个咱们双方都满意的功道价格,朝你买下卤肉方子。”

第三十六章 委屈的金满福 “啥?”

比米棠更先出声的,是旁边的张达。

这一声喊出来,周遭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起来,张达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

金满福脸上的笑意倒是在张达这一声惊呼之后真诚了许多。

是了,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映,而不是像米棠一样……

眼神再次落到米棠脸上,仍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冷静模样,金满福有些羞恼的轻哼了一声。

米棠:……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姓金的了,但……

说到银子,她可就不困了啊!

在心中“嘿嘿”的搓了搓小手,米棠面上却是轻拧着眉。

啧,这该死的铜臭味!

居然如此迷人!

米棠坚决否认自己的财迷行径,一心说服自己,这是“银子上赶着往自己腰包钻,不赚白不赚”。

“小老板,不知你意向如何啊?”

既然已经被人点了名,米棠也不好再端着。

“金大掌柜是说愿意花钱买我这卤肉方子?”

金满福愣了愣,这话是没错,但从米棠嘴里说出来,再配着她的表情,他总觉得哪里有诈。

在心底把米棠的话琢磨了一遍,金满福沉吟了半晌,补充道,“当然,按着咱们双方的意愿,只要价格公道自然没问题。”

好家伙,不愧是商人,合同补充条款限定词一个一个的,米棠心中腹诽不已。

见米棠没说话,金满福继续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唉,只怪我平日里对下面的人教导无方,今日也算是给小老板赔罪了。”

金满福拱着手稍稍弯了弯身子。

米棠这才恍然大悟。

就说这黄鼠狼给鸡图啥呢!

感情在这儿等着呢!

人家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她的卤肉方子来的!重点原来是落在后面呢!

但不管怎样,这会儿她缺银子,金满福又正好撞上来,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哪里哪里,金大掌柜说笑了。”

“底下的人想讨您高兴结果会错了意,这事儿怎么着也不能让您来赔罪。”

“至于这卤肉方子……”

米棠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您既然问了,不知道您是诚心要买还是……”

金满福:……他一口气噎得慌!

这丫头他原先只是觉得不大机灵,现在看来,简直是虎!

哪有人这样大大咧咧直接问这种问题的?

——你是真的想买还是来找事儿的?

这让他怎么回答!

难不成要他说“对!我就是来找事儿的!”

一向举止从容不迫的金大掌柜,给自己呛了口口水,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冷静,掐着嗓子咳嗽个不停。

金满福心里叫苦连天,这米棠真是邪乎,自己沾上她的事都没讨到好处,难不成天生八字相冲?

酒楼经营最重口碑,他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

最初指使刘屠户去买方子不过一时兴起,没成想给他惹了大麻烦,这没眼色的,贪也就罢了,事儿还办的龌龊!

这下倒好!坏了酒楼的名声!

若不是为这,他又怎会今日来找个黄毛丫头还三番二次的受气!

金满福越想越恼火,嗓子眼儿里的痒意也越来越压不住。

“金大掌柜要保重身体啊!”米棠笑眯眯的道了句。

金满福脸上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强忍着回道,“多谢小老板挂怀。”

“金某既然来了,自然是诚心要买的。”

“小老板不妨开个价!”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但米棠一点也不在乎金满福咬不咬牙,这会儿笑的两排小白牙都闪闪发光。

“好说!”

米棠捏着两根指头打了个重重的响指,对着金满福恶魔低语,“我这里有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

金满福莫名打了个寒颤,牙齿咬得自己仿佛能听见咯咯的响声,这丫头,牙口还挺深……

“一是买断,二是分成。”

“你别太过……诶?”

金满福咬到了舌头,脸上是掺着薄怒的茫然。

看着还怪萌的?

米棠摇了摇头,看人卖萌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买断就是字面意思,您直接把方子买去;至于分成……这方子您直接拿去就成,但——”

“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米棠觑她一眼,继续道,“您每卖一份儿就得分我一文钱。”

米棠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金满福不见得有多真心想买她的卤肉方子,按照上次支给刘屠户的银子来看,二十两差不多就是他的心理价位了,这是笔一锤子买卖。

但跟他谈分成就不一样的,不管怎么说,悦来酒楼目前都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这是个镶金的活招牌,先不论每日客流量带来的收益,只论给她的“瑜米之乡”打的广告……

想到这里,米棠警惕的看着金满福,又脆声补了句,“卤肉得挂我们家招牌!”

“呵,你这丫头……”

这明摆着是拿自己当冤大头!

金满福气笑了,连“小老板”也不喊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道,“银子和你分,招牌挂你家的……那我能得什么好处啊?”

“小丫头,你年纪轻,胃口倒是不小……”

这已经是挑破了脸皮,装都不和她装了。

“可是……”米棠一脸无辜的疑惑,“你拿到方子了呀……你不就是想要方子吗?”

金满福:???

听听!听听!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你……”金满福明显已经气急败坏了,两只藏在肉里的小眼睛都有些翻白了。

米棠从他那一串哆哆嗦嗦的“你”后面听出了一系列脏话。

知道自己要是再说下去,这大掌柜指不定来个当街碰瓷给自己躺下。

“金掌柜。”米棠敛了刚才脸上逗趣的笑容,“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您看看我这瑜米之乡如何?”

金满福没说话,倒是一群围观的人开始起哄,“好吃!好吃!”

米棠微微一笑,好家伙,这就是传说的流量体质,自带水军吗?还是免费的!

“我确实年轻,可我听闻‘合则两利’。”

“悦来酒楼今日是镇上最大的酒楼,可日后谁知道呢?”

金满福微微瞪大了眼睛,“你……”

米棠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张达和张王氏眨了眨眼睛,“听说醉香宴善烹鱼……”

“醉香宴的鱼有什么好吃的!我们悦来酒楼的鱼才是绝活!”

醉香宴和悦来酒楼向来不对付,现在听米棠说起,金满福几乎是没怎么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等到看到米棠揶揄的眼神,才心道不好,这虎丫头果然居然还是个属狐狸的。

“那么,咱们的合作……”

金满福不情不愿的伸出只手掌。

米棠飞快地凑上去和他击了一下,同时嘴中轻快道,“成交!”

这让围观的众人俱是茫然,这俩人方才还一副要把对方气个你死我活的,怎么就突然成交了?!

“醉香宴的鱼确实一绝,但悦来酒楼的……”边上,张达还在和张王氏嘀嘀咕咕。

正准备走的金满福怒气腾腾的瞪过去。

“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当人面说人坏话被抓包,老实人张达有些手足无措,“就是……就是……咱也没尝过确实不知道啥味儿啊……”

瞅瞅,瞧把人委屈的!

金满福突然没来由的心头一凉,下意识一回头就看见米棠望着自己笑眯眯的眼神。

第三十七章 意外之喜 悦来酒楼里。

“掌柜的,这……”

小二看着跟着自家掌柜回来的三人,大大咧咧的找了张桌子坐下了,说着“你们掌柜的请客”,就开始点单,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金满福也算是名声在外,前脚刚发生的事,这会儿已经在镇上传遍了。

小二自然也知道。

因此这会儿,盯着那三个人,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照说这三人得罪了自家掌柜,不把他们轰出去就算了,还请他们吃饭…..这不是笑话吗?

可……

小二偷瞄一眼金满福,这三人又确确实实是跟着掌柜进来的。

“傻愣着干嘛?还不去上菜!”

金满福扶着桌子,只觉得自己今天出去了一天,身上徒增了许多毛病。

想到刚刚的一幕,一声冷哼脱口而出。

他就不该多那一张嘴!

不仅鬼迷心窍当了回人傻钱多的土财主,签下了份那样的不平等条约,还往家里带回了三张嘴!

“是……是!”

小二被吓了一跳,把汗巾搭上肩膀,扭头刚要去厨房端菜,后头金满福又跟了句话,“那三人……要什么给他们上什么。”

小二:!!!

哟,这三位,还真是爷啊!

小二忙不迭的去上菜。

“这金掌柜,人还挺不错。”

张达道,“听说我们没吃过,还特意带我们来。”

米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个呆子,净说傻话!”张王氏戳戳自家夫君的脑门儿,“你当着人的面儿把话说成那样,人家能不带你来吗?”

张达闹了个大红脸。

“再说了,人家那是请你吃的吗?人家是看在米棠的面子上!”

米棠连忙摆摆手,“甭管是看谁的面子,金大掌柜开这么大个酒楼,想来也不缺咱一顿饭钱。”

“他都说了请我们吃,那谁也别客气,尽管吃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着,可米棠白净的小脸上,嘴角两个小窝窝一直就没下去过,憋着笑呢!

“小二!介绍一下你们的招牌菜!”

米棠可不仅仅是为了吃来的。

一个时代、地方的人都有自己的饮食习惯,口味偏好各不相同。

悦来酒楼作为镇上最大的酒楼,食客络绎不绝,口味肯定错不了!

瑜米之乡要想发展下去,自然得迎合当地口味。

她这是取经来了。

小二卯着一口气,一溜儿的报了十多道菜名,有荤有素的。

“对了,你们这儿可以打包吧?”

“打包?”

“嗯……就是给找个食盒,吃不完的我带走。”

小二摸了摸后脑勺,看着米棠的眼神有几分怪异,但念着自家掌柜交代的“要啥上啥”的话,最终只是迟疑的点了点头,“可以吧……”

话音落下,米棠就欢快的拍了拍手,“把你刚刚介绍的都炒了吧。”

“都炒了?”

米棠点点头,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哪里不对劲。

“哦……哦。”小二呆呆愣愣的跑向厨房叫菜。

张王氏和张达两口子已经是目瞪口呆,好家伙,这米棠小手一挥,全炒了!

乖乖!

张王氏咂咂嘴,看向米棠的眼神都火热起来。

“菜来咯!”

随着小二的一声轻呵,一个个瓷盘被端了上来。

据说悦来酒楼掌勺的大师傅有五个,底下的小帮厨也有七八个。

米棠三人开了眼,这才不到一刻钟,十三大盘菜就被整整齐齐端上了桌,小二束手站在边上,挨个儿念了一遍菜名。

“几位还有其他吩咐吗?”

米棠摆摆手, “张叔,王婶,咱吃吧!”

正招呼着二人下筷子,突然一眼看到门口熟悉的两道人影。

这不是刘大夫和他的药童吗?

小老头虽然傲娇嘴毒,但却是个难得的仁心医者,也多亏了他,才救了季瑜一命。

米棠对这小老头的感情复杂的很。

问了一遍张王氏两口子介不介意多加两个位子,米棠这才吩咐小二把二人领过来。

小二嘴角抽搐,看向米棠的眼神越发古怪,好家伙,连吃带拿不够,还要叫人来?

但自家掌柜已经发话了,天大的亏本买卖也干不了他的事,照做便是。

“是你个小丫头?”

刘大夫只是微微惊讶,然后毫不见外的上桌坐下,“怎么没看见季小子?又不行了?”

米棠:……

吸气!忍住!

你才不行呢!她家季瑜行的很!

不行,退一步越想越亏,米棠憋着坏心思,暗自琢磨要把这老头儿再弄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你既然请老头子我坐下了,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小老头儿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捏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丝毫不给米棠反悔的机会。

一只手还鼓捣自家小童子,“吃肉吃肉!快吃!”

米棠:……

这时节是吃鱼的好时候,秋鱼肥美,肉质鲜嫩。

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鱼,一筷子下去,粉白粉白的肉就显露出来,全是一排排的鱼骨刺,小刺几乎见不着。

一口下去,不是米棠在现代熟悉的麻辣等口味,而是出乎意料的鲜甜。

金满福找的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米棠心道,只是,这其中的弊端也非常容易的显露出来——鱼腥味。

缺少了大料的佐配,鱼腥味自然难以祛除,哪怕在鱼的选择上精挑细选,但再金贵的鱼总是有鱼腥味的,只是大小的问题。

一般的人可能也就忽略了,但米棠对这味道敏感的很,只一口下去尝尝味道,便再也不碰。

“你这女娃娃倒是奇怪,这么鲜的鱼,你却不吃。”

刘大夫喝了口水,看着米棠道,“有件事却巧了……”

“看在你今日请老夫吃饭的份儿上,不妨和你说道说道。”

米棠凑近了耳朵。

但这小老头儿却像是故意似的,语速越来越慢……

米棠:气!她都快睡着了!

“好了,不逗你了。”刘大夫慢悠悠的捋了一把胡子,“我得到一个消息。”

“先来的县令大人府中,有位从京城跟随他来的大夫。”

“这京中嘛……”

后头的话不用他说,米棠已经明白过来。

这是季瑜的机会!

只是瞬间的思量,米棠就端了茶杯,可茶还没敬出去,半路就叫刘大夫挡回来了。

“你这丫头若是有心,每月请老头子我在这里享用一顿就好了。”

“也不消额外破费,只照着今日的菜色,摆上一桌救成。”

说罢,还咂咂嘴,一副回味十足的样子。

米棠:……得,白感动了。

第三十八章 雅士利是人贩子 五个人十三盘菜,居然没给剩下。

小二过来收拾的时候,已经失去表情管理,从瞳孔到脸上的汗毛,都清清楚楚的刻着“震惊”两个字。

米棠捂着脸,头一次体会到社死的尴尬。

反倒是刘大夫,异常冷静的剔着牙,还点评道,“味道不错,就是分量太少了。”

“还行吧。”

小二:???

“分量少”?“还行”?

你是认真的吗?

再次确认了一下干干净净的十多个大瓷盘子,小二吞了口口水,脸上表情复杂的风云变幻,艰难道,“我会向掌柜……转达您的看法……”

“要不您……”鬼使神差的,小二道,“再来点儿?”

这话音一落地,小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瞧瞧他这破嘴!

“下次吧。”刘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领着自己的小药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大踏步出了悦来酒楼。

“这刘大夫……真是看不出来啊!”

张王氏兀自点点头,望着刘大夫远去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要不然人家能医术高超呢!”

米棠:???

医术好是因为吃的多吗?

她读书多可不上当。

“米棠,要不算了吧……”张王氏犹犹豫豫的道。

米棠说好了带张王氏两口子去见雅士利,既然大家是合作伙伴,认认面总是应该的。

但这会儿上了路,眼看再拐两个角就到了,张王氏突然反了悔。

“咋不去了呢?”

两口子脸上如出一辙的迟疑,米棠知道,这二人恐怕是两个退堂鼓打到一起去了,互相拽着呢!

“我听人说,这异邦人都长得奇形怪状而且面貌恐怖……”

张王氏支吾道,“大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像什么……”

“红的绿的眼珠子!”张达在边上补充。

刚刚悦来酒楼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汇聚一起,一边吃酒一边闲话,近来镇上最火热的莫过于孩童拐卖案,讨论和猜测自然多了些,两口子也听进去不少。

张王氏讪笑道,“米棠,也不怕你笑话,婶子和你叔,都是老鼠胆儿……”

“大家还说……这些异邦人都会妖法,嘴里叽里咕噜念一串咒语,稍不留意就要被摄魂……”

“据说他们个个都人高马大的,一人有一丈多高呢!对了,还不能看他们眼睛,要不然啊,就会失去神智跟着他们一起走……”

“大家都在猜,哪儿有那么多拐子,指不定就是被这些异邦人用妖法带走了!”

张王氏越说越后怕,甚至一把抱住米棠的手臂。

“米棠啊,你听婶子的话,你也别去了。”

“这些个畜生虽然专挑小孩子下手,但难保不会朝你们小姑娘动手。”

“咱不犯这个险,还是一起回家吧。”

米棠脸上的笑已经在“红的绿的眼珠子”这里就憋不住了。

知道这两人都是真心对自己好,米棠宽慰道,“婶子,那人没大家说的那么可怕。”

“他和咱们一样,都是鼻子眼睛眉毛的,还能说咱们的话呢!”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咱们做巧克力用的可可豆还记得吗?那是来自他们家乡的食物。”

“他来咱们这里只是想赚点钱回家,就和……”

米棠看了看张王氏,“就和你们的阿牛一样,也是货郎,带着他们家乡的东西到咱们这里来倒卖。”

“再说了,官府这不是都没抓人吗?那就说明人家没问题。”

张王氏和张达脸上的紧张已经在米棠说到阿牛是缓和了不少,听完米棠的话,二人俱是点了点头。

“怪我和你叔,听风就是雨的……”张王氏有些赧然,“这雅……”

“雅士利。”

“对,这雅士利一个人到咱们这儿来,人生地不熟的,他爹娘该有多担心啊!”

张王氏叹了口气,旁边张达轻拍了拍媳妇儿的后背,米棠知道,张王氏是想儿子了。

巧克力的生意还能再做一段时间,若是和雅士利签订独家供货合同,可以一直做下去,等到阿牛回来,摊子的营生可以全部交给他们来做,自己就去做别的吃食。

这样王婶一家也能团聚,阿牛不用再出去当货郎。

这是米棠心里一早想好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坚持要带着张王氏和张达来见雅士利,好让以后他们自己也能来找雅士利拿货。

米棠牵着张王氏的手,安慰了她一会儿,道,“婶子,若是你和叔实在害怕,要不然你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张王氏擦了擦眼睛,轻轻在米棠脑袋上拍了一下。

“哎哟!婶子你打我!”

米棠故意哎哟叫唤撒娇道。

“打的就是你这小没良心的!”张王氏被米棠逗得不行,想努力摆出副严肃的样子都不成,“婶子拿你和季瑜当亲生孩子看的。”

“就像你说的,官府还没定罪呢!有啥好怕的!”

“就是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那婶子能眼睁着看你一个人往火坑里头跳?”

“季瑜把你好好的托付给我们,刀山火海婶子也得陪着你不是?”

张王氏拍了拍米棠的手,“婶子和叔跟你一起去。”

“嘿嘿,婶子,你对我真好!”

米棠有些眼热,自打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除了季瑜,张王氏和张达就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三人拐过转角,只差几步远的地方,一道凄厉的女声传来,“孩子!我的孩子!”

米棠心中一惊,她们这是撞到人贩子拐卖现场了?

“光天化日的就来抢孩子,这群畜生!”

张达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媳妇儿,照顾好米棠,我去前头看看!”

张王氏点点头,脸上满是担忧,“那你小心点!”

“打死你个畜生!敢抢孩子!”

“走!跟我去见官!”

张达去了没多久,巷子里就传出声响,二人心中担忧,赶紧跟上前去。

远远的就看见张达一手拿木棍按着一个人,另一手中抱着孩子,地上翻了两个罐子,白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被用木棍按在地上的人举着手,身体还在不断地挣扎着,米棠看着眼熟,再一仔细瞧,居然是雅士利!

“米棠别过来,这蛮子就是偷孩子的拐子!快去报官!”

看见米棠要过来,张达远远喝止。

雅士利居然是偷孩子的人贩子?

第三十九章 误会解除 米棠有些难以置信,她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跟张王氏和张达保证呢!

结果好家伙,眨眼就给人人赃并获!

孩子都在张达怀里头抱着呢!

镇上这阵子的拐卖孩童,难不成……真是他?

米棠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Help!救救我!”被压在地上的雅士利仍旧在挣扎个不停,不断地用母语和汉话喊救命。

“老实点儿!”

张达喘着气,他追了好久好不容易把人干翻在地上,这会儿还没恢复过来。

他听不懂前面的话,只能听到个救命,以为这蛮子在和他的同伙通气,喊人来救他呢!

当下毫不客气的一棍子敲在雅士利的屁股上。

雅士利瞪大眼睛,“我是好人……好人,你,为什么要打我?”

“坏人脸上都给自己刻字的啊?”张达不甘示弱的把眼睛瞪回去,“等下带你见官,让县令老爷捉你下狱!”

雅士利有些狼狈的低着头,脸上满是茫然,“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但你好像把我当成坏人了,老天保佑,我真的是好人!”

“哦,谁能帮帮我……”

雅士利看上去有些沮丧,一头卷曲的头发也耷拉着,嘴里念叨着张达听不懂的话。

“你在念什么咒语?”

张达一脸警惕,冲张王氏和米棠道,“快把孩子抱走!”

雅士利顺着他的声音看过来,原本因为被人误解殴打而黯淡的双眸在看到米棠的瞬间,重新变得熠熠生光。

“米棠!哦,再次看到你太幸运了!请你帮帮我!”

雅士利再次挣扎起来,热烈的冲米棠挥着手求救,一双深邃的大眼此刻委屈的不行,活像一只大狗狗。

“你们认识?”张达手上的劲儿松了几分。

“哦,我真的不是坏人,米棠小姐,请你帮帮我!我,我可以解释!”

米棠对着张达道,“张叔,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雅士利。”

“我还是觉得他不是拐卖孩子的人,要不您先放开他。”

“他说他可以解释,那咱们听听他怎么说好不好?”

米棠觉得雅士利并非坏人,就冲他这人高马大的身形,能被张达一棍子掀翻在地上,挨打只会叫疼,明显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歹徒。

张达把孩子递给张王氏,放下了手里的棍子,“我追他到那条巷尾把人弄回来的,见着我的时候正抱着这孩子。”

又指着雅士利,目光警惕,“看在米棠的面子上,我听你解释。你好好说,要不然,我还抓你去见官!”

雅士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艰难解释道,“他,不是我的孩子。”

“还用你说?”张达忍不住瞪他,被张王氏拍了一下之后才讪讪闭嘴。

“是我从一个男人的手里,抢……拿回来的。”

说到“拿”的时候,雅士利的面上很有些苦恼,纠结到底是抢还是拿。

“孩子的母亲……”

“孩子!我的孩子!”

雅士利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女人的声音就传来,正是米棠他们先前听到的呼喊声。

跟着,一个身影朝着张王氏怀里的孩子就扑了上去,哀哀凄凄的开始哭起来,看着像是孩子的娘亲。

后头陆陆续续跟出来几个男男女女,有人手上拿着刀等。

“夫君!爹!娘!孩子找到了!”

抱着孩子的妇人脸上又哭又笑的,一串串的泪珠子连成线一样淌下来。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拿着刀的男人一下自松了气,手上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踉踉跄跄的扑过来抱住妻儿,嘴里不住念叨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和妇人一样脸上汩汩流出泪来。

张王氏没忍住,抹了一把脸,张达看在眼里,把自家娘子揽在怀里。

等这对儿险些失去孩子的夫妻抱在一起悲伤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回过神来。

抱着孩子的妇人泪眼朦胧的冲着雅士利跪下开始磕头,孩子的爹也跟着磕头。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雅士利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开始躲闪,向米棠求救。

米棠和张王氏帮着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夫妻二人这才讲述刚才发生的事。

“我娘陪孩子在院子玩波浪鼓,我和娘子正在房中说话,突然就听到我娘叫了一声。”

“等我出去看时,我娘正倒在地上,孩子叫人给抱走了。”

妇人接话道,“我当时追出去,正好被恩公看见,当即就追出去帮我找孩子。”

“恩公真是侠士心肠。要不是恩公,我们这一家子人可……怎么过活啊!”

说着说着,妇人又开始抹眼泪。

事请算是弄清楚了,这是闹了个大乌龙,雅士利不仅不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反倒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

张达闹了个大红脸,想到自己刚刚没客气的几棍子,好家伙,自己手劲儿有多重他可是知道的。

“你说你!”

张王氏气急,忍不住在自家男人腰间狠狠拧了一圈儿。

张达脸上顿时狰狞起来,倒吸好几口凉气,嘴中也开始哎呦叫唤着“媳妇儿饶命”。

米棠被这对活宝夫妻逗乐的不行,“好了,婶子,张叔也是好心。当时情况紧急,谁知道前面抱孩子的是不是拐子呢?”

“您呐,饶张叔一命吧!”

“看在米棠的面子上,放过你一次。”张王氏“哼”了一声,对着张达他抬抬下巴,“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张达挠挠头,倒是老老实实的对着雅士利道,“那啥,对不住啊小伙子,我这冤枉你了,下手也没个轻重的……”

“你要不去医馆看看吧……要是生气,你打我也行!”

“打回来?哦,不用,不用!”雅士利连连摆手,“你们是米棠的朋友……应该也不是坏人。”

“我,知道,这段时间镇上发生很多事,大家都很担心,我,我也很担心。”

雅士利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

“我们就是不打不相识!”

“哟,你还知道这呢!”张王氏面带惊喜,她已经完全忽略雅士利和自己不一样的面貌了。

“当然,女士!”

雅士利行了个绅士礼,俏皮道,“我有个哥哥,他是中原通。”

“就是可惜了我的牛奶,原本想带给你尝尝。这该死的贼!”雅士利眉头紧锁,脸上很是懊恼。

“牛奶?”

米棠看着地上淌了一地的道白色液体,这才想起来是什么,兴奋的告诉雅士利,“我很需要牛奶,如果下次有机会,请你再带多一些给我!”

“哦,当然!”雅士利吹了个口哨,冲着张王氏眨眨眼,“还有这位王夫人的呼托力。”

雅士利的眨眼换来张达警惕的眼神,米棠哈哈大笑。

米棠万万没想到,都不用她的介绍,三人就能相熟起来,倒是省去了一些麻烦。

第四十章 男狐狸精 “你是不知道,那小二当时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我都能猜到他肯定在心里疑惑我们就五个人,为什么这么能吃!”

饭桌上,米棠鼓着腮帮子,告诉季瑜今天发生的事,“刘大夫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跟个老顽童似的……”

季瑜耐心的听着,目光温柔,伸手替米棠擦掉嘴角的饭粒,“刘大夫喜欢你呢,故意逗你玩儿。”

米棠被季瑜突然起来的动作闹了个红脸,小声嗔道,“你干嘛呀……”

声音细的和猫儿一样,说是撒娇也不为过。

季瑜目光深沉似水,刚要有所动作,他不解风情的猫儿被踩了尾巴。

“他才不喜欢我!”米棠仍旧有些气鼓鼓,倒是难得的小孩子心性。

“我不喜欢他老是那样说你。”米棠抱住季瑜的腰身,整个儿的把头埋进去,“我不喜欢。”

季瑜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

谁知怀里的人突然把头窜出来,两只本就明亮的眼睛此刻更是亮的发光,“但这次我就原谅他啦!”

“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猜猜是什么?”

“关于我的?”

“嗯嗯!”米棠点头如捣蒜。

季瑜沉吟半晌,“刘大夫一直劝我出去寻医问诊。”

“你既然如此高兴并且说是个好消息。想来是镇上来了位大夫?”

“刘大夫知道音讯,说明此人有一定来头。”

“但是他没有去医馆坐诊……要么是归隐要么是谁家门客。”

“近日镇上唯一算得上有点来头的莫过于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县令府中有位跟随他从京中来的大夫?”

米棠的嘴巴张成“O”形,忍不住站起身来围着季瑜转了几圈。

“做什么?”季瑜单手揽住她的腰身,将人按在了凳子上,不让继续转圈。

“看看你的脑袋怎么长的。”米棠老老实实回答。

米棠的感情向来真诚而强烈,从不拐弯抹角,虽然和她呆的久了,对这种表达方式习惯了不少,但此刻季瑜仍旧感到有些脸热,忍不住微微侧开脸去,想要错开米棠热烈的眼神。

“咳咳。好了,我……”

但米棠却不允许,一把捧住季瑜的脸,让他正对自己,猝不及防的一口“啾”在季瑜的唇上,然后很快分开。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始作俑者米棠,明明下嘴巴的人是她自己,此刻却羞成了鸵鸟,怂怂的看着季瑜。

“你……”

“我可以救你了。”

米棠突然抹了一把脸,有喃喃的重复了两遍,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季瑜的心上。

“你不会死了……”

米棠边笑边落泪,她压抑在心中的喜悦和紧张在这一刻才彻底宣泄出来。

“对不起。”季瑜将她紧紧抱住,他知道米棠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每次只要他一咳嗽,身边的人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两只小手都不由自主地纠结在一起,白净的脸蛋都拧成一团。

但他从没想过,米棠的担心远比她表现出来地还有强烈,只是,她一直将这种紧张的情绪牢牢的锁在心底。

“对不起……”

千言万语临到嘴边,季瑜只能反反复复的说出这三个字。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米棠抓着季瑜的袖子,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龇着小白牙故作凶狠的揪住季瑜胸前的衣襟,“我要你好好活着,身体倍儿棒,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的眼神逐渐放空起来,躺在季瑜的怀里,一点点的给他描述她想象中的样子。

“我以后要开好多好多的店,都叫瑜米之乡,放眼四海,家喻户晓。”

“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以后我就是老板,你就是美貌的老板娘,我们……”

“老板娘?”

季瑜挑眉,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眼神里却是一片温柔。

米棠气势没来由弱了几分,却仍然嘴硬,“我是老板,你当然是老板娘!”

纸老虎嘴上强硬,眼里却是巴巴的,写满了“你必须答应我,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季瑜揉了揉额角,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老板娘就老板娘吧,吃自家娘子软饭不丢人。

而且,他家米棠的软饭确实香,顿顿都能让他吃撑。

忍不住低头啄了啄米棠的唇角,声音温柔,接近于诱哄,“那我的小老板还有什么打算吗?”

季瑜是个天生的撩人精,除了过分好看的脸,专注哄人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情,即便内心依然是个小古板,一个很快分开的唇角吻都让他面红耳赤,但这显然只会让米棠更加沉醉。

“男狐狸精。”米棠嘟嘟囔囔。

但眼神明显已经从季瑜的嘴巴上移不开了。

呜呜呜他为什么这么好看!

米棠在心中咬小手绢,什么叫纯欲?这就是纯欲哇!

还说你不是老板娘!

瞅瞅你这小模样!

妈妈呀!狐狸精要吃人了!

“好看吗?”狐狸精突然开口。

“嗯嗯。”米棠“阿巴阿巴”只会狂点头。

擦一把唇角,嗯,还好没留口水。

等等……狐狸精问啥来着?

对上季瑜红着耳尖却一脸带笑的模样,米棠大囧,头朝地恨不得当场刨出一个坑来消失在地球。

呜呜呜她是个色鬼好像还被当场抓住了!

“再往下就掉地上去了。”

季瑜叹一口气,把人捞起来放到自己怀里,意味深长道,“看来我这张脸还是有点用的。”

“碰到个傻乎乎的小老板的时候可以混碗饭吃。”

说到“小老板”的时候,还伸手戳了戳米棠的脸。

米棠只觉得自己脸上腾腾腾的冒着热气,只差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了。

“你到底对多少女孩子……这样过?”米棠鼓着脸气呼呼的瞪他。

好家伙,可让她给发现了,这是个撩妹高手哇!

“什么?”季瑜愕然。

米棠囫囵了一下,“就……亲亲抱抱举高高。”

季瑜一下子笑出来,“亲亲抱抱……”

米棠瞪他,举起小拳头挥了挥,他要敢说有就死定了!

“还差一个举高高,你要试试吗?”

米棠:!!!

都是新手,你凭什么这么会?!

她真的好喜欢他!

第四十一章 烧烤 隔天一大早,米棠自己还赖在床上的时候,就指使着季瑜去村口的铁匠家拿东西。

“这是什么?”

等到季瑜回来,哐当当的放下一堆铁造的架子,瞧着倒像是挂什么似的,季瑜很好奇。

“秘密!”米棠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道,“今晚吃烤肉!”

然后打床上弹起来,欢天喜地的检查自己的烧烤架。

从猪肉肠的念头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米棠就琢磨着去打一副烧烤架了。

人生如此美满,怎么能单单缺了烧烤!

这个时代铁价并不便宜,尤其是米棠定制的东西多,整整一套东西下来,有二两多银子。

但好在手艺不坏。

米棠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重量。

或许等金满福那边的银子收一点回来之后,自己可以考虑在镇上盘个铺子开烧烤店?

米棠对自己的卤肉很有信心,悦来酒楼的客流量大,哪怕是一份自己只拿一文钱,都是不少的数量,不仅可以抵了打烧烤架子的费用,再攒一攒盘铺子的钱也有了。

烧烤店开在镇上,自己还有机会找找县令那儿的门道,若是能搭上关系,季瑜的病就有救了。

米棠想的完美,白生生的小脸上笑出两个窝窝来。

只是乐极生悲,突然冷不丁手上传来刺痛,笑容还没完全散去,就龇着牙发出“嘶”的抽气声。

“怎么了?”

季瑜几乎是闻讯而动。

他现在的注意力是全部挂在米棠身上,一有动静就马上过来。

“疼。”米棠可怜兮兮的朝他举着手指头。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被米棠举着的手指头,白嫩嫩的指尖正冒着血,始作俑者很显然就是季瑜拿回来的烧烤架子,上头还沾着证据呢。

皱着眉把米棠受了伤还要拽在手里的烧烤架子接过来放下,季瑜戳了戳她的脸,“傻乐。”

米棠瘪瘪嘴,虽然季瑜说的不错,却仍旧是理不直气也壮的瞪回去。

季瑜摇摇头,一脸纵容的无奈,专心的替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恃宠而骄。

米棠的脑子里莫名就浮现出这四个字。

心中的弦突然就跳动了一下。

因为米棠“负伤”,收拾肉的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季瑜身上。

肉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鸡鱼猪肉满当当的放在木桶里,和腌料一起,盖上盖子丢在井里冰镇着,倒也不怕放坏。

季瑜操刀,米棠作为指挥坐镇后方,提供远程指导。

“要怎么切?”季瑜问她。

米棠随口答道,“随便怎么切都行。”

她这会儿坐在小板凳上面,受伤的指头被季瑜拿小手帕包的严严实实,上头还有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米棠有些心痒的拨来拨去。

“行……”

“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长条也不行……嗯,就这样……”

季瑜:……他对自己的理解能力突然就不自信了。

试图重新理解一下“随便怎么切都行”,但回头看过去,小祖宗正无忧无虑的拨弄着手上的蝴蝶结。

季瑜:……

“咳,别玩了。”季瑜提醒她,“小心伤口又开了。”

“哦。”

米棠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坐成老老实实的小学生模样,只是怎么看怎么委屈。

心中狂野的小怪兽在疯狂嘲笑脑袋上扎着蝴蝶结的小米棠:就这?就这?医生说辛亏你来的及时,再晚来一秒钟伤口就愈合了!

米棠看着自己被包的胖乎乎的指头,摇摇头,在心中叹息道,你不懂,这就是甜蜜的烦恼,唉,季瑜真娇气。

小怪兽:……卒。

根据米棠的指导,切好的肉被按照肥瘦错开的比例串上了竹签。

有了上次炸猪肉肠的先例,季瑜做起来并不算复杂。

等到全部串好,一股脑儿地装在食盒里打包好。

“还有生菜!”米棠撅着嘴冲季瑜抽象地比划,眼神示意不要忘了自己准备的生菜,口中还碎碎念,“这可是烤肉的灵魂!”

季瑜轻嗤了一声,把白菜一起装进食盒里,“灵魂和肉体都给你带上了,还有吗?”

米棠:……哼!

二人在河边支了炭火,烧烤架子架上去,不一会儿就被烧的火红滚烫。

“让我来!”

米棠豪迈的挥手,手上的蝴蝶结落在火炭上,当即被烧了个灰飞烟灭,还呛起一阵浓烟。

于是季瑜刚刚咳嗽完,一抬眼就对上米棠举在他面前白嫩嫩的手指头,还有委屈巴巴的米棠。

季瑜:……

自己这是供了尊什么样的小祖宗?

季瑜认命的掏出一方帕子,重新给人系上,还是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米棠左右看完,这才欢天喜地的重新做到烤架前准备开始米大师傅烧烤。

在米棠一系列限定词下的“随便切就行”的都肉,被季瑜切的厚薄适中,一块肥一块瘦的均匀分布在竹签上。

炭火吐出火舌,肥肉在火舌的舔舐下冒出晶亮的油花,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

这些肉和腌料放在一起足足一个晚上,早已浸透入味,此刻在火的烤炙下,积蓄在肉质里层的香味喷涌而出。

看着米棠在火光的影映下有些红润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神冒着光,直盯盯地被烤肉勾住,季瑜忍不住低声笑出来。

“尝尝!”

一根烤串突然递到季瑜面前,等他伸手结接过,米棠拿出一片生菜叶,教他包在里面。

“喏,就这样,一口下去,超好吃的!”

米棠嗷呜一口下去,小脸都是鼓囊囊的,嘴上还泛着油光。

季瑜:……好吃我是看出来了的。

但是……

季瑜盯着自己手上包好的一团生菜上的缺口,低头沉思。

然后学着米棠的模样来了一口,看着米棠红艳艳的小嘴,意味深长,“确实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季瑜:……

二人带来的烤串太多了,吃到最后,米棠摸着小肚子躺在季瑜腿上消食。

“烤肉就是坠吊的!”

米棠挥着拳头,征询季瑜的意见,“好吃吧?”

“真好吃啊!”

米棠伸手去拿身侧的烤串,“好吃你就……”

“我没说话。”季瑜一脸无辜。

米棠:???

“你没说话那刚刚是……我的串儿呢?!”

米棠失声尖叫,从季瑜腿上爬起来,两只手一顿乱薅,果然不见了她的串儿。

她刚刚那么大一把串儿呢?

米棠痛失烤串,哭的嘤嘤嘤不能自己。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酒鬼 “我的串儿呢?”

“难不成我刚刚全吃啦?”

米棠失魂落魄为她不翼而飞的烤串默哀,边上草堆里突然一阵细簌作响声。

季瑜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米棠到自己身边,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有鬼吗?”米棠小小声的问了一句,两只小爪子已经紧紧拽住了季瑜的衣襟。

天知道,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并且经历过不科学灵魂穿越经历的人,为什么这么怕鬼啊!

米棠死死抱住季瑜不撒手。

季瑜随手捡了一根木管,艰难的拖着她负重前行到草堆前,用木棍扒开。

“别怕。”

米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草堆里横躺着一人,头发已经泛白,混在草堆中还真不好一眼分出来。胸前抱着一只酒葫芦,边上散落着一堆烤串的竹签,已经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还真是个鬼,只不过,是个酒鬼。

这人躺在草堆里,胡子浓密无章,沾着油光,衣服已经有些破旧了,污渍都斑驳的层次分明,唯独抱在胸前的一只酒葫芦被把玩的透亮。

此刻应该是吃饱喝足了,就这么以天为盖的睡起大觉来。

从他身侧散落一地的竹签来看,米棠的烤串是已经彻底抢救不回来了。

勾了勾季瑜的指头,米棠对着他怒了努嘴,猫猫委屈。

季瑜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算了。”

米棠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小嘴,但烤串儿已经是追不回来了,只能气鼓鼓的被季瑜牵着走。

后面的酒鬼约莫是做了个好梦, 砸吧砸吧了嘴,紧跟着就翻了个身。

他所在的草堆地势稍高一些,这下到好,一个翻身就没刹住车,一骨碌向前滚了起来,直到撞上米棠和季瑜二人的脚,才堪堪停下。

“谁啊敢挡老子的路……好狗不挡道知道不?”老酒鬼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嘟囔囔,顺着去摸胸前的酒葫芦,也不睁眼,却准确无误地把葫芦里的酒送进了嘴里。

一口酒下肚,老酒鬼满意地哈出一口气来,“爽快!”

这才抬眼去看面前站着的二人,“谁呀你们?”

你他娘的偷吃人家肉还这么嚣张?!

痛失烤串的米棠相当愤怒,内心的小恶龙疯狂骂脏话,撸起袖子摆开架势,就要和人battle。

“衣服穿好。”

只是首战还没开始,就被季瑜掐着腰把袖子重新放下来。

“哦。”

米棠委屈巴巴。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家小古板还是那个小古板,丁点儿没变。

老酒鬼有些茫然,“我说……”

“你说什么说?不许说!”放下袖子的米棠也是气势十足的米棠,她要为烤串儿讨回公道,“这是我的!”

米棠指着地上的竹签,“不问自取是为偷,您这么大把年纪……”

“啊,是你做的啊?”老酒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味似的吧唧了两下嘴,“味道不错。”

“老子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你小丫头做的绝对排得上名号。”

米棠:???

“我谢谢您?”米棠冷笑,心中直给老酒鬼拍掌叫好,好家伙,好久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了!

“谢谢就不用了。”老酒鬼摆摆手,“老子还没吃饱,你再随便弄点儿来就行。”

我弄你个圈圈叉叉!

米棠揪掉手边的狗尾巴草,“我曾听闻,孟姜女哭倒长城,时时觉得可惜”

“直到今日才颇有感悟。”

米棠话音一转,“昔日始皇帝若是用您老的脸皮筑墙,别说一个孟姜女,想来就是举国上下一齐落泪,恐怕城墙也是纹丝不动。”

边上季瑜一愣,似乎没想到米棠还有这一出,接着笑容就从嘴角一直晕开到眼底,甚至笑得低低咳嗽起来。

米棠一边替他拍着背一边警惕的瞪着老酒鬼,她就不信了!

可有时候人真的不得不信邪,比如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拿去筑墙——

“听不懂听不懂!”老酒鬼面上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又摆着手道,“你这小姑娘文邹邹的掉书袋,没意思没意思。”

“刚刚那算什么好肉?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老酒鬼来了精神,“还有比你刚刚的烤肉更好吃的?”

“呵!还说你听不懂!”

老酒鬼彻底傻了眼,好半天才抓抓头,讪讪道,“你这小姑娘……”

“不就吃你一点肉嘛……”

“一点?”米棠挑眉,盯着地上的竹签就要好好数给他听。

“有多少人想请老子吃都没机会……”老酒鬼嘟嘟囔囔,“大不了给钱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下,面前就伸来一只摊开的白嫩嫩的手掌心,“不多不少,二两银子。”

老酒鬼:……

“今天没带银子,要不改天……这样,你叫我一声师父,我教你本事怎样?”

米棠:……

戳了戳季瑜,认真的仰着小脸给他看,“我看起来缺心眼儿吗?”

季瑜:……

强忍着笑意,季瑜摇了摇头。

“所以……”米棠看着老酒鬼,“你把我当傻子呢!”

“跟您老人家学偷吃还是学脸修城墙?”

“你这小丫头忒不开眼。”

老酒鬼仰脖喝了口酒,下一秒被呛的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攒足的气势丢了个干净。

等他咳嗽完,继续道,“那算什么本事。”

“丫头,你叫我师父。”

“我教你制毒,教你杀人不见血,教这世间谁也不敢欺负你。”

季瑜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人……

“咳,咳咳。”老酒鬼抹一把嘴,“吓到了?”

“嘿嘿,还有你边上那个小白脸。”

“他要是哪天负心薄幸,我教你毒花他的脸,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怎样?要不要叫我师父?”

老酒鬼勾唇一笑,莫名有了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邪魅一笑的味道。

米棠:……玛丽苏霸道总裁和中二热血漫串台了吧您!

“蛇精病啊你!”

米棠一脸看笨蛋的表情,抓着季瑜的手。

她原先以为这老酒鬼只是单纯的脸皮厚,好家伙,没想到还是个中二老年。

“啊?”老酒鬼似乎没料到米棠的反应,等他回过神来,米棠已经抓着季瑜的手走了。

“你到底要不要叫我师父啊?”

米棠捂着耳朵表示她没听见。

好家伙,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中二真的好吗这大爷!

第四十三章 金满福的拒绝 老酒鬼的事没有让米棠分心太久,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是,这货把她的烤串全给吃了!她原本还打算拿去给张王氏和张达尝尝的。

这一点遗憾让米棠对上张王氏的目光时有些心虚。

“哟,这是咋啦?瞧这小脸蛋绷的!”张王氏一眼看出不对劲,只道是出了什么事,关切道,“要是季瑜欺负了你,婶子帮你教训他!”

张达把牛车驾好,将二人扶了上去,他们和雅士利约好今天去拿东西的。

这会儿听见了张王氏的话,当即笑道,“你真是咸吃萝卜,季瑜咋会欺负米棠,人家小两口好着哩,你别瞎……”

“瞎”字后面的话在看到张王氏投来的死亡凝视时,被张达吞了口口水,悄悄咽回去了。

米棠抱着张王氏的胳膊笑的直不起来腰。

牛车“哒哒哒”的停在了悦来酒楼的前面。

距离上次米棠和金满福达成协议,过去也有七天时间了。

七天算是一个小周期,这次来一为收银子,二为查看情况。

毕竟米棠而开始有言在先,悦来酒楼的大师傅必须严格按照她的方子来,从用量到时间把控,不许有任何更改。

这个条件听着苛刻,但对于金满福二而言不是难事,他比米棠更需要保证酒楼的口碑。

只是金满福心中有怨气,难免要抱怨几句,一连几天下来,酒楼里的伙计在自家掌柜的怨念声中,对米棠的大名如雷贯耳。

连带着酒楼里的小二,这会儿远远的看见了米棠来了,都像兔子见了鹰似的,抡着两条腿飞快地冲到里头去,边跑还边喊,“掌柜的!不好了!米棠来了!”

米棠:……她可听见了啊!

“慌什么?”

手下人当着正主面犯蠢,金满福有些羞恼,但对上米棠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又强作镇定的摇开一面扇子,挂上他那个招牌假笑,“哟,小老板来了?”

金满福这人就是一个百分百货真价实的商人,只要没彻底撕破脸皮,永远都能对你摆出笑脸来。

米棠认得清楚,也不跟他多话,直接进入正题。

“悦来酒楼不愧是镇上第一酒楼,金掌柜这真是客似云来,日进斗金啊!”

金满福哈哈大笑,“哪里哪里,这还要多亏了小老板的方子。”

又扭头吩咐手底下的人,“拿账簿和银两来。”

悦来酒楼能开这么大,凭的肯定不是米棠的方子,米棠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金掌柜爽快!”

很快有人拿来了账簿和银两,金满福让直接放到米棠面前,同时摊了摊掌心,“请。”

这是让她自己对的意思。

米棠把银两收下,七天时间四两多,比她估的还要多一点。

随意的翻了翻账簿,米棠重新推回去,“账簿我就不看了,金掌柜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金满福就是个人精,酒楼里的帐是他亲手做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年头还没酒店管理学,账务没有现代透明,要真做点手脚除了金满福他自己谁也看不出来。

米棠心里清楚的很,她也懒得费这功夫,索性卖个好,就看金满福的胃口有多大了。

听到米棠的话,金满福愣了一瞬,随即脸上露出更大的笑容来,“小老板当真不是一般人。”

“如此信任金某,真是让金某倍感荣幸呐!”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米棠在心里嘿嘿一笑,她的好人卡可不是能随便接的。

“金掌柜为人在镇上历来是有口皆碑,谁人遇了难不请金掌柜帮忙开解。”

这……

金满福心里犯嘀咕,按照前两次他和米棠打交道的经历来看,这小丫头片子就是个属藕节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

他已经栽了两次跟头了!

眼下突然说起自己的好话来……肯定不对劲儿!

金满福沉吟着,下意识地没敢接话。

“唉。”米棠突然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眼下就遇到了一件难事……”

“我问遍了所有人,大家都说做不得,除非请得悦来酒楼的金满福金大掌柜!”

“咳咳咳!”

一顶大高帽子扣下来,金满福莫名感到头上一阵压力,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顿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偏偏那浑身都是心眼儿的丫头这会儿还在装傻充愣,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戴高帽,“哎呀呀,金掌柜果然时古道热肠!”

“这事儿说起来也确实不难。”

“金掌柜吗,你肯定有法子帮我搭上县令府上,对不对?”

找金满福帮忙并非米棠一时兴起,就冲金满福的悦来酒楼能在镇上立足,他肯定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连着两次来悦来酒楼,米棠早就发现了,酒楼里的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白日里都是门窗紧闭,只是里面偏偏管弦之声从未断绝,分明是有人的!至于里面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老板。”金满福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是说不得的。”

“我不过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做些小生意罢了……”

“如何能帮你搭上县令府?”

“你高看金某了。”

这是拒绝自己了?

米棠有些急了,好不容易知道一个消息,季瑜还等着救命呢!

“金掌柜,我……”

话还没说完,打外面匆匆跑来一人,看了米棠一眼,低头对金满福耳语了几句。

金满福听完,神色古怪的看了几眼米棠,然后拱手道,“小老板,实在抱歉,金某得离开一会儿,你请自便”。

说完,就匆匆的跟人一起离开了。

米棠万万没想到这条线会断在金满福这里,不免有些心焦。

张王氏和张达还在外面等她一起去找雅士利,米棠没心思耽搁,喝了口水就准备离开。

走出金满福安排的雅间,一个小女孩正端着个杯子在廊道上跑,米棠没注意,两人撞在了一起。

“阿莺?”

米棠有些愕然的认出和自己撞在一起的小女孩,居然又是阿莺,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

第四十四章 巧合 “又是你啊小鬼!”

米棠摸摸阿莺的头,“撞疼了没?”

阿莺摇摇头,一双漆黑的大葡萄眼看着她,也学着米棠的语气,“你撞疼了吗?”

这鬼灵精怪的丫头!

米棠笑着摇摇头。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你阿爹阿娘呢?”

几次三番看见这小姑娘,都是一个人。

这段时间镇上孩子不断被走丢拐卖,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这对父母倒是心大,米棠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两句。

“阿爹忙着抓坏蛋呢!” 阿莺还是这句话。

“阿娘和人在谈事情,叫我一个人到外面玩。”

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伸手抓住米棠,“你跟我来,我也请你吃糖。”

阿莺人小腿短,但两条腿哒哒哒的飞快,一溜儿小跑就带着米棠到了一张桌子前。

椅子对于小姑娘来说显然有些高了,阿莺手脚并用,总算费劲儿的爬了上去,然后拍了拍桌子找来个小二。

“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阿莺一口气儿的点了数十道糕点,活脱脱一个小富二代做派。

“咱们只有两个人可吃不下这么多。”

“我有钱。”阿莺眨巴眨巴眼。

米棠哭笑不得,招呼小二取消了大部分。

阿莺人小鬼大,小二一走,就气呼呼的抱着两臂看米棠,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好啦。”米棠捏捏她的脸,哄道,“请我吃东西是不是该我来点啊小富婆?”

阿莺不明白“小富婆”的意思,但前面的话是听懂了的,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才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罢,我不生你气了。”

米棠又是笑得不行。

“回去要同你阿爹阿娘说,小孩子一个人跑出来太危险了,身边好歹得有个人跟着。”

米棠自然不是图阿莺一顿吃的,不过是因着这心大的父母,把自家小孩丢在酒楼里,有些不放心想帮着看一会儿罢了。

酒楼人流量大,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参杂其中,真要有个心怀不轨的,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阿莺点点头,“有人跟着呢……妹妹也来了。”

“妹妹?”

“妹妹就是……”

阿莺的话还没说完,米棠突然听到一阵细小的喊“姐姐”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对面桌上有个身材壮硕的妇人,一直观察着她们这种,眼中满是警惕。

她怀里抱着个穿的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看见有人看过来,小团子把头趴在妇人肩头,歪着脑袋看,伸出小手对着阿莺抓了抓空气。

“哎呀呀,我妹妹总是这么黏人,她太喜欢我了。”

“真是烦人。”

阿莺嘟嘟囔囔的,脸上是和嘴上相反的欢喜,身体比嘴巴诚实,已经先一步抓了几块桌上的糕点朝着妹妹跑过去。

还是个小傲娇啊,米棠心道。

阿莺的妹妹真的喜欢她,姐姐刚到面前,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两只小胳膊要抱抱,阿莺费劲儿的抱了抱小团子,又重新还给了妇人,和她低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期间二人回过头来看了几眼米棠。

这是被人家家里人当成心怀不轨之人了?

米棠摸了摸鼻子,暗自思忖自己长的应该还算讨喜,至少怎么着都不该和坏人二字搭上边。

“你有我这样的妹妹吗?”

等到阿莺重新回来,小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一副炫妹狂魔的模样。

还不等米棠回答,又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道,“可惜她太小啦,不然就能带她一起玩啦。”

“你才多大一个呀?”

米棠拿着块糕点递给她,“好了,吃糕点吧?”

又问,“那个抱着妹妹的是你阿娘吗?”

阿莺摇摇头,大大的眼睛里有些疑惑,“你不认识我阿娘吗?”

“人人都认识她的。”

“哟,还是个名人的小孩啦?”米棠逗她,“那我不认识你阿娘怎么办呢?”

“阿爹要过寿辰了,阿娘找掌柜的给办酒宴。”

阿莺脆声道,“等阿娘办完了事,我带你见她。”

“你阿爹要过寿辰了?”

阿莺点点头,“就在十日后,阿娘着急着呢!”

“我也着急。”

米棠笑了,“你着什么急呀?着急吃东西?”

阿莺瞪她一眼,“我想给阿爹送礼物,但人人都送,拿不出新意。”

“你不管送什么,你阿爹都欢喜的。”

“阿娘也这么说。”阿莺看她一眼,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可以帮我吗?”

“我?”

阿莺重重地点头,“你送我的巧克力,妹妹喜欢,阿娘和阿爹也喜欢。”

“你若是能做出旁的好吃的东西,让阿爹喜欢,我可以给你许多钱!”

米棠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小鬼,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赖上我了?”

米棠不傻,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感情这小姑娘说是请她吃糖,实际上是赖上她了。

阿莺毫不心虚的点点头,相当理直气壮,“你做的东西好吃着呢!”

“你会帮我吗?”

米棠故作犹豫模样,用手支着下巴不答话。

“求你啦!”阿莺抱住她的腿撒娇,可劲儿地卖着萌。

米棠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尤其对萌萌哒的小孩子没有抵抗力,这会儿扛不住阿莺的哀求,答应道,“好啦。”

“也算你凑巧,赶上好东西了!”

可不是凑巧?她今天正要去找雅士利拿牛奶呢!

“是什么?”阿莺眼睛瞬间亮晶晶。

“要保密哦!”

“米姑娘,谢天谢地,您还没走!”先前跟着金满福的小二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连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就对着米棠道,“掌柜的找您呢,说是有事对您说!‘

金满福找她?

想到金满福离开前二人的对话,米棠眼睛一亮,看这情况……似乎有转机了?

知道阿莺在这里是有人看顾的,米棠留下句话,“下次再见你阿娘好不好?我要先走了,去和你妹妹带一块儿吧。”

“小老板,你方才说的事儿……”

见这米棠过来,金满福摇了摇扇子,一双嵌在肉里的小眼睛眯着打量,“眼下有个机会。”

米棠没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金满福倒不嫌无趣,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咱们新来的县令老爷,这些日子要在我悦来酒楼办寿宴。”

“小老板不妨露一手手艺?”

又是寿宴?

米棠的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转瞬即逝。

第四十五章 折扣 “事请办好了?”

见着米棠出来,张王氏关切道。

米棠点点头,把手里带出来的糕点分给张王氏和张达,“还有点意外收获”。

金满福坦诚的很,说是酒楼里的某个厨子不巧伤了手,又直言这次寿宴是县令夫人亲自过来吩咐的,要紧的很。这才让米棠试试。

金满福明显没说真话,但聪明人之前的交流,向来点到即止。

不管金满福求的是什么,米棠的目的是达到了。

她这会儿高兴的很,甚至小声哼起了歌。

虽然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但张王氏看的高兴,还给她打着拍子,三人一路嘻嘻哈哈的去找雅士利。

因为有了米棠这个大客户兜底,雅士利没了顾虑,甚至雇了辆马车来拉货。

望着眼前几口箱子,满满当当的全是可可豆。

三人都有些悚然。

张王氏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扯了扯米棠的袖子,小声道,“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夸张?”

雅士利耳尖的听到张王氏的话,把两只大手摇成了扇子,“哦,不,可爱的夫人,这怎么是夸张呢?”

“我听说,你们的生意是非常好的。”

雅士利眨着他那深邃的眼睛,“你们甚至做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哦,味道真是好极了!”

“你也买巧克力了?”米棠问道。

“哦,当然!”

“米棠小姐的生意,我非常乐意光顾。”

“不仅是我,我们全家都很喜欢米棠小姐做出的巧克力。”

“如果你愿意的话。”

雅士利继续道,“我是说,我愿意按照一定的比例,用这些豆子和你换。”

“米棠小姐的手艺受到大家的欢迎,我觉得你们应该扩大经营。”

说着,雅士利的脸上露出些许委屈,“这样,我就不用每次和他们争抢的头破血流了。”

“上帝作证,他可以一次也没有保佑过我!”

张王氏不懂“上帝”是什么“帝”,但人类表情语言是共通的,雅士利脸上的委屈巴巴还是挺生动的。

对着米棠道,“他说的也对。”

米棠:???

对啥对啊我的婶儿!

他一个卖货的现在在给你推销啊呢!

米棠心中嘀咕,难怪在现代时,主播每次一句“美眉”,直播间的女人们就开始麻溜儿的输支付密码。

好家伙,不管现代还是古代,男色误人啊!

张王氏的话让雅士利喜笑颜开,连对着眨了好几下眼睛。

“咳咳,这眼睛不好使可不行,小伙子可以去前面医馆找大夫瞅瞅。”

张达相当有危机感的挡在自家媳妇儿前面,黑着脸瞪了某只花孔雀一眼。

“说什么呢你!”

张王氏嗔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雅士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米棠看的脸上笑意一点儿憋不住,嘴角两只涡涡就没下去过。

知道米棠才是拍板的人,雅士利把目光对准了她。

粗略估量了一下可可豆的数量,米棠心中有了数。

“我们目前暂时没有扩大经营的打算,而且人手不够……这么多豆子,我们要不了。”

听到米棠的话,雅士利有些着急想要辩驳。

“而且你也知道,这些豆子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坏掉的,但是仓储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

米棠小嘴叭叭地飞快,但每一条都是极有条理的。

雅士利原本还尝试说服她,但听到最后,一头卷毛的脑袋已经低了下去,有些怏怏地的。

“哦,非常抱歉,米棠小姐。”

“我以为你们或许会需要这么多豆子的,这次是我的责任……如果……”

他还在尝试争取,除了米棠,他们家乡没有人可以把这种又酸又涩的豆子做成如此美味的食物。

如果可以把这些豆子全都卖给米棠,转而向她购买美味的巧克力带回去,一来一回,他一定可以赚到很多钱!

妥了!

米棠的眼睛一亮。

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米棠沉吟道,“这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件要冒风险的事,但是如果……”

她的“如果”后面拉了很长的调子,吊足了胃口。

雅士利果然急切开口,“米棠小姐有什么好方法吗?”

“如果你愿意给我们一点优惠的话……”

“哦!这是当然!”

雅士利拍手道,“作为最真诚的合作伙伴,当然要给你们最大的优惠!”

“但是米棠小姐。”雅士利朝她行了一个礼,指着脚底下的木箱道,“你必须把这些豆子全都买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的数量不会低于这个。”

“多少折扣呢?”

雅士利想了想,有些肉疼的试探道,“八成?”

“成交!”

米棠当即拍板,语速之快让雅士利有些愕然,扶着头开始沉思自己是不是亏了。

“雅士利,你知道,这实在不算是一桩亏本的生意。”

米棠学着雅士利的样子,冲他眨眨眼。

“当,当然。”

雅士利愣了一下,米棠说的不错,这些在家乡没人要的豆子,转手卖到中原,不管价格多少都是一笔暴利,足够偿付他途中所有的费用,更别说他转手带回去的巧克力。

笑了一下,雅士利真诚评价道,“米棠小姐,您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迷人的女子!”

米棠回道,“当然,我夫君也这么说。”

雅士利在中原呆的久,自然知道夫君的意思,闻言有些怅然若失。

雅士利的失落张王氏和张达看不懂,两人只知道米棠三言二语就让这个异邦来的蛮子让了价格,当下对米棠的敬佩更上一层楼。

三人来的时候,牛车上只空落落的坐了张王氏和米棠二人,回去的时候却是满当当的堆满了可可豆和牛奶,竟还有些放不下。

“再叫辆马车吧。”

米棠提议,“这些牛奶就由马车带回去。”

她现在可宝贝这些牛奶了,她的生意版图就靠它打开了!

雅士利带来的牛奶都是早上刚挤出来的,仅有两小桶,新鲜的很。

米棠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奶牛养在这儿的,这会儿她可没空关心,五天后得去悦来酒楼和金满福商议寿宴菜品,她急着赶紧把答应阿莺给她爹的惊喜做出来呢!

都四十六章 大郎,该喝药了 “怎么这么多东西?”

等到几人回来,过来接人的季瑜看着满当当的牛车和紧随其后的马车也惊呆了。

“不多不多,全用得着呢!”

米棠抱着牛奶小罐笑得眉眼弯弯,提着衣摆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下面的季瑜早就伸出了胳膊,稳稳当当的把人拥在了怀里。

一边的张王氏和张达笑着把头偏过去,给小两口留足了空间。

“这是什么?”

季瑜的胸前一阵硌得慌,这才发现米棠抱着俩小罐子。

“好东西呢!”

米棠抱着牛奶罐往屋里头跑,不忘提醒张王氏,“婶儿,这些豆子可得费心!”

“哎!晓得勒!”

鲜牛奶不易保存,米棠这会儿忙着处理牛奶呢。

生牛奶含细菌,不能直接饮用,得杀菌。

这时代没有现代那样高端的仪器设备,米棠索性采用最朴素的方法——高温消毒。

两小罐牛奶并不多,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一罐留着自己和季瑜喝,一罐用来给阿莺的爹做蛋糕。

至于那素未谋面的县令大人……

老人家应该不适合高糖高油脂的食物吧!米棠坏心眼的想。

她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小气且犯懒。

虽说要讨好县令大人让他府上的大夫给季瑜看病,但自己都给他老人家做饭了呀!想来县令大人也不缺一个蛋糕。

米棠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罐子打开,一股奶腥味很快飘散出来,白白稠稠的牛奶被倒在锅里,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季瑜已经相当默契的升起了炉火。

“羊乳?”看着被米棠倒入锅中的奶,季瑜问道。

中原地区普遍的孩子普遍是母乳喂养,只有北方的游牧民族会用羊乳喂养子嗣,那里羊群遍地,又惯是豪放做派,倒也不奇怪。

只是米棠从哪儿弄来的羊乳?看着似乎还挺新鲜,颜色也不似一般的羊乳一样泛黄。季瑜有些好奇。

米棠摇摇头,笑得一脸狡黠,“是牛奶!”

“牛奶?”

季瑜一贯冷静的脸上有了丝丝皲裂,好看的桃花眼都被他瞪成了圆眼。

他知道万物有灵,牛既然能生牛犊,自然是有奶可以喂养的,但是……

牛奶也可以给人喝吗?

看着哼着小调乐滋滋搅拌锅中牛奶的米棠,季瑜头一次对自己厨艺高超的媳妇儿产生了一丢丢怀疑。

但饶是如此,还是乖乖的坐在灶膛边,老老实实的升起火来。

火舌在锅底舔舐,在高温的加热下,锅中的牛奶很快发出响声,伴着咕嘟嘟冒起的大奶泡,表面也浮起了一层奶皮。

米棠耐着性子,一点点将最上面的奶皮用勺子舀走,盖上锅盖,继续煮着。

米棠掐着时间,等到大奶泡在高温的继续加热下变成绵密的此起彼伏的小泡,这才让季瑜灭了火,自己转而拿了两个干净瓷白的碗来,舀上两碗牛奶。

原本还在米棠边上的季瑜在看见两只碗时,脸色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见米棠没注意,抿着唇轻着步子试图逃离现场。

“夫君~”

背后突然传来米棠甜滋滋的叫声,季瑜差点一头撞上门柱。

“何事?”季瑜的声音紧绷,连带着身体也是直挺挺的。

“夫君,我们一起喝奶呀!”米棠恶魔低语。

季瑜:……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书中看到一则故事,说是有个妇人毒杀亲夫,那妇人端着一碗药,口中念着——

“大郎,该喝药了!”

季瑜猛然打了个哆嗦,“咳,不,不用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抬腿就想跑。

米棠哪儿能让他如愿,一拧眉就开始叫,“啊!烫死我了!”

这句话立竿见影,季瑜抬起的腿顿时放了下来,转身过来捧住米棠的手,皱眉道,“要不要紧?”

被他捧住的两只小手娇嫩细白,半点儿看不出烫伤痕迹,季瑜自知上当,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真的好喝的,尝尝?”

米棠知道,哪怕是在现代,国人喝牛奶的习惯养成也不绝不会超过百年,更何况是在未经肉蛋奶科普的古代,让人去喝畜生奶,简直是荒谬至极。

但喝奶显然是有益处的,不然她也不会花费这么大力气,无论如何都得让季瑜试试。

“尝尝嘛!”

米棠撒娇,语气中都有些急了。

看着她的眼睛,季瑜全身心的抗拒终究是化成了妥协,端着碗拧着眉喝了下去。

“怎么样?”

季瑜点了点头,“有点奇怪,但是味道还好。”

听到他的话,米棠总算放下心来,抱着季瑜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这个以后要天天喝的!对身体好,我看着你,一次也不许逃!”

不等季瑜有所反应,又高兴的拍着手说给他听,“第一次喝可能却是会有点不太习惯,有点奶腥味。”

“等我以后做姜撞奶、双皮奶……还有好多好多奶制品给你吃,你就习惯了!”

季瑜:……大可不必!

摸了摸脸上被米棠亲过的地方,温温软软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季瑜的眼中都是泛滥的温柔。

听到米棠的话,耳后根更是泛起红霞,“你买这……牛奶都是为了我?”

“额……”米棠有些心虚的看一眼季瑜,她可以说买牛奶完全是意外之喜吗?

但女人的第六感一向灵敏,这会儿疯狂对她发出警告。

于是米棠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一拍季瑜胸膛,“那是自然,咱俩谁跟谁!”

愣生生把粉红泡泡戳成了桃园结义现场。

季瑜:……

上次米棠跟他称兄道弟的时候还是在……

季瑜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上下打量着米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哎呀!我的奶还在锅里!我得赶紧给它收起来!”

米棠一拍脑门儿,慌慌张张的推开季瑜跑向锅边。

身后的季瑜抱着双臂无声的笑得灿烂。

剩下的奶自然也不能浪费,米棠给张王氏和张达一人倒了一碗,其余的都找了个陶罐装起来,放到冷泉底下冰着。

县令的寿宴在五日后开始筹备,在这之前,她还得把给阿莺的蛋糕做出来。

第四十七章 烤炉 到了第四日晚上,日头还没彻底落下去,金满福就派了马车过来接人。

除了自己的两个牛奶小罐,季瑜也被米棠带上了。

毕竟她可得在悦来酒楼至少呆够县令大人把寿辰过完,少说也是五日之后了。

被金满福派来接人的是个中年瘦高个儿,叫吴棋,是金满福最为倚重的人,平日里跟着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这会儿见了季瑜,有些好奇,毕竟东家只说让自己接个叫米棠的女子,没说过还有个男人也要跟着,“这位是?”

“我夫君。”米棠脆声答道。

吴棋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话,人家夫妻一体,倒也没问题。

只是他总觉得这个叫季瑜的男人似乎有点不一样……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太像个庄稼人……

对了!

吴棋脑海中灵光乍现,猛然看向季瑜,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是气质!

他吴棋从小就被卖给金满福,十三四岁就跟着四处闯荡,自认也是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的,个个锦衣华服,用鼻孔看人,但没有一个像季瑜这样,只是简简单单的粗布麻衣,就能自带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仪。

季瑜自打上车起,就注意到那个来接他们的人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这会儿更是连偷瞄也不干了,直接呆愣愣的盯着自己,忍不住蹙起了眉。

一边的米棠也察觉到了异样,抱着季瑜的胳膊看向吴棋,一双圆眼里写满了疑惑,你瞅啥?

被人家夫妻俩一起抓包,吴棋有些尴尬,他不是多话的人,但这会儿有些憋不住,索性问道,“小郎君可是本地生人?可有功名在身?”

这话一说出来,吴棋就有些懊悔自己最笨,若是季瑜有功名在身,二人也不至于如此俭朴,还住在如此简陋的居所。

果然,季瑜点了点头,而后又道,“不曾。”

吴棋舒了口气,劝道,“小郎君气度不凡,不妨去考个功名,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便是不然,也能有所依傍改善生活。”

季瑜点了点头,只道一声“多谢”,却再无更多想法。

吴棋看出他意不在此,也不再多说,只是心中惋惜。

马车一路向镇上赶去。

为了准备县令的寿宴,金满福早就已经在酒楼门口摆了告示,“自今日起七日内暂不营业”,为了安抚熟客,甚至对最后一刻还在就餐的客人免了银钱。

米棠二人到的时候,酒楼里已经没有客人了,伙计们正在打扫清洁。

“二位跟我来。”

吴棋直接把两人引到了三楼的厢房,“掌柜说这些天还请二位在这里暂住,若是需要什么东西,叫我或者酒楼里任意一个伙计都成。”

“掌柜的今天跟人出去看货了,二位不妨稍作休息,明日咱们再来商议。”

“若是没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倒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米棠卡着话点儿,从季瑜的怀里掏出几张图来,递给吴棋,“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帮忙打造这样一件器具”。

吴棋打开匆匆看了一眼,是个上头圆下头方的顶奇怪的盒子,边上还写着长宽高,极尽详细。

虽然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做什么用,但在金满福身边呆的久了,吴棋也知道当个闭嘴佛陀,将图纸收好,道,“我尽快给您办来。”

说罢,便下了楼去。

“给他做什么?”季瑜问。

那图纸上画的什么他是知道的,米棠熬了几个晚上,有些地方还是他添上去的。

“给咱省点钱啦!”

米棠拉着季瑜的手,推开了厢房门,金满福倒是会做人,给两人安排的是平日里只对部分人开放的雅间,“金满福自己个儿说的我要啥给我啥,我都给他做饭了要个炉子还不给吗?”

米棠说的“炉子”是她自己琢磨的烤炉,面包蛋糕坯都离不了烤炉,现代的高科技是想不着了,但好在她曾经做户外取材的时候看见过面包窑。

小小一个泥土窑,下面是烧火的炉膛,上面是干干净净的仓室,捏好形状的面团放进去,很快就能变成喷香松软的面包。

米棠结合了烤箱和面包窑的特点,琢磨出了一个便携的古代版烤炉,用生铁打造,除了小和重的缺点,再就是贵,是这个时代的穷鬼米棠支付不起的价钱。

但好在有一个不缺钱的金满福!

米棠笑的甜滋滋,拉着季瑜就要上床睡觉觉,她可是为了这张图熬了好几个晚上呢!

而被米棠惦记上荷包的金满福,这会儿正在看食材。

县令的寿宴马虎不得,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作为县里最有钱的土财主,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金满福格外慎重。

就连挑选食材这样一般交给手下人做的事,他今日也赶了个大早出门,头顶大太阳,自己来亲自盯着。

“掌柜的!”吴棋从远处跑过来喊他。

“什么……阿嚏!”金满福猛打了个喷嚏,脖颈一阵寒凉,那种被人盯上的异样感觉再次出现,掸了掸鼻子,问道,“什么事儿啊?”

吴棋跑的气喘吁吁,把米棠给的图纸递给金满福看,“米棠姑娘说……”

金满福现在是一听到“米棠”这两个字就头大,刚才被人盯上的感觉这会儿像阴影一样笼罩在心头,当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她要什么给她什么,不用跟我说。”

“这…”吴棋有些迟疑。

他刚刚拿着图去找了个铁匠,铁匠直夸构思精巧,但与此同时,这笔花销也不小。

“去去去,别耽误老爷我的事儿!”

金满福体胖,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一手拿的张帕子都被擦得湿透透的,哪儿还有心思听吴棋说话,喘着粗气就赶着去看下一样食材了。

既然自家掌柜发话了,作为手底下办事儿的人,吴棋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连忙带着图纸去找铁匠打东西,生怕来不及,误了米棠的活儿。

第四十八章 能说会道 在雅间睡觉的米棠尚且不知道自己成功白嫖到了烤炉,正做着甜蜜蜜的美梦。

舒服的床,不用操心的饭,还有美人在怀……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米棠仍旧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了?”

看着米棠接连叹出好几口气,季瑜拉着她的手关切道。

被子暖和又是初醒,眼角眉梢的红痕都尚未消散,季瑜整个儿在米棠眼中就是一副睡美人图。

美色熏心的米棠正试图伸出小手吃一把嫩豆腐,门外金满福派来的小二就猴急猴急的开始叫门。

草!

吃不着豆腐的米棠气急败坏的在心里骂了一句植物,唬着小脸提着裙摆哒哒哒的去开门。

背后是季瑜一点也不掩饰的笑声,直把米棠的耳朵都烫得通红。

“干什么?”

门一打开,就是摸着耳垂奶凶奶凶的米棠。

小二被吓了一跳,挠挠头道,“掌柜的差我来看看姑娘醒了没,说是要开始准备了”。

米棠:……

你瞅瞅外头天亮了没!

“掌柜的说鸡都叫了,驴也开始拉磨了,就剩,就剩……”

似乎是看出米棠的想法,小二跟着道,只是后头的“就是”俩字儿后面迟迟没有接上来。

米棠要这还看不出来金满福是故意折腾的她就真是傻子了。

“抄家伙!”

米棠气势汹汹的冲屋里头喊了一嗓子,小二下意识地抱住了头,心中叫苦不迭掌柜的就不该把这苦差交给自己!

“姑娘饶命,我还尚未娶妻,家中有老母……欸?”

屋里头伸出一只手,手上端着只碗。

小二抱着脑袋眼睁睁看着米棠接过了那只碗一饮而尽。

小二:……

哦,不是要打他啊!

小二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继续道,“姑娘若是准备停当了就下去吧,掌柜的等着您呢!”

说罢,不等米棠反应,就火急火燎的匆匆下了楼去。

“我有这么吓人吗?”

米棠扭头问季瑜,圆圆的眼睛眨了眨,相当无辜。

季瑜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温柔的擦去米棠嘴角的奶渍,口中道,“是他做了坏事心虚。”

唯媳妇儿主义的季瑜坚持“米棠不会有错”原则不动摇。

米棠满意了,点了点头,还乖巧的在季瑜手上蹭了蹭,这才拍拍衣摆下楼去找金满福。

彼时金满福正在后厨,身前是排排站的酒楼大师傅和伙计,身后是遍地的食材。

“哇哦!”

饶是现代七十三万活粉的美食博主巨巨米棠,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发出惊叹声,好家伙,大手笔啊!

金满福自是听见了这一声,郁闷了好久的心胸突然一下子开阔起来,理了理胸前的衣襟,自鼻孔哼出了一声,相当的傲娇了。

米棠:……她也真是没想到。

自来熟的坐到金满福边上的椅子上,米棠歪头看他,同时做了个“请”的姿势,“您继续。”

金满福口中“哼”出一声,甩了甩袖子,只觉心口一阵疼痛,这米棠果然跟他天生八字不合。

“……杨大人不久前才赴任本县,而今选择咱们酒楼办寿宴,足可见对咱们的重视。我希望你们能拿出看家手艺,务必要确保这次寿宴菜肴做到尽善尽美!”

“好!”

金满福话音落下,面前排排站的伙计们都发出“好”的呐喊声,阵仗还有几分吓人。

米棠看在眼里,心道这金满福果真有两把刷子,底下的人都对他惟命是从。

金满福安排完手底下的工作,过来问米棠,“我这儿几个掌勺的手艺称不上出众,可但凡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却都是能手到擒来。”

“不知小老板准备露一手啥?给我的人开开眼?”

随着金满福话的,还有唰唰唰几道视线。

好家伙,刚刚还在磨刀霍霍的几个大师傅全都把视线聚集到米棠身上来了,一个个目光不善,就跟看即将顶替自己工作的仇人一样。

米棠:……很不错,这该死的金胖子又给她拉仇恨了!

但这种场面她熟啊!

米棠坐的端庄,笑不露齿,对着金满福摇摇头,“小女子不才,比不得这里诸位的大师傅,但……”

“——恰好能补缺。”

你不是缺人吗,我刚好能顶上!

金满福:……

金满福这下是真气呼呼的走了。

后头跟着的吴棋叹了一口气,他家掌柜平素最是稳重,怎么一面对这叫米棠的小姑娘就变得幼稚起来?老是去挑衅别人不说,还总被杀个落花流水。

这难道是所谓返老还童?

“你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金满福在前面催他。

“就来!”

吴棋抓紧跟上,正好碰上下楼来找人的季瑜,忍不住上去告状,“小郎君,你家娘子嘴巴也忒利索,怼的我家掌柜都没话说。”

“承蒙夸奖。”

吴棋:???

这两口子怎么回事儿?

他这是夸奖吗?

吴棋三观有点裂开,奈何自家掌柜的伸着脖子在前面看他,只得脚步匆匆的跟上去。

“你怎么来了呀?”

看到季瑜,米棠很开心的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抱着他的胳膊,指着厨房里的食材,小手一挥,就要来一句经典台词。

“看,这都是朕为……真正适合做菜的食材……”

一句话被米棠说的百转曲折。

好险,米棠摸了摸小心脏。

差点就忘了这可是在古代,差点就犯了大晦。

季瑜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笑着摸了摸米棠的头,应声道,“对。”

“我刚刚看见金掌柜气冲冲的……”

季瑜温声问,“你又气他了?”

米棠:……

仰着脑袋看他,米棠很认真的为自己辩驳,“才没有。”

“他老气我来着!”

季瑜低头看她一眼,默默想起吴棋的话,“吴棋刚刚夸你……嗯,能说会道。”

“真的吗?”米棠挠挠头,“也……就还好吧。”

说是还好,嘴角两个窝窝都藏不住了。

能把悦来酒楼开这么大,金满福终归是有几分本事的。

米棠抓着季瑜的手,把厨房和院子里堆放的食材一一打量过去,

五花肉层次分明,肥中带瘦,肌理漂亮红润。

活鸡尚待宰割,两条腿健硕粗壮,一看就是正儿八经放养的走地鸡。

鱼在水中蹦跶,鱼尾结实有力,鱼鳞透亮。

青菜嫩绿,带着水滴,闻着满满的蔬菜清香。

……

“金胖子虽然小气,但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这菜买不得不错!”

末了,全部视察完的米棠拍了拍手,对季瑜道。

“咳咳咳咳!”

季瑜还没给反应呢,旁边倒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米棠看过去,也是金满福的伙计,平时给他记账的,这会让一个劲儿的盯着她,老人家的脸都咳得通红。

尊老爱幼小达人米棠及时送去关怀,“要给您倒杯水吗?”

季瑜把人重新拉回怀里,有些无奈,“你少说两句话他就好了。”

“哦。”

没了米棠在边上给自家掌柜堂而皇之的取绰号,老爷子的咳嗽果然好了起来。

“米棠姑娘,我是老陈,在酒楼里负责一些杂事。”

“掌柜的有交代,让您尽管看,这里的东西尽可使用,若是还缺了些什么,都可以吩咐我去采办。”

米棠点点头,“有劳陈叔了。”

“老陈!那我们呢?咱是不是得用着人家剩下的边角料啊?”

老陈仍旧是面上带笑,好言道,“这是哪里话,自然是同米棠姑娘一样。”

“切。”回应的是嗤之以鼻的声音。

米棠把起哄的几人的样子记在心里。

这几个大兄弟,看来要搞事的啊!

第四十九章 笨蛋三人组 到了寿宴当天,酒楼里一大早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起来。

前厅里等着县令府上的丫鬟小厮,预备着传菜到县令府中,所有人都聚在后厨帮忙。

米棠拉着季瑜也去后厨。

只是这门还没进去,被米棠在小本本上记着名字的几个大兄弟果不其然的已经开始搞事了。

“这掌柜的也不不知道咋回事!就算李二哥告假了,咋的也不能随便叫个黄毛丫头过来!”

“就是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能提得动刀吗?可别摔在地上了,还得咱兄弟几个收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老三,到时候小姑娘一哭鼻子你小子可别心软!”

“啥小姑娘啊我呸,没见她还领个蹭吃蹭喝的小白脸!”

“这女人怎么能进酒楼干活儿呢!”

“我说,不会让咱给那个丫头打下手吧?我可说好了,这活儿我干不了!”

起哄声中夹杂着不三不四的粗鄙之语和哄笑声,季瑜听的蹙眉,正要伸手推开门,旁边有人疑惑道。

“这是咋了?守着门不进去?”

老陈见他们站在门外好奇,先一步把门推开了。

三人站在门口,里头先前的喧闹声顷刻间消失不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站在正中间的米棠身上。

“呵,呵呵,老陈来了啊……这,你们来多久了啊?”

其中一人在汗巾上擦了擦手,有些心虚,没敢看米棠,旁敲侧击的朝老陈打听着。

后厨的气氛明显有些异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陈也是个人精了,正色道,“今日是县令大人的寿宴,外面人还在等着传菜,谁若是搞砸了,金掌柜那里自己看着办!”

这群人仰仗着手艺,虽然不怎么怕老陈,但一说到金满福,却是都老实了。

“米棠姑娘,你先忙着,我还得去前厅招呼。”

“谢谢您了陈叔。”

米棠礼貌道谢,只是老陈一走,先前乖觉的后厨突然又躁动起来。

“不过是年纪大,老头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人“呸”了一声,将汗巾重重的摔在灶台上。

米棠听出来,这人正是先前说她“领个小白脸蹭吃蹭喝”的“郑老三”。

走到灶台边,边上是一溜儿的刀具,其中一把细长,刀尖锋利可见光影,是剔骨刀。

米棠随手拿起来,赞了声“好刀”,然后手腕发力,剔骨刀脱手而出,直朝着郑老三飞去。

“小心!”四周是一片的吸气声。

郑老三明显也被吓慌了神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躲开,瞳孔大的吓人,两腿战战兢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后,居然选择了抱头闭眼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刀的动向,害怕的捂住了眼。

可那刀却同长了眼睛一样,擦着张老三的脸颊,稳稳当当的插在他身后的菜板上。

张老三两腿发软的跪坐在了地上。

众人的视线看向米棠。

“对不住啊各位。”米棠耸耸肩,“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提不动刀,得亏没有摔在地上,不然还得您几位帮忙收拾。”

她说“您几位”的时候,一眼也不落的把那几人都看了一遍。

她这是全听见了。

被米棠用眼神点名的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过来。

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包,人家不揭穿直接来这么一手杀鸡儆猴,想到刚才剔骨刀朝郑老三飞出去的一幕,即便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几人都有些胆寒。

以至于仍旧坐在地上的郑老三,都没人过去扶一把。

“看我干嘛呀?老陈不是说了吗,外头等着传菜呢!今天可就仰仗诸位了,得加油呀!”米棠笑眯眯道。

如同被按下静止开关的后厨再次动起来,恢复了先前忙忙碌碌的模样。

“你给我等着。”

坐在地上的郑老三双眼通红,十指抓着地,恨声道,米棠害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这个仇,他一定得报!

看着米棠正拿着抹布擦拭灶台准备动手,郑老三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来,对着方才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其中两个和他一起跟着溜了出去。

“咦,真脏!”

米棠嫌弃的用两个指头捏着抹布给季瑜看,方才还是干干净净的,现在已经黑的看不出原形,“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擦过灶台啊……”

“你看啥呢?”

见季瑜双眼一直盯着后院,米棠有些好奇的踮了踮脚。

季瑜把她扶着站好,“有点事……我先出去一下。”

“你哪儿不舒服吗?”

米棠有点心慌,她最近神经绷得紧,眼见着“讨好县令”目标就要达成,季瑜可不能在这时间出问题啊!

“没有,刚刚好像看见个熟人,我出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哦。”

米棠点点头,她却是忽略了,什么熟人能在后厨的后院里瞧见。

季瑜眨眼到了后院,那三人或许是对自己太过于自信,根本没想着躲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水井旁“大声密谋”。

“……就按咱们的计划行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没有东西我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大本事,呵,我看呐,咱们这都是白费功夫!”

“咱们是不是太过了……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掌柜的问起来……”

“她自己手艺不到家出了岔子关咱们兄弟什么事,再说了,这可是一个……”

后面的话季瑜没有再听下去,颇有些无奈。

他只道这几人要想出什么阴险损招,却是没想到……

居然只是抢食材。

季瑜扶着额低声的笑了起来,这几人还真是……不愧为悦来酒楼里的厨子!

“是你认识的人吗?”米棠眼巴巴的追着季瑜问。

自打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张王氏和张达,她还没见过季瑜说有相熟的人呢!

季瑜:……

“认错人了。”季瑜脸不红心不跳的平静道。

“哦。”

二人说话间,在后院谋划完的三人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只是眼神闪躲,怎么看怎么心虚。

想到这三人谋划的事情,季瑜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张老三跳起脚来。

“嗯……”季瑜想了想,正色道,“只是想起来一件好玩的事。”

边上的米棠皱了皱鼻子,怀疑的看向自己的小夫君,季瑜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第五十章 蛋糕 “怎么了?”

看着米棠一会儿拿起样食材转头又放下换成别的,来来回回重复了四五遍,季瑜忍不住问。

“我总觉得那几个人在盯着我……”

米棠哒哒哒的跑到季瑜身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

“哦?”

“是真的!你别不信!”

米棠鼓着腮帮子,“你等一下看。”

说着,从装着食材的框子里随便拿起一块五花肉来,口中道,“哎呀,这肉真不错......诶,这条鱼看着挺新鲜……”

季瑜:……

他已经知道米棠在做什么了。

就边上那三个傻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盯梢一样,眼睛直愣愣的盯在米米棠……的手上,视线随着米棠拿起放下的食材到处翻飞,一副随时要冲出来抢东西的阵势。

三个蠢货。

季瑜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低骂一声。

“是吧?我就说他们老看我……”

米棠委屈巴巴的找季瑜求安慰,然而还不等季瑜说话,又捏着两只小拳头,试探道,“你说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他们揍一顿?”

季瑜:……

季瑜表情复杂。

正在米棠跃跃欲试的时候,吴棋匆匆跑了进来。

“米棠姑娘!”

吴棋面上带笑,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您前些天让我找人打的东西好啦!”

烤炉?

米棠内心狂喜。

“要不您跟我现在去看看?”

“好的呀!”

米棠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跟着走了,顺便带走了季瑜。

在旁边伺机而动的郑老三:……

“吴棋跟那丫头片子说了啥?”

郑老三语气暴躁,“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人都走了咱还咋抢她的……”

郑老三一脸看傻子的眼神,“人走了咱就直接全部拿走!你还等着她来了看着你们拿吗?”

“那是你……你说要当着她的面抢走东西让她伤心难过的啊……

“……”

我这是什么猪队友?!

郑老三几欲暴走。

另一边,米棠捧着打好的烤炉。

“铁匠说您这个东西太精巧了,他们也只是照葫芦画瓢,不知道是不是您要的东西。”

米棠闻言当即比了个大拇指,“简直一模一样!”

“谢谢您啦!吴叔!”

吴棋有些不好意思,“您不用客气。”

“既然东西没错,那我就放心了。我还得跟着掌柜,就先走了。”

“这么高兴?”看着米棠一张小脸都恨不得贴上去,季瑜有些微微吃味。

“那当然啦!”

米棠把烤炉塞到季瑜手里,“有了这个我就可以给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啦!”

“看这个!当当当当!”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几颗鸡蛋和她的牛奶小罐来。

季瑜:……

“你这是……”哪儿来的啊?

后头几个字在季瑜看见米棠从地上又拎出来一袋面粉时默默缩了回去。

“帮我看着有人进来没?我要抓紧了!”

米棠兴冲冲的把两只手伸向季瑜,嘴巴撅着朝自己的袖子使劲儿。

季瑜看懂了,认命的帮她把衣服卷起来,然后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边儿看着。

“真乖我的宝!”米棠比了一个沾着面粉的大拇指,在季瑜红着耳根要开口时,又嘴甜的加上一句,“爱你!”

季瑜脸上的无奈没有了,转而变成了美人害羞图。

嘿嘿,拿捏小夫君的技巧满点!

米棠心中直乐呵。

五个鸡蛋蛋黄和蛋白分开,分别加糖单独打发,直到顶部能拉起小尖尖为止。

苦于没有低筋面粉,米棠直接从金满福那里找到了他最好的普通面粉来代替。

慢慢将面粉加入打发后的蛋黄糊搅拌至无颗粒状态,然后继续加入蛋白糊,耐心打掉面糊中的气泡,将面糊倒入瓷盆中放进烤炉。

等待出炉的时间也不能浪费,米棠掏出自己的牛奶小罐来做自制奶油。

继续分开蛋黄和蛋白,这次仅保留蛋白来打发,看着“嗷嗷待打”的蛋白,米棠只觉得自己的右臂一阵酸疼。

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一声就跟召唤咒似的,季瑜几乎瞬间出现,接过了米棠手里的筷子,皱眉道,“我来?”

打发蛋白的动作没有什么难度,何况他刚刚看的分明,直接接过筷子就开始学着米棠的样子,动作虽然有些生涩,但很快渐入佳境。

等到蛋白打发成形,米棠小心翼翼地朝里头倒入牛奶。

雅士利带来的牛奶不多,也就两小罐,这几天米棠和季瑜二人早上都要来一杯,如今只剩下仅有的半罐。

想到阿莺圆亮亮黑葡萄似的大眼,米棠手一松整个儿全倒了进去。

米棠:……好家伙,姐姐可是为你了搭进去了全部身家啊!

心痛的把加了牛奶的大瓷盆再次转交到季瑜手中。

季瑜:……

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把瓷盆接过来继续打发。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力气活,相当锻炼手部肌肉,米棠在边上看的都手疼。

等到季瑜打发完,米棠贴着小脸笑得讨好,“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季瑜耳根红红,“晚上的。”

米棠:???啥就晚上的?小伙子你很不对劲哦!

烤炉中的蛋糕坯已经差不多成型,米棠把瓷盆拿了出来倒扣脱模。

小小一个并不怎么大,按照现代的尺寸约莫六寸大小,正好一到三人的分量。

蛋糕坯用刀切成三片,依次按照一层蛋糕坯、一层奶油、一层水果的顺序拜访,最上面放了几块巧克力。

雪白的奶油装裱整体,小巧圆润的外形,散发着面包刚出炉的麦香以及奶油的奶香,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妙的味道。

季瑜是亲眼见证这个蛋糕的诞生的,甚至他才参与了部分工作,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晃神。

但……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拿的面粉水果和鸡蛋?”

季瑜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米棠:……

“就你刚刚出去那一会儿……”

好家伙,季瑜深吸一口气。

他还要说些什么,但这回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把抓住米棠的手,二人躲到了桌子底下。

米棠摇一摇他的手,脸上写满好奇。

季瑜把头偏过去不看她,他这会儿脸烫得很,心中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要心虚的躲起来。

“季瑜~”米棠对着他的耳朵很小声的用力。

“什么?”

“外面是……”

“你为何躲在躲在桌子下面?是在捉迷藏吗?”

不等米棠说完,一道熟悉的稚嫩童声响起。

季瑜抬头去看,可不正是阿莺。

阿莺歪头看躲在桌子下面的二人,小手掀起桌布,探着头也要钻进来。

米棠忙制止她,和季瑜二人出去了。

“我和阿莺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刚刚就是要说这个。”米棠扯一扯季瑜的衣袖,小声解释。

“嗯。”

米棠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总感觉季瑜气压有点低。

“这便是你说的秘密?”

阿莺眼尖,一眼瞧到米棠摆在桌子上的蛋糕,小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惊喜,一张小嘴儿都激动得张成“O”形。

米棠找出一个托盘来,把蛋糕放在上面,又盖上盖子,这才递到阿莺手里,“有些重,小心拿去给你阿爹,够你们一家四口吃了。”

阿莺费劲儿的用手托着,然后扭着身子朝向米棠,口中道,“银子。”

她腰间系着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呢!

米棠摸摸她的头,“就当是帮我试吃啦!下次可要收银子了!”

“快些回去吧,阿爹的寿辰可耽误不得哦!”

阿莺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荷包,托着装有蛋糕的托盘跑了。

“咳咳。”

季瑜的咳嗽声成功让看着阿莺背影的米棠回神,奇怪的看一眼季瑜,她总觉得季瑜似乎是生气了。

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季瑜“嗯”了一声。

米棠:???还真的生气了?

生气了该怎么哄啊?!

米棠低头思索,可是……

季瑜为什么要生气啊!

米棠一阵头大。

第五十一章 心服 等到米棠和季瑜回到后厨时,大家已经忙忙碌碌的开始备菜了,一切都显得正常无比出,除了米棠放在灶台边的的菜筐。

好家伙,真正是雁过拔毛,土匪打劫都没这么干净的,就剩几颗蔫哒哒的青菜以及难处理的食材。

米棠都不用刻意去找是谁干的,就冲郑老三那仨人偷偷拿眼睛瞄自己的动作,她就能确定非这仨莫属了。

“要揍他们一顿吗?”

季瑜有些心虚,这三人的计划他是听到了的,可没想到还没等他说,这仨就已经打劫一空了。

看着米棠空荡荡的菜筐,季瑜只觉又好笑又心疼。

米棠哀怨的扭过头来,她恍惚间好像听见季瑜笑了?

但对上的却是季瑜无比严肃的脸。

“怎么了?”

米棠摇摇头,这会儿就真把这仨揍一顿也是来不及了,人家都改刀下锅准备装盘了。

但退一步越想越气,气鼓鼓的捏着拳头,米棠朝着郑老三在空气中比划一顿,嘴中道,“就该早早把他们揍一顿。”

边上的郑老三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擦了擦额上的汗,手上的锅勺颠的更快了,他听到自己心中道了一声“好险”。

揍人来不及,米棠只得努力翻一翻自己可怜兮兮的菜筐,试图找到一些能用的。

郑老三没跟她见外,青菜是除了蔫哒哒的一根不剩,鸡鸭全不见踪影,猪肉和鱼倒是留下一些,米棠一眼看过去,几乎瞬间明白为啥能给她剩下来。

好家伙,感情是你不会的就给我留着呗!

米棠目光如炬,试图用目光杀死郑老三,但郑老三的脸皮厚如城墙,端着自己的烧鸡拔腿就跑。

米棠:……

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它总环绕着我,米棠捧着小脸,悠悠的叹出一口气。

季瑜看得有些不忍,他虽是对下厨不怎么精通,却也知道郑老三挑剩下的鲤鱼土腥味重,小刺又极多,而且肉质松软,口感比不得其他,更不用说边上那层层肥瘦相隔的猪肉,看着就腻味,着实是让人没有下口的欲望。

摸了摸米棠的头,“不如我们就……嗯???”

季瑜脸上的心疼在看到米棠裂开小嘴乐呵的瞬间变成了茫然。

“干的漂亮!”

米棠一手捏拳砸在另一手中,还踮着脚往上把头在季瑜手心下蹭了蹭。

脸上的喜色简直挡也挡不住,哪有季瑜以为的伤心难过?

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米棠,季瑜皱眉认真看着她,“你……还好吗?”

他只道是米棠伤了心这会儿说气话呢。

米棠:……

拍了拍季瑜的胸膛,米棠脆声道,“好着呢!”

看来这是真好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瑜不再说话,索性退到灶膛边,准备给米棠打下手。

米棠这会儿是真的高兴,就郑老三这种小计俩,别人不行吗,她还不行吗?

她可是来自现代拥有七十三万粉丝的美食巨巨!

米棠在心里叉着小腰嘿嘿笑。

鲤鱼肉质松软,无论如何都得先过油,清蒸肯定吃不了,但却是做松鼠鳜鱼的绝佳食材啊!

现代人对松鼠鳜鱼多有误解,认为食材必须是桂鱼,但作为美食博主的米棠,曾经特意考究过历史甚至给给粉丝拍过一期科普视频,原版的松鼠鳜鱼用的就是这鲤鱼!

所以看到郑老三给她特意给她“好心”剩下的鲤鱼的瞬间,米棠就已经想到做法了。

做松鼠鳜鱼的第一步是脱骨,讲究一个鱼尾不断,鱼腹不破。

鲤鱼的土腥味在于身子两侧的筋,先将鱼筋抽出,然后依次去除鱼鳞、鱼鳃、鱼鳍和内脏,斩下鱼头用清水洗净,擦干水分。

脱骨至关重要,米棠用刀在鱼的脊背上拉开一刀,直到鱼尾保留一小截鱼骨处堪堪停住,然后一气儿呵成将整条鱼骨剔了出来。

看着完整一条被剖好的鱼盘靓条顺的摆在眼前,米棠油然而生一股自豪,忍不住骄傲的哼哼。

还不等她抬着下巴去跟季瑜显摆,旁边倒是先她一步爆发出雷霆掌声。

诶?

米棠茫然的扭头去看,不知道啥时候在她身后默默围了一群人,甚至包括打劫她菜筐的“土匪”郑老三!

对上米棠的目光,郑老三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

倒是围观米棠的一群人这会儿鼓起了掌,嘴中还叫着“好”,把不明真相过来端菜的小二吓了一跳,只道是自己走错了地方,不是后厨却是赌坊。

“米姑娘,您这一手叫什么?教教我们呗!”

“刚刚太快了,我们都没看清……”

“是啊是啊!都没看清,再来一遍呗!”

“再来一遍!”

以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几个主厨为首的一群人,一窝蜂的凑上前去,一边挤一边嘴中叫嚷着。

米棠:……好家伙,把我这儿当杂耍了是吧!

米棠暗自思忖着要不要在自己身前摆个空碗,再来一嗓子“有钱的捧个钱场”。

“吵吵嚷嚷什么呢!都抓紧时间!外面还等着呢!”

不明真相的吴棋赶来救场,见众人围着米棠,只道是米棠出了什么事,“米棠姑娘,您没事儿吧?”

米棠摆摆手,继续做自己的松鼠鳜鱼。

这时代有一种叫红柿的水果,和现代的番茄相像。只是个头略小一些,只泛甜并不带酸。

米棠将红柿捣成汁水,为了增加酸度滴上几滴醋水调成汁放一边备用。

锅中倒油烧热,把切好刀花的鲤鱼裹上一层薄薄的淀粉放入锅中油炸,待鱼肉表层变成淡淡的金色且传出香味时捞出摆盘装好。

调好的红柿汁倒入油锅中,加入调料适量,用淀粉勾芡后舀出均匀搅在炸好的鲤鱼上。

“完成!”

米棠放下锅铲,把摆好盘的松鼠鳜鱼放到吴棋面前。

“好香……咳咳,我是说,好的。”

吴棋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两眼却是不受控制地往面前那道菜上面飘。

他在酒楼里当差十多年,也跟着金满福吃遍各种山珍海味,但没有那一道菜的香味这么霸道,占据着所有人的注意,勾着引着,让人忍不住上去大快朵颐。

“这是……”

“松鼠鳜鱼。”米棠提醒道,“吴叔,可以上菜了。”

“啊,好,好!”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吸溜声,吴棋有些慌乱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

嗯?干的?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吴棋一回头,果然,后厨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面前的松鼠鳜鱼上,一个个两眼放光,紧闭着嘴巴,不断地吞咽着。

吴棋:……

“那米姑娘,我先拿去送菜了。”

不等米棠回应,吴棋端着盘子拔腿就跑,生怕晚了就走不出后厨,瞧瞧那一个个像恶狼崽子似的,不就是一盘鱼吗,没出息!

吴棋深吸了一口气,腹中传来咕噜噜地轰鸣声。

嗯,真香!

第五十二章 口服 “那个……米姑娘。”

一片望着吴棋背影的哀怨声中,有人打破了寂静。

“叫我?”

米棠还真有点不习惯,自己一路从“米妹子”到“小老板”到“米姑娘”,速度变化之快让她很难适应呐!

那人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指着她手上的锅铲道,“你的锅铲……可以借我一下吗?”

锅铲?

米棠看着除了她之外人手三把以上的锅铲面露茫然。

但这地儿都是人家的,自己只是借用做饭,一把锅铲而已。

“给你。”

米棠把锅铲递过去。

没想到手伸到半空中时,周遭居然闹起了一阵“借锅铲”热。

“米棠姑娘!先借给我!借给我!”

“先来后到知不知道?我先的!”

“谁说你先了?你瞅瞅自己多少把了?咋地,整个儿后厨都你家的呗?”

“我就乐意你管得着吗你!”

事件的漩涡中心米棠表示茫然,这是怎么了,一把锅铲也得抢成这样?

“既然是他先要的,那就给他用吧。”

米棠费劲儿的从哄闹的人群中找出最先找她要锅铲的人,看着其他人失落的神色,迟疑道,“要不然等你们金掌柜来了,你们找他申请再多买几把?”

众人难得一致的摇了摇头。

笑话,他们哪里是要锅铲!

米棠再次搞不明白了,这群人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香!真香!”

拿到锅铲的那人飞速的舔了一口上面残存的汁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把米棠都生生吓了一跳。

总算知道了他们抢锅铲的用途,米棠表示一言难尽。

金胖子就靠着这群人把悦来酒楼开成镇上第一大酒楼?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没抢到的人吞着口水,口中怀疑道,“真这么香?到底啥味儿?”

“形容不出来,总之我活了小半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不能吧,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我才不信……你给我尝尝?”

米棠:???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简直辣耳朵!

有人已经双眼放光的盯上了米棠做松鼠鳜鱼的锅,“米棠姑娘,你这锅……”

“这次我先!我先!”

“谁都别跟我抢!拳头可不长眼!”

“就你能打是吧!来啊!”

“……”

场面已经一度失控,一溜人一窝蜂的凑到锅边,伸着脑袋试图率先舔上一口,米棠作为守在锅边的障碍物,拥挤中不知道被谁还推搡了一把。

“小心!”

季瑜手快的把人拽到自己身边。

“这群人……有毒吧?”

想到在现代直播时,每次都有人发弹幕“把主播家的锅都舔的干干净净”,米棠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还真是似曾相识的奇妙的缘分呢!

米棠自顾自说了半天,季瑜都没应一句,正觉得奇怪呢,一抬头就对上某人如出一辙的哀怨眼神。

米棠:……

这眼神……貌似蛋糕被阿莺端走时也是一模一样啊。

想了想,米棠试探道,“你……也想舔锅铲?”

季瑜眼中的哀怨越来越重了,美人蹙眉,最是惹人心伤。

米棠看着,总觉得自己不做点啥,她的美貌小夫君都能当场给她哭出来。

拍了拍季瑜的胸膛,米棠尴尬的笑两声,“那啥……肯定不能让你也舔锅铲!”

“放心!单独给你做!谁都不给吃!谁抢我揍谁!”

这话果然奏效,季瑜马上恢复成往日里高岭之花的清冷模样。

米棠:……你这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啊?!

“什么时候?”季瑜的耳根有些红,嗓音低沉沉的,醉人的很。

色令智昏的米棠已经完全忽略了她的美貌小夫君现在人设不对,被她带着向吃货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事实,脸蛋红红,拍着胸脯保证,“今天就给做!”

季瑜满意了,嘴角都勾了起来,捏了捏自己红的有些发烫的耳垂,心道这副皮相果然还是有些用的,比如面前这个小色鬼,就好勾的很。

米棠还不知道自己在季瑜心里已经被打上了“小色鬼”的标签,正抓着季瑜的手,黏黏糊糊的撒娇,“那咱们现在就走,马上去做!”

说到“做”的时候,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咳咳,这个字就比较灵性了。

米棠嘿嘿笑了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小脸,内心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少儿不宜。

“且慢!”

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插话。

这声音好耳熟的!

贱贱的耳熟!

脑子宕机的米棠迟疑了一下,打自己夫君背后探出头去。

果然是……

“是你!土匪郑老三!”

米棠嫩白的指头伸出一根去,然后飞快的缩了回来,揪着季瑜胸前的衣襟超大声的告小状,“就是这人!洗劫了我的菜筐!”

她的小脸上满是警惕,圆圆的大眼里更是明晃晃的写着“土匪”两个字。

郑老三:……

尴尬的挠挠头,郑老三摆着手磕磕绊绊解释道,“我不是,那个……”

他的舌头像打了结,结结巴巴好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把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索性也不说话了,直接让出半步,从自己身后费劲儿的搬来一个菜筐,里面还剩些鸡鸭鱼什么的,数量不多,看来是没用完的。

“就剩这些了。”

郑老三不敢看人,眼神私下里躲闪,一张黑脸羞得都能看出红来。

憋了好半天,对着米棠一个抱拳道,“米棠姑娘,对不住了!”

“先前是我郑老三有眼不识泰山,在姑娘面前大放厥词,献丑了!”

“姑娘只轻飘飘一手已经是我这么多年来也达不到的水平,实在惭愧。”

“我给姑娘道歉了!”

说罢,一扫衣摆就要给米棠跪下。

米棠:???好家伙,这她没想过呀!折寿啊喂!

米棠急了,扭头朝季瑜眼神求救。

季瑜秒懂,在郑老三要跪下的瞬间伸出手去,把人拦在半空。

“大可不必。”米棠双手拒绝,头也摇成波浪鼓。

“你不用跟我道歉,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那道菜必须得用鲤鱼才行,若不是你,我一时还想不出做什么呢!”

郑老三愈发羞愧难当。

沉默了半晌,又道,“米棠姑娘心胸似海,不仅是厨艺胜我一筹,为人也让我难以企及。”

“我郑老三服了!”

“我已决心和金掌柜辞行,回家去再钻研钻研。”

“感谢米棠姑娘大人大量,我走了。”

说罢,郑老三头也不回的走了。

米棠:……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米棠咬着手指头,问季瑜道,“我给金胖子解释解释,就说他的家厨子离家出走和我没关系,然后他相信了?”

季瑜脸上的表情复杂的一言难尽,眼神里隐隐有些同情。

第五十三章 不愧是你 “走!咱去把它块儿五花肉也给吃了!”

米棠雄赳赳气昂昂,拉着季瑜的手,“松鼠鳜鱼是吃不着了,东坡肉……还是可以对付一下。”

等金胖子回来,他家厨子已经跑了。

不管相不相信不是自己拱走了他家宝贝厨子,反正这块肉米棠是看上了,今天说啥也得吃了!

季瑜:……

想到那块层层肥瘦肉相隔的肉,季瑜面上有些嫌弃。

但米棠兴致很高,二话不说的就钻进自己的菜筐去翻那块肉出来。

听说米棠要再来一手,原本还在哄抢的众人有些兴奋,纷纷退了开来,把争抢的锅让了出来。

米棠:……

看着油光铮亮的锅,米棠有些迟疑。

“这锅……你们没舔过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尬笑,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无声胜有声,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尴尬。

“用,用我的吧。”

角落里,有人说了一句,“我的没用过。”

人群顿时改变方向,一群人朝那处聚集过去,中间特别贴心的给米棠留出一条道来。

米棠:……

“你们不用这样……”

“米棠姑娘,这肉是要清洗的吧?”

不等米棠回答,有人就“嗖”的一声从她手里抢过了肉去,开始飞快的清洗起来,然后将干干净净的肉重新递回给她。

就离谱!

米棠心中默默吐槽,你们就没有自己的事请要做吗?

“米棠姑娘,你这肉是要切……”

“我自己来!”

米棠相当警惕的把肉换到自己内侧的手,严词拒绝。

“哦。”那人叹了口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好家伙!不抢锅铲轮到抢肉了是吧!

想到被舔的锅铲,米棠认真的低头确认了一遍手上的肉是生的,这群人不会丧心病狂到连生肉也要抢着舔一口吧?

“你们……就没啥事儿想做?”米棠试探着问道。

众人对视一眼。

“没关系,大声说出来!”

米棠化身人生导师,温柔的鼓励着这群迷失人生方向的……厨子。

“米棠姑娘,我想看你如何做这道肉!”

“我们想学习!”

“我,我想吃!”

一群勤奋好学的厨子中间突然传出一声违和的声音,众人看过去,那叛徒居然是上菜的小二,不知何时也掺和了进来。

看见众人的目光,小二羞涩的一挠头,“不可以吗?”

可以个圈圈叉叉啊!

你们可是镇上第一大酒楼悦来酒楼的当家主厨!

金胖子是饿着你们了吗?

能不能有点高远的志向!

米棠很暴躁,但有人比她更暴躁。

季瑜拉着米棠的手,在她茫然的眼神中,红着耳朵开始小嘴叭叭。

“放心!单独给你做!谁都不给吃!谁抢我揍谁!”

边说还边拿眼神谴责她。

这,这不是自己的台词吗?

米棠震惊脸,她那么大一个如花似玉娇娇弱弱的小夫君呢?你怎么也……

“放心,都是你的!”

面对美人,是个人都会心软的。

米棠为自己的双标找借口。

对着一群盯着自己“嗷嗷待哺”的厨子,米棠彷佛又回到了现代直播的熟悉场景。

这辈子当厨子直播做饭,下半辈子还当美食up主直播做饭。

这该死的缘分!

“只给看不给吃哦!”

米棠相当警惕和理直气壮,“毕竟我家夫君身子弱,得先紧着他吃!”

身子弱?

众人的目光看向季瑜,眼神怀疑。

除了小脸白一点、长得好看一点,这气势看上去可以一拳打死他们啊!

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质疑中,季瑜悠悠的咳嗽了两声,算是佐证米棠说他身子弱的话。

米棠手中的肉,肥瘦相隔,一层肥一层瘦,不多不少,正好五层,是标标准准的五花肉,做东坡肉的绝好食材。

米棠展示给他们看一眼,然后拿到砧板上准备动刀。

五花肉切成二寸许的正方块,取棉绳绑成十字扎紧,锅中放水烧火加热,放入绑好的五花肉块焯水,撇去浮沫继续煮上片刻,然后捞出清洗。

取大砂锅一只,中间放入蒸架,上面铺一层姜片和葱片,把焯水后的五花肉块皮朝下依次在葱姜片上摆好。

然后在砂锅中倒入黄酒、冰糖等调味品,加入葱段,扣上盖子,用布包好密封,放到炉子上大火炖煮。

“好啦!接下来等它煮好就行啦!”

米棠拍拍手,一脸营业期已满收工了的倦怠。

“我来烧火!”

一个小伙计迫不及待地坐到灶膛边。

于是刚刚还是不慌不忙的文火,这会儿变成了猛烈的武火,火舌卷的老高,把砂锅都包裹住了。

米棠看的内心复杂,好小子,要早知道你有这能耐,直接改做烤肉得了,要啥东坡肉。

“米棠姑娘,我有个问题……”

“我也有我也有!”

它来了它来了!米棠对示范过后的答疑解惑这一环节相当熟悉,熟练的开始安排,“这位同学,你请问。”

“我想知道肉块为什么要绑绳子!”

“为什么叫东坡肉!”

“为什么……”

米棠:……草率了呀!

幸好砂锅中传来的“咕嘟咕嘟”声解救了米棠。

“这是炖好了吗?”

“好香!”

一群人凑到砂锅跟前,争先恐后地吸着鼻子,彷佛某个大型聚众犯罪现场。

米棠看着这一个个跟饿虎扑食似的,眼睛发绿地盯着自己的小砂锅。

好家伙,一人一块儿怕是不够分。

米棠有些发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愁肉太小还是砂锅太小。

“咳咳。”

边上的季瑜咳嗽了两声,及时叫停了米棠把他的“独食”分出去的危险想法。

某人小嘴甜甜的蛋糕一口没捞着,现在眼见着肉也要飞了!

季瑜抿着唇,盯着米棠的眼神危险。

第六感敏锐的米棠及时察觉到了,缩了缩脖子,对着门口突然正色道,“金掌柜你怎么来了?”

“金掌柜?”

瞬间,凑在砂锅边的众人齐刷刷的扭过头去,严肃神色,对着门口站好。

只是……

哪儿有金掌柜?

再一回头,米棠拉着季瑜、季瑜手里端着砂锅,二人跑的飞快,米棠还顺手捎走了一大碗米饭。

众人:……不愧是你!

第五十四章 再遇老酒鬼 米棠拉着季瑜一路小跑到了金满福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顿时灌满了整间屋子。

“好香!”

米棠猛吸一下鼻子,只觉的满口生津,捏着筷子从砂锅里取出一块肉来。

这肉炖的酥烂,色泽红亮,结结实实的扎着线,夹在筷子中时,还在颤颤巍巍的抖动,浓郁的汤汁都顺着滴下来,看着诱人的不行。

米棠把肉放到碗中,用剪刀剪开绑着的线。

“尝尝?”

季瑜拿着筷子,却不是送到自己嘴里的,中间调了个头,直接喂进了米棠的嘴里。

米棠“嗷呜”一口,没跟他客气,两只腮帮子都吃的鼓鼓的。

“好吃吗?”

季瑜问,顺手拿着帕子擦掉了米棠嘴边的汤汁。

米棠忙着吃肉呢,压根儿空不出嘴来答话,只能匆忙比划了个大拇指。

“馋猫。”

季瑜轻笑一声,找到了投喂的乐趣,眼瞅着米棠刚刚把肉吞下去,手里的筷子又举起来了。

“你不吃吗?”米棠问他。

季瑜面上有些迟疑,这肉看着肥软腻味,虽然闻着香,却实在是不对他的口味。

刚刚争食,不过是有些一时上头的吃醋罢了。

想到刚刚因为“吃醋”有些幼稚的行径,季瑜的耳根可疑的红了起来。

但这会儿对上米棠眼巴巴的目光,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得皱着眉咬下一口。

但这一口下去,季瑜原本拧成麻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

这肉和他想象中的肥腻实在是不同。

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微微带着甜和酒香,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间,一整块儿已经被吃下了肚。

“好吃吧?”

见他吃完,米棠嘿嘿的笑,指着桌子上的白米饭,教他道,“汤汁拌米饭,绝配!”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顺走了米饭,但季瑜没有丝毫迟疑的朝上面浇上了汤汁。

两人米饭配东坡肉,躺在屋子里结结实实的饱餐了一顿。

砂锅是后厨里最大的,虽然一人一块儿分着不够,但两个人吃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会儿两个人吃涨了肚,米棠躺在季瑜腿上休息,砂锅中居然还剩下了小半锅。

“咱再等等,等金胖子回来我找他问问。”

“若是能搭上县令,就去找他府上的大夫给你看病!”

“等你病好了,我给你做好多好吃的。我们去京城,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季瑜笑,“瑜米之乡不准备开遍全国了?”

“当然要!”米棠从他腿上弹起来,“那就走到哪儿开到哪儿!”

“你还当你貌美如花的老板……郎!”

“老板娘”在米棠嘴里打了个转儿,生生的变成“老板郎”。

季瑜:……

“我觉得……”

“打小孩儿啦打小孩儿啦!”

季瑜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孩子哭喊声打断了。

有人打小孩儿?

热心群众米棠扒着窗户自上而下围观。

悦来酒楼门口,小二正拿着扫把驱赶一个浑身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儿。

小孩儿年纪不大,看着最多七八岁,除了脸上,哪儿都是脏兮兮的,大概是被小二吓到了,干脆坐在地上,两只手不停的揉着眼睛,周边也没个大人,看着像是小乞儿,可怜的很。

“你给我起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敢跑来这儿要饭!要是冲撞了贵人,爷爷要你好看!”

小孩儿脑子灵活的很,一边擦着泪还不忘一边回嘴,“你都没胡子!你才不是爷爷!”

米棠听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小二却是恼了,把扫把挥的飞快,“走走走!再不走打你了!”

然后是小孩儿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音稚嫩,嗓子都已经有些哑了。

米棠看得不忍,抱着自己没吃完的砂锅,蹬蹬蹬的下了楼去。

那小二虽然没真把扫把打到小孩儿身上去,但掀起的尘灰却是直往人身上招呼,呛人的很。

米棠刚一到,就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哎哟,这不是米棠姑娘嘛!”

小二认出她来,忙停了手里的扫把,“这里灰大,您往远处躲躲。”

米棠才不躲,不仅不躲,还上去把小孩牵在手里。

知道这是来打抱不平了,小二讪讪的收了扫把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在这儿有相熟的人吗?”

隔得近了,看清这孩子的样貌,米棠不仅感叹了一声长得好,一对大闪闪的眼睛,水亮亮的,小脸儿也是白里透红,就是干了些,皮肤倒是好得很。

听到米棠问话,小孩儿把捂鼻子上的手拿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米棠,约莫是在心里判定了一下这不像个拐小孩儿的,才开口道,“多多。”

“多多?”米棠重复了一遍,“你叫多多是吗?”

多多点点头,眼睛盯着米棠手里传出肉香的砂锅,舔了一下嘴,“师父许久没吃东西了,要死了……”

作为美食博主,惯常听不得有人吃不上东西要饿死的事,何况多多还是个丁点儿大的小孩,米棠把砂锅递给他,摸了摸多多的头,“这里还有点肉,可以带回去和你师父两人吃。”

“谢谢姐姐。”多多艰难的把视线从砂锅上移开,对米棠道了声谢,就捧着砂锅跑开了。

“慢些跑,别摔了!”

米棠在后面喊,想来又有些不放心,挨饿久了的人千万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多多的师父都要饿死了,腹中恐怕只剩下胃酸,突然吃上肉可能会产生不良反应。

想了想,米棠跟了上去。

“师父,你慢点吃。”

拐角处,还没见着人,倒是先一步听见了多多的声音。

米棠心道多多果然是个孝顺孩子,拿到肉就回来给师父了。

然而下一秒……

“好小子。”说话的人似乎嘴里塞得满当当,以致说起话来都有些囫囵不清,“师父没白养你!”

多多语气有些不高兴,“下次我不想去了,那个人骂我。”

“谁骂你?不怕,等师父吃饱了给你报仇去!”

“嗯……他骂你,那就把他毒哑好了!”

米棠:???

这啥师父啊?你这教育方式不对啊!

但是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米棠迟疑着走过拐角,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朝着她,正在大快朵颐。

似乎听到响动,多多的师父转过身来。

赫然是那天偷吃烤串的老酒鬼!

“师父,就是这个姐姐给的肉。”多多拉着老酒鬼的衣摆介绍。

“哟,小姑娘手艺不错啊!”

老酒鬼心满意足的吞下一口肉,“要不要拜我为师啊?我教你杀人。”

“就像这小子,谁骂他我就教他毒哑谁!”

米棠向前走了一步。

老酒鬼咧嘴笑了,“老子也不要你磕头,只管给为师坐上一顿好酒好菜,我就……”

米棠一把拽住了砂锅,“你给我拿来!”

老酒鬼虽然没料到这个变故,米棠原不是来拜师反而是来抢锅的,但动作飞快的两手掏干净了砂锅中的肉,大口嚼几下就迅速的吞下了肚,只留给米棠一个空荡荡的砂锅。

看着还在舔着两手油光的老酒鬼。

米棠:……

好家伙,真有你的!

第五十五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是怎么了?”

季瑜正靠在窗边看书,冷不丁房门被推开,然后米棠气鼓鼓的拿着砂锅进来。

季瑜远远的看一眼,砂锅却是空了。

“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谁给你气受了?”

季瑜问她,“有人把你的砂锅吃完了?”

米棠:……

好好酝酿的悲伤气氛全没了!

气呼呼的把砂锅放在桌上,米棠一头埋进了季瑜的怀里,蹭了蹭自己的脑袋。

越来越像一只小奶猫了。

季瑜心想,手上的书也放下来,转而摸上了米棠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若是突然进来个人看见了,只道是在撸猫呢!

米棠不开口,季瑜也不多问,只是抱着她,任由人在自己怀里胡乱蹭。

“我被骗肉了。”

米棠从季瑜怀里抬起头来,捧着小脸叹了一口气,满是悲伤。

看她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说出这么可爱的话,季瑜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米棠凶巴巴的揪住他的衣襟。

“咳咳。”季瑜咳嗽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谁骗你了的肉?”

米棠果然被带跑偏,又一头扎进季瑜怀里,声音闷闷的,“还记得上次偷吃我们烤串的老酒鬼吗?”

季瑜点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那人举止奇怪,身上带有一种危险气息,让季瑜下意识地心生提防。

原本只当听米棠说些玩笑地话,这会儿听她提起老酒鬼,倒是正色起来。

米棠还不知季瑜心思百转了千回,委屈嗒嗒的把事请来源详说了一遍。

说罢,还要捏着拳头,一副恨恨的模样,“早知道是他,说啥也不给吃!”

“不过……”

米棠把头搁在季瑜肩上,“多多倒是可怜。”

“那么小一个孩子……跟着他有一顿没一顿的。”

“身上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又是个坏了德行的师父,你知道我听他教小孩子什么吗?”

“他居然说要杀人,要把骂他的人毒哑!”

米棠打了个哆嗦,她是从现代文明社会来的,作为一个三号公民,像这种写在刑法里的案例,是坚决不会碰的。

季瑜反手抱住她,温柔的抚了抚后背,话语中不乏警告,“若是再见着了,离他远些吧。”

米棠深感赞同,点头如捣蒜。

二人还要说些小话,门外却是有人敲门了。

“米棠姑娘在吗?掌柜的找您有事相谈。”

听着像是吴棋。

“金胖子!”

米棠对着季瑜做了个口型,站起身来去开门。

“你们掌柜的回来了?”

作为悦来酒楼的掌柜,这次给县令大人寿宴供菜,自然也是要陪同的。

“刚刚才回来。”

米棠点了点头,“你们掌柜的神色怎么样?这次寿宴……应该还行吧?”

吴棋脸上笑开了花,悄悄凑近米棠的耳朵,“您那道松鼠鳜鱼,嘿,绝了!”

“掌柜的说,县令夫人想跟您学呢!”

米棠眼睛瞪大,眼里的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当即就着急忙慌的催吴棋,“你们掌柜在哪儿?快带我去!”

“就在楼下等您呢!”

抓着季瑜的手,米棠几乎一路小跑着下了楼去。

金满福正在喝茶,两只挤在肉里的小眼睛原本半眯着,一副惬意的模样。

只是看到满脸喜色的米棠,那股舒服劲儿顿时没了,茶杯搁在桌上,自鼻子里冷哼一声出来。

米棠:……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

大量的米棠没有计较金满福的没礼貌,拉着季瑜在边上坐下,也不说话,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

“看什么看?”金满福恼羞成怒,半晌,又颓废的摆了摆手,他算是琢磨明白了,这米棠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行了,县令对你那道松……”

“松鼠鳜鱼。”米棠贴心提醒。

“我知道是松鼠鳜鱼!”金满福气的肉都在抖动。

喝口茶平复下来,继续道,“县令夫人很满意,说想见见你,顺便跟你学做菜……”

他的话还没说完,米棠就激动的站起来,“咱什么时候去?”

金满福嫌弃脸,“出息!”

“不就是县令夫人一顿赏……呵,我什么没见过!”

“也就你这种乡下的小土包子才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米棠:……

“冷静。”季瑜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把自己走南闯北的光辉事迹念叨了一遍,看着米棠这小土包子被自己震撼的无话可说,金满福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茶杯,拍了拍衣服的褶皱,“跟我去见县令夫人吧。”

带着吴棋,四人一路到了县令府上。

“草民金满福,特意带着今日寿宴菜品的厨子来拜见大人。”

管家问完了话,带着四人去见县令。

这会儿寿宴已经吃完,府上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收拾残桌。

“几位请在此等候,容我去禀报大人。”

“你可知今日拔得头筹的是什么?”

等待的时候,金满福突然对着米棠,得意洋洋道,“却不是你那什么鱼。”

“松鼠鳜鱼。”米棠仍旧很贴心。

“不管是什么鱼!”

金满福没讨着话头的便宜,颇有些气急败坏,“总之不是你那鱼!”

“是县令千金的一盒糕点。”

“哦。”

米棠像看傻子一样,“县令的亲闺女……送给他的岂能不是他眼里最好的?”

金满福:……再次失去好好说话的欲望。

“几位请进,县令大人就在里面。”

金满福理了理衣襟,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草民参见大人。”

“大人,这就是今日做出那道鱼的米棠。”

“居然当真是个小姑娘。”

县令大人还没开口,倒是县令夫人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米棠,然后拉着米棠的手,“你那道鱼着实是妙。”

“合该有赏。”

说着,就有人递上一个精巧的装着银子的小荷包来。

“收着吧。”县令夫人看着她笑,“家中小儿都喜欢你那鱼,我想同你学一学这手艺。”

米棠可不是为了赏银来的。

当下脆声答道,“夫人想学自然可以,只是……”

“你可有难处?”县令夫人声音温柔,“你尽管说出来。”

米棠心一横,“夫人,我可否不要这赏银,只求一件事。”

“这……”县令夫人迟疑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她夫君刚到此处赴任,已经有许多人按捺不住,琢磨着各种由头想要攀上关系。

但这姑娘……

金满福心中暗骂一声不好,这小土包子平日里看着机灵过人,怎么这个时候犯蠢。

这一遭可别还把自己搭进去!

屋内的气氛一时僵硬起来。

“哎哟,小小姐!可不能再吃了!”

屏风一侧突然传出声响,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地上飞快的朝县令夫人爬了过来,后头追着一个壮硕的妇人。

米棠看着眼熟, 再定眼一看,可不就是那日在酒楼抱着阿莺妹妹的吗?

一个念头在心底浮现出来。

“糕……糕糕。”阿莺妹妹抓着县令夫人的手,小嘴儿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县令夫人把女儿抱起来,“刘妈,怎么回事?”

“夫人,小小姐一定要吃那劳什子蛋糕……”

米棠:!!!

好家伙!这还真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米棠一脸复杂的看着严肃的县令大人眼神变得慌乱起来。

第五十六章 干娘 “糕,糕糕……”

小丫头在她娘怀里没找着蛋糕,又伸着两只小手朝向自己的县令爹爹。

女儿奴县令爹当即吩咐刘妈,“她要吃就给她吃嘛!”

“吃什么吃?”刚刚对待米棠还是温柔和煦的县令夫人横眉冷对,“你也看看你闺女今天吃了多少!”

县令大人一脸委屈加尴尬的低下了头。

被迫围观一场家庭大戏的众人:……

好家伙,感情县令大人也是个妻管严啊!米棠暗戳戳的想。

“咳咳,那啥。”县令大人总算想起屋子里还有外人在,清了清嗓子,吩咐刘妈道,“把阿莺找来,让她带妹妹玩。”

“哎!”

刘妈应下,刚要去找人,谁知迎面就撞上了。

“哎哟!”阿莺捂着鼻子叫了一声。

“小祖宗,撞疼没?”

“没呢!”阿莺摆摆手,又对着县令,“阿爹,你找我呢!”

“没规没矩。”县令大人看一眼大女儿,再对上夫人责怪的眼神时,又讪讪的打住了话头,只对着小女儿抬了抬下巴,“爹还有事,赶紧把你妹妹带走。”

阿莺晃着小脑袋四处打量了一下,落到米棠身上的时候,眼睛瞬间放起光来。

走过去拉着米棠的手,歪着脑袋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呀?”

“是来找我玩的么?”

“阿莺,这是?”

“阿娘。”牵着米棠的手到县令夫人面前,“这就是给我做蛋糕的姐姐,唔,还给我巧克力,请我吃饭!”

阿莺的话刚落下,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探寻的目光就落到了米棠身上。

不怪他们怀疑,只是这里面的巧合实在太多,一桩一件的,凑在一起,恐怕就不只是巧合了。

更何况,对象还是他们的女儿阿莺。

“刘妈,带着两个小姐下去吧。”

“我不!”阿莺在家里骄纵惯了,灵活的挣脱刘妈的手,转而躲在了米棠身后,探出小半张脸来观察她爹娘。

“我就要在这里呆着。”阿莺咬着唇,一脸倔强。

眼看气氛僵持下来,米棠蹲下身,保持视线和阿莺齐平,“阿莺,我和你阿爹阿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先带着妹妹去玩,等会儿我再找你玩好吗?”

阿莺想了想,伸出小指头出去,“拉钩。”

得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承诺后,阿莺才牵着刘妈的手,带着妹妹出去了。

“米棠姑娘,我却不知道你同我家阿莺是认识的。”县令大人突然道,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也不知道阿莺居然是您的女儿。”米棠沉稳对答,“她平日里只同我说阿爹要抓坏人,我道是衙差的女儿,难免多有照顾。”

“哦?”县令抚了一把胡子,“这又是为何?为何衙差的女儿就要多加照顾?”

“县里拐卖孩童之事频发,近日来多有看到衙差们四处巡逻,想来一定为了抓捕歹人日夜奔袭,为民操劳,他们的子女自然应当多加关照。”

县令沉吟片刻,“那么你是觉得本官作为一县的父母官,甚至不如那些衙差尽心尽力?”

米棠:……碰到杠精了!

想了想,米棠道,“各人分工本就当是不同的。”

“县令大人作为父母官,顾全的应该是大局,正如脑袋和手脚,总得需要一个会思考的行动规划,手脚去执行,如若不然,岂非手忙脚乱?”

“好一个手忙脚乱!”县令拍手笑道,“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

县令坐在高位上,“说说吧,你所求何事?”

这是有戏了!

米棠精神一振,高声道,“我想请您府上的大夫给我夫君看病?”

闻言,场上除了季瑜,其他的人脸上都有些愕然。

“你说不要赏银求的就是这个?”

“对呀。”

米棠眨巴眨巴眼,赏银哪有她家美貌小夫君好。

“咳咳。”县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亏他脑补了一场接近他女儿谋私利的大戏,居然只为这么一件事。

看着米棠一连茫然,突然生起了逗她的心思,“说说,本官为什么要答应你啊?”

米棠:???

你不对劲!

本来有些着急的心思,在看到县令大人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时,米棠心里有了主意。

对着县令一字一句道,“您不是一县的父母官吗?”

“是,那又如何?”

嘿嘿,上钩了!

米棠狡黠一笑,两排小白牙亮的闪光。

“既然是父母官……您的子女身体抱恙,给看病不?”

县令愣了一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嘴巴倒是能说会道。”

“不过……”

“既然是本官的子女,那你们二人应当是兄妹,如何做得了夫妻!”

米棠眨巴眨巴眼,脸上写满了“我不理解”。

“好了!你多大个人了,还是县令呢!净逗小姑娘!”

县令夫人瞪了自己夫君一眼,对着米棠道,“不过一件区区小事,我马上让人请老李过来。”

老李就是县令府上的大夫。

“谢谢夫人!”

米棠激动的道谢,要不是碍着人多,此刻恨不得跳到季瑜身上。

县令夫人替她捋了捋耳边的散发,“有你这样的女子,真是难能可贵。”

“夫君。”县令夫人突然回头对县令道,“咱们家两个女儿,不妨多凑一个。”

“夫人这是?”

“我喜欢这孩子,正好同咱们女儿有缘。”

县令夫人笑道,“我想认她做我的干女儿。”

“这恐怕……”

县令尚在迟疑,县令夫人却是撇撇嘴,“我才不管你……米棠,你愿意多我这样一个干娘吗?”

县令夫人当干娘诶!

还有这种好事?

作为一个日常看古装剧的现代人,没有谁比米棠更清楚官位在古代意味着什么。

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米棠当即点头如捣蒜。

“好孩子。”县令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双鱼扣来,“说来也真是巧了。”

“从前给阿莺和阿鹂打这双鱼扣时,那匠人不知是听岔了还是怎的,给我打出三副来。”

“原来是今日在这里有一道机缘。”

县令也点点头,“着实是缘分。”

“好孩子,收着吧,你两个干妹妹有的,自然不能独缺你一份。”

这是真把自己当女儿疼了。

米棠是个知道好的,双手接过揣兜里放好,甜滋滋道,“谢谢干娘。”

身后县令咳嗽了两声,米棠立刻从善如流,两只眼都笑的弯成月牙,“也谢谢干爹!”

在场的谁也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看着这三人上演一场阖家团圆的戏码,都有些目瞪口呆。

金胖子心里嘟囔小土包子运气还挺好,却是下意识松了口气,好赖没被米棠带进坑里去。

第五十七章 中毒 因为多了这样一层关系,也为了给季瑜看病,米棠和季瑜宿在了县令府上。

阿莺倒是高兴得不得了,听说多了这样一个姐姐和……姐夫。

连带着把妹妹一头塞进阿娘的手里,抓着米棠的手就要她陪自己玩,留着阿鹂一个小人在娘怀里嗷嗷叫唤。

县令夫人抱着小女儿逗趣儿,“你叫也没用,阿姐嫌你太小啦,不带你玩,娘的可怜小宝贝哦!”

又对门外道,“呆子,站外面做什么?也不怕冷!”

县令大人从书房回来,看见的就是自家娘子都弄小女儿的一幕,看的有些出神,竟是忘了进门,直到被发现。

“茹娘。”

陆文徵叫了一声娘子的闺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进了门来,揽着妻儿温情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少了往常最闹腾的大女儿。

“阿莺呢?”

柳茹嗔他一眼,“还当爹呢!这么大个闺女没了半晌才发现。”

“阿莺和棠棠玩儿着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小疯丫头,难得碰上个喜欢的人,哪有舍得放手的!”

陆文徵飞快地在她脸上轻一下,“也不看看疯丫头随了谁!”

“女儿在呢!”柳茹拍他一下,“没个正形。”

被自家夫人恼了,陆文徵一点也不尴尬,继续抱着人,“你觉得怎么样?”

柳茹看他一眼,“我觉得挺好。”

“我是真喜欢米棠,漂漂亮亮一小姑娘,一手好厨艺,为人机灵还心善。”

“我可不管,这就是我亲闺女。”

“我又没说不是,你高兴就好。我是说……”

陆文徵停顿了一下,“你觉得那个季瑜怎样?”

柳茹回忆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方才匆匆一阵她没多留心去看季瑜,但这会儿提到这人时,脑子里居然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想了想,道,“印象深刻。”

也不怪她如此评价,季瑜其人,外表不俗,关键的是身上自带一种出尘气质,往人堆里一放,都不用刻意去打量,端的是朗月风情,芝兰玉树。

哪怕是对比起自家夫君来,也是……

柳茹身体一阵,猛然看向了陆文徵。

她发现不对劲了。

她一直在拿自己的夫君和季瑜做比较,旁人不知,她却是最了解不过的,陆文徵浸淫官场多年,在京中时也是身居高位,此次看似贬职,其中却另有深意,因此心境倒是没有起伏变化,更是多了几分洒脱。

但季瑜……

一个乡下做劳力的人,真的会有如此气质吗?

“比京中那一群草包……哼!”

柳茹看一眼周围,“这话可别乱说。”

“我都跑来当县令了!他的耳目难不成还要追到这里!”

陆文徵的声调不仅没有降下来,反倒是更高了两个度。

柳茹睨他一眼,两口子陷入长久的沉默。

隔天早上,米棠自告奋勇的去厨房承包早饭。

毕竟除了季瑜,现在县令府上还有她的干爹娘,以及扒在腿上的妹妹们……

“阿棠?今日吃什么?”

阿莺把埋头啃鞋子的妹妹抱起来,凑在边上问米棠。

米棠有些哭笑不得“阿棠”这个称呼。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觉得所有东西都该统一,包括称呼。

既然自己是阿莺,妹妹是阿鹂,那么……

“你就是阿棠。”

昨日,阿莺掰着指头数给米棠听。

没想到一觉睡过去,还记得牢牢的。

“白菜饼和鸡丝粥可以吗?”

阿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白菜饼和鸡丝粥是什么,但不妨碍听到名字的瞬间就流下了口水。

小丫头抿着唇,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米棠看的好笑,直到腿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才发现阿鹂抱着她的腿津津有味呢!

阿莺惊叫一声,抱着妹妹出去了。

昨日时间晚,没来得及,今日一大早上,柳茹已经请了老李来给季瑜看诊。

米棠心里高兴,一早上都是乐呵呵的,做起饭来也格外高兴。

鸡肉煮熟切丝,撕得碎碎的,额外添上些切的碎碎的小青菜,撒上葱花,白绿搭配,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白菜饼少油,摊的薄薄的,刚一贴锅定型就马上翻面。

“好香啊!”

给米棠打下手的几个丫鬟吸了吸鼻子,脸上满是惊喜之意。

米棠把鸡丝粥和白菜饼摆盘装好,悄声道,“锅中我给你们留了几个。”

“谢谢米棠姑娘!”

丫鬟们欢天喜地的跑向锅边,顾不着烫,直接用手捏了饼来吃。

嘴里不住的哈着热气,却是始终没有停下口。

米棠请人帮忙送到柳茹处,自己单独端着一份去给季瑜和李大夫。

房间内,李大夫正在和季瑜说话。

“小伙子,你这不是病,是中毒。”

季瑜点点头,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不是全无了解的。

“老夫不知道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下如此狠手。你的身体内少说有三种毒。”

李大夫叹一口气,“其中两种虽然不易,但老头子能给你解。”

“至于另一种……”

李大夫突然变了神色,“老头子曾听闻过一种毒,阎罗。”

“阎罗?”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李大夫悠悠道,“老头子也是听闻,却不曾亲眼见过,却没想到今日在你身上遇见……”

“只是听说中了阎罗,三月内必亡,中毒者一点点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过程,大多数中毒者因为承受不了痛苦都会选择自己了断。”

“嘶,你这……”李大夫再次扣住季瑜的手腕,“你这小子倒是稀奇,中了阎罗居然好端端活了这么些年。”

“只是……”李大夫目露遗憾,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季瑜皱眉,“既是毒,可有解药?”

李大夫摇摇头,“没有。”

“但若说天底下到底有没有人能解,或许只有第一神医秦有方可以一试,只是……他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三年前?

季瑜敏锐的抓住这个时间点,他……也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

“小伙子,你……”

门外突然“啪”的一声,是碗碟落地摔碎的清脆声音。

“不好!”

季瑜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追出去。

第五十八章 阎罗 米棠心神恍惚,李大夫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耳朵里回响。

她好不容易才抓着李大夫这根救命稻草,但是这根救命稻草告诉她,她的季瑜无药可救……

可是,凭什么呢?

为什么是季瑜?

她的季瑜才二十二岁啊!

米棠一路从县令府上跑了出来,周围似乎有人在跟她说话,但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跑,不知道要到哪里停下。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什么狗屁阎罗?

米棠恨恨地想,若是真有阎王,也只怕是个不开眼的瞎眼阎罗,若真有小鬼索命,她也要从勾魂索下抢人!

一只手突然从边上伸出,捉住了她的胳膊。

没料到这个变故,米棠脚一扭,原本以为要摔在地上,谁知接触到的却不是冷硬的地面,而是……什么东西上面。

“哎哟,你这小妮子,看着清瘦,分量可真不小,压死老子咯!”

身下传来一阵哎哟叫唤声。

米棠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定眼一看,被自己压住的居然又是老酒鬼!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老酒鬼,但老人家毕竟给自己当了一回肉垫。

米棠伸手去扶,却冷不防被老酒鬼反手抓住了手腕。

“嘿嘿。”老酒鬼盯着她,“你这个小妮子大晚上的哭哭啼啼,老子叫你半天也不答应,魂儿丢啦?”

“上次跟着你的那小白脸呢?他咋不在?”

“怎么?被男人伤心了?”

“老子早就跟你说,认老子当师父,老子教你制毒,遇上这种小白脸有一百种折磨他的办法!”

“不管是让他毁容还是烂手烂脚,哪怕是吊着半死不活,都只管随你开心。”

“看在你在做饭好吃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给老子磕个头,老子亲自去帮你收拾小白脸!”

米棠现在满脑子都是李大夫说季瑜中毒的话,心烦意乱,听着这人一口一个制毒,连带着升起一股怨恨,当下就愤怒的想要甩手离去。

只是这老乞丐看着干瘦,两只手却是和铁爪相似,紧紧捏在米棠的手腕上,力大无比,让她挣脱不得。

“你到底要做什么?”

老乞丐“嘿嘿”一笑,“可不能放你走。”

“老子没吃饭,你得给我做顿好吃的!”

“上次的肉不错,可惜冷了,你给老子重新做一顿!”

“你这是绑架!我要报官,我是……”

米棠还要挣扎,但老乞丐突然朝她扬了扬手,空中飘下一些粉末,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老乞丐将人抗在肩上,眼神锐利的扫过身后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影子。

“哟,后头还有个要死不活的小尾巴。”

老乞丐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扛着人就走。

另一边的县令府里。

柳茹着急的不行,“你说说这,好端端的人能跑去哪里!”

“季瑜还追出去了,到现在两人一个都没见着,也没个消息,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陆文徵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背,安慰道,“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一有消息马上回来禀报。”

柳茹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

“你说这老李也真是的……”

“这可不关老李的事啊!”陆文徵帮着解释,“只是没想到季瑜……唉!”

“好好的叹什么气,我可告诉你,季瑜可是我大闺女的夫君,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找人给他治好!听到没?”

“听到了。”

陆文徵揽住柳茹的肩膀,低头道,“实在不行我写信去京中,请老师帮忙。”

“只是说来奇怪,按说以老李的医术,不该有……”

“大人!”一个小厮进来禀报,“李大夫找您。”

陆文徵皱了一下眉,踏着步子跟小厮去了。

“老李?”

“大人!”李大夫略一拱手。

“你找我?正好我有事要问你,坐吧。”

陆文徵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那个季瑜……到底中的是什么毒,连你也解不了?”

李大夫苦笑着摇了摇,“我来找大人正为此事。”

“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你是说……”

“阎罗。”

听罢,陆文徵猛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沉着脸把门窗检查了一遍。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件事?”陆文徵压低声音,“嘶……莫非和季瑜有什么关系?”

李大夫拱手道,“他身上所中之毒正是阎罗。”

“这怎么可能!”

“自那之后阎罗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不用说这里距京城十万八千里!”

“而且……”陆文徵凑近李大夫的耳朵,“你知道的,阎罗虽有三个月的活命期,但没有人能熬这么久的,就连那一位……”

“大人,慎言!”

陆文徵沉默了一瞬,“我听说季瑜是一直身体不好,有些年头了。”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李大夫道,“而且我观他脉象,不似身中阎罗那样紊乱,虽然也是回天乏术。”

“可阎罗向来不问剂量,沾之即死,触之及亡。季瑜此番,着实是奇怪……只能推测有人在仿制阎罗,但药性不如它强烈。”

“仿制阎罗不是小事,那种宵小既然能在此使出,保不齐已经用在其他地方,我会让人去查……”

“大人。”李大夫突然跪下,恳求道,“小人求您不要掺和此事!”

“您难道忘了秦有方是怎么死的吗?”

陆文徵闭上眼,仰头看天,默然不语。

皇帝亲封的当世第一神医啊……

可惜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惨死的结局。

“您此番来此赴任,明面是贬职,但实际上……不过区区一年半载,总归还是要回京的。”

“这事已经成了京中禁忌,再此纠缠此事,不过是图惹烦恼,甚至还会波及到那几位……”

“请您,慎重考虑。”

陆文徵的心重重一沉。

老李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他的心上,他可以不顾自己,可是京中还有他的恩师和挚友……

良久,才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又嘱咐道,“此事不要告诉茹娘。”

“小人明白。”

第五十九章 救这小子一命 不知过了多久,米棠悠悠转醒,身体倒是轻畅,就是脑子疼的不行,几欲炸开。

“我这是……”

捂着昏胀的头,米棠努力回忆着自己昏迷前的事。

好像是......老酒鬼对着自己撒了一把什么粉末,然后……

“醒了?”边上传出老酒鬼漫不经心的声音。

米棠吓了一跳,忍着头痛从草垫子上爬起来,警惕的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破庙里,正中央的佛像上都爬满了蛛丝,看来是荒废很久了。

“徒儿,去!”

老酒鬼吩咐一声,靠着柱子的多多就两手捧着一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碗来递给米棠。

虽然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做出过分动作,但面对着碗里黑黝黝的看不出名堂的液体,米棠愣是没敢从多多手里接过去。

“喝吧,毒不死人的。”

老酒鬼似乎受了风寒,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嗓音都有些粗哑了,“若是不想头疼死掉的话。”

他不说头疼还好,这一说就让米棠想起昏迷前的事。

“你对我做了什么?”

“对你做什么?”老酒鬼“呵”了一声,“带回来一个哭哭啼啼要寻死的丫头。”

“谁哭哭啼啼要寻死了?”

米棠有些尴尬,好赖当着孩子的面儿呢,她不要面子的啊!

老酒鬼轻哼一声,觑她一眼,虽没说话,但是嘲讽拉满。

尴尬的米棠接过多多手里的碗,干掉了里面颜色不明的液体。

然后下一秒卡着喉咙,“呕,这是什么……”

难以言说的味道布满了口腔,米棠弯着腰就要往地上吐。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全喝进去,一滴也别吐。”

老酒鬼的声音悠悠传来,想到那把让自己昏迷的粉末,以及醒来时的头疼欲裂,米棠硬生生忍住了,憋着气一骨碌吞进了嘴里。

多多及时的递来一碗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清水下肚,总算稀释了一下嘴巴里的奇怪味道。

多多奶声奶气道,“药。”

“药?”

米棠对着老酒鬼满脸警惕,“你给我下毒了?”

“你这小妮子果然是个属狗的,丁点儿不识好人心!”

“师父昨日给你用的迷药配错了剂量。”多多摆着手,在边上解释,“没有毒的,就是会头疼。”

米棠:???

配错了剂量?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想到刚刚喝下的颜色不明的药,她现在更害怕了好吗!

对上米棠怀疑的眼神,老酒鬼气急败坏,“老子一个制毒的,只管杀人不管救人,第一次捣鼓这玩意儿,失手而已!”

米棠沉默,考虑自己现在催吐还来不得来及。

多多上前摸了摸米棠的脑袋,关心道,“还疼吗?”

诶?

好像确实不疼了!

米棠总算松了一口气。

“师父,饿~”多多摸着肚子,扯着老酒鬼的衣服道。

“师父也饿了。”

“哦。”

多多从小篓子里翻出一个破碗来,颠颠的跑着。

“干啥去?”老酒鬼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讨饭给师父吃。”多多奶声奶气。

米棠:……

好家伙,雇佣童工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米棠怒目直视老酒鬼。

“今天不讨饭了,吃肉!”

多多星星眼,“哇,真的吗?”

“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老酒鬼松开他,对着米棠道,“喂,给老子做顿饭吃,要有肉!”

米棠把头拧过去,装作没听见。

“唉,那算了,还是只能去讨饭了。”

于是多多又开始低头找他的小破碗。

“用不着你去。”

老酒鬼哼一声,“那儿草堆里不是还有个快死了的小白脸吗?”

听到“小白脸”三个字,米棠的心抖了一下。

一脸迟疑的从草垫子上站起来,去老酒鬼随手指的草堆里去一看究竟。

不怪她怀疑,实在是这老酒鬼每次对着季瑜左一个“小白脸”右一个“小白脸”,让她对这个称呼格外敏感。

草堆里着实躺着一个人,上面盖着凌乱的杂草。

米棠只从一个模糊的背影就立即认出那正是季瑜。

哆嗦着手把草扒开,季瑜果然躺在里面,只是双眼紧闭,嘴巴泛紫,紧紧的抿着,看起来毫无生机。

米棠的眼睛顿时红了,把季瑜身上的杂草摘干净,然后捏着拳头就要去打老酒鬼。

“你把他怎么了!”

她的心都被紧紧的攥在一起,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的她生疼。

捏着拳头,米棠身体都在哆嗦,还踉跄了几下。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季瑜死了,被这人害死了。

她要报仇。

“哎哟喂!杀人啦杀人啦!”

“有人恩将仇报杀人啦!”

老酒鬼干嚎着,身体灵活的不行,四下里躲着,压根儿没被米棠挨着分毫。

“咳咳。”边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这声音好像是……季瑜?

米棠呆滞了片刻,连忙冲过去扶着。

季瑜仍未转醒,只是咳嗽了几声,皱起的眉看来似乎有些痛苦。

米棠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季瑜拧起的眉,一滴泪砸下来,很快的被她擦干净。

“嚎什么丧,还没守寡呢!”

老酒鬼嘟囔了句,被米棠瞪了一眼之后,又开始扶着腰干嚎,“哎哟喂,老子这一把老骨头哟,都被你这个没好心的丫头给拆散架咯!”

米棠不理他,继续抱着季瑜抹眼泪。

“我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

米棠艰难的把季瑜扶起来,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一步一踉跄的走。

多多人小,也跟在边上抱着季瑜的腿,帮他抬脚,只是力气太小,看起来倒有些滑稽。

老酒鬼看着,笑出了声。

米棠瞪他一眼,“我要去报官,找人抓你这个杀人凶手!”

米棠还记着自己昏迷前老酒鬼的话,一口一个要毒死人,现在季瑜躺在这里,还变成这副模样,不是老酒鬼害的还能有谁?

“报官抓我?”老酒鬼轻嗤一声,“官府拿我怎么办老子不知道,但你要再扶着这小子多走几步,这小子一定死在老子前头给老子探路!”

米棠的心一沉,原本还在艰难朝前走的脚,此刻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也踏不动半步。

老酒鬼说的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涉及到季瑜的问题,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风险。

“昨日这人快死了,是师父带回来的。”多多突然道,他此刻还顽强的抱着季瑜的腿,只仰着干干净净的小脸看米棠。

米棠怀疑的看向老酒鬼,她倒是不怀疑多多的话。

老酒鬼得意的哼哼,“现在知道老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吧?”

“快去做饭,老子都快饿死了!”

米棠摇头,又想拒绝,但老酒鬼继续道,“老子吊他一口气,你若是做的饭让老子吃的高兴了,说不准还可以救这小子一命。”

米棠闭了嘴,看向闭着眼睛的季瑜。

“放心,现在死不了。”

“但老子要是饿急了,那就不好说了。”

不知为何,米棠心中隐隐有个预感,这人似乎能救季瑜。

再信他一次吧。

心中有一个声音劝她。

米棠扶着季瑜躺在草垫子上,看了一眼老酒鬼,“希望你言而有信。”

说着,就扭头出了破庙。

“记着,得你是亲手做的,要有肉。”

“还得快,老子可不等人!”

第六十章 叫花鸡 米棠走出破庙,门口半悬着一块牌匾,上面只隐约看得清一个“庙”字,要掉不掉的。

米棠双掌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遍。

不管这是什么庙,若是能保佑季瑜身体好起来,他日回来,米棠是一定会给它重新修缮的。

这地方荒凉,就建在山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去哪儿找肉给老酒鬼吃啊,米棠有些犯愁。

一声鸡叫突然刺破天际,也成功让米棠双眼放光。

还是古代好啊,够原生态够自然,山上居然还有山鸡!

米棠蹑手蹑脚,循着鸡叫找过去。

山鸡胆小,但是跑的极快,一旦受到惊吓就会马上逃走,米棠不得不小心翼翼。

眼前这两只山鸡似乎是结伴的,在草丛里觅食,尾羽极长,拖在身后,个头不大,不到家里养殖的成年鸡的大小,但是腿部看起来很是健壮。

嗯,鸡腿一定很好吃。

米棠暗戳戳的想,等会儿煮熟了多给季瑜一只,至于老酒鬼……

哼!

抓山鸡有诀窍,只凭跑肯定是跑不过的,须得下套。

寻结实的草,搓成草绳,编成活结绳套,固定在木棍上。

米棠找了个机会,轻手轻脚的把绳套下在旁边的荒草从里,只盼着这两只挪一下窝,去尝尝旁边草堆里的虫子。

摸不清这群山鸡习性,米棠做了十多个,只望能有两个中,至少把眼前这两只逮住。

万事俱备,只欠抓鸡。

山鸡脾气大,米棠看得清明,这是两只雄鸡。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丛草堆里也容不下两只雄鸡。

方才的鸡叫已经是开打前的征兆,让米棠撞着的时候两只正在对视观望。

这会儿观望完毕,两只各仰着脖子朝天叫一声,支起了翅膀,互相朝对面扑过去,开始用鸡喙啄咬对方,羽毛翻飞,看起来颇为激烈。

米棠看得有些心焦,这种山鸡气性大,被人摸到了窝都要把窝里的蛋全部啄碎,碰上同类,也定得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这两只完蛋玩意儿不管哪个受伤,她都心疼的呀!

毕竟会影响肉质……

米棠掏了掏腰间的口袋,这衣服是她特意改装过的,两侧都有个特大的很能装的口袋,原本是为了她能随时随地淘到新奇的玩意儿。

这会儿米棠伸手去掏,没掏着什么能阻止并成功抓获两只互殴山鸡的神器,反倒是沾了一手的辣椒面和乱七八糟的调料。

米棠:……

想到自己这是上次一并从金胖子那里顺手牵来的,米棠颇有些无语。

但等会儿却是能用着……

米棠已经开始琢磨做什么口味的鸡了。

正思考间,原本还在打架的两只山鸡突然一阵扑腾,“咯咯咯”的开始叫个不停起来。

这是分出胜负了?

米棠忙扒着草去看。

这一看却是忍不住插着小腰仰天大笑。

好家伙,这两只山鸡扑腾着互殴结果一起踏脚进了绳套。

真是没想到哇!

米棠一点儿没客气,打草堆里跳出来,两只山鸡见了人,还要支棱着翅膀伸着鸡喙想咬人。

但米棠捏住活结扣,轻轻一提,两只炸毛的山鸡就被她一手一只倒拎了起来。

山鸡常在山中奔跑,吃的又是纯天然的草籽或者虫子,肉质紧实香嫩,味道是普通的家养鸡根本没办法比的。

这样的鸡需要大油大火大料烹饪。

这会儿荒山野岭上,除了她这一兜子调味料,什么都没有。

山中什么最多,当然是土!

其他的东西不好找,泥土却是随处可见。

米棠退而求其次,打算做一道山鸡版的叫花鸡。

叫花鸡这菜来的简单,是烤的改良版,全靠火来煨熟。

米棠拎着两只鸡到了河边,这里是河的上游,河水清澈见底,不见杂质。

米棠就蹲在河边的石头上,将两只鸡收拾干净,里里外外抹上调料,给死去的山鸡做了个“马杀鸡”,从长在河边的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上面摘下几片叶子洗净,将山鸡严严实实包好,一层层包裹上泥巴。

叫花鸡的泥需要均匀且厚实,米棠老老实实的蹲着里外涂了三层,直到两条小细腿都有些酸麻,站起来颤巍巍的打着哆嗦,才带着两个大泥团回了破庙。

“姐姐回来啦!”

隔得远远的时候,就看见多多一个小团子蹲在地上,两手托着腮张望。

这会儿看见了她,两条小短腿弹跳着,欢天喜地的去找老酒鬼,“姐姐回来啦!”

“又不是你亲姐,你小子激动个什么劲儿!”

老酒鬼“啧”一声,脸上略带嫌弃,然后看着拎着两个泥团进来的米棠,“肉好……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老酒鬼左看右瞧,忍不住伸出手去敲了敲,“老子让你弄肉吃,你就给老子吃土?”

米棠压根儿不搭理他。

摸了摸多多的头,“帮姐姐把这里的干草收集一些好吗?”

干草易燃,多多还堆成了蓬松松的小草堆,一经点着就是明亮亮的火光。

米棠把捡来的干柴木棍搭进去,将两个包裹着山鸡的泥团买在烧尽了的干草灰中继续煨烤。

老酒鬼这会儿也看出了些名堂,凑到火堆边等着。

等到木柴全部烧光,只留下一地的草木灰,米棠找了根木棍将泥团扒出来。

这会儿的泥土已经烧的干硬,米棠用石头敲开一个,被泥土包裹着的叶子滚烫的吓人,哈着气躲着烫将叶子掀开,一股肉香再也掩藏不住的飘了出来。

“香!”

老酒鬼使劲儿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和多多一大一小,两人腹中同时传出轰鸣,眼神如狼似虎地盯着米棠手里的鸡。

米棠颇为警惕的抱着自己手上的鸡,转而用木棍扒拉着把那团圆滚滚的泥团滚到了老酒鬼面前。

“一人一只。”

老酒鬼诡异的笑一声,把面前的泥团敲碎拿出鸡来,撕下一条腿给多多,“若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就多给小白脸吃几口吧,毕竟最后一顿了。”

米棠给季瑜喂肉的动作停了下来,狐疑的看向老酒鬼。

她怀疑这人又骗肉吃。

“您请便。”老酒鬼阴阳怪气的冲米棠抬了抬手,然后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

米棠心里彻底没了底,看着手上的鸡,自己也失去了食欲。

对着多多招了招手,将手里的鸡全部给了他。

“没出息。”

老酒鬼看着,几步走了过来,从多多手上的鸡拽下一条腿来递到米棠面前,“小白脸吃了活不了,小寡妇不吃饿死了。”

“老子可从没答应死人要求的癖好。”

“嘿,小丫头你饿死了,小白脸我就直接丢山上喂狼了。”

“你!”

米棠恨恨出声,“就不该给你这人多浪费粮食!”

然后气呼呼的接过老酒鬼手里的鸡腿,使劲儿的咬下一口。

“呵。”

老酒鬼又舒舒服服的躺回他的草垫子上,两只鸡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第六十一章 老酒鬼的要求 “鸡吃完了,总得开始救人了吧?”

盯着老酒鬼吞下最后一口肉,满足的擦了擦嘴,米棠问道。

“老子困了,要睡觉。”

“小白脸的事儿明天再说!”

老酒鬼挥挥手,满脸不在乎,躺在草垫子上,闭着眼睛就开始打呼噜。

“你骗我?”米棠气的不行,暗恼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听信了这样一个无赖的话。

老酒鬼装听不见,呼噜声打的越发响亮。

“师父~”

多多看一眼气的眼睛发红的米棠,哒哒哒的跑向老酒鬼,抓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晃着,嘴里面“师父”个不停。

老酒鬼再也没办法装睡,总算睁开了眼睛。

“哎呀呀!烦死了你个小鬼头!”

“师父,你骗人!”

老酒鬼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眼神往米棠身上瞟一眼,“老子什么时候骗人了?”

“你说你要救那个哥哥的。”

多多撅着小嘴,“师父~你都吃了姐姐的鸡腿啦!”

“老子又没说不救!”

老酒鬼掐着多多的小脸,

“你这小东西啊,整天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你就想累死老子!”

“当初就不该把你捡……”

多多红了眼眶。

“好啦好啦,老子去看看就是了。”老酒鬼嘟囔着,总算从草垫子上爬了起来,“比个小丫头片子还娇,老子这是捡了一群爱哭鬼!”

季瑜被米棠抱在怀里,双眼紧闭着,紧抿着的唇已经有些发灰,除了胸膛里一丝微弱的心跳,几乎与死人无异。

老酒鬼皱着眉扒开季瑜的眼皮看一眼,对着米棠道,“把人放平让他躺着,再抱就真的死温柔乡咯!”

闻言,米棠重新让季瑜躺了下来。

“不是老子说,你这丫头也真够死心眼儿的,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抱着个活不了两仨月的到处求人,你这是……缺心眼儿。”

后头的几个字说到极为小声,米棠盯着他的眼睛已经是通红一片。

老酒鬼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让米棠让开,自己转手搭上了季瑜的脉搏。

“这小白脸还真是个倒霉蛋子。”老酒鬼啧一声,摇了摇头,“本来还可以活上三五个月,可惜气急攻心激发了毒性……”

“我说这小白脸是杀人爹娘还是刨人家祖坟了,哟呵,这一、二、三种毒……”

后头的话戛然而止,老酒鬼方才一脸漫不经心的脸色突然变了天。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惶和疲惫,若说还有什么奇怪的……

米棠清清楚楚的在老酒鬼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扭曲的喜色,彷佛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犯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受害者。

米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胳膊上爬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米棠的双手已经先一步,推开了老酒鬼,转而将季瑜牢牢护在自己怀中。

“你想做什么?”

老酒鬼被推倒在地,似乎已经丧失了爬起来的力气,直到被多多扶起来。

他这会儿变得很是奇怪,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被一股灰颓的阴云笼罩。

“做什么?”

老酒鬼麻木的重复着呢喃了一句,片刻后,眼中的灰败重新被另一种隐含深意的眼神替代,对着米棠道,“这小子,我救了。”

米棠哪儿还敢让他碰季瑜,小脸上已经写满了拒绝。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从李大夫口中听到的话,再次从老酒鬼嘴里说出。

米棠惊讶的瞪大了眼,方才的坚定的拒绝这会儿变成了脸上的迟疑。

咬着唇,米棠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认识季瑜对不对?想对他做什么?”

米棠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她可没忽略老酒鬼脸上那一瞬间奇怪而复杂的神色。

“你这丫头好没趣儿。”老酒鬼的脸上重新变成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求着老子救人的是你,这会儿不让碰的人也是你。”

“老子听说没人能从阎罗手底下抢人,老子想试试不成?”

米棠:???

想拿季瑜做实验?

米棠不可能拿季瑜冒险,扶着季瑜就要离开。

“你可想好了,这天底下你不管打哪儿去问,老子打包票,除了我,没人愿意救他。”

“但若说天底下到底有没有人能解,或许只有第一神医秦有方可以一试,只是……他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李大夫的话再次回响在米棠耳中。

米棠的心快速的跳了几下,半晌,她扶着季瑜转过身来,对着老酒鬼,深吸了口气,“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

老酒鬼上下把扶持着的二人上下打量一遍,忽然伸出三根指头,“三点。”

“第一,你得每日给老子做饭,早饭随意些,其他需得三菜一汤,至少要有一道是全是肉。记住,还得是你做的,旁人做的老子不吃。”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米棠点了点头。

“第二,老子缺个养老送终的,这小子靠不住,你得拜我当师父。”

老酒鬼摇头晃脑道,“老子这门制毒下毒手艺不能失传,你拜老子当师父,自然得跟着老子学手艺。”

米棠:???

她不是很懂老酒鬼为什么对收她当徒弟这事儿如此执着。

狐疑的看着老酒鬼,“养老送终行,下毒杀人我做不到,您这手艺,另寻高明吧!”

她可是守法公民。

“我就说你个丫头死心眼儿!”老酒鬼气得跳脚,甚至一口气给自己呛到了,咳嗽了好一阵,“就得你学。至于你用不用,老子不管。”

老酒鬼这意思说的很明白了,想了一下,米棠道,“行吧。”

行吧?

老酒鬼气急败坏,“你个不知好歹的!”

“知不知道以前多少人求着老子收徒老子都不答应!”

米棠怀疑的看向旁边坐在地上的一脸萌哒哒的多多,求着收徒?

老酒鬼翻着白眼不再看她,伸手比划出第三个要求,“老子救人,谁都不许掺和指手画脚,否则后果自负。”

这里除了老酒鬼也就一个多多和自己,这个“谁”显然说的是米棠。

米棠点点头,也答应下来。

“现在,你给老子磕个头,这个拜师礼就成了。”

既然是自己答应的事,米棠丝毫不扭捏,干干脆脆的给老酒鬼磕了个头。

“好!好!”

老酒鬼一连两个好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

米棠看着他转过去不断咳嗽的背影,总觉得这人给季瑜诊脉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似乎也……

更苍老了。

第六十二章 乌龙 四个人挤在破庙里不是个办法,更别说这里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米棠把季瑜托给老酒鬼看顾着,自己打算去金满那里支一点这些天的分成,然后去镇上租辆车把季瑜带回家去,顺带买些老酒鬼要的东西。

悦来酒楼里,金满福头大的很。

自那日从县令府上回来,金满福本来高兴的不得了。

新任县令寿宴,用的是他家的菜,嚯,独一份儿!

以后镇上这些个酒楼,更别提有谁能同他争的了。

结果欢欢喜喜回到自家酒楼里,尚且来不及庆祝,就得知自己后厨着火了。

这郑老三被米棠弄没了心气儿,已经收拾包袱回家去了。

若只他一人也就罢了,谁知他这一走,后头那些个脸皮子薄的,自认自己连郑老三都不如,更没好意思呆下去,也三三两两的走了。

眼下,甚至多了几口灶出来没人使。

金满福不得不马上张贴告示招人。

“这该死的郑老三!”

金满福狠狠的咒骂一句,连带着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碰了个缺口。

看的金满福更气人了。

他今儿一大早上起来试菜,结果来的全是一群杂鱼,一个真才实学的都没有。

照这样下去,他悦来酒楼空有牌子,没人咯!

想到这里,金满福重重的叹了口气。

“掌柜的,有人找!”

“就说我没空!”金满福挥挥手,满脸不耐烦。

老爷他现在烦着呢,没空搭理!

“可掌柜的……”小二苦着脸,“他们说您若是不出去给个交代,他们就报官状告您去了!”

“他奶奶的!”

金满福没忍住,骂骂咧咧的理了理衣领子,让小二带着自己去见人。

“哟,是您二位。”

看到来人,金满福脸上堆出来的笑意淡了很多。

这两人他熟着呢!

不正是米棠带着碰他瓷儿吃他饭的那两口子吗!

米棠把他的人给气跑了,现在跟米棠一伙儿的两人送上门来,他能有好脸色吗?

来人正是张王氏和张达。

见到金满福,张王氏用胳膊捣了捣自家夫君的腰间,示意他说话。

张达揣着手,冲着金满福,“少说废话,把米棠和季瑜交出来!”

金满福:???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这么像他想要说的话呢?

掏了掏耳朵,金满福对着身边的吴棋确认,“他刚刚是让我把米棠交出来是吧?”

“没错,掌柜的。”吴棋道。

“您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金满福清了清嗓子,“这话难道不是该我说吗?”

“再说了,您找人也别冲我这儿啊,您好歹也去县令府上问问不是?”

“好你个金满福!”

张达突然伸着指头,拔高了音量。

把金满福身上的肉吓得一哆嗦。

“别以为你有俩臭钱就了不起!”

“还敢威胁人不是?”

张达拉着张王氏的手,“媳妇儿,我们这就去报官!”

“就说他这破酒楼是个黑酒楼!扣着人不放!”

金满福:???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喷了半晌,金满福才觉察出来有些不对劲。

“你说我扣了人?”金满福眯着小眼睛打量二人。

“不是你还有谁?”

张王氏也忍不住了,“米棠走之前可跟我们说了的,她在你这儿做菜,按说前天就该回去了的,到今天都整整两天了,都没见着人影。”

“不是你扣了人还有谁?”

原来,张王氏和张达连着两天没见到人,只当米棠出了事,被金满福打击报复了,这才寻到镇上来。

二人原本打算直接去报官,但二人都是大字不识的,连状子也不会写,因此商量先来悦来酒楼找金满福对峙,这才有了上面这一出。

“简直是荒谬!”

金满福听懂了,一甩袖子,“她现在可是县……”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门口突然传来喧闹。

“掌柜的,有人找。”小二脚步打转的跑过来。

“不用你说,老爷我又耳朵又不聋!”

金满福没好气。

“哟,几位官爷!”

看见来的都是一色的穿衙役服的,金满福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掌柜。”其中一个衙差道,“米棠姑娘可有在你这里?”

“你们还真报官了?”

“媳妇儿你报官去了?”

“夫君你偷偷报官了?”

三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说什么呢?”衙差警惕的看着几人。

“这位差爷。”金满福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瞒您说,我们聚在一块儿,也在找米棠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到金满福的话,张王氏慌了神。

她本来和张达一心认定人在金满福这儿,可听这意思,人不仅不在这儿,甚至连官府都惊动了。

“莫不是遇着拐子了?”

张王氏的声音都在发颤。

张达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别瞎说,米棠和季瑜两人,有福着呢!”

“他们啊,一定……”

“米棠!”

金满福突然叫了一声,眼珠子都瞪大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站着的可不是大家都在找的米棠吗?

“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可急死婶子了!”

张王氏迎过去,拉着米棠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眼见着一根头发也没少这才放下心来,嘴中道着,“没事儿就好。”

“米棠姑娘。”为首的衙差对着米棠拱了拱手,“既然您没事,小的便回去禀告大人了。”

米棠点点头,“劳驾,帮我同他们说一声,切莫为我担心,稍后我自回去跟干娘解释。”

衙差点点头,撤出了金满福的悦来酒楼。

“大人?干娘?”

张王氏听的稀里糊涂,“米棠,这是咋回事?”

“你在镇上还有亲戚?”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咋这么多人找你?”

米棠拍拍张王氏的手,“婶子,此事说来话来,等我日后再跟你慢慢说。”

“你的事儿先不着急。”金满福冷哼一声,“你给我的厨子整没了算怎么一回事儿?”

米棠:……

看着面无表情的金满福,米棠心里犯愁,这银子还能支出来吗?

第六十三章 嘴硬心软的金满福 金满福逮着这事儿一顿诉苦自己的创业艰难,米棠只一言不发的听着。

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毕竟等会儿还得找人拿钱呢!

压根儿不敢反驳。

倒是周围人看不下去了,只当米棠受了多大的委屈。

等到金满福终于停下来喝口水喘气儿的时候,吴棋忍不住了。

上前帮腔道,“说到底还是那郑老三技不如人……他自个儿走倒还称得上是条汉子,如何能怪的上米棠姑娘?”

“米棠姑娘想来也是平遭此祸,确实无辜的很……”

金满福:???

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把吴棋打量一遍,金满福摸着小胡子,“还记得谁给你吃喝吗?”

“……自然是掌柜的。”

“知道就好。”金满福冷哼一声,“我还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米棠的人了。”

吴棋冷汗直下,再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退到了身后。

“呵。”

金满福放下茶杯,觑了米棠一眼,“说罢,这么老实听我挨骂。”

“又有什么事儿求我?”

金胖子还真是个人精人!

米棠心里吐槽,但求人总归有个求人的态度。

“金掌柜的果然是料事如神,不愧是……”

“不愧是”后面突然卡了壳,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继续吹啊。”金满福满脸兴味地看着她,“老爷我还等着你拍我马屁呢!”

米棠:……

“这怎么能是拍马屁呢?”米棠一脸正气,“分明是小女子的肺腑之言。”

“试问整条街上,谁听了悦来酒楼的名号不叫一声好!”

“这可是连县令大人就竖起拇指点赞地地方!”

“什么玩意儿?”

金满福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一脸嫌弃地挥手叫停,“得嘞您。”

“到底啥事儿直说吧。”

“好嘞!”

米棠清了清嗓子,微微凑近金满福地耳朵,飞快说了句话。

“什么东西?”

金满福掏掏耳朵,“你这嘴皮子要银子咋地?滋溜儿一声就过去了。”

米棠点点头。

嗯,要银子。

金满福:……

金满福看懂了。

好家伙,这是把自己当她爹呢!

金满福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好不容易回来看爹一眼,伸手就是要银子!

不!

金满福摇了摇脑袋,自己咋被搅和进去了?他就和她没关系!

坚定了这一点,金满福决心装死到底,叫了声吴棋,大声问道,“老爷我是不是马上要去看货?”

吴棋诚实道,“今儿没货看了,厨子都没了。”

“……”就属你实心眼儿!

没办法再找由头混过去,金满福尴尬的给自己灌下一大杯茶水。

“米棠,咱俩可是约好日子分账的。”

“这可还没到时间呢!”

米棠点点头,她没忘,账期还是她自己定的呢!

“那你这是……”

金满福有些纳闷儿,他可是打听过,不管是米棠之前的卤肉还是后来搞的什么巧克力,生意都俏得很,小小一块儿,黑不溜秋的,价钱还不便宜。

再加上自己之前给的分红……

照说就她一个人,哦,还要加上她的病秧子夫君……

这么一想,金满福明白了过来。

上次她在县令面前求的就是县令府上的大夫。

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到处谋生活,还要照顾病歪歪看着就命不久矣的夫君……

眼下,米棠从县令府中不告而别跑来找他要银子,莫不是她夫君已经……

金满福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

米棠:???

不是……这金胖子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

米棠懵了。

“辛苦你了。”座上的金胖子突然道,眼神万分同情。

“……”你在说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金满福满脑子在想什么,但……

“分红?”米棠试探着道。

“吴棋!”金满福吸了一下鼻子,“把这段时间的分红给她拿来。”

吴棋很快拿了银子过来,连同着账簿一起递给米棠。

虽然不知道金满福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但谁也不会嫌银子咯手,米棠把银子收了,账簿照旧不看了。

对着金满福拱了拱手,“多谢金掌柜的!”

她这话说的诚心实意,不管怎么样,金满福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她确实是多有帮衬。

金满福点点头,“人呐,还是要向前看的。你……节哀顺变吧。”

米棠:???

“您说这话……”米棠有些不大高兴,“我可听不懂了。”

知道了,这是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呢!

金满福自信满满,“你如今新丧了夫君,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什么东西?

米棠恨不能从地上跳起来拍金满福脑袋,“你才丧了夫君呢!”

然后双掌合十,学着张王氏以前的模样,“呸呸呸”了好几口。

“等会儿……”金满福察觉到不对劲了,眯着小眼睛看米棠,“你是说你那夫君没死?”

“我家季瑜健健康康,要长命百岁呢!”

“长命百岁那是王八。”

金满福嘀咕一句,突然变了脸色,将胖乎乎的手掌摊在米棠面前,“银子还我。”

他原先只道米棠死了夫君,要钱埋他呢!

这人都没死,银子当然得还他。

进了自己腰包就没有退的,米棠果断摇头拒绝。

看出自己这是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金满福叹口气,不耐烦的摆摆手,“走走走,别在我面前碍眼,看着你我就生气一回。”

米棠拉着张王氏正要走,却又被叫住了。

“你现在却银子是不是?”

金满福笑嘻嘻的,让米棠心中警铃大作。

“这样吧。”

“你来我酒楼帮厨,我给你我这儿最高的月钱。”

金满福说着,心中直道自己心思玲珑,前脚才遇着麻烦,这后脚主意就出来了。

凭着米棠的手艺,这样样绝活儿都能顶上好几个人,趁着她在后厨的时候,其他人还能偷师一手手艺……

金满福心中直为自己的算计拍案叫绝。

不愧是悦来酒楼的掌柜!

米棠听清了,想起来的时候看的门外还张贴着招厨子的告示。、

脆声道,“我夫君如今病重,需得我看照着,寸步不能离人。”

“金掌柜你也知道,我们村子离这儿远得很,若是这么早晚一个来回,还带着我夫君,着实不太方便。”

金满福:……

糟糕,那种即将被算计的预感再次出现了。

“你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别呀,金掌柜。”

米棠冲他眨巴眨巴眼,“我知道您这儿都是包吃包住的。”

“您宅心仁厚,给我和夫君整个单独的住所应该也不怎么困难吧?”

好家伙,你这是来我这儿当祖宗来咯?

金满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至于这工钱,我就不要了,分红您记着给就成。”

金满福松了口气。

“至于这住所,要是能稍微大点就成了。”米棠有些不好意思,“我前头刚刚捡了两个人。”

金满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你还捡了两个人!

前头带着四个人来蹭饭,现在又带着三人来打秋风,合着他这儿是大慈大悲的寺庙吗?

“我给您免费当厨子直到您招到工为止,若是您需要,我还能教他们几道菜,咱们以半个月为期。”

米棠一溜儿的排开自己的条件,心里多少有几分忐忑。

金胖子嘴硬心软,对自己还算过得去,也正是摸准这一点,她才敢试试。

“成交!”

半晌,金满福语气不善的应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住处 金满福办事靠谱,虽是不情不愿的,但应承下来之后马上让吴棋去安排此事。

因为米棠口中念着四个人的住所,吴棋直接给她带到了离悦来酒楼不太远的一个小宅子里。

米棠带着张王氏和张达一起来参观了。

宅子不大,但是给四个人住倒是绰绰有余。

只是脏乱的很,房梁上都爬满了蛛丝,比米棠和老酒鬼呆的破庙好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没缺砖少瓦,还隔着人烟儿。

米棠刚一推开门就给迎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个咳嗽不止。

“乖乖,这比我们猪……”

“咳咳!”

张王氏捣了一下张达,把下头接着的话给他堵在了嘴里。

“你们这儿是……多长时间没打扫过了?”米棠问。

吴棋话认真的想了想,“自打买回来没人住就没打扫过了,约莫五六年吧。”

米棠:……

米棠一脸复杂的看着吴棋,心说你们掌柜的可真是个人才!

吴棋没看出米棠正在心里吐槽他家掌柜的,还相当尽职尽责的领着她看房子。

“说来也是一段缘分。”

吴棋介绍道,“几年前掌柜的买下这间宅子时,原也是为了安顿一个……大厨。”

说到“大厨”的时候,他的话明显停顿了一下。

这是有故事啊!

米棠来了兴趣。

“那人……”吴棋脸色难看,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个骗子。”

金满福这人,平生没什么多余的爱好,除了银子就是吃。

六年前,金满福带着吴棋下江南,打一条渔船上结识了一人,那人谈起吃食尤其是做鱼,真可谓是侃侃而谈。

金满福觉着遇见了知己,又许银子又许宅子的把人弄过来当厨子,谁知那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别看嘴里说的道的一样一样的,就是个和金满福一样的纸老虎,只能说不会做的。

来了之后也没干别的,吃喝玩乐两三天,带着银子跑路了。

“要不是宅子没长脚,指定给一起带走!”

说到这个,吴棋是愤愤不平。

好赖现在住别人家呢,米棠揣着这最后一点道义,总算没在吴棋面前笑出声来。

“米棠姑娘,掌柜的说半个月内,只要不给他拆咯,这间宅子随您做主。”

看着满屋子的蛛丝,吴棋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房子……得辛苦您自个儿收拾了。”

说着还凑近米棠耳朵小声道,“掌柜的心里有气呢!不许我找人帮您。”

“知道了,谢谢你。”米棠领了这份好意,“您回去时也帮我谢谢你们家掌柜的。”

“他这人虽然嘴毒了点,情我还是领的。”

“欸!”吴棋脸上带笑,他和他家掌柜的就喜欢米棠这一点。

又嘱咐道,“明日别忘了来酒楼帮厨。”

“别看今日说不要工钱,我们掌柜的绝对不会少了您的!”

等到把人送走,米棠这才得空把几日来发生的事同张王氏和张达都说了一遍。

“那季小子现在没事儿吧?”

张王氏性急,听说季瑜中了什么毒,眼泪吧嗒吧嗒都落下来了,“你说这该死的天老爷……”

“媳妇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张达制止她,“莫怪莫怪!”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我一想到米棠和季瑜遭这么多罪我就心疼死了!”

“婶子,别哭了。”米棠拍了拍张王氏的背,安慰道,“我都没哭呢您哭什么?”

张王氏点了点头,把眼泪擦干,又拉着米棠的手关心道,“你说的那个老酒鬼……他真能救人吗?”

“婶子是担心,这要被骗了银子也就算了,万一……”

“您放心吧婶子。”

米棠肯定道,若是在之前,她自己也不相信,可在老酒鬼给季瑜诊脉之后那一瞬间奇怪的变化,莫名的就让米棠坚信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

张王氏有些激动,“前几天我还特意和你张叔去庙里请了愿,季瑜若好起来,我一定去庙里给菩萨们都添上香油钱!”

“对了,你说季瑜还在破庙里,你快去把人接过来啊!”

“草垫子上躺着人得多难受!”

张达也道,“对对对!我的牛车还在外面,我驾车和你一道儿去!”

“你那牛车晃晃荡荡的,可别把季瑜再给我颠着!”

张王氏嗔他一眼,“你就同我在这儿儿把这宅子收拾收拾,好赖先给季瑜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来,让他休息!”

“媳妇儿说的是。”张达讪讪道。

张王氏继续道,“米棠,你听婶子的话,多花点钱雇辆舒服点的马车。”

“这里就交给婶子来收拾,一准儿给你弄得干干净净。”

“家里也不用担心,我让你叔有事没事去巡一巡,你只管放心!”

米棠忍不住红了眼。

自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路上遇到的好人也不少,可像张王氏和张达这样的,对她和季瑜是掏心掏肺的好。

“好孩子,别哭。”张王氏也湿了眼眶,摸了摸米棠的脸,“你若是有什么事,直管来找婶子和你叔,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多少也有个一起出主意的。”

“知道了,谢谢婶子。”

“还有这个。”

张王氏从张达手上接过钱袋子递给米棠,“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

“我不……”

“就当是婶子先借你的。”

“我们那生意都是你的,钱还在赚着呢,难道怕你还不上?”

“听婶子的,把钱拿上,赶紧去接季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矫情就是做作,米棠擦了擦眼泪,和张王氏再次道了谢,然后直奔破庙去。

另一边的破庙里。

老酒鬼让多多给季瑜喂下几口水,自己坐在门口,对着风,咳嗽不止。

“师父~”

多多喂完水,哒哒哒的朝他跑过来。

老酒鬼不着痕迹的把咳出血的帕子收进怀里。

“做什么?”

“师父~”

多多抱着他的腿,“我害怕。”

“没出息。”老酒鬼瞪他一眼,“你可是男人!”

“男人就不能害怕吗?”多多抹眼泪。

老酒鬼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怕什么?”

“我怕你死。”

多多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小孩子的感应最是灵敏,虽然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死是什么,但他就是莫名的害怕师父会死掉。

老酒鬼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气急败坏的在多多的小屁股上招呼了一下,没好气道,“说什么呢臭小子!你就巴不得老子死是不是?”

然后声音慢慢低下去,“你好好学医术,把师父交给你的都学会。”

“以后……就不怕了。”中间几个字音量极低,被吹散在风中,几不可闻。

“可是……”多多仰头看他,“师父,你是下毒的呀!”

“下毒怎么了?”

“老子天纵奇才,医术和毒术样样精通!”

老酒鬼拎着多多的胳膊把他带到自己面前来,这个动作似乎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以至于后面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你得学医术知道吗?”

“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老酒鬼的秘密 “你这宅子……”

老酒鬼宅在门口,脸上难得有些迟疑,“我总觉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矫情!

“那您还住不?”米棠咬着牙,语气尽量温柔。

“住!”

老酒鬼咳嗽两声,咒骂道,“这狗日的破庙里到处漏风,把老子都吹感冒了!”

米棠翻了个白眼,心说就您这样天天坐在庙门口,跟尊弥勒佛似的,风不吹您吹谁!

米棠把人接回来的时候,张王氏和张达二人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的差不多了,干干净净的,跟先前那个脏乱差的地方实在是天壤之别。

虽然金满福小气,家具陈列没有置办几样,但好歹看起来也是个家了。

宅子里共有三间房,米棠原本安排着多多和老酒鬼一间,自己和季瑜一间。

但老酒鬼没同意,非说按季瑜的身子两人不适合同房,最后居然落了个老酒鬼和季瑜住中屋,反倒是多多和米棠一人一侧。

米棠:……也是相当无语了。

“你管好老子的肚子,老子管好你男人!”老酒鬼理直气壮,嗓门儿极大。

“……”行吧。

虽然总觉得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跪下!”

米棠还没缓过心里的怪异念头呢,老酒鬼突然没名没姓的呵了一声。

身边的多多“咚”的一声就双膝磕在了地上马,看的米棠一阵肉疼。

结果还没心疼完多多,自己头上就突然挨了一下拳头。

被打懵了的米棠抱着头一脸茫然的看向老酒鬼。

“不守规矩,该打!”

“还不跪下!”

“……”得,师父架子出来了。

米棠虽然不情不愿,但拜师的要求是自己应下的,更何况前头也磕过头了,这会儿再跪一个倒也没想象中的难。

因此,学着多多的样子,就干脆的磕下去了,然后……

“嘶!”

米棠发出一声呼痛声,差点抱着自己的膝盖跳起来。

“咳咳咳咳!”

老酒鬼盯着米棠一阵做作的咳嗽,直到米棠眼泪汪汪的闭嘴,这才止住咳嗽声道。

“既然拜了老子当师父,就得按老子的规矩来!”

“从今日起,你们两个卯时起,亥时歇,咳咳。”老酒鬼抚了抚新扣,拿着酒葫芦仰脖喝下一口,擦了擦嘴巴,继续道,“我会不定时检查你们的学习情况,谁若不合格就得挨揍。”

说罢,两本书被分别丢到米棠和多多面前。

“这本书十日后我要检查背诵。”

“你们俩学到的东西不一样,别想着给我耍小聪明!”

米棠:……

好家伙,五点起床十一点半睡!

有什么比辛辛苦苦跨过了千万人的高考独木桥,一觉醒来穿越到古代居然还要再来体验一次考试更刺激的事?

看着边上的多多已经老老实实的已经翻开书页,小嘴叭叭的默念着,米棠只觉得瑟瑟发抖。

搞不好这老酒鬼真要揍人!

瞅瞅把人孩子吓得,都有心理阴影了!

“照着单子,你去把这些东西买来。”

老酒鬼扔给米棠一张纸,脏兮兮的还沾着水渍和油污。

米棠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所谓的师父,还真是相当……不修边幅。

都说字如其人,可老酒鬼这么不讲究一人,字倒是写的龙飞凤舞。米棠知道,在古代但凡能读书认字的就已经是少之又少,更遑论字可以写的的这么飘逸的,无论如何应该也不至于轮到到要饭的地步啊……

她这师父秘密倒是多的很!

米棠一行一行看下去。

直到……

“这个锅是什么鬼?”

后面还标准要深口的!

米棠手指着纸上的“大铁锅一只”问老酒鬼,眼珠子都瞪的溜圆。

前面的银针药材倒是看得出是治病救人的,这铁锅总不至于是怕季瑜饿了随时随地来给喂口饭吧?

“嗨,你这女娃子,唧唧歪歪的甚烦!”

老酒鬼抓了抓头发,一脸暴躁,“让你去就去,哪儿问这么多!”

“别打扰老子睡觉!快走!”

“对了,别忘了给老子打一壶酒!”

米棠:……

米棠直接揣着纸进了妙春堂。

看见她来,原先对着医书抓耳挠腮的药童忙不迭放下了书,转头喊来了刘大夫。

“是你这女娃。”

刘大夫往她身后找了找,没见着其他人,身体僵硬了一瞬,半晌才道,“那小子呢?”

“莫不是已经没命了?”

“好好的呢!”

米棠有些气不顺,把纸拍在药童面前,“我来抓药的。”

“他看的懂个屁!”刘大夫明显松了口气,但提到自己的药童,又是忍不住一阵上火。

一把从药童手里抓走纸,一边道,“还不去看医书。”

药童听话的重新坐到书桌前。

“老爷子脾气还挺大。”米棠小声嘀咕。

“你喵喵喵叫什么呢?”

刘大夫眼都不抬,耳朵却好的很。

半晌,从纸上挪开视线,转而用手将纸压在桌上,目光如炬的盯着米棠,“女娃,你抓这些药是做什么用?”

这眼神盯着自己像是审讯一般,米棠皱了皱眉,“救人。”

“放屁!”

刘大夫突然破口大骂,“你这方子十一味药,其中六味性毒,三味相冲。”

“救人……呵,杀人还差不多!”

米棠的眼皮儿跳了跳。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从刘大夫手里抢过方子,然后跑回去同老酒鬼对峙的冲动。

但她生生的忍住了。

按刘大夫所说,每一种都是杀人的毒药——

老酒鬼何必如此麻烦。

“我真是回去救人的……请您帮帮我。”

米棠倔强的站在刘大夫面前,眼眶已经有些微微发红。

她如今所有的希望已经全部寄托在老酒鬼身上,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再也接受不了丝毫的失误。

“唉!”

刘大夫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终是转过身,依次打开药屉。

“丫头,害人之心不可有。”

“若是让老头子我知道有谁因为你手上这几味药丧命,我一定会去官府告发你。”

“你,好自为之吧。”

米棠听出了这话的意思,知道刘大夫全然是看在季瑜的面子上。

匆匆接过了药材,拿上方子,对刘大夫道了声谢,转头往下一个地方跑。

第六十六章 铁锅炖季瑜 等米棠雇了人,抬着大铁锅吭哧吭哧回来的时候,多多正撅着小屁股卖力的用小铲子在挖土。

边上老酒鬼舒舒服服的翘着腿,半眯着眼,时不时仰脖喝下口酒,嘴中还道,“快点快点!没吃饭还是咋!”

米棠:……

非法使用童工瞧把你能的!

然而受害者童工本人丝毫没有被迫害的觉悟,相反,挥舞着小铲子越来越有劲儿了。

米棠简直没眼看。

让人把铁锅放好,付了工钱送走。

一扭身,多多兴奋的举着小铲子冲她喊,“姐姐,和我一起挖坑!”

还贴心的送上一把大铲子。

“……我可谢谢你啊!”

米棠咬牙切齿,心说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多多笑得憨傻,“不用客气。”

“……”

“你也跟他一起挖。”老酒鬼睁眼看一眼,而后又闭上,“挖完了就去做饭,老子都饿死了!”

米棠:……

周扒皮都没你会剥削!

老酒鬼行事诡谲,米棠都懒得同他争。

回忆了一下吴棋的话,嗯,只要不拆家……这挖坑应该不算吧。

两师姐弟忙活的气喘吁吁,直到老酒鬼叫了停,才毫不犹豫地丢下了铲子,瘫坐在坑里,喘着粗气。

“都给我爬出来。”

老酒鬼嫌弃的“啧”一声,然后反手提着米棠买回来的大铁锅,直接扔进了坑里。

米棠看的清楚,这老酒鬼眼睛倒是毒的很,他只凭着眼睛,对着二人挖的坑看一眼,就精准的圈定了铁锅的大小,眼下,这坑和铁锅契合的很,跟拿尺子量的居然别无二致。

但是……

放着现成的灶台不用,平白无故在院子里支口土灶为何?

莫非习惯了流浪汉的生活,吃饭也得来点仪式感?

米棠暗戳戳的想。

然后接着就头上挨了一下。

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

“一口一个老子,您这素质差点儿。”米棠嘀嘀咕咕,转身钻进了厨房。

老酒鬼的要求还算正常,三个人三菜一汤倒也并不复杂。

只是等米棠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三菜一汤是老酒鬼一个人的,至于多多和自己……

还得她继续做。

米棠:……

饿着肚子骂骂咧咧的重新进了厨房。

等到三人都吃饱喝足,老酒鬼总算记起自己的正事了。

“把那小白脸扶出来。”

老酒鬼指挥着米棠把人放进铁锅里坐好。

米棠这才注意到,边上已经被多多堆了一堆柴火。

她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要……

铁锅炖季瑜?!

“等会儿。”

米棠把季瑜扶在身上,“我得跟你确认一下。”

“你这是要把他放进去煮?”

“还不算笨。”

老酒鬼觑她一眼,“还不把人放进去?”

我放你个叉叉大头鬼啊!

米棠面色难看,她可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美食博……厨子!

拿她炖过各种鸡鸭鱼肉的经验来说,她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人要是放进去,烧上火煮着水,一定会出事的!

米棠果断摇头拒绝,她可不想季瑜直接变“鲫鱼”,还是水煮的。

然后……

米棠的脑袋又挨了一下。

“没泡过汤泉?”

“……”

老酒鬼语气嘲讽,阴阳怪气值简直拉满,“你烧火做饭只管烧火不管水温的?”

“……”

“没问题就给他放进去,再磨磨唧唧老子要睡觉了。”

米棠红着脸麻溜儿的把季瑜放进铁锅。

“小子,烧火!”

哦嚯!真要铁锅炖了。

米棠默默祈祷。

“刚刚让你抓的药呢?”

“全给倒进去。”

事到如今,米棠只能依言照办。

老酒鬼却是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哼着小曲儿俯身去看米棠买回来的银针。

多多人小不管事,师父让添火,小手就一直没停的塞着木柴。

看的米棠心里发慌,只能忧心忡忡的蹲在锅边,时不时伸出根指头去探一探水温,唯恐真把季瑜煮熟了。

也就走神的一瞬间,手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回,接着耳边是一声惊响。

“不要命了你!”

对上老酒鬼暴跳如雷的神色,米棠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专心生火的多多发现了不对劲,抱着柴的小手陡然撒开,然后跳着脚抖着声音往老酒鬼怀里钻,“师父~有蛇!”

他的小手指着锅里。

米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锅中赫然游着一条粗壮的极为罕见的通体莹白的蛇!

这蛇也不知什么时候和药材一起混了进去,或许是水温过高的原因,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且不时冲着紧闭双眼失却知觉的季瑜吐着信子。

这一幕让蹲在锅边的米棠看的心紧紧的被揪住,下意识地从脚边捡起根棍子就要去打。

“别碰它!”

老酒鬼抓住她的手,低声警告道。

“这宝贝可不好找!”

“弄死了你就等着守寡吧!”

“这是什么东西?”

知道是老酒鬼放进去的,米棠高高悬着的心总算稍微落下了一点,只是依旧难免紧张的盯着锅中白色影子的动向。

“东西?”

老酒鬼冷哼一声,“当今世人梦寐以求抢破脑袋的东西!”

“老子给你的书上就有,自个儿翻书去!”

米棠憋着一口气,没跟这人置气,专心致志地看着锅中的情况。

“哟嘿,还生气啦?”

没人搭腔,老酒鬼无聊的很,“你不想知道老子还非得跟你……”

“不对。”

“激将法是吧,老子就不说,嘿嘿,想知道自个儿看书去吧!”

米棠:……

米棠一脸复杂的看着老酒鬼,很想提醒他,过度的表现欲其实是一种病。

但看着老酒鬼大概也不想接受治疗的样子,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闭嘴。

撩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老酒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头欺负抱着自己的大腿的多多。

“大男人怕什么怕,继续生火去!”

多多抹着小眼泪委屈巴巴的继续生火。

随着水温的升高,季瑜过分白皙的肤色已经有些发红了。

那条蛇游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米棠不错眼的盯着,只觉得它此时似乎有些焦躁,似乎想要缓解什么。

像是蜕皮一般,那蛇在游动的过程中,通体的莹白逐渐褪去颜色,随着尾巴拖着一条透明的膜被慢慢甩在水中,几乎变成和水融为一体的颜色,除了嘴中那一条愈发红艳艳的蛇信子,再也找不着踪迹。

米棠蹲在边上,哪怕凑得再近,也只能看到一跳不断朝季瑜吞吐着的蛇信子,几乎看不见蛇身。

场面一时有些骇人,多多人小,早已吓得捂住眼睛,再也不肯生火,抱着老酒鬼的大腿瑟瑟发抖。

第六十七章 坼蜧 那红艳艳的信子飘的久了,在一下个吞吐间,突然不见收回去,反倒是直冲着季瑜垂在水里的手去。

变化在陡然之间,米棠刚一注意到想要有所动作时,那信子已经舔上了季瑜的手腕,然后一个呼吸之间,又慢慢垂落,飘在了水面,如同死物一般,它宛如和水融为一体的透明身子也不见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红信子。

米棠看的手臂上爬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还不等她缓过这阵不舒服劲儿,季瑜身上就起了变化。

先是从眉毛开始,迅速的挂上一层晶莹的白霜,然后遍布全身,都爬满一层毛绒绒的冰晶来,看着就让人觉得的冷气森森。

但水中分明还在冒热气。

米棠不信邪,扭头看了一下锅底下的火,多多塞得满,这会儿都还是冲天的火光。

热水中怎么可能结冰呢!

米棠只能想到那条忽然消失的古怪的蛇。

“这到底怎么回事?”

米棠按捺着心里的慌张,着急的向老酒鬼询问。

“可惜。”

老酒鬼咳嗽两声,声音还有些低沉,语气中是无比的失望和懊悔。

米棠再也没忍住,俯身就要去把季瑜捞上来。

只是手刚触碰到季瑜的身体,她就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冷。

真的好冷。

米棠的牙齿都在控制不住的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可怕声音来。

“该!”

老酒鬼骂一声,“还不滚去烤火!”

“他这是什,什么?”米棠哆哆嗦嗦的不肯动,倔强的望着老酒鬼要答案。

“坼蜧。”

老酒鬼叹口气,“这小东西就这一口毒,毒吐出来了就死了。”

“我找了二三十年。”

“可惜,可惜!”

说着,还伸手将浮在水面上的红艳艳的蛇信子捡了起来,贴身揣进了怀里。

米棠看的心中一阵恶寒,这才知道老酒鬼方才的“可惜”说的居然是这条蛇。

叫“坼蜧”的蛇?

这蛇的名字好古怪。

米棠心中嘀咕,但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

“你说这蛇有,有毒……”

米棠把手搓热,捂了捂脸,继续道,“它刚刚咬了季瑜……”

老酒鬼比她还要生气,眉毛胡子都竖起来,“若不是咬了小白脸,我的宝贝怎么会死!”

米棠瞪大眼睛,上下两排牙齿因为冷打着架,“它,有毒。”

“他身体里的毒还少吗?”

老酒鬼这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冷笑一声,“一种毒还是三种毒,对于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分别?”

“你……”

米棠红着眼,“有区别,有区别的。”

“蛇有毒,药材有毒。”

“李大夫明明说,另外两种毒他可以解,就只剩阎……”

“蠢货!”

老酒鬼拎着哆哆嗦嗦打颤的米棠,一把塞到柴火边。

“中了阎罗的人,就没一个人能活,除了小白脸。”

老酒鬼看一眼锅中热水中几乎变成冰人的季瑜,“你猜他为什么能抗这么久?”

“动动你只会做饭的小脑袋,想一想,有谁会对一个死人下毒,还是两种?”

冲天的火光让米棠身体暖和了起来,原本冷到发疼的心脏也缓和了许多。

老酒鬼的话说的明白,她若是再不懂就真的成了傻子。

“他不愧是天下第一,只是人越聪明死的就越快。”

“呵,蠢货。”

老酒鬼语气嘲弄,仰脖吞下一口酒,席地躺下,闭上眼睛,“等他身上霜退了叫我。”

这人明明语气满满讽刺,听着却是万分苦涩,此刻就这样仰躺在地上,只让人感到一阵寂寥。

米棠看着身上矛盾重重的老酒鬼,心突然安定了不少。

“阎罗是一种什么样的毒?”

米棠本以为等不到回答,但声音却从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老酒鬼那儿传来。

“没人见过的毒。”

“为什么?”

“呵。”老酒鬼恶劣的笑了一声,“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米棠有些愕然,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它……是什么样的人弄出来的?”

老酒鬼沉默了一瞬,“一个疯子,一个狂妄自大的疯子。”

米棠看向仍旧闭着眼的老酒鬼,心头的怪异越发强大,她总觉得这个人知道些什么,但是……

“那他为什么要……”

“你这丫头话忒多,老子要睡了!”

老酒鬼恶狠狠的丢下句话,然后嘟囔着翻了个身,留下个背影冲着米棠。

米棠:……

不说就不说嘛,这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了。

米棠摸摸鼻子,心中吐槽不已。

按照老酒鬼的意思,现在只等季瑜身上的白霜褪去。

米棠小心的伸手摸了摸,这会儿已经不像是刚才那样让人不敢触碰的冷了。

只是季瑜身上挂着霜,水面下却是热气腾腾,这个景象实在有些奇特,米棠一时没忍住,伸了根指头,一半伸到水底。

然后……

“嗷!”

米棠吱哇一声差点叫出声来,赶忙捂住了嘴巴。

好家伙,冰火两重天!

也忒刺激!

一扭头,趴在老酒鬼边上的多多捂着小嘴冲她傻乐。

米棠凶巴巴的瞪他一眼,然后使唤人去房间里给自己那书来。

老酒鬼给她的是一本毒经。

毒经不仅厚实,字写得小而密。

米棠自诩五点零的完美视力,可是对着密密麻麻的目录搜寻乐一遍,眼睛都看的生疼,好在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顺着目录标注的页码翻进去。

“坼蜧”两个字出现在眼前。

据注:坼蜧,生于极寒之地,通体莹白似雪,喜冷畏热,遇沸水即溶。性胆小,惧生人,藏毒于腹中,百年方成。以血饲养,日夜不息,不可间断。

米棠的视线在“以血饲养”上久久停留,想到老酒鬼口中的“可惜”,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从未想过……

“看什么看,又不是老子的血!”

老酒鬼的后背就想长了眼睛似的,不仅看到了米棠在做什么,甚至连她心里的想法都读出来了。

“呵,一个畜生玩意儿,也配老子的血喂它?”

“……哦。”

米棠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内心刚刚升腾起的一丝短暂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她就不该……

“别只顾着在心里骂老子。”

“去,做饭去,老子饿了。”

“记得多做点肉!”

米棠:……

你不才吃过吗!

财大气粗如金满福也得给你吃穷!

米棠气鼓鼓的放下毒经去了厨房。

第六十八章 米棠的计划 等到米棠做好饭的时候,铁锅里的季瑜已经不见了,院子里只有多多一个人,正卖力的用勺子挖着铁锅里的水。

“季瑜呢?”米棠问。

“师父把他拎去房间了。”

米棠:……

这个“拎”绝对是老酒鬼能干得出来的!

米棠便去敲门,想要看看情况。

“敲门作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门一打开,传出老酒鬼吊儿郎当的声音。

他的模样看着有些憔悴,像是遭了一场大难似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可尽管如此,嘴上却是依旧的不饶人,“嘶,你这丫头,莫非想对老子耍流氓?”

米棠:???

瞅瞅你这脸,再瞅瞅她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

对你耍流氓,你心里没点数吗?

米棠脸上热气翻涌,全是被气得。

一时间忘了老酒鬼的一样,瞪着溜圆的眼睛,手指着自己,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对你耍流氓?”

“我来看季瑜!”

“不给看。”老酒鬼拒绝的干脆。

“饭好了,饭你总得吃吧!”

米棠眼珠子一转,心说你要去吃饭她就溜进去把季瑜偷出来。

但老酒鬼跟防贼似的飞快的合上了门,同时留下句,“不吃了。”

差点给没注意的米棠头上嗑出个包来。

不吃了?

听听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刚刚嚷着饿了要吃饭的难道不是你吗?

米棠骂骂咧咧的和多多两个人把饭干完了。

这房门一闭,直到第二天米棠去悦来酒楼当厨,都没见房门再开过。

就连吃早饭,老酒鬼也没出来,让米棠无从打听情况。

因为心里记挂着这事,米棠显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金满福的一嗓子直接把米棠从走神中叫了回来,成功的吓了一跳。

“掌柜的,您消消气。”吴棋适时的给他递上一盏茶。

“这是咋了?”

米棠忍不住向老陈打听。

她从未见过金满福发过这么大的火,这人就是个笑面虎,哪怕心里已经拿你开刀一万次,只要真刀没架你脖子上,他就能一直笑嘻嘻的。

见四周没人注意,老陈凑在米棠的耳边,“还不是上次郑老三闹得!”

说是郑老三,但老陈的目光很婉转的在米棠身上停留了瞬间,听着倒有些埋怨她的意思。

米棠摸了摸鼻子,没干吭声,毕竟这事儿确实和她有关系。

但是……这不应当啊。

米棠心里纳闷儿的很,悦来酒楼怎么说也是镇上最大的,开出的工钱也不低,怎么会招不到人呢?

“还不是对面那几个使的坏!”

老陈朝门口努努嘴。

镇上酒楼多,虽然比不得悦来酒楼,但年头都在,个个比金满福这个新冒头的有历史。

平日里处处被压一头,憋的久了,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难得的达成了矛头对准悦来酒楼的一致。

金满福前些日子招人,虽然眼高看不上,但好歹能来一两个人,这几天来,却是连看不上的都没了,压根儿没人揭榜。

正纳闷儿呢,派了人去打听才知道,镇上关于悦来酒楼起了两个流言,一说金满福待人苛刻,这不,酒楼里干了多年的厨子全跑了,二说厨子都跑了,味道自然也不如从前了!

这样一来,别说厨子招不到了,客人也没了!

至于这流言哪儿传出来的……

“这帮缺德玩意儿,还以为老子不知道!”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姓金的是吃素的!”

金满福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嵌在肉里的小眼睛满是阴鸷。

这是要打架?

米棠兴奋搓手手准备吃瓜。

“吴棋!”

“在!”

“你快给我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现在的局势扭转过来!”

米棠:……

她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好家伙,还真是高看金满福了。

“金掌柜,我有一个办法。”

清了清嗓子,米棠开口了,对上金满福怀疑的目光,“你不就想吸引客人和招厨子吗?”

“我有一个法子,把你这两件事儿同时给办了。”

“你可真有主意?”

金满福两只小眼睛放光,兴奋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可还没过几分钟,又摇着头重新坐了回去,口中道,“不成,不成!”

“.…..”她都还没说呢!

怎么就不成了?

“你这丫头坏心思多,一不留神就要被你算计一下……”金满福嘟囔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在米棠这儿吃的亏顶上他过去几十年的了,除了那个骗了自己银子的江南骗子,他就只在米棠身上栽过坑头。

这次说啥也不敢答应了。

米棠:……

米棠点点头,也不多说话,扭头就重新钻进了后厨,倒像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她这边是不在意了,但金满福惦记上了。

让吴棋重新把人请出来。

但自己仍要拿捏架子,抿了口茶,“咳,你先说说吧。”

“我要一……不,二两银子当酬金。”

边上吴棋已经傻眼了。

这米棠姑娘看着个子小小……胃口大大呀!

但让他更没想到的事,他家掌柜的只短暂的肉痛了一下,就爽快的答应了。

甚至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凑到米棠近前,脸上的肉都因为高兴在颤抖,“快说!”

吴棋:……

米棠冷哼一声。

她算是把金胖子摸清楚了。

这人不怕她明明白白的把要银子说清楚,就把她暗里坑他!

而且她若是说少了,这人还不一定相信,定要疑神疑鬼。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

米棠看向金满福的眼神意味深长。

“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金满福等的不耐烦,干脆把二两银子拍在桌面上。

他的脑门儿上全是汗,却不是热而是兴奋出来的。

这米棠既然每次都能给他挖坑,那么收拾起对面几个不入流的,肯定也能行!

都说一物降一物,但米棠不一样,米棠在他心里就是那个降万物的存在。

米棠不知道自己在金满福心里评价居然这么高,缓缓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好!”

金满福刚一听完,就连连道好,看向米棠的眼神炽热。

忙不迭地嘱咐吴棋迅速去操办。

第六十九章 厨神争霸 近日,街头巷尾突然传出个消息,说是悦来酒楼的掌柜金满福在酒楼的匾额上吊了枚十两的银锭,还扬言能者拿之。

有好事者亲自去看了究竟,还当真有枚银锭子,沉甸甸的悬在匾额上,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诱人的紧。

一时间,镇上人人奔走相告,嘴上说着“金满福是不是疯了”,但都忍不住聚集到了悦来酒楼前凑热闹。

一群人把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只为看一眼悦来酒楼匾额上挂着的银子,倒也称得上是个奇观。

“掌柜的,来人了!好多人啊!”

小二被金满福派着守在门口打探情况,这会儿看了门外的盛况,兴奋的脚底打滑,一路跌跌撞撞的爬向二楼雅间,去向自家掌柜的汇报这个喜讯。

“出息!”

金满福磕着南瓜子,一脸不屑,“不就是多来几个人吗?跟着老爷混了这么久,没见过是咋地?”

“咳咳。”

米棠在边上憋笑憋得辛苦,实在忍不住了才咳嗽两声,提醒金满福不要太得瑟。

毕竟,前一秒的时候,某人可是激动的手都在多哆嗦,南瓜子掉了一地。

金满福闻言不大自在的理了理衣服,眼神示意米棠不要在他手下人面前下他的面子。

得到米棠保证的点头后,才施施然跟着小二下了楼去。

“来了来了!”

有人眼尖,隔着老远看见金满福出来了,忍不住大声叫道。

金满福挥了挥手,示意人群先安静下来。

然后才道,“各位!”

“我金满福的悦来酒楼仰仗各位抬爱,才有了今日。”

“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有不少老饕客,嘴巴刁钻,连我这酒楼,都接受了不少批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当然,咱们这当中,也有不少大隐隐于市的厨中高手。”

“作为镇上最大的酒楼的掌柜的,金某人当仁不让,决定办一个‘厨神争霸’比赛。”

随着他的话,店里的伙计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大书着“厨神”的匾牌抬到众人面前。

“所有人,只要你愿意,都能来参加比赛。”

“由我们酒楼提供场地,参赛的人各自做出一道拿手菜,由大家伙儿来一起评选,大家都说好吃的,那就是咱们的厨神!”

“当选厨神的人就能拿走这十两银子!”

“大伙儿说好不好?”

“好!好!”

围观的人群早在听到“十两银子”时就沸腾了,这会儿一听金满福的鼓动,当即大声称好起来。

毕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十两银子!

乖乖,十两银子都够一家三口吃小半年的了!

当差的一个月都才二两月钱呢!

这一盘算,越想越不得了,站在众人面前的金满福此刻都变成了金灿灿的大胖金人,看的人眼热的很,更别提脑袋上面还悬着枚银锭子。

众人只觉得口干舌燥,纷纷撸起袖子,恨不能现在就开始那劳什子比赛。

“金掌柜!你说谁都能来参赛可算数不?”

这生意粗犷且耳熟。

金满福眯着小眼睛在人群中找了一眼,然后咧着嘴角笑了。

此人名唤成大福,生的五大三粗,膀子粗圆,据说能同时抄起三只锅,更兼有一身好厨艺,金满福眼馋了好久。

可此人偏偏在对面的“有客来”当厨。

金满福和“有客来”的掌柜的是出了名的不对付,两看两相厌,谁也不待见谁。

虽然眼馋这人,但金满福拉不下脸去对面。

没想到今日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金满福笑得双眼都嵌在肉里快找不着了,乐呵呵道,“自然,我悦来酒楼大门朝向各方来客。”

成大福点点头。

这世上没人能跟银子过不去,更何况他本就是厨子,这银子几乎是唾手可得不要白不要的。

他在“有客来”一月才三两银子,这可是十两!

而且只要一道菜的功夫!

成大福心中有了计较,向金满福露个笑脸,踏着大方步,拐头进了“有客来”。

“哼,只要你来了还怕你跑?”

金满福哼着曲儿,这会儿心情是爽利的不得了,连带着这些天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金掌柜的心情不错啊?”

等到人群散去,各自摩拳擦掌地回去准备,米棠才从二楼下来。

一眼就看到金满福笑得不见双眼,甚至端着茶杯对着擦桌子的小二和颜悦色地说话。

“咳咳,这都要多亏了你啊!”

金满福本想稍微克制一下,只是扬眉吐气的滋味儿实在太好,脸上的喜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只能勉强道了声,“米棠啊,你真是金某人的福星!”

“如果没有你,唉,我这酒楼还不知何日就只得关门闭户了。”

米棠“呵”一声,这金胖子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说啥都不能当真。

不然哪天被卖了都还得帮着数钱呢!

“这样。”

金满福搓了搓手,“这几天你好好休息,等比赛那天,咱一起联手干个大的!”

米棠:……

米棠的脸上一言难尽,“这几天不是说好了打烊准备比赛的吗?”

所以你给她放个der的假!

还想骗她的感激?

休想!

米棠相当警惕。

没想到米棠直接大大咧咧的把他戳穿,金满福有些尴尬,“那你还有啥想要的不?”

这话还没说完,他又飞快地补了一句,“前提是必须得给我把成大福搞到手!”

“……”咱能别说的跟个人贩子似的吗?

刚才在二楼的时候,小二给米棠教她认了成大福的模样,米棠记得这人似乎也是要来参赛的。

既然这样的话……

“可以!”

等到米棠肯定的答案,金满福爽快了不少,“说吧,还想要什么?”

“你那宅子。”

米棠道,“就是现在借给我住的那间,我想同你出银子买下来。”

米棠还挺喜欢这宅子的,宽敞却不空荡荡。

“你就要那宅子?”

金满福面色古怪,然后点了点头,“没问题。”

几年前上当受骗之后,那宅子就一直闲置着积灰,若不是为了给米棠住他都快忘了这事儿了,现在又被重新提前来,难免让他想到过去吃过的亏。

他巴不得赶紧转手呢!

他可没睹宅子思骗子的嗜好。

第七十章 插曲 金满福的举动实在招摇,别说镇上,十里八乡的村子里都传开了。

加上白晃晃的十两银锭子在门口悬着,哪怕是家中稚子小童,但凡会掌勺的,都想来一试,谁让金满福自己个儿口中说的“谁都可以”呢。

以至于吴棋在酒楼前支了张桌子来登记名册,足足写了三日,直到“厨神争霸”的时间到了,方才停止。

这一日,悦来酒楼门前空前的拥挤,别说家里当闲的妇人,就是手里有活儿的男人们,也都停了手,一同到悦来酒楼凑热闹。

毕竟这白吃白喝的时候儿可不多啊!

“诸位,咱们厨神争霸马上就要……”

“金满福!你搞什么花样!”

门口四五个人簇拥着挤到人前,打断了金满福的话。

金满福定眼一看,顿时乐了,“哟,这不是宋掌柜吗?”

宋掌柜正是对面“有客来”的当家的。

“我金某人行事向来坦荡,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咱们都是做这一行当的,我搞个厨神争霸有何不可啊?”

“倒是您……”金满福笑眯眯道,“您今儿怎么也到我这儿来啦?难道您的酒楼不开了?”

“你!”

宋掌柜气急,这姓金的果真是不安好心!

还有脸问他的酒楼怎么不开了?

这不废话吗!

客人没了!厨子也没了!

他拿什么开?

宋掌柜猛一甩袖子,阴沉着脸道,“你金掌柜自己说‘迎四方客’,怎么着?这是要赶人了?”

“不敢不敢。”

金满福摇头道,“这您可是误会我了。”

然后扯着嗓子道,“给对面‘有客来’的宋掌柜看上座!”

这一嗓子,卯足了劲儿,连名带姓的都给抖落出来。

一时间,宋掌柜只感觉无数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可怜他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可偏偏有气还说不得。

“金满福……”

宋掌柜只感觉一口血气涌上喉头,“哼”了一声甩袖子离开了。

“恭送‘有客来’的宋掌柜!”

闻言,宋掌柜崴了一下脚,在手底下人的搀扶下,几乎是落荒而逃。

“跟我斗!”金满福摸了摸唇角的胡须,只觉得神清气爽,重新宣布了“厨神争霸”比赛的开始。

二楼包间里,米棠从窗户边遥望门口的情况。

忍不住“啧”了一声,问小二道,“你们这金掌柜……到底跟对面的多大仇啊?”

又是气人家老板又是挖人家墙角的,夺妻杀父都不过如此吧!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多了去了。”小二摇头晃脑,一脸期待得等着米棠问下去。

谁知米棠不按套路出牌。

“得,你继续擦桌子吧,我下去看情况。”

小二:……

欸!不是,好歹也让他发挥发挥啊!

按照米棠的意思,“厨神争霸”的参赛者使用的食材要由酒楼提供。

原本米棠只是随口一说,毕竟……电视节目里是这样的。

她倒不期待金满福真能照做,就金满福那个扣扣嗖嗖的小气样子,他……

“居然还真有!”

等到米棠来到后厨的时候,看到满院子的分好了的食材,都有些傻眼了。

这金满福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下了血本的金满福本人正专心致志地守在成大福的灶台前。

他对其他人的手艺不是很感兴趣,唯有这个成大福,是他一门心思想要的。

成大福今日做的是一道鸡。

鸡是金满福早些天派吴棋去一起采购的食材。

这鸡说起来有些特别,卖鸡的管它叫香草鸡,据说是吃草籽长大的,口感很是不一般。

那人手头不凑巧,就剩下这么一只,金满福把它和其他的鸡混在一起,没想到成大福眼光毒辣,居然一眼给挑出来了。

一个好的厨子,不仅要会做菜,更要会挑选食材。

金满福看向成大福的目光越发欢喜,这人他是要定了的!

另一边的米棠闲得无聊,到处瞎溜达。

她也想参加厨神争霸,可金满福怕惨了她,生怕又给自己的好不容易招来的厨子吓出个自知之明再次卷铺盖回家,特意拿了二两银子,让吴棋求着姑奶奶出去消遣。

看着手心儿里攥着的二两银子,米棠摇了摇头,感叹道,“无敌是多么寂寞!”

“阿棠!”

一声清脆脆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出来。

米棠吓了一跳,连忙把脚挪开,然后看见阿莺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花脸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阿莺摇头晃脑道,“想找你玩。”

米棠:……她干爹干娘养孩子可够野的!

一脸复杂的把阿莺从地上扶起来,捏着帕子给她把脸擦干净,“怎么想着跑这儿来找我玩?”

“有好吃的!”

阿莺语气兴奋,“阿娘说有比赛,做好吃的呢!”

然后又疑惑道,“阿棠不参加么?”

“我和阿鹂都能选你做的好吃呢!”

“小水军!”

米棠捏了捏阿莺的鼻子,“那你妹妹呢?”

打刚才阿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她都没看见那个小团子的影子。

阿莺抱着米棠的胳膊,半扭着身子,想要指给她看,“奶娘抱着呢!奶娘在……”

阿莺的指头在空中找了许久,终是没有落下。

“奶娘……不见了?”

她的小脸上一片茫然,“奶娘刚刚抱着妹妹就在那儿……”

“奶娘不见了……妹妹也不见了!”

米棠心中一震,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今日人来的多,几乎把酒楼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这其中难免有心怀不轨之徒。

她这些天来被诸多事冲昏了头脑,却忘了镇上并不宁静,前些时日闹得喧嚣的拐子,还一直没有抓获呢!

如今……

“妹妹不见了!”

阿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嘴一瘪,圆溜溜的黑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口中只叫着“阿鹂”。

“莫哭。”

米棠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

按照阿莺所言,方才人还这儿,若是真有拐子,恐怕事请发生不过一瞬间。

酒楼里处处是人,走路都难得有下脚的地方,想要从大门挤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那人带着阿鹂,一定走不远!

第七十一章 “季瑜,我怕” “阿棠,现在该怎么办啊……”阿莺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是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哭音。

“那人应该还在这儿,我让人……”

“哎呀!我家小姐不见了!”

米棠的话还没说话,刚才消失不见的奶娘突然出现,看着空荡荡的小板凳,顿时慌了神,大着嗓子开始哭天喊地,“我就去了趟小解!”

“我家小姐刚才好端端的还在这儿呢!”

“不好!”

米棠心道一声,奶娘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侧目,再看向门口时,已经有些人影攒动,难保拐子不会因为受到惊吓逃出。

“这可怎么是好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可是县……”

后头的“令”字被米棠堵回了嘴中。

“想找到阿鹂就闭嘴!”

奶娘看着她手里牵着的阿莺,也认得这是自家夫人新认下的干女儿,瞬间不再挣扎,重重的点着头。

“求姑娘救我!”

“我真是该死,我……”

米棠把阿莺塞到她手里,“我出去找,你把她看好。”

“不要。”阿莺摇着脑袋,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包着泪花,“我也要去找阿鹂。”

“求你了阿棠。”

阿莺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没奈何,米棠牵着她的手,对着奶娘道,“去后厨告诉金掌柜,让他也派人去找。”

“然后去县令府,告诉……”

“我们大人那儿……”奶娘看着米棠,脸上是哀求之色。

米棠叹了口气,没说话,拉着阿莺去找人。

奶娘弄丢了阿鹂,是她的失责,人若是能找回还好,要是找不回……

她却是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来评判此事的。

镇上的人全都汇聚到悦来酒楼,以至于街上都有些空荡荡的,人影稀疏可见,倒是方便了这会儿的找人。

那拐子从酒楼出来,阿鹂必定是被他抱着的,状若父女,才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按照从刚才发生的时间算起,一定还没走远。

只是……该从哪里找起呢?

米棠有些抓不着头绪。

“大爷,给点儿吃的吧!”

“你个小叫花子,走走走!老子身上没吃的!”

多多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吧的巷子传出。

这剧情似乎有些耳熟?

想起自己从前也在酒楼面前被多多骗过一碗肉,米棠忍不住嘴角抽抽。

这孩子,在搞什么……

等会儿!

米棠眼睛瞬间放大,不对劲!

几乎是秉住了呼吸,米棠拉着阿莺蹑手蹑脚的小心靠近巷子。

多多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抱着一个男人的大腿不撒手,衣服蹭在地上,也弄得脏兮兮的。

看上去,倒比自己见他时还要像个小乞丐。

“你胡说!你的背篓这么大!一定有许多好吃的!”

“我见着你从酒楼里出来的!”

“你肯定偷藏了吃的!若是不给我,我就去告诉金满福你偷东西!”

多多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许蛮不讲理,男子却是慌了神,“跟踪老子,你个臭要饭的……”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音突然一变,嬉笑道,“小兄弟,我给你些银子你放过我好么?”

“多少两?”

“一两!一两怎么样?”

男人低头去解腰间的荷包,但跟在身后的米棠却是感到眼中一道刺眼的亮光。

这是……

“去死吧小乞丐!”男人狞笑着,手中高高举起的不是荷包里的银子,而是一把折射着寒光的刀!

刀锋对着多多,眼见着要刺下去。

“住手!”

“你已经被官府的人包围了!”

千钧一发之际,米棠卯足了劲儿,扯着嗓子道。

心中期盼着奶娘能够快些叫来人,不管是金满福还是县令,谁都可以!

这突然起来的一嗓子,把男人吓得手抖了一下,刀坠落在地上发出声响,他下意识的扶着自己背上的背篓,拔腿就要跑。

背篓最上层盖着的绢布滑落,露出一个扎着小啾啾的脑袋出来。

“阿鹂的绢花!”

阿莺眼尖,指着背篓尖叫起来。

“该死!”

“你们给我……啊!”

男人痛苦的呼叫了一声,低头看去,多多死死的抱着他的腿,一口重重咬在腿肚上。

“坏我好事的臭乞丐!”

男人眼神怨毒的瞪在多多身上,将抱着他的多多拖行到墙边,然后曲着腿,冷笑了一声。

“多多!松开!”

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事,米棠眼神惶恐的看着多多大喊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朝着男人冲过去。

但显然已经晚了,男人将仍旧抱着他的腿的多多重重的摔在墙上,只听见一声闷哼,墙上已经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多多!”

米棠看的红了眼,举着木棍对着男人的后脑勺使劲儿敲了下去。

男人的反应迟钝了一秒,然后缓缓地靠着墙滑落在地上。

“打死你,打死你!”

阿莺学着米棠的样子,一棍一棍地敲在男人的身上,“让你欺负人!”

米棠把多多抱在怀里查看伤势,又帮着阿莺把被男人压在身下的背篓拿出来。

里面装着的果然是阿鹂,闭着眼睡得安稳,看来是吃了迷药。

反倒是被米棠抱在怀里的多多,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小嘴儿紧紧的抿着,皱起的眉头间是满满的痛苦。

“多多,别睡,你看看我。”

米棠抖着手把多多背在身上,只在她身上躺的这一小会儿,她胸前的衣襟已经被血渍浸满了,看上去别样恐怖。

她必须赶紧带他去看大夫。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望着墙上的血花,米棠鼻子一酸,眼睛里已经是模糊一片。

这么小个孩子……

她一心挂在受伤的多多和阿莺阿鹂身上,却是没防备原本靠着墙的男人已经缓缓睁开了眼。

掉在地上的刀被重新捡起,高高的举在米棠的头顶。

“去死吧。”

米棠只听见这一声,扭头看过去,在太阳光的折射下,下意识地捂住了眼。

眼中最后一幕是男人嘴角的一颗痦子,衬托的男人本就阴森的脸更加丑陋可怖。

心中苦笑道,她今日算是折在这里了。

电视剧果然不骗人,遇上坏蛋一定要学会补刀,不然就得像她一样等着被反杀。

但预想中的疼痛和死亡迟迟没有落下。

反倒是自己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隔着肌肤,她感受到那人胸腔内因为惊慌而急速跳动的心脏。

“季瑜。”

“我怕。”

米棠听见自己委屈巴巴的声音。

眼中的一片热意尽数浇在季瑜胸前的衣服上,滚烫刺骨。

第七十二章 紧张的众人 悦来酒楼里,金满福仍旧守在成大福的灶台前看他做菜。

草籽鸡已经被他宰杀洗净,如今正被拍在案板上。

成大福左手按着鸡,右手拿着一把小巧的剔骨刀,熟练的在鸡身上摸了摸,然后捏着剔骨刀,“唰唰”几下。

先是从鸡腿开始,一根根脱肉的鸡骨头被剔了下来,再看那鸡,照旧是完完整整的一只,动作堪称赏心悦目。

“好!好!”

金满福点点头,忍不住拍掌为他叫好。

他方才往各处走动瞧了瞧,厉害的人还真不少,但就现在所展现的刀工来看,厨神称号十有八九要被成大福夺得了。

扭头看了看摆在正中央的桌案上的熏香,已经约莫快要燃尽一半了。

金满福提醒道,“诸位,距离咱们的比赛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半了,大家可要加把劲儿,务必在熏香燃尽之间做完才妙!”

“好!”

听罢金满福的话,众人纷纷加快速度,后厨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就连成大福,也难免额上渗出了几滴汗珠,但动作仍是井然有序,不慌不忙。

“不错,性子沉得住气,是个……”

“掌柜的!”

吴棋匆匆走进来,凑近金满福耳中低语道,“出大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金满福瞬间变了脸色。

脚下甚至打了个踉跄,幸好被吴棋扶住。

“快带我去。”

金满福铁青着脸,跟着吴棋往“妙春堂”赶。

路上,吴棋将发生的事跟金满福汇报一遍,说道有个孩子现在生死不明。

金满福忙念叨了几声“菩萨保佑”。

“派人去禀报县令大人了吗?”

吴棋道,“已经吩咐人去了。”

“应该比咱们晚到一会儿。”

“可千万不能是县令家的千金!”

金满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然,他这颗脑袋可就不好说了!

二人脚步不歇的一路赶到了“妙春堂”。

在药童的带领下,到了内室。

刚一进去,内室里就传出浓烈的血腥味,金满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卧榻上躺着一个孩子,头上缠着厚厚的包扎好的白色布条,隐约可见被染透的丝丝血迹。

紧挨着卧榻的是米棠,背靠在季瑜胸前,膝盖前蹲着两个小女孩。

除了季瑜,三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衣服上也是被血染的通红。

金满福的脸色苍白,看到县令家的两个千金好端端的挨着米棠,闭着眼,睡的小脸通红,他的心总算落回到了胸腔。

但是看到米棠一脸倦色,脏兮兮的脸上还有泪斑,一口气顿时又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没事儿吧?”金满福问。

米棠难得在他面前露出慌乱无措的模样,眼睛望向躺在床上的多多,“不知道。”

身后的季瑜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好歹还能说话。

金满福松了口气儿,

扭头对着李大夫,“李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救救这孩子,要花多少银子,我出!”

李大夫叹口气,“医者仁心,这孩子模样看着可怜,你即便不给银子,我也会救他的。”

“只是这该死的畜生,下手太重了!”

“而且伤的还是脑袋……只能等他醒过来再看了。”

“这到底……”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满福张了张嘴,有个声音比他更快问道。

却是陆文徵和柳茹夫妇赶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抱着妹妹熟睡的阿莺,一溜儿的冲向门口的阿爹怀里。

陆文徵一手一个,将心间上的两个宝贝抱起来,眼中依稀可见泪光,嘴中道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们这两个小混蛋,可差点吓死阿娘了!”

柳茹在边上喜极而泣,不停的用帕子拭着眼。

她在府上小憩,突然下人来报,说阿莺和阿鹂还有米棠三人出事了,来人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说三人身上血淋淋的,还有个孩子撞破了脑袋,不知生死。

她当场就要晕过去,硬是强撑着和夫君一同赶来。

眼下,两个宝贝女儿就在她夫妻二人怀里,柳茹总算事安心了不少,先前因为担心害怕积蓄的眼泪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一股脑儿的倾泻了出来。

“米棠!还有我的米棠!”

柳茹擦着泪,看了看夫君怀里的两个小女儿,突然发现不见了自己刚认的闺女。

这两个好好的,那……

“干娘~”

米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柳茹忙挤开夫君,这才看到坐在卧榻旁的米棠。

柳茹上上下下把米棠检查一遍,确认她身上的血迹是粘上去的,这才捧着她的脸,“好孩子,没事儿就好!”

“你吓死干娘了知不知道?”

米棠抱着柳茹的腰,眼泪汩汩落下,像是同现代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哭诉自己的委屈。

“阿娘知道你受苦了,莫哭,莫哭啊。”

季瑜拍了拍米棠的后背,哄诱道,“别哭了,你再哭下去,陆夫人也要跟着哭了。”

米棠先前已经在他怀里哭过几遭了,到现在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着血红一片,季瑜揪心不已。

“干娘,我求你请陈大夫帮多多看看脑袋好不好?”

米棠擦了擦眼泪,拉着柳茹的手哀求道。

被陆文徵抱在怀里的阿莺闻言也拉着阿爹胸前的衣襟,“阿爹,阿莺也求求你。”

“救救这个弟弟好不好,若不是他,阿鹂就被坏人偷走了!”

陆文徵心中一凛,朝身后叫道,“老陈!”

“老陈跟着我们一道儿来了,好孩子,莫哭,这就让老陈来瞧瞧。”柳茹摸了摸米棠的脸,温柔道。

“妙春堂”的内室不大,本就是做应急之用,眼下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挤进来,实在是没地儿下脚。

在陈大夫的要求下,无关人等一律退了出来,里面只留了李大夫和陈大夫,二人一同看诊多多的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内堂里,陆文徵坐在上首位置,问道。

“先让孩子们擦擦脸。”

柳茹等他一眼,让人打来温水。

季瑜拿了条帕子,替米棠敷着肿成核桃的眼睛。

阿莺和阿鹂也乖乖的冲阿娘仰着小脸,等着帕子擦脸。

第七十三章 季瑜出手 “我来说吧。”

季瑜拿帕子按着米棠的眼睛,示意她不要乱动。

然后简单的讲述了一下自己到的时候发生的事。

“你是说,那人跑了?”

季瑜点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放弃追赶。”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都敢行如此勾当!简直嚣张至极!”

陆文徵右手捏拳重重地敲在边上的小几上,把缩在柳茹怀里睡觉的阿鹂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小点声。”柳茹提醒他一句,怀里的小团子缩成一团,小身子微微打着颤,让她这个当娘的看着心里尤为难受。

陆文徵叹口气,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让奶娘带着下……”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锐利的将这里所有的人扫视了一遍,唯独不见奶娘!

“奶娘去哪里了?”

他现在才恍然发现,整个事件中唯独缺少了奶娘的人影!

“敢问大人,何时接到消息的?”季瑜问。

“方才金掌柜手底下的人过来禀报的。”

季瑜沉声道,“这不对。”

乖乖坐在阿娘边上的阿莺也脆声道,“我和阿棠去找妹妹的时候,分明让她去找阿爹了!”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是奶娘失职弄丢了阿鹂,后又怕陆文徵和柳茹二人追究,先一步逃跑了。

“这该死的毒妇!”

陆文徵恨恨的骂一句,碍着自己的小女儿在睡觉,极力的压低了声音。

只是话中的怒气,并不随着音量的压低而减少半分。

“来人!”

陆文徵吩咐道,“速速派人去给我把奶娘找回来!”

“是!”

衙差领了命,带着人奔了出去。

“便是杀了这个狠毒的妇人,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陆文徵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此事全由这个贱人引起!”

“大人此言差矣。”

季瑜轻声打断他,“奶娘顶多是贪生怕死。”

“根源还在那帮作恶多端的拐子。”

“今天即便不是阿鹂,也会是另一个孩子。”

季瑜的眼中尽是寒霜,天知道他看到拿人举着刀朝向米棠的时候,他是怎样的肝胆欲碎。

他并非什么千古圣贤,一颗私心不大,里面已经全部住满了米棠。

无论是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他也要那人找出来!

“你说得对!”

陆文徵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不少。

他被女儿的事搅了几分心智,差点就有失偏颇了。

“眼下,镇上人心惶惶,但凡家中育有子女的,无不担惊受怕。”

“本官不仅是自家孩儿的爹,更是整个县城的一方父母官。”

“那帮歹人作威作福已久,已经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地步,事到如今,需得尽快将人捉拿归案!”

陆文徵停顿了几秒,目光落在季瑜身上,继续道,“自本官赴任以来,一直在全力督办此案。”

“只是可惜……”

他叹了口气,“尚且未有任何头绪,以至于今日,连本官自己的女儿也护佑不住!”

“季瑜,你可愿协助本官,一起捉拿这群胆大妄为的无耻匪徒?”

仍旧被帕子捂住眼睛的米棠,闻言扯了扯季瑜的衣袖。

季瑜低头看她,反手握住她的手,然后朗声道,“草民自当全力以赴。”

“好!”

几人说着话,李大夫和陈大夫已经从内室出来了。

“老陈,情况如何?”陆文徵我问道。

听到响动的米棠拍了拍季瑜的手,让他拿掉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帕子。

“回禀大人。”陈大夫道,“万幸,这孩子的头磕在墙上,除了失血过多,只在后脑勺留下一个淤血块,现今,已经醒过来了。”

“头脑有些发昏是正常之象,这几日需要好好休息,进补谢益气补血之物即可。”

“速速写方子,采办补药,银子上本官府上去取!”

“是!”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陈大夫笑道,“自然。”

“这孩子刚刚醒来还在问米棠姑娘呢!”

闻言,米棠冲进了内室。

床上的多多乖乖的躺着,额头上的纱布显然换过一次了,已经没有再出血。

脸色苍白如纸,连带着嘴巴也是灰白的。

米棠看着,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擦一擦。”

跟在身后的季瑜及时递来帕子,悄声道,“莫要让多多和你一起哭。”

米棠这才拿着帕子随意的在眼睛上揉了揉。

走过去握着多多的手。

“姐姐。”

多多小声的叫了一句。

米棠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是不是很疼?”

多多摇头,冲她露出一个笑脸,“不疼的!都没以前讨饭的时候被人打得疼!”

米棠鼻子一酸,紧紧抿着嘴巴,不停的摇着头。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多多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小声道,“但师父说我是男人,男人就不能喊疼,也不能女孩子为我流眼泪。”

“姐姐,你不要哭好不好。”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手上,米棠终究是没忍住,伏在床头无声的哭起来。

多多的小手一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米棠才擦了擦脸,止住了泪。

“多多,你告诉姐姐,当时你怎么在那儿?”

多多想了想道,指着季瑜,“季大哥今天醒来了,我就和他说起悦来酒楼里的热闹。”

“季大哥说要来找你,但是我想先告诉你,就走在前头。”

说着,多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拐到那条巷子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大叔抱着个小妹妹从酒楼里面出来,然后把她装进了背篓里。”

“背篓里面一股迷药的味道,和师父配的一样,但是比师父的味道大。”

“师父说用迷药的都是坏蛋,他用的迷药味道这样大,肯定是个大坏蛋!我就赖上他了。”

米棠听他用童稚的语气讲述这样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忍不住一阵后怕。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可以告诉姐姐或者季大哥,好不好?”

“不可以一个人去找大坏蛋,姐姐会害怕,你师父也要担心的。”

多多眨了眨眼,“师父说我是捡来的,没有爹娘。”

“小妹妹有爹娘,可她要是被偷走了,她也没有爹娘了”

“我有点想我的爹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多多“嘿嘿”傻笑了两声,两只圆溜溜的黑眼里满是纯真。

季瑜走过来,把米棠和多多两个人同时抱在了怀中。

第七十四章 得偿所愿的金满福 “金掌柜,听说你悦来酒楼在办什么‘厨神争霸’的比赛。”

陆文徵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冷不丁向金满福提问。

被点到名字的金满福吓得浑身的肉一哆嗦,几乎是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他的心中叫苦不迭。

县令大人的千金是在自家酒楼出事儿的,眼下,县令大人问这话的意思是……

“回禀大人……

“坐着便是,不用多礼。”

“是,是!”

金满福擦了擦头上的汗,重新坐好,“回禀大人,小人确实弄了个比赛,现在还在进行当中。”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故,是小人没有考虑周全,小人这就让人赶紧去叫停!”

“叫停做什么?”

陆文徵疑惑了下,看出金满福脸上的惴惴不安,缓和了口气道。

“不必叫停。”

“如今贼犯尚未落网,镇上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这样让百姓放松的活动。”

“若是再叫停,恐怕只能引来更大的恐慌。”

“继续下去吧。”

“只是……”

金满福刚刚落下的心又重新悬到了嗓子眼儿。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竭力办妥!”

“不必紧张。”

陆文徵朝他抬了抬手,“本官也想去你这厨神争霸凑一回热闹。”

“你可有难处啊?”

“没问题!没有任何问题!”

金满福两眼放光,连忙答道。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喜从天降啊!

目光落到县令夫人边上坐着的米棠,金满福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量,忍不住叹口气,自己还是沾了米棠的光啊!

一行人便起身去悦来酒楼。

三个小家伙一个受伤,两个受惊,本来都被安排着送回家休养,可一听说有吃的,现在还有大人在身边陪着,谁都不肯走,吵吵嚷嚷着要一起去。

“米棠姐姐,我也想去。”

多多拉着米棠的袖子摇摇晃晃,小脸儿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苍白的吓人了。

“回去让师父看见肯定会打死我的,求求你啦,就让我在死之前吃一顿饱吧!”

“呸呸呸,死不死的,可不许胡说!”

“米棠姐姐~”多多还要撒娇。

季瑜劝道,“让他去吧,我背着他。”

米棠:……

上上下下把季瑜打量了一遍,米棠一脸怀疑。

现在季瑜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她都还不清楚呢,让一个病歪歪的再背着一个伤员,好家伙,老弱病残凑一块儿了,到时候两个可别一起给她翻车!

“谁都不许去!”米棠凶巴巴的道,“不然别等师父动手,我先打死你们俩!”

“米棠姐姐坏。”

多多撅着嘴巴,季瑜也是一脸哀怨。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米棠遭受不住,最终还是金满福叫了马车,把这浩浩荡荡的一行“尊贵娇弱”的人全拉到了悦来酒楼。

“这金满福怎么回事?”

隔着老远,悦来酒楼对面有客来的宋掌柜从窗边看到一行人下了马车。

为首的一个绛色官服的,可不正是县老爷!

看几人面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丝毫该有的剑拔弩张啊!

难道消息有误?

“你给我过来!”

宋掌柜抓来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你不是说对面出事儿了吗?不是说县令大人家的千金遇害了吗?”

“那你告诉我县令大人为什么脸色还挺好?”

“这,这……”打探消息的人头上冷汗直冒,“没准儿县令大人不喜欢这个女儿!”

“你当我是傻子吗?”

“——啪嗒。”

厢房外,负责打扫的小二将一桶水泼翻在地,间宋掌柜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赶忙低着头将地上的木桶捡起来,嘴角的痦子丑陋又显眼。

他的一只腿看上去有些跛,因此动作有些艰难。

宋掌柜嫌恶的把视线挪回来,“怨不得生意比不过对面的,缺胳膊少腿儿的全给我招来了!”

“还有你,让你打听个消息都打听不清楚!”

“一群吃白饭的废物!”

“快滚!”

“是!是!”

打听消息的人落荒而逃。

打扫的小二也慢吞吞的收拾着抹布,艰难的跛着腿下了楼去。

悦来酒楼里。

熏香已经燃尽,参赛的人都已经各自把菜做好装盘,其余的人各自拿了筷子,都只等着金满福一声令下,后厨和大堂内到处都是鲜香四溢,让人不停的分泌着口水。

“金满福人呢?人呢?”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四下嚷嚷着叫人喊金满福出来。

老陈安抚道,“诸位莫急,金掌柜临时有些事处理,马上,马上就……”

“金掌柜回来了!”

一个小二从门外飞奔而来,“还有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也来了!”

“县令大人也来了?”

大堂内一片喧哗,众人吵吵嚷嚷着就要跪下迎接。

“不用行礼。”陆文徵制止道,“我今日和大家一样,都是来参加这‘厨神争霸’的,只是可惜,我的厨艺不好,只能品却不能做。”

陆文徵的自嘲让酒楼内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诸位。”金满福适时站出来,“现在各位参赛者的菜式已经完毕,由大家去品尝,每人手上有一块牌子,若觉得谁做的好吃,那便将牌子投给他。”

“全部投完之后咱们再来一起清点,牌子最多的就是厨神!”

“好!”

一声群情激昂的叫好声之后,个人纷纷冲着各自看好的菜色而去。

“大人,您……”

“阿爹!我要吃肉!吃肉!”

阿莺拉了拉陆文徵的手,兴奋的指着一处。、

陆文徵有些无奈,有自家这个女儿在,自己这个县令当的真是毫无威严。

被柳茹抱在怀里的阿鹂,受了姐姐的感染,也拍着小手,小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肉”。

“你吃什么肉啊你,喝奶吧你!”柳茹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小女儿肉嘟嘟的小脸。

金满福会意的拿过几个牌子,分发给众人,然后拎着自己的那块儿,兴冲冲的在吴棋的带路下,直冲着成大福而去。

“看来金掌柜这是有中意的了。”

陆文徵牵着女儿,“走,咱们也去瞧瞧!”

不出所料,成大福的一道脱骨草籽鸡,配着他自己调好的蘸料,获得了最多的牌子。

“这成大福,着实不错。”

陆文徵回味了一下味道,鸡肉嫩滑而不柴,脱骨而形不散,只觉得一股奇异地香味徘徊口中。

同柳茹商量,“咱们府上后厨里似乎没人做鸡比他更好吃,不妨……”

“咳咳。”

金满福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金掌柜可有话说?”

对上陆文徵的问话,金满福摇了摇头,然后又飞快地点了点头,同时用胳膊捣了捣米棠,脸上满是哀怨之色。

陆文徵有些看不明白了,“这是……”

米棠笑出声来,知道金胖子这几日可以说得上是命运多舛,实在不忍心再伤害他一回。

便道,“这厨子是金掌柜老早就看好的人,您这是挖他墙角呢!”

“哦?”陆文徵一脸兴味,“金掌柜,本官同你要这个人,你给是不给啊?”

金满福把脑袋摇成波浪鼓,卖了个乖,“您若是喜欢,酒楼里我给您留个专座儿!”

陆文徵放声大笑。

第七十五章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这次多亏了你啊!”

送走了陆文徵,金满福瘫坐在椅子上,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他这颗脑袋和这座酒楼保下的不容易,回头一定得去庙里给菩萨们多敬些香油钱。

米棠眼见着成大福和另外几个厨子跟着吴棋去了后厨,问道,“人拿下了?”

“那是自然!”金满福颇为自得,“都说人往高处走,我这人向来待人不薄!”

说着,又撇撇嘴,十分嫌弃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对面姓宋的比我还黑心。”

“你猜猜他先前给成大福开多少月钱?”

金满福竖起三根指头,“比我这跑堂的都不如!”

米棠也咂舌道,“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真有比你金掌柜还小气的!”

“那……不对!”

金满福险些被她带进坑里,羞恼道,“我金满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米棠“扑哧”一笑。

“你之前说的那宅子……”

米棠的眼睛微微瞪大。

“送你了,算是这次的答谢。”

看米棠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金满福有些得意,端着茶杯抿一口,才慢悠悠道,“毕竟我金满福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米棠:……

好家伙,如果你不说这句话她可能还会相信一点。

“不要就算了!”看她一脸怀疑,金满福有些羞恼。

“要要要!”

米棠知道这人虽然嘴上经常不饶人,但为人还算真诚,又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

也不同他客气,吹了两句彩虹屁,“金掌柜当真是人美心善。”

“什么玩意儿?”

金满福一口茶喷出来,不耐烦的挥挥手,“走走走,看见你我就生气。”

“回头我让人把地契送过去。”

“那就多谢啦!”

米棠眨眨眼,带着季瑜和多多回了家。

老酒鬼照旧躺院子里喝酒。

米棠嫌他睡在地上衣服脏兮兮的,回头就着脏衣服直接上床。

给他弄了张躺椅,可没想到这人照旧躺在地上。

米棠:……懒得理他!

“两个不孝徒儿背着老子吃好吃的回来啦?”

听到门“吱呀”一声响,老酒鬼翘起腿,眼也不睁的道。

“吃啥好吃的啊?”米棠撇撇嘴,“你两个不孝徒儿差点没给人杀了。”

“谁要杀你们?”

老酒鬼猛然睁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肃杀让季瑜下意识地把米棠挡在了身后。

“偷孩子的拐子!”

米棠从季瑜身后半探出个脑袋,颇有些委屈巴巴,手还把自己沾得血迹斑斑的裙子拎着给他看。

老酒鬼的眼神扫过脑袋上缠着纱布的多多和裙子带血的米棠,重新躺回了地上。

懒洋洋道,“这不是活得还挺好?”

瞅瞅这人说话多气人!

米棠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服气,“人家师父都给报仇的!”

“让你们两个小混蛋多管闲事!”

“就是活该!”

米棠“哼”一声,牵着多多,“你今儿的晚饭没了。”

老酒鬼在后头悠悠道,“小白脸明儿的命没了。”

“……算你狠!”

“知道就好。”老酒鬼又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掌心朝上,对着我。”

多多瑟缩了一下,凑到米棠的耳边,“师父要打人啦!”

“我听到了。”

老酒鬼从身后掏出一根细竹编来,飞快地在两人尚且来不及手回的手心上各打上三鞭。

“师门规矩,不听话的就要罚!”

“什么规矩?”

“多管闲事。”

米棠:……

她敢保证之前绝对没有这条规矩!

“有意见?”

似乎看出她的心中所想,老酒鬼觑她一眼,“没能力管的事,咳咳。”

老酒鬼喝下一口酒,“没能力管的事就是多管闲事。”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

自从破庙染上风寒之后,他的感冒似乎一直没好。

听着老酒鬼止不住的咳嗽声,米棠原本想反驳的话吞进了口中。

她的眼皮儿有些莫名的发酸。

沉默的牵着多多回了房间去休息。

听着二人离开的声音,老酒鬼再次灌下一口就,勉强压下喉头的痒意。

“你小子……当真是个小白脸儿!”

“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季瑜沉声道,“前辈教训的是。”

“绝不会有下次。”

半晌,老酒鬼才“嗯”了一声,像是梦呓又像是回应,转瞬打起了呼噜。

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酒鬼,季瑜若有所思。

“厨神争霸”剩下不少食材,难得金满福大方一回,米棠挑着新鲜的拿回来几样。

一家四口两个……嗯,三个都是病号,想着老酒鬼的咳嗽,米棠面前把他也放进了需要进补的人群当中。

晚上露重风大,适合喝汤滋补。

米棠挑了两条鲫鱼和几块豆腐,准备做个鲫鱼豆腐汤。

鲫鱼豆腐汤讲究一个汤汁奶白,味道鲜香。

因为用料简单,因此去腥很重要。

鲫鱼处理干净用料酒腌渍,然后小火慢煎,直到两面金黄,然后倒水大火烧炖,加入葱姜丝和豆腐和调味料,直到汤汁浓稠细腻,即可出锅装盘。

老酒鬼要求三菜一汤,现在汤是有了,至于菜……

米棠盯着菜篓,琢磨着还要弄点啥。

老酒鬼虽说三个都要有肉,但光吃肉多不健康,迟早得胆固醇偏高!

季瑜可不能学坏!

米棠点点头,手伸向了翠绿的小蔬菜。

“你给我站住!”

院子里突然传来喧闹。

听着似乎还是金满福的声音?

莫不是给自己送地契来了?

米棠美滋滋的搓搓小手,放下手里的小蔬菜。

院子里,金满福和老酒鬼二人围着季瑜转圈圈。

一人抬着宽大的袖子遮着脸,另一人死命的追。

金满福身宽体胖,没多一会儿已然是气喘吁吁,叉着腰半蹲在地上喘气,声音都有些嘶哑,可仍旧不罢休。

“你给我站住,让我看看你的脸!”

老酒鬼一副得道高僧的飞升模样,“施主,你认错人了。”

“你放屁!”

金满福坐在地上,“你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能认得你!”

“有种你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

米棠:???

这是什么狗血台词?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怎么一会儿她不在的时候就出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西皮?

第七十六章 只有被骗走的银子是真的 “这是啥情况?”

被围在二人中间的季瑜耸耸肩,也是一脸懵。

方才金满福叩门,被吵醒的老酒鬼一脸不耐烦的去应门,看着老酒鬼气性大,谁知门一开,两人倒了个个儿,像耗子撞见猫一样,绕着自己转起了圈。

季瑜朝米棠卖个委屈巴巴的眼神,撒娇道,“棠棠救我。”

米棠:……

米棠红了耳根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老母鸡护犊子似的,抱着季瑜的胳膊,把两个还在你追我赶的人揪住。

“不许躲了,都给我站住!”

二人当真停下来。

老酒鬼依旧用袖子挡着脸,隔着视线同米棠道,“你把他给我赶出去!”

还没等米棠说话,瘫坐在地上的金满福倒是不乐意了。

“呵”了声道,“赶我?”

“你个骗子好歹是让我逮到了!”

“你今日必须同我去见官!”

“骗子?”

米棠怀疑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目光落到这宅子上,猛然想起吴棋的话。

感情老酒鬼就是骗了金满福的银子和宅子的江南来的骗子!

“你好好说话,老子骗你什么了?”老酒鬼也不遮遮掩掩了,放下袖子。

金满福梗着脖子,“果然是你!”

“骗我银子和宅子!”

“你放屁!”老酒鬼不甘示弱,“你那什么破宅子老子压根儿没见着!”

“你自个儿把老子请来,老子要回去拿点盘缠怎么了?”

“你,你……”

金满福气的手指头哆嗦,没想到还有这样理不直气也壮的无耻之徒。

“这就是我的宅子!”

“你给我出去!”

老酒鬼咧嘴一笑,“嘿,这是我的乖徒儿的孝敬!”

乖徒儿米棠表示很无语,两个小学生吵架为什么要扯到她身上。

“你是他的徒弟?”金满福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跑偏。

很无奈的点了点头,米棠试探着看向金满福怀里揣着的地契,“如果我说是的话我会被一起扫地出门吗?”

金满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倒真想把这一宅子的人全都赶出去,图个眼睛清净。

谁曾想梅开二度,曾经骗他的骗子如今还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关键还是被自己第二次请进来的!

就很气!

金满福梗着脖子表示不想说话。

“好啦,您二位。”

米棠让季瑜把金满福扶起来。

“是我当日没说清楚,这是我和多多的师父,也是给季瑜治病的,因此和我们都在您这宅子里暂住。”

金满福哼一声,听了这话心里头总算舒服点,没再多说话。

“您二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正好我做了饭,不妨再等一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米棠凑近季瑜的耳朵,“帮我稳住这俩人,不然咱得一起露宿街头。”

“……知道了。”

季瑜“啧”一声,表示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这可是露宿街头啊……这个天儿还怪冷的。

就着先前做的一道鲫鱼豆腐汤,米棠也不纠结了,迅速的做了几个菜,一齐的端上了桌。

桌上金满福和老酒鬼对坐着,谁也不乐意先移开视线,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的。

“也不嫌眼睛酸。”米棠嘀咕两句。

眼看两人又要动起嘴来,忙招呼着吃饭。

鱼汤鲜美,尤其在这个凉风嗖嗖的晚上,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米棠单独给多多送上一碗。

几人吃饱喝足,各自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凳子上。

“姓秦的,看在米棠的份上,我今日不同你计较!”

金满福吃的心满意足,在心底喟叹了一声。

这米棠手艺是真好,就连他今日好不容易赚来的成大福,这么比较起来好像也不过如此……

“姓秦的?”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说来才恍惚发现,她一直老酒鬼老酒鬼的叫,却不知自己这便宜师父姓甚名谁。

“怎么,他叫什么你都不知道?”金满福面色古怪,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逼视着老酒鬼,“秦有方这名字莫非也是你糊弄我的?”

米棠:……

好家伙,这名字前些日子才听到过,简直是如雷贯耳。

米棠嘴角抽抽,对着季瑜比了个口型。

老酒鬼侧过身去不看金满福,嘴里嘟囔着,“你随便问老子就随便说咯,行走江湖的哪能让人知道真名。”

金满福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算是想通了,六年前,恐怕也就他被骗走的银子是真的!

气呼呼的从怀里掏出地契递给米棠,“给了的东西便给了,我金满福说话从来说一不二。”

“告辞!”

米棠:……

这是真被气着了。

“明儿我再去顺顺毛。”米棠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只是扭头就对上季瑜哀怨的目光,顺手就把手摸上了季瑜的头,哄孩子似的,“先给你呼噜呼噜。”

“师父。”米棠难得叫一声,“秦有方可是第一神医,您……以后就别顶着人家的名字出去了。”

不然多容易被认出来。

上次李大夫可说了,秦有方已经不在人世了。

“老子怎么了?”

老酒鬼恼羞成怒,“他第一神医不过是故弄玄虚,老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毒。”

季瑜的眼皮儿眨了眨,心思停留在“天下第一毒”上面,抬眼看了看老酒鬼。

但怀里的小呆瓜显然没有意识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

“老子叫……老子行走江湖,名字这种无关紧要的,老早忘了!”

“那我叫你老酒鬼?”

老酒鬼瞪她,“没大没小!”

直觉老酒鬼现在心情不错,米棠问起了正事。

“季瑜现在……”

老酒鬼觑她一眼,“小白脸现在就是个毒人,谁咬他一口不是他死就是别人死,十九八九是别人死。”

米棠看着季瑜眼泪汪汪。

“你哭什么?”老酒鬼皱眉问。

“亲亲也有毒吗?”

“咳咳咳咳!”

老酒鬼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咳嗽声,“出息!”

从怀里掏张纸来丢给米棠,“银针我放在柜子里了,照着这纸上的穴位,每日给他扎一次针。”

“我得赶在他彻底变成毒人之前去找一样东西。”

第七十七章 雅士利被捕 老酒鬼说要走,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已没了踪影。

原本担心他没吃早饭的米棠,在看到锅中一堆干干净净的碗盘时放下了心,这人想来时无论如何也饿不着的。

季瑜如今应下了陆文徵的差事,一早也去了县衙,家里面只剩下米棠和多多。

“走,姐姐带你去买牛奶!”

这段时间事多,好不容易给季瑜培养起来的喝牛奶习惯全断了。

今日得了闲,米棠牵着多多的手上了街。

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现在手里攒了些钱,除去还给张王氏和张达的,也能剩下不少。

按照这时候的物价,应该是能盘下一个小铺子的。

张王氏和张达巧克力做的好,已经可以单独撑起这个行当了,米棠打算干脆把这门生意给他二人做,自己单独去做个另外的营生。

米棠牵着多多的手,小孩子都爱热闹,一路上,多多都兴高采烈的,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小脸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街上人多,但有个摊儿前人数最为出众。

米棠几乎不用看,就能确定那是张王氏和张达的巧克力摊。

顺着人群挤过去,“张叔!王婶儿!”

“米棠!”

听见声音,张王氏和张达各自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迎了过来。

“季瑜身体好些了吗?你这孩子一直都不来报个信儿,我和你叔担心的要死,正准备收摊儿了就看看去!”

看着熟悉的二人一如既往的亲切关心,米棠有些眼热,眨眼道,“好多了呢!”

“叔,婶儿,你们偏心!都只问季瑜不问我!”

张王氏轻拍一下米棠的手,“你这丫头,还吃起醋来了!婶儿就算偏心也是偏你身上的!”

米棠“嘿嘿”的笑着,撒娇道,“那我要吃巧克力!大块儿的!”

“啥大块儿不大块儿的!管饱!”

张王氏用胳膊捣一下自家夫君,“还不快去给米棠拿!”

“欸!好!”

“这孩子是?”

“哟,瞧这小脸白的……这是,伤了脑袋了?”

张王氏尚且不知道悦来酒楼里发生的事,只看见多多脑袋上一圈纱布,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摸着多多的小脸问他疼不疼。

米棠没想隐瞒此事,囫囵的说了一遍。

“哎哟!这可不得了!”

张王氏慌了神,拉着米棠的胳膊把她各处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头发都没掉一根这才放了心。

继续搂着多多一阵心疼。

“这帮杀千刀的,大白天的就敢出来作恶了?”

“总有一天给他逮着了,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他!”

张王氏恨的牙根痒痒。

“放心吧婶儿,县令大人这次一定给他们全都抓住!季瑜也去县衙帮忙了。”

“季瑜也去了?”

“哎哟你这傻丫头!”

张王氏急得不行,“季瑜那身子骨怎么能去县衙干抓人这种差事?”

“再说了,逃跑的那人不得记恨上你们!”

“不行,这可不行!”张王氏道,“我得让你叔这几天给你们家守着,可别给盯上!”

米棠有些后悔跟张王氏说了实话,让她和张达为自己担忧。

只能劝道,“没那么可怕婶儿,我们自己当心着呢!”

“那人要是敢来啊!直接送他进官府!”

“季瑜可说了,这叫瓮中捉鳖!”

张王氏不知道什么叫“瓮中捉鳖”,但听着既然米棠和季瑜都这么说,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但免不得要叮嘱几句,“别嫌婶子烦,无论如何都得注意着些,季瑜白天不在家,家里没个男人,你带着孩子早早回家,门窗都关严实了!”

“晓得了,婶子!”

“巧克力来咯!”

张达几乎是把排队的人都打发了,摊子上的巧克力全给米棠打包过来了。

“这几天没你在边上帮忙看着,我和你婶儿也不知道火候到不到,快给尝尝是不是你那味儿?”

米棠掰下一块喂给多多,自己也咬了一口。

“简直一模一样!”

张王氏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对了,婶儿,这几日有看见雅士利吗?”

米棠没有和雅士利约时间,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说来也怪……”

张王氏和张达对视一眼,“上次的可可豆也快用光了,我和你叔连着几日去等雅士利,都不见人影。”

“他莫不是回他那个番邦了?”

“这不能吧……”

米棠心中也没把握,保不齐还真回去了。

“让开!都让开!官府办案!”

几声呵斥打道路中间传来,路边两排衙差开着道,为首是个师爷模样的,后头跟着一排衙差,中间声势浩荡的压着个人。

张达动作飞快的把米棠和张王氏拉到了路边,险险的躲过了衙差们的推搡。

“没事儿吧多多?”

多多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看着手上的巧克力,刚刚被挤掉了。

他头上还缠着纱布,米棠不放心的蹲下身来看了看,还好没出血,重新给了块巧克力给多多。

“快看中间的人!”

张王氏的声音有些不确信,“那不是……雅士利吗?”

“什么?”

米棠连忙起身,朝被两个衙差押着的人看去。

高鼻梁,绿眼睛,半长的卷发,可不正是雅士利!

被押着的雅士利也从人群中看见了他们,激烈的挣扎着,嘴里似乎还朝他们喊着什么。

可惜里的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倒是雅士利的激烈动作引起了衙差们粗暴的惩罚。

“这人犯了什么事?”边上有人问。

平民老百姓对于官府有种天然的畏惧,看到衙差抓人,第一反应就是犯了事。

“嗐,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有人拐卖孩子吗?喏,据说人赃俱获,就是这蛮子!”

周遭顿时附和起一片骂声。

“这不可能。”米棠肯定道,“我得去看看情况。”

“但是说孩子都给找着了……”

张达嘀嘀咕咕,他刚刚凑近那几人,听到不少消息。

“啪”一声,张王氏的手重重拍在张达的胳膊上。

“媳妇儿你打我干啥?”张达龇牙咧嘴的呼痛。

张王氏瞪他一眼,“我看雅士利不是这种人。”

“忘了咱上次怎么冤枉人家的?”

“我看哪,保不齐这次又被冤枉了。”

“米棠,我跟你一块儿去!”

“又没说一定是他……”张达捂着被打的胳膊,“哎,等等我!等等我呀!”

第七十八章 阴阳怪气的师爷 米棠三人跟着衙差一路到了县衙,直到审讯堂,才和众多围观的人一起被挡在了外面。

陆文徵高坐堂上,边上给季瑜看了座。

师爷带着路,看到坐着的季瑜,脸色有些难看。

挥了挥手,让人将雅士利带到了堂下受审。

“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师爷上前一步,“禀告大人,小人接到报案,说是这番邦蛮子就是那拐卖孩童的匪徒!”

“小人立刻带着人手去,没想到当场将人抓获!”

“还有三个被他偷窃的孩童!”

“哦?快快将孩子抱来!”

师爷派人把三个孩子放到陆文徵身前的桌案上。

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女孩儿,看着都才一岁多一点,不知是饿了还是吓着了,一直嗷嗷的哭着。

陆文徵让人从自己府上找来奶娘,把三个孩子抱下去了。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惊堂木“啪”的一声响,陆文徵厉声问道。

拐子拐走孩童,害的世间多少妻离子散,陆文徵生平最痛恨于此,更不用提昨日他才险些遭受这样的痛苦。

当下,对雅士利的态度极尽严厉。

“我,我是冤枉的!”

雅士利被压倒跪在地上,口中直呼“冤枉”。

他到这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原在家里好好的热牛奶,一群人突然冲了进来,把他抓起来一直带到了这里,牛奶也被打翻在地,三个还在到现在都没吃上东西。

他虽不是中原人,不晓这里的人情世故,却也知道一个县衙就是当地的负责人。

因此,一对碧绿的大眼睛一直望着陆文徵喊冤。

“老实点儿!”

两边衙差看他挣扎的厉害,猛地一推搡,手中的差棍就敲在雅士利的腿上,换来他的一声痛呼。

“谁让你们动刑的?”

陆文徵高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两个衙差唯唯诺诺的退到了边上。

“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拐骗我中原孩童?其他的孩子被你们弄到了哪里?”

陆文徵从堂上走下来,逼视着雅士利,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

雅士利摆着手,对陆文徵口中的话显得异常诧异。

“你说我拐骗孩子?哦,不!”

“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这实在太坏了!死后是不能进天堂的!”

雅士利有些艰难的解释着,“我叫雅士利。”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但请你相信,我是无辜的!”

“我什么也没做,但是我被你们抓到了这里,这是不礼貌的,错误的!”

“你说你不知道?”陆文徵问道。

“是的,我……”

“大人!不要听这个蛮子的狡辩!”师爷打断雅士利的话,上前一步道,“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蛮子日夜在镇上蹲伏,贩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定是借此行苟且之事!”

“如今孩子都在他那里被找到了,还要狡辩。依我看,不如严刑逼供!一定能将被拐骗的孩子找回来!”

雅士利被押着的路上,因为挣扎已经挨了不少棍棒之苦,现在听师爷说还要“严刑逼供”,一张本就白的脸更是霎时间连血色也看不见。

深邃的眼睛慌乱的扫过堂上所有人,直到在他眼熟的季瑜身上挺住。

“救我!救救我!”

雅士利朝季瑜疯狂的喊叫着。

“季小哥跟这蛮子也有关系?”

师爷的眼神锐利的从雅士利的身上移到季瑜身上。

“看起来似乎还关系不浅呐!”

师爷话中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暗示。

陆文徵的目光果然移到季瑜身上,“你认识?”

季瑜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我曾买过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哼!”师爷猛一甩袖子,这季瑜,分明是在膈应他!

他且听一听这人要怎么脱罪!

季瑜继续道,“我和雅士利也算相熟一段时日,虽然谈不上了解,但按我的观察来看,雅士利不会是拐骗孩童的祸首。”

“你的意思是我抓错了人?”师爷沉着脸道。

“别的不说,这三个孩子可是从他那儿找到的!”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季小哥,你可得看仔细了,可别让人误以为你是他一伙儿的,来帮他洗清嫌疑了!”

这话里面的攻击性已经是明晃晃的了。

“给我闭嘴!”

陆文徵拧眉看向季瑜,“季瑜,你可有证据?”

“师爷在雅士利那儿找到了孩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

“我有证据!”

审讯堂外有人喊。

陆文徵和季瑜一齐看过去,正是米棠。

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费劲儿的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来。

“放她们进来。”

“是。”

“这人你也认识?”陆文徵问。

“是的。”

“证据何在?”

米棠冲季瑜眨了眨眼,“请您稍等一会儿,证据马上就到。”

“简直胡闹!”

师爷在旁边冷笑出声,“审讯堂上,何等威严,由着你这般胡来。”

“季小哥,你纵容自己的娘子来闹,未免也将此事看的太儿戏了吧!”

欸!她这暴脾气!

米棠忍不了了,把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白生生的手腕来。

她刚刚被挡在外面可都听到了,就这货,就这货!

一直说话阴阳怪气的,动不动就给季瑜一顶大帽子扣上来。

季瑜脾气好,她可不行。

“我夫君是来参与拐骗孩童一案的,我是此案证人,有何儿戏之说?”

“难道要像师爷您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抓人?还是不分对错先下私刑?”

“您说您的证据是雅士利那儿找到的三个孩子,您可曾亲眼看见他将三个孩子拐骗至他那儿?”

“您可曾问过他此事的由来?可曾给过他解释的机会?”

“您不当儿戏,您是当成了自个儿铲除异己的官场斗争戏码!”

“你!你,你……”

师爷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上下两片嘴唇哆嗦的不行,“你含血喷人!”

“承认!远不及您方才的功力!”

“毕竟我可是实话实说,倒不像您,擅长凭空捏造!”

师爷捂着心口,浑身都激动的颤抖,嘴巴嗫嚅了好几下,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野蛮丫头,嘴皮子也忒利索!

第七十九章 水痘 “好了。”

眼看师爷气的要撅过去,先前只做没听见的陆文徵装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叫停了米棠。

却仍旧免不了偏颇几句,“米棠说的在理。”

“事请尚未完全定案,师爷,切莫冤枉了好人。”

“大人!”

陆文徵摆了摆手,“既然米棠说有证据,咱们不妨等上一等,看看是何证据。”

这话就是一锤定音了,师爷虽然诸多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几人继续等着,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证据来了!”

季瑜抬眼看去,却是张达领着一男一女而来。

“这是?”

季瑜捏了捏米棠的手,眼神疑惑。

“马上你就知道了!”

米棠凑近他的耳朵低语道。

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上次雅士利被张达当作拐子时,救下的孩子的爹娘。

在听到师爷对雅士利的指控的时候,米棠就早早的让张达跑一趟腿,请这二人过来帮雅士利做个人证。

她原只是让张达试一试,没想到这二人真的愿意过来。

“带人证上来。”

陆文徵问道,“你二人是什么人?”

男人答道,“草民田岁,家就住在镇上,这是我娘子。”

陆文徵点点头,让衙差带着二人去认一眼雅士利。

“你二人可认得他?”

“认得的。”田岁道,“这是我家恩公。”

“哦?”

“前些时日,我老父老母陪我孩儿在院中玩耍,一打眼的功夫孩子就叫人抱了去。”

“幸而这位恩公颇具侠义心肠,帮我抢回孩儿!”

“你确认是此人?”陆文徵问道,“这人可是拐骗孩童的匪徒,你二人莫错认了恩公。”

“决计不会错的!”

田岁相当肯定,“恩公义薄云天,那日匆匆谢过,我连恩公名字都不知道,但恩公相貌特别,我是不会忘的。”

说着,他又重重的在地上磕起头来。

“大人,当日若非恩公,草民一家恐怕痛不欲生。恩公既能对我家孩儿出手相助,草民相信他绝不会是人人唾弃的拐子!”

“草民愿以性命担保,恩公绝不会是这种人!”

“民妇也愿以性命担保!”

陆文徵点了点头,“雅士利,现有人证愿以性命为你作保。”

“本官问你,你且说说这三个孩子为何在你家?”

雅士利感激的看一眼田岁夫妇,解释道,“这三个孩子,是我捡回来的。”

“捡回来?”

雅士利说的比较慢,“我在茅草堆里捡到他们。”

原来,雅士利给自己养的奶牛寻草料,却不妨在里头翻出三个孩子来,天寒地冻的,孩子已经浑身青紫,肚子更是饿成瘪瘪一张皮贴着骨头。

雅士利把孩子带回去,一直用热牛奶喂养,更兼细心照顾,才有了今日。

“你分明是撒谎!”

师爷突然道,“大人,这蛮子说话简直漏洞百出,绝不可信。”

“你说你在茅草堆里找到的,我问你,哪有人家会相约把孩子弃在一处?还是你想说这是同一人所为?”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三个孩子丢在一块儿还全被你遇着了!”

“依我看,你分明是巧舌如簧!”

“我没有……”雅士利摇摆着两只手,因为着急有些说不出话来。

米棠安抚道,“慢慢说,别着急,把你当时捡到孩子的情况全说出来。”

雅士利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当日情景。

半晌,他拍手叫道,“我想起来了!”

“我捡到孩子们的时候,他们生了病!”

“是一种身上出痘的病,抓破之后还会长在其他地方……”

雅士利抓耳挠腮,努力的形容着那种病症。

他的话让听到的人身上都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浑身难耐。

“天花!是天花!”

师爷突然惊叫道,同时双手开始在自己身上到处抓挠,一张脸已经吓成了惨白的灰色,最终念道,“完了完了……我们都完了……”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其他人脸色也都瞬间难看起来,米棠也是悚然一惊。

历史上关于天花的记录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最关键的是,按照现在的生产力,根本无药可治。

天花……那可是会死人的啊……

不对!

米棠突然直觉过来,雅士利对于这个病症的形容,不太像是天花,反倒是……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若是天花,雅士利和那三个孩子早就没命了。”

米棠冷静的问道,“雅士利,那些痘长在孩子们身上什么地方?你可还记得?”

雅士利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全身都有。”

全身都有!

米棠放下心来。

她幼时曾出过水痘,那种痒的百爪挠心的感觉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为了好玩,她曾查过水痘和天花的区别,天花只长在面部和四肢,但水痘不一样了,几乎全身都能长。

眼下,雅士利的描述已经足够表明这不是天花而是水痘了。

想来,丢掉孩子的人一定也是认为孩子感染了天花,怕被传染这才将他们丢弃!

“棠棠,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米棠捏了捏季瑜的手心,冲他点点头。

然后才对着一脸紧张的众人道,“这不是天花,而是水花。”

“水花?”

陆文徵皱眉道,“水花是何物?”

“嗯……和天花症状有点相似,但是不会致死。”

米棠想了想道,“只是会传染。”

周遭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吸气声,只觉得自己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不过不用担心,哪怕不处理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并且只要得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得第二次。”

“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大家可以去看看那三个孩子,身上应该会有出痘过的痕迹。”

“你身上应该也有吧,雅士利。”

还不等雅士利有反应,师爷动作飞快的扯开雅士利的袖子,果然在雅士利的胳膊上看见了出痘过的疤痕。

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雅士利确是无辜的。”

陆文徵沉声道,“丢弃孩子的人一定也认为这是天花。”

“还不放人?”

迅速有衙差上前一步替雅士利解开手上的镣铐。

“不过……唉!”

陆文徵叹出口气来,“如今线索又断开了,看来这背后之人也并非一定拐子,甚有可能是他们的爹娘。”

“不。”

季瑜突然道,“线索来了。”

第八十章 季瑜的谋划 “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咯,从我们国家传来的神秘药方,专治天花,相当有奇效,只要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就可以活命哦!”

巷子里,突然出现了个番邦人,大胡子,绿眼睛,高挺的鼻子,看着就是和中原人不一样的样貌。

这正是乔装打扮过后的雅士利。

近来有不少番邦人来到中原做生意,老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只觉得这些人个个长得都是差不多的怪异,又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向来不怎么感兴趣。

但这人似乎不一样,背着个箱奁,口中声称能治天花。

天花!

老百姓们对这个词有着天然的恐惧,只知道这是会死人的病。

每次什么地方出现天花,朝廷都会派人下来,可不管谁来都没用,照样死人。

现在这番邦来的蛮子居然说他会治天花?

众人都来了兴趣,甚至抛弃了对相貌奇特的蛮子的恐惧,纷纷围成了个圈。

“喂!”有个汉子问道,“你说你会治天花?”

“当然。”

雅士利冲他眨眨眼睛,把自己的袖子挽上去一截,“Look,我的手上的疤痕就是天花治好的证明!”

汉子把脑袋凑上前去,果真在雅士利的手上看到了几个痘疤,上手使劲儿擦了擦,没擦掉。

当即高着嗓门儿,扭头对他身后围观的人大叫道,“真是天花!他手上还有印子!是真的治好了!”

汉子的话一出,围观的人群中开始喧嚷起来。

见状,雅士利抓着机会叫道,“神秘药方,专治天花,只要一百两,一百两就可以活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买的速度咯!”

“怎么这么贵?”

“小哥,能不能便宜一些?”

“是啊是啊!一百两也太贵了!”

雅士利的价钱一喊出口,方才还是兴致勃勃的众人顿时沉默了。

旁的不说,这一百两着实有些贵了,哪怕镇上的财主家,一百两也是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的,更别提普通人家了,便是挣一辈子,恐怕也不见得有一百两。

这蛮子一口就是一百两,实在是让众人心有无力,一时间已经吓退了大部分人。

“就是一百两。”雅士利摇头晃脑,十足的商人模样,“哦,这可是能治天花的神药!当然要贵!”

“我们县可没天花,你卖这么贵,肯定不会有人买的!”

“是啊是啊,不会有人买的!便宜些吧!”

雅士利摇头拒绝,自顾自的摇着手里的铃铛,继续喊着。

被他拒绝,围观的众人也没有全部散开,照旧的围着他。

能治天花的神药,谁能不稀罕!

虽然他们买不起,但说不准等会儿这蛮子看着没人买就便宜卖了呢?

万一真有人买,他们也好看看是哪个财主,这样的财大气粗!

只可惜,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真正掏出一百两银子来买。

隔着不远处,一个卖菜的小贩起身朝边上卖凉茶的摊贩讨碗水喝。

借着递碗的功夫,二人小声搭话。

“头儿,半天也没动静,那姓季的出的主意真有效?”

“别啰嗦,继续盯着。让兄弟们别掉以轻心,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说着,他口中像是漫不经心般的吹了声哨子,几道来自不同地方的视线迅速汇集到他身上,在看到他手中比划出的手势时,又各自散开,重新消失在普通人群中。

“嗐,我都说了,你卖这么贵根本不会有人买的,你这蛮子非不听劝!”

围观人的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但无论好说歹说,雅士利死活不肯松口,一百两咬得死死的。

“大伙儿散了吧,一百两分明是这蛮子漫天要价,正经的方子哪用这么贵!我看呐,分明是糊弄人的!”

“保不齐他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侥幸从天花手底下捡了条命,来咱们这儿行骗的!”

“对!对!他肯定是个骗子!”

“蛮子就是不可信,我上次还被骗了十文钱呢!”

随着第一个人的带头质疑,其他人的附和声逐渐大了起来。

对于他们而言,天花的恐慌暂时还没有真正蔓延到这个县来,没有真正危及他们的性命,若是有人买了,他们可能还要拼了家底凑一凑,但大家伙儿谁都没买,那就无所谓了。

一片骂声中,人群逐渐散开。

只有偶尔停留的几个人围在雅士利周围随便的听一听。

雅士利这会儿嘴上仍旧叫卖着,但是心里已经是焦急的不行。

按照季瑜的意思,那群丢孩子的十有八九就是拐子。

误以为孩子染了天花,这才不得不找个草堆随便扔了,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群人或者被他们拐骗的孩子当中,肯定有被水痘传染了的。

若是孩子传染了,他们可能会选择继续扔,但若是他们自己,则一定会想办法找大夫的。

这会儿雅士利在街上喊自己有治疗天花的秘方,且要价不菲,一般老百姓不会买,但那群急着用药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雅士利的目光在周围搜寻一圈,没有看到形迹可疑的人,只有县令大人派来保护他的几个衙差,随时等候着匪徒的出现然后立即扑上去将人逮捕。

只是,这始终都没人出现……

“哎哟!”

路边突然发出一阵苍老的哀鸣。

雅士利看过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捂着腿瘫坐在地上,似乎崴了脚,他的背上背着个背篓,里头是个脸蛋烧的通红的孩子。

“老伯,你这是怎么了?”

雅士利慌忙凑过去将人扶起来。

“老咯,不中用了!”老伯懊恼的捶了锤自己的腿,“我的孙儿发了热,本想带着他去医馆看大夫,可惜我崴了脚,走不了远路。”

“哎,小伙子,你是大夫吗?”

“帮我的孙儿看看吧,老头子求你了!”

“我不是大夫。”

雅士利慌忙摆摆手,又冲着按着腰间刀的一种衙差比了个放心的收拾,这才继续道,“我帮你背着孩子,陪你一起去医馆。”

“这怎么能行呢?”老者有些受宠若惊,“那岂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雅士利看一眼在背篓熟睡的孩子,脸上的温度高的已经有些吓人了,根本耽误不得。

当下,立即替老者背上背篓,扶着人朝医馆方向走。

第八十一章 拐子窝 雅士利扶着老者,背着背篓,按照老者指的方向,一路穿过了数条巷子。

“老伯,大概还有多远啊?”

他对这路并不熟,原本想着很快就能到。

但这会儿走的有些远了,想着衙差们还等着他回去完成任务,未免有些疑惑。

“快了,就快了。”

老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这不就到了吗?”

看着幽深的巷子,雅士利只觉得一阵不对劲,“这哪里有医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来自后方的一记手刀劈晕了过去,连同背上的背篓,一起软软的摔倒在了地上。

原先头发花白的老者冷笑一声,扯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嘴角的痦子衬托着本就阴险的笑愈加诡异。

望着倒在自己身前的雅士利,两指捏在口中,向空中吹出一阵哨音。

登时,从巷子里奔出几条人影,抬着雅士利朝一个方向跑去。

“这孩子怎么办?”

“处理掉。”

……

县衙内。

“人丢了是什么意思?”

陆文徵将桌案拍的震天响。

他的面前跪了一溜儿的垂着头的衙差。

“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的跟着的吗?看到形迹可疑之人立即给我抓起来!”

“现在可倒好,狼没套到,反倒把孩子丢了!”

陆文徵相当愤怒,这群拐子行事诡秘,自他赴任以来,一直在追踪这伙人的踪迹,却一直不得其法。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却这样白白丢失掉。

“大人,此事是我等办事不力,但属下真的没有看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就连季先生说的买药之人也从未见过,全都是一些普通百姓。”

陆文徵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胸膛因为怒气一直上下起伏,“赶紧去找人,务必要找到雅士利!”

“是!”

衙差领了命就要出去。

“来不及了。”

季瑜在旁边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雅士利现在应该已经见到那伙人了。”

“这……”

跪伏在地的衙差们面面相觑。

“是那个老伯!”

突然,一人反应过来,将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当时雅士利让我们放心,我等便候在原地,不想,不想……”

“蠢货!”

陆文徵骂了一句,揉了揉额角,显得有些疲惫,看向季瑜道,“现在还有何办法能把这伙人找出来?”

“等。”

“等什么?”

季瑜合上眼,“如果雅士利够聪明的话,我们就等他的消息。”

……

“咚”,一声沉重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雅士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后颈一阵酸痛。

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雅士利缩了缩腿,开始警觉的观察期周遭的环境来。

此处昏沉沉的,光线暗淡,仅有一小扇高高的窗嵌在有一面墙上。

身后是一片沉重的呼吸声,这到底是什么……

似有所感,雅士利猛然回头,下一秒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几乎合不上嘴巴。

——身后是一个一个木编的笼子,里面蹲着一个个孩童,年纪不超过三岁,有男有女,整齐的排在一起,各个都是闭眼的模样,乖觉的吓人,分明是药物导致的昏睡!

雅士利粗略看去,约莫有四十多个的样子。

想到县衙里那个县令说过的话,雅士利只觉得一阵胆寒。

“哦,上帝啊,这简直是地狱!”

雅士利忍不住在胸前画个十字,双手合十祷告起来。

“这蛮子干什么呢?”

一道雄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下一秒,一只腿踹在了雅士利的身上。

雅士利被踹到倒在地,他睁开眼去看面前的人。

为首的是个面皮白净的,模样看着有些女气,一只手捏着帕子,翘着明显的兰花指。

“哟,这蛮子的眼睛居然是绿色的,比咱家的玛瑙石看着还要漂亮!”

那人伸出根纤长的指头来掐着雅士利的脸,他的声音都是尖细的,说话时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吃力感。

“大人要喜欢,小的这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给大人!”

“脏死了,咱家要这玩意儿顶什么用!”

“说能治天花的就是这蛮子?”

“快些让他写出方子来,若是在那几个身上有用,咱家就带回去献给贵人,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赏!”

后面跟着的几人一听这话,都有些喜不自胜,当即跪倒在地,“多谢大人!”

被称为大人的人看了看雅士利,又问,“这蛮子……可能听得懂咱们的话?”

“大人请放心,他今日在街上说得一口中原官话!”

“哦?”

“小子,哑巴了?大人让你说话!”

又是一脚,雅士利被踹的一个踉跄。

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伙人就是季瑜他们要找的拐子!

只是……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雅士利有些想叫上帝,他做了一笔天大的亏本的买卖!

“哦,当然,这位亲爱的……大人。”

雅士利慢悠悠道,“请问你们把我带来这里,是想让我卖给你们治疗天花的神药吗?”

“当然,我得提前向你们说明,这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或许,你们并不能够承受……”

“要知道,我是一个商人,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雅士利努力扮演他的卖药郎中的角色。

按照季瑜说的,这伙人残暴的毫无人性,将活生生的孩童拐骗然后丢弃,这是要下地狱的行为!

如果他的表演出错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雅士利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哟,这中原话说的还真不错!”

大人拍了拍掌,“好了,鄂申,这人就交给你处理了,咱家还有别的事等着处理呢!”

“大人慢走。”

“呸,一个阉货,在咱们面前指手画脚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等将这大人送走,先前踹到雅士利的人狠狠的朝地上吐出一口口水,然后对着为首的鄂申道,“大哥,这蛮子怎么办?”

“要不咱先把他和那几个得了天花的关在一起试试?我就没见过天花还有治好的!”

“这要是个骗子,就让他得天花死了算了,要不是……咱再把他放出来给兄弟们看病!”

第八十二章 雅士利的演技 雅士利只听见这一句,尚且来不及思考话里的意思,就又是一掌朝自己的后颈袭来。

这熟悉的感觉……

雅士利嘟嘟囔囔骂出一句,然后再次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雅士利对这个流程熟悉了许多。睁开眼首先观察环境。

他的脚边躺着一个男童,大概两岁多一点,咧着小嘴哭的满脸泪水,似乎因为哭的太久,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几乎快发不出声来。

雅士利忙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后背。

但孩子在他的怀里哭声逐渐很大起来,小小的身子也不停的抖动着。

想起自己被打晕前那人的话,雅士利怔愣了半秒,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将男童的袖子卷起来一截,上面果然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水花痘,甚至被衣袖擦破了许多,将衣服都染的湿淋淋的,看着触目惊心。

怪不得哭闹的这么厉害,雅士利心中一阵震惊。

他先前照顾那三个被丢弃的孩子的时候,也曾感染水花,那种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痒意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甚至想起来都恨不能用双手再把浑身挠一遍。

这么小个孩子,身上都还是软软的,尚且不明白什么叫痒,只知道身上难受,只能通过号啕大哭来宣泄自己的难受。

虽然已经大致确定这就是水花,但雅士利仍旧记着米棠的话,将孩子全身的衣物都解开,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果不其然,和天花痘只长在手脚上不一样,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痘,这就是完全的水花!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雅士利莫名松了口气。

按照米棠所说的,感染过一次水花就不会再感染,他这会儿是完全安全的。

这群拐子并不知道这是水花而不是天花,将他关到这里是为了验证他所说的天花神秘药方。

想到这里,雅士利将孩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小心的拧了条帕子,沾了水,仔细的将孩子的手脚先擦一遍。

或许是感觉到了大人的关心,男童止住了哭泣,转而变成哼哼唧唧声,睁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看着雅士利。

雅士利的动作更加温柔了,“别哭,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喜欢孩子,中原的孩子和他们那儿的长得很不一样,看起来更加稚嫩和脆弱。

米棠说水花痘千万不能挠破,于是雅士利一整晚都努力睁着眼,或哄或强按着,总算没让这孩子去把自己身上抓的血迹斑斑。

强撑着到了天亮,怀里的小孩子也在痒意中闭上了眼睛,雅士利才忍不住打起盹儿来。

“嘿!大哥!快看这蛮子!”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把雅士利惊的瞬间清醒。

“你们想做什么?”

雅士利抱着孩子,警觉的看向面前这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干什么?”

“哼!蛮子,把你的胳膊露出来!”

“快点儿!磨磨唧唧的,小心宰了你!”

雅士利艰难的用空着的手,把抱着孩子的那只手的袖子卷起来一截。

上面只有一些已经好掉了的豆痂。

喊话的人隔着老远,伸长了脖子上上下下的把他露出来的胳膊检查一遍,然后兴奋的扭头冲着后面喊道,“大哥!这蛮子真没事!”

“咱们兄弟有救了!”

“嗯。”

他身后的人应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来。

雅士利眯着眼,努力的去辨认。

这人……似乎就是昨天的鄂申!

“你小子乱看什么!”

一道凌厉的拳风从耳边扫过,雅士利的脸重重的朝一边歪过去。

舌头在嘴里卷过一遍,雅士利只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血腥味。

“老三,住手!”

鄂申喝止道,“把他打死了你去给兄弟们治病?”

被叫老三的人讪讪的收回了手,“大哥,我晓得轻重,看着嘞!”

雅士利知道自己这是逃过了一劫,后面还想要再逃过去,就得好好扮演自己可以治天花的江湖郎中身份!

“出来。”鄂申冲着雅士利勾了勾手指头。

“我有几个兄弟,也得了天花。”

“我要你用你那什么神秘药方把他们治好。”

“若是治好了,我不杀你,把你好好的送回去。”

“若是治不好……”

“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雅士利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然后又吞吞吐吐道,“那银子……”

一副十足的贪财模样。

“银子?哈,大哥,他还想要银子!”

老三哈哈大笑,鄂申似乎有些惊讶,短暂的愕然之后也是哈哈大笑。

老三拍了拍雅士利的脸,“嘿,蛮子,你比我们兄弟还要要钱不要命!”

“老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江湖郎中!”

难道他暴露了?

雅士利的心中有些悚然,就目前这帮人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若是知道他是县衙派来的只为捉他们的细作,等待他的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不觉间,雅士利的后背已经浮起一片白毛汗。

但老三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哈哈大笑之后继续道,“告诉你,蛮子,能从咱们这儿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银子?只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雅士利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忙点头道,“我不要银子,不要银子!”

老三有是一阵嚣张的笑。

“行了,把他带过去。”

“大哥,那些得了天花的孩子……”

鄂申冷冷道,“他既然能治,就全给他治去。”

“一个孩子都难找,丢那么多,去哪儿补缺!”

“是,是!”

雅士利心中暗暗记下,只是觉得奇怪,听这人的意思,倒像是有任务似的,拐骗孩子还有数量,少一个便要补一个。

“带走!”

老三下了声命令,立即就有人用一个木棍,推搡着雅士利朝一个地方去。

“进去!”

那人打开门,用力在雅士利的背上推了一把。

雅士利只觉得一个踉跄,脸朝地的扑了下去,险险的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下一秒,雅士利瞪大了眼睛。

第八十三章 可可呼托力 周围是一片痛苦的哀嚎声。

“痒啊!”

“救救我!救救我们!”

哀嚎声伴着扑簌簌的抓挠声,连成一片,让人惊觉得毛骨悚然。

一个个身上被挠出血痕的人,跪倒在地上,彷佛不知痛似的,仍旧用力的在抓挠着,只恨自己生不出更多的手,索性擦着墙壁,以至于在墙上也留下痕迹。

雅士利不敢再看,捂着怀里孩子的耳朵,背转过去。

“蛮子!”

隔着一扇小窗户,老三在外面喊,“治好了这些人你就能出来,治不好,哼哼,你就等死吧!”

“我需要一些东西怎么办?”雅士利问道。

他被骗来的猝不及防,这个地方处处昏暗,绝不是个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据那个县令所说,他们找了许久也不曾抓到这伙人,足以证明这个地方的隐蔽。

眼下,是绝无可能指望着季瑜能派人找到自己,他需要自救!

“你需要什么只管提便是,自有人从这里拿给你。”

说话的是鄂申,他冷哼了一声,“但是你要是想玩什么花招。”

“我保证你绝对会后悔的。”

雅士利点点头,表现得很是乖顺。

鄂申满意了,带着人转头离开。

雅士利找了个角落抱着孩子蹲下来。

这地方看起来大得很,尽管光线暗淡,但这里至少有十多个人,不仅不显拥挤,相反宽敞的很,谁也挨不着谁。

雅士利蹲在角落里,一边暗暗观察着这些人挠破血肉的惨状,一边捂着自己的一只耳朵。

知道水花不会死人也不会传染已经得过的人,雅士利安心了许多,只是,这一片痛呼声和抓挠声,实在让人头皮发麻,只觉得身上一层鸡皮疙瘩,久久不能消散下去。

不出意料的话,那群人马上就会找自己要所谓的治疗天花的神秘药方……

等到那时,就该暴露了。

要怎么把自己这儿的消息传递出去呢?

雅士利苦苦思索。

怀里的孩子似乎饿的狠了,抓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往嘴里塞。

他身上的水痘因为雅士利仔细的帮他清洁过,又按着手不许抓挠,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多。

身上的痛苦减轻,饿肚子的痛苦就来了。

在雅士利走神的片刻功夫,不知道从他怀里抓出了什么东西就往嘴里喂去。

等到雅士利发现的时候,已经吞进去了不少。

“你吃了什么东西?”

雅士利连忙扒着他的小嘴打开来看,这一看,却是上次米棠给他的几块巧克力。

一直放在怀中忘了吃,如今倒是派上用场饱了这小家伙的肚子了。

雅士利摇了摇头,心中颇有感叹。

然后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想到了!

雅士利的眼中闪过一片光芒,他知道该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等到第二日,老三果然过来开门。

看一眼这里和前几日别无二致的惨状,老三一脚狠狠的踢在雅士利的身上。

“蛮子!”

“老子找你来是看病的,可不是让你奶孩子的!”

他的目光停在雅士利怀里的孩子身上,这会儿正睡得香甜,一只手还塞在嘴里,睡梦中也不忘吮吸。

露出的一只胳膊已经好了许多,全然没有了当初丢给雅士利时的可怕。

老三的眼睛一亮,“你果然有办法!”

雅士利:……

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样凑巧,枉他刚才白费了许多心思琢磨说辞。

而且这老三看起来似乎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雅士利心中有了主意。

“可惜我的药没有带在身上,只带了一些其他的,不然这孩子可以好的更快。”

“马上就像我一样。”

“药?”

老三拍了拍脑袋,“对!你小子当初可是说有神药的。”

“药呢?赶紧拿出来!”

说着,就要拎着雅士利的衣服去他身上翻找。

“我没有带在身上。”

“哦,那可是价值一百两银子的药!”

“我怎么会把这样珍贵的东西带着!”

雅士利故意夸张道,坦然的张开双臂任由老三去搜。

毕竟,这东西压根儿就不存在,老三不可能从他身上搜到任何东西的。

除了……

“这是什么?”

老三捏着半块儿黑不溜秋的东西闻了闻。

“这是巧克力!”

他身边有小弟马上认了出来,“街上有人卖,味道可好了!”

“出息!”

老三瞪他一眼,然后问雅士利,“巧克力?”

“莫非这就是你说的神药?”

“no no no,这不是神药。”

雅士利摇着头,“这只是用神药的材料做的一种美味的食物。”

“它可以治疗天花,但是效果不太好,小孩子可以试一试,但是你的兄弟们……”

雅士利朝着那群不停在身上抓挠的人耸了耸肩,“可能就治不好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老三抓着雅士利的衣服,恶狠狠问道。

“我说过了。”

雅士利眨眨眼睛,“要是有我从家乡带来的可可呼托力就好了。”

“那是什么?”

“药材。”

“要到哪里找。”

“现在找不到了。”

“妈的,你耍我!”

老三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架在雅士利脖子上,“蛮子,我这刀可沾过上百人的血了!”

“我说,我说!”

雅士利哆嗦着,“你去找卖巧克力的人,只管对他说你要可可呼托力,他就知道了。”

“但,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明天还出不出摊,你,你不要杀我……”

老三收回了刀,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雅士利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嘛,早说,你就不用见刀子了。”

雅士利附和的干笑两声,眼神里满是害怕。

“你!”

老三指了指方才告诉他这是巧克力的人,“明天去街上给我蹲着,按照他说的话,找那人要什么……”

雅士利提醒他,“可可呼托力!”

“呸,这什么稀奇古怪的烂名字!”

老三唾出一口,继续道,“按他说的!”

“是!”

听到这两人的话,背靠着墙的雅士利缓缓的往下滑了滑,在墙上留下一条汗渍,他的手都在哆嗦,幸好藏在怀里抱着的孩子的背后,没被发现。

米棠管呼托力叫可可豆,他特意取了个这样绕口的名字,只望张王氏和张达二人能够反应过来。

哦,仁慈的上帝啊,保佑他吧!

第八十四章 撒网 陆文徵负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走动,距离雅士利的失踪也有足足五日了。

派出去的衙差几乎把整个县都来来回回的翻了好几遍,依旧是音讯全无。

“这群该死的!”

陆文徵重重的一拳敲在书桌上,把正好进来给他送茶水的柳茹吓了一跳。

“怎么了老爷?”

柳茹把茶水放下,关心道,“还是没消息吗?”

陆文徵摇了摇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才缓和了些胸中的郁气。

“早晚有一天,我得把这伙人连根拔起!”

“你得注意些身子才是。”

柳茹在他的边上坐下,脸上无不担忧。

自从这件事之后,陆文徵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常常大半夜的在书房来回踱步,愁的不行。

“我看要不然……”

“砰砰砰。”书房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书房门打开,米棠和季瑜牵着手走了进来。

“干爹!”米棠匆匆叫了一声,看见旁边的柳茹,又唤了声“干娘”。

在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下,她都是叫干爹干娘的。

“怎么样?”

陆文徵把米棠和季瑜脸上的表情扫一遍,怔愣了了一下,随机反应道,“有消息了?”

米棠和季瑜没有答话,只是相互对视一眼。

这一眼让陆文徵肯定下来,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脸上不无激动,“当真有消息了?!”

“干爹,您真神了!”

米棠冲他比个大拇指,这才娓娓道来。

他二人早饭时间,有人突然扣了门,神色慌张的过来,说是有奇怪的事请发生。

“快说!”陆文徵催促道。

“有人找王婶儿买可可呼托力。”

“可可呼托力?”陆文徵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咦?”

倒是边上的柳茹有些惊讶,“我怎么记得……”

她看向自家夫君,“我怎么记得米棠说的那两口子,原是卖巧克力的?”

“阿莺和阿鹂都爱吃的很,两三天就要跑一趟。”

“莫非……和这巧克力有关?”

“对了!”

米棠打一个响指,“您可知这巧克力是什么做成的?是一种来自雅士利家乡的豆子!”

陆文徵的眼睛瞪大,已经意识道米棠要说什么。

“这种豆子在雅士利的家乡叫做呼托力。”

“但我嫌麻烦,总是可可豆的叫,连带着王婶儿和张叔也一样的叫法。”

“你是说……”

陆文徵一拳打在自己的掌心,“我明白了!”

“你那个王婶儿何在?”

“扬言要买这豆子的人何在?”

“快快快!”陆文徵大步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步,索性从自己腰间解下他的腰牌递给季瑜,“季瑜,你速去县衙跑一趟,带着人马上去给我抓人!”

“哎呀,你这人!”柳茹捏着帕子在陆文徵的肩上轻锤一下,“总是急性子,没看见米棠还有话说吗?”

陆文徵这才拍拍脑袋,“瞧我,高兴坏了!”

“米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米棠伸出根指头戳了戳季瑜,示意让他来说,却被季瑜反手捏住。

然后才不紧不慢道,“以大人之见,该如何抓?”

没料到季瑜有这么一个问题,陆文徵皱起了眉,半晌才道,“若那人还在场,自是现在就带人马过去,若是已经离开,那就埋伏起来,他们既然能来一次,自然会来第二次。”

季瑜点了点头。

“王婶儿和张叔的巧克力,都是做好了从家里带过来贩卖的,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可可豆。”

“那伙人已经走了。”

陆文徵急切追问道,“他们可有说何日再来?”

“明日。”

“这么快!”

陆文徵惊讶了一下,随机理了理腰带,“我得速去……”

“您现在最好不要去县衙,甚至最好不要从家里出去。”

“这是为何?”

季瑜轻咳了一声,“打那伙人来的时候,县衙和您的府上,已经被盯上了。”

“但凡张叔和王婶儿任何一个人打这两处地方走一走,不管他们是否和咱们透露了消息,这伙人都不会再出现。”

说着,季瑜甚至“呵”了一声,“他们的埋伏能力不比几位衙差大哥差。”

“咳咳。”

陆文徵握着拳头尴尬的咳了几声,有些微微的恼怒。

自己手底下几个不成器的办事不利索,落了把柄让人数落是他们自己该得的,但无论这群蠢货犯了什么样的错,终归是自己的手下,季瑜当着他的面这样,未免……

“那你说该当如何?”

“按你方才所说,那两位卖巧克力的已经过来报过信了,岂不是一开始酒暴露出去了?那伙人又怎么会再来?”

季瑜笑了笑,“报信的是多多。”

“多多?”

陆文徵回忆了一下。

他倒对这孩子印象深的很,自家的阿鹂就是多亏了这孩子才保全下来的,为此还伤了脑袋,伤势不轻。

想到这里,陆文徵脸上的严肃缓和了几分,“这孩子倒是机灵。”

书房内方才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米棠被季瑜捏在手心的指头,闻言瞧瞧的在他的手心挠了挠。

“别闹。”季瑜抽空附在她耳边呢喃了句。

“咳咳。”

陆文徵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这季瑜,还真是个半大的少年啊,行事透露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少年稚气。

倒也不怨他……

“你可有良策?”

“我……”

“我和米棠在一册杂书中曾看到一个民间游方。”

米棠即将出口的话被季瑜抢先一步改了说辞。

“说来听听?”陆文徵饶有兴趣。

“说是山间有一种奇怪的草,名为萤草,萤草芯揉碎,可得一种粉,萤草叶捣碎,可得一种汁。”

“萤草粉落在地上,倘若不小心再滴上萤草汁,则可以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光芒。”

“靠山吃饭的猎户,为了防止夜间在山中迷失,尝尝采用这种办法。”

话说到这里,几乎已经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听罢,陆文徵抚掌大笑。

看向季瑜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有机会我想见见你的爹娘。”

然后摇头叹了口气,“生子当如是也!”

第八十五章 收网 “三哥!买回来了!”

一个大胡子背着一个背篓过来,冲着老三叫道。

没注意到老三边上的鄂申已经拧起了眉。

“坏了,这没眼力见儿的……”老三心里犯嘀咕。

果然,下一秒……

“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老三?”

鄂申瞪老三一眼,大踏步过去,从大胡子手里接过背篓,打了开来,见是一包奇怪的豆子,闻着还有些酸腐的气息,又重新扔了回去。

“你说!”

大胡子讪讪道,“是三哥让我买的……说是里头关的那蛮子要的,能治兄弟们的天花。”

“蠢货!”

鄂申猛一拍桌子,指着老三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万一这蛮子耍滑头给官府报信儿,你就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老三明显有些不服气,“我又不傻……”

“还顶嘴!”

“大哥!”

老三梗着脖子解释,“你是没见着,那蛮子真能治天花,就咱准备扔的那孩子,满身天花的那个,都给他治好了!”

“真的!我亲眼见到的!”

“就用这豆子?”鄂申一脸怀疑,明显是不相信。

见大哥有松口的意思,老三颠颠儿的跑过去把大胡子的背篓接过来,也掏出一把豆子出来,“这豆子叫可可呼托力,是那蛮子从他们那儿带过来的,专治天花!”

鄂申皱着眉沉思了半晌,老三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再加上这豆子他确实从未在中原见过……

“拿过来。”

冲着老三招了招手,将那一背篓拿在手里。

鄂申从里头随意的捞一把,然后两手各拿一些,轻轻的碾碎,仔细地在手中一一看过,确实是正常的豆子,没有参杂任何东西。

“大哥,我都检查过的,肯定没问题!”

老三看见他的动作,当即拍了拍胸脯保证。

“回来的时候后面有尾巴吗?”

大胡子摇了摇头,“没有。”

看了看老三,他又道,“三哥都吩咐好了,一早就让兄弟们去盯着,摆摊儿的那两口子,但凡走一个人咱就马上撤,回来就把那蛮子做掉!”

“大哥,您就放心吧,二哥还在那儿盯着呢!”

“就算我发现不了,二哥肯定能发现,要有问题,早就通知咱了!”

鄂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呼出了口气,拍了拍老三的肩膀,“这件事办得不错。”

老三闻言颇有些自得,冲大胡子扬了扬手,“还不把豆子给那蛮子送过去?咱兄弟们可还等着救命呢!”

另一边被关着的雅士利,在看到面前一背篓的呼托力时,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都在这里了?”

大胡子奇怪的看他一眼,“这不就是你要的豆子吗?”

“告诉你,赶紧给我兄弟们治病,治不好要你命!”

说着,就“哐当”一声,再次锁上了门。

“完了。”

雅士利背靠着墙,缓缓地滑倒了地面上,嘴里呢喃出两个字。

他原本指望着张王氏和张达能看出异常,从而向季瑜传达出他的消息,但这伙拐子把豆子拿来的如此轻松,可见是一点罪也没受的。

这岂不是说明他的消息传达失败……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本来只是出于同情答应了季瑜的请求,给官府当一回诱饵,没想到居然把自己搭进去了。

看着怀里已经在熟睡的孩子,雅士利苦笑了一声,然后跪倒在地上,诚挚的在胸前画了各十字,“主啊,再保佑我一次吧。”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响丑时的更声时,几十道影子从县衙的后门溜了出来。

“快点儿!都跟上!”

“大人给咱们最后一次的将功赎罪的机会,我等都要好好抓住!”

这群人正是陆文徵派出的衙差。

没人腰间挂一只酒葫芦,沿路的撒着。

不多时,漆黑的夜色中,一点微亮的荧光若隐若现。

“出来了!真的有记号!”

有人赶紧去报告陆文徵和季瑜。

“该收网了。”

季瑜披上衣服,对着陆文徵拱手道,“恭候大人佳音。”

陆文徵深深的看他一眼,带着人从县衙出发了。

顺着荧光,陆文徵领着衙差拐过无数条巷子,直到……

一声沉闷厚重的钟声响起。

“这是……文山寺!”

陆文徵的音量抬高,显得有些震惊。

文山寺是县里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每日都有无数的信众前来叩拜还愿。

若说这里就是拐子窝,甚至藏了无数的孩子,陆文徵无论如何都有些不相信。

可……

陆文徵低头看去,顺着荧光一路走来,现在这荧光就消失在这里。

师爷在边上道,“大人,莫非这季小哥的消息不……”

“进去搜了再说!”

陆文徵打断师爷的话,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着手底下的衙差挥了挥手,“搜!”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叩开庙门,冲了进去。

“哎!你们这是……”

“不许出声!官府办案,若是嫌犯跑了,唯你是问!”

庙中守夜的小和尚尚未来得及喊出声,就被衙差们围了起来。

文山寺的香火堂里供奉着一尊佛祖金身,传言也是前朝某个富绅出钱修筑。

陆文徵站在堂中,等着衙差们回来禀报。

“大人,没有。”

“回禀大人,属下没搜到!”

“这边也没有!”

“这边也是!”

被抓住的小和尚撇撇嘴,“我都说了庙里只有和尚,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

难不成这伙人当真会飞不成?就这么离奇消失了?

陆文徵心中疑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哪怕掘地三尺……

欸?

目光扫过正对着自己的佛祖金身像,陆文徵有些疑惑。

这尊金佛用金铸造,每日都有僧人洒扫上面的灰尘,可谓是保养精心。

可……这佛手的一根指头为何如此光亮?

倒像是整日被磋磨一样?

陆文徵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师爷扶着我。”

在师爷的搀扶下,陆文徵爬上了供台,伸出手去仔细地在佛手的指头上摸索了一阵。

随着一声“咔擦”声,金光闪闪的佛像居然向前移了半寸。

挪开的位置上,赫然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地下通道出来。

边上亲眼看着的小和尚顿时瘫软跪倒在地。

第八十六章 抓获 “是秘道!”

师爷惊讶的喊出声来,都破了音。

陆文徵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扬扬手,衙差们顿时向着秘道而去。

秘道挖的极深,举目望去,长长一条,漆黑不见光亮。

陆文徵走在中间,打着火把,伸手摸了摸秘道的四壁,干燥坚实,时间之久绝对不是最近才挖出来的。

看来这庙……似乎大有名堂。

“师爷。”

“在!”

师爷低着头,有些战战兢兢。

自打这季瑜出来,他就没一天落得好,本想狠狠的下一次季瑜的面子,谁成想这小子居然还真有两把刷子,次次都给他蒙对了!

丢面子的反而变成了他自己!

眼下县令大人已经对他很不满意了,他必须得小心行事方可。

思及此,师爷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陆文徵皱了皱眉,哼一声道,“现在该做什么你不知道?”

果然!

师爷心中一凛,更加低垂着头,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这秘道看年头,自本官赴任之前就已存在,能堂而皇之的建在庙里,还能存续这么久。”

“你不去带人把这庙里的和尚都带到县衙等候审问,难不成还等着人都跑了?”

“是!是!

师爷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汗,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等!让季瑜去!”

“……是。”师爷咬牙应道。

“听着,几人一队,给我把这秘道堵得严严实实的,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是!”

衙差们齐声喝呵到,举着火把迅速的在秘道里穿行起来。

另一边。

鄂申正在床上睡觉,只觉得的耳边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今日心中总不太踏实,先是眼皮儿跳个不停,现在耳边又若有似无的声音。

这分明是不祥之兆啊!

联想到老三今日叫人买回来的什么可可豆,他越发觉得古怪,若是那东西能治天花,岂不是人人都成,要他这从西域来的蛮子作甚!

莫非……

鄂申眼睛瞪大,慌忙披了衣服从床上下来,趴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这下听的仔细了,确是一阵阵的脚步声在跑动,密密麻麻的,越发靠的近了。

这地方连那些个和尚都不会轻易靠近,只有他们兄弟十数人,况且这大半夜的,如此之多的脚步声,却又是何人?

“不好!”

鄂申心中大震。

慌忙用两指捏在口中吹个哨音。

“大哥,怎么了?”

马上有人衣衫不整的围了过来,睡眼惺忪,正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叫上兄弟们,快撤!”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鄂申恨铁不成钢的在他身上踹一脚,“官府来人了!”

“官府来人了咱怕啥,大不了……”

“蠢货!”

“再多说我先杀了你!”

鄂申抽了腰间闪着寒光的刀,“醒着的人,都跟我赶紧走!”

“大胆匪徒!还想往哪儿逃!”

一道声音带着厉色,伴着数不清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却是陆文徵赶来了,正好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楚。

衙差们举着火把,将眼前的景象照的灯火通明。

鄂申等人慌忙举起手遮挡漆黑秘道中这刺眼的光芒。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速速放下手中刀刃,束手就擒!”

“本官尚可饶你们全尸!”

鄂申扭头看一圈,周遭不知何时四面都围了一圈衙差,如陆文徵所言,确实是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已经毫无出路可逃。

鄂申咬咬牙,心中是懊悔万分。

看着边上站着的老三,已经万分确信,今日之祸都是这蠢货买的豆子所致!

三弟,你可害苦我也!

“陆大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鄂申试探着道,“你我都有各自的任务在身,今日你若是放了我,他日一定投桃报李!”

他这话中的俺是意味已相当明显,这姓陆的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放他一条路!

“无耻之徒,狂妄之极!”

陆文徵猛一甩袖子,“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事到如今,居然还巧舌如簧,敢来游说本官和你们同流合污!”

“你们这帮人伤天害理,拐骗无数孩童,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官,百姓皆为我的子女,何来井水不犯!”

“今日,本官就要为民除害,处置了你们这帮祸害!”

“来人!给我拿下!”

衙差们纷纷提着刀扑了上去。

“大哥,跟他们拼了!”

两边人顿时撕斗在一起。

“留那人一命,本官要亲自提审!”

陆文徵指着鄂申吩咐道,听这人口气,背后却有更深的水!

他一定要去搅一搅!

看看背后是何妖魔鬼怪,居然敢如此草菅人命!

不多时,鄂申一党十三人,尽数被押获。

“全部押回县衙,分开关在牢中,每人分派三人把手,等我回去提审,跑了一人,本官唯你们是问!”

“是!”

一部分衙差押着鄂申等人回了县衙。

剩下的人跟着陆文徵继续搜查。

“大人!这里!”

随着一道道暗门被打开,关着孩童的木笼子显现在众人的面前。

约莫三十多个孩童,有男有女,各个穿着红彤彤,被喂了迷药,躺在木笼子里睡得憨实。

“快把孩子们抱出来!”

衙差们人手一个,小心的将孩子护在自己怀中。

雅士利连同十多个感染了水痘的人也被找到。

陆文徵领着人,浩浩荡荡的重新回了县衙。

在他们身后,谁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一道人影趴在房梁上,盯着陆文徵的身影捏紧了拳头,眼睛里露出恨意。

“大哥,我一定会救兄弟们的!”

“县令大人抓到拐子啦!”

镇上有人起夜看到了县令大人带着人从文山寺抓着人回来,后头的衙差们手里怀里还抱着孩子,顿时大着声音喊起来。

刹那间,家家户户的门打开,百姓们出来围观。

谁家没个男孩儿女孩儿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因为这群祸害,担惊受怕了这么一长段时间。

听说拐子被抓了,各人准备了菜叶鸡蛋,一路朝着被押在囚车里的人丢过去。

“砸死你们!砸死你们!”

囚车上满当当的砸满了菜叶子和鸡蛋液,都是来自百姓们最直接的恨意。

第八十七章 乱棍打死 “恭迎大人!”

县衙外,季瑜和米棠正等在门外。

见到陆文徵带着人回来,季瑜道,“文山寺一众僧人已被羁在狱中,随时等候大人审问。”

陆文徵点点头,脸上有些许疲惫,但眼中却是兴奋不减。

他上了年纪,这一晚上四处奔波,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但想着总算事解决县里一大祸害,又觉得精神振奋。

师爷道,“大人不妨休息一晚,明日天亮再行审理。”

陆文徵摇了摇手,看向衙门外。

除了押解着犯人的衙差们,还有无数跟着过来的百姓。

一个个眼睛望着他,等着他来主持公道。

这种情形下,他有何颜面去休息让百姓苦等着?

“升堂!”

提审先从文山寺的一众僧人开始。

“你等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却包庇纵容恶人,在你寺庙内藏匿偷窃的孩童,你等可知罪?”

陆文徵猛一拍惊堂木,把堂下跪的僧人纷纷吓了一跳。

“大人恕罪,贫僧属实不知啊……这佛祖像下有秘道,我等也是头一回听闻,却并不知得,和我等无关呐!”

“是啊!小僧冤枉啊!”

“冤枉?”

陆文徵冷笑连连,“我却问你,他们吃食何来?他们十多人如何在青天白日下进入寺庙?”

“难不成你们这些和尚各个都是睁眼瞎,见不得人?”

说到此处,陆文徵难掩心中怒气。

柳茹就曾带着阿莺和阿鹂去文山寺中祈福,谁曾想,拐骗自己孩子的恶人居然就藏在他们诚心跪拜的佛祖金身之下!

“这……”

堂下的僧众们顿时哑口无言。

“枉我日日去你寺中拜神求佛,只为我孩儿能回来,呸!原是你们这群酒肉和尚骗了我!我家孩儿就在你这庙中!”

审讯堂外,被衙差挡住的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突然掩面哭泣。

在他的哭声中,百姓们纷纷扔出鸡蛋菜叶等秽物朝这群僧众砸去。

边上的衙差们只装做没有看见,纷纷低着头躲在一边,就连高堂上的陆文徵也是微闭着眼,彷佛不曾听闻。

只等到百姓们扔的差不多了,留下一地的秽物,陆文徵才制止道,“审讯堂乃威严之地,不得造次!”

“你等窝藏恶人,助纣为虐,早已违背佛祖法旨。”

“量你等未曾杀人,犯下血债,本官今日除去你等僧籍,每人仗责一百,能活下来的发去做苦役五载!”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听到陆文徵的话,一众僧人这才彻底变了脸色,双手抓在地上,挠出痕迹,拼命的挣扎求饶。

“来人,拖下去!”

陆文徵呵一声,立即有衙差过来将人拖下去行刑。

“带犯人鄂申!”

“你可知罪?”

陆文徵高坐堂上,神色冷厉。

“小人不知。”

鄂申摇摇头,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

“不知?”

“这三十多个孩童从哪儿来?”

“他们爹娘卖给我的。”

鄂申突然嘿嘿一笑,脸上是无比的镇定,“大人,我可是付了银子的!”

“一手交钱一手人的买卖,可算不得什么吧!”

这人方才在寺庙中求自己放过他时,还是一脸慌张。

如今却彷佛变了个人,镇定无比,还能嬉皮笑脸。

陆文徵心中疑惑,扭头看向一边的季瑜。

季瑜却也是摇了摇头,只轻声道,“此人必有依仗,不可让他拖下去,恐有生变。”

陆文徵点点头。

继续道,“巧舌如簧!”

“本官可有人证在场!”

“师爷!速带这些孩童爹娘前来指认!”

“是!”

师爷高声道,“带人证!”

早在陆文徵安排提审的时候,就已经让季瑜着手找寻这些孩童的爹娘。

除了三个孩子的爹娘尚且不知道下落,其余的都已经归还家中。

眼下,这些孩童的爹娘抱着孩子被带到公堂之上,和鄂申对峙。

“鄂申,你说这些孩子都是他们的爹娘卖给你的。”

“本官问你,这些人你可都叫得出名字来?”

鄂申摇摇头,“大人,你这话就说笑了,难不成你在街上买个包子还得问人家姓名不成?”

“你!”

听他把孩子居然和包子等同,陆文徵难掩怒色,这人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季瑜说的有道理,迟则生变,这个鄂申,恐怕在等什么人!

“你个杀千刀的,拐我孩儿居然还反咬一口,我打死你个畜生不如的!”

跪在鄂申边上的一个汉子,听得鄂申说自己的孩子是卖给他的,当即忍不住的举起了拳头,就要往鄂申身上招呼。

幸而被衙差们拦下来。

“大人!草民根本不认得此人,更不曾将孩儿卖给他!”

陆文徵挥挥手,“本官定会还你公道!”

“鄂申,本官再问你!”

“你既说这些孩子是他们的爹娘卖给你的,那本官问你,可有契书为证?”

“口头交易,没有契书。”

“撒谎!”

陆文徵猛一拍桌子,“既无契书,也无其他证据,孩子却是在你那儿找到的。”

“依本官之见,你果然就是那拐子!”

“来人,给我乱棍……”

“报!”

一个衙差从堂外跑来,凑在陆文徵耳边,“大人,有人自称从京中来,口中直言要见您。”

“哦?”

陆文徵下意识看向跪在堂下的鄂申,此人果然狂妄,如今听到报信居然冷笑起来,嚣张至极的看着自己,分明是在挑衅!

“不见!”此人分明就是这鄂申的后手!

想到季瑜的话,陆文徵拿起一枚令箭朝堂下扔出去,“将此人连同他的党羽,都给本官乱棍打死,速速执行,不得有误!”

令箭扔在地上,砸出清脆一声响,也成功的让鄂申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

“陆文徵!你可知我是何人?”

“动了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乃当今……”

“捂住嘴,拉下去,即刻执行!”

陆文徵高声道。

“为什……”

“嘘。”边上的季瑜看他一眼,捂住了米棠想要说话的嘴巴。

陆文徵其人,还真是……

“呵。”季瑜摇了摇头。

第八十八章 不是一路人 “不懂。”

米棠一手捏着银针,看着老酒鬼临走之前扔给她的图册,摇了摇头。

边上的多多闻言瞪大了眼睛,“哒哒哒”的绕着已经脱掉了上衣等着扎针的季瑜跑了一圈。

捂着小嘴很认真的劝米棠,“姐姐,师父说扎错了要死人的。”

说完,还很忧心忡忡的看一眼季瑜,他喜欢这个大哥,不是很想让他死在米棠姐姐手底下。

米棠:……

“去去去,小破孩儿。”

米棠捏一把他的小脸,“厨房给你做了好吃的,快去!”

“那你不要把季大哥扎死了。”

多多扒着门叮嘱了一句,季大哥终究是比不过好吃的,抡着两只小短腿朝厨房跑了。

米棠笑一声道,“你这个季大哥在他心里还是很重的,只比馒头包子轻一点点。”

“是啊。”

季瑜叹口气,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只希望我在娘子心里能比馒头包子重一点点。”

“能够让娘子手下留情,别把我扎死了。”

他一口一个娘子,说的自己耳根通红,也把米棠闹出个大红脸。

“谁是你娘子。”

米棠嘀咕一句,低着头很认真的捏着银针找穴位。

这已经是老酒鬼离开的第八日了,按照他的说辞,银针需得扎上足足九日。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米棠已经能很快的找准穴位,动作轻快的把针进去。

“嘶。”

季瑜突然抽了口冷气,好看的眉眼也皱起来。

“怎么了?”

米棠有些慌乱,心道该不会真让多多这个小乌鸦嘴说中了,把季瑜扎出毛病来了吧?

“好疼。”

“疼?哪里疼?”

这不应该啊,米棠拿着图册,仔细对了一遍季瑜背上的银针位置。

这……没错啊,前几日也是这般,没见着……

“啊!”

一双手从背后绕过来,米棠猝不及防间就被捞着从身后到了季瑜身前。

吓得米棠低呼一声,两手下意识地抱住了季瑜的脖子。

“干嘛呀你!”

米棠嗔他一眼,等到看清自己如今正坐在某人腿上时的动作,更是火烧屁股一般,恨不得立即跳下来。

“别动,有话同你说。”

季瑜声音低沉,就这么抱着她,往日灿烂若星的眸子看起来有些落寞,一下子让米棠心疼的不得了。

“到底……怎么了呀?”

米棠戳了戳他的胸膛,只觉得季瑜今日从县令府上回来就不太对劲,“是不是……干爹对你说什么了?”

季瑜摇摇头,“以鄂申为首的十三人俱已经被乱棍打死,那三十多个孩童也已经送还各自家中。”

“这是好事呀!”

米棠鼓着脸道,“你是不知道,今日镇上好多人家大肆采买,就为了庆祝,我还收到好多喜糖呢!”

“没有我的?”

“有呢!”

米棠低头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把来,想了想,又剥了糖纸塞到季瑜嘴里,两眼亮晶晶,“甜吗?”

季瑜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她手里的一把。

“今日没有了,谁让你刚刚骗我。”

米棠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人刚刚喊疼分明是在骗人!

也就她才会吓一跳。

季瑜叹口气,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毕竟我以后是要吃娘子软饭的男人,棠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语气幽怨,活像个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儿。

米棠:……

米棠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她家这么个美貌小夫君,明知道是在装可怜,仍旧忍不住心软。

费劲儿的从被季瑜“大鸟依人”押着的手里摸出几颗糖来,硬着语气道,“喏,给你。”

季瑜“扑哧”一声笑了,热气呵在米棠耳边,“棠棠果然心疼我。”

“以后我便放心吃软饭了。”

“……”

米棠脱掉鞋子,也爬上床,坐到季瑜边上。

抱着季瑜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说吧,谁欺负我家夫君了,为娘子去揍他!”

想了想,又试探道,“该不会是我……陆大人吧?”

季瑜听她话中硬生生停顿了一下,把原本要说的“干爹”改成了“陆大人”,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反手抱住米棠的腰,“陆大人请我去县衙当差,做他的师爷。”

“师爷?”米棠差点咬了舌头,“如今不是有个师爷在吗?”

季瑜:……

“你的重点是……在这个上面吗?”

季瑜有些无奈,只觉得自己酝酿大半天的气氛,全成了白费功夫。

“然后呢?”

“然后我拒绝他了。”

“我说我志不在此,只图家中温香软玉,身娇体弱受不得苦,只能吃一口娘子的软饭。”

“这话被人听了去,成为县衙中的笑柄,人人都嘲我没出息,是个草包。”

“啊这……”

米棠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下,很认真的在季瑜的脸上亲一口,声音贼响,“吃他们家大米了?”

“就算是草包,也是最好看的草包。”

“我最喜欢你了。”

“等着,明天我就去收拾他们去!”

季瑜:……

季瑜拉住她的袖子,“自古以来,女子都指望自己夫君平步青云,我拒绝这样一份仕途之路,你不嫌我?”

“你这样好看我怎么会嫌你呢?”

“……”谢谢夸奖,但一点也不开心。

季瑜不仅不开心,甚至有些发愁。

都说色衰爱驰,尤其自家娘子还是个看脸的小色鬼,万一以后看腻了怎么办?

季瑜倒是不怀疑会有比他跟好看的,毕竟对自己这张皮囊还是很满意的。

一时之间,居然生出了些许诡异的嫉妒,嫉妒自己这张脸。

“昨日县令大人提审……”

米棠突然低声道,“后来打死鄂申,不叫他开口。”

“我看见你和陆大人对视一眼,你们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只有些害怕……”

“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大官,我开铺子养你,让你做美貌老板娘。”

这是仍旧心心念念要让他做美貌老板娘呢!

季瑜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米棠的后背,“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但做了会遭致一些后果,会让人害怕,但不做又违背自己的良心。”

“索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去了解有什么样的后果。”

“陆大人做的很好,我却是不行,不仅要上虎山,还要知道是什么老虎。”

“我俩……不是一路人。”

季瑜低声说着,响起昨日陆文徵留下他在书房的谈话。

“可惜了。”

这是他临走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

他有志于此,可眼底揉不得沙子。

他和陆文徵,注定走不到一条路上。

第八十九章 盘铺子 隔天一大早,米棠做好饭就出了门,直奔悦来酒楼去。

昨夜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季瑜的话有些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可她依稀记得,自家美貌小夫君心里受了委屈。

她和金满福约好,今日要一同去看铺子。

做师爷有什么了不起的,做不成便罢,倒不如做她的美貌老板娘!

“金掌柜,早啊!”

金满福正在扒拉算盘,闻言一个踉跄,拨了三个珠子上去。

这一把账算是乱了。

“做什么?”

账白算了,金满福有些没好气。

“咱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看铺子呀!”

金满福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来,抹了把嘴,“姑奶奶哟,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儿,太阳都还没出来呢!”

“我着急呢!”

米棠催他,还拍了拍自己腰间满当当银子的荷包。

她今日是打定主意了,一定要把铺子盘下来,然后做个初步的装修。

给季瑜一个惊喜。

“唉。”金满福幽幽的叹口气,叫上吴棋,三人出了酒楼。

约定要看的铺子在镇西巷首,位置没得说,临河,边上是一道石桥,风景美得很。

吴棋给米棠介绍道,“这地方是我家掌柜的一个旧友的居所,原先做些调料生意,如今却也不做了,举家搬迁。”

路算不得远,一般脚程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

米棠欣欣然,还有闲情看风景,金满福却是累得够呛,红着脸喘着气,手里的扇子就没停过扇风。

“金掌柜,你这……”

米棠看他一眼,笑道,“也该多多锻炼了。”

金满福瞪她一眼,“却也不知我是为了谁!”

自觉理亏,米棠摸摸鼻子,没再说话。

“我可跟你说,他这铺子不算便宜,整整两层,你要拿来做买卖却有些亏,不如改作个客栈什么的。”

金满福在边上建议道,“嘶,不过……”

他的一对小眼睛充满警惕,“丑话可要说在前头,我帮你找这铺子可不是为了培养一个对头出来的。”

“你若是和姓宋的那个一道,咳别怪我不讲情面,心狠手辣。”

米棠:……

啥心狠手辣啊,你撒一把辣椒面儿得了呗!

这话却是没敢说出口的,米棠只在心里闷笑。

“您放心,我就只做一样吃食。”

“一样吃食?”

金满福和吴棋对视一眼,没听说过谁家开铺子只卖一样吃食的,这样能行吗?

金满福试探道,“咳,你这鬼丫头,是不是又琢磨出什么好吃的了?”

“到时候您来捧场就知道了!”

米棠不答话,只狡黠一笑。

三人说着话,眼见得就到了地方。

吴棋上去叩门,一个小厮前来迎接。

“金掌柜,我家老爷已等的许久了。”

“得!还有人比你更早!”

金满福摇了摇扇子,“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

这铺子的主人姓刘,是个异人,早年间游遍山水,从西域搜来一堆奇怪调料,后来做起了调料生意,连同中原一些常见的一起售卖。

如今举家要搬迁,正找人转手呢。

“姓刘的,人我给你带来了,爽快点,开个价码吧!”

一进门,金满福便大大咧咧的找个位子自己坐下,一手摇着扇,一手指挥着小四去给自己泡茶,活生生一派到了自己家的模样。

那刘老爷像是习惯了的,倒也不恼,笑呵呵的看着跟着他进来的米棠,“这位是?”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金满福哼一声,“这是我忘年交。”

“我说你赶紧说个价,我这还赶着回去对账呢!”

“价高了我可跟你翻脸啊!”

“忘年交”米棠瞪大了眼珠子,好家伙,确定这真是你旧友,不是欠你钱的?

瞅瞅你这语气跟大爷似的,她要是刘老板,直接给你轰出去信不信!

刘老板却是不在意,反倒是对着米棠说起了从前,“他这人就这样,从前就跟我犯浑。”

“人人都说我好脾气,我也有急眼的时候,一次跟他撸起袖子打架,从桥头滚到了桥尾。”

“眼看要摔倒河里,最后还是他死命拽住了我。”

“后来家中遇到一点小变故,还是他慷慨解囊。”

“咱们认识都三十多年了吧……”

“你这人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金满福端着茶杯仰脖灌一口,“快开价!”

“好。”

刘老爷道,“看在咱俩几十年好友的份上,我也不欺负你这个小朋友,一口价。”

说吧,他举起手,竖起了两根手指头,“二百两!”

米棠刚刚粗略看了一眼,这地方少说二百多平米,且有上下两层,后院和后厨地方也敞亮的很,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二百两确实称得上是友情价了。

只是……

米棠掂了掂自己腰间的荷包,恐怕自己还得和人凑一凑,如今不过才攒了不过一百八十多两,却不知道这刘老板肯不肯等上一时半刻。

“二百两,你抢劫啊!”

不等米棠说话,金满福在边上拍拍桌子,“你这人一点也没变,胃口大得很。”

刘老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那你说!你说多少?”

“一百五十两!”

米棠:……好家伙,这她想都不敢想啊!

人家砍价是软磨硬泡,您这是上来就亮屠龙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老板似乎是相当无语了,居然笑出了声。

半晌才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的水渍,端着茶杯和金满福遥遥地敬一个,手指道,“金胖子啊金胖子,还说我,你这么多年才是一点儿没变。”

“行吧,看在你的面儿上,一百五就一百五。”

“我马上就走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和你这个老友见上一面。”

“约莫是见不到啦。”

“这地方,权且给你留个印象。”

说着,从位子上站起来,“等着,我去给你去房契。”

金满福没说话,照旧闷着头喝茶。

米棠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吴棋对她摇了摇头。

房契很快取来。

米棠把荷包递给金满福,眼见着金满福微微过一遍眼,从里头取出多的扔给米棠,然后才一手房契一手银子的和刘老爷对换了个儿。

“走了。”

金满福扬扬手。

米棠心头闪过一丝怪异,回头看去,刘老爷打开荷包,里头多出一沓银票来,自然不是她放进去的。

“你这人还是一点儿没变。”

远远的,刘老爷在后面喊,“我怕是回不来了,金胖子,你且保重!”

米棠眼中一热。

下一秒,头被金满福拧着转过来,“瞎看什么看。”

第九十章 火锅 近日,镇上新开了个店,就在镇西巷首,临着河,劈里啪啦的足足闹了两日。

不仅店名奇怪,叫个什么“麻辣香火锅”,摆的吃食也奇怪,内中一个怪模怪样的铜锅子,菜却不放是放在锅中煮熟端上来,反倒是一盘盘生的,直接绕着锅子摆放。

这般奇怪的景象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这难不成要给人吃生食?”

有人好奇道,只看见一盘盘红色的生肉就被这么端上了桌,无端的打了个寒战。

这人名唤陈阿实,也算是半个猎户了,平素在山上打猎遇到些个挨饿的时候儿,也勉强生把野火烧一烧猎物,虽然不见地味美,但好歹也是熟的。

可这家店是怎么回事?

“茹毛饮血,着实可怖。”

“照我说啊,人哪有食生食的,这店家莫不是个异类,兄台,你说是吧……欸?兄台?”

陈阿实一边说着,一边和边上的人去搭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一遭,回头瞧时人却不见了踪影,再一细看,那人居然进了这家店。

陈阿实大惊失色,瞧这书生模样的人文雅秀气,居然敢做生食血肉之事?

莫非这天给颠了个个儿?

“快去快去,不然等会儿还吃不上了!”

陈阿实暗自琢磨的时候,又有两人一边搭着话一边朝店里走。

“劳驾。”陈阿实赶紧把人拦住,“敢问二位?这店如此奇怪,如何这么多人往里赶哩?”

二人看他一眼,指着“麻辣香火锅”的牌匾对他道,“您瞧瞧这下头四个字。”

陈阿实顺着视线看过去,呵,感情下面还有四个字,唤作“瑜米之乡”。

“这四字可有什么说法?”

二人对视着笑一声,“一看你就不是县里的人!”

陈阿实挠挠头,他是隔壁邻县的,此次过来不过是找些销一销猎物的出路。

只是他自己都没说,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二人接着道,“前些时日的卤味,还有还有后来的巧克力,都挂着这瑜米之乡的牌号,那味道可叫一个绝!”

“您呐,但凡看到这四个字,尽可大胆的去,味道保准错不了!”

说着,二人不再搭理他,提着衣摆就大踏步的往里钻。

世间居然还有这样奇怪的事?

只要挂着这四个字就有人忙着往里送银子?

陈阿实心里一阵激动,掂了掂腰包里的银子,也跟着迫不及待地往里头挤。

把来时的念头全部抛在了脑后。

他倒要瞧瞧,这是怎么个人间美味!

“嘿,客官您往里请!”

刚刚踏进店门,就有小二迎上来,堆着笑脸把他往里头接。

不等他说话,也不先问吃些什么,反倒是瓜子小点心和茶水先上来了。

陈阿实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念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光亮的桌面。

这大老爷在家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这般想着,他挺直了腰杆儿,猛一拍桌子,“小二,你们这里有啥好吃的啊?”

小二打手头边递上厚厚一本册子,给他一边翻开,一边介绍道,“这是我们店里的菜谱,您看上什么了直接吩咐一声就是。”

陈阿实看向手里头已经翻开的页面,呵,不仅有字儿,还描了彩色的图,活灵活现的,是什么肉都能分的一清二楚。

就是后头紧跟着的价钱……着实不算便宜。

陈阿实算了算腰包里的银子,也就三两多一点,是他上半天卖了全部的猎物挣得,家里媳妇儿娃娃还等着拿回家呢!

“要不我……”

“这什么味儿?”

陈阿实囊中羞涩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突然耸了耸鼻子,使劲儿地吸一口。

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道奇怪地很,甚至有些呛人,让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可……

陈阿实“咕咚”一声咽下口口水,偷眼瞧旁边桌的一个男人捏着筷子,从铜锅子里夹起一大块肉,在旁边的小碟子里蘸了蘸,然后一口送进了嘴里。

再也没忍住,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儿吞了进去。

这味道,这是馋死个人哩!

这样一个来回,刚刚犹豫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转头打开刚刚的菜谱,陈阿实指着自己眼熟的,可劲儿点了几个。

“好咧,您的火锅马上就上!”

小二像是唱曲儿似的呵一声,然后拿着菜谱飘飘然转身离开。

还没等到一盏茶,那小二捧着个大铜锅子回来了,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陈阿实这才知道桌子中央的孔洞是做什么用的,感情就为了放这锅子!

桌子下面的火被点上,铜锅子中也开始咕嘟嘟的冒出响声,随着这声响,一股热辣呛人的味道抢着涌出来。

小二揭开铜锅子的盖子,一锅冒着大泡的红油汤出现在陈阿实的眼前。

“这……咋吃啊?”

陈阿实捏着筷子吞了口口水,看着桌子上一盘盘的生肉生菜,有些不知所措。

小儿介绍道,“您把想要吃的菜放到锅中,只消一会儿,夹上来就可以吃了。”

“这样就行?”

“您试试。”

陈阿实半信半疑的夹了块鱼肉。

这鱼肉被剔的晶莹透亮,完完全全的脱了骨只剩白粉粉的肉,在筷子中间抖动着。

陈阿实小心的放到锅中,片刻后在小二的提示下重新夹了起来,蘸了蘸碟子中的干料,送进口中。

一股热辣滚烫却鲜香爽滑的味道顿时充盈了整个嘴巴。

这味道!

陈阿实呛出眼泪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像是着火一般,可……

他飞快地又夹了一块子肉放到锅中。

这味道着实是妙不可言呐!

“您慢用。”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吃相,小二体贴的在他的桌上放上一个小铃铛,“如果您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摇铃铛叫我。”

陈阿实哪里还听得见小二说什么,只顾埋头苦吃,嘴中含糊不清的“嗯嗯嗯”的应答着。

……

一顿饭吃完,陈阿实满足的摸着圆溜溜的肚皮,打出了一个嗝。‘

这顿“火锅”着实吃的妙,就是银子费的不少,他只一人就吃了一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家大半个月的花销!

摸着少了一两银子的腰包,陈阿实有些发愁,这火锅是好吃,可回家怎么和家中的母老虎交代呢?

“哎,要我说啊,这米棠米小老板,不仅模样够俊,还有一把好手艺,谁能娶上这么个媳妇儿,岂不是日子赛过活神仙呐,哈哈哈哈!”

“别瞎说,人家有相公了!”

“是啊,我可听说了,这瑜米之乡的瑜取的就是她夫君的名字呢!”

“这倒是可惜……”

几人从陈阿实身边经过,口中的谈话也传入陈阿实的耳中。

本是几句闲谈,却让陈阿实如坠冰窖,下一秒却是欣喜若狂。

第九十一章 钓系小辣椒 “唉。”

坐在“麻辣香火锅”店的二楼包间,金满福扒着窗户兀自叹气。

多多滴溜着大圆眼,口中脆声道,“第七声!”

然后举着手臂朝米棠欢呼着,“姐姐,他都叹了七声气了!”

“你呀!”

米棠捏捏他的鼻子,“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小嘴。”

“吃饱没,吃饱了就别吃了,多吃可要积食的。”

看一眼桌上的肉,多多摇了摇头,捏着筷子往嘴里猛塞一口肉,含糊不清的冲着米棠道,“好吃呢!”

米棠:……

看着他圆溜溜的小西瓜肚,米棠有些忧心忡忡,比金满福还想再叹一声气。

“听说一会儿还有更好吃的。”

边上的季瑜看出她的忧愁,故意对着多多道,“你再吃等会儿可吃不下了。”

“那我只能勉为其难一个人全吃完了。”

多多果然放下筷子,摸着肚子道,“那我歇一会儿再吃。”

米棠:……

好家伙,还歇一会儿再吃!

你师父给你养大确实不容易!

“唉。”

扒着窗的金满福幽幽的叹出第三口气,这会儿也不看窗外了,反而是扭过头一脸有幽怨的看着米棠。

把米棠看的毛骨悚然,手臂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问道,“金掌柜,您看什么叹气呢?”

“我后悔了。”

金满福小声道,“早知道就不该给你寻这处铺子。”

“都来你这儿吃饭了,我那儿倒冷清清的了。”

“吴棋。”

“在,掌柜的。”

“说说,咱家今天早上开门起,来了几个人啊?”

吴棋放下筷子,嘴巴上还沾着火锅汤呢,就这么语气毫无波澜的道,“算上过来嘲笑咱的宋掌柜,一共十五个。”

“他还有脸笑咱呢!”

金满福猛一拍桌子,“他那儿就他一人儿进进出出。”

“还‘有客来’,我看叫‘再也不来’差不多!”

“吴棋,你说是也不是?”

吴棋抽空往嘴里喂了两口肉,含糊不清道,“您说的没错!”

欣赏完这对活宝似的戏精主仆俩的表演,米棠忍不住乐出了声。

端了盘鲜切的小羊羔肉,问金满福,“还吃不吃了?”

“吃!”

金满福中气十足。

谁能跟吃的过不去?

更何况还是这么好吃的!

“我说你这丫头,脑瓜子到底是什么长的?”

咽下一口肉,金满福满足的哈出一口气,摸了摸肚子,砸吧砸吧嘴道,“说说,还有啥好吃的?”

米棠狡黠一笑,“季瑜哄小孩儿的你也信?”

金满福擦一把嘴,“我不信他,我信你。”

然后指了指包间内墙上挂着的“瑜米之乡”,“你这前头又做卤味又做巧克力的,如今还弄出个火锅来。”

“我不信你没有后手。”

知道这胖子眼神毒辣,米棠没想着瞒他,撑着下巴想了想,“还没想好,但应该是糕饼一类的。”

听说是糕饼,金满福的眼神亮了亮。

咳嗽一声道,“说起来,上次县令大人寿宴那次,那个叫什么蛋糕的也是从你手里弄出来的吧?”

“你看,我好歹也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这个铺子是我找的,今天我还给你撑场子……”

米棠嘴角抽了抽,“金掌柜,您有话直说,不用这么客气。”也不用铺垫这么多!

“咳咳。”金满福目光闪烁,“你看,我也三十有五了,明年就三十六了。”

“我也准备办个寿宴,你看这……”

“菜宴啥的我倒是自己能准备,可唯独这蛋糕是个什么味道,我却是还不知道……”

说着,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米棠。

米棠:……

好家伙,感情你铺垫这么久就只为吃个蛋糕!

你可是悦来酒楼的掌柜的啊!

出息!

可金胖子的模样看上去实在可怜,米棠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当即抿了抿唇道,“我给你……”

金满福一双挤在肉里的小眼睛开始露出期盼的神色。

“咳咳。”

边上却突然传出季瑜的咳嗽声,打断了米棠的话。

在金满福看不到的桌底下,一双手握住了米棠的手。

干嘛呢你!

米棠脸色通红,瞪着表面上看着一派斐然君子模样的某人。

谁能想到这厮坐的端端正正,私底下偷摸人家手手!

好个衣冠……

看了看季瑜的漂亮脸蛋,米棠讪讪的把后头几个字缩了回去。

自家漂亮小夫君是可以被原谅的,尤其是季瑜现在还一脸幽怨加委屈巴巴的眼神的看着自己。

等等,她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

米棠开始反思自己。

“蛋糕……”

季瑜好看的唇比划出两个字眼。

米棠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这小醋坛子上次都还记着第一个蛋糕给了阿莺的事呢!

这次……

看了看金满福依旧满脸渴望的看着自己的眼神。

米棠道,“这事儿简单,来年你寿宴的时候,我给你做一个!”

闻言,金满福两只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条缝儿。

和吴棋两人就着茶杯干了好几杯茶。

安抚好了这个,边上还有个小醋坛子等着哄呢!

米棠微微凑近小醋坛子耳边,轻声说了句。

小醋坛子季瑜本人果然身上的低气压少了许多,又是一派灿烂的阳光少年模样。

米棠在边上看的牙疼,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吃的死死的。

好家伙,她家小夫君这是一顿吃了个几个鱼钩啊?

钓系小辣椒,谁都没他会钓!

“我也要牵!”

坐在季瑜边上的多多蹲下身子去捡筷子,冷不丁一眼瞧见米棠和季瑜握在一起的手,只道他们俩在玩什么游戏,当即扑腾着上去,也要和他们牵在一起。

随着这小子的一声贼亮的嗓门儿,米棠只觉得自己和季瑜两人烧成了火人儿。

“啧啧啧。”

边上金满福砸吧砸吧嘴,对着吴棋酸溜溜道,“哦哟,世风日下哦,小年轻哦,当着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哦……”

“蛋糕。”

米棠僵硬着小脸念出两个字。

“咳咳。”金满福清了清嗓子,“那啥,吴棋,咱俩继续喝!”

米棠:……

“姐姐,季大哥,你们的脸好红哦。”

多多忍不住伸出根指头戳了戳米棠的脸。

“说话太多的小孩子是没有饭吃的。”

多多飞快地捂住了嘴。

“……”所以,这小子果然是故意的吧?

第九十二章 父兄如手足 米棠的“麻辣香火锅”生意火爆,客似云来。

在众人都还没意识到“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时,就已经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一边红着面颊,斯哈斯哈的吐着热气汗流浃背,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着烫熟的鲜肉,半晌才吐着舌头叫出一个“绝”字。

也有人吃不了辣的,可怜巴巴的找小二要碗清水,用筷子夹着肉涮上一涮,才能勉强送进嘴里。

米棠受不了这些人望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在犹豫了三五天之后,总算是在菜谱上悄悄添上了一页“其他口味”,像什么酸汤、牛油、清汤锅全给推出来了。

一时,店里被客人自动分裂出一条“锅底界线”出来,麻辣锅的人和清水锅日常瞧不上,两边人争相吃出个“第一好吃”出来。

甚至有书院的学子,各自为清汤锅和麻辣锅作诗写赋,一时间,成为县里的一大笑谈。

就连陆文徵也凑热闹,写了副“第一好吃”的字,悬挂在清汤锅和麻辣锅两派桌椅的正中央,不偏不倚,一边占两个字。

对此,米棠相当无语。

但雅士利却是高兴了。

米棠为了丰富口味,少不得要一些稀奇古怪的中原没有的调料,像什么酸果、辣椒、胡果、蕃柿。

雅士利几乎把自己家乡寻常人家能用到的调料全给搜罗过来了,给米棠选用。

“五两八钱。”米棠扒了两下算盘,对雅士利抬了抬下巴,“找季瑜支钱去。”

雅士利现在已经淡定了许多,第一次找季瑜拿钱时,他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毕竟在中原,一般是女子掌钱财,像米棠和季瑜这样颠倒过来的却是没见过。

“对了,我新圈养了二十只小羊羔。”

雅士利对着米棠眨眨眼,“绝对的肉质鲜美,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找我。”

这时代少有吃羊吃牛的,一把人家都以猪鸡等常见家禽为主。

再者羊肉处理不好很容易腥膻,但米棠上次试着鲜切了一盘给金满福尝过,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没吃出来,只是觉得肉质鲜嫩,后来又催促着让米棠多加了两盘。

米棠的眼神落在正给雅士利数银子的季瑜身上,季瑜也欢喜的紧,对于猪肉却是不怎么喜欢。

思及此,米棠对着雅士利点了点头,道,“十只可以养大一点,另十只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给我了。”

小羊羔肉尤其鲜嫩,可以给季瑜做些不一样的,像什么烤全羊、羊肉串儿什么的。

简直是人间美味啊,米棠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巴。

想到羊肉串儿,米棠的眼里隐约有些担心。

老酒鬼说是出去找东西,却也没说清楚是什么,只道和季瑜身上的毒素有关。

如今米棠已经按照要求给季瑜扎足了日子的针,可老酒鬼出去都有一个多月了,却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多多人小,开始还为师父出门没人管他高兴,这日子一长,也忍不住抱着她的腿缠着问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唉。”米棠幽幽的叹出了口气。

听到叹气声,季瑜抬头看她一眼,把手里的银子顺手递给雅士利。

“谢啦!”

雅士利接过银子,道一声谢,然后反手把刚到手的银子押在桌面上,对着门外经过的小二大叫一声,“来个麻辣锅!”

说罢,还舔一舔嘴角。

米棠:……

这货每次从季瑜手里接过银子下一秒银子就重新回到季瑜手里,所以……

你这是何苦折腾这一遭呢?

关键雅士利还吃不得辣,每次必吃的嘴巴肿起来,偏偏爱的不行,死活不肯换成清汤锅。

听到声响的小二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张望,看着米棠等着拿主意。

米棠挥挥手,得,给上吧!

小二这才忙不迭的端来锅子。

趁着他大快朵颐的时间,米棠坐在边上问他,“给我送的奶也是你自己养的牛?”

雅士利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好家伙。

米棠摸了摸下巴,她老早就有个疑问了,这货又能养奶牛又能养羊的,所以……

“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话突兀的问起来是有些不礼貌的,但米棠和季瑜二人都和雅士利相处的久了,雅士利倒也不觉得冒犯。

捏着筷子又往锅中倒了一盘肉,这才慢条斯理道,“我阿父养牛,我阿兄养羊,想什么奶牛、黄牛、耗牛,还有绵羊……”

后头的话米棠已经听不进去了,只听见前面有奶牛、黄牛和耗牛,这是个养殖大户啊!

“雅士利。”

米棠一脸期待的搓搓手,“你阿父和阿兄养的牛和羊,卖吗?”

雅士利……

这下轮到雅士利懵了。

直到吃饱喝足走出“麻辣香火锅”,雅士利都还有些愣神。

摸了摸怀里的银两和手中捏着的小卡片,雅士利挠了挠头。

米棠说这是什么“会员卡”,以后来吃火锅只用七成银子,但是他得回家跑一趟,问问父兄的意思。

盘算了一下以后省下来的三成银子还可以多吃几盘肉,雅士利摸了摸嘴巴,父兄如手足,手足可断,但火锅不能少吃。

他父兄的牛羊,他要定了!

念头一起,就抬着两条腿往家中方向赶。

“欸,小兄弟。”

边上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他回头看时,却是两对夫妇,俱是被他的相貌吓了一跳,往后退出几步,躲的远远的。

“这……怎么还有样貌这么吓人的人啊?”

雅士利:……

对几人露出个微笑,雅士利继续赶路。

却没听见后面那四人谈话。

“实弟,你说这店真是米棠那死丫头的?”

一个身材矮小却相当壮实的男人答道,“姐,我打听过了,一准儿错不了!”

这人正是那日在吃火锅的陈阿实。

“米岳,你可听清楚了,你的好妹妹自个儿发达了就把咱全忘了!”

“这臭丫头。”米岳阴沉着脸,“走,咱这就找她去!”

“找什么找啊,你没听实弟说,这丫头的铺子可不少。”

“她如今倒是阔气了,扬扬手就把赚钱的铺子送了外人,却忘了她这一对苦命的哥嫂。”

“凭啥咱家的铺子要送一个外人啊!”

“要我说啊,保不准是让人给骗了,咱得先拿回来!”

第九十三章 奇葩亲戚 雅士利这次来的时候带了一只硕大无比的倭瓜。

圆不溜秋的,矮胖矮胖,黄色的外皮,切开却也是黄色的。

米棠一眼认出这正是现代的南瓜。

当即把准备对南瓜开刀的厨子拦住了,转而自个儿收了起来。

南瓜胡罗卜素含量高,对眼睛好,口感又香甜。

趁着新鲜,米棠大早上做了两笼屉的南瓜馒头,给季瑜和多多吃了个肚圆。

中午的时候,转而做起了南瓜饼,上面只用撒一层薄薄的砂糖,口感便酥酥脆脆又松软。

香味更是飘散了整个后厨,以至于来吃火锅的人也凑热闹,叫嚷着也要来一盘,没奈何,只得先到先得,送完即止。

等到多多和季瑜看完书回来伸手掏盘子的时候,二人只得了满手的空气。

对着怨念满满的两人,米棠重新收拾起了只剩下一堆南瓜皮和南瓜籽的残渣。

南瓜籽清水洗净,放入之前吴棋给打造的小烤炉烘烤脱干水分。

锅中放盐,生火加热后再放入少许调味料,然后加入烘干的南瓜籽小火不停翻炒,等到外壳变成深褐色盛入盘中。

“好啦,试一试这个?”

米棠把炒好的南瓜籽放到桌上,捡了两颗剥壳,一大一小一人一颗南瓜粒。

“好吃吗?”

多多使劲儿猛点着头,“姐姐,好吃的呢!”

季瑜虽然没说发,但米棠见他眼睛也是亮闪闪的,就知道果然也是喜欢的。

这才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呼出一口气来。

可算是把一大一小给哄好了。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喘匀,店里的小二就抡着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掌柜的不好啦!不好啦!”

米棠的眼皮儿跳了跳。

给他倒了杯水让人歇一歇,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店里的伙计从小二到后厨,都是她和季瑜亲自挑选的,各个都是沉稳性子的,难得有这样大的动静,准时出来大事,就连一边和多多嗑南瓜籽的季瑜也凑了过来,神色严肃。

“掌,掌柜的。”小二道,“王婶儿和张叔被人告到县衙去啦!”

张王氏和张达闲暇时也来店里帮帮忙,他二人做事手脚麻利,为人也心善,一来二去和店里伙计都相熟的很。

加上米棠对二人的亲昵,店里伙计也都敬的很。

“告到县衙,为什么?”

米棠从凳子上站起来,心里有些纳闷儿,这会儿的时间张王氏和张达二人应该正在街上卖巧克力啊。

自从巧克力铺子彻底给了二人,她便很少再去插手。

莫不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不能够啊,就张王氏张达的性子,和人红脸都难得,怎么会呢?

小二急得不行,两手都跟着比划,“是掌柜您的哥嫂!”

“去县衙门口敲鼓,说张婶儿和张叔骗了您家的铺子!”

“您快去瞧瞧吧,衙差都来抓人啦!”

若是一般人,小二也不敢拍胸脯保证。

可他们米棠米掌柜的为人,却是有目共睹的,这铺子说是给了的,那就一定给了的,更别提平日里,米掌柜对张家两口子有多好!

至于这从未听米棠提起,也不曾来看过她的突然出现的哥嫂,在小二看来,却不那么可信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如此击急迫的过来报信。

“我的……哥嫂?”米棠手指着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穿过来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个哥嫂啥的啊!

小二点点头,“他们自称就是掌柜您的哥嫂,哦,还有您哥嫂的妹妹和妹夫。”

米棠:……

这都啥玩意儿啊!

好家伙,本以为她事孤家寡人一个,这倒好,亲戚全出来了,还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性质的,一个接着一个。

“不可能。”

米棠摇了摇头,“我都没……”

边上季瑜扭头看过来,眼神有些疑惑。

米棠斩钉截铁的声音戛然而止,开始在脑海中仅存的属于原主的记忆力使劲儿扒拉。

直到……

“我没有这种哥嫂!”

米棠的语气猝然变化,一转先前的轻松,转而变成了沉重和厌恶。

果然,季瑜眼中的疑惑这才散去。

好险。

米棠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

算起来,原主确实有对哥嫂,只不过,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可以说,有不如没有。

原主之所以觍着脸无论如何也要扒上那书生,以至于最后遭遇背叛心碎到投河,其中也有这哥嫂的一份功劳。

原主的爹娘死得早,家中就剩下长子米岳和小女米棠。

本来一对兄妹合该相依为命,可谁能想到,米岳本就是个心思凉薄的,加上后头娶了个媳妇儿,两口子尖酸刻薄到一块儿了,爹娘死后头一件事就是把小妹赶了出去。

家中财产,自不用说,一个子儿都没有妹妹的。

爹娘新亡,哥嫂又不容,原主没了依仗,只得努力扒着书生,却没想到书生也是个薄情寡义的,桩桩件件,才导致了后头原主的身死。

想到此,米棠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主也是够可怜的,这一天天的,遇到的都是些什么奇葩的烂人!

现在可倒好,这对奇葩居然有脸找上门来?

什么叫自家的铺子?

好一个自家!

米棠撸起袖子,对着小二道,“带路!”

她今儿就不信邪了,非得长长眼,看看这古代的奇葩是个什么样儿!

为可怜的原主讨一份公道!

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总觉得的自家掌柜的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试探着看了看米棠身后的季瑜,这可是他家老板郎!说话有分量的!

可季瑜迎着小二期盼的目光,悠悠然的把头转了过去,转而牵住了米棠的手,“我陪你去。”

小二:???

这不对啊!

乖乖哟,他家掌柜的可是要去打架的哟!

这老板郎倒好,不仅不劝着,反倒要一起去?

小二试探着道,“掌柜的,用不用给你多叫几个人?”

“叫!必须叫!”

米棠点点头,看出了小二心中的想法,“不过不是去打架。”

“你过来,有事交代你。”

等到米棠把事情一说,小二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家掌柜的,果然是高啊!

第九十四章 尖酸刻薄的兄嫂 米棠和季瑜二人赶到县衙的时候,已经开始升堂了。

听说是新开的“麻辣香火锅”掌柜家的事,审讯堂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因为这阵子火锅的热闹,许多人也认识米棠。

这会儿看见米棠过来,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汇聚到她身上。

其中不乏有人当着面就开始指指点点。

顶着众人的炯炯目光,米棠拉着季瑜进了审讯堂。

或许是因为陆文徵的交代,加上上一次也闯过审讯堂,衙差没怎么拦就自动放他们进去了。

米棠定眼一看,堂下跪了六人,最右边的是张王氏和张达,至于左边的四个……

想必就是原主的奇葩哥嫂以及嫂子的妹妹和妹夫。

还真是整整齐齐一家人呐!

看着这四人的模样,米棠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大林氏尚且不知道背后来了人,仍旧跪在堂下朝陆文徵哭诉着。

“大人呐,民妇心里有苦难言啊!”

“民妇夫君的爹娘离世的早,家中就靠我夫君一人苦苦支撑。”

“毕竟家中还有幼妹,俗话说长兄如父,爹娘没了,我夫君无论如何都得把妹妹养大。”

“日子苦些不算什么,我夫君终归是熬过来了……”

说着,大林氏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一边偷眼瞧高坐在堂上的县令大人的反应。

看到陆文徵皱着眉,大林氏心中一喜,只道是自己的苦肉计奏了效,当即又干嚎一声,继续哭道。

“等到好不容易把妹妹抚养成人,如今嫁出去了也成家了。”

“我这个做嫂子的,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妹妹如今过得好,我看着心里和她哥一样欢喜。”

“可谁曾想……谁曾想我妹妹年纪小,性子单纯,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了一些,居然就被这两个黑心的哄骗了!”

大林氏说着,捏着帕子指着张王氏和张达二人,“这两人为老不尊!”

“仗着我妹妹不懂事,居然哄骗着把家中赚钱的铺子让给了他们!”

“大人!我妹妹一个柔弱小女子,经营一门营生如何能容易!”

“有如今的模样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好不容易熬出头居然叫这两个丧良心的平白吞了去!”

“我妹妹年纪尚小受了委屈只强忍着也不同我和她哥哥说道,想必是害怕我们担心她……”

“若不是这次我们来镇上看望她,真不知她小小年纪居然遭受了这么委屈!”

“她虽是心善不说,但长嫂如母,长兄如父,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讨回个公道!”

“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大林氏不带歇息的一口气说了个没完。

她在村中时就是有名的“巧嘴”,村中没有妇人能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

平时又惯常耍些小聪明,把尖酸刻薄的心思发挥到淋漓尽致。

不论是米棠被米岳扫地出门还是如今怂恿几人跟着她来县里耍泼,都亏得了她这一张嘴。

“张王氏,张达。”高堂上的陆文徵猛一拍醒堂木,“她说的可句句属实呐?”

“大人,冤枉呐!”

张王氏和张达现在都有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二人本在街上好好的买巧克力,这四人突然出现,口口声声称道是米棠的大哥大嫂。

不得不说,米岳和米棠的长相还是有些相同之处的,更何况米棠更是清清楚楚的说清了米棠的来历。

他二人信了,只道真是米棠的亲戚上门来了。

本想好好招待一番,再将人带去见米棠。

可谁知这四人突然翻脸,二话不说抢了他们的摊子,两个男人将他们夫妇二人押在地上喊着要送他们见官,两个妇人则在边上说他们是骗子,抢了他们家的摊子。

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张王氏和张达二人都是良善之辈,本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索性同他们到县衙来,想解释个清楚。

没想到大林氏一番话劈头盖脸浇来,直把二人说了个透心凉。

“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

米岳高声道,不说话时和米棠有五分相像的脸,经过这一开口,居然变得有些狰狞可怖起来,全然没有米棠的脸看的让人舒心。

“你自己说,这摊子是不是米棠的?”

张王氏和张达老实,米棠虽然把摊子送给了他们二人,但两人从来没有当作自己的看待,只倒是替米棠保管。‘

因而被米岳这么一问,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承认了。

“看吧!”

米岳脸上的闪过一阵狂喜,眼里是明晃晃的鄙夷,他娘子说的没错,这两人就是个傻的,只需稍稍一吓便害怕了。

“大人,这两人亲口承认了,可是大伙儿刚刚都听见了的!”

“他二人就是抢了我家的摊子!”

“你放屁!”

张达性子火爆,刚刚勉强忍住不过是看在米棠的面子上。

谁知道家伙口口声声是米棠的大哥,为人却是个孬的,说话时黑心眼子都能从喉咙冒出来!

和米棠完全是天差地别!

“我和我媳妇儿不过是帮米棠看摊,她若是说句要,我二人马上就能还给她!”

“米棠的摊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一口一个你家的,我张达不认!”

“你!”

米岳眼神阴翳,他自诩度过几年书,却没想到这张达是个蛮横不讲道理的。

“我什么我?”

张达这会儿却像是开了窍似的。

突然猛一拍脑袋道,“我说呢!”

“你说你是米棠的大哥,凭证呢?”

“米棠和季瑜成婚时我为何没瞧见过你们?”

张达的眼神一一扫过这四人,尽管大林氏和小林氏两姐妹遮遮掩掩,仍被看了个仔细。

“没错儿!”

确认过这四人自己一个都没见过,张达拍手道,“你、你,还有那两个啥,我可是从没见过!”

“米棠嫁到我们村儿这么久了你们没来过。”

“她小俩口日子过得清苦没见过你们来过。”

“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日子有些盼头了,你们倒是来了……”

张达眼一蹬,两手捏拳捏的咯吱咯吱响,“怎么,到底是哥嫂心疼妹妹还是打秋风来了?”

这几人若不是米棠的亲戚也就算了,若真是米棠的亲戚……

张达两眼使劲儿地盯着米岳,若真是的,他一定要把这自称大哥的揍一顿!

米棠和季瑜小两口从前过得多辛苦,他和张王氏可是看在眼里的。

妹妹日子清苦没见大哥过来照料,如今好了却要来抢家产,这叫什么狗日的道理!

第九十五章 泼污水 “你!”

米岳虽然为人阴狠,却难免有几分书生气。

这会儿被张达瞪着眼珠子的盯着,只觉得一阵心悸,额头上也冒出冷汗来,跪在地上的腿莫名软了几分,慌乱的吞着唾沫,半晌都只能说出一个“你”字来。

“夫君,你没事儿吧!”

大林氏见势不妙,连忙扶住米岳,朝着陆文徵道,“大人,这恶人今日当着您的面恐吓我夫君。”

“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一边的小林氏偷偷扯了扯陈阿实的袖子,眼神示意他赶紧说话。

陈阿实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这会儿着了慌,只顾着点头道,“对,对!”

“求您为我们做主!”

“你又是何人?”

“草民……草民陈阿实,和米,米岳是连襟。”

“连襟……”陆文徵点点头,然后眼神锐利的反问道,“所以这摊子也算你家的了?”

陈阿实的脸色骤然变白,支吾道,“不,不是。”

“既然和你没关系,你却是来凑个什么热闹?”

陆文徵的语气陡然一变,扔下一枚令箭道,“来人呐,把这个扰乱公堂的给我拖下去仗责三十!”

一听说要挨打,陈阿实眼睛翻了个白,结结实实的晕了过去。

但仗责可不管晕还是醒着的,两边的衙差过来就要拖人下去。

小林氏尖叫一声,扑在昏倒的陈阿实身上,对着两个衙差脚踢手抓的,“不准你们打我夫君!”

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衙门的审讯堂,站了起来指着陆文徵道,“你凭什么打我相公?”

“凭什么?”

陆文徵“呵”一声,“米棠,你来说说?”

“米棠?”

大林氏抱着已经冷静下来的米岳对视一眼,听到这个名字,二人一齐扭头向后看去。

站在身后笑脸盈盈看着他们的可不正是米棠!

“啊!”

小林氏被吓了一跳,抓着陈阿实的衣服就想要躲在他身后。

可这会儿陈阿实结结实实的晕了过去躺在地上,拽了半天只能只能拽住一片纹丝不动的衣服,骂一句“没用的东西”,转而躲到了姐姐和姐夫一边。

“米棠。”

大林氏小声对着米岳嘀咕了一句,同时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示意自家夫君赶紧上去套套关系。

但平日里一向机灵的米岳,却像是突然傻了似的,就连他二人从家中出发时对好的说辞,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米棠,半晌像回不过神似的。

大林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哥哥,看见我这个妹妹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米棠笑脸盈盈的看着米岳,语气温柔,只是眼里的冷漠深不见底。

“你,你……”

米岳牙齿打着颤,内心生出一股莫名的别样的恐惧。

瞅见他这副模样,米棠便不再搭理,拉着季瑜到了张王氏和张达的身边。

“婶子,张叔,让你们受委屈了。”

“我们有啥委屈的。”

张王氏擦了擦眼睛,抓着米棠的手拍了拍,她又不是傻子,这会儿自然看清楚了,恐怕这几个黑心肝儿的还真是米棠家里的亲戚。

只是就冲这几人的这副尖酸刻薄模样,恐怕米棠没少遭罪。

“米棠,你受苦了。”

张王氏道,“你放心,婶子和你叔一定不会让这几个畜生得逞!”

枉他自称是米棠的哥嫂,一听说妹妹富贵了就赶忙过来抢东西,哪有这样的哥嫂?

大林氏看着米棠朝张王氏和张达那边去,几人还悄声说了些什么。

可惜她使劲儿张着耳朵也没听清,于是悄悄使了个眼色让妹妹小林氏往几人靠近去听听墙角。

口中却道,“米棠。”

“哥哥和嫂子过来给你撑腰了。”

“好孩子,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也不肯让哥嫂只道,要是嫂子早知道,一定早早的过来!”

“你别怕,把这两个恶人是怎么哄骗你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县令大人一定会帮咱们做主的!”

大林氏一边说着,一边还虚情假意的想要伸手摸一摸米棠,显示两人的亲昵,但却被米棠毫不犹豫地躲过了。

她还要追上去上手,却是被一脸冷意的季瑜吓退了。

“这……”

大林氏难得吃瘪,面色有些讪讪的。

靠着她的米岳这会儿冷静了不少,腿也不发软了,重新变成先前的刻薄模样。

只是为了笼络米棠,刻薄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几抹笑意。

对着米棠道,“哥哥和嫂子在这儿呢!棠棠快过来!”

“从你嫁人,一直也不和你的相公回去,哥哥都没见过你了!”

他口中语气亲热,却是不着痕迹的给米棠扣了个不孝的帽子。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女子出嫁之后一定是要带着夫君回门的。

原主家爹娘离世,兄嫂就是家中唯一的长辈,她应当是要回去拜见的。

不然则是为人子女的不孝。

季瑜显然听出了这层意思,微微的皱了皱眉。

他也是忘了。

刚想要开口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却见边上的米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米棠开口道,“哥哥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妹妹,各不相见吗?”

米岳的脸色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这贱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居然敢反驳他!

“你这丫头。”大林氏见状不妙,赶紧道,“亲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说起来要不是你一定要缠着那书生,对着你哥哥大发脾气,你哥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气话?”

“你哥哥虽然话是重了一点,但毕竟也是为你好,那书生都有婚约在身了,你一个女子,老缠着人家有妇之夫影响也不好。”

“你这丫头,怎么还和你哥哥记仇呢!”

大林氏的一番话杂枪带棒的,几句话的功夫就给米棠头上倒了好几盆子污水。

听的一旁的米岳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都说娶妻娶贤,他的娘子当真实贤内助啊!

这两人洋洋自得,看着米棠沉默不语,对视一眼都以为胜券在握。

却是不知米棠的沉默不为别的,她只是单纯的在走神。

原因无他,在于她被季瑜捏着的手。

这人面色看着平静,捏着她的手却是不老实,在她的手心抓抓挠挠,明明白白的表达着他吃醋了。

啧,一股子的醋酸味儿扑鼻可闻。

米棠忍不住有些脸红。

第九十六章 你敢打我 “自古女子重名节,看你坏了名声,你那相公还要不要你!”

大林氏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目光落在米棠边上的季瑜身上时,更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按照她的想法,米棠就该痴缠着原先那书生,再被抛弃后抱着石头投河而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然还能嫁个如此俊俏的夫君。

米棠,她凭什么!

不过……

大林氏的眼睛在季瑜的腰身上来回走一圈,不着痕迹的“哼”了一声。

听说这男人却是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难怪肯娶米棠,不过是个靠女人养活的吃软饭的罢了。

想到这里,大林氏才觉得心中那么一丝的嫉妒稍稍平息了。

“到时候等这病秧子休了你,还不得乖乖的奉上这些个赚钱的铺子,哭着求我让你回来!”

心思流转一回,大林氏挑着眉,满眼都是志得意满,对着米棠虚情假意道,“你看,如今你大哥都不生气了,你还耍什么小脾气?”

“快赶紧给你大哥道个歉,这事儿啊咱就揭过去了!”

“揭过去?”

米棠重复一遍,然后轻笑一声,摇着头道,“嫂子,这可揭不过去!”

“我纠缠有妇之夫败坏名声应当被季瑜一封休书赶出家门。”

“我徒惹大哥大嫂生气,应当双手捧上全部音量给你们赔礼道歉才是。”

“怎么是区区一声道歉就能揭过去的呢?”

“大哥,大嫂,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林氏虽然没说话,但她的呼吸随着米棠的每一句话都在不断家中,眼里的光也变得狂热起来。

边上的米岳更是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恨不得拍掌叫好。

此刻听到米棠这么一问,激动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米棠道,“你能这么想真是让大哥欣慰。”

“妹妹果然是懂事了不少。”

“你放心,兄妹哪里有隔夜仇,哥哥原谅你了!”

“草包。”

米棠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吐出两个让米岳看的清清楚楚的字眼。

“你说什么?”

米岳果然看清楚了,脸色大变,当场扬起手来就要招呼在跟前的米棠身上。

“你做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季瑜挡在米棠身前,高堂上的陆文徵已经挥手让两个衙差把米岳押住。

米岳被押在地上,无法动弹。

“死丫头,你算计我!”

他这会儿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在衙门里,再动手恐怕落不得好,只得咬牙在心中给米棠记下一笔。

“这个蠢货!”

大林氏暗骂一声,眼底的嫌恶越发的重。

但眼下银子最重,到手的可不能让它给飞了。

实弟可是说了。一个人就吃这么一趟饱,就要二三两银子。

乖乖,这一天得多少银子哩!

想到这里,大林氏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哭诉道。

“准是外人教唆,让米棠妹妹如今和我们生分了。”

“瞧你说的,你和你大哥、我,咱们才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十根指头斩不断的情啊!”

“都是一家人,嫂子盼着你好,怎么会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呢!”

然后又朝向陆文徵,“大人,今日我和我家相公把这两个恶人告上堂来,本就只为讨个公道。”

“求大人替我米棠妹妹做主,让我们把铺子收回来,同时狠狠的惩罚这两个恶人,叫他们再也不敢哄骗我妹子!”

“对!”

米岳现在也明白过来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铺子弄到手,至于米棠……以后有的是机会磋磨她!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边上的小林氏抱着晕过去的陈阿实,顶着亲姐姐的无数道怂恿的目光,却是再也不敢插花了。

这陆大人严厉的狠,动不动就要打三十棍,她可受不了。

“铺子收回来?”

米棠冷笑一声,然后歪着脑袋看着米岳。

“敢问大哥,爹娘离世时的家产,分家之后我的一半何在?”

米岳眼神慌乱的看向大林氏,后者瞪他一眼,抢答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古以来,出嫁的女儿哪儿有家产!”

“哦,这样啊。”米棠点点头,又问,“妹妹出嫁,哥哥可有准备嫁妆?”

大林氏急急道,“正逢你侄子出生,家中银钱不多,没有嫁妆。”

米棠笑了,口中叹一声气。

感叹这两人的厚颜无耻,也为原主感慨。

就是这两个吸血鬼一样的所谓亲人,硬生生逼死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既然无嫁妆,我也不曾从家中带走一个铜子儿,怎么如今哥嫂却糊涂了,居然颠倒了个个儿,跑来找我这泼出去的水要铺子?”

“大哥却是忘了,爹娘死后,头七都未过,你和大嫂二人就将我赶出了家门。”

“为了防止我分家产,甚至写下‘绝亲书’,说是再也没有我这个妹妹……”

“唉。”米棠叹一口气,“看来大哥大嫂都老了,记性已经完全不行了。”

米岳和大林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二人都快忘了此事了,没想到米棠居然还记着!

想来刚刚全然是装出来骗他俩的!

自觉受到欺骗,又感觉众目睽睽之下,围观的众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米岳的脑袋一阵眩晕,热气上涌,短暂的丧失了神智。

猝不及防之下,猛然挣脱了押着他的两个衙差,使劲儿地朝米棠推搡过去。

这一推搡却是推在了挡在米棠身前地季瑜身上。

季瑜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上,咳出一声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呸!病秧子早死早托生!”

米岳唾出一口来,然后指着米棠,“你个贱丫头,老子是你哥,哪怕打死你把你卖到窑子去都是你哥!”

“你都得听老子的!”

“赚了银子就想甩下老子?”

“告诉你!没门儿!”

“你挣再多银子,都得乖乖的孝敬老子,不然我上县衙、上知府、上京城去告你个不孝不知廉耻的东西!”

“我……”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把他的话打回了肚子。

米岳的头重重的歪倒一边,嘴巴里吐出一口血沫,脸上的狰狞还残存着,此刻看上去尤为可怕。

“你敢打我?”

第九十七章 打的就是你个畜生 “打你?”

米棠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生生的小米牙,歪头道,“这还不够呢!”

说话间,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化。

又是一巴掌甩在米岳脸上,“打的就是你个畜生!”

“啪——”

“爹娘头七未过,你就上赶着把幼妹赶出家门。”

“怎么,你是怕自己活不过爹娘的头七吗?”

“你……”米岳肿着脸,眼神阴毒,想要说话。

“啪——”

“一边虚情假意好妹妹,一边泼污水扣帽子不断。”

“你精神分裂吗?变色龙都没你会变脸。”

“哦,抱歉,辱变色龙了,人家是可爱的小东西,你是可恶的老畜牲!”

“啪——”

“看到银子就往钱眼儿里钻,看到村口大粪你咋不往里头跳呢!”

“我挣多少银子和你有关系吗?人畜有别,生殖隔离,脑子也是隔离的……不,我忘了,畜生怎么会长脑子呢!”

米棠甜甜一笑,搓了搓有些发红的掌心。

“你……”

米岳脸上被连扇了三个巴掌。

米棠的劲儿可不小,都是平时揉面什么的锻炼出来的,想必之下,他却是身子亏空。

这三个巴掌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这会儿米棠停了手,他才好不容易喘口气儿,肿着一张已经不成人形的猪头脸,两边都印着红彤彤的巴掌印。

刚说出一个字,就深深的抽了口气,咧着嘴流出口水来,嘶溜嘶溜的,却是疼的再也不敢说话。

歪头吐口唾沫,结果地上咕噜噜滚出半颗牙齿来。

“你,你……”

看着地上的半颗牙齿,米岳眼白一翻,眼看就要和陈阿实一样撅过去。

米棠眼疾手快的扯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揪了起来。

微笑道,“可别晕啊,还没完呢!”

“站好了,别动!”

然后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

“啪——”

石破天惊的第几巴掌。

米岳被打的身子转了小半圈。

他已经全然被打懵了,两条软掉的腿一直往地上溜。

米棠脸上未见动容,相反,提溜着他的衣领子,冷声道,“我家季瑜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被我打死都算是奢望!”

说罢,像嫌弃手里的脏东西一样,丢下了米岳的衣领子,转而回头看起了季瑜的情况。

“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上季瑜,米棠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模样。

边上的张王氏和张达都瑟缩了一下。

刚才的米棠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就像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索命的女鬼,眼睛都是红彤彤的。

“没事,咳。”

季瑜擦了擦嘴角咳出来的血,摸了摸米棠的手,“疼不疼?”

他二人这边你关心我我关心你。

旁边大林氏却是像突然才回过神一样,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相公!”

“你个死丫头,敢打你大哥,我打死你!”

然后疯了一样地朝米棠扑过来。

“拦住她!”

高堂上地陆文徵眼疾手快,紧张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大林氏道,“衙差!”

顿时,两三个衙差扑过来,把大林氏拖住。

“米棠!”

大林氏被衙差拦住,仍旧恶狠狠的瞪着米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随时要扑上来要掉她一口肉,让人看着胆寒。

“姐姐。”

坐在地上抱着陈阿实的小林氏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大林氏的衣摆。

都说旁观者清,她这会儿已经看明白了,这县令大人明显偏帮着呢!

而且这米棠伶牙俐齿的狠,看起来又是个狠角色,她姐姐不占理,若是再闹下去明显他们四个一个都别想落到好处!

索性收手了罢!

可惜,大林氏这会儿怒火攻心,压根儿顾不上小林氏的提醒,反倒是一脸不耐烦的甩掉小林氏的手。

继续冲着米棠咬牙切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话的小林氏撇撇嘴,抱着陈阿实小心翼翼地朝和大林氏两人相反地方向挪了几步,免得殃及池鱼。

“不放过我?”

“那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你俩,一起算吧。”

米棠对着陆文徵道,“敢问大人,按照我朝律法,爹娘离世,长子成婚分家,未婚幼妹可能分得家产?”

陆文徵道,“按照律令,自然是可分得的。”

米棠点点头。

她接替了原主在这个时代生活,过去的本想干脆丢个一干二净。

加上她现在有钱,也不图什么银子。

可这两人偏偏不知好歹,一步步的往她的枪口上撞。

若说先前她还有闲心同这两人慢慢掰扯,可米岳推搡季瑜的那一下,彻底的踩上她的底线了。

她想明白了,凭什么不要?

为了原主,为了季瑜,该是她的,她要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全给吐出来!

审讯堂外,米棠火锅店的小二冲她挥了挥手。

米棠看在眼里,转头对陆文徵道,“大人,我托人从村里请来了村长。”

陆文徵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好歹是自己的干女儿,自然是准许了,“带上来。”

“草民参加县令大人。”

头发花白的老村长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边上的衙差呈给陆文徵看。

“回大人,草民把村儿里的账簿带上了,上面米家的田地、房屋都在上面了。”

陆文徵点点头,一一翻过,叫了声师爷,“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按照两人份拆分。”

“既然你们村分不好家,本官来帮你们分!”

“欸,这……”

老村长战战兢兢,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县令大人,本来听说要来县衙还觉得骄傲,特意穿了自己的新袍子,没想到却是因为米家的这一桩纠纷。

想到此,老村长看向一旁的米岳和大林氏,脸色有些难看。

对上老村长不善的目光,大林氏这才恍然大。

这贱丫头根本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先是让自己和米岳丢脸,然后瓜分她的家产,最后让她得罪村长,在村里过不下去!

当真是好恶毒的女人!

“大人,已经分好了。”

这句话彷佛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大林氏心里的弦儿。

“不!”

“那是我的,你不能分走我的银子!”

“你休想带走一个铜板儿!”

“再吵就给我拖出去!”

陆文徵的一声令下,让大林氏彻底没了声音。

“米棠,你对这个结果可有意见?”

米棠考虑了一瞬,“那些东西我如今也用不着,不若仍旧给他们,只是给我折成银子。”

“准。”

陆文徵扭头吩咐一声,“师爷,算一下多少银子。”

然后对着衙差,“把这几人都关到牢里去,什么时候偿银什么时候放人。”

“是!”

在大林氏一脸绝望的目光中,衙差把四人拖了下去。

连带着一路喊冤的小林氏。

第九十八章 四宫格火锅 “米棠,你受苦了。”

打从县衙里回来,米棠就受到了无比热切的关怀。

季瑜还好,倒是张王氏和张达二人,一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彷佛她遭受了多么非人的虐待和苦难似的。

算起来……原主确实过得苦,只不过,如今换成她了。

一来酒有季瑜和张王氏两口子的疼爱和照料,后头还有金胖子、多多,以及……老酒鬼……

想到这个便宜师父时,米棠忍不住皱了皱眉。

距离老酒鬼离开的日子,时间过得也够久了,多多天天在耳边念叨,也没见这个人的拌点音讯。

总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米棠心里念了一遭,彷佛有感似的,眼皮儿也跟着狠狠的跳了两下。

米棠赶忙在又“呸呸呸”了三声。

“我和你叔商量过了。”

看她皱眉,张王氏拍拍米棠的手,“巧克力铺子是你的心血,里面有多难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和你叔无论如何也不能觍着脸要你的。”

“村里人怎么说闲话婶子不在乎,就是自己心里那坎儿过不去。”

“我和你叔原本就打算好了的,只是凑巧碰上这事儿了。”

“婶子,你听我说……”

米棠急急开口,却被挡住。

“你听我说……”

张王氏安抚道,“婶子知道你是好心。”

“你这孩子心地好,知道疼人。”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你说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就尽遇到这些个不是人的东西呢!”

“往后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哩,你得记着点儿!”

“你放心,婶子也不是无欲无求,我就觉着以前咱们一起分银子多好,都是一家人。”

“这铺子还是你的,婶子和叔帮你看顾着。”

“既然都是一家人您和我分这么清楚?”

米棠故意皱着脸,脸上露出丝丝难过来,“我原本拿您和张叔一起当亲人看的,如今看来却……”

她话只说一半,成功的让张王氏急得不行。

轻轻的在米棠头上拍一下,张王氏道,“你这孩子,瞧你说的!”

“咱不亲谁亲!”

听到这话,米棠才收了脸上的委屈,一脸正色的重新开口。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以后什么还铺子的话就别让我听见了。”

然后又亲昵的蹭了蹭张王氏的脸颊,问道,“大牛哥也快回来了吧?”

张王氏的儿子张犇牛是个货郎,常年在外跑货。

如今临到年关,想来应该是快回来了。

听到儿子的名字,张王氏眼中露出些许温柔,点了点头道,“确实该回来了。”

“那就好。”

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等到大牛哥回来了,就让他同您和张叔一起经营巧克力铺子。”

“虽然只是赚些小钱,但好歹安定,也能让他陪在您和张叔身边。”

“到时候给您娶个儿媳妇,一家团圆就好了!”

这是米棠一早就有的心思,张王氏和张达平日里虽然不说,但少不得挂念儿子。

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么方便的通讯,仅靠书信来往,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个把月,时间都耽误进去了。

米棠的话说话,张达摸了一把脸,把头深深的低下去,张王氏也是落了几滴泪。

拉着米棠的手,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才道,“米棠,婶子谢谢你,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米棠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婶子咱得说好。”

“等大牛个回来了,您和叔得好好教他做巧克力。”

“咱们瑜米之乡可是要做大生意的,口味可不能坏了。”

“教!”张王氏激动的点点头。

边上的张达也应声道,“那兔崽子要是敢偷工减料,我打断他的腿!”

闻言,一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摆脱了糟心的亲戚,张王氏原本卷着袖子要亲自下厨给米棠庆贺,但被米棠拒绝了。

转而吩咐小二上齐了四宫格火锅。

四宫格是米棠改良的新锅子,四种口味一应俱全,此刻先拿出来自己尝鲜了。

四人围着炉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饭毕,米棠还不忘吩咐小二带着一个铜锅子去县令府上跑一趟。

小二办事利索,拿厚厚的布包裹着,直到送到县令家的管家手上,铜锅子都还热乎着呢。

“我们米掌柜吩咐给送来的。”

知道米掌柜就是米棠,是自家老爷的干女儿,管家接了过去。

县令家的午饭原本刚刚摆上桌,这会儿听管家报说米棠送吃的来了。

“快把这些撤下去!”

还不等陆文徵说话,柳茹就急匆匆的吩咐,然后指挥者让下人把铜锅子摆上了卓。

“这是什么?”

陆文徵捏着筷子,看着一个铜锅子被摆到桌子正中,里面分成四块儿,每块的汤汁颜色都不一样,滚烫着热气,偏偏周遭拜访的肉都还是生的。

一时间,博闻强识的县令大人有些茫然无措,“这……这要怎么吃啊?”

柳茹倒是难得看见一向沉稳的夫君也有这副模样,颇感兴趣的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阿莺阿鹂两个小丫头被诱惑的受不了吱吱呀呀的叫起来,才捏着筷子给陆文徵演示了一遍。

“喏,这个呀,是米棠新弄出来的,叫什么麻辣香火锅。”

一块子肉被从锅中捞起,在陆文徵眼巴巴的目光中,柳茹强忍着笑意喂给了阿莺,“先给你两个宝贝闺女吃。”

“我自己动手。”

和女儿争食,羞煞人也。

陆文徵忍着尴尬,学着夫人的样子,将一筷子肉送进嘴里。

滚烫热辣的肉香和着汁水,在口腔中四散开来。

陆文徵的眼睛瞬间瞪大,“这是什么?”

柳茹憋着笑,“火锅。”

“世上居然有如此美味之物。”陆文徵满足的喟叹一声,“京城也吃不到的人间美味啊。”

柳茹道,“此前只道有这么个锅子,却为听说过居然还有四种风味。”

这会儿柳茹已经挨个儿把四种味道尝了个便,满足的身心都舒展开来了。

“确实是个机灵丫头,有心了。”

陆文徵放下筷子,抬头远眺京城的方向,“若是献给陛下和老师,想必也是欢喜到大加赏赐的。”

第九十九章 傻女人 隔天,县令府上的管家亲自上门了一趟。

“米姑娘,您那锅子确实妙得很。”

米棠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低头看向他的手。

嗯???

她的锅子呢?

她辛辛苦苦画图找工匠打的锅子呢?

似乎看出她心中的想法,管家也微微一笑,“夫人说您那锅子设计的精妙,她看着心生欢喜,索性留在府上也烫个肉吃。”

米棠:……

所以你来这里是?

米棠眼神复杂,总不能是单纯通知她一声锅子被征用了吧。

管家低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递到米棠手上。

以为是陆文徵和柳茹给的火锅钱,米棠摆了摆手,“锅子是我送给干爹和干娘的,用不着银子。”

管家摇了摇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悄悄凑近米棠的耳朵,“这是您那……哥哥缴的。”

米棠明白过来了,看来是被押下狱的奇葩哥嫂俩舍得掏分家产的银子了。

不过这么光明正大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小声说?

还有……

“狗屁?”你刚刚是说“狗屁哥哥”吧!别以为囫囵过去她就没听到。

咱耳朵好着呢!

管家一时有些尴尬,挠了挠耳朵,嘟囔道,“您只道就好。”

然后又指了指米棠手里的荷包,“还有您那锅子的银子,夫人添上的。”

接着神秘兮兮道,“夫人还说,下次还有啥新的好吃的,一定叫她尝鲜。”

米棠:……

好家伙,一家子吃货!

送走了管家,米棠把荷包直接交给季瑜,也不看里头多少两银子。

嗯?

季瑜一脸疑惑的看她。

“咱那锅子还挺管用,马上银子就来了。”

说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得出去一趟。”

说罢,就抬脚往外头跑。

“等一下。”

季瑜叫住她,给她披上件外套,“注意安全。”

如今已经渐渐入冬,天气寒凉的很。

一迈出店门,米棠就感受到一阵寒意,哆哆嗦嗦的打了个颤。

米棠一路朝着县衙大牢去。

不为别的,好歹得替故人说些什么。

“阿嚏!冷死我了。”

县衙大牢前的一条巷子里,米岳打了个喷嚏。

边上大林氏和小林氏两姐妹抱在一起哆哆嗦嗦的取暖。

“姐,姐夫,咱接下来去哪儿啊。”小林氏问。

陈阿实哈出一口气来,虽然当时晕了过去,可后头听小林氏也说了不少。

大林氏和米岳这两口子已经把村长得罪了,若是还回村子肯定少不得要被穿小鞋。

闻言,小林氏不着痕迹的瞪他一眼。

大林氏看在眼里,心底已经凉了半茬儿,这会儿和小林氏抱在一起也嫌膈应,微微的退后拉开了些距离。

仍有些气不过,嘴巴不饶人道,“怎么,看你亲姐姐如今落魄了也要和我断亲么?”

大林氏的语气激怒了小林氏。

“我可没这么说。”

小林氏冷声道,“姐姐要是早听我的,在审讯堂上就乖乖的闭嘴,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还连带着我和相公一起遭殃!”

“现在到埋怨我了?”

大林氏气的嘴巴哆嗦,“当初听说米棠发迹了,是谁鼓捣我过来抢铺子的?”

“又是谁听说我和米岳过来镇上眼巴巴的要跟着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你!”

两姐妹眼看就要打起来,陈阿实摸着鼻子,讪讪的低着头,只做看不见。

“行了!”

一声突兀的嘶喊从一直沉默的米岳嘴里爆发出来,“吵什么吵?”

“前一刻还抱在一起,现在就互相不认人了?”

他嘴里呵出的冷笑声嘲讽意味实在太过明显,刺激的大林氏和小林氏都尴尬的呆愣在原地。

“你吼我?”

良久,大林氏也爆发出一声嘶喊,“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有脸说我?”

“爹娘才三天,你就把亲妹妹赶出家门,你有什么脸面在这儿冷嘲热讽?”

“听说米棠那个死丫头发迹了,巴巴的凑上来,伸着脸子给她打,我呸,你不嫌丢人老娘还嫌丢人!”

“你个臭娘们儿你说什么?”

“老子打不死你!”

米岳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当即就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步,两手使劲儿地掐着大林氏的脖子。

全身发着狠,大林氏瘦小的身子居然被她提在了空中。

两只小脚使劲儿地蹬弹着,两手疯狂的在米岳掐着她脖子的手上抓挠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来。

“贱丫头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米岳双眼通红,眼里是一片疯狂。

在他的眼睛里,被他掐着脖子的俨然已经变成了米棠。

这个害他丢尽脸面,被所有人指指点点的米棠,这会儿在他的手里苦苦求生,眼睛翻着白流出泪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让你害我丢脸……啊。”

一声响之后,米岳松开了手,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后是举着木棍的小林氏,看到米岳倒下,手里的木棍上还带着血色。

小林氏的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看了看手里的木管,彷佛烫手似地,快速的塞到了陈阿实的手里。

然后扶起摸着脖子咳嗽不止的大林氏,“快走!”

两姐妹搀扶着跑在前面。

后头的陈阿实看着手里的木棍,也如梦初醒似的一下子丢开,然后紧跟了上去。

“真是可怜呐。”

米棠从巷子里的角落里走出来,蹲下身拍了拍米岳的脸。

“你,你……”

看见米棠,米岳的脸上一阵慌乱无措,“你,你到底是谁!”

想到在县衙最初见到这个女人的陌生感觉,米岳只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长的一模一样,但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贱丫头,眼下,这种感觉变得强烈起来。

“呵,你居然分辨的出来……”

米棠笑了一声,然后脸色僵硬起来,一种莫名的难受情绪从心里涌出来。

下一秒,她的眼神变得温良怯弱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米岳,低声道,“哥哥……我,我要走了……。”

米岳心头的熟悉感觉总算再次回来,这个是他的妹妹,可是为什么呢?

他有些茫然。

然而还不等他想清楚,米棠的眼神重新变成了先前的模样。

略一愣神,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刚是原主……回来了吗?

然后一脚踩在米岳的胸膛上,拎着他的衣领,“我确实不是你的妹妹。”

“你的世界上唯一挂念你的亲妹妹,早在被你赶出家门之后无依无靠,又被书生背叛后,被撞死在一块石头上。”

“渣滓。”

“她到刚刚都还惦记着你。”

说罢,再也不看这人的脸,一把甩下了他的衣领。

“鬼啊!”

背后,米岳从地上爬起来,顶着后脑勺的血渍,一溜烟儿的跑掉,嘴中还大声嚷嚷着。

“傻女人。”

米棠摸了摸手腕上的跳动,那丝一直存在自己体内的异样感觉再也感受不到了。

原主这是真的离开了。

“值得吗?”

第一百章 外卖 季瑜发现,从米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米棠的不一样持续了不到半日,到了下半天,就重新变成活力满满的勇敢棠棠。

找季瑜要了纸笔,一个人趴在窗边使劲儿。

季瑜忍不住好奇,也凑过去瞧了瞧。

却见纸上画的是一个像食盒模样的,只是模样略怪异些,从里头看居然还有几分像店里的铜锅子。

“这是什么?”

米棠捏着笔停了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脸上格外兴奋,“火锅外卖盒!”

季瑜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道何为“外卖盒”,但米棠脸上的表情实在灵动,嘴角的小涡涡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笔墨,不脏倒是可爱的很。

季瑜脸上带着笑意,伸出从怀里掏出帕子来,仔细地给她擦了擦。

看着帕子上的一点污渍……好像还是从自己脸上擦掉的。

米棠的脸瞬间变红,咬着唇,眼里有几分羞意。

夭寿啦噜!

她刚刚居然顶着这样一张小花猫脸和季瑜说话吗?

看出米棠的害羞,季瑜收住了脸上的笑,把视线重新转移到画上去。

“外卖是何物?”

话题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专业上,米棠的尴尬一扫而光。

给季瑜介绍道,“就是一种上门给人送吃的。”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比如咱俩在家,想吃了火锅,但是又不想出来,就可以让人给送上门来。”

“上次给干爹干娘送锅子,差不多就是了。”

季瑜摸了摸米棠的头,道,“好主意。”

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米棠叹了口气,亮晶晶的眼神也暗淡下去。

“怎么了?”

米棠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一个是如果在家想吃了火锅了,但是没办法把信息传到咱们这里……”

如果有现代的手机啥的就好了。

网瘾少女米棠开始无比怀念现代的网络通讯。

可是……

偷偷看一眼皱着眉的季瑜,米棠小声嘀咕了句,“可是现代没有季瑜呀。”

这个念头便就此打住。

“咱们可以训几只鸽子。”

良久,季瑜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个想法,“等到鸽子训好,便让他们在镇上四处的飞,谁若是想吃火锅了,就把鸽子叫来,在纸条上写好再让鸽子送回来。”

“你看这样如何?”

“好!”

米棠两眼放光,一个猛子扎到了季瑜的怀里,捧着他的脸嘴巴上就“啾”了一口,“宝,你真是美貌与智慧并重!”

“我最喜欢你了!”

季瑜猝不及防的就被惹红了脸,眼睛是难得的惊慌,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轻咳一声道,“这个也只是一种想法……至于实施起来,却不知道效果如何,你……”

“你莫要欢喜太早。”

他话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得帮米棠实现这个心愿。

“还有别的问题吗?”

“嗯嗯。”

米棠挠了挠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没有人呀!”

“万一鸽子真带人家的点餐需求回来了,咱们也没有人去给送的呀。”

麻辣香火锅店包括她和季瑜在内现在一共二十三个人,除了后厨五个厨子,其他的十六人都在前堂做跑堂。

人数不少,哪怕是镇上的酒楼,比她店里人多的也没几个。

可是现在也只能算是勉强应付,偶尔碰上特别情况,还真有点手忙脚乱,怎么还能多出人去给送外卖呢?

至于招人……

她不是没想过,可这个职业这个时代说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恐怕让人接受也有点困难。

更何况,她需要的可不是一两个人,整个镇上跑过来,起码也得二十个人。

她上哪儿弄这么多人呐!

愁哇!

米棠把头搁在季瑜的手上叹气。

看她跟个小奶猫似的,皱着一张脸,季瑜有些想笑。

但眼下笑出声恐怕得被狠狠的瞪一眼,季瑜硬生生的憋住了。

“咳咳。”季瑜清了清嗓子,“我却觉得这个倒也不难。”

“嗯?”

米棠故作凶狠的抓住他的衣服,龇着小白牙道,“快说快说!”

季瑜脸上带笑,戳了戳她的额头,“棠棠有没有想过回村子里找一找人呢?”

他这一声“棠棠”让米棠晕乎乎了一秒,然后晃了晃脑袋上的小星星,米棠认真考虑起季瑜的话。

回村子里找?

对啊!

村子里大部分人还是以种田为生的,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却并不能挣得多少银子。

除非有门手艺,譬如给人打铁杀猪什么的。

可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把力气,在农忙之余,就和张王氏的儿子一样,四处找些别的活计谋生。

她去村子里招人,还可以顺带带着村里一起致富!

妙啊!

米棠从季瑜身上爬起来,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去。

“回来。”

季瑜拦住她,打开窗子让她看看外面的天气,昨天晚上已经开始下起雪籽了,到今天彻底变成了鹅毛似的大雪。

回村还要些时间,天黑得早,路上又打滑,实在危险。

“明日再去吧,我陪你一起。”

另一边。

“这天儿咋这么冷啊。”

张王氏对着手心哈出一口气,跺了跺脚。

旁边的张达闻言,往烧火的坑里扔下一把木炭。

得益于米棠的巧克力铺子,二人挣得了不少银子,活计还轻松,比从前上山土里辛苦刨食来的容易多了。

也因此,两人在买碳上没怎么多犹豫。

这可是往年怎么都不敢花的银子啊。

“今年的天儿格外的冷,也不知道阿牛啥时候回来。”

张王氏担忧的看了看窗外,又对着张达道,“赶明儿雪小一点儿,给米棠他们拿几条腊肉去。”

“他们怕是不回这里了。”

这肉是野猪肉。

野猪肉比家猪香的多,以往张达都要去山里跑一趟,打下一头来,让张王氏早早的腌好,等过年用,今年也不例外。

“嗯。”张达闷声应了一口。

二人正说话间,窗外突然沉重的脚步声,踏着雪,音量还不低。

似乎寻着光过来的,在窗外徘徊一阵,又突然消失了。

张王氏和张达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打着鼓。

紧接着,门被“咚咚咚”的拍响了。

第一百零一章 风雪夜归人 这大半夜的,外面还飘着雪,会是什么东西呢?

张达和张王氏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沉默着没敢发声儿。

但外面激烈的敲门声显然没有因为他们俩不出声而消停,反而是更加大声的敲了起来。

门连着窗,张王氏只感觉整个墙面都在发颤。

“我出去看看。”

张达悄声道,从地上摸了把猎刀。

这是他的老伙计了,跟着他杀过不少头野猪。

张王氏不肯,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但门外的声音一直在响,听着已经有些急了,似乎随时要破门而入。

一直躲着显然不是个办法。

“你找个地方躲一躲,没听我叫你出来别出来。”

张达把张王氏拽着自己的袖子的手扒下,然后轻声嘱咐了句,就提着刀出去了。

“小心点儿!”张王氏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声。

黑暗中,张达提着刀摸到门后,往嘴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举着刀。

心里给自己打气,等会儿不管从门外里进来些什么东西,他都得准备着一刀劈下去!

“是不是没人啊……”

“不可能!刚刚都有光!”

“不管了,踹门吧!”

张达耳朵贴着墙,听见这几道人声,眼睛瞪大了一瞬。

是人!

他的心里猛然松了口气,是人就还好。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粗着嗓子高声喊道,“什么人?”

“有人!有人!”

听到他的声音,门外几个准备踹门的停住了脚,声音中满是欣喜。

回张达道,“这里是张犇牛的家吗!”

儿子?

听到儿子的名字,张达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要去开门,但手触到手中的刀,又急急的停下了。

若真是自己的阿牛,为何不出声音?

连他老子都不认了吗?

“你们是谁?”

“我们是和张犇牛一起跑货的货郎,他出事儿了!”

“门外冷的很,大叔,你快把门开开放我们进来,张犇牛快熬不住了!”

听到这话,张达还有什么犹豫的,哪管是真是假,一把丢掉了手里的猎刀,把门打了开来。

门外果真站着十多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跟他儿子一样的年纪。

只不过一个个看着筋疲力尽,歪歪扭扭的互相搀扶着,看着似乎随时要晕倒过去一样。

张达忙让开路,然后拦着最前面一个小伙子的肩膀,“我家阿牛呢?”

他的目光在里头来回寻了一圈,怎么也没看到自己的儿子。

“在后面。”小伙子舔了一下干裂的嘴角,“他晕倒了。”

话说着,从最后面走上两个人来,中间抬着个人。

张达冲上前去,摸着中间那人的脸看一遍,当真是他的儿子,他的阿牛!

瘦得不成人形,身上还沾着血迹,脸上都是冰碴子,还有冻伤……

张达把儿子抱在怀里,然后扯着嗓子冲屋里头喊,“媳妇儿!咱阿牛回来了!”

“阿牛!”

听见张达的声音,屋内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出事的张王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一眼看到地上蹲着地张达,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人。

又听到他说阿牛。

只当是出了什么事,撕心裂肺的哀嚎一声就跑了过来。

“咋啦?这是咋啦?”

“我的阿牛这是咋啦?”

张王氏把儿子抱在怀里,摸了摸他有些发冷的脸,眼里的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娘……”

怀里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紧闭着双眼的张犇牛艰难的睁开眼,“娘,我没事儿……”

知道儿子还活着,张王氏擦了擦泪,让张达帮着忙,把这些个看起来随时要晕倒的虚弱的年轻人们一起扶进了屋。

屋子本就不大,这会儿一溜儿的挤进了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有些狭小起来。

碳不要银子似的全部加到炉子里,旺盛的火一下子窜起来,暖和和的温度,才让一个个哆嗦着牙齿的小伙子们缓和过来。

张王氏则在一旁动作麻利的切了块大腊肉。

腊肉切片,配着米,煮一锅暖胃的肉粥,加点小青菜,虽是简单却也香味诱人。

张王氏把人头点一遍,包括阿牛,一共是十三个人。

然后数了碗筷出来,盛满了粥分给各人先饱饱肚子。

除了两个晕过去的人,其他的人各自接了碗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呼噜噜的大口喝粥的声音。

张王氏看的有些眼热,用手抓着儿子的手,一直打量着他。

“娘,还有吗?”

阿牛一碗粥喝完,砸吧砸吧了嘴,看着张王氏。

张王氏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又对着屋子里一圈的人道,“有!都有!大家只管喝饱!”

挨个儿把碗提案满,张王氏去瞧了瞧两个晕过去的人的情况。

其中一人这会儿也缓慢的醒了过来,从她手里接了粥碗小口地喝着,就剩下一个人了。

张王氏走过去,那人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和手都被冻得皲裂,看着尤其惨烈。

“这么大年纪,怎么也同你们一起跑货郎?”张王氏看的有些于心不忍。

“娘,不是货郎。”阿牛一抹嘴。

先前为首的小伙子宋河也帮着解释道,“婶子,这是阿牛好心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

“对。”宋河放下手里的碗,他是这一群货郎的领队,别看年纪轻,比张犇牛大不了多少,但是性子沉稳,大家都服他。

此刻看上去有些许愧疚,“婶子,也都怪我不好。”

“想着年关尽了,我带着大家抄小道想赶回来。”

“没想到山上积雪太深,滑了下来,把大家都埋了进去。”

“这大爷就是咋积雪里被阿牛刨出来的。”

“这咋能怪你!”

阿牛擦了擦嘴巴,打了个饱嗝儿,他的性格随张王氏和张达,心善的很,又大大咧咧。

这会儿一拍胸脯,“都是兄弟几个商量好了的,怨不得你一个人。”

“再说兄弟们几个福大命大,一个都没少,全都回来了!”

又朝着张王氏和张达,“爹,娘,让他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雪太大了,封了路,他们回不去了。”

“这都是救你回来的恩人,娘晓得咧!”

张王氏道,“明天我让你爹去镇上买半扇猪回来,给你们做肉吃!”

第一百零二章 万幸 一大早上,张王氏就催促着张达赶了牛车。

那个被儿子他们带回来的老人,看着情况不是很好,发了一晚上的热。

张王氏担心老人家身子弱,遭了这么一场风雪,唯恐出什么问题,让张达带着去镇上瞧瞧大夫,顺便买半扇猪肉回来。

临到送出门,又有些不放心,交代了儿子几句,自己跟着一同去,把给米棠准备的腊肉也带上了。

“婶子!张叔!”

隔着老远,张王氏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和张达。

而且这声音还耳熟得很,倒像是米棠……

张王氏忙拍拍正在赶牛车的张达,问道,“你听听,是不是米棠的声音?”

“啊?”

张达赶着车,支着耳朵仔细地听着,然后把牛车停了下来,站到车辕上,对着远处张望,直到看到两个人影。

才一脸兴奋的对张王氏道,“是他俩!是米棠和季瑜!”

那边米棠看见他们停下来,加快走了几步过来汇合。

“婶子,叔,你们镇上去?”

“米棠,你们咋回来了?”

米棠和张王氏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好你们回来了,我和你叔给你们带了几条腊肉。”

说着,就让张达从车上拿了下来。

然后继续道,“阿牛回来了,正在家呢!”

“嚷着要找季瑜玩。”

张王氏脸上都淌着笑意。

阿牛和季瑜关系好,每逢过年回来,两人总闹在一起。

闻言,季瑜脸上也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意。

米棠倒是对车上躺着的个人有些好奇,这背影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当下,便指着问道,“婶子,这是……”

张王氏看一眼车上,拍拍脑袋,“你大牛哥回来,路上遇到积雪了,从里头捡回来个人。”

然后叹口气,“也是遭罪,这么大年纪了。”

“哎……我不和你多说了,老人家看着情况不大好,我得让你叔赶紧拉去镇上医馆去瞧瞧!”

“你同季瑜先上家去,等婶子回来给你们烧肉吃!”

说罢,就急急忙忙的催着张达继续赶车。

牛车颠簸了一下,恰巧把那背对着的人微微侧了个个儿,露出半边脸来。

看着这张虽然憔悴但是熟悉的脸,米棠的眼睛瞬间瞪大。

这不是……老酒鬼吗?

“婶子,叔,你们等等。”

米棠把手里头的几条腊肉放在牛车上,自己撑着两只手费劲儿的爬了上去。

后头季瑜托了一把,然后自己也跟着上去。

“走,叔!”

虽然不知道啥情况,但张达把手里的鞭子挥的更快了。

米棠小心的把老酒鬼脸上乱糟糟糊成一团的头发扒开,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来,看着脸上三三两两龟裂的纹路,一时间居然有些眼热,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咋?这是……你认识的?”

米棠没答话,边上季瑜帮她道,“是棠棠的师父。”

“师父?”

张王氏想起来,好像是听米棠说过,确实有这么一茬儿。

当即张大了嘴,脸上有些错愕,万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惊讶之余还有些庆幸,幸好阿牛把人带回来了,听当时的情况,若不是遇到了,恐怕得活生生被埋在雪堆里,无人知晓。

但看着米棠现在难受的模样,这种凶险的话是断不能再同米棠说让她伤心的。

因此,只又拍了拍张达,催促着再快一点,赶紧把人送到医馆去。

牛车一路狂奔,径直到了“妙春堂”。

李大夫外出了不在,接诊的是另一个大夫。

扒着老酒鬼的眼皮儿看了看,又替他号了脉,写下副药方子,让季瑜拿着去抓药。

还好,只是一般的高热。

闻言,米棠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婶子,叔,今日谢谢你们了。”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张王氏道,“我们帮你把人送家去。”

到了家,张达帮忙把老酒鬼背下来放到床上,张王氏则拎着腊肉到厨房挂了起来。

然后同他们道别,“我们走啦。”

“家里人多,还等着吃饭呢!”

米棠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想明白这个“人多”是怎么回事。

只是脑子里匆匆闪过一个念头,可惜没有抓住。

“那婶子,下次和大牛哥一起过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火锅!”

“好嘞!”

说罢,张达再次驾着车,朝镇上最大的猪肉铺去,半扇猪肉,这可是个大活计!

“你说……”

送走二人,米棠扯了扯季瑜的袖子,看向床上躺着的老酒鬼,有些欲言又止。

“没事的。”季瑜摸了摸她的头,“大夫都说了,吃几副药就好了。”

米棠沉默半晌,然后点了点头,拿着药材去厨房煎药。

她有些走神。

心思不免又飘到那条叫做“坼蜧”的蛇上去。

书上说,这蛇是要人血喂养的。

人血……

“啊!”

药罐上滋出的蒸汽烫到了手,米棠小声的叫了一声。

炉子火旺,不大一会儿药就煎好了。

米棠找了块抹布,捏着药罐两侧的小耳朵,把罐子放到桌上,倒了慢慢一碗。

这才给老酒鬼端去。

门口的柱子旁,多多蹲在那里,双手抱膝,把头埋进去。

“蹲这里做什么呢?”

米棠叫他一声,看他抬起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担心你师父?”

多多迟疑着点点头。

米棠把大夫说过的话给他讲一遍,然后道,“跟我进去看看?”

“你来给师父喂药?”

多多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乖乖的跟在后头,一起进了房间。

床上,老酒鬼已经醒了过来。

看见怯生生跟着米棠后头红着眼的多多,老酒鬼嘶哑着嗓音咳嗽了几声道,“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米棠:……

叹了口气,这人果然还是闭着嘴巴不说话的好。

但多多很高兴,丝毫没有因为被骂了伤心难过。

反而是欢呼着扑到了床前,小嘴叨叨的跟老酒鬼说着这段时间吃了多少好吃的。

“看得出来你小子吃得好。”老酒鬼哼哼两声,掐着多多的脸颊肉,“都旁成个球了!”

“师父!”

看着俩师徒亲热,米棠悄悄地把药碗放在桌子上,拉着季瑜小心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零三章 脆皮五花肉 多多在老酒鬼房间里待的时间却也不长。

只在米棠他们出来没大一会儿,就手拿着个空碗有些怅然若失的出来了,看的出来不舍,两眼还巴巴的看着屋内。

“喝完啦。”

多多踮着脚把空碗洗干净放到橱柜中。

冲着米棠拍了拍手。

这天气冷,他不声不响的用冷水洗了碗,这会儿小手都冻得通红。

米棠忙拉着他过来烤火。

一边烤火,一边问他,“你……师父说什么了吗?”

多多想了一会儿道,“师父让我滚滚滚,别耽误他睡觉。”

米棠:……

摸了摸多多的头,米棠安慰他,“别听你师父的,他这人就爱说浑话。”

想了想,又道,“你师父疼你呢!”

这话倒不假,上次多多受伤,别看老酒鬼嘴硬,实际上心软的不行。

米棠好几次看到他趁着多多睡着小心翼翼的查看伤口。

“吃红薯吗?”

米棠往火炉里扔了几个红薯。

冬天正是吃烤红薯最好的时候。

多多点点头。

于是米棠摸了摸他的脑袋,嘱咐道,“那你可得盯仔细了,小心着没烤没了。”

不管怎么说,老酒鬼回来都是喜事。

除了火锅,米棠想着额外做些其他的吃食庆祝一下。

带上银子,就拉着季瑜的手上街去。

靠近年关,镇上卖的全是些年货,人也多,都是两手满当当的往家里头拎。

在他们身后,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跟着,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可惜米棠和季瑜未曾察觉。

他们一路到了猪肉铺。

现在铺子里杀的都是年猪,养了足足一年,各个膘肥体壮的,最适合年关来吃。

看见他二人来,陈屠户堆笑着脸。

米棠也算是老主顾了,她那个火锅店,每日都有人来采买猪肉。

“哟,米掌柜。”

“今日来瞧些什么?”

说着,让徒弟们抬了两扇新鲜的猪肉到架子上,对米棠道,“您瞧瞧,这些个好地方的肉,都给您留着呢!”

米棠谢过,然后指着架子上的猪肉挑了几个部位。

付了银子,道一声,“劳您送我家去。”

“好嘞!”陈屠户应一声好。

猪肉送到家,米棠取正中央的五花肉三条。

细细的除去猪皮上一些残留的小细毛,然后清洗干净血水。

加入葱姜段酒等去腥配料下锅焯水,撇去浮沫再次清洗,五花肉上横竖相间切花刀,保持不切断的状态。

然后开始调配调味料。

雅士利从他的家乡搜罗了不少,米棠抽了个空把和现代调料能对的上号的找了出来贴好标签。

眼下用起来就相当方便。

孜然、辣椒、白糖、盐等混合在一起 ,浇上热油,涂抹在切好花刀的五花肉上,抹匀每一个缝隙。

大块的盐巴在猪皮上厚厚的敷一层,米棠满意的拍了拍。

只是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锡纸之内的替代材料。

考虑了好久,米棠只能用叶子包裹,像叫花鸡一样,用大片的叶子厚厚的包裹一层,以防外一,又在叶子里面也涂上一层盐巴,这才放心的把五花肉放进了烤炉。

“希望能一次成功!”

米棠心里也敲着鼓,可不能翻车啊。

“吃烤红薯。”

多多哒哒哒的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裙摆,递上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烤红薯刚出炉。正是香气四溢的时候,外皮已经薄如纸,用不着撕开,就能问道一阵阵的飘香。

多多没忍住,吸溜了口口水。

米棠看着好笑,问他,“你吃了吗?”

多多摇了摇头。

他记着米棠的话,一直看着烤炉。

盯了半天,这会儿才烤熟一个,一拿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米棠了。

“你先吃吧。”

米棠摸了摸他的头,想了想,又道,“和你季大哥一起吃去。”

“我烤了肉,香着呢,可别吃饱了,待会儿该吃不下了。”

多多用力的点了点头,又伸着脖子往烤炉里瞧。

咬着手指,看了看手上的烤红薯,脸上是藏不住的好奇,“肉……也可以烤吗?”

米棠掐一把他的脸,“当然可以烤啦。”

“而且好吃着呢!”

“比烤红薯还好吃。”

“哇!”

多多小孩子心性,当即两眼放光的欢呼起来,恨不得立即就能看到比烤红薯还要好吃的东西。

“去吧,吃完烤红薯就该差不多了。”

米棠叮嘱他,“去看看你师父,咱们等会儿一块儿吃,有你喜欢的四宫格。”

闻言,多多又抱着烤红薯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这个烤炉是米棠找人重新打的,比吴棋之前给她准备的烤蛋糕的要大许多,原本是为了做别的用处,没想到今日先用在烤肉上面了。

米棠半蹲着身子,听着里面传出的劈里啪啦的皮肉绽开的声音,只觉得无比美妙。

能在古代吃上脆皮五花肉,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做饭小天才,嘻嘻。

听着声响,等到里面的炸开的声音突然激励的时候,米棠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这才停了火,小心的将烤炉从火上取了下来。

火虽然停了,但烤炉里面劈里啪啦的炸开的油声仍然响个没完,担心打开的瞬间油渍崩裂开来,米棠没敢碰。

就放在桌上等着。

“好香哦。”

身后突然传来多多的声音,米棠扭头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季瑜和多多一大一小都堵在门口呢。

“这是闻到味儿了?”

她一直呆在这里有些不觉着,可在外面的季瑜和多多闻着可不得了,这霸道的肉香味跟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人鼻子里钻,想躲都来不及。

“好啦,两只小馋猫。”

“等你师父……”

“什么味道?米棠丫头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又在吃好吃的?”

米棠:……

得,不用等了,人都来齐了。

好家伙,一屋子吃货,吃饭从来不用喊,闻着味儿就全都来了。

等到炸开的声音小了些,季瑜把烤炉打开,捏着筷子将肉取了出来。

米棠拿刀切成小块,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中。

焦黄酥脆的肉,在莹白的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动。

米棠另外配上一叠她调配的干料放在边上蘸着吃。

“好了,开吃吧!”

声音落地,盘子里顿时乱七八糟的出来好几只手。

米棠:……

低头看了看手里还没分出去的筷子,米棠难得的犹豫了一下。

在这犹豫的当口,季瑜拿着块肉递到了她的嘴边,米棠想都没想的就低头嗷呜了一口。

真香!

吃肉要用什么筷子?

干饭就完事了!

一时间,厨房里满是嘎嘣嘎嘣的声音。

第一百零四章 另一种毒物 老酒鬼也不例外,歪斜着坐在椅子上。

似乎是被呛着了,时不时会猛烈的咳嗽几声。

米棠拿眼偷瞧了几眼,惊讶的意识道老酒鬼头上都有白发了。

“咳咳。”

边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老酒鬼拿手背擦了一下嘴,右手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的酒葫芦。

大拇指顶开葫芦盖子,下意识地就要往嘴里灌,但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的忍住了。

一碗水突然递到他面前。

老酒鬼抬头看一眼,是米棠。

“呵。”

仍旧是欠揍的恶劣语气。

老酒鬼接过水,仰脖一口灌了下去,咳嗽这才勉强止住。

“嗝。”老酒鬼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不吃了。”

米棠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心想问几句,他出去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埋在雪里,还差点……

“小白脸吃完没?”老酒鬼突然道。

季瑜点了点头,拿了帕子矜贵的擦了擦手。

“是有什么……”

“啧,娘们儿唧唧的。”

老酒鬼皱眉,脸上还带着几分嫌弃。

然后在季瑜没反应过来之前,拿自己刚刚吃完肉的沾满油渍的手,径直的拉上了季瑜的手。

“跟我走!”

季瑜:……

季瑜身体僵硬,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一双油光发亮的手抓着的手,脸上一贯风轻云淡的清冷出现了丝丝裂纹。

看着老酒鬼眼里的狡黠,他一万个确信这人是故意的。

老酒鬼劲儿大,这是季瑜没有预料到的。

两只手被他捉住,彷佛是一对鹰爪似的,牢牢的钳着自己,然后往前一带,季瑜只觉着自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拉走了。

“欸,等等我!”

米棠和多多囫囵着吞掉最后一口肉,一大一小也跟着上来。

老酒鬼让季瑜躺在床上,然后伸手准备去解他的衣服。

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床边探出的两个脑袋。

对着米棠道,“男女有别,你个丫头到底知不知羞?”

米棠:???

米棠满脸茫然,“可他是我夫君啊。”

说着,还一脸“你没媳妇儿你不懂”的表情,眨巴眨巴眼道,“我们可是要做非常亲密的事的。”

“脱个衣服算什么?”

就差把“没见过世面”几个大字贴在脑门儿上了。

老酒鬼的眉心跳了跳。

只觉得喉口血气上涌,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和这丫头结一段师徒孽缘?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自诩恶人大半辈子,没想到碰到个真正的小魔女了。

只能干巴巴的留下一句,“嫁人了也要矜持。”

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在米棠身上撞的尴尬转而朝向多多。

“你怎么在这儿?”

多多比米棠还要懵逼。

看了看自己,又看看躺在床上睁着眼的季瑜。

委屈道,“可是师父……我和季大哥一样,都是男人呀!”

老酒鬼:……

他果然是被米棠气糊涂了,都忘了这一茬儿了。

一旁的米棠已经笑的伏倒在季瑜床边,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笑什么笑?”

老酒鬼凶巴巴的骂一句,对着多多,“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算什么男人。”

“哦。”

食物链唯一底端用户多多,相当无辜。

“是你们自己不出去的。”

老酒鬼觑了米棠和多多一眼,突然正色道,“别怪老子没提醒。”

“丑话可说在前头,待会儿谁见了要是敢给我大呼小叫。”

“坏了老子的事,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说罢,格外郑重地看一眼米棠,“你也等着给你的小白脸收尸吧。”

米棠瞪他一眼。

只是抓在床褥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

一颗心也是缩成一片,莫名的坠得慌。

可千万……

不能出事啊。

这般想着,两片好看的唇已经紧紧的抿起。

老酒鬼既然这么说了,待会儿出现的东西肯定有些骇人,无论如何,她都得忍住。

边上的多多懵懵懂懂的察觉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

捂着嘴巴抬头看她,“我一定不出声音。”

“哼。”

老酒鬼冷哼一声,突然举起拳头,在季瑜的颈侧敲击了一下。

只见季瑜闷哼一声,然后头歪倒了一边,竟是晕了过去。

“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可有看我给的书?”

多多仍然记着不能说话的事儿,使劲儿地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看了。

老酒鬼有些满意,这才不慌不忙的弯腰从床底掏出一只小竹篓。

这竹篓长的奇怪,有些像中间细两头粗的腰鼓。

老酒鬼把竹篓拿在手里,然后拿出块刚刚从厨房拿的肉,取一根线将肉牢牢地缠住打个结。

深吸一口气,捏着线的一端,把肉块扔进了竹楼里。

“呱。”

恍惚间,米棠彷佛是听见一声蛙鸣。

老酒鬼手里的线似乎被拽动了一下。

米棠看见那根线越发朝竹篓里缩去,就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一样。

老酒鬼的神色很严肃,等到放了两根指头的线,他的嘴唇迅速的抖动起来。

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随着这阵奇怪的声音,竹篓里的动静停止了,半晌过后,彷佛是应和一样,又开始急促的叫起来。

这次听的更清楚了。

米棠确信,这竹篓里的一定是某种蛙类。

“出来,小宝贝。”

老酒鬼轻轻道了一声,“起!”

然后手腕翻动,米棠看着一团阴影随着他手中的线被从竹篓里扯了出来。

“呕……”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米棠差点吐出来,但是想到老酒鬼的话,又飞快的捂住了嘴。

还好,动静不算大。

老酒鬼手里捏着的确实是一只蟾蜍。

碧绿色的身子,像是人体内血管一样的东西盘布在背部,里头涌动着绿色的液体,看着脆弱诡异又恶心。

最让米棠难以接受的是这东西前后长出的两个脑袋。

两个头。

此刻被吊在老酒鬼的线上,一前一后的,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

米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爬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两头血蟾。

米棠的心中闪过一个名字。

难怪老酒鬼要问有没有看书。

这是毒经中记载的一种毒物。

和坼蜧一样,恐怖而又罕见的毒物。

第一百零五章 两头血蟾 两头血蟾有头无尾,天生不会排泄,所有吸收的养料会自动转化成体内不断积攒的蟾毒。

判断一只两头雪蟾的毒性和年龄,全看背上突出来的筋络。

米棠忍着恶心,打量眼前这一只。

看它背上层层交叠的筋络,这是一只已经快要到生命尽头的两头血蟾。

两头血蟾寿命有限,会背着有心之人梦寐以求的蟾毒而亡。

像这样自然接近死亡的两头血蟾,只意味着一点,这是一只毒性到了顶点的两头血蟾。

“看来确实是看书了。”

老酒鬼看她一眼,然后把两头雪蟾提在手上,另一手捏着银针,飞快的在季瑜的胸膛和两臂上扎上十多根银针。

等到银针取出,再把两头雪蟾放到了季瑜的身上。

“去,咬他。”

米棠:……

虽然知道老酒鬼不会伤害季瑜,一切都是为了救他。

但看着这样一只恐怖而又古怪,排得上天下毒物榜的两头雪蟾,在季瑜的胸膛上爬来爬去。

米棠差点没忍住站起来给它丢走。

两头雪蟾两头各不相让,见血开荤之后必要饱食一顿。

尤其是在只有其中一头尝到味道之后。

此刻,两头血蟾刚被老酒鬼放在季瑜身上,就闻到了被银针扎出的细密针孔里的血腥味。

两头各自朝着一边用劲儿,在一翻角逐之后,嘴中由一边抢占先机,低头噬咬在季瑜的身上。

米棠只见着血蟾背上的透明的流淌着碧绿色的液体的筋络,中间涌上一道血红的印子。

忍不住掐了掐手心。

这只血蟾,在吸季瑜的血。

血蟾以血为食,无血时则食生肉。

但生肉无法消化也无法咀嚼,只能不断地卡在喉中。

米棠认真地看着趴在季瑜胸膛上吸血的血蟾,角逐输了被迫拽着走的正是嘴中含有线的,也就是吞了生肉进去的。

此刻似乎已经油尽灯枯,脆弱的头部一直不停的扭动着,已经毫无和另一头竞争的力气,不断地被拖着四处吸血。

老酒鬼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撩着袍子,直接坐到了地上,一手撑着头,就这么打起了小呼噜。

米棠:……

米棠自然睡不着,尽管心里着实犯恶心,但是一眼都不敢错过的顶着季瑜胸膛上一直在动作着的血蟾。

毒经上记载,血蟾罕见。

和坼蜧对气候和地区有要求不一样,血蟾随处可见。

当然,这种随处可见的意思是,它们有在任何地方出现的可能性,只不过……找不到罢了。

但是老酒鬼……

米棠不是没对老酒鬼的身份好奇过。

但眼下这种好奇来的异常强烈。

接着坼蜧,又是两头血蟾……

江湖人梦寐以求难得一见的毒物,老酒鬼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

记得金胖子曾经说过,老酒鬼骗他时,说他姓……秦。

天下第一神医秦有方……

这样一个人,和秦有方会是什么关系呢?

米棠怀疑的眼神在老酒鬼身上停留许久。

季瑜身上十多个针孔的位置,对于两头血蟾来说,无异于撞见了自助餐。

还是不限时不限量的那种。

尤其是其中一个头干掉了另一个,完全就是它一个脑袋的独食。

不用拉扯较量,不用分出一半,想吸哪里吸哪里。

只一会儿,背上原本流淌着绿色液体的筋络,里头就已经被全部替换成了红色的血。

米棠死死的盯着,心里盘算着这些被吸走的血,得换算成多少补品才能给季瑜补的回来。

红枣,还有……

猪肝好像是补血利器。

米棠打定主意,等会儿先去陈屠户那里预定上整十头猪的猪肝。

像什么爆炒猪肝、卤猪肝、猪肝汤凉拌猪肝、溜肝尖……

全套的都给季瑜安排上。

她就不信了,这么吃下去还能补不回来!

两头血蟾仍旧在不知疲倦的吸着季瑜身上的血,只是这会儿从胸膛上转移到了手臂上。

米棠看着它停留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淡淡的绿色痕迹。

于是刚刚下定的先去买猪肝的心思迅速变成了给季瑜烧水洗澡。

想必刚被老酒鬼放出来时的模样,两头血蟾这会儿的样子更加让人害怕。

约莫是吸了太多血,原本背上看着脆弱的裸露在外的筋络,已经被撑的更加硕大脆弱,彷佛仅仅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薄膜,包裹着内里不断流淌的红色血液。

从身子到两个脑袋,也都被撑的大大的。

如同经历了一次大的换血,原本还是一整只碧绿色的,这会儿完全的变成了一只血红色的。

米棠一边摩挲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福至心灵,恍惚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叫“血蟾”,感情是这个缘故。

或许是看不到自己身上展现的危机,血蟾仍然在努力吸着血,从左臂到右臂。

爬行的速度分明已经变得缓慢迟钝而又沉重,几乎不比蜗牛快多少,但仍然固执的挪动着。

也就米棠一眨眼的功夫,血蟾突然就不再动作了,趴在季瑜的右臂上,一动不动。

多多放下一只捂着嘴巴的手,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睛扯了扯米棠的袖子。

“嘘。”

米棠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巴,示意他不要动作。

一大一小都伸着脑袋,仍旧保持静默的动作。

直到老酒鬼打了个石破天惊的呵欠,并且豪迈的伸了个懒腰。

“饿了。”老酒鬼摸了摸肚子,眼神充满暗示意味的看着米棠。

米棠:……

吃了睡了吃。

好家伙,地主家的儿子都不敢这么过日子!

但老酒鬼不是地主家的儿子,他比地主家的儿子要更能吃。

米棠鼓了鼓腮帮子,终归是气鼓鼓的又去厨房做吃的了。

多多也要跟着她跑,却被老酒鬼一把拉住。

“你跑什么?”

多多眼泪汪汪,从前师父让他干过的不好的事的记忆全部涌出来,“师父……”

“呜呜呜呜呜!”

“师父欺负人!”

米棠正在厨房里琢磨吃什么,远远的听见多多的声音。

再一看,多多举着两只手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举着一边抖着,一溜儿的跑到装了水的木盆里去洗手。

米棠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手上一坨绿色的痕迹。

“啧。”

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米棠埋着头继续做饭。

果然,还是做饭好哇!

她就爱做饭,真的。

第一百零六章 阿牛的感谢 自打被两头血蟾咬过,季瑜在床上躺了好一阵日子。

身体整日的犯冷,跟个冰块似的,又碰上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一张本就偏白的脸,更是彻底的不见了血色。

米棠心疼的不得了,找铁匠打了个小巧的手炉,可以让季瑜捧在手里,暖一暖身子。

连着几日放晴,看了看总算没有了再要下雪的趋势,米棠便扶着季瑜出来晒晒太阳散散心。

这会儿虽然没有前几天冷,但季瑜提着米棠的手,却仍旧是冰凉冰凉的。

“还冷吗?”

季瑜轻咳了声,抿着泛白的唇,摇了摇头。

“我说他好歹是个男人。”

老酒鬼嘴里叼着一根草,懒洋洋的就这么躺在地上,原本闭着眼,这会儿却是睁开了。

像是受不了似的,抱着胳膊打了个颤,嘲讽道,“你俩到底谁是小媳妇儿?”

又对着米棠,“别把他当娇滴滴的小娘们儿宠。”

“男人怕什么冷!”

“就应该像老子一样,风里来雨里去,行走江湖,不畏刀光剑雨。”

完了,还要总结一句,“你就是被这小白脸诓骗的太深!”

“这可是只狐狸,才不是什么小白兔儿。”

最后一句话,音量低,跟自言自语的嘀咕没两样

米棠自然是没听见。

“师父说得对。”

季瑜咳嗽一声,弯着眼睛道,“棠棠确实太宠我了。”

米棠忍不住羞红了脸,嗔他一眼。

边上的老酒鬼被季瑜这意反骚操作弄懵了。

什么玩意儿就这样那样了?

这小白脸,当真是只狐狸,起码还是只道行千年的。

米棠斗不过他啊。

这么想着,老酒鬼忍不住摸了腰间的酒葫芦,摇着脑袋一脸可惜的吞下一口。

然后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不是,这什么玩意儿就跟着叫自己师父了?

登堂入室也没这么堂而皇之的啊?

还有!

他什么时候变成递话的工具了?

还“棠棠真宠我”?

老酒鬼摸了摸身上浮起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

“师父,你再欺负我夫君,今儿的中饭啊,您就自个儿解决吧!”

这些天来的相处中,米棠对老酒鬼的称呼已经无意识的替换成了师父。

“走走走!”

“没良心的东西!”

老酒鬼挥挥手,说的像他找不着饭吃似的。

大不了中午又到店里来顿火锅。

那味道,啧,香!

想着想着,老酒鬼就忍不住舔了一下嘴角。

打他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就知道这味道错不了。

连着吃了十多天,每天中午丁点儿去,都没把他吃腻。

倒是店里的人,个个都知道这是他们掌柜的师父,给他好酒好菜的伺候着,那滋味儿,嘿,可比受这没良心的丫头和这小白脸的气好多了!

“咱中午去店里一起吃火锅。”

“王婶儿、张叔还有大牛哥都在。”

说到“大牛哥”的时候。季瑜捏了一下米棠的手。

干嘛呢?

看他一眼,米棠脸红红,这都老熟人了,还要吃什么醋?

“我不去。”

老酒鬼摇摇头,重新闭上了眼躺地上休息,“老子就爱一个人有酒有肉,才不爱什么热闹。”

说着,还翻了个身,手搭在腿上。

沉默了半晌,又叮嘱米棠,“帮我……咳咳,谢谢那小子。”

“这顿饭,就记老子头上。”

米棠:……

“师父。”

米棠看他的眼神很是怀疑,“您有银子吗?”

老酒鬼:……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

老酒鬼颇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

“为人徒弟的都没有几两孝敬吗?”

“得得得。”米棠安抚他,“徒儿给您的孝敬都在店里挂着呢,您顶着这一张脸去。”

“要什么孝敬都有。”

又道,“那我就记在您的孝敬里头了。”

“这还差不多。”

这老头儿,还挺傲娇。

米棠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季瑜出了门。

店里的伙计早早的准备了包间,乌泱泱的摆好了肉。

张王氏三人已经到了。

“婶子,等久了吧?”

米棠同张王氏打招呼,又让伙计把乌碳换成银丝碳。

季瑜对味道敏感,乌碳的粉尘味道重,免不了要咳嗽。

“不久不久,都刚来呢!”

如今儿子在身边,张王氏脸上的喜色简直压不住。

看见米棠来,又从地上放着的背篓里拿出几匹颜色鲜亮的布料来。

“阿牛从江南带回来的,颜色美着呢!正适合你穿。”

米棠没同她客气,嘴甜甜的道了谢就收下了。

边上,阿牛看见季瑜,脸上很是兴奋,一句一句的同他说着话。

半晌,话提转到了米棠身上。

“这就是弟妹吧!”

阿牛还是第一次看见米棠,这次回来,他爹娘跟他说了不少事情。

还说来年莫要出去跑货郎,就在家安心做铺子生意。

而这一切,都是季瑜的这个媳妇儿给他家的照顾。

阿牛忍不住打量米棠,季瑜长得好,这是他一直知道的,早前还心里盘算会娶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

这会儿见着了,阿牛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声“妙”。

长的好看而又聪明能干,更是个心地善良的,着实不多见,也让他钦佩不已。

还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边上的季瑜突然咳了一声,侧了侧身子,正好挡住他打量的目光。

阿牛:……

好家伙,季瑜原是个醋坛子!

这倒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看着季瑜一脸警惕的小模样,终是勉强收了笑意,拍了拍季瑜的肩膀。

转而拿起桌上的茶杯,举着对米棠道,“弟妹,大牛哥谢谢你对我爹娘的照顾。”

“我没啥好说的,敬你一杯。”

说着,就一仰脖子,一杯灌了下去。

这是他真心实意的话。

他常年在外跑货郎,独留爹娘在家,照拂不暇。

若不是米棠和季瑜,对着他爹娘的照顾,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只能追悔莫及。

这般想着,阿牛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眶。

若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如今米棠把正赚钱的手艺和铺子交给爹娘,还让他留在家中一起经营,这是对他莫大的恩情。

第一百零七章 臭臭的味道 一时间百感交集,直到米棠招呼着吃火锅,气氛才重新热烈起来。

“弟妹,你这铜锅子,哪怕是江南我也从未见过。”

干气力活儿的人,没有几个不能吃辣的。

阿牛一边满足的吸着气,一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米棠。

他走南闯北的倒卖货物,江南和京城也都跑过,听过的奇人轶事也不少,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

即便江南富庶,人人吃着精致讲究,但阿牛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远超这铜锅子的美味。

几人团坐一起,不仅吃的热闹,关键这味道,还真他娘的叫的上一个“绝”字。

阿牛两样放光,直到季瑜警告似的咳嗽声再次传来,才嘀咕着低头又埋头苦吃起来。

米棠嘴角笑出小涡涡,挠了挠季瑜的手心,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热辣新鲜的嫩羊肉,“我最喜欢你了。”

季瑜抿着唇低头去吃肉,看不清神色,只是红透的耳根无声无息的诉说着他这会儿的心境。

于是,米棠嘴角的小涡涡笑得更大了。

边上阿牛摸了摸腮帮子,只觉得一阵牙酸。

他可还记得,前年离家的时候,季瑜还是个不沾俗世喜怒的清冷仙人模样,怎么他这一回来,居然像被人调了包似的?

阿牛想不明白在,只能大块大块的往嘴里塞肉。

半晌,才对着自己嗯了一声,猜到,约莫这就是娶了媳妇儿的变化吧。

鲜嫩的牛羊肉,都只需用筷子夹着,往滚起热浪的铜锅子重涮一涮,然后捞起来便可以吃。

阿牛感叹着米棠的奇思妙想和肉的美味,对这弟妹的敬佩更上一层楼,这会儿是诚心诚意的佩服。

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对着米棠道,“我回来这段时间,我娘一直念叨,说弟妹你的手艺那可是不得了。”

“起初我还不信,我可是打小吃我娘做的饭站大的,哪怕跑了这么多地方,吃遍了百家饭,我也敢说没人做的比我娘好吃。”

直到今天吃上你这铜锅子。”

阿牛叹了口气,“确实比我娘做的好吃。”

“臭小子,老娘饿着你了?”

张王氏故作生气的拍了一下他,阿牛顿时抱头求饶。

包间内,一时欢声笑语。

“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阿牛道,“弟妹你放心,我爹已经按着我按手印儿了。”

“说我若是坏了瑜米之乡的名声,就敲断我的腿。”

“我这些日子好好跟我娘学,等我把手里头的东西倒腾出去,就跟我娘去出摊儿。”

“你和季瑜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尽管叫一声。”

阿牛是个实诚人,学了张王氏和张达的秉性,有什么就说什么,字字句句是真心。

“你还要去倒腾你那堆破玩意儿?”

张王氏有些不赞成,皱眉道,“那东西味道大得很,堆在家里远远的都能闻着臭。”

“你爹昨晚上给熏得没睡着觉。”

阿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娘,我不倒腾,我是说总得把这些个都弄出家去。”

又有些不好意思,“确实太臭了,我那天背回来,衣服上都是味道,一点儿也洗不掉。”

米棠听着好奇,什么东西能把张王氏都嫌弃成这样,当下便直接问了。

“嗐,你是不知道你大牛哥!”

张王氏道,“他那日回来,看到路上有个老爷子就拉着一车的这东西,臭气熏天的。”

“那老爷子也是个苦命人,家里还有个小孙等着呢!”

“你大牛哥这不就掏银子全给买下来了?”

“说是什么东西……”

张王氏摸着下巴,她也没琢磨出来,“就跟螺蛳似的壳子。”

说着,还合着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看着张王氏的动作,米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儿狠狠的跳了一下。

好家伙,就冲张王氏这比划的动作和她大胆的猜想,这东西不是牡蛎就是生蚝。

这可是……

好东西啊!

米棠两眼放光的抓着张王氏的手,“这东西现在在家吗?”

“在啊。”

张王氏茫然的点点头,不太明白米棠为什么这么兴奋。

倒是边上的阿牛看出了点门道。

问米棠道,“弟妹,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米棠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

“不是很确定……但应该差不多是牡蛎或者生蚝了。”

“是一种……嗯,生在海里的。”

“味道有些海腥味,应该就是你们觉着臭的地方。”

“但是这个是能吃的,味道香着呢,还挺滋补。”

张王氏将信将疑,“这么说,还是好东西来着?”

她可是亲自闻到了这恐怖的味道的,奈何有米棠发话,她自然是相信的。

然后猛一拍手,“糟了,这要是好东西我可就这么随便的扔在地上了。”

“不能有啥事儿吧?”

“应该不能吧。”

阿牛憨厚的挠了挠头,“我当时给雪埋住的时候,它们也全都给埋住了。”

“昨儿我才挖回来,看着和我弄回来的时候没两样。”

“就这么放着,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米棠:……

好家伙,你们一家子都够虎的呀!

“不能什么不能?”

张王氏拍一下儿子的肩,“你和你爹一道儿,把那些……啥?”

“牡蛎或者生蚝。”

“对,就那些,全拉来给米棠看看,还能不能用得上。”

“现在就去,记着些,找个木桶啥的盖严实一点,可别给味道弄的到处都是。”

张王氏脸上是看得出来的嫌弃。

虽然米棠都说这是能吃的了,但顶不住这会儿闻着臭啊!

可不能拉过来给米棠熏晕过去了。

看着儿子和张达一起转身回家去,张王氏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阿牛和张达走了,米棠拉着张王氏闲话家常。

“我就指着他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

张王氏叹了口气,“他原先在外面跑,我和他爹也不敢指望。”

“现在回来了,我可得好好给他张罗张罗。”

说着,就拉着米棠的手,“你见多识广,看人也准,有机会帮你大牛哥看看?”

米棠抿着小嘴笑,没想到还有给人当红娘相看的一天。

安慰张王氏道,“这事儿记急不得。”

“再说大牛哥能干活儿,又孝顺,肯定有姑娘喜欢的。”

“您可别急。”

能干活儿就有姑娘喜欢?

边上的季瑜悄悄听了一耳朵,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捧着的手炉上面。

想着老酒鬼的话,他是不是确实对着米棠娇了一点?

第一百零八章 宋河 张达和儿子阿牛一路紧赶慢赶的赶着牛车回了村里。

生蚝全部堆在厨房里。

还没走进去就一股海腥味,张达差点没忍不住掉头。

“爹,咱快点儿吧。”

阿牛一脸憨厚的挠了挠头,张达只好憋着气走了进去。

虽然当初买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到底是花了银子的。

阿牛心疼银子,尽管认定是没用的扔货,也好好的拿木桶木盆什么的,装了在厨房放好。

父子俩心照不宣的紧闭着嘴,忍着不吭声,闷头抱着木桶木盆准备抬上牛车。

因为记着张王氏的话,还不忘找了盖子给牢牢地盖住,免得散了味儿。

就在父子俩门头干活儿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大牛在家……这什么味儿?”

宋河的声音在半道儿硬生生转了弯,语气惊讶的都破了音。

听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紧跟着,宋河走了进来。

不过是一手紧紧的捂着口鼻,眉心都是拧的死死的。

看着阿牛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等到目光落到阿牛和张达手里抱着的木桶里的生蚝时,这才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当初阿牛要买的时候,他们也都竭力地劝阻着,但谁也没拦住。

知道阿牛是心善,宋河还自己添了些银子进去一起帮他。

那个时候这东西就隐隐有些味道,但天冷,冻得人都快没知觉了,也就没多留意。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这味道原来居然这么大的吗?

宋河一时间有些茫然,挠了挠头。

“我们出去说。”

知道宋河来找自己肯定有事要说,张达站起了身。

又看宋河用手捂着嘴憋气憋得难受,这才洗了洗手,提议出去说。

洗手的时候下意识地低头凑着衣服闻了闻。

嗬,果然一股怪味儿!

“宋哥,你找我干啥?”

宋河虽然不比他大几岁,但阿牛很尊重他。

在外跑货郎的人不少,只有宋河一人想出了个同乡县的人结伴互相照顾的法子。

在自己跑货郎的路中,宋河对他很是照顾。

“没啥事儿。”

宋河低着头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

“石头和大力兄弟几个想早点出去。”

“今年雪下的早收的迟,已经耽误不少功夫了。”

“打前几天就一窝蜂的来找我,说要赶紧出去。”

宋河叹了口气,“石头娘年纪大了,回来那阵儿晚上走路摔了一跤,去镇上看大夫花了不少钱,他这是急了。”

阿牛想了想,从自己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来,“宋哥,你和石头住的近,劳你帮我把这些给他。”

“就说他娘一定会好起来。”

“他娘病了,不如晚些天再出去,多陪陪老人家一阵子。”

“去。”宋河拍掉了他的手,“哪儿能要你的银子。”

“回来的时候全在你家落脚,兄弟十多人,吃的喝的可不少。”

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这小子倔,你又不是不知道。”

“心气儿比谁都高,生怕欠了谁的债。”

“死活吵着嚷着要出去,缠了我好几天了。”

说着,脸色突然严肃了些,“我今年不打算出去了,我媳妇儿快生了。”

“真的啊!”阿牛闻言敲了一拳在宋河肩上,“宋哥,你这都要当爹的人了!”

“可得请我喝酒。”

宋河面上露出几分喜色,点头答应。

“今年我是不出去了,就守着我娘子和儿子。”

“阿牛,你是咋想的?”

阿牛愣了一下,然后猛一拍脑袋,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事儿还没跟宋河说呢!

“宋哥,有件事儿我忘说了,我也不出跑货郎了。”

“我弟妹给我爹娘拾掇了一个铺子,我跟着爹娘去出摊儿。”

“好小子!”

宋河很是高兴,“照我的想法,兄弟几个爹娘年纪都大了,是该在家守着。”

“可……唉!”

“守着个铺子挺好,你好好干。”

“我还得去告诉石头他们,今年就他们几个出去了。”

宋河的话重重地敲在张达的心上。

若非生计所迫,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更何况,石头娘还病了……

等等!

阿牛的眼睛突然一亮,抓着宋河的胳膊道,“宋哥,你能不能等等,明天再去跟他们说。”

宋河疑惑的看他一眼,但很快点点头。

这不是什么大事。

石头再急也不能明天就出发,正好多一天让他安心陪陪老娘。

“行了,宋哥,没啥事儿我就继续收拾去了。”

他说的收拾自然是收拾生蚝。

听到这话,宋河卷了卷袖子,也跟着朝厨房走。

一边走还一边道,“你小子就是老实,再怎么可怜别人也不能买一堆不值钱的扔活回来。”

“味道还古怪的很……费劲儿弄回来还得再费劲儿弄出去。”

“走,我帮你。”

“谁说这是要扔的?”阿牛搬起一个木桶,“这可是好吃的呢!而且还好吃着呢!”

“啥?”

宋河大吃一惊,手里的木桶应声落下,“哐当”一声砸在叫上。

下一秒,宋河就抱着脚一脸痛苦的哀嚎起来。

“没事儿吧宋哥?”

阿牛忙凑过来询问。

“没事儿没事儿?”

宋河摆摆手,他们吃力气饭的哪有这么娇气?

不过是被木桶砸一下,更严重的伤都受过呢!

比起那些,这个根本算不得什么。

痛劲儿过去了,宋河又重新抱起木桶。

又想起让自己砸到脚的罪魁祸首,对着阿牛道,“你刚刚说啥玩意儿?这东西……能吃?”

想到阿牛说的还是“好吃”,宋河试探着低头闻了一下木桶,然后飞快地皱着脸挪开。

就冲这味道,打死他都不相信能吃!更别说还是好吃了!

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就他家的粪水味道可能都比这个好。

“当然能吃!”

已经彻底拜服在米棠手艺下的阿牛,俨然是米棠的死忠粉,属于米棠说啥他都信的那种。

既然米棠说了能吃,一准儿没错!

宋河:……

他这兄弟好像确实是有点傻!

嗫嚅了半天,宋河终究神情复杂的把嘴里想要劝服的话收了回去。

阿牛也是哥倔脾气,就冲这家伙被人洗脑一样的固执模样,估计今儿就是劝不回来了!

只能闷头帮着把所有的生蚝一溜儿的全都整整齐齐的码上了牛车。

第一百零九章 生蚝 阿牛和张达折回麻辣香火锅店的时候,张王氏还在和米棠说着话。

还没走进包间,阿牛就隐隐约约听见他娘说着什么“媳妇儿”之类的话,还伴随着一阵笑声。

“娘!我和爹回来了!”

阿牛叫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张王氏拉着米棠和季瑜的手齐齐的往后退一步,对着阿牛道,“你和你爹赶紧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找盆水冲一下,太臭了。”

说着,还催着米棠和季瑜赶紧捂住鼻子。

阿牛:……

他果然是他娘的便宜儿子。

就很受伤.JPG

米棠憋着笑,让小二打了热水,带着二人下去。

等到阿牛和张达冲洗一遍,重新坐过来,张王氏还相当谨慎的松开捂住鼻子的手试探着闻了闻,直到确定没有了味道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儿子和夫君的目光都很幽怨,一大一小皆是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张王氏咳嗽一声,假装没有看见。

“弟妹,那什么……生蚝?我都给你带来了。”

“你放心,我和爹用盖子都盖好了。”

甚至,为了防止味道露出来熏到人,张达还扎了铁丝,绕着木桶盖子围了一圈又一圈,相当的牢固。

“谢谢张叔和大牛哥。”

米棠嘴甜甜的道谢,叫来小二,吩咐了几句。

小二便下去麻溜儿的准备了。

“娘,你刚刚说我什么呢?”

“说你什么?”

张王氏撑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道,“说你该娶个媳妇儿了。”

“娘让米棠帮忙盯着呢,有好姑娘咱肥水不流外人田,先咱自己相看相看!”

“娘!”

阿牛的眼睛瞪大,略黑的面皮都泛着可以看得出来的红。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一眼米棠,哪有当哥哥的让妹妹帮自己找媳妇儿的啊!

张王氏看出他的想法,瞪他一眼,“这有什么的。”

“你个傻小子又不懂小姑娘。”

“照我说啊,米棠眼光就好得很,娘信得过!”

“这可是跟我亲闺女一样的!”

阿牛:……

他当真是便宜儿子!

几人说笑的时候,先前听了吩咐的小二又噔噔噔的回来了,手里头还端着一个硕大的盘子。

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奇怪。

欲言又止的看了米棠好几遍。

米棠发现了,示意他可以说出来。

小二咳嗽一声,凑在米棠和季瑜中间,“掌柜的,这东西……我估摸着指定不能吃。”

“您和季老板可当着心点儿。”

“要不……”小二的脸色有些苦恼,“我干脆现在就去妙春堂把大夫请来?”

米棠:……

凶巴巴的瞪他一眼,“等会儿让你一起吃!”

“掌柜的,别啊!”

小二愁眉苦脸的告饶,“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可不想死!”

“真不吃?”

米棠神秘兮兮道,“现在不吃以后可没机会了。”

小二连连摆手,匆匆将手里的托盘放下,然后噔噔噔的跑出了包间。

托盘被放到桌子中央,其他人这才看到,里面居然是刚刚张达和阿牛弄来的生蚝。

张王氏默默的捂住鼻子,把凳子往后搬了半寸。

“别呀,好吃的,现在一点儿也不臭了!”

米棠招呼着,把盘子往自己面前挪了些。

然后从脚底下把上次做脆皮五花肉的的烤炉拿了出来。

米棠捏着筷子,将洗干净的生蚝挑了五个放到桌上。

这些生蚝是她刚刚让人按照她的方法处理干净了的,这一会儿功夫只得这处理好了的一盘。

生蚝是被掰开了壳的,这会儿被米棠放在桌上躺好。

又从托盘里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叠炒好的蒜末和一把细长的粉丝出来。

蒜末是人工手切的,后厨里的师傅们手艺不错,尽管是手切的,但不比现代用机器磨出来的蒜蓉差,米棠很满意。

这会儿被爆炒过,散发出一阵蒜香。

细长的粉丝是米粉,已经在水里泡的发软,但韧性极强,没有出现断裂泡发的情况。

米棠捏着筷子,将米粉分成几小份,铺在生蚝肉上面,又均匀的在米粉上撒上蒜蓉,最后淋上一点自己自制的酱汁。

小心翼翼地将五个生蚝放在了烤炉中。

米棠改良版的古代烤炉是烧炭的。

火锅里最不缺的就是碳,火红的碳在烤炉下面散发着极高的热量。

只一会儿,包间里就传出一阵古怪的香味,出去最表层的蒜香,居然隐隐有一股不同于肉香的鲜香味道。

阿牛最先反应过来,咕嘟吞下一口口水,眼神盯着烤炉里面的生蚝有些发热。

他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味道,正是刚刚被他嫌弃万分的生蚝散发出来的。

居然……真的是好吃的啊!

虽然还没尝到味道,但就冲这个香味,阿牛已经确信万分。

弟妹,果真在厨艺上有神通!

“是这玩意儿发出的味道?”

先前还坐的远远的张王氏这会儿也凑近了身子。

捂住鼻子的手也早早的放了下来。

这陌生的味道霸道的很,不管她怎么捂住鼻子,愣是能从指缝里透进去,勾的她口中直冒口水。

想到刚刚还那么信誓旦旦的嫌弃,这会儿却像个饿死鬼一样,眼巴巴的盯着不错眼。

张王氏莫名有些脸红。

可是抬眼一瞧,众人皆是眼巴巴的馋嘴模样,顿时又放心了不少。

心中道不怪她这一把年纪还馋嘴,只能怪米棠手艺实在是好,就这么谁都不愿意相信能吃的东西,打她手里过一遍,愣是能变成绝顶美味。

这叫啥,这就叫天赋异禀!

别说张王氏,这会儿就连米棠也忍不住搓手手。

乖乖,她只是试一试,可没想到这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啊!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会儿只想抱着烤炉啃,哪管熟没熟,吃就完事儿了!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直到这味道越来越大,眼见着方才溜的极快的小二都凑过来扒着门槛瞧。

米棠笑着骂他一句,“刚刚让你吃不吃,现在可没了!”

“掌柜~”小二眼泪汪汪,嘴角也口水汪汪。

他错了,错就错在居然不相信自家掌柜的手艺!

“等着吧,一会儿教你们怎么做,自己吃去。”

“好欸!”

小二欢呼着跑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 有人了 烤出来的生蚝肉质鲜嫩,渗着汁水。

米棠小心翼翼地把生蚝从烤炉中拿了出来,一人分了一个。

蒜蓉本就是爆炒过的,这会儿浇在粉丝和生蚝肉上面,经过再一次烘烤,蒜香味更加浓烈,勾的人口水嗒嗒。

“小心烫。”

米棠放了一个在季瑜面前的盘子里。

她这话刚刚落地的时候,对面就传来阿牛“斯哈斯哈”的哈气声。

阿牛用筷子挑着一整块儿生蚝肉塞尽了嘴,毕竟是刚出炉的,温度自然不低。

可耐不住它香啊!

阿牛一边眼泪汪汪的哈着气,一边忍着烫细细品味生蚝的滋味。

这味道不同于其他所有的肉,品味半天只能得出一个“鲜”字。

阿牛叹了口气,心中庆幸,好在是在米棠面前提了一嘴,这才没有和他爹一起把这些生蚝丢出去,不然,可真真是错过一样绝顶的美味。

边上张王氏看着儿子这副馋嘴模样,颇有些不忍直视。

估摸着凉的差不多了,米棠才捏着自己的那一只,喂到嘴边,用力的吸允着。

学着她的模样,季瑜和张王氏二人也拿起了自己的那一只。

方才阿牛猪八戒吃人生果,只顾囫囵的吃肉,却是没有品尝到蒜蓉粉丝生蚝的混合美味,这会儿壳中都还剩下不少粉丝和蒜蓉连同着汁水。

看见他爹娘的模样,阿牛也拿起自己吃剩的壳重新吸了一口,眼睛瞬间亮起来,跟着无限的懊恼。

他就该忍着,好赖先学学怎么吃。

“怎么样?”

看到季瑜擦了擦嘴,米棠迫不及待地问他的意见。

“尚……”

“尚可”两字差点就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但季瑜迟疑了一瞬,抿了抿唇,重新道,“好吃。”

果不其然,下一秒,米棠的嘴角就笑出了两个甜甜的涡涡。

看到米棠高兴,季瑜摸了摸耳朵,嘴角也翘起来一点,他也高兴。

他不是擅长表达的人,惯常含蓄,和喜欢直白的米棠不一样,对于什么都可以用“尚可”来表示。

但一次发现米棠似乎很喜欢自己明明白白的说出他的欢喜,他便下意识用了。

看来效果似乎相当不错。

季瑜点了点头,在心中记下这一项。

“大牛哥,生蚝多着呢!”

“一定让你吃个够。”

看着阿牛一脸的遗憾,米棠憋着笑安慰他。

闻言,阿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心中却纳闷儿的很,他也不是多讲究吃食的人,平日里在外头跑货郎常常是对付着吃,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也没见着哪一次想在米棠这里这样馋嘴。

又是巧克力,又是火锅的,现在可好,又多了个生蚝……

这不想倒还不要紧,一想彷佛心底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阿牛慌忙擦了擦嘴角。

“做生蚝的方法不难。”米棠接着道,“洗干净了像这样简简单单的加些蒜蓉和粉丝就好吃的很。”

“先前味道大,是生蚝刚从海里捞出来没有清洗,数量又多,堆在一起积着味儿呢,洗干净了就没事儿了。”

“大牛哥喜欢,婶子,你回家可以多做一些。”

“只是……”

米棠看了季瑜一眼,方才亲眼见他吃的开心,想必是心中喜欢的。

自己更不用说,馋这一口味道已经许久了。

因此,这才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看这数量不少,大牛哥若是吃不完不妨匀一些给我。价钱的话……大牛哥定就好。”

她这话一出口,眼见着阿牛和张王氏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

半晌,阿牛才有些无措的开口道,“这……这些本就是给你的,我,我不要银子。”

张王氏也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米棠,你把婶子当什么人了,把你大牛哥又当什么人了?”

“我让你叔和你大牛哥把这些东西拉过来难道是为了你的银子吗?”

米棠没料到是这么个走向,咬了咬唇,解释道,“婶子,大牛哥,你们误会了。”

“这些东西不是大牛哥用银子从旁人手里换的吗……我是想着,路途也远,就……”

张王氏拍了拍她的手,“你也说了……你大牛哥哪怕是对外人,银子也都给出去了。”

“咱都是一家人,哪能比旁人还要生分。”

“难得有个大家伙儿都喜欢的吃食,若不是你说,他只怕早就当成扔货丢出去了。”

阿牛挠了挠头,也道,“是啊弟妹,你要跟我算银子真是为难我了。”

“我的手艺不顶你,别看一模一样的做法,味道出来恐怕又是差远了。”

张王氏接过话茬儿,“这样,咱今天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场也就算了。”

“他明儿还得跟我们出摊儿呢!”

既然都这么说了,米棠只得应承下来,只是心中愈发感慨。

吃着半道儿,阿牛想起了正事。

抹了一把嘴对米棠道,“弟妹,有个事儿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我从前在外跑货郎的时候有一帮兄弟。”

“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知根知底, 这次我被埋在雪堆里,也多亏他们把我救出来送回家中。”

“都是为了生计才不得不抛家弃子的可怜人,果如有个营生……”

阿牛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宋河的话,给自己鼓了鼓气。

“我如今有赖你给我爹娘的铺子能够守在家里,可他们却毫无办法。”

“我想和他们几人凑一凑银子,把咱的巧克力铺子扩大一点,让他们都能来铺子里帮忙。”

闻言,米棠皱了皱眉。

阿牛看着,顿时有些着急。

拍着自己的胸脯作保道,“弟妹,你放心,我绝对对方子保密,只让他们做一些打下手的活儿,不参与其他。”

他虽然为人赤诚,却也并非不通世故。

米棠的巧克力方子玄妙,肯定有不少人求着。

她对自家心善,肯教一教手艺,自己却不能做损人之事,理当对方子保密,哪天米棠要是想自己做这营生,也能做下去。

阿牛想的周全,这才敢拍胸脯作保。

米棠听着,一面惊讶阿牛的为人,一面又有些哭笑不得。

“大牛哥,你不用这样。”

“既然说了铺子给你们,那自然是由你安排。”

“你愿意带着你那些兄弟,当然是极好的。”

“只是人多,你那铺子即便再怎么扩充,也……”

米棠的话戛然而止,她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猛然抬起头来,两样放光的抓着季瑜的手,“有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外卖员 有人了?

阿牛和爹娘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唯独被米棠抓住手的季瑜,目光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停留一瞬,闭眼沉思片刻,明白了米棠在说什么。

随即点了点头,对着米棠笑道,“棠棠的运气不错。”

嘿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叫“棠棠”,米棠有些脸热。

但是季瑜夸她欸!

傻笑了一阵,米棠才扭头对着一脸懵逼三人解释。

“前些日子我和季瑜商量,准备开展麻辣香火锅的外卖服务。”

“一直在招人呢!”

米棠对着阿牛道,“大牛哥,我这儿倒是缺人手,就是不知道你那些兄弟愿不愿意来。”

“包吃,但可能住的地方有些简陋,底薪加提成。”

米棠小嘴叭叭的吐出一串话来。

阿牛听的迷迷糊糊,只能隐喻明白一个“包吃包住”,至于这什么外卖还有什么底薪加提成,他则是满脑子糊涂。

季瑜给米棠递了杯茶水,让她坐下慢慢说。

一杯茶水吞下肚,米棠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这才意识道有些词阿牛听不懂。

便解释道,“外卖就是把吃食打包送上门的意思。”

“比如咱们在村里,想吃这儿的火锅,但是不想自己出来,就可以让人把火锅打包了送到家里去。”

张王氏深吸一口气,乖乖,还能这样哩!

想吃东西自己不出去让人送上门来?

这可真会享受!

“我要招的人就是这样给人送外卖的。”米棠诚恳道,“所以需要脚力好的人。”

“可能会比较辛苦,要一直在外面跑。”

“但是目前只在镇上,所以还要熟悉镇上的路。”

阿牛听懂了,这和他们跑货郎的没啥区别嘛!

甚至比跑货郎还要轻松,不用挑着满担子的货,只是一份吃食而已,更不用说满地方的跑,只是在镇上。

至于脚力,他们就是常年用脚跑的人。

他们兄弟几个都是没啥手艺的,不然也不会只能去跑货郎。

现在听米棠这么一解释,这活儿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当即拍着胸脯为自己的兄弟们作保道,“这感情好。”

“我们兄弟几个别的不行,脚力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认门认路也行,摸个一天就熟门熟路了!”

“米棠,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来你这儿听差遣!”

说着,就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想要通知宋河这个好消息。

“大牛哥,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米棠有些想笑,这都还没说薪资待遇呢!放现代早被应聘者炒鱿鱼了。

“没听米棠说?风风火火的,赶紧坐下好好听着!”张王氏瞪儿子一眼。

阿牛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重新坐下。

“他们如果来的话,三餐都可以在店里吃,住的话和其他人一样。”

“一个月的工钱是一两银子……”

乖乖!

阿牛砸了咂舌,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米棠都变得金光闪闪。

一两银子欸!

他弟妹,真是财大气粗,有当掌柜的风范!

阿牛本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没想到米棠继续道。

“上面说的是底薪,若是他们能派送外卖给客人,一张单子额外有十文钱,每个月按月结算。”

“多少?”

“还有额外的十文钱?”

阿牛的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是一张单子十文钱哦!”米棠笑得两眼弯弯。

阿牛沉默了,只觉得自己心跳一阵剧烈。

恍惚中好像在梦里。

天底下居然真有掉金子的一天!

要知道,哪怕是衙门当差,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三两银子。

一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两三个月的花销了,更不用说在不怎么花银子的村里!

现在他们居然可以一个月至少有一两银子!

阿牛心中飞快的计算着,按照米棠的说法,一个月三十天,一天哪怕是送三个外卖,一个月也有九百文,又是将近一两!

还是在有吃有住的地方……米棠这里的伙食……

哪怕是不给银子只管饭他也愿意啊!

一时间,阿牛心里居然有些蠢蠢欲动。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弟妹啊,你这里招人一共要多少啊?”

若是人数要的多,他也来算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还不等米棠回答,边上张王氏和张达也是一脸期待的开口,“有没有说要多大岁数的?你看我俩咋样?”

“我……我也想!”

没想到被爹娘抢先开口,阿牛不甘示弱的表态。

一时间,一家三口都是大眼瞪小眼。

米棠:……

啊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啊!

外卖员应聘太火爆她该怎么办QWQ

“嗯……得看情况。”米棠艰难开口,“还是先说你那些兄弟……”

“对对对!”

阿牛点头如捣蒜,“米棠,你放心,就冲这条件,我替他们先答应了。”

“若是他们不愿意,我包管再给你招人把空缺替上!”

“这样好的伙计,呵,这些人保管着抢着来!”

“你且等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越早来约好,可别误了你的事!”

说罢,便站起了身,只是扭头走的瞬间又转过头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米棠,“还有啥没说完的吗?”

米棠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倒在季瑜肩上,“没,没有了。”

“傻小子!”

张王氏也笑骂一句。

万没想到搁置这么久的事居然突然间就解决了,等到阿牛都去村里送消息了,米棠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直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感觉到疼这才兴冲冲的翻箱倒柜找起上次画的图来。

除了外卖盒子,米棠又捏着笔在边上添上一件小马甲。

小马甲正面写“瑜米之乡”,背面写“超级外卖,比谁都快”,额外备注上“红色”。

米棠拿着给季瑜看。

“到时候他们穿上小马甲,镇上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咱家的啦!”

季瑜喜欢听她一口一个“咱家”,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只是看着米棠手里的图,眼中又有些怀疑。

米棠的画技……嗯,讲究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给自家娘子自带全自动滤镜的偏心本心的季瑜,总算找好了说辞。

不错,他家娘子果然是聪明绝顶,慧智兰心。

嗯,季瑜对自己相当满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外卖火爆 “哎哎!听说了吗?”

“麻辣香火锅店搞了个什么外卖!”

街上,几个人围在火锅店外面议论。

这天儿冷,少有人愿意出来。

更何况前面还过了个年,家家户户都不缺吃的。

可耐不住这火锅香啊!

没吃过的人隔着老远闻见香味儿受不了,吃过的人惦记着这个味道馋得不得了。

这日,几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照例来火锅店吃火锅,哈着气随口抱怨了几句冷,冷不丁被令几个老食客拉住了。

嘀嘀咕咕的咬了几嘴耳朵。

“外卖?那是什么东西?”

“嗬,想必小哥你许久没来吃了!”

拉住他说话的一个老者颇有些洋洋自得,米棠这火锅店的每一样新品他可都是头几个来尝鲜的。

没啥新鲜事儿逃得了他的耳朵。

这会儿忍不住科普道,“嗐,就是咱现在用不着出门就能在家里吃上了!”

“他们店里给咱送上家去!”

被科普的几个人脸上都有些惊讶,“还能给送家里去?”

老者神秘兮兮的“嘘”了一声,直到瞥见边上几个蓝色的影子,才拉了拉这几人的袖子,给他们指道。

“喏,瞧!”

几个人闻声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几个身穿蓝色小褂的汉子从火锅店里出来,胸前是“瑜米之乡”四个大字,正是这家店里出来的不假。

只是……这和送上门有什么关系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老者捏着腔调道,然后两手捏着放进嘴中吹了一声,一只鸽子不知道打哪儿飞到他的肩上停留。

这鸽子也不一般,身上系着和刚刚那几个从酒楼里出来的人身上的小褂一样的蓝色布条。

让人打眼就能知道这是麻辣香火锅店里的鸽子,绝对错不了。

老者随手写了一张字条,几人凑过去看,却见那纸条上写的居然是火锅店的菜式,像什么“麻辣锅底,肥牛肥羊等”,末了,还添上一行自家的住址。

老者写完,就把字条仔细的塞进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纸筒来,然后嘴中道一声“去”,那鸽子就极通人性的朝着火锅店飞了进去。

“这是……”

“瞧见了吧,纸条上写上你要吃的东西和你家的地址,等这小家伙进去传信。”

“接下来……哼,你就在家里舒舒服服睡大觉吧,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上门了!”

说罢,老者打了个呵欠,“老头子要回去睡觉了,睡醒了就等吃的咯!”

“这……真的假的啊?”

听话的几人俱是面面相觑。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没听说过哪家酒楼还能这样子的,在家里等吃的那都是大富大贵人家才有的。

主子在家里头等着,打发下人过来采买,然后拿回去。

这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的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他们在家中就能吃上?

其中一人砸吧砸吧了嘴道,“若是真的……我定要天天点上一回,日日吃,吃尽这里的每一个花样!”

另外几人虽没附和他的话,眼中却是一样的闪烁着期许的光。

若是真的……

“快看!”

突然有人指着店门口叫道。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

几个穿着蓝色小褂的汉子,一人背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色背篓打酒楼里出来。

两手扶着背篓,脸上挂着笑,动作及稳当而又迅速的飞快跑向一处地方。

虽然看不见里头的东西,可这味道香的霸道,一闻就知道一定是火锅跑不了。

打身边经过时,众人都忍不住夸张的吸了一下鼻子。

“这一定是我的火锅!我早就点上了!”

有人欢呼道,“我得赶紧回家,我娘子还等着吃呢!”

说罢,抬腿就往家里跑。

“还……真能送啊……”

方才说要日日点的人感慨出声。

然而还不等他感慨完,耳边就一阵阵的口哨声吹响,再一看,好家伙,各人肩上都停着一只鸽子,就等着把纸条传进去呢!

就连他一行的这几个兄弟,也都开始飞快地找人借笔写字……

居然都没人提醒他!

这人气呼呼的也开始到处吹哨子找鸽子。

麻辣香火锅店里。

小儿愁眉苦脸的找米棠和季瑜抱怨,“好多人都来问能不能单独买一只鸽子。”

“买鸽子?”

米棠满脸问话,这些人该不会想吃她的鸽子肉吧!

不不不,这可不行!

米棠把脑袋要得飞快,叮嘱小二,“不准卖!”

这些鸽子训起来可费劲儿,就这二十只都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不能给她吃了!

“他们买鸽子不是想吃鸽子肉。”

边上,季瑜喝了一口茶水,温声提醒道。

“不是想吃鸽子肉?”

米棠挠了挠头,这些她更有些搞不明白了,“不吃鸽子肉他们买鸽子干啥?”

小二着急的不行,“他们要下单啊!”

“拢共二十只鸽子,人人抢着都来不及。”

说着,小二打开窗户,顿时,街上一阵阵的撕心裂肺的口哨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他们都来店里说人太多了,吹口哨都抢不到鸽子。”

米棠忙探出头去看。

街上,一个个不怕冷似的,两根指头掐进嘴里,吹的脸上都是红彤彤,全是憋气儿憋的。

更有甚至,家中下人丫鬟一起使劲儿,场面颇为壮观。

米棠:……

好家伙,这她是真没想到!

居然无意中发展成了一门吹哨子运动!

哆嗦着手赶忙把窗户关上,耳根子这才清净一瞬。

“这也太可怕了。”

米棠这会儿脸上的震惊都还没消失,挂在脸上,配合着一对茫然的大圆眼,看着有几分滑稽。

小二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只是从他嘴里出口的,变成了,“真是太可怜了。”

“……嗯?”

“我是说咱家的鸽子!”

小二嘴里“咕咕”两声,立即有一只尾羽带点灰色的鸽子飞到他手上。

小二一脸怜爱的抚摸着鸽子的羽毛,嘴中心疼道,“小灰今儿都飞一整天了,半天不带歇的。”

“回来就疯狂喝水,站着都还打盹儿呢!”

小灰就是这只停在他手上的鸽子。

“真是太可怜了,完全不把他们当人使唤的!”

小二叹了一口气,眼神还偷瞄米棠。

米棠:……

她可知道你在内涵她了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鸽子不够用了 因为没有预料到古代人对外卖的接受程度这么高,以至于二十只鸽子根本不够用,甚至出现了满大街人人都鼓着腮帮子吹口哨的情景。

吓的县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陆文徵派衙差过来查看情况。

知道又是米棠这火锅店里引起的。

现场出现诡异的沉默。

“咳,没事就好。”

陆文徵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这一句话,又带着衙差回了县衙。

当然,手上还拎了一份火锅店的外卖火锅。

“掌柜的,您多准备几十只鸽子吧!”

等到店里打烊,宋河一众回来,一边卸下背篓,宋河开口就来了句大的。

“多少?”米棠瞪大了眼睛。

“四五十只吧……”

宋河雇辆着开口,看他满脸犹豫的样子,似乎数据还是保守了。

米棠:……

好家伙,她这小小一个火锅店里,当真是人才辈出,各个都是“野心家”!

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宋河道,“掌柜的,你是不知道,今天我们兄弟们出去送外卖。”

“鸽子压根儿不够使唤的,我们出去一遭,有人都等不及叫来鸽子,直接往我们背篓里塞字条!”

宋河的脸上挂着喜色,送外卖和跑货郎根本没得比,也就在镇山跑来跑去,路途不远不说,路还好走,都是平地。

更何况,他今天一口气送了十二张单!

乖乖!十二张啊!

按照米棠说的,一张单是十文钱,今日只这一天就有一百二十文,这还不提那保底的一两银子!

若按照这么算下去,这个月能挣到四两多!

他从前跑货郎,一整年下来省吃俭用也不过才满打满算十两银子,这一个月就能有四两银子!

眼见着鸽子不够,好多人都下不了单,他看着都心疼。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说着,他甚至忍不住提议,“掌柜的,按照我今日估算的来看,四五十只鸽子也算不得多。”

“既然是我提议的,这买鸽子的银子,您直接从我工钱里扣!”

他心里算的明白,若是鸽子多起来,他能送的单子只会更多,他和兄弟们能赚得银子也会更多,这实在是不亏的买卖。

“掌柜的!从我工钱里扣!”

随着他的带头,其他人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

各个脸上都挂着喜色,眼中带着期盼。

和宋河一样,他们今日送的也不少,和过去辛苦赚的银子相比,这简直是天上掉银子了!

都想着送更多的单子赚更多的银子。

米棠一脸无奈。

这要搁现代,她就是剥削劳动人民的惨无人道的资本家!

看着一个个看着她的期待目光,米棠想了想,终于道,“我是掌柜的,买鸽子怎么能让你们掏银子?”

“嗯,再来三十只吧,凑个整,太多了也不好管。”

听到她终于松口,宋河带头欢呼起来。

“如果鸽子多起来的话还要再招几个人。”米棠突然道。

听到米棠的话,欢呼声突然静下来。

宋河和他们对视一眼,立即知道大伙儿的想法是一样的。

和过去跑货郎一样,几个兄弟都把他当主心骨,这会儿全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犹豫了一瞬,宋河试探着道,“掌柜的,你觉得我们今天干的怎么样?”

“相当好!”

“那……”

宋河看了后头几个兄弟一眼,继续道,“你若是觉得我们送火锅的速度慢了些,我们能再跑快一点。”

“若是觉得给我们开的工钱太高了,我们也愿意再降一些……”

米棠没听明白,挠了挠头。

宋河闭了闭眼,“掌柜的刚刚说还要招人……”

这下米棠明白了。

摆了摆手道,“你们别多想,你们干的非常好!”

“我是想着再多三十只鸽子的话,拢共就是五十只了。”

“但现在咱们只有八个人给客人送火锅,那样下去就太辛苦了。”

米棠是从现代过来的,从前自己就是个996的打工人,自然知道内卷的痛苦。

谁知听了她这话,回应她的是齐刷刷的,“我们不怕辛苦!”

米棠:……

知道大家都是想多赚钱,米棠想了想,重新开口道,“再招两个人试试看吧,平均下来一人约莫负责十只。”

“大家若是觉得工钱低了,可以和我提,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可以找我先预支。”

“大家家中都是有妻儿爹娘的,赚钱虽然重要,可身体也耽误不得。”

米棠的这番话出口,众人顿时安静了。

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有着盼头,加上外卖这种方式实在新颖,人人都盼望着点上一回,享受送上门的火锅,麻辣香火锅店的声音越发火爆。

悦来酒楼对面的“有客来”。

宋掌柜站在二楼包间的窗边,手边儿摆着碟瓜子,磕的起劲儿,不时端着茶杯喝口水,还一边用两只小眼睛盯着对面金满福的动静。

“怎么还没送来?”

半晌,把手里的瓜子壳随手扔在脚底下,散落一地。

宋掌柜从凳子上起身,面上有几分焦躁。

“老爷我可是一直饿着肚子在等!”

“呵……这送上门儿的速度也不怎么快……”

“还不如直接上门儿去吃!”

边上的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醒道,掌柜的,咱们也才叫到鸽子刚刚点上,这会儿半刻都不到……”

“还有,那店可是米棠的开的……同对面紧金掌……姓金的,可是关系好着呢!”

“他无耻!”

宋掌柜重重一拳敲在桌面上。

这米棠可是连着金满福那个臭不要脸的,从他这儿挖了墙角!

他能记一辈子!

才不会上她那儿吃劳什子火……

“掌柜的,火锅来了!”

小二喜极而泣,匆匆跑下楼去捧了从宋河手里接过的火锅来。

“嗯,香!”

宋掌柜猛吸一口气,“快摆上!”

说罢,重新坐在了凳子上,一手已经捏起了筷子就等着吃了。

一筷子鲜嫩的牛肉进肚,宋掌柜满足的闭上了眼。

他是绝对不会去米棠的店里吃火锅的!

至于这送上门来的外卖……这么香,他凭什么不吃!

这般想着,宋掌柜又是一大筷子的肉塞进嘴里。

高兴的两只眼都眯了起来。

一直拿着扫把的手突然伸到了面前。

“没眼力眼见儿!没看见老爷在吃着吗!走开!”

宋掌柜捧着自己的碗用袖子捂了捂,免得沾了灰。

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一个打扫的跑堂,他的嘴角沾着颗痦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勾引有夫之妇是可耻的 或许是因为米棠的麻辣香火锅店带来的外卖效应,招人的告示一经贴出去,虽然上面明明确确的写了只招两个人,但赶来的人居然超过了预期,有十多个。

毕竟谁都听说了,米棠给出的工钱不低。

要说工钱,这到还是其次,主要是有的吃啊!

吃的还是火锅!免费管饱!

这谁听了能不心动,打从一早上,拿着告示要来上工的人就差点踏破了火锅店的门。

恰逢要开始交粮税了,米棠和季瑜回了村,招人的事就落到了店里小二的身上。

小二坐在桌前,打量面前站着的人。

十多个人也就选两个,这要求自然得卡严一点。

“你……太瘦了,太重了背不动怎么办?不行!”

“你……脸上有疤,吓到客人怎么办?不行!”

“怎么全是些歪瓜裂枣的……莫非是我太严厉了?”

小二给自己揉了揉肩膀,心里头嘀咕,米棠只让他挑人的时候比照着店里已有的八个人,随便选一选,倒也没设定这么多规矩,全是他自己加上的。

“这还不是看人太多了……”

“要不下一个放宽松点?”

正想着,下一个人进来了。

这人倒是长得又高又壮,嘴角一颗痦子,就是眼睛看着吓人,打一进来就到处张望。

不像是来上工的,倒像是来杀人的……

小二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警惕起来,“你……你干什么的!”

这人不答话,反倒是问起了他,“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

小二听他跟旁人不一样,进来不问招工的事,反倒是问起掌柜的,心里头就带了点疑惑。

“你……认识我们掌柜的?”

他倒不是凭空一问,他们家掌柜认识的人多,还都是些来自各地的奇形怪状的,什么人都有。

上到本县县令,下到三教九流,就连番邦蛮子也天天来酒楼找人。

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听到小二的话,来人明显愣了愣神,片刻都,点头肯定,“当然认识。”

“却是最熟不过了。”

原来是掌柜的熟人。

小二松了口气,“掌柜的今日不在,你有啥事儿找她?”

“我替你转告,不然你只能改天再来了。”

“不在?”

“对啊,她和二掌柜回村里了。”

二掌柜自然是指季瑜。

“村里?”

“好得很。”

不知为何,小二硬生生从这人的嘴里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这不是掌柜的熟人吗?

“那啥。”见这人转身就要走,小二缩了缩脖子,“你叫啥名字,我给掌柜的传个话。”

这人便转过身来,看了看在他身后一溜儿的拿着告示的人。

问小二,“你们店在招人?”

“对啊。”小二拿出一张告示指给他看,“招工。”

“别给我看这玩意儿,我看不懂。”

小二:……

瞅你看不懂还挺理直气壮!

“看不懂你凑啥热闹?”

小二嘀咕了两句,只是这人的眼神看上去真凶,他没敢大声说话让人听见。

“我要来上工。”

“啊?”

小二打量他一眼,“你?”

“不是招人吗?”

来人摸了摸嘴角的痦子,“我从前就在酒楼上工的。”

“有客来知道吗?”

有客来在就在悦来酒楼对面,小二可是对自家掌柜和金满福从有客来挖走人家当家主厨的事熟练在心。

心道看不出来他们掌柜的斯斯文文一小姑娘,干事可真不地道,都快把人家有客来薅秃了,上到厨子下到打杂的,还真是一个不落。

哎哟这可多大的仇!

小二嘴角抽了抽,但这人既然暗示他是米棠挖墙脚过来的,又有在酒楼打杂的经验,他自然得把人留下。

“行吧,就你了。”

小二掏出笔来,“你叫什么名字。”

“冯三儿。”

“冯三……好。”

小二在纸上认真写下名字,吹了吹墨迹。

“那啥,冯三儿啊。”

小二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前都是打杂的,肯定不知道咱们这个外卖是干啥的。”

“喏,给你个机会。”

说着,弯腰从地上提起一个蓝色的装着火锅外卖的背篓来。

“来,背着。”

小二递给他,看他动作慢了还催促两句,“背着啊!”

直到冯三儿一脸狐疑的如愿背上了背篓,小二嘴角才咧开一抹笑。

“别说我不看在掌柜的面子上照顾你。”

“看见没,这个就是咱们的外卖。”

“掌柜家里还有个弟弟和师父,你去跑一趟,把这个送过去。”

给家里送吃的本是米棠安排他去跑的任务,可这不是来新人了嘛,小二就想偷偷懒。

“记着,一定得快,可别把师父他老人家给饿着了!”

小二叮嘱道,想了想又回头问他,“你既然认识我们掌柜的,总不能不知道她家在哪儿吧?”

要这人说不知道,他可真得怀疑了。

然而,不出所料,这人听罢远不还有些不情不愿的脸上,瞬间露出个笑容。

将背篓结结实实的背在身上,肯定道,“知道的。”

“我还天天去呢!”

冯三儿说这话时的语气实在太过奇怪。

小二愣了下神,然后跳起来壮着胆子拍了一下他的头。

恼怒道,“别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我们掌柜的和二掌柜的感情好着呢!”

“我警告你啊!可别想搞破坏!”

“勾引有夫之妇时可耻的!”

冯三儿:……

“呵。”

冯三儿莫名其妙的笑了声,上下打量着小二,直把人看的发毛,半晌才不紧不慢道,“你还挺护主。”

“你家掌柜的一定会感谢你的。”

说罢,就背着背篓,戴上来时的兜帽,走出了火锅店。

他的后面几个字咬得极重,听起来像极了话本子里头的大反派。

小二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心道要不是你认识我家掌柜的,早给你扫地出门!

不对,他这话啥意思啊!

莫不是在诅咒他?

小二反应过来,在后头后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啥意思啊?”

“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我可警告你啊,别忘了我的话!”

“不然……不然……”

小二左看右看,找到刚刚写上名字的纸,“撕拉”一声撕个稀碎,然后“哼”一声道,“不然我给你撕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窗户里的眼睛 悦来酒楼里,金满福挺着肥胖的大肚子,整个人窝在太师椅中,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呵欠。

半晌,叫来吴棋,“那个丫头的店里是不是新出了个什么……什么东西来着?”

“蒜蓉粉丝生蚝。”吴棋答道。

“对,就这个东西。”

“另外加上一套鸳鸯锅,什么牛肉羊肉的都点上,让他们那个啥外卖快点送过来。”

“这天儿就适合吃这个,老爷我好久都没吃着了。”

“快点!”

吴棋有些无语,心说您也就两天没吃,怎么就好久了!

但提起火锅,他的嘴里也不禁一阵口水泛滥,点了点头在心里附和,掌柜的当真有远见,确实是好久没吃了。

叫上店里的伙计,七八个人在门口吹起口哨来。

米棠店里的鸽子抢手的很,说是后头还要增加鸽子,但现在却是没有,只有先前的几只,被各处哨音争抢。

一阵努力之后,总算是叫来了一只。

吴棋捏着笔,按照金满福往常的习惯,把他爱吃的肉全部写上,尝尝一张写满了黑字的纸,被小心的绑到鸽子腿上。

吴棋又从店里伙计的手上抓过一把谷子,喂给鸽子吃完,然后放到天上,嘴里叫一声,“快飞,下次来还给你谷子吃。”

鸽子像是会听话似的,扑棱棱的飞走了。

街面对面,一个客人拍了拍有客来的门,半晌却是无人应声,嘴中抱怨了两句就要走人。

吴棋眼尖的很,自然不肯放过。

扯着嗓子对人喊,“客官,您吃点啥,我们悦来酒楼里啥都有,那可是有客来比不了的!”

听到这话,那客人总算事走了过来,进了悦来酒楼的大门。

从有客来手里抢回个客人,吴棋很高兴。

别的不说,从前宋掌柜从他们手里头抢过多少食客!

还挖熟客墙角,更是三番两头的就在外恶语相向。

不单是和他们金掌柜之间的私人恩怨,那是同他们整个悦来酒楼的恩怨!

吴棋相当恩怨分明。

扭头就哼着歌上楼去跟金满福说这个好消息。

听罢,金满福脸上果然露出笑来,但他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火锅点上了吗?”

吴棋:……

“点上了。”

“那就好。”金满福拍了拍手,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姓宋的孙子就是活该。”

“跟我玩儿,哼,玩不死他!”

“不过……”

金满福打开窗子,迎面就迎上一阵冷气,让他了个哆嗦,但他仍旧坚持着没关上,反倒是睁大了眼看着对面。

对面就是有客来,这里的位置可以将他们家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从前,金满福和宋掌柜互相憋着劲儿斗的时候,两人经常不甘示弱的送各自的窗户打探对面的情况,往往是两个人隔空对着眼,谁也不肯服输。

如今,对面的有客来却是静悄悄的,不仅不开门了,就连窗户都关上了,这是……

金满福皱了皱眉,问吴棋,“你说这老小子憋着什么坏呢?”

吴棋想都没想,“半个多月前对面生意就不怎么好了,我上次让人盯着,少的时候一天也就几个人,两只手数的过来。”

自从对面的当家主厨被金满福弄来了悦来酒楼,生意就差了下去。

更何况,前些天米棠的火锅店一开,更是几乎拉走了整条街上的客人。

别说其他的,就是他们家酒楼,人也来的少了。

对面有客来的想必更是无人问津。

不过……

“不过……总不能是嫌太冷清,酒楼不开了吧?”

“肯定不能。”

金满福摇了摇头,他对姓宋的了解的不得了。

两人斗了快二十年,那老小子心高气傲的很,就爱一张老脸。

照他的话,就是“娘子都能送给人家,唯独脸子不能丢”。

哪怕是赔本赚吆喝,在没看到金满福认输福气之前,他肯定也要咬着牙贴着银子硬着头皮把酒楼张罗下去。

怎么会说没人就不开了呢?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低头看着自家酒楼前在外面招呼人的伙计们,金满福皱了皱眉。

想了想,金满福又问,“你看他们酒楼里有人出来过吗?”

听到这话,吴棋也拧起了眉。

说到这个……他也没怎么注意,但好像却是是连着几日,一直都没见人从里头出来,直到他们家彻底关上门。

确实有些奇怪。

但是这没见人出来,门却关上了,人去哪儿呢?

总不能,一个酒楼的伙计连同掌柜的都关着门在里头睡大觉吧!

摸不准什么情况,吴棋只能试探着道,“会不会是出……”

“肯定是的!”

金满福猛一拍窗棱,上面扑扑簌簌地落下一串水珠来,落到手上,金满福打了个喷嚏。

“这该死的……冷死我了。”

哆嗦着把窗户关上,接着刚才的话,金满福恨声道,“肯定是这老小子在憋着坏准备算计我!”

吴棋:???

“……啊?”

不是很能理解自家掌柜的思路,憋了半晌,吴棋才道,“要不……要不我带几个人摸进去悄悄打探?”

他其实想说对面的该不会是出事了,但掌柜的既然这么肯定,那……

肯定是宋掌柜在使坏心眼儿!

他家掌柜的一定没错!

“什么叫悄悄打探?”

“都是开酒楼的我就不能关心关心老伙计?”

金满福用手撑着下巴,“你不是一直很想尝尝宋掌柜他们家的手艺?”

“嗯……现在就去吧!”

吴棋:……

“掌柜的,其实我想吃火锅……”吴棋苦着脸,“能不能下次再去?”

“不能。”

“……好吧。”

吴棋苦着脸下了楼径直朝对面去。

也不知宋掌柜真是在睡觉还是如何,连着几天都有人敲门愣是不给开。

这会儿吴棋也是把手都拍的发红,耳朵贴着门愣是没从里头听出半点声响。

就是只苍蝇,也总该扑棱两下翅膀吧?

目光落到二楼的窗户上,吴棋下定了决心,朝手里头“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

这可怨不得他!

他家酒楼所有伙计都可以作证,他可是敲了门的啊!

拉着绳子喘上半口气好赖爬上了窗,吴棋伸出根指头沾了唾沫把窗户纸戳出个洞来。

伸着头把眼睛凑到洞里头去。

冷不丁就对上一对黑黝黝的眼睛,正从洞里头直愣愣的盯着他。

“啊!”

没料到这一遭,吴棋被吓了一身冷汗。

然后在下面接应的悦来酒楼的伙计就看到吴棋从有客来的二楼窗户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哎哟哟的叫唤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人了 “吴爷您没事儿吧?”

悦来酒楼的伙计们着急忙慌的跑过去,连忙把人抬进了酒楼。

好赖只有二楼,加上吴棋身子骨壮实,没出啥事儿。

伙计们把他放到床上躺着。

估计是吓着了,这会儿一张有些偏黝黑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得了消息的金满福过来看,目光在他发白的脸上上下打量,皱着眉头沉默了好打半天。

半晌才开口问他,“啥事儿把你吓成这样?”

吴棋苦着脸,心道还是他家掌柜的了解他。

这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从窗户里看到眼睛的事儿说了一通。

“你说屋里头有人?还正从窗户纸后头盯着咱们?”

金满福嘴里寻摸了一道儿,愈发觉得不是个事儿,摸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这姓宋的老孙子也忒不做人,有人在楼理好端端的不开门也不吭声儿,吓鬼呢!

吴棋看着他家掌柜的脸色,就知道金满福肯定又想岔了。

忙开口道,“掌柜的,我觉着……那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听到他的话,金满福的眼珠子瞬间瞪大。

语气都有些震惊起来,“你是说……那是死人?”

吴棋点了点头。

吴棋跟在他身边,帮他处理过的事不少,见过的死人也不少。

眼下他点头说是,那就包准错不了。

金满福震惊的大喘几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千万别是真出事了,不然免不了跟咱扯上关系。”

“我先去瞧瞧。”

“若真是出了人命案,得赶紧去衙门报案。”

“我跟您一块儿去。”吴棋从床上爬起来。

他虽没出什么大事,但是肉胎凡体,疼痛是免不了的。

这会儿从床上爬起来,都是咬着牙的。

金满福沉默了瞬,他本想让吴棋好好休息的,但没有吴棋跟着,他……他也害怕呀!

伙计们带着砸门的工具,还有几人搀扶着吴棋,在金满福的带领下,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对面有客来去。

整个街面上的人都知道悦来酒楼和有客来是对头,但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闹得金满福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带着人去砸门。

一时间,都有些稀奇,纷纷聚拢过来看热闹。

“诸位乡亲帮我做个见证。”

金满福拱了拱拳,对着围观的人群道,“我金满福虽然和姓宋的有些私人恩怨,但大伙儿都是一条街上的,还是对门的邻居。”

“这些天来他突然关了酒楼,闭门不出,金某人实在有些担心呐!”

“今日特来叩门拜会,若是宋掌柜无事,那是最好不过。”

“若是真不幸出了事,大家邻里之间也好相互帮衬帮车。”

金满福的话一出口,人群中早就藏着的悦来酒楼伙计立即带头附和,“金掌柜热心肠,我们都来做这个见证!”

有人开了这个口,围观的人也都一窝蜂的跟着喊起来。

金满福满意了,点点头,理了理衣裳,照例去拍了拍门。

一边拍还一边喊,“宋掌柜在吗?”

“在的话劳您开开门,让大伙儿好放心。”

这般喊了三遍,里面照样无人应答,沉默的让人害怕。

围观的人群中这会儿也觉出了不对劲儿,纷纷议论着。

“我前几天来吃饭,宋掌柜还邀我再来呢,咋能说不开就不开了!”

“是啊是啊,突然就关门了,没见个声响,也没从里头有人出来。”

“……你们说……不会是真出啥事儿了吧?”

“咦,你可别吓我!”

“我,我不看了……我还得回家去!”

金满福竖着耳朵听了一嘴,然后才重新对着门喊,“宋掌柜,大家伙儿都担心着你呢!”

“既然你不肯开门,那金某人只好得罪了!”

说罢,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伙计道,“砸门!”

后头的伙计一窝蜂的冲上来,抬着一根木头,喊着号子朝门上砸过去。

不消一会儿,有客来的大门就给砸穿了。

“大伙儿一起跟我进去瞧瞧?”

在金满福的鼓捣下,一群人跟在后头,踏进了有客来的大门。

有客来的大堂内,仍旧保留着之前的面貌,凳子仔仔细细的摆在桌子下头,擦得油光发亮,分明是等待客人过来吃饭的样子,哪里像是要关门的!

金满福心里头的嘀咕生越来越多,心道这该死的宋老孙子,可别真死了。

大过年的,这可多晦气!

“听!有声音!”

有人指着楼顶突然道了声。

不消谁提醒,大伙儿一起默契的摒住了呼吸,果然听见楼顶传来的细细簌簌的声音。

“这……这是耗子吧?”

“你尽瞎扯,耗子能是这样一下一下的?”

想到吴棋说过的二楼窗户纸后头的眼睛,金满福眼底闪过一次狐疑。

“是猫还是耗子,咱一起去看看不就成了。”

“诸位,反正咱们人多,啥都不用怕!”

“金掌柜说的对,咱一起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

几人轰轰烈烈的爬上了楼梯。

金满福知道是哪间包间传来的动静,故而带着路就一路直奔过去。

门还未推开,一阵浓烈的奇怪的腥臭味道就扑鼻而来。

金满福心里咯噔一下,推门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后头的人挤着往前扑过去,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内里的景象顿时映入众人眼前。

“呕!”

当即就有人抠着后头趴在地上狂吐起来。

金满福后头也是一阵翻江倒海,拿着手捂住口鼻,忍了又忍。

在看到窗前被倒挂着的一具尸体时,他总算是知道吴棋看到的眼睛是谁的了。

除了倒吊着的明显的实体,桌椅、地上还趴着几个人,紧紧的闭着眼,看不出死活。

地上血迹和屎尿混合一起,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宋掌柜就趴在中间,用头一下一下的磕着地面。

显然,声音就是他传出来的。

这会儿听见声响知道有人来,宋掌柜抬起血肉模糊的头来,眼泪汪汪的冲着他们呜呜叫唤着。

金满福只觉得一阵悚然,宋掌柜的嘴里居然是空荡荡的,这是……被人割了舌头?

直到看见宋掌柜的惨状,有人才从这巨大的震惊中醒了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

“死人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颗痦子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街上,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远远的看着被包围起来的有客来。

“县令大人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众人就见着陆文徵领着人赶了过来,直直的朝有客来过去。

他的面色严肃沉重,两条眉也是紧紧的蹙着。

“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啊?”

围观的群众摇了摇头,只小声嘀咕,“出大事咯!”

有客来里面。

“到底什么情况?”

陆文徵拧着眉,问站在一边的师爷。

他本来在家中陪着阿莺阿鹂玩耍,突然师爷就过来上报说出了大事,还支支吾吾着“不少人命案”。

“不少人命案到底是说少条人命案?”

陆文徵揉了揉眉心,他这会儿心跳的厉害。

老师从京城里寄信过来,说那边已经帮他安排的差不多,最迟不过两三个月,就能带着夫人孩子回京了。

可千万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事啊!

师爷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复杂,半晌才道了声,“您……自己看吧。”

说着,就要当先的一个衙差替陆文徵推开了门。

内里的惨状一下子显现出来。

“这……”

陆文徵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都是悚然的震惊。

“金掌柜?”

等到看到凳子上坐着的一个人,陆文徵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就是金掌柜差人来报的案!”师爷小声告诉他。

看到金满福身前趴着的宋掌柜,又由衷的感叹一声,“金掌柜还真是重情重义。”

“外面都说金掌柜和宋掌柜不和,今日一看却并非如此,果然真正的情谊还得看谁能雪中送炭。”

闻言金满福苦笑了一声。

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脸。

他这会儿手指头都是僵硬的,在这么个血腥味和屎尿味的地方,边上还挂着寄具尸体,谁他妈能害怕啊!

金满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可害怕归害怕,他倒是想走,关键是能走的掉吗!

这姓宋的不单是被割了舌头了,就连两条腿也叫人给硬生生打断了,骨头断在皮肉里,两条腿软软的垂在身子下面,就靠一层皮肉拖着才没给掉下来,看着就叫人瘆得慌。

约莫是吓狠了,失了神智,因着看见的头一个人又是他金满福,这会儿死命的拽着他的腿,压根儿不叫人有脱身的机会。

金满福心里苦啊,心道这姓宋的真不是个东西,清醒的时候和他作对,现在傻了还要拖着他。

“但也是个可怜人。”

金满福叹一口气。

埋怨归埋怨,他倒也没真下死手把人给扒拉开。

“报!大人!”

一个衙差跑过来,对陆文徵道,“已经清点完毕。”

“酒楼里拢共十六人,死了十个。”

“多少?”师爷吓了一跳,甚至抢了陆文徵的话。

“十……十个。”

金满福在边上听了个一清二楚。

乖乖啊!十条人命!这是近乎灭门呐!

这得多大的仇?

金满福低头看着扒着自己大腿趴在地上的宋掌柜,心道你个老小子看不出来,惹得祸事还挺大!

陆文徵也是很震惊,哪怕在京中,也少有发生这样一下子十多条人命的案子!

“把尸体抬到县衙去,通知他们的家眷前来认领。”

“那些还活着的,也都一并带到县衙去问话。”

“是!”

由于被宋掌柜死命的扒着腿,金满福也被一并带到了县衙。

这会儿里头已经有两三个没死的伙计醒了过来了。

只是饿了这么多天,头晕眼花的,一见着人就伸着双手四下寻摸,口中喊着要吃东西。

陆文徵派人端来饭菜,几人一顿猛吃,这才缓过劲来。

等这几人吃饱喝好,陆文徵派师爷来问话。

“说说当日的情况?可有看见是何人行凶呐?”

小二打了个哆嗦,“是……是酒楼里一个跑堂的。”

“他……他突然拿着刀就杀人了,还拿棍子,打断掌柜的腿……”

陆文徵皱眉听着。

小二继续道,“我很害怕……很害怕,晕了过去,后面就不知道了……”

“他为什么要杀人?还要打断你们宋掌柜的腿、割掉他的舌头?”

“因,因为……”小二吞了口唾沫,“掌柜的说他是个跛子。”

“跛子?”

陆文徵皱着眉重复一遍。

旁边的师爷见状立马斥道,“撒谎!”

“他一个跛子怎么杀得了这么多人?还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冤枉啊大人!”

小二眼中都流出泪来,慌忙地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道,“小人亲眼看见的!”

“他以前是个跛子,腿一瘸一拐的,但是这段时间突然就好了。”

“那天宋掌柜从火锅店点了火锅过来吃,那人正好在擦地,触了掌柜的霉头。”

“掌柜的看他腿好了以为他从前是装跛子躲懒,就骂了他几句。”

“小人正好在门外洒扫,听见掌柜骂人,担心自己受牵连,就悄悄地过去看了几眼。”

“没想到正好撞见他拿刀杀人,还……”小二打个哆嗦,“还割了掌柜的舌头!”

“小人当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他看见了,结果……”

小二的眼睛瞬间瞪大,彷佛再一次看见了当天发生的可怕情景。

“他冲小人笑一声,然后高高的举着棍子,把掌柜的腿打断了,然后提着刀朝门外走来。”

“小人当时就吓傻了,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全都死掉了,一股子血腥味,小人肚子又恶又觉着恶心,就这么又昏了过去,直到……直到今日。”

说到这里,已经是字字泣血,让听的人也是一阵心悸。

边上的宋掌柜早在小二开始说的时候,就一阵不安,金满福见状一直捂着他的耳朵。

哪怕是失去神智,一旦听说都能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可见这凶手给他带来的恐惧有多深。

“师爷,把他刚刚说的都记下来。”

陆文徵吩咐道,又问小二,“你还记得这人长什么模样吗?”

小二捂着脑袋,会议起来有些痛苦。

半晌才道,“个子高高壮壮的,嘴角……”

“有颗痦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酒鬼死了 有颗痦子?

陆文徵皱着眉,总觉得这个说法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边上的金满福却是记性极好的脑子里一阵灵光闪现。

拖着扒着他的腿的宋掌柜站起来,激动道,“拐子!”

说到这里陆文徵可记起来了。

毕竟这可是差点拐走他女儿阿鹂的!

他可忘不了季瑜说的清清楚楚,那拐子嘴角一颗痦子,保准儿错不了!

可是……

前些时日,他不是带着人把那伙人全都抓来处置了吗?

怎么还……

“不好!”

陆文徵和金满福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想到了一块儿。

既然这拐子逃脱升天,眼下又大肆犯下命案,他这会儿若要去寻仇,一定会……

“师爷!赶紧派人回府里保护我夫人!”

“再派几个人去米棠的店里。”

“是!”

师爷领了命,迅速的带着人手离开了。

“大人,我这……”

金满福看着仍旧扒拉着自己大腿的宋掌柜,为难的冲陆文徵露出一个苦笑。

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他这腿哟……

陆文徵看他一眼,冲着左右叫道,“来人。”

顿时上来两个衙差一左一右的把宋掌柜和金满福分开。

金满福这才得以逃脱,对着陆文徵恭敬的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眼下,案情已经很明显,只差缉拿凶手。

整个案子既然和金满福无关,陆文徵挥挥手,便让人将悦来酒楼的一众人放了回去。

“哎哟哟,我这腿哦。”

路上,金满福被扶着走在前头,吴棋被缠着走在后面。

吴棋没吭声,倒是金满福哎哟喂的叫唤了一路。

这姓宋的一路抱着他的腿就没松过,眼下是又麻又酸,走几步路跟钉子扎似的,难受的紧。

“行了行了,别扶着了,让我自己活络活络。”

金满福嫌弃的会走让伙计们放开他,自己抬着脚使劲儿的在地上跺了剁,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掌柜的,咱是直接回去还是……”

“你不回去我还能……”

“哎,等会儿!你提醒我了。”

金满福扭头冲着后头的吴棋,“我怎么记着那丫头今天是回村啊?”

吴棋点点头,“对,说是村里要交粮税了。”

“那就坏了!”

金满福猛一拍手,“他们人都不在店里,陆大人派去的人指定得走一场空!”

“不行了,我得去去她家里走一趟。”

“让她家里那个小家伙记着告诉她一声!”

“我跟您一道儿。”

说着,主仆俩就一颠一簸的相携着朝米棠家里赶。

“哟呵,这捯饬的还真挺不错!”

自打知道米棠的那什么混账师父,就是从前在江南骗过自己的骗子,更是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自己给她的宅子里。

金满福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一步。

这会儿来了一见,跟先前自己给出去时的简陋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只是,这么好个地方要给那骗子住!

待会儿自己还又要见到他!

金满福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掌柜的,咱还进去吗?”

“去!当然去!”

“怎么说从前都好歹是我的地方,怕他不成额!”

“快点儿!”

吴棋:……

只是越往里头靠近,吴棋的有眼皮儿就开始不自觉的跳起来,心里也一阵莫名的惊慌。

似乎还能隐隐约约问道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闻起来又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就像是刚刚不久前才问道过一样……

吴棋停住步子,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脸色大变,飞快的拉住还在往前走的金满福。

“掌柜的,别进去!”

金满福被他吓了一跳。

他今日受到过的惊吓实在太多,以至于这会儿听见吴棋的话,什么也不问,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什……什么情况?”

半晌,金满福才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先进去看看,您在这儿等着。”

吴棋深吸了一口气,跛着腿进去了。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重新走了出来。

对着金满福道,“咱又得跑一趟县衙了。”

金满福怔愣了一瞬,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第一时间没太反映过来吴棋说什么。

等他意识道,着急忙慌的冲着米棠家已经被吴棋打开的大门跑过来。

院子里,老酒鬼躺在一个坑里。

那坑挖的深,他整个已经有些老迈的身子全部凹进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贴的严严实实的。

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过去他曾让两个徒弟挖的给季瑜治病的土坑,如今变成了他自己的葬身之地。

金满福沉默着,整个人突然有些说不清楚的颓废。

半晌,才闷声道,“还有个孩子呢?”

“米棠的弟弟?”

吴棋挠了挠头,“没看……”

他后头的话在看到自家掌柜脸上沉郁的脸色时收了回去,重新道,“我去找。”

宅子虽然不怎么大,但找起来也要花时间。

吴棋仔细的寻摸着。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家掌柜的坐在老酒鬼边上,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找着了吗?”

吴棋摇了摇头,意识道金满福低着头应该看不见。

又出声道,“还没有。”

然后试探着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明……”

“去县衙吧。”

金满福淡声道。

打断了吴棋的话,这 四个字似乎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说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您……”

吴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

主仆二人第二次来到了县衙。

“什么?”高堂上的陆文徵失声叫道。

踏着步子几步从堂上走下来。

今日连着一天十多条人命案也就罢了,如今明明白白的牵扯到的更是前头那帮拐子的案子!

眼下,这桩桩件件摆明了就是漏掉的那个拐子出来寻仇了!

这可怎么了得!

叫来一个衙差,陆文徵吩咐道,“这几日都要派人去我府上守着,什么人也别给放进去!”

衙差慌忙应诺。

陆文徵又吩咐道,“赶紧去给我寻个画师来。”

“比对着有客来酒楼的小二的说辞,把犯人画像画出来全县张贴,务必要将此人尽快抓获!”

此人如此心狠手辣,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恐……

陆文徵闭了闭眼睛。

第一百二十章 小二的供词 “掌柜的,米棠姑娘那儿……”

看着金满福一脸的疲惫,吴棋忍了忍,终于是试探着开口,“用我派人去村里通知一声吗?”

二人正说话间,麻辣香火锅店的小二也被衙差带到了县衙。

后头还跟着担心情况的宋河。

或许是衙差问了些什么问题,小二脸上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一路上都紧紧攥着手,惊慌的四处打量。

“带上来。”

陆文徵重新坐到高堂上,正逢画师已经根据有客来的小二的描述粗略的画了个画像出来,拿给他看。

陆文徵瞟一眼,这个也就是个一般人的长相,混在人群中很难一眼认出来,唯独嘴角的那颗痦子,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摸着胡子想了想,陆文徵指着堂下跪着的火锅店的小二,“拿给他看一眼。”

“是!”

立即有衙差拿着画像给小二看,“可曾见过此人?”

小二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去,眼中露出一丝愕然。

这……这不是冯三儿吗!

虽然画的并不传神,但就这大致的五官,特别是嘴角的那颗痦子来看,这确实就是冯三儿无疑!

他眼中的愕然实在太过明显,陆文徵没有错过。

猛一拍惊堂木,把小二吓了一跳。

陆文徵厉声问道,“你当真认得此人!”

“此人身犯命案,你若不速速交代,拿你一起问罪!”

命案?

小二吓得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两片嘴唇哆嗦个不停。

在衙差的催促下,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勉强说出话来,“认……认得。”

“此人名,名唤,冯三儿……早上,早上,才来店里上工。”

说,说是和我们掌柜的,相熟。”

“上什么工?”

“送……送外卖。”

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小二浑身抖了一下,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张撕得细碎的只来。

一堆碎片放在地上,然后趴着慌里慌张的开始在里头寻找。

不消一会儿,举着一小块儿碎纸对着陆文徵高兴道,“找,找着了!”

“拿上来。”

衙差从小二的手里接过去递给陆文徵。

那一小片纸上写的正是“冯三”二字。

“你说他自称和米棠相熟,所以你把他招了进来?”

小二脸色一白,随机叩倒在地上,“冤枉啊大人!今日掌柜的回村出理事情,将招人的差事给了我负责。”

“这人,这人一进来便问掌柜的去向,我见他说话相当熟稔,还……还扬言在宋掌柜的有客来上过工,我就,我就……”

陆文徵深深的看他一眼,“你可知今日这命案就出自有客来?”

“十条人命!”

小二顿时僵住了,半晌过后疯了一样地在地上叩头,直把额头叩的鲜血淋漓。

口中直呼,“冤枉啊大人!小的不知!冤枉啊!”

“拉住他!”

陆文徵冷哼一声。

左右两个衙差便立即一人一边的把还在不断叩头的小二拉住,不让他继续下去。

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清楚了。

想必是那日被季瑜打伤腿以后此人一直躲藏在有客来,故而那段时间被宋掌柜认作是跛子。

后来腿伤好了之后得知自己的同伙被全被问罪处置了,所以生起报复之心。

先是残忍杀害有客来一众伙计,后是借着上工的名义去麻辣香火锅店找米棠寻仇。

可惜事情不巧,米棠不在店中,这才险险躲过一劫。

可没想到这凶手贼心不死,居然又盯上了米棠在镇上的家!

只不过……

“他如何得知米棠的家的?”

“他,他……”

小二哆嗦着身子,磕磕绊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文徵眼神锐利的逼问道,“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米棠家中也有人遇害,若真是你透露出去的,本官先拿你问斩!”

“不是我……不是我!”

小二一阵挣扎,左右各像着两边的衙差叩首求饶。

“大人,真的不是我啊……”

“快说!与你有何关系!”

“他,他自己知道的!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啊!”

“他自己知道的……”陆文徵冷哼一声,“说谎!”

“本官见你眼神闪躲,想必必有内情!”

“知而不告,一定和你逃脱不了干系!”

“莫非……你就是他的同伙?”

“你若是不说,本官先斩了你慰问这十一条人命!等到冯三儿被抓获,再让他去阎王爷那里和你一起赎罪!”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突然流出,紧接着是一股古怪的味道。

衙差看过去,居然是小二吓得尿了裤子。

“我……我说……”小二这会儿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哆嗦着道,“我让他给掌柜家里的去送饭……”

他的话还没说完,边上的金满福没忍住,一脚踹了上去,把人踹了个踉跄。

“金满福!”

高堂上的陆文徵呵斥一声。

“但是大人!”小二继续哭诉道,“我真没说掌柜的家住哪里,他,他都是自己知道的啊!”

陆文徵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手里觉着的惊堂木迟迟没有落下去。

但小二却是一双眼睛紧盯着,然后一歪头,居然晕了过去。

“把人暂时押到劳力,等醒了继续审问。”

“我记得米棠家里有个叫多多的孩子。”

陆文徵揉了揉眉心,多多救过阿鹂,他记得熟,“这孩子现在怎么样子?”

吴棋答道,“没找着。”

“没找着?”

“让人找!掘地三尺的也要给我找!生要见人,死……”

“死要见尸。”

又道,“先着人去通知米棠,让她赶紧回来吧。”

还不及吩咐人去办,审讯堂外一个声音喊道,“大人,我去吧!”

“我是店里送外卖的,脚程快,知道掌柜的家住哪里!”

喊话的正是宋河。

他刚刚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没想到米棠家中居然遭逢这样的事,心中早已升腾起惊涛骇浪。

此刻一听县令大人的安排,当即毫不犹豫的自荐。

陆文徵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到金满福身上。

金满福点点头,“他确实是米棠店里的,我见过他。”

得了金满福的肯定,陆文徵这才道,“你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是不是还在做噩梦 “怎么了?”

季瑜和米棠二人躺在床上。

外面已经响起虫鸣声。

村里都是原生态的,夜空中是星子闪烁,草地间是虫鸣声声。

往常这个时候,米棠该是已经舒舒服服的睡着打起了小呼噜。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阵慌乱,辗转难眠,就连眼皮儿也跳的厉害。

她是不信什么“左眼福右眼灾”的,可就是莫名的不安心,总感觉出了什么事。

她心中的焦躁不安这会儿连季瑜也察觉出来了。

季瑜也不睡了,索性睁着眼侧过身子对着米棠,温柔的看着她。

“季瑜……”

米棠指着自己的心口,犹豫道,“我今日心跳的厉害,总觉得出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

“而且眼皮也跳个不停……你说,会不会……”

“不会的。”

季瑜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嘴中还道,“呼噜呼噜,霉运走丢。”

难得看到季瑜这副模样,嘴中说着幼稚的安慰人的话,脸上却是无比的郑重。

米棠“扑哧”一声笑出来,脸上担忧的愁云总算消散了不少。

见她终于露出笑脸来,季瑜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我们明日便回去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安心睡吧。”

“嗯。”

在季瑜的安抚下,米棠总算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了过去。

睡至半夜,季瑜突然听见窗边有些细细簌簌的细微动静。

他向来浅眠,对声音敏锐的很,更何况是在晚上,就打窗边传来。

看了看身侧还在熟睡的米棠,季瑜摩挲着穿上了衣服,弯腰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摸着墙根儿出去了。

“什么人?”季瑜声音冷厉。

“我,宋河!”

听到是宋河,季瑜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没有放松警惕,手里头的木棍还紧紧的攥着。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宋河猛喘了几口气,他是摸着黑跑过来的,村里小道到处都长着草,又下过雨,路面都湿滑湿滑的,一路上,他没少摔跟头。

“出事了你们家!”

季瑜的心里猛地一震。

他和米棠这会儿就在家中,宋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家,那么就只有……

想到米棠睡前跟自己说的不好的预感时,他还信誓旦旦的作保,季瑜有些浑身发冷。

“出什么事了?”

“我只听说前些日子县令老爷处置了一伙拐子,里头偷跑了一个。”

“现在那跑掉的回去你家寻仇了……死,死人了……”

宋河看他一眼,结结巴巴道。

季瑜这会儿的脸色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吓人,饶是他走南闯北早已练就一颗鬼神不怕的大心脏,这会儿也忍不住瑟缩了几下。

“是,是谁我不知道……我还听说,有个孩子还没找着,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

“多多。”

季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语气。

“对,对!”

“我听县令大人说,是叫多多没错!”

这边宋河还在努力回忆县衙听到的话,没注意到季瑜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既然多多现在失踪了,那么死的人,就只能是……

老酒鬼。

季瑜的心猛的一沉。

他是亲眼见着米棠对老酒鬼的称呼慢慢变成“师父”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早已是当成了一家人。

如今……

宋河没有察觉到季瑜的低气压,仍旧在问道,“掌柜那边要去通知吗?”

通知?

当然要通知!

只是……该怎么说呢?

季瑜一阵头疼,手上握着的棍子也松手掉在了地上,半晌才应声道,“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脚上她咱们一起走。”

“我只是回来只会你们一声,这天色已经完了,你们人呢不如明日……”

宋河的话还没说完,季瑜已经转身进去了。

季瑜不是不知道宋河的意思,村里的小路不好走,夜深天黑又不安全,连夜赶路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可是他更知道,此事一旦让米棠知道,她绝对不可能等到明日天亮的。

季瑜低着头在心中想说辞,冷不丁抬头时却看见米棠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起来了?还坐着?”

季瑜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衣服,替她理了理脸上散乱的头发。

“我……”米棠一开口,声音里就满是惶恐不安。

伸出只手去拉了拉季瑜的衣摆。

季瑜便坐过去,顺势把人揽在怀里,恋爱的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问道,“做噩梦了?”

她的额头上还有些细汗。

米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我睡不安稳……有人在喊我。”

米棠低声念叨了几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半晌,又抬头蹭了蹭季瑜的下巴,疑惑道,“你怎么出去了?”

季瑜哽了一下,不正面答她,反而是问,“还睡吗?”

米棠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记不清梦中的情景,只能依稀觉得总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但心底残存的一丝惊惶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梦,甚至是堪称吓人的……噩梦。

加上睡前一系列的不平常的反应,总之,她是再也睡不着了。

看到米棠摇头,季瑜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道,“那就不睡了,收拾收拾,咱们回镇里去。”

回镇里?

现在?

季瑜觉得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样的话。

米棠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下一秒,她看见季瑜的嘴巴张开。

“老酒鬼出事了。”

季瑜虽然只说“出事”,但就他的脸色和他这会儿让回镇里的话来看,一定不只是普通的“出事”而已。

米棠愣住了,捧住季瑜的脸,让他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出事了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出事呢?”

“是有发高热了还是火锅店今日没给送吃的?”

“是……”

“棠棠。”季瑜反手握住她的双手,“你冷静一些。”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好。”米棠摇了摇头,不哭也不恼,只是口中反复道,“不好,季瑜。”

“你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这个梦太可怕了,我,我有点困了,我……等我睡醒,一定会没事的。”

“棠棠,你听我说。”

季瑜抱住她,“你没有在做梦。”

“前些日子抓的拐子漏了一个,老酒鬼已经遇害了。”

“我们得赶回去。”

“看着我,棠棠。”

“有些事我们可以路上说,但现在——”

季瑜深吸一口气,“多多也失踪了,我们要去找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一定会死的 “出来了!”

听见响动,在门口等着的有些百无聊赖的宋河站起身来,跺了跺脚,看着被季瑜牵着的米棠,小声问道,“你们都现在走?”

季瑜点点头,道,“劳驾,可否帮我问旁边阿牛家借一借他们的牛车用?”

“好说!”

宋河便转身跑去。

“季瑜,我冷。”米棠突然道。

季瑜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用力搓了几下自己的手,然后捂着她的脸和手。

米棠闷头扎进他的怀里,不再说话。

半晌,边上传来牛的哞哞声。

季瑜看过去,却是张王氏和张达都来了,后头阿牛牵着牛车。

看到二人,张王氏走过来,从自己身上解下件厚衣披到米棠的身上,“好孩子,穿暖和一点。”

米棠抬起头来,看着张王氏,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来,但最终嘴角弯了下去,面上露出一个极委屈的表情来。

“莫哭莫哭。”张王氏拍拍她的背,“先让阿牛送你们去,婶子等会儿再来。”

“有婶子陪着呢,不哭啊。”

一辆牛车坐不下太多人,张王氏让阿牛赶车,先把米棠、季瑜和宋河送过。

张王氏私下叮嘱儿子,“天黑记得看仔细路,别摔着了。去了后看看有啥能帮忙的,我和你爹自己走过去。”

“那娘,你们小心着点,看能不能搭上村里谁家赶集的牛车。”

“晓得了。”

“快去吧。”

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拉了一把阿牛,“等会儿若是要去县衙,你机灵着点,照顾着些米棠和季瑜。”

阿牛点头答应,这才驾着车出发。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马车停在了米棠的宅子前。

这会儿宅子前还列着两队衙差,看见他们回来,上前拦路,“什么人?”

阿牛记着张王氏的话,上前道,“差爷,这是我妹子的家,县令大人让我们回来的。”

“进去吧。”

季瑜牵着米棠的手,二人刚一走进院子,就看见老酒鬼。

仍旧是孤零零的躺在那个深坑中。

和他平日里躺在院子里睡觉时的模样一致,米棠站在原地没动,她等着老酒鬼突然起来叫一声“老子饿了”。

但——

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没有老酒鬼,也没有抱着他大腿躲在后面的多多。

季瑜牵着她来到近前。

老酒鬼仍旧保持着那一日他死去的模样。

眼睛尚未闭上,带着一股子米棠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狠劲。

脸上、衣服上还沾着血渍,只是他的衣服和脸一向也不怎么干净,看上去倒也诡异的融洽。

只是他的背,原本挺拔的在一众乞丐中格格不入的后背,这会儿深深的凹进坑中,贴合的严严实实,像一张绷紧了的弓。

“我,我……”

米棠一惯灵动从容的脸上出现一片慌乱,像是幼稚孩童突然遇上难解的谜题,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急得轻轻的跺起脚来。

她看着季瑜,瘪着嘴委屈巴巴道,“季瑜,我,我该做什么啊……我,我好像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了怎么办?”

她似乎只会重复这一句,反反复复的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寻求帮助。

季瑜蹲下身,让她也跟着蹲下,然后握着她的手,两人的手紧紧贴着,一起扶过老酒鬼的眼睛,将那双至死都合不上的眼睛慢慢合上。

随着老酒鬼的眼睛慢慢合上。

一滴泪落到二人的手上。

原本一脸茫然无措的米棠,眼睛已经是红成一片,噗噗簌簌的眼泪不断的从眼眶流出,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无声的趴在季瑜的怀里哭起来。

“哇!”

多多的哭声突然传了出来。

宋河和阿牛对视两眼,四处寻找哭声的来源。

趴在季瑜怀里流泪的米棠抹了抹眼泪,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的老酒鬼,朝他身体两侧空隙的坑中伸出只手去。

下一秒,一只小小的手握住了她。

“是多多!”

宋河惊叫一声,对着旁边的阿牛道,“搭把手。”

二人小心的将老酒鬼抱了出来。

这个哪怕是做乞丐都绷直了腰杆儿的老酒鬼,这会儿却是再也挺不直背了,连平躺在地上都难以做到,而在他的身体掩盖着的下面,多多仰面淌着,两只肿成枣核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只能嘶哑着嗓子哭叫。

季瑜伸手一把把多多抱了出来,连着米棠,一大一小,都埋头在他的怀里。

阿牛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捣了捣宋河的腰间,二人耳语一翻,悄悄从旁边离开了。

知道米棠回来的陆文徵,这会儿也带着师爷过来了。

看到被季瑜抱在怀中的多多,难免松了一口气。

但是见米棠哭的伤心,边上还有一具尸体,想到县衙内还陈着的十具,又是怒气难消。

“这该死的凶手,本官一定要把此人抓获,处以极刑,陈尸十一日曝晒,悬在城关上,以慰亡魂,以消民恨!”

“师爷,传本官的命令,挨家挨户发一张凶手画像,务必要将此人尽快抓获!”

“是——”

“大人。”

米棠突然出声道,“可否把画像给我看一看?”

陆文徵扭头吩咐边上的衙差,“去。”

衙差递上画像,正是那日的拐子。

嘴角的一颗痦子尤其显眼。

米棠闭了闭眼,半晌才道,“不用了。”

“什么?”陆文徵没明白。

“不用去抓了——”

“他,已经死了。”

“什么?!”

陆文徵大惊,又看了看师爷,“你可有找到尸体?”

师爷挠了挠头,“未曾。”

“我师父给他下了毒,必死的毒。”

米棠突然道,“他一定会死的。”

“最多三月。”

季瑜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文徵面露疑惑,却没有再问下去,只道,“既如此,倒是便宜了他。”

“只不过……可不能让他死的如此轻松,即便是死了——”

“师爷,你也要派人给我找到尸体!”

“是!”

吩咐完,陆文徵便准备带着衙差离开。

临走前,叹了口气,对米棠道,“事已至此,节哀顺便吧米棠。”

“你干娘和两个妹妹都很想你,方才还吵着要一起来看你,你若是……”

“若是难过,可以去找她们。”

米棠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葬 张王氏和张达来的时候,米棠和季瑜仍旧坐在地上,边上是脊背高高隆起的老酒鬼。

多多已经在季瑜怀里闭上了眼睛,只一只小手仍旧紧紧的不安的抓着米棠的衣服。

看到多多的样子,张王氏吃了一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后头紧跟着的阿牛冲他娘摇了摇头。

宋河和阿牛两人抬着一尊棺材,是刚从棺材铺子买回来的。

顶好的木料,原是哪户人家定制的,只是老子有福,熬过了一个隆冬,身体居然越来愈好。

二人去的时候,这户人家正在和棺材铺老板商量着退货,被二人捡了个现成。

宋河心细,让老板在棺材底下铺一层厚厚的棉絮,只在中间凹出一个深坑来——

正是可以让老酒鬼平躺着的。

二人抬着棺材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张王氏和张达,便一起过来,路上又把事情说了一通。

“米棠。”

张王氏走过去,挨着米棠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掌心间,“让你师父安歇吧。”

说罢,半揽着米棠起身,让张达三人帮着把老酒鬼放到棺材里面去。

宋河和阿牛两人合力抬着,张达在中间半兜着,三人一同小心翼翼的把人放进了棺材。

和宋河计算的差不离,棺材地下的布置正好能让老酒鬼躺平。

张达让他的手平放在胸前,安详的如同熟睡一般。

米棠突然松开多多拉着她衣服的手,转身朝屋里走。

“季瑜,你去看看?”

张王氏担心米棠想不开,轻轻推了一把季瑜,示意他追上去。

但季瑜只是摇头。

果然,不到一会儿,米棠再次出来了。

只是手中拿着件崭新的衣裳。

米棠把衣服递给张达,轻声道,“叔,劳烦您帮我师父换上。”

这件衣服是过年的时候做的,家里四人人人都做了一见,请的是镇上最好的绣铺做的。

老酒鬼嘴上说他不爱穿新衣裳,就爱身上这件破破烂烂的,可那天米棠眼见着他高兴的喝了一大壶酒。

这会儿,这件衣服还是从他枕头底下翻出来的。

模样崭新,可老酒鬼终是没机会穿了。

“师父说。”

季瑜怀里的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拉了拉米棠的袖子,已经有些嘶哑的嗓子艰难道,“师父说,他留着这件衣裳等我娶媳妇儿穿。”

“可是姐姐。”

多多眨巴眨巴眼,两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不想娶媳妇儿,我就要我师父。”

张王氏扭过头去,用袖子悄悄擦了擦眼泪。

季瑜把多多从怀里放下来,米棠牵着他的手。

张达这会儿已经替老酒鬼换好了衣服,边上宋河也打来一盆清水。

米棠浸了一副帕子,交给多多,“去,给你师父擦擦脸。”

多多捧着帕子,一边吧嗒吧嗒落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的扒着棺材,踮着脚,仔细的替老酒鬼擦脸。

米棠看着,死死的咬住嘴唇。

老酒鬼没有别的亲人,丧事没有太多的人可邀请。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土葬,皇帝也不例外。

“米棠,你有打算吗?”张王氏问。

人死后都讲究一个魂归故里,若是能找到老酒鬼的家乡,最好是可以把他带回家的。

米棠摇了摇头。

张王氏斟酌着道,“老爷子若是喜欢安静,我看西郊有一处墓地,最是僻静,而且常有孝子贤孙前去吊唁。”

“就在咱们村里吧。”米棠突然轻声道。

她和季瑜在河边烧烤,老酒鬼就在丛丛蔼蔼的草丛中睡觉。

河水潺潺,草木茂密,仰头便是漫天星子。

想来,他应当是喜欢那个地方的。

“这倒也是个主意。”

张王氏拍了一下手,催促着张达三人小心的把棺材架到牛车上,小心的放好,又让宋河和阿牛二人一人坐一边,小心扶着棺材。

到了地方,张达三人挖着坟,季瑜在边上写碑文。

自打老酒鬼被放到从棺材里,多多就一直红着眼,像只小尾巴似的拉着米棠的衣服,紧紧的跟在她的后头。

这会儿跟着米棠一起看季瑜写碑文。

坟墓的碑文是有讲究的,由立碑者来写,亡者的生平事迹。

看着季瑜拿墨在碑上写写画画,米棠突然拽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季瑜停下笔,温声问她。

“我,我……”

“别急,慢慢说。”

米棠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

刚说了几个字,方才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突然就决了堤似的一串一串滚下来。

“我不知道师父的名字……”

她小声的哽咽着,语气中满是慌乱无措。

她对老酒鬼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直到他离开,连个碑文也没办法写出。

季瑜愣了一愣,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

拉着米棠的手,让她和多多都在自己身边坐下。

季瑜才重新提起笔,沾足了笔墨,一笔一划的在碑上留下三个字。

秦无咎。

“我曾听他偶然念叨过。”

似乎知道米棠心中所想,季瑜开口道,“应当是这个名字了。”

“你的毒经上后面倒数几页也有写这个名字。”

“抱歉了,棠棠,看了你的书。”

米棠没有吭声,她的思绪已经全部落到了“秦无咎”三个字上。

老酒鬼……是叫这个名字吗?

他和第一神医秦有方是什么关系呢?

米棠恍惚想起老酒鬼曾经不经意道,“他第一神医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是天下第一毒呢!”

秦无咎……

坟坑已经挖好,棺材也被慢慢的放进去,随着张达三人一点一点的填上土,棺材已经渐渐的再也看不见。

老酒鬼的最后一丝踪影也最终消失在世上。

“给你们师父磕个头吧。”张王氏在后面道。

米棠拉着多多缓缓跪下,边上季瑜跟着跪了下来。

“师父!”

多多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但米棠已经听不到了。

她麻木而又茫然的磕完一个头,然后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米棠!”

边上是多多和季瑜惊恐的眼神,身后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喊叫。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米棠?米棠?”

头疼,大脑也是昏昏沉沉的。

米棠皱着眉,只觉得耳边有无数道声音在冲自己高声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但在这无数道尖锐的声音中,始终有一道温柔关切的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

是谁?

米棠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不断在现代和古代交织,前一秒她还在家里做直播,下一秒画面陡转突然来到了飞机上。

“飞机?”

米棠脸上满是惊悚。

不,不要踏上这架飞机!会出事的!

“飞鸡?”

张王氏把耳朵凑到米棠嘴巴上方,抬起头时一脸茫然却又忧心忡忡。

对着一屋子的人道,“这都三天了,一直说胡话,该不是被什么魇着了?”

“我听她一直说什么‘飞鸡’,该不是得杀一只鸡,用鸡血除除秽?”

这般自言自语着,张王氏猛一拍掌,“对!一定是这样!”

“我小时候就听我爹娘说鸡血辟邪!”

“快!阿牛!”

张王氏忙招呼儿子,拿出吊钱来递给他,“赶紧去镇上买只鸡回来,要活的大公鸡,挑个儿大有精神头的!”

“晓得了。我有银子。”

阿牛不敢耽搁,忙卷了裤腿往外跑。

“快醒过来吧棠棠。”

床榻边,季瑜手捧着米棠的手,低头亲了亲,满眼祈求。

他的心早已从担忧煎熬成恐慌。

“棠棠,你,咳咳。”

喉头突然一阵痒意,季瑜忙从怀中掏出帕子,却是一口血留在帕子上。

看了看帕子上的血,季瑜苦笑一声,把帕子包好重新收进怀里。

“棠棠,你看,你不是最心疼我了吗?”

“快点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而此刻的米棠,一脸惊恐的看着源源不断的人流踏上飞机。

“听我说,这个飞机会出事故的!”

米棠声嘶力竭的朝每一个踏上飞机的人喊着,但似乎没人能看见她,冷漠这一张张脸固执的朝着陌路前进。

“求求你们看看我,这个飞机真的会出事的!”

“你们为什么听不见我的话?”

米棠有些崩溃,眼见着飞机就要起飞,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痛苦的闭上眼睛。

不要……

随着耳边一声巨响,周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所有人都在惨叫。

“为什么……”

米棠的脸上流出泪来。

“米棠?米棠!”

“该死的,又是这个声音!”

米棠愤怒的睁开眼睛,“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似乎没有听到她的愤怒,固执的喊着她的名字。

“米棠,你不属于这里,快回去吧!”

不属于这里……

那她属于哪里?

这个声音在说写什么胡话呢!

米棠一脸茫然,不是很明白。

“快回去吧!季瑜还在等你呢!”

季瑜?

听到这个名字,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米棠在朝着死亡飞机涌去的人群中找到了一张属于她的脸。

她也在这一班飞机中,她已经……死了啊。

她已经不属于现代,她还有个叫季瑜的美貌小夫君在等着她呢!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一股大力再次将她拖进一个深深的漩涡中。

“季……瑜……”

“棠棠?你醒了?”

察觉到米棠的手动了动,季瑜激动的凑到米棠的嘴边,听她吐出这两个字来,没忍住落下一滴泪来。

“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动的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

于是米棠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聪明绝顶的美貌小夫君似乎是傻掉了。

只是在看到季瑜发红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时,喉头莫名的发紧,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扯了扯嘴角,安慰道,“我,咳咳……”

刚一开口,发出的却是一把破锣似的嗓音,难听的辣耳朵。

“喝点水。”

季瑜总算冷静了下来,端着杯水来喂给米棠喝。

“别紧张,我没事了。”

一口水下肚,干涸的嗓子得到了解救,总算舒缓了许多。

“我不紧张。”季瑜甚至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来。

米棠:……

米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盖着的被子上的一滩水渍,再看看季瑜一直哆嗦着的手。

心里一阵发闷。

“我……”

“棠棠。”季瑜突然把她抱紧怀中,以一个不让她有半分挣脱机会的禁锢姿态,却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棠棠。”

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半晌才低声道,“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他的声音中满是绝望,让人无端听着心凉。

米棠想安慰他,戳了戳他的肩膀,故作凶狠道,“我要是醒不过来,岂不是便宜别的小娘子了?”

“到时候你左拥右抱,我在地底下气的天天挠墙……”

季瑜突然又凶又狠的亲上来,嘴唇相接,堵住她叭叭的小嘴,半晌才分开。

“别说这种话,棠棠。”

季瑜爱怜的帮她理着脸颊边的碎发,“不会的。”

“没有别的小娘子,也没有左拥右抱。”

“你不会死的,不会有事的。”

季瑜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你若是出事了,我绝不独活。”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是第三天。”

“什么第三天?”

米棠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季瑜接着道,“你昏迷不醒的第三天。”

“也是我给自己的第三天。”

说着,他抓着米棠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颗温热滚烫的心在跳动。

“棠棠,我给你五天的时间。”

“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便去找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会找到你。”

季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米棠,带着一丝让人害怕的痴态,绝不会让人怀疑他的话的真实性。

可米棠不害怕,她的一颗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怎么办?

难道季瑜还要真的……

“我揍你哦!说什么胡话!”

“快呸呸呸!”

“咱们俩谁都不许死!听到没!”

“听到了。”

季瑜朝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半是撒娇的把头靠在她的颈窝,“说好了,谁都不死……”

“但是棠棠,我现在有一点点头晕。”

“我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够了,你别害怕,也别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满福的故事 “瞧我这衣服上溅的鸡血,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张王氏的声音打外头由远及近,等到抬脚进了房间,看见床上正坐起来的米棠,脸上便一片喜色。

只是这喜色在看到米棠边上歪头躺着的季瑜,又迅速消散不见。

胡乱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沾着水的手,走到近前看了看季瑜的情况,忙招呼着阿牛过来扶一把季瑜。

“这是咋了?”

张王氏有些茫然,“好不容易米棠才醒过来,季瑜咋又晕过去了?”

又暗自琢磨,“看来这杀鸡还是有用的……对咯!我赶紧再杀一只去!”

“正好给你俩一人煲一个鸡汤!”

米棠在后面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王氏风风火火的踏出了房间。

不大一会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鲜鸡汤就端到了米棠面前。,、

只不过不是张王氏熬的,而是金满福带来的。

“好点儿没?”

金满福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胖乎乎的手里头使劲儿摇着柄扇子。

这天还凉快的很,可金满福却是满头大汗的。

“可走死我了,这一路过来。”

金满福仰脖灌下一大杯水,看米棠端着大碗似乎有些无从下口的为难,催促道,“快喝。”

“这可是我专教府上的厨子熬的,里头搁了许多东西,最是滋补。”

接着目光落到床上躺着的季瑜,脸上颇为嫌弃。

“我说你这宅子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一个个的,咳。”

他是习惯性的吐槽,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道这宅子里前几日才发生了什么。

小心的看一眼端着碗吹散热器慢慢喝汤的米棠,没有太大反应,这才心中舒了一口气。

心中道,这丫头前几日才昏迷过去,可别好不容易醒过来又给自己说晕过去了。

米棠却是不以为意,“一个个什么?”

“一个个身子弱的都跟纸糊的似的,前头晕完一个后头又跟上……”

米棠嗤笑一声,“这宅子不还是打您手里出来的吗?”

“你这丫头。”

金满福瞪圆了眼珠子,气呼呼的把手里的扇子摇的更快了。

“我金某人就不该走这么远给你送碗鸡汤来,我……”

“谢了。”

米棠冲他举了举碗,金满福瞬间息声,“还算你这个丫头知道一点……”

然而下一秒。

“你若多带一碗就好了。”

米棠砸吧砸吧嘴,“味道真不错。”

“哼,我金某人吃的能坏到哪里去?”

说到吃,金满福可是相当骄傲,思绪马上被米棠带偏,得意洋洋的说起这里头的故事来。

“这鸡汤可是三只鸡炖出来的。”

“孵过鸡仔的老母鸡,刚长成的成鸡,还有一只见天打鸣的公鸡。”

“煮过三遍汤,捞起所有鸡肉残渣,这才将将打了个底汤……哼哼,后头还复杂着呢!”

米棠正听的起劲,谁知到这里就没有了,脸上不免有好奇,“然后呢?”

“然后,然后……”

金满福支吾了一会儿,道,“后头可是我独家秘方,岂能被你学去?”

米棠:……

米棠不信他,一脸怀疑道,“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咳咳。”金满福恼羞成怒,“我又不是厨子,从来只管吃不管做的。”

“……好的。”

“米棠。”

沉默了一会儿,金满福突然道,“我去你们村里了一趟,看了看他。”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我可恨死这个人了。”

金满福猛锤一下桌子,“那时我到江南去。”

“我打小就爱吃,总往酒楼里钻。”

说着,金满福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儒巾帽,“可我家里头偏偏有个秀才爹。”

米棠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这才知道金满福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难怪他总是戴着一顶儒巾帽。

“我打小的愿望就是经营个酒楼的营生,可是我爹不许,强迫着我去考取功名。”

“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金满福苦笑一声,“那时挨了不少打,直到我爹去世。”

“我爹去世后,再也无人管束我,更别说去经营酒楼营生还是什么,都随我了。”

“后来我走遍许多地方,只为尝遍美食。”

“然后去了江南。”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下来,脸上出现思索的申请,似乎是在回忆。

知道这里就会和老酒鬼有关联,米棠绷直了背,认真的听起来。

“啧,那时应该是在一条船上。”

“西湖醋鱼,我至今还记得。”

“我被人邀着上了那条船,那人是个豪绅,请我们吃这美味的鱼。”

“味道又鲜又美,我也是赞服了。”

“唯有一人只吃了两筷子便停下来。”

说着,金满福停下来看着米棠问,“你可知是谁?”

“老酒鬼?”米棠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他。”

金满福笑,转而神色严肃起来,“他同现在很不一样。”

“没有人会把他认作骗子。”

他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也不认为,所以我被骗了。”

“当时主人家也看见了他停筷,那人也是个饕客,便问他有何不满。”

“呵,他倒好,站起身来,洋洋洒洒的说出十多道菜色来,从滋味道用料,描述的无一不比这醋鱼更加惊艳绝美。”

“你可知对一个爱吃的人来说什么最难受?”

“便是这吃不着。”

等到散席,我瞧瞧的让人领着我去找他。”

“这人虽然满嘴言语,但问他是否可以展示一手,却是支支吾吾。”

“我也有怀疑,可是他当时的样子太有欺骗性。”

“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从京城来的翩翩公子似的人物会做这样的无耻行径!”

“京城来的翩翩公子?”

米棠一脸狐疑,她实在没有办法把老酒鬼同金满福口中的描述对照起来。

“是的。”

金满福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当时在宅子里看到他时怎么也不敢第一时间确定。”

“哼,可惜,我金满福爱吃却不爱吃亏,我把他从江南请过来,谁知他骗了我银子就跑。”

“我可是记熟了这张脸!”

“好啦,故事说完了。”

金满福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我走啦!”

临到门边时,又扭头过来问,“我见碑上写着‘秦无咎’,他原来当真姓秦吗?”

米棠点点头。

金满福便摆了摆手,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秘密 约莫过了两日,镇上一阵人朝涌动,都奔着城关去。

季瑜这时也醒了过来,他原是守着米棠三日没睡觉,精神不济晕倒的,休整了几日才缓过劲儿来。

“米棠!”

几人正在吃饭,张王氏突然过来。

“你们在吃饭?那你们先吃吧。”

张王氏找张凳子在旁边坐下,她是摆摊中途跑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激动的红晕。

米棠见状,和季瑜对视一眼。

王婶儿这是遇上好事了?

米棠放下碗筷,试探道,“大牛哥难不成娶媳妇儿了?”

“什么娶媳妇儿!”

张望是挥挥手,脸上的喜色难掩,只是看到多多小小一个还在努力的扒着饭,只悄悄比划个口型道,“人找着了!”

找着了?

米棠心里一咯噔,能让张王氏这么激动的过来报信的,又是“被找到的人”,除了被陆文徵下令”死要见尸”的麻三儿,很难再有旁人。

米棠摸了摸多多的头,“慢点吃,多吃一些。”

然后起身拉着张王氏到了一边,“是麻三儿?”

“可不是!”

张王氏啐了一口,“可让官府给找着了!”

“呸,这该死的畜生,便宜他了!”

“我听说衙差找着他的时候,人都死透了!”

“县令大人不放过他,让人把他的尸首悬在城关上,说是要足足暴晒十一日,才给他放下来。”

“你是不知道,好多人都去城关唾骂呢!”

张王氏脸上满是憎恶,“照我说啊,这样的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死了便是不得安生,也是活该!”

“只是而可惜,让他死的舒坦,没有受到万人指责!”

“不过啊。”

张王氏小心翼翼的凑到米棠的耳朵边上,“我听说他的死状可凄惨,死前应该没少受罪!”

“不过……嘶,你那个时候咋就知道他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知道?

米棠轻声道,“因为他中了毒。”

必死的毒。

阎罗。

不参杂任何东西的,绝对纯正的阎罗,出自老酒鬼的手。

米棠的眼底一片幽深。

“乖乖,那这可是毒的好!”

听到米棠的话,张王氏拍了拍掌,“不然,指不定给他逃到哪里去呢!”

“也不知道谁毒的他,真是为民除害!”

“我可听说,县令大人本来派了衙差日夜守在府中……这下可好,可以放心了。”

“是啊……”米棠喃喃道。

“好了,我就是来告诉你。”

张王氏拍了拍米棠的手,“阿牛和他爹两人笨手笨脚,摊子看不过来,我还得赶紧过去。”

“你放心着呢,火锅店婶子帮你盯着。”

“等你孝期过了,婶子给你做顿大的给你除晦!”

老酒鬼虽不是米棠的至亲,但米棠仍旧按着这个时代的规矩,要替他守一个月的孝期,在这一个月中,是不能出门见人的。

既然出不去,米棠索性在家中打扫起卫生来。

老酒鬼房间里的东西简单,除了走时带去的东西,几乎没留下什么。

米棠小心的摆弄着柜子,一个小巧的匣子突然从上面掉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米棠的头顶上。

“哎哟。”

米棠呼了一声痛,紧跟着的小尾巴多多赶忙过来帮她呼呼。

“姐姐,看。”

多多把地上摔出来的盒子递给米棠。

盒子里头只放着一枚小小的玉牌,上书“药王谷”。

看到这个名字,米棠忍不住皱起了眉。

老酒鬼身上的秘密一直迷雾重重,但既然他不说,米棠便也从来不问。

如今他走了,却是……

米棠将玉牌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木匣,果然听到一阵空洞的声音。

里面有夹层!

夹层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信尾留着三个大字,“秦无咎”。

“来。”

米棠牵着多多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床上。

展开信来,米棠读给多多听。

里面写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两兄弟的故事。

万花谷分两支,一支学医,一支学毒,学医和血毒的二人往往一同学习长大,为友,更为敌。

等到二人长成,便要来一场较量,赌注便是万花谷的下一任谷主。

秦有方为人温润如玉,性子更是谦和有礼,等到他出山的时候,很快便名震天下,更是被当今圣上亲封了个“第一神医”的名号,留在宫中。

后来,秦无咎也出了谷。

几年后,江湖间突然听说了一种毒。

阎罗。

后来的事自然不用多说,“天下第一”的神医突然身死,阎罗销声匿迹。

“万花谷”的玉牌到了秦无咎这里。

直到五六年后,季瑜身重阎罗,老酒鬼出现。

老酒鬼的信写的潦草,笔墨间更是可见主人写信时的烦躁,算不得有条理,很多内容匆匆一笔而过。

只让人觉得更加迷雾重重。

米棠皱着眉,只觉得思绪更加混乱。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有方为何身死,莫非他也中了阎罗?

还有更关键的……和季瑜有什么关系?

“老酒鬼当真实秦无咎……”

米棠呢喃着,突然扯了扯嘴角,原来,许久之前,老酒鬼说他是“天下第一毒”还当真并非是虚言。

继续看上下,信的末尾突然写道,“米棠丫头,牌子丢给你了。”

掂了掂手里的玉牌,米棠想了想,捏了一把多多的脸颊肉。

自那日把他从老酒鬼结结实实遮挡住的深坑下抱出来时,多多就一只沉默寡言,脸上也带着茫然的麻木,直到米棠晕过去,昏睡三日再次醒来时,多多脸上才能露出些许从前的表情来,只是格外的黏她。

被米棠捏着脸颊肉,多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想要这个吗?”

米棠把手里的玉牌递给他看。

多多看了看玉牌,又看看她,然后摇摇头,重新把玉牌给米棠。

“既然咱来谁都不要,那就把它当作一个秘密埋起来好不好?”

多多用力的点了点头。

于是,季瑜温完书从房间里出来时,就见米棠带着多多,在院子里一颗格外大的榕树下挖土。

“这是在做什么?”

多多仰着小脸看他,“和姐姐的秘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熊孩子找茬儿 知道米棠家里遭了难,吃或者不吃火锅的人都要进来店里问一声米棠的情况。

等到米棠守足了孝期,再次出现在火锅店的时候,看见她的一群食客居然欢欣的鼓起掌来。

各个口中道着,“好久不见”以及“否极泰来”。

米棠心中感动,让小二操持着,每人送上一包店里炒的南瓜籽。

一个南瓜的籽有限,这东西又不像别的轻便好带。

往常都少炒,但味道香的惊人,又能做个小零嘴,店里的客人都喜欢,可就是太少了,不怎么好拿去卖,因此作罢。

雅士利费了好大的功夫,隔段时间捎来一个,如今攒了也有十个了。

“掌柜的,全都炒了么?”

米棠点点头,“比着客人的数量,一人都送上一点。”

“好嘞!”

不大一会儿,店里一众火锅的飘香中就传出炒南瓜籽的香味。

“南瓜籽!”

有人等着火锅的功夫,闻到这飘香的味道,激动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欸,您可说对了!”

边上小二正好端着炒好的南瓜籽从旁边过,闻言笑着接茬,抓一把南瓜籽放到这人的面前,“掌柜的说了,为了答谢各位的关照,今儿这南瓜籽,送给各位尝尝嘴儿!”

周围人顿时一阵欢呼。

等到小二把南瓜籽全部派发下去,火锅店里默契的响起一阵“咔哧咔哧”磕南瓜籽的声音。

这声音在在一片肉香中,显得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小二有些想笑,忙蹬着腿要上楼去讲给掌柜听。

一道声音喊住了他,“欸,小二,你们这店里有啥好吃的?”

小二转过身去,堆着笑正面前的两人,一个着蓝色袍子,是个年轻的公子,眉眼间竟是春风得意,边上的倒是个稳重年长的,一手握在腰间的剑上。

问话的就是这稳重年长的。

“得了吧,忠叔,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

“少爷……”

“我又没说错!这……”

“这”字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的,蓝袍公子突然感到无数道目光直挺挺的朝自己身上刺来。

原是店里吃饭的人都停下了碗筷,一齐看着他们二人。

蓝袍公子有些发怵,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

接着是一阵委屈,他又没说错,他可是从京城来的!

什么好吃的没有见过!

这种小地方……想来也就是刚刚把饭菜做熟的水平!

一定不会好吃的!

“少爷……”

忠叔再次皱眉出声提醒了句,蓝袍公子这才住了嘴,没再往下说下去。

“抱歉,各位,我家公子年少,说话不得见罪了各位。”

接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大包银子来递给小二,“各位的银子今日我来付了,就当是踢我家公子赔罪。”

“忠……”

蓝袍公子似乎有些不服气,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忠叔一瞪眼再次警告了回去。

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踢踏着脚。

“看你们二人似乎是从什么大地方过来的。”

有个食客道,“我们这里虽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哼,但只怕你二人吃了别再也走不开。”

“我们小地方的人虽穷却也是能自己挣银子的,吃自己喜欢的东西,用不着你们来付银子!”

“对!用不着你们!”

“收起你们的假好心吧!”

周围顿时附和起一阵喊声。

蓝袍公子有些被吓住,往忠叔身后躲,小声道,“这些人怎么不领情的啊?”

“别说话了。”

“哦。”

小二见状,忙站出来安抚食客,“各位,这火锅可要趁热吃,注意着火候,若是煮老了或者放凉了,那可就失了风味!”

听到小二的话,刚才还群情激愤的食客顿时熄了火,忙重新拿着碗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火锅?

倒是听到这个词的二人,有些不解的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蓝袍公子这才去仔细瞧各人桌上的摆设。

却是一盘盘生肉生菜,绕着一顶铜锅子,中间冒出腾腾的热气来。

他方才只顾着奚落,这时候却才仔细打量起来,空气中的香味传到鼻子中,让他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唾沫。

这味道……

居然相当不错啊!

再看那吃饭的人,手里头捏着筷子,夹了一大块子的生肉,然后放到铜锅子中,筷子却不松手,就这么夹着把肉没进去,不大一会儿,又抬手把筷子举起来。

那肉却是已经熟了,放到面前的放着干的拌料的碟子中,小心的滚上一滚,然后趁着热气,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

还发出“嘶”的一声别样的满足的喟叹声。

蓝袍公子已经完全看痴了。

抬手擦了一把嘴角,迫不及待地对忠叔道,“忠叔,咱们也快吃这个吧!”

忠叔:……

听见这话,靠近几人的一个食客扭头过来,看着他们嗤笑了一声,脸上的鄙夷显而易见。

怕握着刀的忠叔和人打起来,小二上前两步,挤到几人的中间,隔开视线。

对着蓝袍公子道,“小公子若是想吃,不妨跟着我去楼上的包间?那处僻静。”

小二心中默默道。这两人要吃自然不可能给他们放楼底下,不然还得和人打起来!

不过这蓝袍公子也实在太欠揍了!

小二打量着,想到自家掌柜曾经说过的熊孩子,不住的点着头,这蓝袍公子想来就一定是熊孩子!

“你看我做什么?”

见小二盯着自己的脸,蓝袍公子一脸狐疑。

然后一抬下巴,“还不快带路?”

小二:……

小二带着两人一路到了二楼的包间。

给两人沏上一壶茶,然后递上菜单,“您二位先看着。”

菜单的最上面就是几种锅底,紧接着下面是各种各式的肉。

“你这铜锅子……究竟是怎么个吃法?”忠叔问。

蓝袍公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他刚刚可是闻见了这味道究竟有多香的。

可饶是如此,他嘴上说出的话却是变成了,“这能好吃吗?”

“你可别诳我们!”

小二:……

这真是他接待过的最难伺候的客人!

“您放心。”

小二的面上也有些骄傲,“我们这儿的味道,可是连县令和他夫人都喜欢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香打脸 县令和他夫人都喜欢?

闻言,蓝袍公子和忠叔对视了一眼。

“嗐,您二位可别不信,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没说假话。”

或许是县令也爱吃这话给了蓝袍公子信心,总算不再闹腾。

按着小二的建议,点了个鸳鸯锅,一半辣汤,一半清汤。

锅底点完了就该肉了。

蓝袍公子合上菜单,道,“这里面的肉,全来一份。”

“全来一份?”

小二惊讶的有些合不拢嘴。

便是哪个富绅来吃,也没这样点菜的。

更何况,只有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吃完。

想了想,小二劝道,“二位,你们只有两个人,点这么多怕是吃不完要浪费的。”

浪费?

蓝袍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来摆到桌上,面上有些得意,“你管我们吃不吃得完作甚?”

“小爷有钱,就爱全点上!”

“莫啰嗦,赶紧上来!”

小二点点头,收了银子,帮他们合上门,转头跑去了米棠和季瑜在的包间。

“全点上?”

米棠皱眉问,身为美食博主,最讨厌得就是有人在吃的上面浪费。

即便是在现代,也还有人吃不上饭,更何况是古代!

富庶人家奢侈浪费,无数贫穷人家却要忍饥挨饿。

“你没告诉他们两人是吃不完这么多分量的?”

“说了,掌柜的。”

小二苦着脸,还把蓝袍公子的神态和话演了一遍。

米棠:……

好家伙,来到古代这么久,可算遇见真的纨绔子弟了!

“给他们上吧。”

米棠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但是让跑堂的盯着,以后这人要再看见,就别放他们进来了。”

“晓得了,掌柜。”

小二便匆匆跑去厨房备菜。

“你说这都什么人?”

米棠转头扑进季瑜的怀里撒娇,有些郁闷。

季瑜的身体如今可算是大好,按照老酒鬼的预期,再过上两个月,等到身体里的毒素排空,再养上一段时间,补上原来因为中毒导致的身体亏空,就能完全无碍。

想到老酒鬼,米棠的神色又怏怏不乐起来。

季瑜见状,只是一手环抱着她,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小心着些,看脚下的路。”

包间外的环廊上,小二带头领着一群人上菜。

这蓝袍公子张口是所有的都来一份,他们店里的菜式可不少,光是这上菜,这会儿就叫上了五六个人。

人手一个大托盘,乌泱泱的码了了两层,看着就让人已经饱肚。

小二提醒着几人注意脚下的路,一边走在前面替他们打开门。

“怎么这么慢,半天都……”

蓝袍公子的话卡在嘴里,再也说不出,张开的嘴滑稽的变成一个大大的圆形,瞠目结舌的看着外面进来的上菜的人。

“着实有些多了。”

忠叔皱眉对着蓝袍公子道,眼中满是不赞同。

“这……这有什么多的?”

蓝袍公子这会儿稳定了心神,挺着胸膛对忠叔道,“往常我在家中也是这么多的。”

“可这毕竟是在外面……”

“外面怎么了?”

蓝袍公子有些不以为然,“我是来找我姐姐的,又不是来受苦的。”

“就这么多!”

“快,全给我上上来!”

忠叔闻言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因为菜色多,一张桌子摆不下。

小二又叫人抬来了三张桌子,这才勉强把所有的菜放在上面。

“二位慢慢吃,有事您喊一声我就来了。”

“去吧去吧。”

蓝袍公子挥挥手,有些迫不及待。

他总算是知道自己刚刚说不好吃为什么那那么多人盯着他了。

这肉都还没吃进嘴里,光是这一锅汤底的味道,就已经让他口水直流了。

想必按照刚才那几个人的做法,把手放进去涮一涮,再沾上拌料,只会更好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现在呢若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不好吃,他指定也跟人急!

“忠叔,快点,快!”

蓝袍公子夹了一大筷子牛肉放进锅中,还不忘催促忠叔。

忠叔慢悠悠的捏着筷子朝盘子中去,却是在空中略微停留,直直的朝羊肉去。

“这……这是羊肉?”

蓝袍公子有些愕然,他是见过羊肉的。

他家中曾有人给他们也送过羊肉,说是西域来的。

后来他娘让后厨的厨子煮了,却是一股腥臊味,根本难以下咽。

眼下见着忠叔居然夹了羊肉,难免有些着急,“这个不能吃的,忠叔,你听我的,它……”

“少爷,你的牛肉熟了。”

“哦。”

蓝袍公子的心思被带偏,低头看向手中的牛肉,果然已经熟得变了色,想到小二说的老了就不好吃,再也顾不上忠叔手里的羊肉,忙把自己的牛肉沾了料,“嗷呜”一口吞进嘴中。

牛肉送进口中的第一瞬间,蓝袍公子就心中一阵后悔。

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为什么一早不知道!

京中为什么没有!

众多的遗憾和疑问全部汇集刀口中的鲜香。

又烫又鲜,蓝袍公子含泪吞咽着嘴中的肉。

好吃是真的,可太烫了也是真的。

只是哪怕再烫,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啃吐出来了的。

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吐出来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忠叔,这肉真的好好……”

蓝袍公子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忠叔居然捏着筷子,把羊肉送进口中!

蓝袍公子悄悄伸出手来捂住了眼睛。

等会儿忠叔一定会吐出来的。

为了不影响他的食欲,还是先闭上眼睛不看比较好。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忠叔的抱怨声。

蓝袍公子小心的从之间露出一点细缝来,偷偷的观察对面的忠叔。

忠叔神色如常,若是仔细看甚至能发现一丝愉悦。

最关键的是,他居然又把筷子伸向了那盘羊肉!

蓝袍公子心中一阵警惕,忠叔虽然是个习武之人,可却不同于一半习武之人的粗糙,对于吃食最是讲究,比他还挑剔。

没人能强迫他吃下不喜欢的东西。

若真是不好吃,只怕老早就吐出来了,更别提现在还来第二筷子了。

莫非……这羊肉真是好吃的?

想到自己在吃上火锅之前的不屑一顾,蓝袍公子心里打着鼓,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羊肉,试探着放进了铜鼓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柳含青 等到被叫到的时候,小二小心的推开包间的门。

果然不出他和掌柜的预料,这二人当真没有吃完。

只是……

看着剩下的没吃完的菜,小二心中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吃不完是正常的,但你俩吃的是不是有点多?

按照常人一般肚量,你俩不该只剩下这么多啊!

还真有能吃的人啊!

小二心神恍惚的把二人送出了包间。

蓝袍公子这会儿已经吃成了蓝袍胖子,袍子上头的纽扣被解开了几颗,和忠叔一样,都捧着吃的溜圆的肚子,打着嗝。

“忠叔,这家店还真不错。”

“就冲这味道,若是能开到京城去,包管风靡所有地方!”

又小声嘀咕着,“难怪说姐姐和姐夫都喜欢。”

“姐姐也真是的,有这么好吃的也不泄心告诉我,亏我还担心她来这个地方受苦呢!”

“你姐夫多疼你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舍得让她受苦。”

“这倒也是。”

蓝袍公子面上又高兴起来,“咱们快去找我姐姐吧。”

只是高兴没一瞬,脸上又皱起来,“吃太撑了,走路都费劲儿。”

“等会儿指定得被姐夫骂。”

忠叔:……

“公子,刚刚都提醒你了,你……”

忠叔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蓝袍公子继续道,“我姐姐心疼,肯定不让姐夫骂我。”

他的脸上出现幸灾乐祸的神情来,“我姐夫肯定骂你。”

忠叔:……

得,他就不该替这小祖宗瞎操心!

“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忠叔提醒了声,却见着小祖宗脸望着后头,走不动了。

这是看见什么了?

忠叔心里头好奇。

“忠叔,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了。”

“认识的人?”忠叔皱眉,“公子,您肯定是看错了。”

“这地方除了您姐姐和姐夫,外加两个小侄女,不会有什么熟人的额。”

“嗯。”

蓝袍公子点点头,总算肯动身下楼了,“你说的对,这穷乡僻壤的,哪会有……”

不出意料的,下楼去因为这番话,二人又是接收到一阵不友好的目光。

忠叔:……

他是否应该给老爷夫人或者大小姐提议,以后出门在外,给他家公子把嘴巴堵上?

“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小二套路式的送走二人。

二人出了麻辣火锅店的门,站在街上有些茫然。

“我姐家怎么走……”

蓝袍公子挠挠头,一脸懵。

忠叔:……

随手拦下一个人,忠叔问,“劳驾,请问县令府怎么走?”

来人很是热心肠的指明了路。

路上一路磨蹭,总算是到了县令府上。

“我脚都磨破了。”

蓝袍公子抱怨。

“公子,我们一共走了不到一里路。”忠叔提醒他。

蓝袍公子:……

忠叔上前叩门。

马上有管家出来,“你二位找谁?”

蓝袍公子顿时得意起来,抬着下巴,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我乃你们县令大人的小舅子!”

“不认识。”

管家摇摇头,然后飞快的合上了门。

自打他家县令到此赴任,有不少人都打着各种奇怪的幌子上来攀亲送礼。

他家县令可是嘱咐了的,碰上不认识的人一律打发走!

瞧这两人,衣衫不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口口声声他们县令的小舅子,呵,当真是可笑至极!

管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半晌,蓝袍公子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成了骗子还关在了门外。

嘴中呢喃着,“好大胆的奴才……”

忠叔再次去敲门,这次留了个心眼,趁着管家还没关上门时,半个身子卡进去,让他关不得门,然后才道。

“我们从京城来,这位真是你们县令夫人的亲弟弟,你不妨进去通报一声。”

忠叔看上去成熟稳重,说话又是有条有理的。

管家已经先相信了几分,道,“你们先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着,就小跑着到了柳茹面前。

“从京城来的?”

柳茹正和陆文徵在喝茶,闻言放下了茶杯,激动的对着陆文徵道,“一定是含青!”

含青便是她的一母胞弟。

说着,陆文徵也站起身来,让管家带路,自己呵柳茹一同出去迎接。

等到门再次打开,外头站着的果然是柳含青。

柳茹顿时湿了眼眶,飞奔过去把弟弟抱在怀里,嘴中道,“你月不见,你都……”

柳茹本想说弟弟都瘦了,可这会儿把人抱在怀里,这手里头的分量可是结结实实的。

柳茹有些沉默,再一看弟弟衣袍上的扣子都是解开的,肚子还溜圆。

一看就是没节制的吃了许多东西。

顿时有些疑惑,她这弟弟可是历来眼高于顶的,一般的东西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他吃撑?

柳茹正想问,却被陆文徵打断了,“进去再说吧。”

站在门口的确不是个事。

柳茹想了想,拉着弟弟的手进了府中。

后头陆文徵和忠叔走在一块。

“怎么让含青吃这么多?”

忠叔:……

来了来了,陆大人果真不敢当着夫人的面去怼小舅子!

忠叔心里苦啊!

“你说麻辣香火锅店?”

等到坐下,听柳含青说起让他吃撑的东西,柳茹笑了声。

“这确实巧了。”

“那火锅的确好吃的不得了,我和你姐夫也要每日吃的,就连那两个小家伙,也是见天的哭闹着要吃。”

“姐夫当真天天吃?”柳含青一脸天真。

“当然,你是不知道啊,他……”

“咳咳。”

柳茹嗔一眼假咳嗽的陆文徵,在弟弟面前给自家夫君留了面子,总算没有再说这个事情。

“说起来也有缘分,那火锅店的掌柜的米棠,还是我的干女儿。”

柳含青当即拍手称快,两只眼睛都冒出亮光来,“以后岂不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柳茹:……她这没有出息只知道吃的弟弟哦!

“怎么没有看到阿莺和阿鹂?”

柳含青左右找一圈,都没见着两个小侄女,免不了有些好奇。

“睡着了。”

“刚刚吃了饭,这会儿困闹着要睡觉,好不容易给哄着。”

柳茹尤文,“你怎么从京城过来了?可有告诉爹娘?还是你自己偷偷溜出来的?”

“姐姐,你可冤枉我了。”

柳含青皱着一张脸,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说着,冲忠叔一摊手,忠叔便递给他一封信来。

“喏,姐夫。”

“爹说下个月,你们就可以回京了,到时候,咱们一道儿。”

又指着陆文徵手里头的信,“这是我爹的信,我也不知道里头写的啥。”

第一百三十章 牛肉干 因着米棠赠送的南瓜籽,许多人得了嗑瓜子的趣儿,这几日总有人来问一句“还有没有南瓜籽”。

便不是来吃火锅的人,也要进来问一句。

小二有些哭笑不得,这十个南瓜都掏空了,上哪儿去掏南瓜籽。

也不知道那番邦的雅士利,什么时候能再弄一些来。

他也挺喜欢的。

别看南瓜籽小小一颗,磕碎一颗只能得到丁点儿的乐趣,可就是这么一丁点儿,能让人美上半天。

上次掌柜的给他抓了一大把,他放在兜中,还能带回家去给老母也尝尝,味道咸香,有滋有味的很。

这样想着,他也去问米棠。

反正他家掌柜的脾气好,对他们这些伙计也好。

果然,听了小二的问话,米棠笑道,“这么喜欢?”

小二点头如捣蒜,“当成小零嘴儿可了不得,人闲着的时候无非也就找个事做,磕南瓜籽就是个事儿!”

“关键还能放好久,我拿回去给老母也能吃。”

米棠听着好笑,想了想,对小二道,“今天加油干活儿,等晚些时候给你吃个好东西!”

米棠说是好东西,那一定好吃的很!

小二欢呼着跑下了楼,只觉得浑身干劲十足。

“什么好东西?”

听到米棠话的季瑜也凑过来,如今身子养回来,跟从前的单薄相比,更多了几分仪度,显得更加翩翩。

米棠看着眼馋,可惜只能手上吃豆腐,真要吃人还得等着呢!

米棠要吃人的幽怨目光自然逃不过季瑜的眼睛,轻咳两声,“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米棠见他耳根子都是红的,分明清楚的很。

忍不住鼻子发出一声“哼”声,还装!

“你刚刚说好东西……是什么?”

季瑜红着耳朵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没想好。”米棠摇摇头,“零嘴儿一类的。”

小二的话启发了她,这时代零嘴儿单调的,除了果子便是糕点,吃着乏味不说,还甜腻的很,更被说随身携带了,保存起来都是个问题。

她得想个法子做些好吃又可以保存很久的东西来。

眼珠子转了转,米棠扭头问季瑜,“你喜欢吃什么?”

季瑜看着她,眼底深邃,半晌才哑着嗓子道,“肉。”

回答干净利落。

只是……

配着你这张满脸可以薄红的脸,还有这副神态……

米棠相当警惕,试探着问道,“这肉应该是正经肉吧?”

实不相瞒,小伙子,她总觉得季瑜在暗示她、在勾引她!

季瑜:……

对上米棠怀疑的目光,季瑜可以的停顿了半分钟,然后才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米棠松了口气,又有些遗憾,心道果然是她污了!

季瑜怎么会搞黄色呢?

嗯,一定是她变颜色了!

但是季瑜的话启发了她。

这年头,人人都爱吃肉,她也爱。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一些肉干呢?

咸香,好吃,还能随身携带保存很久!

全都满足了,妙啊!

米棠踮起脚在季瑜的脸上飞快的偷亲一口,“宝,你真是太机智了!”

然后颠颠的跑去后厨瞧材料。

咧着的小嘴儿看起来高兴的不得了,有吃的还有豆腐吃,美滋滋,嘻嘻。

“上次送来的肉还有吗?”

看到是米棠,负责采办的人马上把她带到肉类存放区,“掌柜的,都在这儿了。”

“嗯,我知道了。”

除了猪肉等一下家禽耳朵肉类。牛羊肉之类的全是雅士利提供的,在店里的卖的极为畅销。

眼下,牛肉又只剩下了几块,眼见着就又要等雅士利补货了。

“欸……这不是腱子肉吗?”

目光落到剩下的几块牛肉上,米棠总算能知道为什么剩下了。

这牛腱子肉做火锅不太适合,但是做牛肉干正好合适啊!

美滋滋的拿了牛腱子肉,米棠就要去冲洗。

“掌柜的,有啥要让我们做的吗?”

看到米棠拿着肉出来,后厨里的厨子都朝她聚拢过来,一众目光全落在她身上,看她跟看菜谱似的。

激动的很。

米棠:……

“那啥,你们先忙着,我随便做点啥吃的。”

这话一出口,看向她的目光更热烈了。

毕竟可都知道他们掌柜的不得了,脑子灵活,做的菜好吃也就算了,花样还多,随便做个啥都是绝顶的美味。

眼下有现场观摩学艺的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

更重要的是,米棠从不藏师,每样新出的菜色都愿意交给他们。

眼下,自然也不例外。

米棠把手里的牛腱子肉展示给他们看,口中道,“我准备做个牛肉干。”

“做牛肉干一定要挑选牛腱子肉,别的肉却是不行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牛肉干,但是不妨碍一众厨子听的认真仔细。

牛腱子肉放在水中简单的冲洗一下,这些肉被雅士利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店里的伙计们冲洗的很干净了,没有血水的残留。

洗干净的肉放到锅中加水,水要一直没过水,然后加入葱段、姜片、八角和香叶等大料一起大火炖煮。

“为了去除腥味,还可以加入一点酒。”

米棠说着,早有人递上酒来,米棠往锅中倒上一小勺。

炖煮着的牛肉要一直注意着撇去浮沫,米棠做的很认真。

等到牛肉炖好,米棠简单的用凉水冲了冲,然后交给一个厨子把它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条。

趁着这个功夫,米棠找来一个大的坛子,往里头加入自己调配好的调料,然后倒入清水搅拌,把切好的牛肉条放入坛子中,密封上盖子,让人抱着大力的摇晃了几下。

“若是密封上半日,口味应当更好,但是咱们先尝尝味道。”

说着,米棠从坛子里取出几根牛肉条来,放到烤箱中烘干,等到水分全部流失才拿出来。

“尝尝看?”

众人一窝蜂的涌上来,牛肉条只有几根,倒是没人吃独食,各人分了些,吃进嘴里,纷纷露出陶醉的神情。

“掌柜的,这个好!”

“有滋有味不说,还有嚼头!”

“掌柜的,咱们多做些吧!”

米棠笑,“方法我都交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做便是。”

又想了想,“等过几天,我找人做一批好看的袋子,到时候,那袋子装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牛都被吃没了 “老兄,吃什么呢?”

“牛肉干,香着呢!”

这样的对话突然在整个县城都流传起来。

谁都知道麻辣香火锅店突然搞出了一种小零嘴儿,用牛肉做的,装在袋子里,馋嘴时就来上一根,讲究的,还可以配盏茶或者来杯酒,嘶,那滋味儿,绝了!

就连街上两岁大点的孩童都伸着手要从爹娘手里抓牛肉干吃,牙齿都还没长全乎,兀自吮吸的用力,口水都留下来,引得爹娘看戏似地哈哈大笑。

哪怕是那些小姐夫人们,都使唤丫鬟婆子买来了吃。

火锅店的牛肉干本是用袋子装的,男人不在意用啥装的,拿着袋子就吃。

夫人小姐们讲究些,让人缝了精致小巧的荷包一样的,里面装上牛肉干,系在腰间,一时间,居然引起一股跟风似地风潮。

“各位,不好意思,今日的牛肉干已经卖完了,明日请早。”

小二看着后头还排着队的乌泱泱的食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带着歉意道。

这牛肉干确实是个好东西,虽然价钱贵些,比单在火锅店吃牛肉还要贵,可偏偏买的人没见少,相反每日摆出来不过两个时辰,都能被一扫而空,以至于动作稍慢一点,根本排不上队。

小二打眼粗粗的估量一下,现在还在排队的都少说七八十人。

“怎么又没了?”

有人忍不住抱怨,“我连着三日都来排队,每日还没轮上我就没了。”

“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啊?”

有了一人带头,紧跟着的抱怨声就一片声起,“是啊是啊!你们能不能多做一点啊!”

有人提议,“让你们掌柜的多做一些吧!”

“我们有银子,都吃得起!就怕买不着!”

小二有些慌乱,眼见着人群逐渐骚乱起来,哪怕是他大着嗓子也没办法压下众人的抱怨声。

苦笑着摇了摇头。

实在不是他们不愿意做,这……实在是做不过来啊!

连米棠都上手了,饶是这么多人一起动手,也不够这些人买的,最多的一人可是拿了二十袋!

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想吐槽,要他说,按照这种速度,只怕是牛长的速度都不够吃的!

但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小二有些无奈。

“欸,掌柜的!”

看见米棠过来,小二忍不住挥了挥手。

在他们火锅店的所有人眼里,米棠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长的好,心眼儿好,做的菜更好!

尤其是……

还对二掌柜好。

小二叹了口气,目光悠悠的看向二楼,季瑜正从窗户里看下面的情况。

谁不羡慕他们家二掌柜啊!

“诸位!”

米棠走过来,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她一出现,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毕竟谁都知道这是火锅店的掌柜的。

“米掌柜。”

下面有人冲她喊,“我们都排了好几天的队了,啥也没吃着,这样排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对啊对啊!米掌柜你给个说法吧!”

“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

米棠道,然后拍拍手,马上有三个伙计出来,其中两人手里抬着块匾,挂到门口。

上面写着“一人两袋,排队轮空者可凭牌购买”。

“怎么一人才两袋啊?根本不够吃!”

有人一眼看到上面的限购,当即抱怨起来。

但是很快,他的话引来一堆反驳的。

“有两袋就不错了!咱们可是排了三天队一袋也没买着!”

“就是你们这些人全买走了,我们才买不着!”

“一人两袋,好歹能多些人买到!”

“就是就是,一人两袋我看不错!”

那人顿时没敢再说话,偃旗息鼓。

“掌柜的,那后面的‘凭牌购买’又是什么意思啊?”

米棠解释道,“咱们不坏规矩,仍旧按照排队来。”

“但是像今日这样,排了队又没有买着的,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因此,排了队却没有买着的,我们会给你一个牌子,上面做着我们瑜米之乡的标记,等到明日,便可以凭着这个牌子,不用排队就能来买。”

“掌柜的,你这话当真?”

米棠微笑,“这自然是真的。”

“愿意明天再来的,现在可以到店里伙计的手中登记名姓然后拿牌子。”

话音刚落,人群就像潮水一样朝边上的伙计处涌去。

“掌柜的,还是您有办法!”

米棠苦着脸,“哪有什么办法。”

“牛都被吃没了。”

“啊?”

小二一脸震惊,没了可不行,他也爱吃着呢!

“那怎么办?”

“山上自有妙计。”

米棠狡黠一笑。

牛肉不够了还是雅士利过来说的。

这个起初在中原摆摊没人搭理的番邦人,头一次尝到了赚钱的苦。

起初他隔一段时间来送一次货,后来改成了两三天来一遭,可现在,他每天都得来!

为此,他又买了三辆牛车,轮换着拉货,免得把牛累死了。

若只是他辛苦也就算了,可这里的人吃牛肉也太快了吧!

他养的小牛都还没长成呢!

想到方才送货来,小二随口问的一句,“你这牛能吃吗?”

“他真是太可恶了,吓坏了我的牛!”

雅士利气呼呼的跟米棠吐槽,“那可是我拉货的牛!”

米棠“扑哧”一笑。

“哦,真的。”

雅士利继续道,“我已经请求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送一下他们养的牛和羊给我。”

“但是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我能卖掉这么多的牛和羊。”

雅士利脸上有些得意,“我告诉他们,我可是个天才,哦,做生意的天才!”

“或许几天后,你的牛就可以获救了,至少不用死的这么快?”

雅士利有些警惕,“这是什么意思?”

“嗯,意思就是既然牛肉不够吃了,我打算做一样新的肉吃。”

“什么肉?”

“猪肉!”

雅士利点点头,“我会告诉我的母亲,请她开始养一些猪。”

米棠:……、

大可不必如此。

见米棠一脸复杂,雅士利拍拍胸脯,“请相信我。”

他一脸郑重,“你的猪肉也会不够吃的。”

“要知道,你总是能消耗掉很多得肉,很多的!”

米棠:……我谢谢你的嘴哦!

第一百三十二章 猪肉脯 没隔多少天,当人们再一次因为没有买到牛肉干准备失望离场的时候,却见着火锅店的小二拿来了一面锣鼓。

手中一面敲着,嘴中一面喊着,“诸位,我店推出新品猪肉脯。”

“没有抢到牛肉干的可以来试试猪肉脯。”

虽然不知道猪肉脯是什么东西,但出自瑜米之乡,众人的信心可不是一点二点。

当下都不用多说,直接掉转头来重新排起了长队。

反应最快的人自然抢占到了第一个位置。

猪肉脯的袋子比牛肉干的袋子要小许多,看着模样更加精致。

米棠吸取了在牛肉干上的失败教训,早早的推出限购,猪肉脯可比牛肉干多买两袋。

排在头一个的人毫不犹豫地掏银子买了四袋。

这会儿只拿在手中,颠倒着看了两面,然后便扯开包装。

后头的人跟着伸长了脖子去瞧。

只见这人从袋子里取出一片波如蝉翼的肉片来,黄亮的薄片,轻飘飘的一小片。

“这能是猪肉做的?”

当即就有人表示不信,使劲儿擦了擦眼睛,“我家就是开猪肉铺子的!”

“按照我这么多年来看,这绝对不可能是猪肉!”

“对!对!谁家没吃过猪肉!骗人!”

小二拿着锣站在嘴前面,一听有人说他们瑜米之乡骗人,当即就不乐意了。

丢下锣,气冲冲的走到说骗人的那人面前,“我们瑜米之乡从不骗人!”

“不管是牛肉干还是猪肉脯,绝对都是真材实料,里头工序复杂着呢!都是秘方!”

“你说骗人,那你不吃就是了。”

“请你出去,我们不欢迎你这种客人。”

小二这也是被气急了,他们一整个火锅店的可都是唯米棠马首是瞻,各个都是小迷妹和小迷弟。

说菜不好,可以改。

但要说米棠骗人,那可不行!

听到小二这么说,最先带头说骗人的那人神色僵了僵,小心的缩了缩脖子,开始装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这队。

笑话,他辛辛苦苦的排了这么久,眼见着就要买到了怎么可能出去!

就不出去!

“嘁!”

小二冷哼一声,见他没有再闹事,这才重新站回去拿起了鼓。

见了这人不要脸的模样,其他人刚刚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动荡的心这会儿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各自都心里送了一口气。

看着人脸面都不要了,却仍旧要赖在这里,这个味道,一定不错!

几人说话的功夫,那人已经拿着那片薄如蝉翼的猪肉脯送进了嘴中。

亲眼看着的人莫名其妙的随着他的动作吞咽了一口口水,甚至不等这人抿一下唇,久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快说说,这是什么味儿啊?”

那人面上显出满足的神情,顿了一会儿,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将方才捏着猪肉脯的两根手指头伸进了嘴里,仔细地舔了一遍。

口中漫不经心道,“还能有啥味儿?”

“赶紧抢吧。”

说罢,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各位慢慢排队,我先回家慢慢享受了!”

靠!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真是相当吸引仇恨啊!

不过……

看一看小二面前摆着的扎扎实实的几大摞的猪肉脯袋子。

众人的心中一阵激动,这么多,总该轮到自己了吧!

然后……

“各位,不好意思,今日的猪肉脯也售罄了。”

随着小二的一声锣鼓声,再次让众人遗憾的声音响起。

“不是吧!又没了!”

“是不是谁又买多了?”

“谁给我让一袋,我多给银子!”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相当热闹。

“诸位。”

小二挥了挥手,“还是按照上次掌柜说的,排队轮空的人可以领一个牌子,明日再来无需排队。”

“这个好!”

人群再次乌泱泱的朝领牌子的地方跑过去。

另一边,县令府。

柳含青无所事事的在闲溜达,突然看见阿莺和阿鹂两个小姑娘躲在凉亭里,嘴巴还吧唧吧唧的。

“哈,你们两个,偷吃什么呢?”

阿莺眼珠子一转,脆声道,“姐姐给的,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让舅舅瞧瞧?”

阿莺摇摇头,把小脑袋摇成波浪鼓,“给舅舅看了就没了。”

小丫头的脸上相当警惕,柳含青这个舅舅可是有黑历史的,曾经一口吃掉她的棉花糖。

阿莺到现在还记着呢!

“你这丫头还挺记仇!”

柳含青有些无语,那都说少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这丫头还能记住。

“舅舅不吃。”

柳含青蹲下身子,“你给舅舅瞧瞧是什么总成了吧?”

阿莺不搭理他,阿鹂却是乖乖的摊开手心给舅舅看。

阿鹂还没有遭受过被舅舅嗷呜一口吃掉零嘴儿的恐惧,胆大的很,相当放心的给舅舅看。

于是,柳含青就见着阿鹂的手心中露出一小块儿波如蝉翼的薄片来。

忍不住凑着鼻子过去闻了闻,有肉味儿,似乎还是……猪肉!

“这什么?”

“猪肉脯。”

阿鹂说话还有些不利索,但是猪肉脯三个字却是说的清楚,这可是姐姐阿莺一字一字教出来的,当然,外加猪肉脯的诱惑。

猪肉脯?

柳含青嘴边挤出温柔的笑意,看着这个对自己还没有防备心的小侄女,“来,让舅舅尝一口好不好?”

阿鹂还在歪着头考虑。

阿莺却是飞快地一把抓住妹妹,以及妹妹手里地猪肉脯,拔腿就跑。

嘴中还叫着,“快跑,舅舅要给你全都吃了!”

阿莺嗓门儿大,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声音,听到这声响动的丫鬟婆子纷纷向柳含青露出奇怪的目光来。

柳含青:……

阿莺这小丫头!

他当真是白养她了!

不就是猪肉脯吗?他还不能自己去找吗!

小丫头刚刚可是说了,这是“姐姐”给的,还能有哪个姐姐,肯定时他大姐收的那个干女儿,米棠!

自那次吃撑,算起来,他都两三天没吃火锅里。

柳茹不让他碰,说他吃起来没个度量。

这次去正好一网打尽!

柳含青忍不住舔了舔嘴角,想到这个滋味儿,他已经嘴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名单 带足了银两,柳含青还特意换了一身新袍子,上次太丢脸了,这次他可得找回他的风度翩翩少年郎的颜面!

“小二!”

还没踏进火锅店的大门,柳含青便扯着嗓子喊人来招呼自己。

他在京城习惯了,谁都知道他是柳小公子。

去哪儿都不用打招呼,便有人巴结着上来讨好他。

这会儿虽然没人认识他,但他可以自己喊!

只是,在门口站了多时,嘴中也喊了三四声了,就是没见小二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没有听见?

柳含青有些好奇,正想再扯着嗓子喊一声时,却见小二站在远处看了看他。

“看见小爷了还不赶紧过来伺候!等会儿扣你赏银!”

柳含青小声嘀咕。

那小二不仅不过来,这会儿还拉过来一个跑堂的,指着他似乎说了什么,然后柳含青就见着那长的人高马壮的跑堂的朝自己过来。

“你。”

柳含青抬着下巴,“还不请小爷进去?”

跑堂的一脸看傻子似的复杂,半晌才道,“你出去吧,我们火锅店不接待你。”

“什……什么?”

柳含青被这话惊呆了,甚至用力的掏了掏耳朵。

不接待他?

开玩笑吧!

就他上次一个点的菜,吃的银子,可抵得上这里许多个人了!

这跑堂的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你看清楚小爷我是谁!”

“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接我!”

“小爷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跑堂的一脸凛然,“对不住,我们掌柜的今日不在店里。”

柳含青更震惊了,“你们掌柜的不在,你就开始往外赶……咳咳,那个客人了?”

“等你们掌柜的回来,非得让你滚蛋!”

跑堂的脸上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耳朵听不进话。

“我可跟你说清楚,就是我们掌柜的吩咐,不让你进去。”

“你放心吧。”

跑堂的道,“不管是今日,还是以后,你都不能进来。”

“凭什么?”

柳含青跳起脚来。

这会儿外面的人多,听见响动,眼睛都往这处来看。

他本事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何曾被人这样拒之门外,还是一个他看不上的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的店里的伙计!

柳含青面色铁青,梗着脖子,冷笑道,“小爷不给银子还是怎么?”

“你不让小爷进去,呵,小爷今儿非进去不可!”

“看我不砸了你们这店!”

“得罪我,让你们没好日子过!”

“你敢!”

跑堂的这会儿时噌噌噌的怒气上涨,拿过靠着墙根儿的木棍,“你要是闹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给你送官府去!”

“送官府?”

柳含青都气笑了,“你们的县令就是我的姐夫!”

“我看你们谁敢把我送官府去!”

跑堂的沉默了,扭头看了看小二,面色有些为难,可饶是如此,手中的木棍也从未放下。

“怎样?”

柳含青得意洋洋,“哼哼,还不给小爷赔礼道歉,然后把我请进去?”

他这副模样十足的纨绔子弟,让周围一众围观的人都恨得牙痒痒。

“这位客官。”

小二从里头走了出来,“不好意思,这是掌柜的交代。”

“即便您今日把我们这店砸了,说不让您进去就是不让您进去。”

“别说您是县令的小舅子,就算您是县令,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我们县令大人公正严明。”

小二向周围的看客拱了拱手,“请诸位帮我做个见证,大不了到时候一起去县令面前做个见证!”

“好!”

柳含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这小二居然这么难产。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咬着牙问道,“为何不让我进?”

小二正了正神色,“您上次来店中吃火锅,和另外一位壮士一道儿,点了众多菜色却没吃完,造成了很大的浪费。”

“我们火锅店不欢迎您这样浪费食物的客人。”

“可是我付银子了的!”柳含青喊道。

“那又如何?”

小二道,“您当然该付银子,为那些食物买单。”

“可是就我们店而言,不欢迎您这样的浪费行为,您已经进入我们的瑜米之乡的黑名单,我们所有的吃食都不对您提供。”

小二的声音如同一道道惊雷敲打在柳含青的心上,让他失魂落魄。

周围还有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声。

“天哪,如果吃不完就再也不能来吃了?”

“快看看,咱们没有点多吧?”

“快吃快吃,可千万得吃完。”

这样的声音一阵阵的闯进他的耳朵。

柳含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火锅店回到县令府的。

一回去,就进了房间,连鞋子也不脱,就趴到床上。

从小到大,他柳小公子还从未给受过如此的奚落。

可是这是他一次,由心里生出羞愧的情绪来,而不是以往的恼羞成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茹走了进来。

看到趴在床上的弟弟,柳茹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这是怎么了?”

柳含青不说话。

柳茹便笑,“怎么,这是知道丢人了?”

“你说你,还和两个小娃娃争吃的。”

被子地下传出一声“嗯”声。

柳茹愣了愣,笑道,:可别是还哭了,你说你多大个人,还哭鼻子,羞不羞?”

又对着门口道,“阿莺阿鹂,你们舅舅苦哭鼻子了哦,快来哄哄他。”

把头埋在被子里的柳含青闻言身子僵了僵。

姐姐真是太讨厌了!

然而下一秒,一只软软的小手捏住了他的指头。

柳含青心中一暖,他的两个小侄女还是很关心他的嘛。

然而下一秒,阿莺阿鹂四只小手开始使劲儿巴拉他埋在被子里的脸。

“做什么?”

柳含青瓮着声音把头露出来。

正对上阿莺一脸好奇的小表情,“含青舅舅,你果真哭了吗?”

柳含青:……

再次感叹白养这个丫头了!

柳茹已经在边上笑得直不起来腰了。

“好了好了,别逗你们舅舅了,再逗下去啊,当真腰哭出来。”

“好罢。”

阿莺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模样看着似乎相当遗憾,伸出一只小手去,往兜里掏了掏,然后抓了什么东西塞到柳含青手里。

“给你吃。”

柳含青低头看,居然是一根牛肉干。

“吃吧。”

阿莺还摸了摸他的头,一脸同情。

柳含青:……

这小屁孩儿到底在脑补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姐姐对你太失望了 顶着阿莺同情的目光,还有边上姐姐毫不掩饰的憋笑,柳含青郁闷的把牛肉干伸到嘴里,咬了一大口。

然后,原本红彤彤的眼睛冒出亮光来。

这个味道!

实在太香了吧!

那个叫米棠的,当真有两把刷子!

就是……似乎把人家惹生气了,再也不让去了。

柳含青遗憾的叹出一口气来,还有好多好吃的他都还没有吃上呢!

这样想着,手里头原本还香喷喷的牛肉干,瞬间也不香了。

柳含青一向活泼好动,眼下却是锤头耷脑,难得看见弟弟这个模样,柳茹有些好奇。

还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额头,这也没出热啊……

“这是怎么了?”柳茹问。

被姐姐一关心,原本心情就郁闷着的柳含青,一股脑儿地将刚才发生地事全部说了一遭。

这遭遇实在让他感到委屈,说着说着,眼角已经垂下泪来。

事情说完,柳含青一双喊着泪地狗狗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本以为能收获柳茹的同情,却不想柳茹脸上却是难掩怒色。

只是,这怒气却是对着他去的。

“真是太胡闹了!”

嗯?不对劲儿?

柳含青瞪大了眼睛,看着姐姐站起身来,对着自己训斥。

记忆中姐姐一惯是温柔的,对自己这个弟弟相当疼爱,可眼下,怎么……

柳茹的目光中的失望毫不掩饰,“含青,姐姐本以为你长大了,该懂事了。”

“姐姐对你很失望。”

“姐,我……”

柳含青嘴里一阵发干,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吓人。

对上姐姐如此是往的眼神,他心里的难受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

只是,他这会儿嘴巴就像是被人施了闭口咒一般,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两人对视着,柳茹还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出脚步声,却是陆文徵也过来了。

“含青!”

陆文徵的声音带着怒气,只听这声音,柳含青心中就一阵哀嚎,看来就连姐夫也知道了。

得,这下当真实人尽皆知。

“怎么了?”柳茹问。

陆文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境,让奶妈把阿莺和阿鹂两姐妹带出去,然后才看着躲在柳茹身后的柳含青,冷冷道,“你让他自己来说!”

半晌,终究是气不过,“你可知这小子今日做了些什么事?”

“砸人家的店?还叫嚣有个当县令的姐夫?”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怎么,你是想告诉所有人你有个姐夫给你兜底让你为所欲为吗?”

柳茹听的心里一咯噔,柳含青并未对她说的这么详细,当下,皱起了没,厉声问道,“含青,可有你姐夫说的这回事?”

柳含青掉着眼泪,点了点头。

“你,你这孩子!”

柳茹气的跺脚,忍不住上前揪着弟弟的耳朵,“我不相信爹娘在家里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纨绔子弟的习性?”

说着说着,竟是气的落下泪来。

看见姐姐流泪,柳含青面上这才慌乱起来,抱着姐姐,“姐姐,对不起,是含青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打我吧,或者骂我,含青都受着!”

柳茹一手拍打在柳含青的背上,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口中只反复道,“你真是太让姐姐失望了。”

“茹娘,别哭了,你身子不好。”

陆文徵心疼的拦住自家娘子,这小舅子虽然不争气还总是闯祸,可总归是柳茹的弟弟,自己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这小子把天捅个骷髅的时候!

柳茹靠在陆文徵怀里,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只不过,她原先总以为弟弟只是娇纵任性,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错了。

含青已经被宠坏了,若是再不加以管束,日后定要给家中惹祸。

想到这里,柳茹擦了擦面上的眼泪,冷声对柳含青道,“你说你错了,姐姐如今要你去店里当中赔罪,请求人家的原谅,你肯是不肯?”

柳含青的面上出现一丝犹豫。

跟姐姐认错和对一个小二人错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事。

虽然他有错,可对方只是一个小二而已,每天指不定受多少人的气,怎么就偏偏非要他去道歉?

看着柳含青脸上的犹豫,柳茹闭了闭眼,“含青,姐姐对你太失望了。”

“我只跟你说一遍,今日,你若是不去道歉,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姐姐!”

“柳茹!”

陆文徵和柳含青震惊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用劝我。”

柳茹朝陆文徵挥了挥手,对着柳含青道,“从前都是我们太骄纵你,在家中有爹娘和奶奶宠着你,在外有我和你姐夫护着你,让你养成今日的纨绔习性。”

“我倒还要感谢,若非有今日这一遭,我这个当姐姐的却是不知道,我的弟弟背着我却是这样一副习性。”

“我要去菩萨面前告罪,把你养成如今的模样,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罪过。”

说着,两行泪已经从眼里滑落下来。

听着柳茹这字字泣血的话,柳含青的眼泪也哗啦啦留下来,两姐弟哭成一片。

半晌,柳含青才点着头道,“姐姐,你别对我失望,我一定改……”

“你让我去跟人道歉我便去,我一定改的,姐姐你别哭……”

“并非我让你去道歉你才去,你要真心诚意的悔改,认识到你的错。”

柳含青哭道,“我知错了姐姐,我当真知错了。”

“知错了便罢。”

柳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走吧,趁着今日,我和你姐夫一道儿陪你去。”

“嗯。”

柳含青从床上下来,稍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柳茹皱眉看着,吩咐丫鬟打来一盆水,“把你的脸擦擦,像什么样子!”

柳含青这会儿听话的很,飞快的湿了帕子,先是问柳茹,讨好道,“姐姐,你要不要擦一擦?”

柳茹摇头,他便拿着帕子给自己擦了擦。

而后,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跟在陆文徵和柳茹身后,朝着麻辣香火锅店去,丝毫没有之前来时的趾高气扬模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认错 “县令大人来咯!”

有眼尖的,远远看着陆文徵朝着火锅店来,眯眼仔细瞧着,却又见着上午来过的纨绔公子。

当即朝店里小二叫着,“那纨裤公子又来了,这回还戴着他的姐夫县令……”

“小二,你快些跑吧,我们都替你打掩护。”

小二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仍然摇头拒绝,“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他做什么?”

“再者咱们县令大人未大家做了多少好事,我不信他是个偏颇的人。”

“这倒是。”

有人豪气云天,“别怕,我们兄弟几人都替你做证人。”

“谢过诸位。”

小二继续擦着桌子。

倒是宋河送完一趟火锅回来取餐,听见了这事儿,担心出事,赶忙飞奔着朝米棠家里跑。

这会儿,陆文徵和柳茹已经领着柳含青到了店门口。

“县令大人。”

食客们纷纷喊道。

陆文徵挥挥手,“诸位请继续吃。”

而后才对着后头喊一声,“还不进来。”

“我……我进不去。”柳含青小声道。

柳茹这才想起柳含青刚刚跟她说的事,忙凑到陆文徵耳边说了一通。

陆文徵的脸色复杂了起来,看着自己者小舅子叹了一口气,嘴中道,“我却不知道你有这般本领!”

柳含青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也罢,既是你自己选的路,那便就在这里给人家赔礼道歉。”

“我和你姐姐无需被你受牵连,我们且先进去。”

“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跑或者再生事,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说罢,牵着柳茹走进了店中,当着柳含青的面,要了一个包间,还点了火锅,施施然的踏上了楼去。

柳含青忍不住在心里咬小手绢,眼神幽怨,他也想吃……

他进不去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门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也太让他……

等等,门外正好是风口,这火锅的味道也太香了吧!

柳小公子烫着脸,一面疯狂的吞咽着口水。

“那个……”

柳小公子声如蚊蝇,“我想跟你说……”

柳含青做了大半天的思想工作,勉强从嘴里凑出几个字来,抬起头却见着店里的人该吃喝的吃喝,改忙活的忙活,根本没人搭理他。

就连预想中的众人看戏似的嘲笑也没有。

头一次失去了众人瞩目的柳含青有些怅然若失。

这还是他第一次察觉到除了“柳家小公子”这个身份以外,他好像没有任何值得别人高看一眼的地方。

而且这个身份只在京城、只在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奏效,换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他甚至不如那个在店里四处奔走忙活的小二在其他人心中有用……

“喂,你又来干啥?”

跑堂的看见这个上午才来闹过的纨绔公子,面露不善。

“你……”

柳含青鼓足勇气,“我不进去,但是可以请你帮我叫一下那个小二吗,请他过来这里。”

说完这段话,柳含青只觉得胸中的郁闷消散了一点。

没想到从这人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跑堂的面露诧异,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脑子撞坏了?还是想打击报复?

毕竟,像这样的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这样想着,他便道,“他?现在正忙着呢!没空!”

“哦。”

柳含青傻乎乎的应了一声,等到跑堂的转身要走,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追进去拉住他的衣服。

见跑堂的低头看一眼自己越过门槛儿的脚,柳含青有些尴尬的往后推出一步到门外,然后才道,“那个……”

“还有什么事?”

“可以请你帮我转告一声吗?”

“我就在外面等着,等他不忙了不过……”

难不成着小少爷真的转性了?

跑堂的估摸不准,只能先应承下来,“那你等着吧,他不忙了自然会过来的。”

“谢谢。”

跑堂:……

抹了一把脸,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用不着谢,我先帮你去问问,实在不行我先顶着他的活儿让他过来找你就是了。”

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柳含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似乎真的是他偏颇了……

跑堂的过去和小二指着柳含青说了些什么,不大一会儿,柳含青就见着小二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找我?”小儿问。

柳含青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然后道,“我是来同你道歉的。”

“什么?”

听见他的话,小二有些不敢相信,这富家公子居然要跟自己道歉?

“我想跟你说对不住。”

柳含青诚恳道,“上次和今日都是我不对。”

“我不该先不听劝浪费食物,今日也不该因为前日自己造成的恶果而随便发脾气。”

“我给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小二的脸色有些复杂,他们这一行当,看人脸色吃饭的,还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虽然上午他一字一句硬气的很,可实际上他当时也被吓到了。

毕竟这可是口口声声自称是县令大人的舅子。

惊惶了一下午,没想到居然等到这纨绔公子的道歉。

莫非今日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尽管心里惊慌未定,但小二还是沉住了心神,想了想,对着柳含青不卑不亢道,“公子既然诚心过来道歉,我自然是原谅的。”

“太好了!”

柳含青激动的一拍掌,又对着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我姐姐和姐夫肯定已经吃上了。”

说到“吃上了”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小二:……

突然就有些摸不准这富家公子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肚子发现”了。

但……

“我拿不了主意,得找掌柜的商量。”

“那你们掌柜的在哪里啊?”柳含青有些着急。

“在你后面。”

身后突然一道女声。

接着是小二惊喜的声音,“掌柜的!”

“掌柜的?米棠?”

柳含青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果然见身后站了一男一女,模样登对的很。

“没出什么事吧?”

米棠问小二道,她是听了宋河的话回来的,都是她店里的热,她作为掌柜的自然要照顾好。

“没事。”

小二摇摇头,指着柳含青道,“这位公子是来道歉的。”

米棠点点头,她方才在外面也听到了不少,既然没出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掌柜的,我怎样才能吃火锅啊?”

柳含青的声音有些急不可耐,“我已知错,当日确实是我不对,不该浪费食物,我是初次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所以什么都想尝一尝……”

“但不管怎么说。”柳含青抿了抿嘴道,“总之我的确做了错事。”

听到他的话,米棠和季瑜径直朝店里走。

“掌柜的!”

后面柳含青还在喊。

米棠停下步子,口中道,“既已知错,自然可以进来!”

听懂了她的意思,柳含青眼睛一亮,几乎是欢天喜地的小跑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头不小 柳含青跟着米棠和季瑜,心里猜测他们肯定要去见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果不其然,到了一处包间,米棠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内里传出柳茹的声音来。

“米棠!”

看到米棠和季瑜过来,柳茹有些激动,忙过去一步接着。

只是目光在落到他们二人身后的柳含青身上时,又沉了下去,冷声道,“道歉完了?”

柳含青低垂着脑袋,在姐姐面前老实的不得了,“道歉了。”

又忍不住朝姐姐献宝,“是掌柜的让我进来的,说我已经知错,就可以进来了。”

“出息!”

陆文徵在里头发出冷哼声。

对于姐夫的冷嘲热讽,柳含青才不在意,他姐夫也就趁着这个时候才能欺负他了。

等到姐姐疼自己的时候,姐夫可是再也不敢!

眼下,对他而言,没什么比眼前热气腾腾的火锅更重要了!

“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

只是这次长了记性,没见柳茹和米棠三人落座,始终只是乖乖的坐着,没动跟前的筷子。

“吃吧。”

柳茹看他一眼,这个铜锅子本就是给他准备的,只等着他能改好。

若是改好了,自然留给他吃,若是改不好,那便一只晾着他。

还好,弟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许久没见着你了。”

柳茹摸了摸米棠的脸,“你可知干娘想你的紧!”

“可谁叫我们棠棠如今可是这火锅店的掌柜的,想见上一面都难。”

“哪有。”

米棠有些羞赧,“干娘若是要见我,直接找人过来递个话,我还不是直接就去了?”

“你还说?”

柳茹瞪她一眼,“是谁给府上送吃的,来都来了都不见人的?”

“倒是全便宜那两个小丫头了,一点儿没给她们爹娘留!”

“也没给舅舅留。”

边上吃着火锅的柳含青忍不住吐槽。

“你还好意思说?”

柳茹瞪他一眼,“哪有你这样做舅舅的?”

又对着米棠道,“他从前骗过阿莺一块糕,从此阿莺见他都不敢露吃的。”

“只有阿鹂傻乎乎的。”

“这次啊,她俩吃你那猪肉脯,含青刚哄阿鹂给他吃一口,就叫阿莺抱着妹妹跑了,一边跑还要一边喊舅舅吃没了!”

“整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听见了,这舅舅当的也不嫌害臊。”

“姐,给我留点面子!”柳含青嘟嘟囔囔。

于是,两个女人更是笑作一团。

“怎么今日没见着阿莺和阿鹂呢?”

“还不时这祖宗闹得!”

柳茹指着正吭哧吭哧吃肉的柳含青,“弟弟教养出了问题,我这个姐姐难辞其咎。”

“这不是和他姐夫一起,带着这小子过来陪罪吗?”

“哪能带着小丫头。”

米棠明白的点点头。

然后又道,“阿莺和阿鹂若喜欢,下次我再送去。”

随着这句话,一道热烈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眼神中的期盼让人想忽视都难。

扭头看去,果然是柳含青一脸渴望的盯着她。

米棠:……

“我会尽量多准备一些的。”

柳茹不忍直视的捂了捂脸,这熊孩子!

回去了一定得问问爹娘,是短了含青的吃的还是怎了!

柳含青尚且不知道回去要挨揍,仍旧吭哧吭哧的卖力的吃着火锅,偷眼往旁边瞧上一眼,嘿,姐夫也吃的正开心呢!

感受到糟心的小舅子的视线,陆文徵浑身一僵,眼睛瞪回去,“怎么,我是吃不得吗?”

“吃得吃得,您当然吃得。”

柳含青甚至给他姐夫来了一筷子牛肉,口中道,“您请您请。”

难得和他姐夫有相同的爱好,居然还能吃到一块儿去。

“对了。”

刚刚想到回去的事,柳茹才猛然想起,抓着米棠的手道,“今日来还有件事同你说。”

米棠仔细听着。

“我和你干爹……”

柳茹面上有些难过,“再有几天就要回京城去了。”

回京城?

米棠的眉头皱起来,按照她对古代历史的了解,若只是一个地方的小县令,可随便去不得京城。

更何况,陆文徵来到这里将将一年多一点,怎么会有如此之快的调令?

倒显得来这里赴任只是为了避开什么似的。

心中思绪纷飞,米棠问,“怎么会如此仓促?”

柳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又擦了擦眼睛道,“含青这次过来,就是来传达这个消息。”

“大概三日后,便要启程了。”

“只是不知,这一去何是才能再同你见上面。”

柳茹拍了拍米棠的手,“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闻言,米棠心中有些感动。

柳茹对她的好来的无缘无故却又是真情实感的。

连带着陆文徵也多对她有了几分照顾。

“要不?”

柳茹突然道,“米棠,你同干娘一起去京城吧,干娘能照顾你。”

“含青说你做的吃食在京城也是少见的,一定能得人人欢喜,你若是把店也开过去,到时候,咱们不就是能常常相见吗?”

柳茹说的把店开到京城去是米棠计划中的一环,只是却不是现在。

季瑜身体还未完全好,恐怕经不得路途遥远,再来,她尚未完全准备充分。

因此,只宽慰柳茹道,“这次怕是不能同干娘一起去了,但是我一定会去京城看您的。”

柳茹摇头,“我怕你是哄我。”

“京中路途遥远,又岂是这么容易能见面的?”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米棠轻轻念道,“干娘想着我,我也想着干娘呢!”

“好一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听到米棠的这句话,陆文徵抚掌大笑,“茹娘,米棠向来最有主见,她说会去瞧你,那便是一定能去,你得相信她不是?”

几人说了一通话,等到柳含青吃饱了肚,这才要分手告别。

临走前,柳茹轻轻拉着米棠的手,“改日到京城,一定要去找我。”

“若是不认得路,便报含青的名字,自有人带你去。”

米棠心中吃了不小的一惊,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可柳茹居然说直接报名字就成,看来她干娘确实是来头不小。

“晓得了干娘。”

说着,米棠又让小二拿来几包牛肉干,递给柳茹,“剩的不多了,也就这几包,原想着做多了再一起送过去。”

“给阿莺和阿鹂两个小丫头吃吧。”

米棠说这话,余光见着陆文徵似乎从袖子中掏出什么东西递给季瑜。

第一百三十七章 像一个人 晚上,躺在床上。

米棠抱着季瑜的胳膊,只是反复折腾都睡不着,反倒是在床上来回摊煎饼。

季瑜看的眼花缭乱,只能双手抱住她,把人揽在怀里才不让她动弹。

“在想什么?”

米棠歪头看他,“你说我干娘该不会是什么公主或者什么郡主吧?”

季瑜:……

“你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在琢磨这个?”

季瑜一脸不可置信。

“那当然了!”

米棠道,“京城欸,随便从地上捡块玉坠子,失主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还有两个不是微服私访的皇帝就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季瑜:……

季瑜有些无奈的失笑,捏着米棠叭叭的小嘴低头亲了一口,“从哪儿看来的?话本子?”

猝不及防的被他这么弄一下,米棠有些脸红。

约莫是晚上的气氛太好,甚至让她有些想做坏事。

可惜,只能想不能动手。

米棠悠悠的小口叹一声气,脑子晕晕乎乎的嘀咕了一句,“还珠格格。”

“什么珠?”

季瑜没怎么听清,看着怀里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一阵乱跳。

偏偏这张诱人小脸的主人还不知危险的叭叭个不停。

米棠掰着指头数给季瑜听,“你看呐,如果干娘真是个公主什么的,那我可得……”

“可得做什么?”

季瑜饶有趣味。

“当然是离远一点啊!”

“哦。”

季瑜笑道,“你干娘若是公主,你岂不是能当个沾亲带故的小郡主?”

“我也能勉强蹭上个郡主驸马?”

米棠朝他滋着小白牙,“郡主驸马是当不上了,安心当我的美貌如花的小老板娘吧。”

说着,米塔咂咂嘴,抱着季瑜的腰身,小声道,“我才不想有这样的沾亲带故呢,多危险呐。”

“我就想当个掌柜的,把我的店开遍所有地方。”

季瑜的眸光深邃,似乎是玩笑道,“若我是个世子什么的呢?你可愿沾我的亲带我的故?”

米棠抬头看他,眼神认真,直把季瑜看的心里咯噔,半晌才重新埋头到季瑜的怀里。

“那我的小店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只能请世子爷您另谋高就了。”

季瑜环抱着她的手指头猛然缩紧,片刻后,才哑着嗓子道,“没有的事,睡吧。”

“哦。”

米棠闭上眼睛,仍有些不放心,抓着季瑜胸前的衣襟还要问,“今日干爹给了你什么东西?”

“吃火锅的银子。”季瑜面不红心不跳。

“哦。”

得到最后一个答复,米棠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她睡得香甜,季瑜却是没了睡意。

略微抬一抬头,从枕头低下取出一封信来,这正是陆文徵今日交给他的。

是他的老丈人写给他的,一个忠告。

关于拐子一案的忠告。

季瑜低头看了看米棠的睡脸,这件事若是告诉她,只会徒惹她担心。

自打老酒鬼去世,米棠睡觉总有些不安稳。

想到这里,季瑜把信再次压到了枕头底下。

过了两三日,县衙传来消息,陆文徵即将离开,不出两三日,便有新的县令来赴任。

“你不去送送?”

季瑜问,脸上若有所思,“柳夫人对你却是极好的。”

米棠点点头,“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分别只会徒增愁绪。”

“再说了。”米棠一指店门外乌泱泱排着队的人群,“你瞅瞅,我这空的出来时间吗?”

“就是不知道这新县令如何。”

米棠皱着小脸道,“若是个贪官,指定得蹭我的油水!”

季瑜看着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

却说另一边,县城郊外的马车上。

柳含青卡擦卡擦的嚼着手里头的牛肉干。

口中还不忘想姐姐和姐夫夸道,“这牛肉干真香。”

“可惜京城没有这么好吃的吃食……姐姐,你说米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好吃的东西!”

说话间,腮帮子左右鼓动几下,一根牛肉干已经干脆利落的进了口中。

阿莺看着,飞快的把剩下的牛肉干抱在怀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舅舅。

被侄女这样的眼神盯着,柳含青一点也没觉得羞愧,反倒是口中好话哄着,“乖阿莺,再给舅舅来一根儿。”

“瞧瞧,你都这么多了,舅舅吃不完你的。”

阿莺摇了摇头,口中道,“从家里出发到现在,舅舅你都吃了五根儿啦!”

柳含青讪讪的摸摸鼻子,“真的吗?我有吃这么多?”

阿莺便认真的点点头。

对着阿莺这样认真的目光,柳含青不要脸道,“啊……那一定是牛肉干太好吃了!”

“快,乖侄女,再给舅舅来一根!”

这是为了吃连自己的身份都搬出来了。

柳茹看不下去了,嗔一眼弟弟,口中道,“出息!”

“就为了吃根牛肉干!”

柳含青毫不心虚的摊摊手,“实在是太好吃了啊!”

然后又怅然若失的背靠在马车上,遗憾道,“若是在京城也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话说着,他忍不住用手撑着下巴,叹出一口气来,“真羡慕米棠她夫君啊!”

他语气中的羡慕实在太过真实,一边的柳茹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瑜长的俊俏,你有什么可毛遂自荐的?”

柳含青不服气了,“我也长的很帅的!”

“不过……”

好像确实是季瑜长的更帅一点。

柳含青心里比划着,回忆着季瑜那一张脸,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扭头问一边闭目养神的陆文徵,“姐夫,你有没有觉得季瑜长的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

柳含青摸摸头,“我就是忘记他像谁了才问的!”

陆文徵:……

陆文徵闭着的眼皮儿跳了跳,他就知道这小舅子不靠谱,不该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的。

一边的柳茹笑了笑,对着弟弟道,“这你可想岔了,季瑜和米棠就是这里得人,你之前应当不会有见过他们的。”

“不过……”

“那季瑜通神一股鬼气,确实不大像这种小地方的人。”

“这倒是。”

柳含青点点头,想他第一眼看到季瑜,还以为又看到了京中一同游玩的朋友呢。

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会儿,柳含青突然道,“姐,我想好了。”

“什么?”柳茹被他吓了一跳。

却见弟弟捏着拳头,一脸干劲,“京中不能没有牛肉干,我决定和米棠合作,把牛肉干卖到京城去!”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快拉住他!”

柳茹尚且不知道自己弟弟在说什么胡话时,旁边陆文徵叫了一声。

却是慢了一步,柳含青已经翻身跳下了马车。

“胡闹!”

柳茹还在马车上喊。

柳含青冲她摆摆手,“姐,你先回去吧。”

“过阵子我就带着牛肉干回京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醋坛子 米棠正和一众伙计抓紧时间做牛肉干,小二突然过来找她,脸色看起来相当复杂。

“怎么了?”

小二艰难道,“掌柜的,您出去瞧瞧吧。”

听这意思事儿还不小?

米棠没怎么犹豫,洗了洗手就跟着小二出去了。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躺在地上抽气。

米棠吓了一跳,可别是犯了啥急病倒在她店里了。

“赶紧请大夫。”

米棠吩咐小二,只是下一秒,那原先背对着她的一张脸转了过来,赫然露出柳含青那一张熟悉的脸来。

“不用了。”

柳含青抱着腿,脸上还有些擦伤,衬着小少爷一张白净的脸,看着还有几分吓人。

不等米棠说话,他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过了半秒,又小声道,“如果再来一袋牛肉干就好了。”

米棠:……

真是被这个吃货气笑了。

“牛肉干有的,还是先请大夫给你瞧瞧这腿吧。”

米棠见他一直抱着腿,脸上痛苦之色不像是作伪,只道是受了不小的伤,一边让小二去请大夫,一边让人将他抬到了包间的卧榻上。

等到大夫到了,掀开裤腿,嚯,果然腿上已经是血肉一片,已经和裤子黏糊在一起。

米棠倒是对柳含青高看了一眼,这柳小公子看着弱不禁风处处娇生惯养的,没想到居然还挺能忍,就这样刚才还一直跟她嬉皮笑脸的讨牛肉干吃。

“大夫,我这腿还能要吗?”

米棠对柳小公子的高看还没落实到位,下一秒就听见柳含青惨兮兮的声音。

米棠:……

这还不算完,柳含青惨兮兮的朝大夫问完话,又马上把脸朝向米棠。

“姐姐和姐夫已经回京了,不知道下次见她时,我是自己走着去还是教人抬着去……只怕姐姐见到一定会伤心的吧。”

“若是能吃上一袋牛肉干……我这……”

阖着铺垫这么久就为了一口牛肉干。

米棠对柳小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含青道,“吃口牛肉干就能好起来啦?”

柳含青果然含泪点点头。

得,柳小公子为了一口吃的都这么拼了,她还有啥不能给的。

米棠叹一口气,吩咐身后的小二,“给他拿来吧。”

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这柳含青若是像第二次来时对小二那样子呼来喝去,她老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管他是谁的弟弟,爱上哪儿上哪儿。

偏偏这人算不得坏,顶多有些富家子弟的脾气,却又知道认错。

眼下弄得如此惨兮兮的……

等到牛肉干到手,柳含青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他可是从郊外一路用脚走过来的,更别替临时想到跳车,跳下来的姿势很帅,却是结结实实的摔伤了腿。

就这么一步一瘸的走过来,饿了不知多少时候。

他都怀疑自己差点给饿晕过去。

好在一路坚持到了米棠的麻辣香火锅店里,米棠还给了他牛肉干吃。

想到这里,柳小公子一边狼吞虎咽牛肉干,一边垂泪感谢,“米棠,你真好!”

米棠:……

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米棠咧嘴笑道,“小心季瑜揍你!”

柳含青停住了嘴里的动作,脸上有些许震惊,“大丈夫男子汉,他居然是个绕着婆娘的醋坛子?”

又小声嘀咕,“怎么和我姐夫一样,都是个‘惧内’!”

米棠:……

她可听见了啊!

不过,既然他主动提起姐姐和姐夫,米棠也不再扭捏,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算上时间,这会儿你不该和他们一起在回京的路上了吗?”

柳含青把头摇成波浪鼓,“我才不回去。”

“留在这里多好,有的吃有的玩。”

说话间,他已经吃完了三四根牛肉条,这会儿宝贝的抱着袋子,歪头问米棠,“你这到底怎么做出来的,京城可都没有比这更好吃的零嘴儿了!”

这大少爷当真是为了吃勇往无前呐!

米棠心中感慨,又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就为了吃牛肉干跳车了?”

联系到柳含青腿上的伤,他跳车的事自然很好猜出来。

“怎么能只是为了吃?”

自己的伟大宏图和梦想被米棠概括为吃,柳含青很郑重的表示,“我是为了把这样好吃的东西带到京城去!”

“……哦。”

“你可别不信。”

看见米棠脸上不以为意地敷衍,柳含青挣扎着从我踏上爬起来。

可惜忘记了腿上的伤,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下一秒马上让他龇牙咧嘴的呼痛。

哎哟哟的躺在我踏上一阵叫唤,再也不敢瞎动作。

“得,您的伟大梦想先等着您伤养好再说吧!”

说罢,米棠再不管他,出了包间,和季瑜呆在一块儿。

“他的伤怎么样?”季瑜问。

“伤了腿,这会儿还躺着哎哟哟叫唤呢!”

米棠又忍不住笑,“就这会儿,还死抱着牛肉干不撒手呢!”

季瑜也有些忍俊不禁,摇摇头道,“这柳家小公子倒是个妙人。”

“和陆夫人不太一样,真是让人好奇家里怎么教养出来的。”

“还是有些相像的。”

米棠道,“两人都性子不坏。”

“这倒是。”

季瑜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怎么安置?”

米棠苦苦思索着,如今柳茹和陆文徵已经回京了,柳含青肯定不能再住到县令府。

毕竟县令府马上就要来新主人了。

至于他去哪里……

“棠棠。”

米棠正想着,边上突然传出季瑜的声音。

“你不会想让他住到咱们家吧?”

这声音实在太有蛊惑力,米棠忍不住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只是下一秒,就感受到一阵幽怨的眼神。

再一看,边上季瑜正看着她呢!

米棠心里闪过一阵危险警报,糟了,忘了她家还有个小醋坛子呢!

忙干笑着哄人道,“我的意思是……绝对不能让他住到咱们家!”

“所以棠棠打算把他放到哪里呢?”

“这……”

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现,米棠一拍脑袋道,“就放这儿,店里!”

“可不能让他白吃白住的,把他放到这里住,让他上工还债!”

瞧瞧她对别的男人多薄情!

这下小醋坛子总该满意了吧?

米棠小心打量着季瑜的反应。

果然,听到米棠的话,季瑜脸上的郁色消失不间,再次变得灿若桃花,嘴中也道,:棠棠说的不错。”

当真是好看呐!

米棠心中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赌注 “什么?”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头柳含青震惊的声音。

房间内,柳含青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对着前来传话的小二道,“让我在这里做工还债?”

“你们掌柜的也太黑心了吧!”

“把她找过来,我要当面跟她说清楚!”

“这怕是不行。”

小二摇了摇头,“我们掌柜的忙着呢。”

“不过她说了,您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只不过……”

小二打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子出来,摊开到柳含青眼前,“她说让我提醒您,走之前别忘了把这些银子付清,毕竟您可是柳家小公子,欠债说出去多难听。”

“喏,您请过目。”

柳含青气的眼睛都发红了,心中是止不住的委屈。

亏他之前还觉得米棠是个好人呢!

居然还想着和这人合伙做生意!

哼,根本上就是一个钻进了钱眼儿里的狠心女人!

“不就是银子吗?我柳二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柳含青一抬下巴,拍了一下桌子,“也就这点银子,值得你们掌柜的……”

他的话音在眼神落到账单上的数字时戛然而止,变成了不可思议,眼珠子瞪大,脑袋都快凑到账册子上去了。

“你们是土匪吗?抢银子的?”

柳含青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账册子上硕大的一个三百二十两,掰着指头数给小二听,“我也就在你们店里呆了三天不到,怎么就三百二十两了?”

他柳小公子虽不缺钱,却也不是傻子。

“这……”

小二拿过册子,指给他看,“这是给您请大夫的诊费和抓药的钱,这是因为照顾您腾出人手的误工费,这是房间给您住耽误的误工费,这是您在店里的吃喝,这是……”

“停停停!”

柳含青头疼的挥挥手,气呼呼的看着小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掌柜的属蜘蛛的,一只苍蝇也别想从她这儿飞过,都得留下半条命!”

小二羞涩一笑,“那……不也是您自己个儿飞过来的吗?”

柳含青:……

柳含青抱着手臂扭过头去,再也不想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整个店里的人都随了他们掌柜的嘴毒心狠,他是别想在口头上占到半分便宜。

“掌柜的还说……”

小二试探道,“说您若是想通了,就让我问问您会做什么?”

“若是腿脚利索就去跑堂,若是嘴皮子利索就去招呼客人,要是手利索就去后厨。”

“但是您这……”

小二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一遍,眼里满是怀疑,这唯一不怎么挑人的就是跑堂了,可惜这大少爷偏偏摔了腿。

接收到小二的质疑眼神,柳含青恼羞成怒,颇有些气急败坏的道,“别小瞧小爷。”

“小爷打小就聪明,不管做什么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手到擒来。”

“哼,就你们这地方的……小爷我一个人能顶了你们店里所有人!”

“……哦。”小二更加不放心了。

柳含青当即就卷袖子,“你,你别不信!”

“去告诉你们掌柜的!”

“我今日去后厨,明日来招呼客人。”

“这有何难,小爷我就偏不信了!”

看这大少爷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小二只得苦着脸去找米棠。

“让他去。”

听罢,米棠抿了口茶水,“跟后厨的人交代一声,有什么活儿都交给他去做,错了就骂,但是别太指望他,免得耽误了上菜。”

“晓得了。”

小二退了出去。

“棠棠这是要磨一磨他的性子?”季瑜问。

米棠点了点头。

柳含青说要同她合作,眼下,她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合作伙伴。

但就目前的柳含青来说,并不满足她的预期。

但是柳含青身上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这人性子不算坏,有想法,且也听的进去劝。

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就是要磨一磨他的大少爷脾性。

若当真能改,也就有的谈,若是不能……

那边尽早的让他打消念头,赶紧回京城去,也省的日后给她带来麻烦。

“我们打个赌怎样?”

米棠来了兴趣,“就赌他到底是受不了回京城去还是继续呆在这里。”

“赌注是什么?”

米棠眼珠子转了转,狡黠道,“我若是输了随你提个要求,但你若是输了……就得穿我给你买的女装!”

想象着季瑜穿上女装的模样,米棠激动的小脸都是红扑扑的,说起来的时候一双圆杏似的大眼都散发着光芒。

季瑜微微一愣,转而唇角漾出个笑容来,看着米棠笑道,“想不到棠棠居然有这样的嗜好。”

说着,他还轻“啧”了一声。

米棠的小脸有些羞红,撒娇道,“那你答应是不答应?”

“娘子说的话自然要答应,只不过……”

季瑜看着她道,“我们不赌他是留下还是走,我们赌他多少日后才能留下。”

米棠愣了一下,季瑜这意思分明是已经笃定了柳含青一定会留下。

她倒是不知季瑜对柳含青的评价居然如此高。

不过……

“好。”

“拉钩,一言为定。”

包间内,刚对小二放出狠话扬言自己什么都能干的柳小公子这会儿却是后悔了。

刚刚只顾着耍帅,但这会儿冷静下来。

他堂堂柳家小公子居然要去后厨忙给人做菜烧火?还要在店里抛头露面笑脸迎人?

想到这些,柳含青猛地摇了摇头,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要是让他京中那些好友知道了其还了得?

那帮人指不定会嘲笑他个三年五载的,说不定有些好舞文弄墨的,还得写几首诗来笑话他!

这可要不得!

干活儿事小,丢人事大啊!

得赶紧想个办法开溜!

思及此,柳含青艰难的搬着自己的伤腿下了床,将卧榻上的床单粗略的一卷,打成一个简陋的包袱,还不往稍带上他最宝贝的牛肉条……

齐活儿!

小包袱往身上一背,柳小公子偷偷的把门打开一条缝儿。

这活儿店里都在忙着,指定没人注意到他!

计划完美!

柳含青露出笑来。

只是,那笑容在扭头看见正对着的一张人脸时,不仅笑不出来了,甚至变成了惊吓。

本就拖着一条伤腿的柳小公子,这会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二微笑道,“我,我我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公子您啊!”

说着,小二把一条汗巾搭到柳含青肩头上,“掌柜的说您若是休息好了,就去后厨忙活吧。”

“正好这几天店里刚送来了食材,大伙儿都忙不过来呢!”

“得亏有了柳公子的毛遂自荐。”

柳含青:……

“我觉的我的伤还要再休养几天。”

柳含青吞咽了一口口水,飞快的“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第一百四十章 憋屈的柳小公子 门外,小二喊道,“掌柜的说了,您想休息到什么时候儿都成,只不过,这银子可在一天天的多。”

“哦,对了,帮您垫付的银子是从钱庄支出来的,还得算上人家的息钱!”

门再次“哐当”一声被打开,里头露出一张柳小公子咬牙切齿的脸,“走,带路!”

“得嘞!”

小二笑得一脸灿烂,“大青。”

柳含青:……

虽然不情不愿,柳含青倒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小二去了后厨。

“毛哥!”

看见小二,后厨里许多人都和他打招呼。

小二名唤毛小宁,自打上次和柳含青的事后,米棠就让他负责整个前堂的事,前面跑堂的招呼客人的一律归他管,大小也算个管事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上上工了。”

毛小宁道,“这里大家都是一样干活的,没有什么柳小公子。”

“你是新人,许多事都要学着去做。”

柳含青僵硬着脸点点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只张了张嘴,便突然捂着嘴跑了出去,一顿干呕。

毛小宁追出去,看他样子难受,递上杯茶水,关心道,“怎么了?”

柳含青白着脸,皱眉道,“难闻。”

后厨里做的是大锅菜,相比其他酒楼,米棠的火锅店里还算是好的了。

但不管怎样,处理肉类的地方,腥味都是很大的。

柳小公子平时娇养惯了,肚子一响便有人呈上来味道和卖相都是样样精美的吃食,自然没有见过这之前的工序和难闻的味道。

眼下,只觉得整个呼吸都不畅通了。

毛小宁挠挠头,不太能理解这大少爷的想法,“这……肉都是这个味儿。”

“所以要去腥,不然吃起来还是这个味道。”

他有掰着指头数给柳含青听,“不管是猪鸡鸭牛羊都有肉腥味,其中,羊肉更是膻的不行,若是去腥不成功,做出来老远都能闻到,是没有办法端出去给客人的。”

“我们掌柜的了不起,不管是什么肉在她手里都是服服帖帖的,调料怎么配比,血水怎么冲洗……都是她交给大家的。”

“不然你以为镇上这么多酒楼,大家为什么都吃我们家的?”

柳含青一愣,他只顾着吃,自然没想这么多。

倒是第一次在这里吃到的羊肉,让他不小的震惊了一下,他此前吃到的都是腥膻的不行,难以下咽,到了米棠这里却是美味鲜嫩的不行。

他从前还真没思考过。

想到这里,忍不住点了点头。

边上毛小宁还在道,“一看你们这些大少爷贵公子平日里就是饭来张口的,定是五谷不分。”

“有时候我还真是……”

毛小宁同情的看他一眼,“估计什么东西给你们尝,也只能知道个好吃还是不好吃,用什么肉做的,肉是新鲜还是不新鲜,多少钱一两,恐怕都不见得清楚。”

“应该没少被人诓骗吧。”

柳含青:……

被他看傻子似地眼神看着,柳含青有些恼羞成怒,“小爷有银子!”

但也不是傻子!

柳含青默默在心底补充一句,打定主意等他回了京中的家,一定要去后厨认真看看,看看平日里给他吃的都是些什么肉!

“休息好了吗?”

毛小宁问,“休息好了就进去吧。”

“总得慢慢习惯。”

说着,他又拍了拍柳含青的肩膀,“毕竟日子还长着呢。”

“按照你目前的月钱,欠掌柜的银子,至少得十年八载的才能还的清。”

柳含青:……

柳含青一脸不可思议,“你们掌柜的这么小气吗?”

“一个月只给你们这些月钱?”

想了想,他抿了抿唇道,“小爷心善,等小爷从这狠心女人手底下逃出去,你们全跟着去小爷家里吃香喝辣的,只用做做饭,月钱比这多出一倍不止!”

小二挠挠头,“掌柜的做饭好吃啊?”

“你做饭能吃吗?”

柳含青:……

感觉心上中了一箭。

于是米棠一过来,就听到某人正在暗戳戳的准备挖他墙角。

猛地咳嗽了一声,问季瑜道,“一个月二两银子,三百二十两是多长日子啊?”

季瑜不假思索,“十三年零一个月。”

米棠顿时眉开眼笑,拍了拍掌道,“哎呀呀,某人只怕要在我这狠心女人手底下干到变成白发苍苍的小老头才逃脱的了呢!”

柳含青不服气,“我就不涨月钱的吗?”

米棠摆摆手指,“连后厨都进不了的人拿什么涨?”

“凭你会像个害喜了的女人对着肉干呕影响客人的食欲吗?”

“哦,对了。”

米棠拍了拍脑袋,“为了帮你克服对着肉就干呕的坏毛病,从今日开始。”

“小宁,不许再给他吃牛肉干!”

“凭什么?”

头可掉血可留,唯有牛肉干不能丢!

柳小公子誓死捍卫自己吃牛肉干的权利!

“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柳含青想了想,豪气云天道,“从我月钱里扣!”

“哦哟!”

米棠叫他说笑了,“你一个欠人银子的,哪有月钱,赚的月钱直接到我荷包里,还债!”

“你!”

柳含青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的跟个小斗鸡似的,“那岂不是我日日帮你白做工?”

“做工还债咋那么能叫白做工呢?”

看到边上的季瑜,柳含青眼珠子转了转,“你这婆娘凶悍的很,等日后随我到了京城中,我帮你找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小娘子,比这狠心的女人好的很。”

季瑜微微一笑,“实不相瞒。”

“我自小身子就不好,大夫说了,我这病只吃得软饭。”

“我可离不得我家娘子。”

说罢,居然还“大鸟依人”的靠在米棠的肩头。

“你,你……”

柳含青都看呆了。

米棠憋着笑,嘴角两个小涡涡若隐若现,摸了摸季瑜的脸,“今日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挑拨离间计失败,没想到还听到季瑜如此大胆的的话。

柳含青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半晌,又急又气的跺了剁脚,指着季瑜道,“大丈夫男子汉,怎可如此,如此……”

“吃娘子软饭,羞耻!”

季瑜摊了摊手,无辜道,“可是好吃啊。”

柳含青:……

是,是挺好吃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奇怪的季瑜 这一顿肉腥味吓退了柳含青,据毛小宁说,柳小公子一回房间就躺在了床上。

又是足足躺了两三日,直到新的县令都来上任了。

“听说了么?”

就连在店里吃火锅的人都在议论纷纷,“那新来的县令居然名唤候一轻!”

“候一轻!居然是他?”听的人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嘘,县令大人的名讳岂是你我能够随便提起的,小心触了霉头!”

“嗐。”

一人脸上轻蔑,“这有什么不能提的?”

“想他候三儿从前还来我家求我爹让他帮工,好挣个书钱。”

“我娘心善,体谅他是个读书人,每次工钱都多给上几文。”

“我家里头的账册子上,如今都还清清楚楚的记着呢!”

他这话一出口,马上有人攀附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如今候一轻回来当上县令,岂不是要感你们家的恩德?”

“你就等着和县令大人称兄道弟吧!”

“届时,可别忘了咱们兄弟几人的情谊!”

“好说,好说!”

听到几人的谈话,从边上过的季瑜忍不住皱起了眉。

候一轻……

这三字在嘴角过一遍,袖子底下的一双手早已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就连一双含情的桃花目都眯了起来,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肃杀和紧张。

看一下店门外,季瑜努力平复了心境,上了楼去。

推开门,米棠不知道在做什么。

整个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辣辣的引得人口水直流的香味。

“看看。”

听到推门声,米棠扭头过来冲他笑,手里头还端着一个盘子,里头放着像牛肉干一样的条状吃食,闻着看,屋子里头的味道正是打这上面传出的。

“这是什么?”

季瑜问。

只是他刚一张口,就见米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根手指捏住一根,飞快的塞进了他的嘴中。

甫一入口,便是一阵辣油的味道,香的人口水直咽。

但是这辣味却不显得呛人,反倒是格外地诱人。

季瑜细细地咀嚼着,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没有牛肉干有嚼头,但却意外的好吃,和牛肉干是两种不同的风味。

一根吞咽下肚,原本绯色的唇这会儿都染成了大红色,因为辣意,季瑜这会儿的眼睛带上了水雾,跟别提脸上还有一层薄红。

当真称得上一个人比花娇。

米棠看着,也有些忍不住小口吞了吞口水。

嗯,馋得。

只不过不是馋吃的,而是馋人。

“好吃吗?”

半晌,米棠才眼巴巴的问出一句。

看她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季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当是要转移一下这个小色鬼的注意力。

但眼下情况却不同,季瑜轻笑了一声。

似乎不经意间舔了一下唇。

米棠人都看傻了,她,她家小夫君看起来好色哦。

但是……

她真的超喜欢的!

米棠的小脸都是红扑扑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在季瑜的嘴唇上,已经完全移不开视线了。

“好吃。”

季瑜突然弯下腰,凑到米棠的耳边,呼吸间的气息似乎格外灼热,一丝不落的尽数喷在米棠耳边,引得她脖子一阵战栗,浮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心神恍惚之间,米棠听见季瑜哑着嗓子问,“棠棠要尝尝吗?”

尝尝?

怎么尝?

你说的尝尝是她想的那个色色的尝尝吗?

米棠小脸通红,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整个都被色色的黄色废料堆积着,已经完全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只能一个劲儿的点着小脑袋,两眼巴巴的看着季瑜。

心中土拨鼠尖叫。

请一定要是色色的尝尝!

耳边似乎是一声轻笑。

米棠清晰的听到自己不争气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的声音。

再然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嘴唇上便是一阵软软的热意。

带着辣条的辣椒油的热意,让她的嘴唇有些发烫,嘴巴上是辣条的酥酥麻麻的辣味和花椒的麻意。

辣椒油调的有些辣了。

米棠在这艰难的呼吸交换之间,居然还能抽空想着辣条的调料的配比。

米棠只觉得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她不会成为被亲死的第一个人吧。

但好在,让她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季瑜放开了她。

把她揽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帮她舒缓过来。

看着她像一条死鱼的模样,虽然是鱼生已经满足死而无憾的死鱼模样,季瑜居然还笑出了声。

米棠盯着地上的两只脚,思考着要挑哪知去踩一脚。

但是纠结半天都没狠得下心来。

偏偏这可气的人居然还有脸问。

“好吃吗,棠棠?”

好吃你个大头鬼啊!

米棠故作凶巴巴的瞪他一眼,只是这会儿她自己却是看不到,眼中的波光潋滟有多么诱人。

“好了。”

看着她羞恼的模样,季瑜总算不再逗她,扶着她坐下,重新问道,“棠棠还没说这是什么吃食呢?”

看着盘子中的辣条,米棠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刚才那个深吻。

脸上的热意是再也下不去了,只能僵硬的扭着脖子不去看这只狐狸精。

回答道,“辣条。”

又解释,“用面粉做的。”

季瑜吃了一惊,端起盘子观察起来,半晌,又伸手捻起一根喂进了嘴中。

“确实是面粉,只是奇怪,吃着居然没有面粉的味道。”

辣条可是后来的一大国粹!

米棠颇有些得意,她才不会说其实是自己馋辣条了,这才给它用古代的工艺和食材复刻了出来。

“你觉得这个拿去卖怎么样?”

米棠有些兴奋的道,“你看,这样素的面粉制作的,价钱比牛肉干便宜上不少,但用料我可没含糊,大油大料的。”

“味道和牛肉干各有千秋,肯定有人喜欢的。”

“关键啊,牛虽然长的不够吃的快,但面粉有的是啊!”

她说的眉飞色舞,却没见着边上的季瑜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起来。

“你……”

说了这么半天,没见着季瑜应话,米棠总算察觉到丝许不对劲。

扭头去看,却见季瑜抿着唇,看着似乎有些不高兴。

这是怎么了?

米棠挠挠头,有些不明白,刚刚亲她亲的不是可高兴了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令人窒息的社死 米棠伸手拉了拉季瑜的袖子。

在季瑜低头的时候,突然把脸凑过去贴着他的脸蹭了蹭。

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便是再多的气也发不出了。

季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在米棠疑惑的视线里,半晌才低声问道,“为什么突然做这个辣条?”

米棠瞪圆了眼珠子,难道是自己馋辣条被发现了吗?

“嗯?”

见她似乎还犹豫,季瑜脸上刚刚因为贴贴才消散一点的郁气重新凝结了起来。

薄薄的唇紧抿着,视线盯着米棠的嘴巴,若是等会儿从这张小嘴里说出些什么,他……

一丝没来由的焦躁布满了心头。

他想,算了吧,若当真听到她说些什么,自己又该怎样面对呢?

他不是早就该知道自己的心思了吗?

不可救药。

“你不愿说那便算了,就当我……”

“我,我馋了……”

就在季瑜准备放弃转身走掉的时候,突然传来米棠细若蚊蝇的声音。

馋,馋了?

季瑜愣了一下。

转而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一直不曾放下过,格外的开怀。

米棠有些脸红,羞恼的轻锤一下他的胸膛,“有这么好笑吗?”

“不好笑。”

季瑜摇了摇头。

可他虽然是这么说,只是眼底一直漾着笑意,从没消散过。

“到底笑什么啊?”

米棠嘟嘟囔囔,突然踮起脚一口咬在他的喉结处,引来季瑜一声闷哼。

诱人的要命。

眼见着某人望着自己的视线又开始发烫,一副随时要把她吞进肚中的灼热。

想到刚刚那个深吻,米棠慌忙着想要逃离。

但季瑜早已把她揽在怀中,以一个让她舒适的姿势,却逃脱不得,将她抱在怀中,听着自己有力的心跳。

“季瑜。”趴在季瑜怀里的米棠闷闷出声,还有指头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你今日……”

“嗯?”

“好奇怪。”

季瑜低头亲一下她的发顶,“如何奇怪?”

“你,你……”

米棠有些害羞,“你那么亲……刚刚还生气……”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听到她的声音,季瑜愣了一下,然后才抬着她的下巴,让米棠和自己对视。

“棠棠,我高兴。”

“高兴什么?”

米棠眨巴眨巴眼,直觉这个答案可能和自己有关。

想捂住耳朵却怕错过什么。

季瑜摇摇头,“你自己猜。”

“什么嘛……”

米棠不满意这个答案,刚想撒娇,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掌柜的,金掌柜来了。”

能来找米棠的金掌柜只有一个,那就是金满福。

米棠嘀咕了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埋头在季瑜怀里蹭了蹭,嘱咐他,“辣条不能吃多的,不然指定得上火。”

然后就准备出门去见金满福。

“棠棠。”

季瑜突然在后面叫她。

“什么?”

“你……”

季瑜看着她灿若桃花泛着绵绵情意的脸,耳根子有些发烧,她这样走出去,旁人见了,一定以为他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

只是……

半晌,季瑜咳嗽了声,顶着一对越来越红的耳朵迟疑着摇了摇头,“去吧。”

于是米棠红着一张小脸走出了房间。

“掌柜的,您……”

毛小宁看着米棠,莫名也跟着红了脸,飞快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米棠。

反倒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瞧门的手,暗道自己约莫坏了掌柜的好事。

米棠不知道毛小宁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今日一个个都奇怪的很。

先是季瑜,再是毛小宁……

“咳。”米棠轻咳一声,问道,“金掌柜在哪儿?”

“金掌柜就在左手边的‘品字一号房’。”

米棠点点头,抬腿就要走。

“掌柜的……”

毛小宁支支吾吾,“您……您就这样去?”

这话却是问的没头没尾。

米棠皱着眉,心里的疑惑已经快要兜不住了,她反问道,“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不妥倒是没不妥,就是……

毛小宁皱着脸,心说掌柜的和二掌柜的感情好,又是年轻小两口,难免情难自已。

这般想着,便纠结着摇了摇头。

“牛肉干还有吗?再来袋儿?”

或许是听见了毛小宁的声音,在床上躺尸的柳小公子诈尸了,打开门一边说着一边朝空气伸出手来。

这人还没出来手和声音倒是先出来了。

米棠抱着手臂候着。

不出意外的,打着呵欠讨要牛肉干的柳小公子一出门便被吓了个踉跄。

虽是被米棠吓到的,只不过这缘由……

“你……”

柳含青一脸难言之隐的便秘表情,微微凑近了米棠,小声道,“你被人下药了?”

什么下药?

米棠初时还不懂,但见这纨绔公子哥一脸不怀好意的揶揄表情,电视上看到那些个污浊的老套桥段突然就出来了。

卯足了力气使劲儿的一脚踩上了柳小公子缎面的鞋子,“你才被人下药了呢!”

“疼疼疼!”

柳含青一面滑稽的抱着脚哎哟哟的叫唤呼痛,一面委屈巴巴的对着毛小宁道,“你让他说!”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放下脚,皱着脸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巧的铜镜来,“喏,自己看。”

米棠眼瞅着他刚刚采用手抱着脚,这会儿又用这手摸了镜子递给她,脸上颇为嫌弃。

“快点儿。”

柳含青不满她的拖沓,拿着镜子一把塞到她的手中,腾出了手重新抱着脚蹲角落里哀嚎去了。

米棠:……

她倒要看看这一个个的都在打什么哑谜。

这般想着,一手就把铜镜举到了面前。

铜镜模糊,清晰度自然比不得现代的镜子。

可即便是这么模糊的情况下,米棠也从里头看到了自己一双潋滟着波光的眼,和一张灿若桃花的脸。

很难不让人怀疑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程度!

米棠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烧,马上就要自燃。

想到出门前季瑜欲言又止的脸,以及刚刚毛小宁和柳含青的怪异,米棠只想火速逃离地球。、

这令人窒息的社死!

但即便内心再怎么慌张,身为一个见过世面的现代人和火锅店的掌柜的!

一定要冷静。

于是,米棠冷哼了一声,把镜子重新塞到了柳含青手里,口中道,“不过是新换的一个胭脂,颜色深了些,做什么大惊小怪。”

说着,就转身回了房间,只是那步子,越来越快,眼见着双脚就要离开地面了。

后头毛小宁还在喊,“还见金掌柜吗?”

“就说我突然身体不适,明天我去酒楼里找他。”

“好嘞。”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要一直洗盘子的 米棠气势汹汹的推门进房间时,季瑜正在窗边看书,手边是两杯倒好的茶水。

听到声响,季瑜放下书来,端着其中的一杯水递给米棠,温声道,“消消气。”

“抱歉,我的错。”

这人居然还胆敢承认!

但是眼见着季瑜对着自己的一双含情目,米棠突然就泄了气。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也就仗着自己喜欢他了!

哼!

“要不要吃根辣条?”

季瑜喂她,口中还道,“棠棠给我个求和的机会,嗯?”

什么求和?

拿着她做的东西!

可饶是心里再怎么硬气,终究逃不过真香。

米棠嗷呜一口横扫了季瑜手中的辣条。

“别生气了好不好?”

米棠拽着他的衣襟,气呼呼道,“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

季瑜轻笑了声,手指在她嘴巴上沾着的辣油上捻过,细细的擦拭干净。

“棠棠让我怎么提醒?”

“说是你嘴巴很红?还是脸脸红?或者……”

“别说了。”

米棠咬着唇,脸上满是羞意,她就知道她肯定说不过季瑜!

哼。

见米棠气消了不少,季瑜心中送了口气。

“没去见金掌柜?”

“你还好意思说?”

米棠瞪他,“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他?”

“肯定会被笑得。”

说罢,可怜巴巴的叹了口气,“刚刚就被柳含青笑了。”

闻言,季瑜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漫不经心道,“自柳公子上次推辞身体不舒服,到如今也有三四日了,”

“想来……身体应该是好了的。”

“对哦!”

米棠嘿嘿一笑,她现在可是“资本家棠棠”了!

是时候让柳含青尝一尝人间险恶和资本家的残酷剥削了!

于是,房间里坐在床上,抱着牛肉干嚼的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柳含青,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抱着牛肉干四下狐疑的看了几眼,嘴中嘀咕道,“拿个刁民想害小爷?”

不多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差点把柳含青吓了一跳。

“谁啊?”他扯着嗓子喊。

门外的毛小宁道,“掌柜的说您休息也有些时日了,这账上的银子,加上给钱庄的息钱,如今合计起来也有七八百两了。”

“您是今日就去上工还是直接结算银子?”

“哪有这么多?”

柳含青气势汹汹的往嘴里塞了根牛肉干,就要跑去同毛小宁对峙。

毛小宁不慌不忙的看他一眼,左手算盘,右手账册,就要现场演算给他看。

柳含青:……

柳小公子揉了揉头发,在心底骂出一个脏字。

“一定是米棠!”

柳含青信誓旦旦,“一定是那个狠心女人报复我!”

毛小宁同情的看他一眼,扬了扬手,“走吧,大青。”

“草!”

柳含青骂出了声。

这该死的大青!

到底什么鬼名字!

柳小公子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跟着毛小宁去了后厨。

“等一下。”

前头的毛小宁突然刹车,把来不及反应的柳含青吓了一跳。

“干嘛?”柳小公子没好气。

毛小宁倒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帕子来,递给柳含青,“你若是闻不惯味道,可以把这个捂在脸上。”

说着,还捏着帕子对着柳含青的脸比划了比划。

柳含青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谢了。”

等到柳含青带上了帕子,果然对后厨的肉腥味不再那么敏感了。

“毛哥。”

毛小宁同周遭人打一遍招呼,然后领着柳含青到处看一眼。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后厨里热热闹闹的,各人都在忙活着。

柳含青看着不远处一个汉子,手里头抓着刀,案板上按着一块肉,手起刀落间,就把肉剔成了薄薄的肉片。

正是他吃火锅时的肉片。

不免有些吃惊。

见他看的专注,毛小宁笑道,“这是张二哥,从前就在酒楼里当差,自小就跟着他爹上灶,到如今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刀工一流。”

柳含青听着,面上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这会儿也收敛了起来,听的有些严肃。

毛小宁还在边上道,“真羡慕张二哥,不像我……”

说罢,就摇了摇头。

“我爹和他爹是一道儿学厨的,以前还一起负责村里的红白喜事,后来又到酒楼当差。”

“可惜,我没学上我爹半分手艺……”

柳含青干巴巴的安慰他,“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你做小二就挺好的。”

他并不擅长说些安慰人的话,这会儿连看也不敢看,把脸扭向一边。

毛小宁领了他的情。

继续道,“后来掌柜的同我说,我要真心喜欢,她便让我上灶去试。”

“可你说的对,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或许我天生就不适合做那样的活计,如今不也挺好的么?”

柳含青小声嘀咕,“那狠心女人对你可真不错。”

“她不怕季瑜吃醋啊?”

柳小公子说话时一股醋酸味,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逗得毛小宁是乐得不行。

“行了。”

毛小宁拍拍手,“如今你怕是上不得灶,只能先做些简单的活计。”

说着,将他领到水井边,指着边上一堆的锅碗道,“你就先洗这些锅碗吧?”

他的话说的太理所当然,以至于柳含青都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点了头,等到毛小宁要走的时候,对着一堆锅碗才反应过来。

忙拉着毛小宁,指着自己的笔尖,一脸不可思议,“你就让我干这个?”

毛小宁挠挠头,比他还要疑惑,“可是……每个来店里的新人都是从洗盘子做起的啊?”

柳含青只觉得喉口一阵气血上涌。

咬牙道,“你觉得我跟他们能一样?”

看着柳小公子白生生的脸,毛小宁摇了摇头,“是挺不一样的。”

柳含青满意了,忍不住挺起胸膛直哼哼。

他就说嘛,他堂堂柳家小公子,怎么能干这样低贱的活儿!

算这毛小宁还识相,日后等他从米棠这狠心女人手底下逃出去,勉强可以带他回家去当个小厮什么的。

然而下一秒……

“他们可比你强多了,多半都会做点别的啥的,洗盘子顶多一两天,就能去做别的。”

毛小宁憨厚的声音响起,“至于你……”

“我怎么了?”

毛小宁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同情,“你约莫是要一直洗盘子的。”

柳含青:……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金满福的告别 担心金满福找自己有要紧的事,隔天一大早,米棠就去了悦来酒楼。

这会儿金满福仍旧舒服的窝在他的太师椅中,阖着双眼,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米棠这才注意到,屏风后头一胖一瘦两个女子正拉着小曲儿。

这金胖子倒是会享受。

米棠心里头一阵嘀咕。

“来了?”

听见脚步声,金满福整了眼,随手冲着屏风挥挥手,里头的姐妹俩看见他的动作,停了曲子,挨个儿的退下去了。

“尝尝?江南的龙井,比金子还贵的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金满福朝米棠递过去一个装着茶饼的盒子,邀请道。

听说是龙井,还是这年头的龙井。

米棠自然不同他客气,小手没怎么使劲儿,就当着金满福的面掰下一大块下来。

金满福看的眼珠子都蹬的凸出来了,吹着小胡子气呼呼道,“你怎么不干脆给我打包走了?”

米棠低头看了看,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个屁!”

金满福伸伸手,“给我拿来。”

然后捧着他那块儿被米棠薅走一大个缺口的茶饼,脸上颇有些心疼。

骂道,“你这个丫头一来,老子不是身上见点血,就是银子见点血。”

“滚滚滚,下次莫再来了!”

米棠才不理他,自来熟的请吴棋给他倒来一杯水,从掰下的茶饼上撕下一小碎。

金满福不服,“那你薅这么多做什么?”

他原先只当米棠不懂茶,想要牛饮,但这会儿看她泡茶的动作,也不全然是个门外汉啊?

米棠咧开两排小白牙,“带回去给我家季瑜也尝尝!”

金满福:……

莫名觉得牙酸。

“出息。”

金满福嘀咕,“你就把你家季瑜栓你裙底下吧你!”

“我乐意!”

茶水泡开,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趁着热气,米棠狠狠的吸了一口,而后才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好茶!”

“哼,这还用你说?”

金满福颇为自得,“我前几年去江南时,意外和一个茶庄主人交好,每逢这个时候,我都派人去他那里走一趟,就为这小小一块茶饼。”

别的不说,金满福这人在吃喝上那是真讲究,米棠也不得佩服。

一盏茶毕,米棠这才问起正事。

“昨日?”

金满福皱眉想了想,这才一拍脑袋,让吴棋去仔细把门窗关好。

见他这副谨慎的模样,米棠意识道事情恐怕还不小。

“新上任的县令你可认识?”

米棠摇摇头。

她是个扎扎实实的外来户,就这一个村儿的至今都没认清楚几个人呢!

哪里去认得这什么县令?

不过听金满福这意思,这人似乎却是他认识的了?

金满福见她动作,有些急了,手指点点桌面,“我怎么听说,他原先就是同你一个村子的?你怎得会不认识他?”

一个村子的?

米棠一阵头疼。

她总不能说原先的那个在村里长大的米棠已经死了,现在是一个外来户顶上了,这说出去得多吓人。

想了想,米棠只好含糊道,“便是一个村儿里的,也不是全都认识的。”

“这倒也是。”

金满福点点头,下一刻却是叹出口气来。

“怎么?”米棠难得见他这副模样。

金满福看她一眼,道,“你不认得他,我却是认得的。”

“这小子邪性,心术不正。”

金满福呸出一口来,“几年前在我酒楼外捧着本书哆哆嗦嗦的几乎要冻死,我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怜他是个可怜的读书人,甚至请他做了我酒楼里头的账房先生,每日只需晚上过来帮我核一遍账,其余时间任他安排,工钱却是没少给过一个铜板儿。”

“他读书确实有几分本事,若是心思放在正道上儿,保准一路及第。”

“可惜……”

说着,金满福一拳砸在了桌面上,“这小子居然勾搭我的妹妹!”

米棠小小的吃惊了一下,这才知道金满福居然还有个妹妹。

金满福继续道,“我原先被他哄骗,和妹妹一样,只道他俩是真心相爱,我就这一个妹子,想着难得她喜欢,这小子看着会读书日后想必也不错。”

“我连嫁妆都开始准备上了。”

“派人去了他们村里想找他爹娘商议商议,谁知这一句才知道,这小子原在村里已经有了相好的女子。”

“他能在镇上的书院读书,都全凭那女子的资赠!”

米棠皱眉听着,总觉得这个故事耳熟的很。

旁边,金满福怒气满满,“吃女子饭的孬种,扭头来就翻脸不认人,你说这不是畜生是什么?”

“我怜那个挣辛苦银子供他读书的女子不易,私底下警告了他,让他离我妹子远些,到底是放了他一回,没用把事情捅出去。”

“可这畜生嘴上答应的我好,私底下却哄骗我妹妹跟了他!”

“得亏是丫鬟机灵,悄悄告诉了我,不然,还不得给这畜生糟蹋!”

“事情揭穿后,我丝毫没留情面的将他赶了出去。”

“谁知……”

金满福仰天长叹一声,“造化弄人啊!”

“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他如今一遭得势,回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至今还记得他被我扫地出门时的怨毒眼神,俗话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尤其还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

“难咯!”

米棠听的也是拳头都硬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物?

她真是恨不得上去邦邦给两拳!

“你如今怎样打算?”米棠问。

金满福这人精明的很,断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今日喊她过来,恐怕早已想好了对策。

果然,金满福微微凑近她的耳朵,“惹不起我还是躲得起的。”

然后掂了掂手上茶叶罐子,“我那茶庄的老友说,长途漫漫颠簸的茶总是不及新茶香,邀我去他的茶庄一起烹茶。”

“我的酒楼得歇一阵子了。”

米棠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发闷。

金满福看他这个酒楼比什么都重,如今却不得不这般无奈的说着“歇一阵子”。

到底是古代,势比人强,拗不过。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米棠只点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金满福有些颓唐的低下头,半晌才支吾了声,“再说吧。”

“不过,米棠,我得劝你。”

金满福突然道,“金某自诩眼睛还是不错的,这个新县令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

“如今镇上,你的火锅店势头鼎盛,他若只要些银子,给便给了,不可争锋。”

“万事躲着些。”

“不怕君子恨,就怕小人嫉。”

“你可记着。”

“晓得了。”

米棠应下,低头闷声道,“等势头好了,我给你写信。”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揍他 金满福算是米棠在这个时代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了,一个聪明的懂得明哲保身的胖子,虽然总是嘴毒,对她却是没得说。

如今金满福同她告别,米棠总觉得心里发闷的难受。

这个时代车马都慢,书信太短,有些人匆匆见一面,说过再也便再也不见了。

怏怏不乐的走到店里,刚一进门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

米棠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张王氏。

这才勉强松下口气来,“婶子,你咋来了?”

往常这个时候儿,张王氏都和张达还有大牛在镇上摆摊儿的。

米棠往张王氏的身后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人,不免有些好奇,“张叔和大牛哥呢?”

“哎哟我的小祖宗哦,都什么时候了还你张叔你大牛哥的!”

张王氏看上去急得不行,眉头皱的都可以掐死一只蚂蚁了。

见状,米棠忙引着她上了楼。

“婶子,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别着急啊。”

张王氏嘴巴都快上火了,喝下一口茶,喘了好大的气儿这才拉着米棠的手,一脸严肃的问道,“新来的县令你知道不?”

米棠皱眉,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么今天一个个的都问她新来的县令的事?

好在方才听金满福说了一嘴,米棠满不在乎道,“听说了,好像还是和咱们一个村儿的不是?”

“哎哟你这丫头!”

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张王氏就有些着急了,“丫头哦!你可知那新来的县令姓甚名谁?”

“候一轻啊!”

“候一轻?”

米棠在脑子里仔细地搜索这个人的名字。

好怪异的感觉,似乎觉得相熟,但要论细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点细枝末节。

似乎自打她那对奇葩哥嫂掰扯之后,她脑海中关于原主从前的记忆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看她满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张王氏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那早前有婚约的,岂不正是候一轻?”

听到张王氏的话,米棠只感到耳边平地一声惊雷响。

夭寿哦!

那个比陈世美还要渣的渣渣男就是这货?

那个攀龙附凤马上一脚踹开未婚妻就是这个狗东西?

那个甚至残害原主一条命的就是这个畜生?

米棠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

难怪她刚刚听着金满福的故事觉着耳熟,可不耳熟吗?

那个悲惨兮兮的女主正是她自己!

好家伙,欠了一条命,老娘不去找你寻仇你倒是屎壳郎推分球儿,自个不长眼的凑上来了!

米棠的手捏的咯吱咯吱响。

她是把这畜生打残呢还是打死呢?

“米棠?”

看她情绪不对劲儿,张王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没事儿吧?”

米棠摇了摇头,她好的很呢,只不过现在想杀人。

犹豫了半晌,张王氏开口道,“米棠啊,有些事儿,婶子不知道咋说。”

“但你年纪小,有些事可能看不清楚,你把婶子当家里人,婶子也不能看着你被人坑害,无论如何都得说上一句。”

米棠点点头,“婶子你说吧。”

张王氏这才道,“这候一轻确实会念书,天生有这么个聪明劲儿,村里人谁都看的出来。”

“可是婶子看的出来,他就不是个踏实的主儿,这人啊,眼睛里面一直是阴沉沉的,这样的人,恐怕心里头摆不正呐!”

米棠忍不住在心里给张王氏比个赞。

心中道,婶子你真是当代伯乐,不过不是相马,而是相牛马!

简直一看一个准儿,这候一轻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畜生!

见米棠脸上没有不耐和抵触的意思,张王氏这才放心了下来,接着道,“如今,你和季瑜已经成婚了。”

“谁都看的出来,你俩是顶顶绝配的一对儿。”

“不光相貌好,哪里都好!”

米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飞起一阵红霞。

张王氏拉着她的手,“婶子知道,你是喜欢季瑜的。”

“季瑜更别提了,就连你张叔那个没眼色的,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真心实意。”

“你们俩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容易,婶子比谁都盼望着你们俩好起来。”

“如今季瑜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等你俩以后再添上个一儿半女的,那日子定是和和美美的。”

米棠点了点头,对上张王氏充满暗示和鼓励的眼神,很是茫然。

挠了挠头,道理她都懂,只是……

婶子这么看着她看什么?

“你这孩子!”

两人的交流不在一个频道上,张王氏跟着干着急,索性也不迂回了,直接问道,“季瑜可知道县令便是候一轻?”

米棠想了想,应当是不知道的吧,她自己今日都才知道呢!

于是摇了摇头。

张王氏继续问道,“如今候一轻回来了,你打算如何?”

看着张王氏一脸的忧心忡忡,米棠犹豫了一秒,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揍他?”

张王氏:???

这下轮到张王氏犯迷糊了,傻乎乎问道,“为啥揍他?”

“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老娘不仅要揍他,还要打残他!”

张王氏被吓了一跳,难得看见米棠这么剽悍的模样。

只是心中莫名有些放心,还好还好,只是想打死候一轻而已,没想和候一轻再续前缘。

等等!

“你要打死他?”

这话一出口,张王氏先是紧张的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再是捂住了米棠的嘴巴。

“乖乖,这话可不许乱说。”

“小心叫人听了去。”

“他如今是一县父母官,要风得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穷书生了。”

说罢,又叹出一口气来,“他从前就一副心术不正的模样,如今得了势岂还了得?”

“你莫要去……揍他,只同季瑜好好过日子,婶子便放心了。”

听着张王氏的话,米棠也在心底叹出一口气来。

不论是金满福还是张王氏,都轻而易举的看处候一轻这人不是个东西,可原主却是不管不顾的沉陷了进去……

不过……

既然张王氏认得候一轻,那么季瑜自然也是认得的。

想到昨日季瑜的反常行径,米棠的眼睛眯了眯,莫非……

季瑜一早就知道了?

而且小醋坛子还炸的不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发零嘴儿 辣条一经推出,热度很快超过了牛肉干和猪肉脯。

这东西用面粉做的,价低,再怎样都比吃肉便宜。

不光大人,小孩儿都会自己拿着铜版过来买,四五个小伙伴儿,一人一根,吃的两手都是油,畅快的很。

宋河他们从外头送外卖回来,都来找毛小宁买。

他们平日里挣得银子虽然不少,但都是辛苦钱,偶尔买些牛肉干什么的带回家,给老父老母或是妻儿尝尝嘴,自己却是舍不得吃的。

然而这辣条不一样,味道得劲儿,价钱还划算,多买几包吃上一段时间也没有心里负担。

这会儿看着排队的人多,宋河没敢和一帮人上去凑热闹,怕耽误生意,只等毛小宁忙完了才过来说这事儿。

“嗐,这种事还用你们说?”

毛小宁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撞一撞宋河的肩膀,“晚上回来吃饭就知道了。”

等到晚上店里打烊,店里的伙计一起吃饭。

毛小宁突然吭哧吭哧和人抬着一竹箱子东西上来了。

隔着老远,宋河的鼻子耸动了两下。

自打在火锅店里上工,他的鼻子像是忽然开了窍似的,对味道敏感起来。

这会儿只是嗅一嗅,眼珠子已经瞪着竹箱子挪不开眼了。

“宋哥这是闻道什么好东西了?”

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模样,其他人笑着打趣。

宋河摸摸鼻子,不理这群人,心中只道,别看你们这些臭小子这会儿笑我笑得欢,等会儿不定谁兜不住口水呢!

果不其然,等到毛小宁倒拎着箱子,“哗啦”一声响,各色的袋子从里头抖落了出来。

“辣条!”

“是牛肉干!”

“我娘子最喜欢的猪肉脯!”

一时间,惊喜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东西卖的实在火爆,外头排队的人几乎彻夜不息,时时刻刻都有人拿着牌子过来等着。

一般人家的也就出动全家老小轮流候着,稍微富贵一点的人家,都是家丁丫鬟乌泱泱的全部守着。

因此,像他们这样白天都在送外卖的,根本空不下时间去排队买。

好不容易等到店里打烊,也没得剩下了。

眼下,居然在毛小宁这里看到了这么多。

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欢呼着在身上摸银子了,宋河却是有些高兴不起来,低着声音问毛小宁,“今日为何剩下这么多?”

不等毛小宁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我看大家仍旧欢喜的很,排队都是老长老长的,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看大家伙儿的眼神都汇集过来,毛小宁忙安抚道,“没有的事,大家别担心。”

“这是咱们掌柜的,特意吩咐我给兄弟们留的。”

“只是请各位体谅,现在人手实在不够,后厨每日都是恨不得两手两脚齐上阵。”

“因此,每人暂时只能每种各分得两袋。”

看宋河一众都是带呆愣愣的表情,毛小宁又解释道,“但是大家别着急,掌柜的说了,等以后人手多起来,数量再加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

毛小宁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摸不准大家的看法。

莫非大伙儿觉得各两袋太少了?

谁知下一秒……

“毛哥,你说啥?分给咱们?”

“一人两袋是真的吗?猪肉脯和辣条都有?”

“毛哥!我媳妇儿就爱猪肉脯,我能不能全给换成猪肉脯?”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纷纷响起。

毛小宁挨个儿回了去,然后请了人手帮自己分发下去。

分量沉甸甸的六大包零嘴儿真真切切的落到手里,大伙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反复掂量了几下,又找其他人确认,“兄弟,你掐我一把,我咋觉得跟做梦似的咧?”

谁能想到这年头居然有个地方,工钱高不说,活儿还不累,有的吃有的住,现在还给发东西的!

被问道的人哈哈笑,“你要不信全给我得了!”

“那可不成!”

“这可是掌柜的善心!”

那边宋河一边发着东西,一边道,“你小子,以后干活儿上点儿心,可别对不起掌柜的!”

“晓得了宋哥!”

“掌柜的对咱那可是再造之恩,对谁不不上心那都不能对不起掌柜的!”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等到大伙儿都发完,还剩下了一份儿。

毛小宁拿在手里,朝楼上看了看,片刻后噔噔噔的爬上了楼。

“谁呀?”

柳含青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

柳小公子这几日受到了生平中最惨烈的打击,不管是心里头还是身体上的。

先是洗盘子,盘子湿了水滑不溜秋的,柳含青又是心里头带着嫌弃,只用两根指头轻飘飘的夹着,这么一来二去,盘子在地上是摔了个叮咚响。

后厨的都是些粗人,一个个说话嗓门儿又大,直来直去的,听着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一连摔了十多个盘子,有人忍不住,粗着嗓子就骂了句。

倒不是有多难听,只是柳小公子自认心里头受到了打击。

以往在京城时,谁不是高高的捧着他,随便作诗一首,马上有人作歌伴舞,恨不得给他吹到天上去。

如今连他最看不上的一些粗鄙活计,他却是做的乱七八糟,还要被他看不上的人嘲讽,柳小公子的心一度失去了平衡。

累了一天,手都是酸疼到没有力气,柳含青躺在床上,只剩一只嘴嚼巴着牛肉干。

可是就这一袋牛肉干,眼下也只剩下零碎的两三根了。

本想再来一根的手刚伸到袋子里头去,马上就又缩了回来。

柳含青叹出一口气来,摊在床上,他好想家哦,想家里香香软软的床,想……

想牛肉干!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外传出了敲门声。

听到柳含青问话,毛小宁应了一声。

“进来吧。”

等到毛小宁推门进来,一眼望到的就是床上一块咸鱼饼似的柳含青。

“这是怎么了?”

“累。”

听到这公子哥带着鼻音的声音,毛小宁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自己不会是来的不凑巧,正撞上人家哭鼻子吧?

一个大男人,被人瞧见落泪,定是尴尬的不行。

这般想着,毛小宁也不多话,匆匆把手头的东西放下,“你……我给你送些东西来,店里每个人都有份的。”

“我走了。”

说是走,他又有些不放心,看了看脸朝下趴着的柳含青,“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还是坚强些吧?”

说罢,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留下床上的柳含青一脸懵逼。

什么玩意儿?

怎么就“男儿有泪”了?他是这样哭哭啼啼的娘们儿似的人吗?

只是目光落到桌子上的四包牛肉干,还有猪肉脯和辣条,浑身的难受劲儿顿时消散了。

身体轻快的从床上爬起来,一把将所有的零嘴儿抱在了怀里。

想到方才毛小宁的话,忍不住嘀咕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当时是属猴的吗?”

虽是这样说着,脸上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儿。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宋河的交代 像宋河这样家不在镇上的,米棠每周都留出时间让大伙儿轮流着回家探亲休息。

眼下才得了一大堆吃食,各人脸上都漾着喜悦。

早早的,宋河就把回家的人和顶工的人安排了个妥当,然后辞了米棠,回家去了。

他的娘子在年前生产了,家中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宋河给儿子取名叫宋丰,丰衣足食的丰。

宋河就盼望着以后儿子能吃穿不愁。

“夫君回来了?”

宋家娘子正背着孩子在水边浣洗衣物,远远的就有看见有人冲她挥手,定眼一看居然是宋河,于是欢天喜地的迎上去。

“今日咋回的这样早?”

宋家娘子有些欣喜,“饭都还没做呢!”

往常宋河都要临到中午才回家,她在家里做好饭,宋河便正好能赶上吃。

“想你和儿子和呗!”

宋河低头亲自家娘子一口,接过胖墩墩的儿子,仨人一道儿回家去。

路上还压低着声音朝娘子拍拍自己背上的包袱,“给你带好东西了!”

“啥好东西还整这么神秘兮兮?”

宋家娘子嗔他一眼,只是,等回到家去,宋河把包袱一散开,她却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吸了一口气。

“咋这么多?”

“得花不少银子吧?”

宋家娘子面上有些忧心忡忡。

她虽然在村里,不曾上过镇上去,却也听得这些零嘴儿的火爆。

村长家宝贝孙子,就曾买过这样一袋牛肉干,据说这价钱也不比单吃肉便宜,村里人都议论了好一段时间。

这年头,大家都是过日子的人,又是在土里刨食的,有吃零嘴儿的银子,都够得上全家老小吃好一顿了,谁不说一句这银子花的不值当。

但也有人羡慕的,赶集的时候在镇上听了一嘴,回来的时候把这牛肉干吹的天花乱坠,各人只恨自己手头没有多余银子,不然也得整上一包尝尝嘴儿。

宋家娘子却是不在意,宋河每周都回家来,她自然知道这牛肉干就是出自他上工的店里的,可她也从不曾叫嚷过要尝尝。

如今宋河挣的银子虽然比从前跑货郎多些,但他们夫妻二人都是节俭惯了的,银子握在手中,只计划着再攒上一些,来年把房子修一修。

像这样买零嘴儿消遣却是头一回。

看媳妇儿虽然眼中欢喜,面上却是发愁,宋河只觉得心中一阵发酸。

忍不住低声道,“是我没用……日子苦了你了。”

“这是说什么话?”

宋家娘子掂了掂手里头的大胖儿子,安慰夫君道,“咱一家三口,现在也算吃喝不愁了,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好。”

宋河“嗯”了一声,然后接过儿子,指着桌上一堆吃的,“吃吧,别担心银子。”

“全是掌柜的送的。”

“店里头每人都有。”

听到这话,宋家娘子瞪大了眼睛,再看了一遍桌上的六大袋子,不敢置信道,“这都是你们掌柜的给的?”

“嗯。”

“乖乖哩,你们掌柜的莫不是个菩萨下来的。”

宋家娘子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对着屋里头供着的爹娘的牌位合掌道,“爹娘保佑,如今夫君算是碰上贵人了。”

说罢,又擦了擦眼睛。

对着宋河道,“我来抱丰儿,你们掌柜的前脚刚发,后脚你就带回来了,指定自己没吃,你也尝尝。”

见着自己不点头,娘子肯定不答应的势头,宋河想了想。

道,“我先把儿子哄睡,咱俩一道儿。”

这话刚说着,就见怀里抱着的胖小子睁着溜圆的眼睛,口水嗒嗒的望着桌上的零嘴儿。

宋河:……

“好小子,打小儿就是个馋猫儿!”

宋河颇有些无语,这下子是彻底指望不上能哄睡着了。

牛肉干的袋子拆开,拿出一小条来塞给儿子,立刻被他胖乎乎的手指头紧紧握着。

小小的一个人儿如今刚刚只露出一颗嫩呼呼的小乳牙,牛肉条塞进嘴里,只能被他吸着腮帮子嘬着味道,口水嗒嗒的都顺着下巴流出来。

宋家娘子含着笑给儿子擦着口水。

低头间,一根牛肉条就塞到了她的嘴里。

却是宋河,看着她问,“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

她夫君心心念着给他带回来的。

宋家娘子点了点头。

宋河脸上的笑便更温柔了起来,胡乱的往自己手里头塞了一根,便抱着儿子玩起来。

口中还不忘嘱咐,“这些你都受着,回头慢慢吃。”

“掌柜的说了后头还给发呢!”

“全留着吗?”

宋家娘子脸上有些迟疑。

这些零嘴儿价钱可不低呢,若是卖出去,指不定又是一笔进项。

这般想着,宋家娘子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咱留一包尝尝嘴儿也就够了,多了我也吃不完……”

“这么金贵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啥叫浪费?”

宋河摇摇头,“我在外头挣银子,为的就是你们娘俩儿,你不吃,我挣银子给谁花?”

“这东西可是用肉做的,我在店里瞧得仔细,我们掌柜的是个实诚人,用料金贵,全是顶好的肉。”

“放在家中,饿了可以顶顶饱,便是闲暇无事,也可以拿出来磨磨牙。”

听他这话,宋家娘子乐不可支。

两人笑了一阵,便一同逗儿子玩去了。

宋河带回来的零嘴儿,自然是被宋家娘子好好的收了起来。

宋河歇了一宿,等到天方亮,便要回镇上了。

临走前,宋河还交代,“带回来的东西可别被其他人瞧见,自己躲屋子吃就成。”

并非他小心眼。

宋河常年在外跑货郎,也见识过不少的人,便是他们一同出去跑货郎的同乡人里头,也有几个因为银子闹红了眼的。

像他们村子里的,过去因为谁家发达了半夜门口被泼粪的事常有发生。

他娘子心善,又不善与人争辩,陡然间带回来这样一堆东西,难保不会有人动歪心思,他又不在家,万一出事没个照应。

也因此,他才特意嘱咐。

“晓得了。”

听到自己娘子点头答应,宋河这便才走。

只是他却不知,他这一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不是她家的吗 宋河所在的上阳村缺水,只有北面坡上一条小溪流,整个村里的地都都难得种庄稼,因此,村子里的男人像宋河一样出去跑货郎的不在少数,除此之外,也只能养些鸡鸭猪的畜生勉强过活。

宋家娘子也在家中拘了个院子,里头跑着八只小鸡崽,是她让宋河特意捉回来的。

宋河如今能赚银子,捉了鸡崽回来不过让娘子解解闷,村里妇人大多言语粗鄙,话说不上三两句便是骂人的脏字,宋河才不愿他家娘子同那些人混在一起。

但宋家娘子才不是把鸡崽当成解闷儿的玩具,她养护的精细。

一天三次,每次喂多少食心里都计量的清楚。

即便只是小鸡崽,皮毛看上去也是油光水滑的,一看就下了功夫。

儿子宋丰虽然不会说话,但看见鸡崽叽叽喳喳也总是手舞足蹈。

“你也喜欢小鸡崽呀?”

看见怀里的儿子使劲儿地拍着小手,宋家娘子亲了亲他的小胖脸,低头往鸡圈里看了看,鸡崽们喝水的碗空了。

“坏了,还得去打水。”

宋家娘子拍拍脑袋,宋河回来她倒是忘记同他说了。

小溪离这儿不算远,可若是担着水,还要抱孩子,那便有些不方便了。

想了想,宋家娘子把儿子放在了靠近床边的摇篮里,又往儿子胖乎乎的手里头塞了根牛肉条,让他慢慢嘬着味儿,轻声哄道,“丰儿乖,娘马上就回来。”

看着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露出笑来,宋家娘子飞快的拿了担子和木桶,小心的掩上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溪边赶,只想着快些回来。

这会儿打水的人还真不少,其中就有村长的二儿媳尤金氏。

尤金氏是个个子高瘦的妇人,颧骨本就高,她还总爱抬着下巴看人,只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脸上高高的突起,想忽视都难。

尤金氏的泼辣是村里头出了名的。

谁都知道村长如今的婆娘是续娶的,头一个儿子,是村长前头死去的娘子生的,后面娶了新娘子,生下了尤老二。

这尤老二就是尤金氏的夫君,被他亲娘宠的没边儿,又依仗着他爹是村长,往日里在村子里是为非作歹惯了的。

这些天他爹给他花银子在县衙里捐了个衙差出来,这才免受了乡亲们之苦。

再说回这尤金氏,打嫁进村长家,就和她婆婆同仇敌忾,一气儿的防着村长对尤老大好。

照尤老二的原话,他爹挣下的家产包括以后这村长位子,都是他的,老大别想带走一个子儿。

毕竟是大人间的恩怨,若只是对着尤老大两口子便也罢了。

可俗话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尤老二的儿子尤小虫肖爹,打小就是个会欺负人的,明里暗里没少欺负他的堂哥。

尤老大的媳妇儿见儿子被欺负自然不干,可她只要找公爹刚想开口,这尤金氏就和婆婆一阵哭天喊地,非说她宝贝儿子和宝贝孙子被人污蔑了,嚷嚷叫着要分家。

村长这人没别的,尤其爱面子,听说要分家自然不干,当下又是一顿朝尤老大媳妇儿的斥责。

无可奈何,尤老大媳妇儿也只得忍气吞声,只要那婆媳俩做的不太过分,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村里人都对此见怪不怪了,村长家隔三岔五要是没闹个鸡飞狗跳,那才叫不正常。

眼下,这尤金氏站在溪边,直把浣洗的衣裳摔得啪啪响,脸色难看的不行。

尤金氏这会儿心里头正憋着火呢!

几天前她公爹上了趟镇上,带回来一袋牛肉干,说是金贵的要命,当着她的面儿全给了尤小虫。

她夫君尤老二在县衙当差,新任县令老爷上任,自然有人上赶着孝敬,其中里头就有着牛肉干,自然知道这东西不便宜,尤其是难抢的很。

也因此,她和婆婆这几天对着公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嘴里头叫的也甜了些。

别看只是一包牛肉干,这可让她在村里头出尽了风头,谁见了不说她有个金贵肚子,生了个有福的小子,以后也是个有福的娘。

可这高兴劲儿没多久,她居然看见尤老大的那个贱种在偷偷吃牛肉干?

这还了得,准是偷的她宝贝儿子的。

尤金氏顿时上前就扇了侄子一巴掌,可闹到最后,才知道,她这公爹新心眼儿多的跟藕节似的,那一袋牛肉干早就被他拆开来,老大家的几根,分给尤小虫几根,剩下的全喂他自己肚子里头了。

尤金氏这气啊。

老头子馋嘴她暂时可以放到一边,可是尤老大家的凭啥能跟她宝贝儿子吃上一样金贵的牛肉条?

一连怄了几天的气,偏偏尤小虫还不争气,七八根牛肉条一根没孝敬他老娘全进了自己肚子,吃完了还叫嚷着还要吃。

可这东西哪能是随随便便的吃得起的。

那可是孝敬县太爷才有的!

为了躲儿子,尤金氏这才到溪边来洗衣服。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旁边小心翼翼打水的宋家娘子。

“哟,我只当是谁呢!”

尤金氏嘴里阴阳怪气,她可记得这宋河就是在镇上上工的,听说牛肉条就是打他们店里头出来的。

只不过……

尤金氏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宋家娘子的穿着,嘴边哼出一声来,眼里的鄙视毫不掩饰。

穷酸!

“听说牛肉条就是你家宋河店里头出来的?”

宋佳娘子看她一眼,小心的点了点头。

“哟,那可是巧了,早些天我家便买了一袋,味道确实不错。”

“不知你家宋河可有让你尝尝?”

宋家娘子低头不语,只默默的打水。

看她这个模样,尤金氏脸上的傲气更甚了。

“有些人就是没命,这做东西的人顶多睁眼看一面,想吃却是轮不上的。”

“不过也是,这种金贵东西,要是随便来个泥腿子都能吃上,我们还嫌掉价儿呢!”

宋家娘子只当没听见,她家小胖子还在家里头等着呢!

等到两桶水打满,宋家娘子挂上担子两头,掂了掂,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就要挑水走。

“娘!娘!”

身后突然一个孩子跑过来,差点撞上,宋家娘子只得让开。

这孩子便是尤小虫。

看着尤小虫过来,尤金氏面上有些发僵。

这小子整日的缠着她要吃牛肉条,没想到跑到这儿来还是躲不过。

“儿啊,等你爹回来再让……你手上哪儿来的?”

尤金氏堆笑着刚要搪塞几句,冷不丁看到她家尤小虫手里头握着根牛肉条,怀里还抱着几大包,都是她没瞧见过的。

顿时两眼放光,摸了摸尤小虫的脸,“乖儿,快给娘也尝尝?”

尤小虫一拧头,“不给。”

“这是我抢的,娘要吃,自己弄去!”

这边母子俩争着吃食,宋家娘子却觉得尤小虫手里头抱着的袋子眼熟。

这不是……她家的吗?

当时没注意把袋子弄了个豁口,怕里头的牛肉条变坏,还特意拿了绳子扎着,眼下,这绳子都还在上头飘着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厮打 想到这里,宋家娘子肩上的担子就再也担不住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宋家娘子几乎是疯了一样的朝家里头跑。

她的丰儿哦,可千万别出事。

还没走进去,隔着老远就是一阵稚嫩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宋家娘子心里一沉,几步走进去,却看见儿子已经从摇篮翻出来了,滚在地上。

额头上鼓起老大一个包来,晶莹剔透的,看着吓人。

此刻,儿子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看着随着要闭过气去。

宋家娘子忙把孩子抱在怀里,细细一看,儿子的小脸上还要几道抓痕,边上原本放着零嘴儿的柜子已经全给翻开了。

看着儿子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还有头上硕大的鼓包,以及脸上的抓痕,宋家娘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村长,你可得为我做主!”

这会儿本是村里头午饭的时间,日头都晒到头顶上了,可是村里人谁都没回家吃饭去,全都围在村长家门口,看着抱着孩子满脸泪痕的宋家娘子。

“这是咋了?”有人好奇。

宋家娘子哽咽着,“尤小虫把我儿子从摇篮里推下来,头上摔了老大一个包,还翻我家柜子,就为了抢一口吃食,我可怜的丰儿脸上现在还破着相……求村长给我做主!”

一听说是尤小虫,村里人心里头已经信了几分,再凑过去看一看宋家娘子怀里头的孩子,嚯,头上当真老大一个包呢,瞧孩子也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谁家没个一儿半女的,从前尤老二便是为非作歹,如今不得了,老子走了,儿子尤小虫也是个祸害!

顿时吵嚷起来,一起冲村长门口喊着,要他给个说法。

喊了半晌,村长总算出来了,后头还跟着尤金氏和村长媳妇儿。

瞧这几人嘴上的油光,合着大家伙儿饿着肚子在外面喊这么些时候儿,这几人在屋里头好肉好饭的吃着呢!

又是一阵不满的喧哗声。

“各位。”

眼看情况不对,村长挥挥手安抚众人道,“都说让我给个说法,可总得让我先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

说着,便把目光转向宋家娘子,“宋娘子,你说,你无缘无故到我家门口喊个什么冤啊?”

宋家娘子便把先前的话复述一遍,又把怀里抱着的儿子给村长看。

孩子头上的包已经被抹上了猪油,这是村里的土方子,往常过个一时半会儿也就消了。

可即便这会儿了,宋丰头上的包也不见消,反倒是抹了一层猪油之后,越发显得油光发亮,也看着越发吓人。

村长心里一沉,想着刚才尤小虫回来时手里头抱着的道东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狠狠的瞪尤金氏一眼。

连孩子都管教不好的妇人!

尤金氏被公公狠狠一瞪,心里头也是直犯委屈,先别说这牛肉干的味儿可是你让尤小虫馋上的,就是后来他抱回来的那些也没给自己这个当娘的吃上啊,这哪头都怨不着她的事,怎么突然就全怪她头上了呢!

“把尤小虫交出来!”

“赔银子!”

看着村长这一家久久不说话,村里人心中大多已经猜到,这事情恐怕和宋家娘子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马上有人跟着起哄起来。

“把尤小虫送去见官!”

这句话像踩着了尤金氏的尾巴似的,让她猛地在原地跳了一下。

送她儿子去见官?凭什么!

不过是抢了一些吃的而已,何必大题小作?

尤金氏噔噔噔几步路冲到了喊话的人面前,手指头指着人戳了几下,“我夫君就在县衙当差,再敢胡咧咧第一个把你抓进去!”

“我可告诉你们,新来的县令可是我夫君的兄弟,你们这伙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我进去吃牢饭!”

她这话算不得假,自打候一轻上任,尤老二免不了常在她耳边嘀咕,说旧时两人常有一起喝酒吃肉的交情。

也正因为此,才迫不及待地让他爹花银子捐了个衙差,想凑到候一轻面前去。

听尤金氏这么一说,村民们有些被吓住了。

许多人连镇上都没去过,更别说见县令老爷。

至于被抓进去,那不是和死了没两样吗?

也因此,叫嚷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沉默的像换了拨人似的。

尤金氏满意了,又走到宋家娘子面前,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你说这是你家的,那就是你家的?”

“我还说这是我夫君给我家小虫买回来的呢!”

“也不想想,就这么几大袋子,你买的起么?”

“凭你那个货郎夫君?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辛辛苦苦做出个这么好吃的吃食,可惜自己却吃不上吧?”

说着说着,尤金氏自己都快相信了。

口中哼出一声,继续刻薄道,“说我家小虫偷你家的?我呸!”

“就你们家那仨砖俩瓦,连我家猪圈都不如,我家小虫嫌弃的很,才不乐意去呢!”

“指不定是你眼馋,所以故意来诬陷我们!”

这会儿,尤小虫也出来了,抱着尤金氏的腿,缩在他娘后面。

“小虫,你说,你有没有偷他们家的?”

尤小虫听他娘这样说,眼珠子飞快地转上一圈,张口就道,“这是我爹给买的,才没有偷他们家的。”

“娘,她还瞪我!”

被宋家娘子狠狠的盯着,尤小虫吓了一激灵,转头就口不择言,“娘,你快打死她,她瞪我!”

尤金氏把儿子护在身后,脸上的得意更甚,看着尤金氏怀里头的孩子道,“如今你儿子得了这样的报应,也是你这个当娘的造下的孽,实在是活该!”

宋家娘子的眼中咕咕的流下泪来,听着边上的尤金氏还在口水飞溅的颠倒黑白,这会儿甚至诅咒起了自己的孩子,顿时悲从心头起,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低下头,卯足了劲儿,一脑袋撞上尤金氏的肚子,两人便一同扑到在地上厮打在一起。

宋家娘子顾虑着怀里的孩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死死的坐在尤金氏的身上压着她。

但尤金氏找到空挡,一手朝宋丰抓过去,等到宋家娘子分心去护,一个扭身翻身扑在了宋家娘子身上,得了手,两眼发狠的盯着宋家娘子白嫩的脸蛋,两手招呼着扇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章 宋河的怒气 麻辣香火锅店里,宋河正把背上装着外卖的背篓放下,脸上显得有些焦虑。

也不知怎的,他今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右眼皮儿也狂跳不止。

“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家中有事?”

米棠瞧见了,给他递过一杯水让他歇歇,口中关心的问道。

宋河摇摇头,“没啥事儿,就是我这心里……”

“宋哥出事了!”

话刚起了个头,门外就跑来个气喘吁吁的人,一边喘息,嘴中还一边对着宋河喊,“宋哥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心里头的不安化作现实,宋河跳了起来,甚至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只匆匆对米棠留下一句“掌柜的我告个假”,便跑了出店门外。

米棠认得,这进来传话的人也是店里头跑外卖的,跟着宋河一道儿,是同一个村里的。

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人气喘吁吁,“宋哥他娘子在村里头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

米棠大吃一惊,忙让这人细细道来。

却说另一边,宋河得了音信,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说家中出事,他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家中仅有妻儿,全都是他系在命上的。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宋河心里哀求一声,在街上找了辆马车,也不要车夫了,留下几锭银子做租契,便自己使劲儿挥舞着鞭子,赶着马车朝村里头去。

马车刚过村口,就撞着拎着农具出去干活儿的村里人。

宋河忙下了马车拦住一个。

“宋,宋河?”

那人也是认得宋河的,这会儿见了,瞬间慌了神,抗灾肩头的锄头也摔下来,着急忙慌的扭头就要跑。

“回来!”

宋河沉着脸把人拉了回来,“我问你,你见了我跑什么?”

那人被宋河扣住肩膀,哎哟哟的叫唤着求饶,“不关我的事啊……”

听他这么说,宋河心中一沉,“我娘子在哪儿?”

“还在村长家门口呢!”

“马车给我看着,待会儿找你拿!”

宋河把马车的缰绳不由分说的塞到这人手里,转头自己一路小跑到了村长家。

远远的就看见村长的院子地上躺着个人,生死不知,怀里头抱着一个小娃娃,正嗷嗷的哭着。

正是他的娘子和儿子!

宋河有些慌了神,同手同脚的跑到跟前,抱起自己娘子。

送宋家娘子这会儿头发凌乱,脸上的巴掌印肿的老高,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了,闭着眼似乎昏过去了。

宋河颤抖着伸出指头往她鼻子下凑了凑,感觉到手上还有热气儿,这才回过神来。

怀里头的宋丰额头上也是鼓鼓胀胀的一个肿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抓痕伸出细密的血珠来,或许是沾了泪水,疼的不行,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抓着。

宋河看的痛在心里,随手抓过来一个院子里还在围观的村民,“谁干的?”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吓人,红彤彤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来,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牙齿咯咯的咬着。

“尤,尤金氏……还有……”

被他抓着的人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缘由讲了一遍。

宋河的拳头捏的更响了。

抱着妻儿坐在地上,双眼死死的盯着村长家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抱着妻儿站起身来,找了来时的马车,又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给帮他看马车的人,“驾着马车,带着我的娘子和儿子,去镇上的麻辣香火锅店,请掌柜的帮我照看一下,就说我稍后就到。”

“记住。”

宋河拎着他的衣领子警告,“我可认得你是谁,事情办妥了银子就是你,办不妥就是你的买命钱!”

“是,是!”

那人吓了一身冷汗,等到宋河把妻儿抱到马车上,这才腿脚发软的坐到车辕上,驾着马车朝镇上赶。

而宋河交代完了事情,又替着拳头回到了村长家门口。

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喊道,“尤金氏,尤小虫,给我滚出来!”

里头自然没人应声。

宋河喊了三声,又道,“若再不出来我便砸门了!”

门里面,尤金氏抱着尤小虫瑟瑟发抖。

这宋河就是个蛮子,当初就是这人说服村里一群汉子跟他出去跑货郎,后来还动手揍过尤老二,可谓是尤金氏的眼中钉,偏生又怕的要命。

眼下听见他叫门,当真是慌了神,抱着儿子扯着婆婆的袖子,“娘,你可得救救我!”

尤金氏的婆婆瞪她一眼,面上满是嫌弃,但这个媳妇儿可以不要,宝贝孙子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不要的。

只得帮着哀求村长,“当家的,你可是村长,可不能放着这蛮小子上来耀武扬威啊!”

“还不是这个贱人生的事!”

村长恶狠狠的唾出一口唾沫,“害的老子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我还能咋管!”

说着,又重重喘出一口气来,“你把小虫放着,自个儿出去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爹,我不敢。”尤金氏摇着头,死命的抱着儿子不撒手。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一对公婆最宝贝的也就自己这个儿子了。

可以不管她,死了便死了,但孙子是绝对不会不要的。

想明白这一点,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尤小虫身上,口中还不住央求道,“爹,你可得帮帮我和小虫。”

“无知!”

村长点点尤金氏的脑袋,一手扯住尤小虫的一只胳膊,猛地一提,就把尤小虫从尤金氏的怀里拽了出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他难道会对你动手不成?”

“他要真敢动手,我马上把他赶出村子!”

说罢,又悄声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老二了,等老二回来,他要还敢生事,便去向县令老爷告状,捉他下狱!”

听罢,尤金氏的婆婆两眼放光。

她的孙子没事了!

等会儿还能带着儿子威风一回,在这些不长眼的人面前立立威信,当下拍手叫道,“这个主意好!”

回头看儿媳妇脸上还是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当下咒骂一句,“没用的东西!”

“我儿子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会惹是生非还一无是处的女人!”

“赶紧给我滚出去!”

说罢,也不等尤金氏辩白,一把拉开门,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脚踹在尤金氏的屁股上。

尤金氏冷不丁就膝盖向前一软,跪倒在地,这还没完,被她婆婆踹的太用力,咕噜噜一下子滚出老远,径直到了宋河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收拾尤氏娘儿俩 “现在知道错了?”

看着一路滚到自己面前跪下的尤金氏,宋河冷哼一声,“下跪也晚了。”

尤金氏脸色一白,又急又气的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耳边一阵掌风刮过。

却是宋河想着自家娘子脸上肿的老高的巴掌印,卯足了力气,一巴掌摔在尤金氏的脸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尤金氏歪到在一边的地上。

尤金氏只觉得耳边都是嗡嗡嗡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宋河居然真敢对女人下手,实在不是个男人。

她用双眼怒瞪着宋河。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宋河冷笑一声,“谁打我娘子我揍谁,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

“你……”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嘴里一阵异物的怪异感,只能歪着脑袋朝旁边啐一口,随着这一声,一口血沫吐在了地上,里头映着两颗站着血沫子的白的牙。

看见自己的两颗牙都被打掉了,尤金氏惊呼一声,然后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看着晕了过去的尤金氏,宋河脸上郁色不减,他可没忘记,还有一个尤小虫呢!

“尤小虫滚出来!”

宋河眼中翻滚着仇恨的浪。

他的丰儿连一岁都没有,这尤小虫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大小子了,对着一个婴孩下手都如此狠辣,居然只是为了争一口吃食!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宋河冷眼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尤金氏,脸上发了狠,两手替着尤金氏的肩膀,用力的朝门砸去。

木门应声撞破,露出站在门口的村长一家三口惊恐的脸。

被村长双手扶着肩膀的尤小虫,这会儿已经吓得两腿哆嗦起来,两脚之间一滩水渍,居然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看到地上已经被打的半边脸上都是巴掌印,糊了一嘴血的晕过去的儿媳,而宋河仍旧是一脸不满足的嗜血修罗一样的表情,村长哆嗦着,用力的瞧了瞧手里头的拐杖。

“宋河!你居然对妇道人家动手,我们这个村子……”

“爷爷救我!”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河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尤小虫,然后抡着拳头,就打了上去。

尤小虫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村长娘子早就吓晕了过去,唯独村长哆嗦着双腿,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用手指指着宋河,却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着孙子挨揍。

等到尤小虫也被打成个猪头脸,宋河嫌弃的替着他的衣领,把他丢到一边和他的娘尤金氏一块儿躺着。

“人犯我一寸我便还之一寸。”

“今日尤金氏和尤小虫打我妻儿,我便打回来,若我妻儿无事还好,若是有事。”

宋河的目光冷冷的扫过躺在地上的娘儿俩,“我还要回来!”

这句话吓得村长手里的拐没撑住,身子一歪也摔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宋河几步踏出了自家院子。

宋河收拾完尤金氏和尤小虫,找人弄了辆牛车,气喘吁吁的又往火锅店里赶。

“宋哥!”

毛小宁正等在店门口,看见宋河来,递给他一条汗巾擦汗,不等宋河问,他自己便道,“掌柜的说你回来一定要来这里,她带着你的娘子和孩子去了妙春堂看大夫,让我只会你一声,你若是来了直接去妙春堂便是。”

宋河一愣,喉头吞咽了几下,抹一把脸,又沉默着扭身朝妙春堂赶。

妙春堂大堂内,季瑜正坐着,看见宋河,冲他点了点头。

宋河走近前去,“二掌柜……我娘子他们……”

季瑜轻声道,“棠棠陪着在内室,我不方便进去,不知情况。”

“不过……”

宋河心里一沉,看着季瑜脸色发僵,等着他说下一句。

却听季瑜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放着受伤的妻儿不顾,着实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

“我……”

宋河喉头发紧。

他当时看着受伤的娘子和儿子,心中确实是怒火中烧,只想着回去报仇。

让人带着妻儿来找米棠,着实是他的一点小心思,按照米棠的性子,若是见了一定会带着看大夫的,这一点他却是不怎么担心。

但是现在想来,他当时的确不该如此。

如今面对季瑜的发问,他说不出话来。

季瑜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他也没有要听宋河辩解的意思,自己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人。

心中却是有几分鄙薄的。

若是他和宋河颠个个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米棠。

仇有的是机会报,但是米棠不能出任何事。

在他心里,什么最重要早已一清二楚。

“此事……是我不对。”

半晌,宋河略有些艰难的声音响起,“多谢你们二人了。”

“你来了?”

说话间,米棠已经掀开帘子从内室出来。

看到宋河,蹙着眉问道,又看了看他脸上未消的戾气,想着那送人过来的人口中说的话,心里对他的去处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便叹一口气道,“进去看看他们吧。”

“多谢。”

宋河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进去了。

“怎样?”

看见米棠脸上的不满,季瑜握住她的手。

米棠撅着嘴摇了摇头道,“以前看着这人觉得还挺可靠……现在一看,却也是不怎么靠谱……”

想着方才母子俩送到她面前的样子,米棠到现在都还觉得触目惊心。

小小一个孩子,浑身都还是软乎乎的,额头上那么大一个包,万一伤了脑袋,以后可有的后悔。

更别说宋家娘子都晕过去了,这宋河便是再怎么生气想要寻仇,好歹也得等到确认自己的妻儿没事了再动手啊。

“你们男人就是不靠谱!”

越想越生气,米棠忍不住就开始发散。

季瑜:……

略有些委屈的捏了捏自家娘子的手,季瑜道,“若换做是我,保管不叫这样的事发生。”

“不论是让你受伤,抑或是受伤之后,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的眉眼好看,哪怕是此刻低敛着,说话间也是一派朗月风清,让人信服的很。

“知道啦。”

米棠嘟囔着,被季瑜握在掌中的小手,要比他的手来的小一圈,此刻被季瑜结结实实的包裹其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本官从不认得你 妙春堂内室。

宋河看着躺在卧榻上的妻儿,心里一阵怜惜和愧疚。

“夫君,莫要自责。”

宋家娘子看处宋河眼底的愧疚,轻声安慰道,“此事不是你的错。”

又偏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儿子,这会儿头上已经敷了药,两手握着小拳头睡得香喷喷的。

宋家娘子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意来,又对宋河说道,“夫君,我可算见着你们掌柜了。”

“长的跟个菩萨娘娘似的,心眼儿也是菩萨心肠,多亏了她,我和丰儿现在才无事,可要多谢谢她。”

说着,宋家娘子脸上又浮现处丝丝疑虑和愁绪,问宋河道,“夫君你……方才去了哪里?”

宋河低着头避着她的视线不说话。

宋家娘子心中有了猜测,一时着急就要从卧榻上起身来。

忙被宋河按住,“你身子尚未好,休息着莫动。”

宋家娘子拉着他的胳膊,泪眼朦胧,“你是不是去和他们动手了?”

宋河沉默不语。

半晌才道,“尤金氏和尤小虫实在可恨,他们对你和丰儿动手,索性是无事,不然我非管叫他们二人偿命不可!”

听到这话,宋家娘子急得团团转,两手攥着宋河的衣袖都要揉成麻花。

“夫君,如今我们可算是和村长家结下仇怨了!”

“那又如何?”

宋家娘子道,“村长对我们埋怨,村里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宋河满不在乎,“回不去便回不去,我早已想好,我们一家人如此分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如今我能挣下银子,哪怕紧凑着些,也能在镇上安下家来。”

宋家娘子叹口气道,“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夫君你不知道,尤金氏口口声声他尤老二在县衙当差,更是同如今的县令老爷是兄弟,你说这……”

“眼下,你打了尤金氏和尤小虫,尤老二只怕是怀恨在心。”

“若是他让县衙的人来捉你,这可如何是好!”

“我常听人说,县衙的人是用刑的,那尤老二万一包报复,启用死刑,你可如何扛得住!我们娘俩儿又该……唉!”

说罢,重重地一声叹气后,宋家娘子又开始抹眼泪。

“莫哭。”

宋河道,“我就不信了,他尤老二过去在村里一手遮天,如今到了县衙,还能一手遮天!”

“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公道了!”

“都说杀人偿命,打了人岂能无事?”

“别说是他尤老二,便是县令动……”

“别说了。”宋家娘子眼底哀求地看着宋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却说另一边,得到消息的尤老二赶回家中,却是老爹老娘的都在地上坐着,媳妇儿尤金氏和儿子尤小虫则是顶着高高肿起的巴掌印的脸躺在地上。

把院子里头围观的村民全部驱散开,这才一脸阴沉沉的让躺在地上的人赶紧爬起来滚回屋子里头去。

“你说是宋河干的?”

听了尤金氏一席添油加醋的话,尤老二的脸上一片狰狞。

好个宋河,他还没开始算帐,这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非要让宋河知道厉害!

“夫君,你可得一定替我和小虫报仇!把那姓宋的下狱,先打个七八十板子让他吃顿苦头,还有……”

“烦死老子了,滚一边儿去!”

尤金氏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指着尤老二,“你嫌我烦?我……”

“啪”的又是一声。

尤金氏一脸不可置信的歪了歪脸,本就高高肿起的脸上再添一道巴掌印。

面前的尤老二一脸狰狞的捏着她的下巴,“也不瞅瞅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呸!连儿子都照顾不好,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好好在家看着小虫,再给老子整什么幺蛾子,我打断你的腿!”

说罢,尤老二拿着县衙给配的刀,脸色阴沉的直奔县令府上去。

“嗯?干嘛的?”

刚走到门口,就要配着刀的护卫拦住。

尤老二脸上堆着笑,把腰间的佩刀展示给他们看,“几位兄弟,小的是县衙当差的,有要事要禀报给大人。”

“大人忙着呢,有事儿你上县衙里去说!”

“几位。”

尤老二咬咬牙,从衣袖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来,“不瞒二位,县令大人从前还在这里的时候,我同他就是经常喝酒吃肉的兄弟。”

“此次过来,确实有要紧的事,还望几位通融通融。”

两个护卫接过了他的碎银子,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自打他们县令上任以来,每日都有这样数不胜数的上上门来,多是攀附巴结之辈。

管家可是吩咐过了,若是县衙的事,便拦着了,但若是……

“进去吧。”

“谢谢,谢谢二位!”

一进县令府的大门,便有小厮过来引路。

尤老二跟着,一路上看到县令府上的假山亭楼,只觉得两眼放光,羡慕的不行。

这候一轻如今的日子,当真是逍遥啊!

尤老二一路被小厮引着到了书房。

“启禀大人,衙差尤老二求见,说是与您旧相识,有要事见您。”

书房里头沉默了一刻,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尤老二一进书房,眼珠子就忍不住四下的瞟。

心中暗暗在一件件书画摆件上扫过,计较着银子数量。

擦了把嘴巴,口中道,“候兄你如今的日子可过的逍遥啊!”

“大胆!”

谁知候一轻突然一声冷呵,尤老二被吓了一跳,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抬头看着冷眼望着自己的候一轻,脸上一阵茫然。

“你是何人?又有何事要禀报本官?速速交代!”

难不成自己变化这么大没有认出来?

尤老二心中一阵着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候一轻,你认不出我了么?”

“我是尤老二啊!”

“管你是什么尤老二还是尤老三,本官从不认得你!”

“再敢胡言乱语,本官让人将你拖下去打板子!”

如今的候一轻可跟从前太不一样,说话间的气势逼人的很。

尤老二被吓了一跳,重新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磕着头求饶,“大人说得对!是小人胡言乱语!是小人认错了人!”

每说一句,尤老二就给自己脸上扇一次嘴巴。

“求大人开恩!求大人放过小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尤老二生事 “起来吧。”看着尤老二跪在地上猛扇自己嘴巴,侯一轻满意了,道,“说吧,找本官到底何事?”

他高坐在太师椅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看着地上的尤老二宛如在看一团脏泥,他如今可是高高在上的县令老爷,不需要这么一个提醒他可怜兮兮的过去的污点,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球,对他毫无价值。

听到侯一轻的话,尤老二这才停下来扇自己嘴巴的手。

只是一个偶然抬头,撞上县令大人眼中的冰冷和厌恶,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侯一轻变了。

哪怕尤老二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侯一轻哪是忘了他,分明只是不想记得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侯一轻呆愣茫然的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讨好道,“小人刚刚说错了话,惹恼了大人,大人莫怪。”

“但小的真的有大事要报!”

“哦?”

“大人,小的娘子和儿子在家中,被人不由分说的一顿毒打,小人的娘子甚至被打掉了两颗牙齿!”

听到这些,侯一轻“啧”了一声,端起茶杯喝水,脸上是明晃晃的厌弃。

他只当这人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也好扯到他面前。

“好了好了,本官知道了,你先走吧。”

“大人!”

尤老二眼珠子一转,重新讨好的笑道,“大人却是不知,小人此来并非只为了小人家里人被人人毒打的事,实在是为了大人!”

“说说。”

“大人且听小人说来。”

这尤老二虽然混,却是个切切实实的欺软怕硬的。

按照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个贱骨头。

眼下被侯一轻这样轻贱,他非但不觉得羞辱,反倒愈发觉得侯一轻是个有本事的,想要巴结攀附。

这会儿在心里心思百转一遍,嘴上就有了主意。

对着侯一轻道,“大人可知那行凶者是谁?”

“便是如今镇上鼎鼎有名的麻辣香火锅店的伙计宋河!”

“这麻辣香锅火锅店掌柜的纵容自己店里的行凶打人,分明是对大人您的挑衅和不满!”

“哦?”

“大人您想,您来县里赴任的消息,可是人尽皆知的。”

“若是一般寻常人,此刻就应该夹紧尾巴,缩着脖子,好好做人才是。”

“可这家店的掌柜的,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知道您是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却敢如此纵人行凶,这岂不是对您的挑衅和不满?”

“照我说,分明是有意而为之!”

“大人。”

说着,尤老二突然凑近了侯一轻悄声道,“您可知道,这火锅店仅是一顿饭的银子,就得这个数。”

他用手指比划出几个数字来。

“您想想,他们每日店门口可都拍着队呢!”

侯一轻的眼睛落在尤老二比划数字的手上,一阵呼吸急促。

他食国禄,每月的俸禄不低,可是眼下看到火锅店能赚到的银子也是忍不住一阵眼热。

“你说的可是真的?”

侯一轻眯着眼,“它不过一个区区县城的铺子,如何能卖的比京城还要贵?”

“大人却是不知。”

尤老二道,“他们家做一种涮锅子,还附带着做些吃食零嘴儿,镇上家家户户都吃的。”

“不瞒您说,味道却是好,就是价钱实在贵了些……”

侯一轻听明白了,脸色一变,重重的搁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道,“这分明就是家黑店!”

“什么味道好不好的,天底下一样的调料一样的手艺,能有多大分别!”

“照我说,不过是昧着良心赚些黑心钱罢了!”

“如今居然还敢豢养打手,纵容行凶,简直是目无王法!”

“本官既然来到此地做一方父母官,这样的黑店本官见到了,一定不会放过!”

听到这话,尤老二心中一喜,知道这事儿是办妥了,就等着……

“尤老二。”

“在!”

“你立刻带人去把那宋河抓过来,还有火锅店的掌柜的,本官要好好审一审这家黑心店!”

尤老二笑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两人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尤老二一路小跑着出了县令府直奔县衙而去。

这一边,米棠和季瑜仍旧还呆在妙春堂里。

二人在堂外侯了一会儿,才见着宋河掀了帘子出来了。

“掌柜的。”

宋河喉头有些发涩,说不出话来。

米棠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大夫已经交代过了,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看着吓人些,好好养着就是。”

“谢谢。”

“接下来怎么打算?”米棠问。

宋河摇了摇头,只道,“村里肯定回不去了,尤家在村里一手遮天,便是回去肯定也不得舒服。”

“我打算在镇上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米棠点点头,“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尽可跟我提……等会儿回店里,我让人先把工钱支给你。”

宋河嗫嚅着,想说些什么拒绝,但眼下终归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答应了米棠的提议。

“你先找地方安顿吧,店里的活计不用担心,我让……”

“掌柜的!”

正说话间,毛小宁急急忙忙的干了过来,一眼看到米棠和季瑜,忙大叫着,“不好了掌柜的,衙差来咱们店里了!”

“口中嚷嚷着要抓你和宋河见县令大人呢!”

“现在全堵在咱们店门口,客人都被赶跑了!”

“你们可千万不能回去!”

“准是尤老二这狗日的!”

几乎不用思考,宋河就怒骂出声,“这畜生居然还有来脸过来生事,看我不打死他这个王八蛋!”

说罢,就要出门揍人。

“宋河!”

背后传来米棠的声音。

“掌柜的你别拦我,我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尤老二这孙子干的,你让我……”

“知道是他又能怎样?”

米棠淡声道,“像你先前这样把他媳妇儿和儿子揍一顿给人留下把柄,现在过来寻仇吗?”

“宋河,我原以为你是个踏实可靠的,现在只怕是我走眼了。”

“掌柜的……”

宋河愕然,被她这番话说的脸上血色都没了,呆呆愣愣的看着米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县衙受审 “掌柜的,我不是……”

宋河白着脸,干巴巴的想解释,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现在人还在店里吗?”季瑜问。

毛小宁点了点头,“有个衙差带着头,一来就说……就说……”

毛小宁偷眼看了看边上的宋河。

“说要找宋河,然后又是喊掌柜的。”

“我看着势头不对,就从后门跑出来了。”

“掌柜的。”

毛小宁看着米棠道,“那些衙差都配着刀,看着面相不善,尤其是那个带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如你们先躲一躲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米棠摇头道,“再说我能走得了哪里去。”

“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掌柜的。”宋河突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带头的一定是尤老二。”

“他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如今我揍了他的娘子和儿子,他必是冲着我来的。”

“我得了你的照顾不好拖累你们,我前去认罪,找机会跟县令大人辩解,你们就不用……”

“你以为这件事这么容易吗?”

宋河被说的一怔,满脸茫然的看着米棠。

米棠叹出口气来,“你也不想一想,为何会是尤老二带着人过来的,且一开口就是你我二人。”

“你的意思是,尤老二和这狗县令是一道儿的?”

宋河捏紧了拳头,面色发僵,“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米棠冷笑了一声,如果她猜的不错,抓她过去不过是为了银子而已。

所谓利字当头,看来这候一轻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既然他们是一伙儿的,咱们也没有……”

“人在那儿!”

门外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紧跟着,十数个衙差提着刀涌进妙春堂来。

“小宁,宋河的娘子和儿子在诊室内,你帮忙看顾着些。”

眼看情况不对,米棠对着毛小宁吩咐一句,让他赶紧避一避,别被一起带走了。

话刚说完,就见妙春堂门口已经被围了起来,尤老二打正门进来,满脸的得意。

“姓宋的,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

“呸。”

宋河啐一口,狠狠的看着他,碗口大的拳头锤在身体两侧,“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为民除害,打死你这个畜生!”

这话显然戳中了尤老二的心口,他脸色一变,随即恶狠狠的吩咐身后的衙差,“这凶犯如此嚣张,还不快把他拿下捉去见大人!”

“是!”

衙差们顿时扑了上来。

尤老二又看了看在一边的米棠和季瑜,不怀好意的眼神在米棠身上尤其停留了一段时间,色迷迷的上下打量着。

季瑜见状,侧身一步挡在前面。

“你是干什么的?”

尤老二被挡住视线,有些不满,指着季瑜道,“官府办案,赶紧滚一边儿去,别碍事!”

然后又对着季瑜身后的米棠道,“想必你就是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的吧,你包庇纵容手下的伙计犯事,这个不是小事,你也得跟着去县衙见我们家大人!”

“来人,一起拿下!”

“不劳烦几位了。”米棠冷笑一声,“我自己跟着便是了。”

说着,便牵着季瑜的手跟上了被抓着的宋河。

尤老二看着他二人拉着手一起走,忙喊住人,“那男的……”

季瑜回头冲他笑,“既然说要掌柜的,我这个二掌柜难道不需要跟着一起吗?”

这也没听说还有个二掌柜啊……

尤老二咬咬牙,自觉丢了颜面,只能大声的喊着,“把人给我看仔细了,跑了大人可要降罪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县衙去。

听说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米棠被带走了,这事儿在镇上可传的不算小,百姓们都聚集到了县衙里围观。

“都让一让,让一让!”

县衙门口人太多,以至于尤老二带着人差点没挤进去。

候一轻已经穿着官袍高坐在审讯堂上了,背后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

坐到这个位子,候一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畅意。

想当年他不过是一个穷小子,受尽别人的凌辱,而如今,这一群人都要在他的鼻息下生活,看他脸色。

“大人,犯人带到!”

一个衙差上前禀报,然后簇拥着宋河和米棠三人在堂下跪着。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候一轻敲响惊堂木,和尤老二对一个眼色,装作模样的问道。

宋河偷眼看到尤老二面上的得意,紧捏着拳头,米棠的话果然不假,这俩人分明是一伙儿的!

如今公然在在这里勾连,还要装腔作势,实在让人作呕!

只是发愣的功夫,尤老二已经上前一脚踹在宋河的背上,“大人问你话呢!”

宋河便瞪着眼怒视着他,跪在地上地腿刚刚有所动作,便被两旁的衙差飞快地按住,不能动弹。

“大胆!”

“到了本官面前还负隅顽抗,不知悔改,来人!先给本官仗责五十!”

“打老实了再说!”

一只令箭砸到宋河身前,押着他的两个衙差领了命,就要拉着他去外面领杖刑。

“大人不问是非曲折,将我们几人带到县衙,现在更是不问青红皂白便要行刑,未免太过不妥!”

米棠的声音突然响起,字字清晰可闻,拉人的衙差停在了原地,看向堂上的县令大人。

高坐在堂上的候一轻身体一阵发僵,这声音听着实在耳熟,让他不免想起一个人,只是那人素来懦弱可欺,完全不像是……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让本官看看!”

米棠丝毫不惧,正对着抬起自己的脸,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直直地对上候一轻,冷声道,“小女不才,正是大人口口声声包庇纵容伙计行凶,让衙差拿来的麻辣香火锅店掌柜的,米棠。”

随着最后两个字一出,候一轻几乎是眼睛瞬间瞪大。

这真的是……

米棠!

一边的季瑜也抬起头,皱眉看着这一切,只是紧紧抿着的唇,明明白白的说着他的情绪。

他不高兴。

不高兴米棠看着那个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勾结的二人 候一轻的反应太过激烈和奇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分明是认识米棠的,而且关系似乎还有些不一般。

以至于这会儿堂上静悄悄的,两个原本使劲儿押着宋河的两个衙差,都松开了些劲道,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这么看着民女作甚,莫非也认同民女所说?”

看着候一轻走神的模样,米棠的嘴角更是冷笑涟涟。

“啊……对,不对,咳。”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走神状态的候一轻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来不及了。

看着众人望着自己的怪异眼神,候一轻轻咳了一声,努力恢复平静。

“本官体恤百姓,这样,再给他一次机会,等审完之后再一并刑法”

对着两个衙差吩咐道,“你们且先松开他。”

“哼。”

宋河冷哼一声,从两个衙差手中拽出自己的胳膊。

米棠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使个眼色。

这,这就不打了?

站在一边抱着双臂等着看宋河痛苦哀嚎的尤老二目瞪口呆。

尤老二不甘心的跪在地上,“大人,这姓……这宋河目中无人,刚刚您问话他居然胆敢闭口不言,实在,实在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县令大人清正廉洁,岂会受你这无耻之徒的挑唆?”

宋河刚刚被米棠点拨一下,现在也明白过来了,看着尤老二上蹿下跳,突然出声道。

“大人体恤百姓,案件尚未明晰之前绝不随意刑法,你在这里唆使挑拨,难道是看着大人初来赴任想要陷大人于不义?”

“你,你!”

尤老二被气的牙齿都在哆嗦,两根指头颤颤巍巍的指着宋河,恨不得戳瞎他的眼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宋河刚刚还是个犟牛一般的性子,怎么突然就变了,还这么会拍马屁,句句都是捧着县令大人,让候一轻不敢对他动手,否则就是不义不清正廉洁。

“够了!”

候一轻倒也不傻,看出了自己目前是上下不得,猛一拍惊堂木,眼神阴翳的看着尤老二,阻止了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这个蠢货!

“尤老二,是你报官说你的妻儿被人毒打。”

“本官问你,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尤老二慌忙叩头在地上,“回禀大人,小二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那好。”

候一轻点点头,目光落在宋河身上,冷哼一声,“本官再问你,凶手是谁你可知道?”

尤老二早就准备好了,眼下被这么一问,当即就跳起来,手指头指着旁边跪着的宋河,“大人,就是这宋河!”

“哦?你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尤老二跪在地上,眼角还挤出两滴泪来,“回禀大人,两天前,小人的爹喊小人回去,说是这姓宋的堵在家门前,凶神恶煞的,扬言要打死小人的妻儿。”

“小人感觉不妙,因此特意从县衙告假,赶回家去。”

“却不想……唉!小人还是迟了一步。”

“等到小人到家时,小人的妻儿早已惨遭毒手,更不用说小人的老爹老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一同跟着晕倒在院子中,足以见这凶手的狠毒,连幼子老人都不放过!”

尤老二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宋河,嘴角露出的阴狠笑容让人看着胆寒。

“虽然小人的爹早已传信,说凶手就是宋河,但毕竟是一个村子的,虽然这宋河平日里对小人莫名仇恨,即便是从前就遭过他的毒手,小人也尽量着避开此人,料想着他应该不会如此狠毒。”

“却没想到……”

尤老二又是在的上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小人找村里人询问,却得知当真是他!”

“并且,小人赶到家中的时候,他早已带着妻儿逃之夭夭!”

“小人一路追查着,这才发现,难怪此人胆大包天,原来是有米掌柜给他撑腰!”

说完,尤老二就眼巴巴的望着候一轻。

只是堂上的候一轻反应却是有些奇怪,他咳了一声问道,“本官听你说抓到人的时候,米掌柜正在医馆里,看来是对此事不知的。”

尤老二:???

尤老二有些傻眼了,茫然的看着候一轻。

不是……这难道不是他们事先核对过的词吗?

由他先把宋河按死,然后将米棠攀扯下来,给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关到牢里待几天,恐吓一下。

若是这米棠识趣,肯给些通融,此事便也大事化小。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就米棠不知道了?

接下来怎么样也没通知他啊?

尤老二疯狂对着候一轻眨眼睛。

边上的宋河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想笑,看来这二人似乎闹了内讧,现在对不上口供了。

于是他佯做关心,“我听人说,人撒谎的时候就会疯狂眨眼睛……哎呀,尤老二,你眼睛这是怎么了?”

尤老二一惊,没好气儿道,“进飞虫了。”

“如何,还不许人眨眼睛?”

话是这么说,只是再也不敢冲候一轻使眼色了。

“安静!”

看着堂下的动静,候一轻心中骂一声“没眼色的东西”,然后猛拍惊堂木。

问宋河道,“宋河。”

“方才你也听见了,你可是打了尤老二的妻儿?”

候一轻不相信尤老二,这人没对他说实话。

但不管宋河为何动手,只要把他坐实了确实事打人了,他就有办法把罪名安到宋河头上让他翻不了身。

因此,他这会儿问话只问是否打人。

“大人,并非如此,草民之所以动手是因为……”

“住口!”

候一轻厉声道,“宋河,你且听清本官的话。”

“本官是问你可有动手?如尤老二所言,毒打他的妻儿?”

“有,但是我……”

“好一个宋河!”

听到他应下来,候一轻满意了,拍了拍手中的惊堂木,站起身来指着宋河道,“你动手毒打尤老二一家,俱是老弱妇孺,实在是暴虐成性,惨无人道!”

“本官今日若不拿你问罪,实在是有愧身为一方父母官!”

这候一轻分明是设了一个语言陷阱,直接把尤老二的妻儿替换成了一家四口!

米棠听的眉头直皱。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了神智 这候一轻分明是想让宋河死!

尤老二显然也是听明白了。

虽然尚且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变卦,把原本被他二人商量好的要一起拖下水的米棠捞了出来,但尤老二本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弄死宋河。

这倒也称了他的意。

“没听大人说吗,赶紧把这人拖下去!”

尤老二面色狰狞的看着宋河。

他倒要看一看,这次有谁能救他。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

“按照我朝律法。”

就在他得意洋洋之际,米棠旁边传出一道声音。

正是季瑜。

季瑜淡声道,“大人,按照我朝律法,需得认证、物证俱在,方可判决。”

他的神色之间满是嘲弄,“大人为官多年,怎么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堂上的候一轻一阵面红耳赤,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他,满是鄙夷和轻视,一如多年前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

“你又是何人?”

候一轻喘着粗气,双目通红,瞪着季瑜问道。

他能有今日,不过是娶了个好娘子,当今刘侍郎的女儿而已。

可家中那两个老不死的防他跟防贼一样,若不是这一次被他拿住把柄,刘侍郎连让他回家乡当这个县令只怕都是不愿意。

他难得在家乡父老、在这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面前威风一次,可这个野小子居然敢如此指责他!

他怎么敢的!

“小人季瑜,米棠的夫君,火锅店的二掌柜。”

季瑜嘴角带笑,说话间眼睛毫不避让的直直对上了候一轻的视线。

“什么?”

候一轻几乎是惊叫出声,“这不可能!”

米棠可是对他情根深种,这一点候一轻是深信不疑的。

不管自己如何对她,只要他招招手,米棠一定会巴巴的跟上来讨好他,怎么可能嫁给他人!

更不用说……

候一轻的视线落到米棠身上,眼中闪烁着贪欲。

人都是下贱的,往往在对比之后才能发现好。

刘侍郎一家都不待见他,他如今的娘子刘淑珍也总是对他呼来喝去的,全然不把他当夫婿看待,更是和房里的小厮亲热的很,让他丢尽颜面。

这都是他从前在米棠身上没有受到过的屈辱。

没人能比米棠对他更真心实意了。

候一轻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只要米棠乖乖的,他愿意给她寻个地方,让她做一个私底下的妾室,悄悄的不被家中的母老虎发现。

但是米棠怎么会嫁给他人呢?

候一轻目眦欲裂。

多年不见,米棠出落的越发好了,而且眼中有一种他从前从未见过的光彩,明艳的很。

更不用说,他早已从尤老二的口中,得知米棠如今怎样的会赚钱,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银子啊!

在发现是米棠的时候,他早已将人和银子一起划给了自己,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米棠从这件事里刨出来。

但是这会儿,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白脸居然说米棠已经和他成婚了?

“大人说笑了。”

看见候一轻满脸不可置信的目光,季瑜有些想笑,眼中的嘲讽更甚。

就这么一个绣……

季瑜轻啧了一声,绣花枕头好歹得有个绣花,这顶多就是个草包,米棠如何看得上他?

想到米棠那个小色鬼经常对着自己的脸口水嗒嗒的样子,季瑜相当自信,心中也松快了许多。

毫不留情的开始扎候一轻小刀,他笑道,“大人这时候来的不巧。”

“若是再早些,便能赶上我和棠棠的婚宴,若是再晚些,就能撞上我和棠棠的孩子出世。”

“如今这不早不晚的……不过也无妨,大人要是能在此地多呆上一些时日,想必也是不远了。”

他字字句句专捡能扎候一轻的心窝子的话。

于是堂上的候一轻果然被气的面色通红,只觉得喉口血气上涌,眼珠凸出,手指指着宋河,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他边上的米棠,面色通红的小声同他咬耳朵,“青天白日的……说这些做什么?”

季瑜眯着眼看他,黑黝黝的目光中风云涌动,眼神危险至极,“你心疼他?”

米棠:???

心疼谁?

她心疼谁她咋不知道啊!

虽然一脸茫然,但是不妨碍米棠准确的捕捉到自季瑜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顺毛要紧!

于是米棠眨眨眼,“心疼你……说这么多话,嗓子疼不疼,口渴不渴呀?”

看她白生生的小脸上笑得一脸讨好,还悄悄的伸出小手来摸摸他的手,季瑜轻笑了一声。

他当真是气糊涂了,就这么个草包,不值得他如此小心。

堂上候一轻气的血色上涌,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米棠和季瑜交握在一起的手。

不要脸的女人,嘴上一套,背地里却背着他勾搭别的男人!

真是个荡妇!

敢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候一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走马灯似地来回转换着几个画面。

先是刘淑珍当着他的面和一个小厮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被他当场捉住,下一秒突然变成了米棠和季瑜。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家里丫鬟婆子对他的指指点点。

“该死的……”

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杀了她。

杀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女人。

候一轻双目通红,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方砚台,脑子放空的直接朝米棠扔了过去。

只是他向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体孱弱的很,眼下又失了神智,手上也没了准头,那方砚台没有朝着米棠飞去,反倒是朝着宋河而去。

宋河略一偏头,下一秒,身旁的尤老二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发现候一轻情况不对,守在他边上的马师爷连忙上前扶住他,同时大声叫着,“退堂!今日先退堂!”

“大人身体不适,明日再审!明日再审!”

“马师爷,这几人如何处置?”衙差问。

马师爷扶着候一轻,只得随便的吩咐了声,“先押进牢里关着。”

“那这尤老二呢?”

马师爷略看一眼在地上捂着脑袋满手是血的哀嚎连天的尤老二,不耐烦道,“也一起丢进去。”

同时吩咐一个衙差,“速去府中禀报……”

“杀了你这个贱人……”

候一轻的嘴中仍旧在喃喃自语,马师爷吃了一惊,对着还等着听命的衙差吩咐,“没事了,你先下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掌柜的被抓走了 “进去!”

衙差推搡着米棠几人进了牢房,米棠二人一间,宋河和尤老二单独一间,又分别扣上锁,“都给我老实点,别想着出去!”

“差爷!差爷!”

尤老二捂着脑袋,脸上已经被血渍糊的看不清面容,“求你帮我请个大夫!我有钱!我有钱!”

说着,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些银角子,匆匆塞到衙差手里,“给我请个大夫,剩下的都给你!”

“就这点儿?我呸!”

衙差收了银角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面上却有些不屑,“请什么大夫,都不够爷爷塞牙缝的!”

“你!”

尤老二捂着脑袋,气的浑身都在哆嗦,“我也是在县衙当差的!我和侯大人是兄弟,你这样对我,我若出去了定叫你好看!”

“哟哟哟?”

衙差来了兴趣,“尤老二是吧?”

“实话告诉你,你爹给你捐的这个衙差的职务,银子就是从你爷爷我手里过的。”

“还跟侯大人是兄弟?是兄弟能让你把你砸成这样蹲在这里?”

“老实点儿!”

“等爷爷心里舒坦了,说不定去让你家里人拿银子过来赎你,若是不舒坦……”

衙差的视线在尤老二的头上扫过,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要看大夫是吧?”

“我告诉你,你这点伤,用不着,我就能治。”

说着用脚上的靴子踩了踩地上的灰,又蹲下去随手抓一把。

“你要干什么?”

尤老二预感不妙,两腿哆嗦着要往后退。

“跑什么啊?”

衙差笑道,“乡下有个流血啥的不都用草木灰吗,这会儿没有草木灰,爷爷脚底下的鞋灰倒是不少。”

说话间,一手已经扯住尤老二的衣襟,把他拉着凑到牢房前,另一手抓着灰,揉在尤老二头上的伤口上。

换来尤老二一阵更加惨烈的嚎叫,哀鸣不觉。

季瑜听着声音,小心的捂住了怀里的米棠的耳朵。

米棠乖乖的躺在季瑜怀里,连看也不想看,扭过身子把头也干脆埋进他怀里。

她愤怒这个衙差的所为,但并不表示她会心疼和同情尤老二这么个恶人。

俗话说恶人还需恶人磨。

尤老二这是遇上比他还要心狠手辣的人了。

相比这个,她的心中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你说。”

米棠仰着小脸看季瑜,好奇道,“候一轻是不是疯了啊?”

她也注意到了候一轻刚才不对劲的状态。

他的神情癫狂,就像是因为被戳中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那根稻草,然后突然爆发了。

“我刚刚看他……”

米棠的话没有说出来了,因为季瑜低下头堵住了这张叭叭的小嘴。

“不要说这个人的名字。”

季瑜闷声道。

“哦。”

米棠答应了声,但是她的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欢快和求知欲,“你是不死吃醋了呀?”

她的一双白嫩嫩的胳膊环住季瑜的脖子,眼巴巴的盯着他的嘴唇,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嗯。”

半晌,季瑜才躲闪着她的眼神干巴巴的从嗓子眼儿里吐出一个字符来。

于是,米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齿,凑近季瑜的耳边,轻声道,“我最最最最最喜欢季瑜了!”

“永远喜欢季瑜!”

她一连说了五个“最”,还要嘟着嘴巴去亲他。

“咳咳。”

好在边上的两声咳嗽声及时阻止了他。

“两位。”

宋河的声音传来,他别着脸,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他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只怕这两人都要忘记边上还有他这么个人,没完没了了。

季瑜面色不善的看他一眼。

但宋河壮着胆子,假装瞧不见,“如今我们都被押在牢中,和外面通不了气儿,恐怕不是个好事。”

“我看那所谓的县令大人,也是个……唉!”

“可如何是好?”

宋河满脸怅然,他倒是不怕死,也不怕冤死,只怕自己死了,留下宋娘子和儿子孤苦无依。

现在她俩还受着伤,也不知……

“我已吩咐毛小宁替你看顾着,你可以暂时放心。”

正想间,米棠开口回答了他的心事,宋河于是忙不迭地感谢。

几人说话的功夫,尤老二的哀嚎声已经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几不可闻,米棠偷眼瞧了瞧,却是已经晕死过去了。

“我呸,只恨不能亲手打死他!”

看米棠往尤老二那边瞧,宋河想起来这同他们关在一起的,还有个尤老二在呢!

顿时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只是……”

宋河面色愧疚,“万万没想到我自己的祸事,竟然牵连上你们二人。”

米棠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季瑜,小声嘟囔道,“你放心,即便不是你,恐怕我们也逃不掉了。”

宋河面色茫然,不太明白。

另一边,麻辣香火锅店里。

毛小宁把宋家娘子和她孩子安顿好,自己又跑来县衙打听情况,听说有一人被县令当场砸伤了脑袋,现在一同关在了牢中,已经是魂不守舍。

回到店里的时候,县衙的人从抓到米棠和季瑜起,已经撤走了。

“米棠呢!”

刚一进店里,毛小宁就听到柳小公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看见毛小宁过来,柳含青抓着他问,“米棠是不是又和季瑜跑哪儿偷懒去了?”

他的手上还沾着水,显然刚从后厨出来。

“你找掌柜的作甚?”

柳含青面色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打量周边一眼,拉着毛小宁的手走到角落里,小声道,“我觉着今日生意出了状况,赶紧叫她出来看看!”

“可别让外头哪个妖艳贱货给咱们把生意抢走了!”

毛小宁:……

毛小宁心说掌柜的都被抓走了,衙差们又在门口堵了大半天,生意能好吗?

只是……

“你咋知道的?”

柳含青脸上颇有些自得,“小爷我洗盘子发现的。”

他每日都在后院洗盘子,几乎每天都直不起腰来,可还是洗不完。

唯独今日不一样,他居然早早的完成了工作。

柳小公子察觉不对劲,他记忆好,算数也不错,这么在心里一合计,今日的盘子居然少了一多半儿!

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柳含青有些得意,米棠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总算是要把店开倒闭了,他马上就可以拍拍屁股回京城了。

找米棠本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可人没找着,和毛小宁说了几句,不知怎得,居然显得他担心起店里的生意来了!

柳小公子意识道这一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当然,我可不是担心,小爷是怕耽误回……”

“你还不知道呢!”

毛小宁突然道,“掌柜的叫人新来的县令给抓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在想屁吃 “抓走了?”

柳含青不可置信的掏掏耳朵,复又把沾着水的手一甩,毛小宁都被飞了一身的水珠子。

却见这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柳小公子猛一叉腰,“谁敢动我的人?”

毛小宁:……

“看不出你同掌柜的感情还挺好。”

毛小宁不由得有些感慨,这柳含青原来也不是全然的没心没肺,虽然嘴上总是说着掌柜的是“狠毒的女人”,但心底终归是念着掌柜的好的。

他只是无心念叨一声,柳含青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谁,谁同她好了?”

柳含青的耳根子有些发热,眼神都在闪闪躲躲,但仍然嘴硬,“你,你们,但凡是这个店里的,都统统归小爷罩着!”

“一根鸡毛也不许旁人动!”

说着,他的脸上又有些骄傲起来,嘴上也哼哼道,“摊上小爷这么个心善的,是你们前世今生最大的福气了!”

“……”

毛小宁已经麻木了。

掌柜的说的不错,柳含青就合该是个属孔雀的,还是花孔雀那种,稍不留意就到处对着人开屏,惹眼的很。

“走!”

柳含青才不管毛小宁的心思,他这会儿找到了新的目标,“抄家伙!”

“做,做什么?”

柳含青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找上县令府去!砸了他家的破门,赶紧给我把人好好送出来!”

毛小宁:……

却说另一边,县令府里。

“大人,您小心些台阶。”

管家搀着从马师爷手里接过来的人,一路扶着到了厢房。

这正是青天白日的,但是厢房门都是紧闭的,里头隐隐传出些声响,门外守着两三个丫头,拦着不放人进去。

“夫人。”

被丫鬟们拦着,管家只得扶着候一轻隔着老远的喊,“大人回来了,看样子似乎身子有些不舒服。”

“他不舒服找我做什么?”

里头传来县令夫人刘淑珍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快,“不舒服便去请大夫。”

“可是……”

“走走走!别总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凑到我跟前。”

管家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夫人不耐烦的打断轰走。

“……早死的痨病鬼……”

模模糊糊的听见这几个字眼,管家慌忙低下了头,缩着脖子,扶着候一轻就走。

主子的家事,向来不是他们这些个当下人的能掺和的了的。

可是……

“这把人弄去哪儿啊……”

管家有些犯愁,睡觉的厢房不让进去,总不能给又给自家老爷送县衙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为人夫君,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窝囊。

管家心里有些鄙夷,忍不住偷看一眼候一轻。

却不想这一偷看,本该是闭着眼睛的候一轻,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睁开了,这会儿正直直的对上了他黑黝黝深不见底的眼睛。

管家被吓了一跳,扶着候一轻的手差点就松开把人摔到地上。

“扶我去书房。”

“是,是!”

管家重新把人搀好,扶着就往书房走,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浮起了一层白白毛汗。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可怕。

“大人,书房到了。”

管家战战兢兢的看着闭着眼睛靠着自己的候一轻,小声道。

却见候一轻睁开眼,满眼戾气,推开人吼道,“滚。”

然后自己跌跌撞撞的进了书房,“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在没人看见的书房里,候一轻两手撑着书桌,赤红着双目,桌面上是一副满是墨迹的字。

刘淑珍。

“早晚……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候一轻低吼着。

他能来此地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当场捉住刘淑珍和人滚到床上去。

刘侍郎爱面子,怕这个女婿脸不要了抖落出去,难得松口许了他家乡这个芝麻粒儿大的县令让他过来赴任。

只是没想到,这刘淑珍居然如此的不要脸。

被他捅破窗户纸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朗朗青天的当着他的面,就和人厮混起来。

他嘴上念着要杀了刘淑珍,只是眼里浮现的,却满是米棠和季瑜交握在一起的手。

“你也背叛我……你也敢背叛我!”

候一轻的眼睛是满是仇恨的火焰,刘淑珍他现在是动不了,但米棠可是任他随手拿捏的。

尤其是……

那个叫季瑜的,他一定不会放过!

“来人!”

马上有小厮赶来书房门口。

“去县衙牢房。”

牢房内,因为疼痛魂丝过去的尤老二这会儿有转醒了,只是一醒来,就又开始哎哟哎哟的叫唤。

宋河听的不耐烦,在牢房地面上摸索了一阵,抓着块石头,对着米棠和季瑜道一声,“躲开。”

然后手腕一转,石头飞了出去。

尤老二又是一阵的哀嚎阵阵。

“再嚷嚷,保管叫你脑袋彻底开花!”

宋河冷声威胁道。

尤老二捂着脑袋,冷笑连连,却是没敢再开口。

“这该死的破牢房!”

宋河踢了一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想出去自然不难。”

一道声音突然应了上来。

宋河听得这声音正是那和尤老二勾结地狗官候一轻,脸上相当警惕。

候一轻从暗处走了上来,看着歪坐在季瑜怀里地米棠,脸上地肌肉抽了抽,下一秒又努力做成微笑的模样,“棠棠想出去吗?”

“别喊我这么恶心。”

米棠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圆溜溜的眼睛等着他,“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放你出去。”

“我可舍不得你在这里受罪。”

候一轻痴痴的看着米棠的脸,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却被季瑜挡住了。

恼怒着收回手,候一轻佛了佛袖子,“棠棠,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孤身一人,加上年纪小,难免被人哄骗。”

“只要你给我好好认个错,重新像从前一样,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呸!”

听着这人无耻至极的话,米棠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人怎么有脸说的出口的。

她用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看着候一轻,“你在想屁吃!”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候一轻也能大概猜到这不是什么好话。

冷冷的甩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转身就要走。

却是在经过尤老二的牢房时,被尤老二从牢房中伸出的手紧紧的抱住了大腿。

“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小的是尤老二啊!”

候一轻蹲下身,抓着尤老二的头发让他抬起脸,一张血迹斑驳的脸,倒当真是尤老二无疑。

只是他的模样本就磕参,这会儿更是吓人的很。

候一轻皱眉盯着尤老二一双脏手抱着自己的衣袍,正想将人一把踹开,冷不丁想起了什么。

半晌,他笑出了声音,道,“原来是尤老二啊,谁这么大胆子把你关在这里啊?”

又对衙差吩咐,“开锁。”

然后让人拖着尤老二跟他一道儿出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甩了他一个耳光 虽然知道候一轻这次回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但米棠和季瑜万万没想到这人的报复心这么强。

还是凌晨,晨光都没有的时候,牢房里哐当哐当走来几个衙差,两人一组,推搡着米棠三人出去,直到了县衙的审讯堂。

“大胆宋河,你可知罪?”

几人刚刚被押着跪下,就听到堂上候一轻猛牌惊堂木。

边上站着尤老二,看来候一轻是带他看大夫了,这会儿头上缠着纱布,看起来很是可怜,可偏偏脸上又是一副极其前奏的洋洋自得地嘲讽,当真是可怜又可恨。

宋河抬头看一圈,冷声道,“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小人何罪之有?”

他念着季瑜的话,这姓候的既没有人证也没有无证,轻易不能拿他如何。

“还敢狡辩!”

这次,候一轻却是不轻易和他辩驳了,只是冷笑道,“带人证上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五个人被带了上来。

宋河定眼一瞧,却是尤金氏、尤小虫和村长的三个村民。

这候一轻居然是有备而来的。

“尤金氏,速速将宋河毒打你和你儿子的事情如实交代!”

这几人分明是串好了供词,这会儿被候一轻一问,尤金氏侃侃而谈。

刻意忽略一些不利于他们的内容,只是一个劲儿的说起宋河打他们的事。

站在候一轻旁边负责记录的马师爷匆匆写上几笔,道,“宋河,你可听清了,尤金氏和尤小虫脸上的伤,便是物证!”

又对候一轻道,“大人,物证已经妥当。”

候一轻点点头,转头问起另外的三个村民,“你们可有亲眼瞧见宋河毒打尤金氏和尤小虫?”

几人心虚的看一眼宋河,继而点了点头。

“你们!”

宋河捏紧了拳头,怒目瞪着目光闪躲的那三人。

“启禀大人,人证物证皆以俱备,宋河打人之实已经确认。”

“我没有!”宋河挣扎道,“是他们先欺侮毒打我的妻儿!”

候一轻冷笑一声,“那你的人证物证又在何处呢?”

“仅凭你一张嘴来说?”

“来人,先把他拉下去,杖一百!”

杖五十已经是让人皮开肉绽的程度,便是身体底子好些的人,才有可能抗住。

可这会儿候一轻轻飘飘的就说了个“杖一百”,分明是没想给宋河留活路。

“我有证据!”宋河喊道。

候一轻“呵”一声,面色狰狞,“等打完了你若还有小命在,再来说吧!”

“拉下去!”

米棠焦急的看向季瑜,她只知道这人是个渣滓,却万没想到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行无耻之事,按照律法,罪不至此不说,也由不得他这样子断案。

候一轻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们二人了!”

“米棠!”

候一轻突然拍响惊堂木,“你们二人身为火锅店的掌柜的,纵容手下伙计行凶,知情不报,有同犯之嫌。”

“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杖五十!”

米棠总算知道候一轻为什么挑这个时候了,不单单是为了恶心人,更是挑着百姓都在睡觉的时间,没人来观审,好让他胡作非为。

“候一轻,你无耻至极!”

“骂的好!”

候一轻拍掌笑道,“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谁让你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便是你此刻跪下来求本官,本官也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拉下去!”

堂外,宋河已经被按在地上,重重地木板落到皮肉伤,发出沉闷的响声。

宋河死死的咬着头发,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眼看几个衙差要碰到自己和季瑜,米棠的手伸向袖子里,里头放着她按照毒经上配的几味药粉。

若是洒出来,可以让这些人当场昏迷过去。

只是,若非到紧急关头,她并不想用。

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却是不得不用了。

“不好了!”

就在她的手抓了一把粉末即将撒出去的时候,衙门外跑来一人。

气喘吁吁的弯着腰,两手拼命的摆着。

正是候一轻府上的管家。

“你来这里做什么?”候一轻面色难看。

“夫人……”管家大口喘了口气,“夫人来了。”

“这个母老虎……她来做什么?”

管家道,“府上来了两个人叫门,看着像主仆,扬言要找大人您。”

“可惜您不在,小厮们自作主张禀了夫人。”

什么自作主张?

候一轻冷笑一声,分明是故意的。

不过是刘淑珍那个贱人天天往府中招来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她厮混的人,恐怕那小厮只以为又是找她的人上门来了罢。

“然后呢?”

关键跺了跺脚,“然后夫人出来,同他们交谈几句,就抓着问大人您去哪儿了。”

“听说您这会儿在县衙,正带着人赶过来呢!”

“什么?!”

候一轻大惊失色,“带着什么人?”

“正是夫人房中那几个丫头!”

坏了!

候一轻心中一阵鼓鸣,旁人不知道,他却是尝过的。

刘淑珍身边那几个丫鬟是刘侍郎特意给女儿配的,各个都是练家子,能干翻男人那种。

从前刘淑珍给他甩脸色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给刘淑珍正一正家规,但在家中有刘侍郎敲打他,在房中还有刘淑珍使唤那几个丫头揍他。

自打第一次让人打过他之后,刘淑珍就尝到了甜头,心情不快时动辄就让丫鬟揍他一顿。

也正是如此,后来刘淑珍和小厮厮混不清,他才敢怒不敢言。

否则,他早就杀了这个贱人!

可这会儿,这贱人居然还敢带着人过来找他?

正在候一轻左思右想之际,刘淑珍已经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还不给我滚过来?”

远远的,看见候一轻还坐在堂上,刘淑珍就呵了一声。

于是,米棠和季瑜就看见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候一轻,彷佛变了个人似的,哆嗦了一阵,小跑着从审讯堂上跑了下来。

对着刘淑珍笑得谄媚,“娘子,你怎么过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刘淑珍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甩了他一个耳光!

第一百六十章 属弹簧能屈能伸的很 这一道耳光声实在响的清脆。

不光是米棠和季瑜,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

押着宋河杖责的衙差们早已停下了动作,纷纷低下了头。

县令夫人大庭广众之下扇县令大人耳光,这可是他们不敢掺和的事情,各人都选择低头闭眼装傻装聋,谁都怕引火烧身。

唯有米棠,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

那候一轻被刘淑珍一个耳光扇的脸都偏向一旁。

侧过去的脸上,眼中是疯狂的恨意,让人看着遍体生寒。

米棠打了个哆嗦,往季瑜坏了又挤了挤。

季瑜抱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安抚。

“怎么,打错你了?”

候一轻拢在袖子的手攥成拳头,指甲都嵌进掌心的肉里面去,疼痛早已被疯狂的恨意取代。

只是,下一秒,他转过头来,脸上又是讨好地笑意,“娘子打的对。”

“娘子手疼不疼?”

还真是……贱骨头啊!

米棠心中默默吐槽着。

不过这候一轻当真是个人才,做人能屈能伸到这个程度上,不是真君子就一定是歹小人!

只可惜,就冲他放下露骨的恨意,这人注定是后者了。

看到候一轻脸上的讨好,刘淑珍冷笑一声,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这人就是她家里养的一条狗,又软又没骨气,整天的不是对着她就是对着她爹摇尾乞怜,除了一点穷酸的腐儒的才气,简直一无是处,她当初真是瞎了眼,若不是被他哄骗了身子,如何能下嫁给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跟我来。”

刘淑珍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了县衙的内厅。

“你说,这俩人搞什么呢?”

米棠茫然的看着季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好赖他们算事躲过了。

“掌柜的!”

下一秒,毛小宁的声音传来。

米棠看过去,他的后头还跟着一人,这一身墨绿袍子,走路拿下巴看人的,不是柳小公子柳含青还能是谁?

“小宁?你怎么来了?”

“咳咳。”柳小公子在后头使劲儿咳嗽暗示。

毛小宁一边笑着,一边把柳含青推到米棠跟前来,“掌柜的,这次若不是柳少爷,恐怕真的没办法了。”

柳含青不知道打哪里顺来了一把扇子,这会儿一扇一扇的,脸上满是小傲娇,“你知道就好。”

“也不用太感谢小爷。”

“毕竟小爷最是心善,即便你是个嘴毒心狠的女人,小爷也可以不计前嫌,看在你好歹算个女人的份上,救你一回。”

“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回去给小爷多……”

“好歹算个女人?”

米棠指着自己,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瞪的更圆了,“用你核桃大点儿的脑子瞅瞅本姑娘到底是男是女?”

柳含青满眼嫌弃,“这个要问季瑜。”

揍人的心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毛小宁见着势头不对,忙拉住柳含青劝架。

“掌柜的,柳公子就是嘴笨人傻一点儿,你出事了他可担心了!”

“你说谁嘴笨人傻?”

柳含青瞬间炸毛,“还有,小爷我再强调一遍,小爷才没担心她!小爷是心善!”

毛小宁:……

生怕二人再闹起来,毛小宁拼命的对季瑜使眼色。

季瑜慢悠悠的接了他的暗示,抱着米棠问,“你们如何做到的?”

“此事说来话长。”

毛小宁慢慢道来。

原来,柳含青在店中说完抄家伙去砸县令府的门,当真就从后厨拎了根烧火棍过去了,毛小宁担心他出事,只能跟了过去。

谁知道柳含青拿着棍子,原来不是真的砸门,而是敲门。

直到府上的小厮都喊出来了,却不见所谓的县令大人。

二人本想着就此离开,不想有人直接喊来了县令夫人。

说到县令夫人的时候,毛小宁偷偷的看一眼柳含青。

柳含青顿时缩了缩脖子,面色有些不自然。

“出了何事?”

“不许说!”

柳含青凶巴巴的瞪着毛小宁,不让回答季瑜的问话。

“这……”

毛小宁有些为难了。

倒是季瑜,眼神扫过一边柳含青不自然的神色,想到刚才的刘淑珍,眼中突然多出几分兴味。

他知道了。

“什么什么呀?”

怀里的小脑袋不安分的左看右看,几乎把自己摇成了波浪鼓。

“别动,好好听着。”

季瑜把人按回去坐好,再让米棠问下去,只怕柳含青真的要炸毛了。

毛小宁接着道,“接下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县令夫人就带着人过来了。”

显然,县令夫人肯过来肯定和柳含青的身份脱不了关系。

季瑜一点也不意外,陆文徵曾经给他看过一份信,那写信之人便是柳含青的爹。

那确实是能让一般人让步的地位。

“多谢。”

季瑜对着柳含青点点头。

柳含青抬着下巴,“你倒是比某个嘴毒心狠的女人会做人。”

米棠:……

米棠捂住耳朵,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而县衙内堂里,候一轻一脸怒气腾腾。

“放人?为何放人?”

“本官办案完全凭着我朝律法,合该……”

“蠢货!”

刘淑珍又是一巴掌抽到他的脸上,“你可知他们背后又谁撑腰?”

“柳尚书!”

“什么?”

候一轻倒吸一口冷气,接着摇头道,“这不可能!”

“这几人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从来不曾踏出此地一步,如何能同当今尚书大人扯上关系,这一定是他们在说谎!”

刘淑珍冷冷的看着他,“你若是要自寻死路,我不拦着你。”

“但你若是连累我家,连累我爹,不用我爹动手,我自第一个弄死你。”

候一轻面露迟疑。

刘淑珍为人强横,若是使唤他做什么事,从来不屑于解释。

如今这样看来,恐怕是真的。

不仅刘淑珍他动不得,现如今,连米棠他也动不了了!

候一轻的面上出现癫狂之色。

“你到底听见没有?”

刘淑珍等的不耐烦,推搡了候一轻一把,“若是听明白了现在马上去放人,给我好生赔礼道歉。”

候一轻的神智渐渐回笼,闷声道,“我知道了。”

然后顶着面上两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吩咐衙差,“赶紧放人!”

又堆着笑对着米棠几人道,“方才衙差办错了事,惊扰了几位,本官给几位赔罪。”

这人当真是属弹簧的,能屈能伸的很。

米棠不由得在心底再次感叹一声。

但这样的人也实在让人胆寒,可怕的很。

米棠缩了缩脖子,往季瑜怀里又躲上几分,她才不要和这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毛小宁扶着宋河,几人又一道儿回了火锅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县令夫人死了 回到火锅店里,张王氏和宋家娘子两个女人忙不迭地迎上来。

张王氏是从儿子大牛这里得了消息,知道米棠和季瑜出事了,催促着张达赶过来地,谁知正好撞上焦急不安地宋家娘子。

两个女人攀谈一阵,索性搬了张小凳子,一同坐在火锅店门口等着。

好不容易这才把人盼回来。

“这是咋啦?”

宋家娘子背上背着孩子,乍一看见宋河被毛小宁扶着回来,背上一阵血迹斑斑,当即就落下泪来。

急得绕着宋河团团转,两手兜着,不敢下手去碰,生怕把他弄疼了。

“小伤。”

宋河安抚自家娘子,笑了笑道,“哪个男人身上不带点伤。”

“莫哭。”

米棠找了伤药出来交给宋家娘子,让她帮宋河上药。

因着今日这样一件事,米棠索性让店里的伙计在门口挂了牌子,打烊一日。

“咱自家人一道儿庆祝一下!难得聚在一起。”

说话间,众人各自领了任务,纷纷去后厨忙活起来。

米棠打下手,张王氏和宋家娘子操刀,不大一会儿,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

几人热热闹闹的吃起饭来。

这边米棠一众是欢天喜地,县衙里可是阴云沉沉。

“大人,咋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尤老二想不明白,这宋河明明就已经打上了,米棠和季瑜也要拖出去了杖责了,怎么好端端的来个候一轻的娘子,然后人就给放了?

他不甘心呐!

“大人,那宋河三人可是对您言语不敬,胆大的很,如今放过他们,这些百姓瞧见了,可不得有学有样?”

“照这样下去,谁还会把您放在眼里?”

看候一轻脸上不为所动,尤老二着急道,“大人,您可是一方父母官,如何能怕的了这两三个泥腿子!”

“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怕?”候一轻冷笑道。

就在尤老二以为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候一轻中计之实,一只脚凭空踩出,正蹬在他的心窝处。

尤老二惨叫一声,飞身摔在地上。

不等他一口鲜血从喉头涌出,胸前的衣襟被人拽了起来。

候一轻面色狰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给你当枪使。”

复又放下尤老二的衣襟,还替他理了理,“但是你说得对,不过区区两三个泥腿子,还能翻出我的掌心不成。”

尤老二后背汗渍澄澄,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方才的候一轻实在太可怕了。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尤老二跪在地上,扇着自己嘴巴,“但小的不敢拿大人当枪使,望大人明鉴!”

“小的……小的全是为了大人着想啊!”

尤老二跪着爬过去,保住候一轻的大腿,“求大人明鉴,小人一片忠心呐!”

“行了,别嚎丧了。”

半晌,候一轻眼中黑色深沉的可怕,摸了摸尤老二的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今日之仇,连同你的一起,本官一定会帮你抱回来的。”

“你且安心。”

尤老二的脸被拍了拍,脸上的肌肉抖动的更厉害了。

眼见着候一轻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来,塞到尤老二的手里。

口中吩咐着,“今日辛苦你了,这些银子,权且做赏你的。”

“你自去寻一个消遣地方耍乐吧。”

尤老二完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天降之喜,一时间忘了害怕和刚才异样的不安的感觉。

满心满眼都只有双手捧着的那只沉甸甸的银钱袋子。

“好,好多钱啊……”

他忍不住低声喃喃,半天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对着候一轻连连磕头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人一定为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听到他的话,候一轻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去吧。”

得了候一轻挥挥手的交代,尤老二抱着钱袋子几乎是冲出门去的。

他若是此时回头或者跑慢一步,一定能听到后头候一轻看着他的奇怪眼神。

以及他口中喃喃的话。

“本官对你已经够好的了,现在……轮到你为本官‘万死不辞’了……”

可惜,他这会儿整颗心都已经挂在整袋的银子上,已经盘算着如何花销,再也顾不及其他。

夜半一声梆子响。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锣鼓走过。

他打着呵欠,漫不经心的拐过一条巷子,直到脚底下被绊了一跤。

夜晚时常有乞丐宿在巷子里,这并不奇怪。

打更人也不以为意,只是略有些生意的抬脚踢了一脚,“要死的东西,绊你爷爷!”

但下脚的触感有些不一样,不是一般的软软的身体,反倒是有些僵硬的……

打更人蹲下身子,缓缓的朝地上的那人伸出手去。

下一秒,一道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死人了!”

镇上死人了,这回是个女人,还是个身上不着一物的女人。

模样看着清秀,只是头上血迹斑斑,脖子上还有两道合着的手印,像是被人活活掐死或者打死的。

打更人的嗓门儿不低,镇上的人都被惊醒了。

有脚程快的人飞快的跑去县衙敲响了衙门前的鼓。

新上任的县令候一轻带着衙差火速赶来。

然而在看到尸体的瞬间,这个年轻的侯大人便开始失声痛哭。

不到半日,镇上传遍了。

候县令的夫人,身上不着一物的死在巷子里。

县令大人的夫人死了,这可是大事。

再加上死的还蹊跷,更是如此的不雅……

百姓们除了议论纷纷以外,看着侯大人的眼色都带了几分同情。

恐怕,这县令夫人死的可不干净哦。

而就在凌晨的另一头。

尤小虫正吵吵闹闹的要吃牛肉条,被尤金氏打了一顿之后,仰面躺在地上撒泼耍赖。

母子二人闹得僵持的时候,尤老二慌慌张张的抱着衣物回来了。

这更深露重的天,他居然是打着赤膊回来的,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明显的抓痕。

这是被女人挠的!

顿时,尤家里,除了尤小虫的哭声,尤金氏也加入了撒泼耍赖的行列中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人已经抓到了 “听说了吗?县令夫人死了!”

麻辣香火锅店里,食客们窃窃私语,讨论声不断。

自打那日有人去县衙门口敲鼓,惊动了县令大人,来了之后确认尸首,县令大人便带着夫人的尸体回了县衙,连着这些天,衙差们都在街上走动的勤快,到处追查凶手。

如今两三日过去了,仍旧是毫无头绪,反倒是让这起凶案在扑朔迷离的同时,显得更加离奇起来。

甚至流出更多的传言出来。

火锅店的食客多,三教九流的凑在一块儿,都开始交谈起自己听到的版本。

眼下,便有一个大胡子,撇着腿,小声道,“俺家里有人在县衙当差,可是传出消息来了。”

“什么?”

“据说啊……”大胡子招呼着众人凑上前来,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据说是镇上出了个采花大盗!”

“什么!”

这下子惊呼的变成了小娘子和妇人们,脸上俱是花容失色。

“这,这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

大胡子瞪眼道,“俺家里人说的,他在县衙当差!这咋还能有假!”

“若是不信……你倒是说说,那县令夫人……咳,都那个样子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听到大胡子这样说,再也没人吭声了。

小娘子们惨白着一张小脸,慌里慌张的吃完了火锅,拎着几包牛肉条,成群结伴的各自早早的回了家,谁也不敢在街上再溜达。

柳含青磕着南瓜子,也凑到大胡子跟前听了一嘴,这会儿噔噔噔的跑上楼去说给米棠听。

米棠正在纸上写写画画。

如今麻辣香做的零嘴儿多了起来,和火锅放在一起终归不是个事。

眼见着瑜米之乡的名头已经响了起来,米棠正琢磨着要把零嘴儿这一块儿单独分出去,重新置办个铺子。

冷不丁这柳含青就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不等她发脾气,劈里啪啦的嘴上一顿说。

末了,还有些幸灾乐祸,拿眼觑着米棠,“你可小心咯,保不准这采花大盗夜里迷了眼,就推你家窗户了!”

说完这话,没有等到米棠的骂声,反倒是先收到来自季瑜冷飕飕的死亡凝视。

季瑜的眼神可比米棠骂骂咧咧的小嘴厉害多了,那是妥妥的杀人不见血的。

柳含青怂了,顿时偃旗息鼓,还小媳妇儿似地缩了缩肩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重新磕起瓜子来。

米棠好笑的看他一眼,从桌子底下对他比划了一下拳头。

然后才漫不经心道,“说完了就出去,你嗑瓜子的声音太大了,干扰我的工作了。”

“哦……等会儿。”

柳含青刚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头要出去,准备关门的时候反应过来了,扭身反手把门关上,自己倒是进来了就不出去了。

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嘿,小爷我就不出去了!”

米棠:……

这人得亏投个好胎才能安全长这么大,不然走街上指定得被人打死。

不过……

“你是不是闲的?”米棠眯眼看他。

好歹让柳小公子洗了这么久的盘子,这次又承蒙他贵人伸把手搭救,米棠索性把他从后厨捞了出来。

柳小公子起初还有些不习惯,有事没事儿总去后厨溜达两转,这两天倒是反应过来了,后厨不去了,倒是随手抓一把瓜子,走哪儿磕哪儿。

可不正是闲的。

“你若是闲的无聊……”

米棠看着他道,“后厨的人手有些忙不过来,你还去洗盘子吧!”

“米棠!”

柳小公子生气了,瓜子也不磕了,叉着腰瞪米棠,气呼呼道,“你当真是个嘴毒心狠的女人!”

“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你就让你的救命恩人洗盘子吗?”

米棠:……

米棠认真想了想,“你想去洗碗也成。”

柳含青不说话了,闷着头气呼呼的坐在桌子上。

但米棠才不哄他,她这会儿忙着呢,手上功夫就一直没停过。

“你……你就真不理我啊。”

半晌,没人搭理的柳含青总算是忍不住了。

他心中是懊悔不已。

毕竟在京城中,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紧着他,说句无聊了就有人上赶着过来给他找乐子,何曾像今日这般,眼巴巴的还要求别人搭理。

柳含青有些委屈,抓着腰带上的丝绦甩来甩去。

还真是个孩子。

米棠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大少爷,您到底想做些什么?”

柳含青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你给我找点事情做。”

米棠:……

米棠不可置信的吸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刚想张口说话,就被柳含青抢先一步打断了。

“不要洗盘子。”

“也不要洗碗。”

他补充的飞快,还一脸警惕的盯着米棠。

好家伙,都学会抢答了呀。

米棠心中吐槽。

然后在柳含青期待的目光中,两手捏着桌上的纸,提起来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你若是不打扰我,我今日完工就可以让他们去置办了。”

“等过几日开张,这零嘴儿店便可交给你去打理,等到日后……”

“我要!”

日后的话还没说完,柳含青就双眼放光的使劲儿点了点头。

活像一只大狗,还是有点傻的会甩尾巴的那种。

“出去吧。”

米棠嫌弃的挥挥手。

柳含青这次总算事听话了,悄声出了房间还不忘小声的关上门。

“怎么跟养孩子似的。”

米棠刚嘀咕了一声,就察觉到窗边看书的季瑜的目光扫了过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看我做什么?”

“好看。”季瑜对答如流。

米棠:……

这下子是真的做不进去事了,米棠心安理得的放下手中的纸和笔,跑过去凑着挨着季瑜坐。

“你说那个县令夫人……到底怎么死的啊,不会真有采花大盗吧?”

想了想,米棠拍手道,“等会儿我找个木匠过来,把咱家的窗户和门都在弄结实点儿。”

季瑜:……

“不必。”

“为什么?”

米棠一脸茫然的挠挠头,有些跟不上季瑜的思路。

季瑜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事看向窗外的。

窗外的街上,原本不停走动的衙差们这会儿聚到了一块儿,中间押着个人,背影看着眼熟的很。

“人已经抓到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戏精 “抓到了?”

米棠趴在季瑜的腿上,撅着屁股从窗户往外瞧,果然见一列衙差浩浩荡荡的朝衙门走,中间押着的人已经被挡住了,看的不怎么真切。

米棠扭扭身子,还要继续分辨的时候,听见身下的季瑜传来一声闷哼。

“怎么样怎么样?没压着你吧?”

米棠忙不迭的要从季瑜腿上爬下来,只是目光落到自己两腿放的位置,视线忍不住停留一瞬,然后转而红了小脸。

夭寿啦!

怎么会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

还不等季瑜说话,米棠就捂着发红发烫的耳朵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房间。

留下季瑜一脸的无奈和郁闷。

“掌柜的,您也去看热闹吗?”

看见米棠跑下来,毛小宁有些好奇,“您等等,我把宋哥叫上咱们一起去。”

“叫宋河做什么?”

宋河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更何况,如今他的妻儿都在镇上,怕是不愿意分出时间去做多余的事。

“叫宋哥看看啊……”毛小宁嘟囔着,“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那日尤老二诬陷您和宋哥,没想到没污着你们,这下可倒好,他自己被抓着了!”

听到毛小宁的话,米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确认道,“尤老二?”

“那杀害县令夫人所谓的采花大盗就是尤老二?”

“可不是嘛!”

毛小宁道,“也真是看不出来,这尤老二看着怂包一个,虽然心眼儿忒坏,但真看不出来居然是做得这样龌龊害人命的事的人……”

“不过也算是恶有恶报,如今可是被逮着了!”

“掌柜的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镇上的小姐夫人们,可是好一阵担心呢!”

毛小宁后头的话米棠已经听不进去了,只匆匆吩咐,“我先去看看,你若是要叫宋河便去叫他。”

“晓得了。”

县衙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人人都好奇传说中的采花大盗是什么模样,只是看见尤老二一副蒙头垢面的邋遢模样,脸上涕泗横流,顿时一阵骂声。

这片骂声里还有不少是小姐夫人们。

毕竟,在说书人的故事里,采花大盗除了轻功了得,各个还都是英武不凡。

引得小姐夫人们担惊受怕的同时又是忍不住的面红耳赤。

只是如今……

这尤老二看着和乞丐差不多,如何能和英伟不凡沾上边?

骂声中参杂着不少失望的叹气声。

“早知道不来了,丑的吓死个人。”

米棠:……

这真实的看脸的世界!

不过……

米棠的目光落在尤老二的身上,距离上次见到的日子还不过十天,可尤老二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

不光蓬头垢面,甚至目光也是呆滞的,只是两片嘴唇一直反复的哆嗦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可惜米棠离得远,听不太真切。

只能依稀听得“不是我”三个字。

不是……什么?

“尤老二,还不速速交代!如何残杀我的夫人,又是为何生了歹心?”

高堂上,候一轻端坐着,眼底是两团乌青,模样比之之前似乎消瘦了一些,看着倒真像是为他娘子的死心中难过似的。

“侯大人真可怜啊……”

“毕竟是自家娘子,还是……唉!”

候一轻的模样一下子收获了百姓的同情。

米棠只听得耳边一片声音,俱是替心疼候一轻以及帮他抱不平的。

候一轻显然也听见了这些话,嘴边噙着一抹笑,猛一拍惊堂木,指着堂下跪着的尤老二厉声道,“说!是不是因为前些时日你状告麻辣香火锅店的宋河和米棠二人未果,因而对本官起了报复之心?”

“可是你何其残忍!”

候一轻捂着心口,一手捂着脸,看着似乎马上落下泪来,“我的娘子何其无辜,你便是真有恨,冲着本官来就是!如何要如此对待我的娘子!”

他的声音悲怆,字字泣血,真是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不知道是谁先带了个头,无数的鸡蛋和菜叶子从审讯堂拦着的衙差头上飞过去,朝着尤老二砸去,弄得一地狼藉。

堂上的候一轻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悲痛之中,没有注意到堂下的情况,放任着尤老二被砸的满身赃物。

“这……”

有衙差面露迟疑,想提醒一声,却见着马师爷摇了摇头,这才作罢。

米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堂上仍旧以手捂面的候一轻,忍不住冷笑。

这姓候的人渣还真是个戏精,落到古代没有机会去当演员真是奥斯卡的损失遗憾。

就冲这表演,谁人看了不叫一声好,就连她也险些被骗了。

想到那日候一轻被他娘子一耳光把脸甩向一边时脸上的恐怕表情,米棠眯了眯眼。

若说方才她还不确定,那么此刻,她敢百分百肯定,候一轻娘子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

要么是他指使谁干的,要么……就干脆是他干的!

“好了诸位。”

半晌,候一轻像是才回过神来,看着堂下的满地狼藉,又是忍不住红了眼,对着百姓们招招手,“大家先冷静下来,且,咳咳,且听听这尤老二是如何为自己狡辩!”

这简直是给尤老二盖棺定论,只差说拉出去砍头了。

米棠忍不住啧啧的摇头。

尤老二……绝对死定了。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究竟起了什么龌龊,或者候一轻被尤老二拿住了什么把柄,这才非要杀他不可。

不然……

“大人!大人!”

尤老二像是突然惊醒一样,疯了似的跪地超前膝行,一边用膝盖爬着,一边对候一轻不住的磕头,“大人,小的冤枉!小的真的没有杀人!”

“不是我!不是我啊!”

“还敢狡辩!”

候一轻捏着拳头猛一锤桌子,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本官抓错了人?县衙的都是吃干饭的?都是冤枉你了?”

“那你不妨说说看,三日前的晚上,你在何处?”

“你又为何……”

候一轻从堂上走下来,到尤老二的跟前,冷哼一声问道,“你家娘子为何又看见你赤着身体,抱着衣物偷偷溜回家?”

“你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或者……你杀了人,所以你心虚,你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就着急的回了家?”

第一百六十四章 购买你这一条贱命了 候一轻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

尤老二已经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但是很快又被一左一右两个衙差拉着重新跪好。

只能双手抱着头,不住的摇晃着,脸上汩汩的流下两行泪来,让人看着可怜又恶心。

见他这副样子,候一轻满意的勾了勾唇。

然后飞快地敛去脸上得意的神色,重新换成那副悲痛的气愤模样来。

“尤老二!”

他厉声道,“让本官来猜猜。”

“那日本官因为证据不充分,只把宋河打了几十棍,便将他们放了回去。”

“你心有不甘,你觉得本官应该按照你的想法将他们三人全部打死,所以你起了报复之心是也不是?”

尤老二仍旧摇着头,满面的惶恐。

“你依仗着自己在县衙当差的方便,打听得本官晚上宿在县衙办案,所以偷偷的潜进了本官的府上。”

“你一直等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趁着所有人都在休息,你,你……”

似乎是不愿意提起这档子事,候一轻的脸上满是痛苦,但他仍然强撑着,一手捂着面,颤声道,“你想对我夫人行不轨之事,只可惜……”

“我夫人坚贞。”

候一轻的唇舌重重的咬着“坚贞”两个字,“她发现你之后,宁死不从,甚至还要喊人过来抓住你,你害怕,你担心事情暴露。”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就……你就把她杀了!”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她?”

候一轻捏着尤老二的肩膀,重重的摇晃着。

两眼中已经垂下泪来。

见他这副伤心的模样,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不少妇人开始掏帕子抹眼泪了。

米棠却是看的嘴角直抽搐。

不得不说,候一轻的表演实在是浑然天成。

谁能想到,面上这样深情款款模样的人,却是让他夫人不明不白惨死的最大疑凶!

只是……

如今这个人渣是一方县令,至少在这里,恐怕无人能治他的罪,捉住他露出的尾巴。

可惜了。

米棠摇了摇头。

面对候一轻几乎把自己已经定成死罪的尤老二,自然是激烈的挣扎着。

“我不是!我没有!”

他仓皇的抓住候一轻捏着他肩膀的手,“小的是愿望的呀!”

他哭喊着,“那日,大人你给了小人银子,说是小人辛苦了,打商小人的,小人就……”

“我给你银子是怜你妻儿无辜遭受这等殴打,受伤严重!”

候一轻指着他的手指头都在哆嗦,望着围观的百姓道,“万没想到居然给了你这样一个白眼狼!最后居然害的我家夫人惨死!”

“实在是……唉!我的罪过!”

“大人你莫自责,害死夫人的可不是你,是这个心狠手辣还贪得无厌的尤老二!”

围观的百姓中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看着候一轻悲痛的模样,纷纷出言安慰他。

“是啊,大人!不是你的错!”

“尤老二罪大恶极!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尤老二!”

附和声越来越大。

尤老二这下子是真的慌了,猛然挣脱两边衙差的束缚,朝着候一轻爬了几步,趴在他的腿边,小声道,“大人,小的对您一片赤诚啊!”

他拍着脑袋使劲儿回想当天发生的事。

“那日……那日晚上,对!大人,小的拿着您给的银子,直接去了醉香楼,那里的姐儿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的!”

“大人,您相信我!”

尤老二使劲儿的抱着候一轻的大腿摇晃着,但候一轻的面上不为所动。

尤老二接着道,“后来我就喝多了,再然后……”

他的眼珠子瞬间瞪大,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我醒来,冷,很冷,旁边突然就有一个女人,没穿衣服,她看着我就尖叫。”

“她说……她说她是县令夫人!”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尤老二急得额头上冒汗,当时他听说是候一轻的娘子,顿时就慌了,抱着自己的衣服就想跑。

“可是夫人不答应,非要喊,我就不敢跑了……”

“接着……”尤老二双眼发呆,似乎陷入了思考,只是嘴上喃喃道,“她突然就死了。”

“我,我伸手探了探,没气儿了……她没气儿了!她死了!”

“我害怕,我怕大家说是我杀的人…..可是我真的没杀人啊大人!”

尤老二痛哭流涕,“我抱着衣服,都不敢停下来穿上,一路上只顾着跑,跑到家才敢喘口气……”

“我怎么会杀人呢?”

“大人求你相信我,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尤老二已经快崩溃了。

连着三日,他都是心惊胆战的,睡梦中都难以安稳,一会儿是那个死去的县令夫人非要抓着他不让走,还要喊人,一会儿是他被人抓住杀头。

他已经快扛不住了。

面对候一轻的句句紧逼,已经无力再招架。

方才百姓们对他的讨伐,更是让他彻底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他还不想死啊!

他要活着,对,他要好好活着。

尤老二抱着候一轻的腿,学着狗叫“汪汪”了两声,还像畜生似的吐了吐舌头。

“大人,我,我给你当看门狗,我,我给您看家护院!”

“您相信我没杀人的对不对?”

候一轻终于肯赏给他一个眼神,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

以为自己终于要得救了,尤老二更加兴致勃勃的吐了吐舌头,蜷缩着两只手,像狗一眼的哈哈的吐了吐气,四至着地的“汪”了两声。

“上次给你的银子花完了吗?”

候一轻凑在尤老二的耳边,声音温柔。

“花完了!”尤老二猛点头。

“那就好。”

候一轻拍了拍手,“银子花完了,那你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尤老二的瞳孔瞬间放大。

候一轻像是鬼魅一样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五十两银子,不少了,够买你这一条贱命了。”

是你!

尤老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面上的血色都已经褪去,只剩下惨白一片,无声的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候一轻。

“按照我朝律法,尤老二见色起意,谋人性命,手段残忍,罪不容诛。”

“来人,把他拖下去处死!”

一只写着“字”的令箭砸到尤老二身前,宣告了他的死亡。

第一百六十五章 醋坛子成精 站在人群中的米棠只觉得浑身发冷。

尤老二是个死不足惜的人,这人就是个天生的坏中,永远不会悔过的那种。

可是和候一轻对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候一轻这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难怪金满福跑的这样快,若是撞上候一轻,恐怕下场不会比尤老二好到哪里去。

“大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要节哀顺变。”

候一轻方才的表现,已经为他赢得了一众百姓的心,这会儿甚至有不少人凑上前去安慰他。

有些单纯的小娘子,已经红着脸颊,眼中闪烁着仰慕的光了。

有官职,年轻,还重情重义,实在是绝佳的夫婿人选。

米棠隔着老远看着,只觉得可笑的很。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候一轻也抬起头来,正对着她。

眼睛里面是无边的冷意和欲望,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死死的盯着米棠,看的人心里发慌。

“掌柜的,看什么呢?”

人群都已经散了,毛小宁见米棠站着不动,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处,不免有些好奇。

走过来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有正对面被百姓们围着的县令大人候一轻。

这也没什么可看的呀……莫非掌柜的也被那县令大人迷住了?

想到几天前,候一轻还带着人过来抓米棠几人,毛小宁缩了缩脖子。

心道这县令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宋河都叫他给打可,若非柳含青来的凑巧,恐怕掌柜的也逃不掉一顿打。

掌柜的可千万不能给骗了……再说了,家中还有二掌柜等着呢!

于是毛小宁横插一脚,正堵在米棠视线的对面,壮着胆子问,“掌柜的,咱回吗?”

“回,当然回!”

他的边上站着宋河,看来刚刚还真是把宋河也拉过来了。

回到店里,宋河已经兴致勃勃的给众人讲起了刚刚审讯的事。

“该!”

他激动的拍了拍巴掌,“尤老二这个畜生,早该死了!”

“早年间在村里,仗着他爹是村长,经常为非作歹,如今可算是恶有恶报,落到更恶的人手里了!”

听到这话,米棠抬起头来问他,“更恶的人?”

宋河笑了笑,看一眼左右,小声道,“掌柜的难道看不出这就是狗咬狗?”

“尤老二就是个纸老虎,他指挥别人杀人是可以的,但若是让他自己动手,却是绝对不可能。”

说着,宋河还撇了撇嘴,“这种人就是贱骨头,揍他一顿他就怕你了。”

“可你要是怕他,他就要在你面前耍横!”

“照我说。”

宋河凑到米耳边小声道,“这县令夫人,还真不一定是他杀的。”

“恐怕是被谁陷害了……不过……”

宋河挠了挠头,“这狗官也真是糊涂的可以,自己娘子死的不明不白,就这么随便杀个人充数了……”

“看他堂上哭的那么惨兮兮,恐怕晚上他娘子还得给托梦。”

“就说‘夫君啊,你抓错人了,害死我的可不是尤老二而是另有其人啊’”。

他捏着嗓子,故意做出尖细的嗓音来。

听着怪有些滑稽可笑。

米棠笑着摇了摇头。

宋河还是太老实了。

候一轻可不是什么糊涂蛋,他是太狠了。

以至于谁也不会相信,有人会谋害自己的枕边人,而且还能在外人面前演绎出那样一副情深一片的模样来。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米棠噔噔噔的爬上了楼去找季瑜。

季瑜还在窗边看书,只是她跑出去时扔在桌上的图纸已经被补充的很完整了。

自然是季瑜的手笔。

米棠伸着手过去找他要抱抱。

“现在不害羞了?”

季瑜摸着她的头,戏谑道。

这人怎么这样?

心中好不容易酝酿起的郁闷和烦躁,被季瑜这么一打岔是再也没有了。

米棠瞪他一眼,闷闷的从季瑜怀里爬起来。

季瑜闷笑了两声,终究是不人忍心逗她,总算开口问道,“怎么了?”

米棠便把尤老二被处死的事说了一通。

于是就见得季瑜“啧”了一声。

他倒是难得这副模样。

然后下一秒,就听见某人问,“那么多小姐小娘子们都被感动了……棠棠呢?”

“有没有觉得县令大人重情重义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呐?”

好家伙,她说了这么多合着你就只关注这个事吧!

米棠鼓着腮帮子,盯着他望着自己的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突然咧开小嘴笑得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活脱脱一副小狐狸的狡黠模样。

她歪着脑袋看季瑜,“可把我感动坏了。”

“你是不知道,临走的时候,他还一直盯着人家笑呢!他可……”

剩下的话没能说完,全部被如数吞进了嘴里。

“存心醋我是不是?”

季瑜轻喘了口气,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承认了自己在吃醋。

于是,他怀里的米棠的一张小脸顿时又红透了。

“你这人……”

米棠拿手指头戳季瑜胸膛,“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小古板钢铁直男。”

“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你莫不真是个男狐狸精变的。”

季瑜:……

虽然不知道何为钢铁直男,但是能和小古板连在一起,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后面的“男狐狸精”更是让季瑜的面色彻底黑了下去。

“男狐狸精?”

季瑜咬着牙,掐了一把米棠的脸,“棠棠,做人可得讲道理。”

“咱俩到底谁才是狐狸精变的?嗯?说说?”

“先是一个卖包子的阿年,后是……”

“等等!”

米棠及时打住他,“阿年是谁?”

她这是彻底忘了。

季瑜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脸上的喜色还没能持续一秒钟,就听着米棠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

米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面上半是迟疑半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季瑜,声音都惊讶的变了掉,“不是吧你!”

“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米棠遗憾的摇了摇头,告饶道,“我错了,你肯定不是男狐狸精。”

“你应当是个醋坛子成了精,还是会在小本子上面记名字的那种。”

季瑜:……

于是,正准备过来找米棠商量事的毛小宁,刚准备敲房间的门,就突然止了手。

房间里是一阵奇怪的声响。

毛小宁红着脸,飞快的下了楼,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要变天了 多多在几里地之外的县学上学,如今到了放假的时间,米棠让季瑜去接他。

自己在家做起了好吃的。

现代小孩子读书辛苦,谁知道古代也称不上容易。

按上次去县学时先生说的,约莫凌晨五六点钟已经开始讲课了,晚上更是还要熬灯做功课。

米棠摇头啧啧叹声,手上动作不停,一手提刀,一手按住菜板上的鱼,干净利落的斩下了鱼头。

鱼挑的是大鲢鱼,鱼头胖嘟嘟的,约莫和身子等长。

鱼头斩下,剁成小块,清洗干净血污,用烧开的水烫过一遍。

等锅烧热,倒入两勺自己熬煮的茶油,放入几片生姜炸过,最后放入鱼头,仔细翻炒。

翻炒鱼头有讲究,动作不能断,否则容易粘锅,同时翻炒的力气得有分寸,不然全得碎成渣。

约莫翻炒几分钟,动作就可以停了,转而朝锅中倒入烧好的开水,盖上锅盖中继续大火熬煮,中途往里头添上几块新磨的嫩豆腐,加入适量调料,撒上一些韭菜叶,这样一盅鱼头汤就算是煲好了。

米棠闻着香味儿,忍不住捏了柄勺子,小口的尝了尝味道。

汤汁鲜美,鱼香味儿厚重却不腥,汤汁奶白浓稠。

好汤!

鱼头汤不能冷,得趁热喝,米棠拿砂锅装好,仍旧放在小炉子上煨着。

趁着这个闲当,米棠又动作飞快地做了几个菜。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最后一个菜出锅的时候,院子的门才被推开。

正是季瑜和多多回来了。

“好香啊米棠姐姐!”

多多欢快的声音传来,然后噔噔噔跑过来洗了洗手,帮着米棠把菜都端上桌去。

“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米棠捏着勺子,给多多舀上一大碗奶白的鱼头汤,对着季瑜疑惑道。

县学虽然离得远,但季瑜出发的早,二人又是坐的马车,应当不会这么晚回来才是。

“我知道!米棠姐姐我知道!”

听到米棠的话,多多鼓着腮帮子咽下一口饭,汤也故不着喝了,放下碗抹了一下嘴巴上的饭粒,就忙着举手。

“待会儿说,你先吃饭。”

季瑜只轻轻用筷子点了点碗沿,多多立马不举手了,乖乖的端着碗喝汤。

只是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总是偷偷打量他。

季大哥和县学里的夫子一样,虽然比他们年轻也比他们长的俊,说话也从不用太大的声音,但多多就是很敬畏他,甚至大过县学的夫子。

三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

等到米棠把碗筷收拾了,多多用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季瑜,直到他点点头,多多这才欢天喜地的跑去朝米棠讲故事。

“回来的路上,碰见有人挖棺材呢!”

多多的语气都神秘兮兮的,还学着县学的夫子一样捋了捋胡子,比划着道,“很大的年纪,是个老古板,就跟夫子一样。”

“偷偷挖人家小娘子棺材呢!”

“土都被堆出老高!”

米棠:……

你家夫子直到肯定要揍你的!

不过……

这季瑜都带着人跑哪儿去了,怎么还看人家挖棺材呢!

米棠嗔一眼季瑜,倒是没在心底当回事儿,只道是哪家有人新丧,正挖坟呢。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多多读的县学放假时间长,如今放假得了空,跟着米棠到火锅店。

自打老酒鬼出了事之后,米棠再也不敢放着多多一人在家了,走哪儿都带着。

如今在火锅店,倒是给他和柳含青寻成了一对好兄弟。

柳含青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没长成的小孩子心性,加上多多又是个彻底的孩子,二人便闹在了一起。

米棠不管他俩,自己只安心的去筹划零嘴儿店的事。

新铺子的地址就选在火锅店的边上,米棠打算把毛小宁弄过去当店长。

毛小宁心细,又是个机灵的,没人比他更合适。

但没想到第一个不同意的是柳含青。

柳小公子本来和多多两个躲在阁楼上吃牛肉条,这会儿看见边上的铺子欢天喜地的开了张,米棠许诺好的店长却突然换了人,不是他了。

当即气势汹汹的从阁楼上扑下来,要找米棠要说法。

“你答应好的!”

“你耍赖!”

“你骗人!”

柳小公子搬了长小板凳,堵在米棠的门口,嘴中嚷嚷着“不给说法就不放人”。

米棠:……

难怪能和多多玩到一块儿去……恐怕两人还得是多多照顾他!

米棠笑得不行,却是让柳含青更加生气,一张白净的面皮都涨的通红。

“别气了。”

半晌,米棠才安慰他,从季瑜手上接过一封信递给他,“瞧瞧这是什么?”

“你别想糊弄我。”

柳含青一脸警惕,“我再也不相信你这个嘴毒心狠还最会骗人的女人了。”

米棠:……

“你先看看。”

米棠耐着性子道,“若是你看完了还想留着,我让小宁还给你当小二。”

“当真?”

“当真。”

柳含青这才半信半疑的接过了信,信是他姐姐柳茹写来的。

昨天信件刚到米棠手里,连同给米棠的那一份一起。

米棠只单独把给柳含青的给了他。

匆匆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柳含青难得严肃了一张脸,平日里惯是嬉笑的脸上居然显露出几丝愁绪和怒容。

“你这是……”

米棠皱眉,柳含青这副模样,总该不会是他家中出了什么问题。

柳茹给她的信上只说这段时间多亏了她对柳含青的照料,言辞之间暗示了柳含青马上要回京城的消息,却并未说是什么原因。

只是如今看柳含青的模样,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我得马上回京城。”

柳含青哑声道,对着米棠抱了抱拳,“请帮我准备一匹快马。”

“我,我日后还来。”

米棠马上让毛小宁去镇上买了匹过来。

带着匆匆准备的一些干粮,柳含青几乎是飞奔出去。

“要变天了。”

季瑜望着黑压压的天际喃喃自语。

县令府书房内。

候一轻站在书桌前,低垂着脑袋,正对面的书桌前坐了个中年人,面带怒色,极尽威严。

“啪”的一声,有人拍响了书桌。

“小婿不懂岳父大人这是做什么。”

候一轻闷声道,似乎还轻嗤了一声,“人都死了,您好歹让她入土为安才是。”

“这样子挖出来,珍娘泉下得多折腾。”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求你 县令府书房内。

候一轻站在书桌前,低垂着脑袋,正对面的书桌前坐了个中年人,面带怒色,极尽威严。

“啪”的一声,有人拍响了书桌。

“小婿不懂岳父大人这是做什么。”

候一轻闷声道,似乎还轻嗤了一声,“人都死了,您好歹让她入土为安才是。”

“这样子挖出来,珍娘泉下得多折腾。”

“若是……”

“住嘴!”

又是“啪”的一声。

只是这声响不再是拍桌子的声音,而是扇耳光的声音。

候一轻的脸被重重地扇的歪到一边。

“你这个畜生!”

中年人正是刘淑珍的爹,当朝刘侍郎。

如果多多在这里,一定能很快的辨认出,这中年人正是他看见的挖小娘子棺材的“老古板”。

这会儿面对候一轻这般阴阳怪气的无赖模样,刘侍郎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不要叫我岳父!”

“老夫生平阅人无数,没有出过一件差错,唯独不该对你心软!”

“不该看在珍娘的面子上对你心软!”

“当初说什么也不该把珍娘许配给你!不然也不会酿成今日之祸,让我可怜女儿居然命丧你手!”

候一轻抬起头来,脸上是漫不经心的嘲讽,“岳父大人说的话小婿听不懂。”

“小婿已经将凶手处死,也算是告慰珍娘泉下之灵了。”

“岳父千里迢迢赶来,若是觉着累了便宿在府中休息,何苦到处折腾?”

“你还和我装煳涂?呵,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刘侍郎勐一甩袖子,“你的信和珍娘的丫鬟的信老夫是同时接到的,老夫一眼就瞧出蹊跷,不然也不会千里赶到这里。”

“按照你的说辞,珍娘是晚上被尤老二掳出府中杀害的。”

“可是……”

刘侍郎目光锐利,“你也是尝过苦头的,有我派来的几个丫鬟在,这等区区无赖流氓绝对不可能碰得到珍娘。”

“我交代你要把珍娘的灵柩带回京城,可你做了什么?嗯?着急忙慌的就地掩埋!”

“我可怜的珍娘如今居然被葬在他乡,你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我特意带了仵作过来,珍娘根本就不是被那个尤老二害死的,她是被毒杀的!”

“头上的伤和颈间的掐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的障眼法罢了!”

“你心狠手辣,害死珍娘不够,还要糟践她的尸体,诬陷她的清白。”

“你辛辛苦苦嫁祸给尤老二,不过是想撇清你的干系,你真是个畜生……”

候一轻“啪啪啪”的一连拍了三声巴掌,“所以岳父大人你如此机敏为何养出这样一个废物女儿出来?”

他的眼中冷的出奇,嘴角却带着笑,“你和你那娘子只顾偏宠,把刘淑珍养成一个只会骄纵跋扈的彻头彻尾的草包。”

“你们单反平日里稍微上点心,她也不至于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

候一轻突然凑近刘侍郎的耳朵,“我是亲眼看见她断气的。”

“她中了我特意找人配的毒,五窍都流出鲜血来。”

“我看见她睁着眼睛,一定很不甘心吧,我想帮帮她,所以我一下一下的砸着她的脑袋,就像从前她让丫鬟教训我时一样,让我在地上给她磕头。”

“像只狗一样……”

候一轻面色阴沉,但是又很快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如今我也让她给我磕头了。”

“她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哪还有往日里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千金大小姐样子呢?”

“只怕是连摇尾乞怜的叫花子,都比不得她下贱!”

“你!”

“刘侍郎着什么急呢?”

候一轻弹了弹手指头,“念着夫妻一场,我倒是也没亏待她。”

“她平生不是最喜欢和人厮混吗,我特意给他找来一个尤老二。”

“这人是赫赫有名的泼皮无赖,烂在土地里的臭虫,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可惜尤老二不知道消受不了这个艳福,居然没好好伺珍娘。”

“可惜了。”

他咂咂嘴,甚至叹出口气出来,倒真像是惋惜似的。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刘侍郎老泪纵横,再也听不下去了。

唯一的女儿惨死的模样似乎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和夫人,生平只得这一个女儿。

因此,哪怕当初再怎样瞧不上候一轻,因着刘淑珍得苦苦哀求,终归是允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如今却是葬送了女儿的一条命!

刘侍郎气急攻心,高高举着手,就要再朝候一轻的脸上去。

只是这一回,他的手被候一轻轻飘飘的拦在空中。

“还想打我一次?”

“够了吧岳父大人。”

候一轻冷笑道,“你们从前打我的骂我的都已经够多了,如今却是没这么容易了。”

“啧啧,看看你,侍郎大人,你老了。”

“你的头发都白了,这次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说不定就因为恶疾突发死在路中了呢!”

刘侍郎心中一滞,候一轻是在威胁他!

他想要挣脱,可是手被候一轻紧紧的捏在掌心。

只听得一声响,候一轻狞笑着,居然恶狠狠的捏着刘侍郎的手转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将他的手生生折断。

刘侍郎满头大汗,嘴中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忍不住的痛苦哀嚎。

在这哀嚎声中,候一轻笑得更大声了。

看看,从前对他动辄打骂的人,如今也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低贱的跪伏在他的脚下,如同一只蚂蚁,可以被他轻而易举的踩死。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刘侍郎捂着自己手上的手,脸上是汗涔涔地,躺在地上闭着眼问。

候一轻到现在都不杀他,必定是有所求。

“想怎么样?”

候一轻蹲下身来,拍了拍掌,“跟岳父大人说话就是爽快。”

“刘淑珍若是有这份聪慧,说不定我也会留她一命。

“你!”

“岳父大人可别生气,不然……我可能就不想怎么样了。”

刘侍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额头上是青筋凸起,半晌才道,“说出你的要求吧。”

这是想活命了?

“刘侍郎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刘侍郎闭上眼,“求你。”

候一轻心中一阵畅快,过去重重屈辱已经被他踩在脚下,如今再也没人可以让他难堪。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多事之秋 古代不比现代,灯火烛光都暗澹的很,米棠担心多多熬坏了眼睛,把人赶着上床睡觉去了。

只是她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披了件衣服,站在窗边,望着夜色深沉的天际,有些出神。

直到背后站了个人,伸手轻轻环抱住了她。

“睡不着?”

米棠点点头,她的脑子里满是季瑜的话和柳含青策马飞奔出去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的眼皮儿一直跳动个不停,就像是什么危险的警告。

季瑜抱着她,谁也没有再说话。

却说除了他们二人,远在京城的柳府也是灯火通明。

只是在这一片透亮中,府上却是静悄悄的一片沉闷。

只有主院里头不时传出的低低的抽泣声。

“爹……”

柳茹扶在床榻前,捏着帕子抹泪。

她原本一双好看的杏眼如今已是肿的不成样子,勉强的背靠在身后的陆文徵身上,才不至于向后倒下去。

她的边上,是被丫鬟们搀着坐在凳子上的柳夫人,却也是快要支撑不下去,半垂着眼盯着床榻。

这床榻上躺着的,气若游丝,一声一声重重喘着粗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茹的爹,当朝尚书柳恪。

曾经意气风发的尚书大人,如今却是面色蜡黄,眼神浑浊的躺在床上,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着女儿的抽泣声,柳尚书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浑浊的眼睛,始终盯着门的方向。

柳茹知道爹在惦念什么,忙拉着柳尚书的手,哭道,“已经给含青写了信,含青孝顺,想必马上就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快哽住。

后面没说出的话是,路途遥远,即便昼夜赶路,恐怕也得三两日,而她爹现在的情况,怕是……

柳茹的眼中又是落下两行泪来。

听见女儿的话,柳尚书摇了摇头,眼珠子转了转,这次却是朝着陆文徵的方向。

“老师。”

陆文徵“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口中也是泣不成声。

“学生无能。”

“老师若是还有什么吩咐的,学生一定照办。”

柳尚书手指抬了抬,却只是在空中勉力点了点,口中费力道,“你……知……”

陆文徵眼中已是汩汩落下两行泪来,在地上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含泪道,“只要有学生一口气在,一定会护住师娘、茹娘和含青的!”

柳尚书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落下几滴泪来。

他所惦念的,不过自己走后,夫人和一双儿女无人护佑,遭人欺凌。

可恨如今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刻,他却……

柳尚书偏一偏头,朝着紧闭的房门最后看一眼,只是始终没被人推开。

他的喉中重重叹出一口气,眼中是无尽的遗憾,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爹!”

柳茹的一声啼哭响彻在房间中,接着是丫鬟们的呼叫声,“夫人,夫人!”

柳夫人彻底晕死了过去。

柳茹抓着柳尚书的手,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从脸上滑落。

身后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老爷没了!”

院门外,听见屋内的响动,有丫鬟小厮在窃窃私语,音量渐渐转高。

陆文徵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提了墙上挂着的佩剑,一脚踹开门出去,抽出剑来。

一道寒光而过,几滴血溅在他的脸上,而他的脚底下,已经躺下一具小厮的尸体。

“谁敢胡说八道,下场如他一般!”陆文徵冷声道。

他的脸上带血,眼中带泪,话音却是冷的出奇,彷佛来自地底下的恶鬼,脚底下的尸体身上还有热气。

霎时间,本来热烈的哄吵声瞬间安静下来。

陆文徵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再次道,“二公子回来之前,谁若走漏风声,我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管家,把人都给我看好了!”

十多个丫鬟小厮两腿打颤的被管家带着人押了下去。

陆文徵收回剑,深吸了一口气。

只怕这消息却是瞒不住太久。

扭头回了房间,两个女人情况都算不上太好,一个晕了才醒过来,一个却是又要马上晕过去了。

“师娘。”

陆文徵放下手中的剑,搀扶了一把柳夫人,低声安慰道,“老师已经去了,如今含青还没有回来,外头那些人仍旧虎视眈眈着。”

“即便是为了含青,师娘也要保重身体。”

听他说“老师去了”,柳夫人的脸上又是悲痛欲绝,一下一下的锤着自己的心口,却始终紧咬着唇,哪怕是咬破出血来。

陆文徵知道,师娘这是听进去了,于是接着又道。

“师娘,我让人扶您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来照料。”

“您放心,有我在,谁都别想动尚书府!”

说罢,陆文徵低声吩咐几个丫鬟,“扶夫人回去休息,你们几个,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是。”

几个丫鬟得了吩咐,小心的搀扶着柳夫人走了。

安顿好柳夫人,陆文徵又快步走上去,扶起瘫倒在地上的柳茹,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茹娘,老师已经去了,你,你莫要让他走的不安心。”

柳茹摇着头,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你听我说。”

陆文徵低声道,“现在含青还没有回来,朝中变动尚未可知。”

“正是多事之秋的时候,老师去了的消息一定不能透露出去,否则……”

陆文徵重重的叹出一口气,若是老师在,那些人有所忌惮,尚书府好歹还能强撑一段时日,如今事发的突然,一旦老师去了的消息走漏出去,只怕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

“明日一定会有人来探听消息,师娘现在身子不好,只能由你出面应付。”

“茹娘,现在尚书府由你撑着,无论如何你都得振作精神。”

陆文徵握住柳茹的一只手,望着她的眼睛,“茹娘,想一想师娘和含青,便是再痛苦,如今我们也只得忍着。”

柳茹深吸一口气,另一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嵌进肉里,渗出血来,可她浑然未觉。

半晌,才麻木的点了点头。

紧绷的身子也彻底瘫软在陆文徵怀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缙公公 陆文徵预料的不错,隔天天刚刚放亮,他和柳茹还在房间收拾的时候,就有小厮一路跑着过来传信了。

“老爷!”

管家隔着门转述道,“朝中来人了。”

听到管家的话,柳茹和陆文徵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来者不善”四个字。

“莫慌。”

陆文徵轻轻拍了拍柳茹的手背安抚她。

又对着门外问,“来的是些什么人?”

“户部的李大人,陈侍郎,太常寺卿王大人,还有……”

管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半晌才咬牙道,“还有陛下身边的缙公公。”

“这……”

陆文徵捂住了柳茹惊呼出声的嘴,用食指在她手心写下一个“静”字,而后才不慌不忙的吩咐,“将诸位大人带到花厅,好好招待,我随后就到。”

“是。”

管家领了吩咐,带着小厮快步走了。

“昏——”

“茹娘,切莫妄言!”

陆文徵及时喝止柳茹嘴里将出未出的话,摇了摇头,“人多口杂。”

“况且,目前还都不好说。”

陆文徵叹出一口气,看了看柳茹眼底仍旧还有的澹澹痕迹。

昨日哭的厉害,即便是早早的吩咐了丫鬟婆子们那帕子湿敷,还是免不了的有些发肿。

不过,爹娘生病,哭却是免不了的,有印子反倒显得正常。

“茹娘,你且平复一二,等会儿随我一同出去。”

“记住,如今万事都需要一个‘忍’字。”

柳茹点了点头,二人便相携着一同去了花厅。

还不及人影到跟前,陆文徵早已拾掇出满脸的笑意,远远的就已经拱好了手,道一声,“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原本端坐的几人听见响动,眼神不着痕迹的从陆文徵边上的柳茹扫过,俱是对视了一眼。

按照昨日传出的风声以及前些日子来尚书府看诊的大夫的消息,柳恪应当是熬不了这些日子的,可看这二人平静如常的表现,莫非柳恪早就好了,这段时间一直是在装病?

打探的话还没问出,这几人心中已经添了不少的怀疑和怯意,都束着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把身后的人让出来,他们却是再也不想打头阵了。

身后一直端坐着的缙公公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呵呵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对着陆文徵道,“陆大人,陆夫人。”

他左右打量一遍,似是不经意提起,“如何没见得柳老夫人?”

陆文徵叹了一口气,嗓音有些沉闷,“缙公公却是不知,前些时日,老师身子不好,他二人相濡以沫几十年,师娘自然担心的不得了。”

“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好一段时间,如今却是把自己也折腾的快病了,昨日说是头发晕,老师发了一通脾气,吩咐几个丫鬟,好说歹说才把人去起休养了。”

陆文徵自顾自的说着话,突然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让缙公公见笑了。”

缙公公打着哈哈,“尚书大人和夫人感情深厚,着实让人羡慕。”

他又道,“老尚书身子不爽利,自打上次同圣上告了假,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上朝了。”

“圣上想念的紧,关切老尚书的身子,特让咱家来探望探望。”

“来人呐。”

缙公公拍了拍手,马上有几个小太监端上来好些个托盘,上头用黄布盖着。

“请。”

缙公公一招手,当着陆文徵的面挨个儿打开,俱是些人参补品。

“圣上担忧的很,特让咱家带来这些个东西,给老尚书补一补身子,还望老尚书好好保重,继续为圣上效力呢!”

陆文徵一撩袍子,牵着柳茹的手,二人一同叩谢皇上大恩。

“还有个事儿。”

缙公公突然道,“圣上听说尚书府这段时间来了不少看诊的大夫……”

他的话音很慢,说话间还抬眼观察陆文徵夫妻二人的反应,他道,“老尚书是国之栋梁,如今病重,府上的大夫频繁的更换,想必都是些泛泛之辈。”

“圣上不放心,特意让咱家领了宫里的御医来给老尚书瞧瞧。”

“陆大人。”

缙公公笑呵呵的问,“人我直接给带来了,希望陆大人不会嫌咱家没有提前招呼,就这么冒昧的过来了。”

听见缙公公的话,柳茹的脸上瞬间就变的煞白,她的心里头是一阵七上八下,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去瞧自家夫君的脸色。

“我看陆夫人的脸色却是不大好,不如一同让御医瞧瞧?”

“我……”

柳茹的声音有些发颤,正当她无措的时候,陆文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陆文徵接过缙公公的话茬,“贱内这段时间也是多有操劳,累着了。”

“多谢公公体恤,若是能给茹娘瞧瞧身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如今机会凑巧,那我就不客气了。”

缙公公沉默了一瞬,眼睛微眯着打量陆文徵。

他倒要看看,便是能拖得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陆文徵却有什么偷天换日的本事,能把一个死人变活出来!

想到这里,缙公公笑了,“那便先给陆夫人瞧瞧。”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马上出来两个御医,手里拿着药箱,对着柳茹道了一声,“请”。

“去吧。”

陆文徵对着柳茹点了点头,柳茹便领着两个丫鬟带着御医去了。

见他们几人离开,缙公公也要跟上去,陆文徵却抢先一步,拦住了路。

“欸,缙公公。”

陆文徵伸出胳膊挡在前面,“不过一个妇道人家看诊罢了,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前些时日才得了不少好茶好酒,来来来,还有诸位大人,咱们一起好好品品。”

缙公公挣扎不得,心中是谩骂不已。

陆文徵不愧是柳恪的门生,也是一个狡猾的狐狸,呸,谁要去看他媳妇儿看诊,他不过是要去盯着柳恪!

“咱家要……”

“缙公公,你难得来府上一次,莫非这个脸面也不给我陆某人?”

陆文徵把还在挣扎的缙公公一把胁住,“行了,莫要再推辞,我让诸位大人和公公你一道,想必就不会有人再去圣上面前告御状了,大家都一道儿的喝茶饮酒!”

陆文徵这话一出,加之他又半拖半拉的已经把缙公公强带着去了偏厅,其余的几位大人也没其他办法,面面相觑一眼,只得一同跟上。

第一百七十章 好自为之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后,柳茹带着两个御医重新出来了。

这一场酒没谁喝的有几分真心,都是坐立不安的。

这会儿见了两个御医出来,一时间,除了陆文徵,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们身上。

“公公。”

两个御医一熘儿小跑到了缙公公的跟前,小心的贴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缙公公脸上表情不曾变化,倒是瞧不出来什么,只是等两个御医说完,他站起身来,对着陆文徵道,“还望老尚书多多保重身体,今日感谢陆大人的款待,咱家回去给陛下复命了。”

陆文徵拱手道,“公公慢走,几位大人慢走。”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尚书府,管家关了府门回来,陆文徵心头一直紧绷的心弦才陡然松了下去。

“怎么回事?”

柳茹摇了摇头,她也弄不明白。

那两个御医跟的紧,她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准备,中间她想把两个丫鬟支出去,可都让两个御医找借口重新叫了回来。

“我当时心里头愁的不行。”

柳茹这会儿都还蹙着眉,“找不到机会来找你,只得凭着那二人进去了。”

“后头他们出来,我也没敢多问。”

“相公,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陆文徵也摇了摇头了,“照缙公公的意思,他们应当是没有瞧出问题的,否则刚刚也不会那么好说话,只是……”

他望着柳茹,口中的话没有说完,但二人心中都清楚。

老师昨日已经去了,是他眼睁睁的瞧着的,那两个御医一旦进去,一定是能发现的。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走,我们也去瞧瞧。”

柳茹犹豫的点了点头,跟在陆文徵后面,二人一道朝主屋里头走。

然而还不等二人推开门,陆文徵就发现里头传出的声响。

屋子里还有旁人!

陆文徵将柳茹护在身后,一脚踹开门,“什么人!”

“是我。”

一道少年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过后的低哑和沉闷。

“含青!”

柳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忙不迭地从陆文徵伸手跑出来,朝着床榻前的身影扑过去。

看见柳含青跪在床头,脸上挂着泪,一手里还紧紧的抓着柳尚书的手,柳茹心中大悲,一时间也是泪如雨下。

“含青。”

柳茹哭着趴在弟弟身上,一声一声的唤着,“你可回来了!”

“爹……爹一直念着你,一直念着你呢!”

“你怎么不早些回来啊!”

柳含青面上有些无措,半抱着姐姐,嗓音有些发颤,“我,我不知道。”

姐弟二人又是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陆文徵站在边上,也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

等到姐弟二人哭完,陆文徵问,“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柳含青吸了吸鼻子,这才道,“我方才回来,见着大门紧闭,似乎有些不寻常,于是从娘那边的院子翻墙过来,正巧撞见了娘跟前伺候的翠屏姐姐,这才知道府中发生了许多事。”

“我听到那两个御医要来给爹看诊……”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看着床上已经毫无声息的柳尚书,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心中猜测可能有些异样,下意识间便模彷了爹的声音,给那二人煳弄过去了。”

陆文徵和柳茹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讶,想不到居然让柳含青误打误撞给蒙过去了。

“怎么了姐夫?”

柳含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我又犯了什么傻?”

柳茹噙着泪摇了摇头,摸了摸弟弟的头,“长大了,懂事了,爹也该安心了。”

“姐姐。”

柳含青哑着嗓子,抓着柳茹的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爹他又为什么……”

他走之前,爹的身子还是硬朗的,可如今一朝病倒。

更何况他这一路回来,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实在是太不正常。

柳茹没说话,于是柳含青把视线朝向姐夫。

“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陆文徵沉声道,又起身将窗户全部关上,“党派之争向来不可避免,如今圣上又沉迷炼丹之术,致使奸宦当政……含青。”

“尚书府已经不是从前了。”

陆文徵眸光沉沉,“我和你姐姐回京之前,老师曾经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没有要谈论信上内容的意思,只是仰天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没料到,即便我们再怎么避其锋芒,始终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其中。”

“从前有老师撑着,外人看来,尚书府好像稳住泰山。”

“可是含青,如今老师不在了。”

老师不在了,所以尚书府已经成了水中沉浮的浮萍,且目下看圣上的意思,尚书府只怕难得善终。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很直白的同柳含青讲的,陆文徵同柳茹对视一眼。

“怎么会这样!”

柳含青有些失神,陆文徵的话听在他耳边无异于一场惊涛骇浪。

他听懂了陆文徵没有说完的话。

越发觉得心神恍惚,彷佛做了一场大梦,梦中还是人人捧着的尚书大人的小公子,可是如今梦醒,他不仅没了爹,马上连家也要没了。

“不……”

柳含青呢喃着,目光扫到墙上挂着的剑。

一股差点被他忽视的怒火猝然间涌上心头。

柳含青提了剑,问陆文徵,“逼死我爹的,是不是方量子那个术士!”

“你莫要冲动!”

柳茹流着泪抓着弟弟的手不放,“你且先冷静下来。”

柳含青哪里还能冷静,先前被他忽视的细节一股脑儿地全部蹦出来。

圣上偏宠,炼丹之术,奸宦当政,除了几年前圣上力排众议带来朝中的方量子还能有谁!

“我杀了他!”

柳含青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含青!”

柳含青如今身量张开,柳茹拽不住他,转头想陆文徵求助。

然而陆文徵只是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能耐他何?”

“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先前了。”

陆文徵冷声道,“今日来的几位大人你也瞧见了,除了圣上身边的缙公公,其余皆是方党。”

“至于缙公公……呵。”

“你若是要去送命,现在便去,当着老师的尸身,累的你姐姐和你娘一起为你赔命!”

柳含青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也失神落魄的跪倒在地。

“老师临终前一直苦等你,如今你好好在他的床前陪最后一段时间吧。”

陆文徵深吸一口气,“日后怕是没人在纵着你了。”

“我不会,你姐姐也不会。”

“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陆文徵拉着柳茹走出了房间。

看着姐姐和姐夫当真头也不回的离开,柳含青心中有些茫然,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声“爹“,而后看向柳尚书常躺着的卧榻。

只是那里再也人了。

也没有他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逆子”。

柳含青的脸上唰唰的就落下两行泪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清热解暑新花样 正是顶热的时候,米棠住的地儿又是出了名的水乡,空中都是热腾腾的水汽,沾人身上就是湿漉漉的,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米棠打街上买了柄绣着小兔子的团扇,坐在门前给自己扑棱棱的扇着。

团扇扇出的风凉快,可惜就是废手,眯着眼打量了一周,米棠开始使唤多多。

“过来给我扇会儿风。”

多多打小就是个小天使,被米棠使唤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跑过来接了扇子,吭哧吭哧卖力的很。

季瑜在边上看着,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颇有些无奈。

“累不累?”米棠问。

多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脆生生的来一句“不……”,只是后面的半个字卡在他的喉头再也说不出。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多多睁着熘圆的眼睛,滴熘熘的看着米棠,小嘴儿抿着笑的腼腆,话却是不说了。

“说罢。”

米棠摆了摆手,“今天又是想吃些什么?”

可不就是等的这句话!

几乎是米棠的话音一落地,多多就一口气儿的开始报菜名,什么烤串熘丸子火锅样样不落,惊得米棠目瞪口呆。

“身板小小口气倒是不小。”

米棠笑他,“这么多能吃的完吗?”

“能!”

米棠:……

担忧的看一眼多多的肚子,她却是一点也不怀疑这孩子能不能吃完,关键是……你这肚子恐怕不同意啊!

顶着多多期待的目光,米棠思索一阵,半晌拍手道,“有了!”

“什么?”

米棠笑,“老吃这些有什么意思?”

“今天给你做个新花样,不仅好吃,还解暑呢!”

“怎样?是试试我的新花样还是你的老几样?”

这事儿向来是用不着犹豫的,多多鼓着腮帮子就直接喊出来了,“要新花样!”

米棠笑着捏了捏多多的脸颊肉。

“走吧。咱们去做好吃的!”

多多自然是欢心不已,蹦蹦跳跳的跟着米棠往厨房走去。

“姐姐,咱们做什么好吃的呀?”

厨房里头什么都没有准备,一进去多多就发现不对劲,挠着后脑勺一脸茫然。

按照米棠的习惯,若是突然说要做个什么新鲜的吃食,那一定是会把食材早早的准备停当的。

“小鬼头。”

米棠冲他抬抬下巴,示意后院的方向,“去把外头那个小竹篓给我提进来。”

多多听话的去拿了竹篓进来。

小竹篓轻飘飘的,多多低头瞧了瞧,里面尽是一些干草。

这草的模样奇怪,而且被晒得皱巴巴的,多多拎着竹篓,站在院子里,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莫非是不小心落进去了?

正在多多纠结要不要把这些干草扔出来的时候,里头的米棠喊人了。

“来了吗?”

“就来!就来!”

多多也顾不上了,拎着这么一小竹篓干草就直奔厨房而且。

但是仍旧有些不放心,还要出言提醒米棠,“姐姐,这里面落了许多草。”

“这可不是一般的草。”

米棠神秘兮兮,看着多多一脸茫然,又要逗他。

凑近多多的耳边,米棠小声道,“这可是咱等会儿要吃的吃食呢!”

“啊?”

多多一双黑圆的眼睛瞬间瞪大,一脸受了惊的模样,只差一个屁股蹲仰面坐在地上了。

等听到米棠哈哈打笑的声音,多多这才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姐姐,你又骗人?”

“我才不骗人。”

米棠指着竹篓里的干草,认真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多多摇头。

“这是仙草!”

“仙草?”多多小声的叫了一声,然后飞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奇道,“神仙种的草吗?”

“不是神仙种的草。”

米棠想了想,“但是能做出让神仙也喜欢的吃食!”

神仙喜不喜欢米棠不知道,反正她是喜欢的不得了,嘻嘻。

多多本就崇拜米棠,这会儿一听说神仙也喜欢,一双熘圆的眼睛就只差冒星星了。

米棠看着好笑,手上开始动作起来。

这些仙草是她一早采回来晒好的,如今看着又枯又皱,确实如同杂草一般,也不怪多多差点给扔了。

准备一大盆清水,把仙草完全浸透,米棠开始清洗起来。

仙草里面的杂质很多,稍不注意就很容易漏掉,到时候极有可能吃到一嘴的沙。

米棠蹲坐着,足足洗了三遍,又认认真真的检查一遍,这才算罢休。

仙草清洗完放进锅中,添上清水,盖上盖子开煮。

然后另外支起一口锅,开始烧水洗米煮起饭来。

却也不是真的为了吃米饭,只是为了煮米饭时这一遭米汤。

米汤是个好东西,尤其在这仙草冻的制作步骤中,那可是少不了的。

为了得到比较浓稠的米汤,米棠甚至干脆放弃了煮饭,彻彻底底的煮起粥来。

等到仙草煮的差不多的时候,用筷子捞出仙草,只留下锅中的仙草水,再从粥中舀出几勺浓稠的粥水添紧仙草水中,继续小火煨着,蒸发水分。

另一边的粥也不浪费,虽然本是为了仙草冻而煮的。

取一小把紫菜切碎,又拿一颗自己腌制的皮蛋也切成小碎块,连同一把晒干的虾皮,米棠一起扔进了粥中。

紫菜皮蛋虾米粥,完美!

“好香啊姐姐。”

多多抹一把红扑扑的小脸蛋,说话间还忍不住吸熘了一下口水,看的米棠笑得不行。

“热不热?”

米棠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道,“仙草冻复杂着呢,还有好一会儿功夫,等会儿若是饿了,就先吃粥。”

“紫菜皮蛋虾米粥,也是好吃的。”

多多重重的点着脑袋,仙草冻有多好吃他还闻不到,但这紫菜皮蛋虾米粥,他是已经闻到味儿了的。

“我去叫季大哥。”

说罢,就飞快的抡着两条小短腿噌噌噌的跑出去了。

等到米棠三人一顿粥下肚,锅中一直放着蒸发水分的仙草水也算是差不多了。

米棠拿着筷子小心的探进去拭了拭,另找一块纱布放在盆中做滤网,把锅中的仙草水一勺一勺的倒进放了纱布的盆中,等到过滤完,盆中便只剩下黝黑色泽的仙草水。

用浓稠的粥水替代米汤的好处就体现在这一刻了。

过滤完的水已经有结冻的迹象,看的多多兴奋不已,只差把头伸进去了。

“小心掉进去了。”

米棠揪住他的衣领,“让你季大哥放进水井里去冰镇着,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吃上了,又冰又解暑。”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仙草冻 隔天早上,麻辣香火锅店里,宋河正送完外卖挑着空担子回来,就见他们米掌柜家的小孩端着一只碗蹲在门口吸熘吸熘,也不知道在吃些什么,只是碗上头一阵阵儿的冒白烟儿呢,边上隔着一个铺面的零嘴店儿的毛小宁,也眼巴巴的张望着。

这倒是稀奇了。

还有啥能比零嘴儿店里的牛肉条和猪肉铺更好吃的?

宋河想不通,他家那丁点儿大的胖小子,牙没长几颗,但也知道牛肉干味儿好,鼓着腮帮子嘬口水呢!

这能有啥把毛小宁给馋的连牛肉干和猪肉铺都忘脑后去了?

想到这里,宋河放下了担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朝多多问道,“多多,吃啥呢?”

多多用勺子扒一口碗里的东西喂到嘴里,听到声音,这才舍得把脸抽空从碗里拔出来,眼珠子滴熘一转,“姐姐给做的好吃的!”

他还用勺子挖一勺给宋河看。

“姐姐做的仙草冻!”

这下宋河可看清了,黑不熘秋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做成晶莹剔透的模样,放在勺子上,还会颤巍巍的晃动,看着诱人的不行。

更一听说是米棠给做的,宋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镇上谁不知道,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打上“米棠做的”这个标签,那味道绝对错不了!

还不等他把视线艰难的从多多的勺子上移开,早就口水嗒嗒的毛小宁已经忍不住了。

仰着脖子就冲着二楼窗户嗷嗷叫唤,“掌柜的,我也要仙草冻!”

顺着他的视线,宋河抬头一看。

嚯,米棠和季瑜二人开着窗户,正往下面看戏呢!

那自己方才跟孩子似的馋嘴模样岂不是被看了个正着?

宋河不免有些脸热。

“姐姐,我也还要!”

多多这会儿也已经把碗里的仙草冻一扫而光,举着个空碗给米棠看。

米棠乐了,“你还吃呀?”

“还要吃!好吃的呢!”

多多点头如捣蒜。

他如今吃出了一张肉嘟嘟的小肉脸,看着就像个小福娃,喜气的很。

米棠冲着毛小宁道,“去吃吧,都在后厨备着呢!”

“里头放了冰块,若是想要更凉些的,可以再镇一会儿。”

“宋河也去,叫上兄弟们一起,外卖不着急送了,歇一歇,都休息一会儿,今儿天热,可别中暑了!”

又看着多多眼巴巴的小狗模样,米棠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叮嘱道,“可不能贪凉,小心坏肚子。”

“我单独放了盆没加冰块儿的,你呀,只能吃那个!”

听说不能吃加冰块儿的,多多神色怏怏,但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只纠结了一会儿,就捧着个空碗哒哒哒地跟着毛小宁和宋河朝后厨跑了。

三人一进后厨,果然见着灶台上放着三大盆仙草冻,黑不熘秋的,在盆中凝成一整块儿,其中两盆上面铺着一些碎冰,盆外头也用厚汗巾里头包着冰块捂着。

刚一凑近,一阵冰凉凉的冷气就扑到脸上,让人身心舒畅,一颗躁动的心也冷静下来了。

宋河还在沉醉中的时候,跟着他后头的小尾巴多多悄悄伸出了罪恶之手,只是那手刚刚凑近就被拦下了。

“干什么?”

毛小宁抱着双臂,盯着多多,口中直哼哼。

要说这麻辣香火锅店里米棠的迷弟迷妹们不少,可真要论个排名的话,那绝对是毛小宁第一。

他可牢牢记着他家掌柜说的话呢!

说好多多不能吃凉的那就是不能吃凉的!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变!

深知这一点的多多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捧着他的小碗冲着米棠说的那盆不加冰块的去了。

虽然天气顶热,出去跑一趟能浑身淌汗,但店里谁都没舍得休息,毕竟这挣得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直到宋河喊了一声“米掌柜给做吃的了”,好家伙,一个个这下没谁心疼银子了。

哗啦啦几声响,全都给担子放下来了,一熘儿的围着桌子排着坐好。

从前带着这帮小子出去跑货郎的时候,虽然一个个嘴上都喊哥,但可没这么听话的啊!

宋河看的直乐,笑道:“咋地?现在不赶着挣银子去啦?”

话说间,已经打好了一碗满满的仙草冻挨个儿放到众人面前。

口中介绍道,“今儿天热,掌柜的心疼大伙儿,特地给做了这仙草冻。”

“外头都还没人吃过呢!”

宋河的话音落地,果然又是一阵欢呼声。

米棠待人厚道,尤其是自己人,大家伙儿银子挣了不少不说,最大的好处是外头挤破头拿银子都抢不着的东西,嘿,他们免费吃!

这会儿一听说是外头都没人见过的新花样,都挤着去看宋河打好的那一碗。

嚯,就连这黑模样也是从没见过的好看,凑近了还有凉气呢!

“这啥味儿啊?看着软乎乎的……”

眼看一个个恶狼似的都开始眼冒绿光了,最前头的人赶忙一把抱住碗,“这我的!要吃让宋哥给打去!”

“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出息!”

宋河笑骂一句,手上的动作飞快,一碗一碗的分发给大家,“别挤别挤,大家都有!”

等到众人都分发完,宋河也端起了自己的一碗。

捏着勺子在仙草冻上轻轻拍了拍,宋河瞪大了眼睛,这仙草冻看着软乎乎,居然可以把勺子弹起来!

一项粗枝大叶的宋河捏着勺子皱着眉,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挖上一小口仙草冻送进嘴里。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是滑熘熘的,他只轻轻抿了一下,居然就这么吸熘的送进肚子去了!

他都还没尝到味儿呢!

宋河有些懊悔,可等他抬头一看,呵,一个个都跟扒饭似的,吸熘熘的几大口送进嘴里,眼睛却还盯着盆呢!

宋河登时升起一股紧迫感,再也不心疼了,捏着勺子,也学着大家的模样,大口的送进嘴里。

随着一碗仙草冻下肚,宋河只觉得身上都凉快了许多。

原本热的有些发懵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

这就是再大的太阳也不怕了!

若是村里头那些盯着日头下地的人也能吃到就好了。

盯着自己手里头的空碗,宋河若有所思。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中暑 后厨热热闹闹的吃着仙草冻的时候,大堂里忽然一阵喧闹。

尖叫声中夹杂着哭天抢地的嚎哭声。

这是出事了?

毛小宁心中一紧,除了那杀千刀的候一轻搞事,他们店可都是一直太太平平的,可别是这个瘟神把他们给霉上了!

来不及多想,毛小宁放下手里的碗,冲了出去。

大堂里,也没人吃饭了,全都围成一团,小声的嘀嘀咕咕。

隐隐约约能听见“人怕是不行了”等说辞。

死人了!

毛小宁心里打着鼓,从人群中挤进去,“大伙儿让让,让我看看!”

正当中的是个坐在地上的妇道人家,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怀里抱着个汉子,看着两眼翻白,嘴巴紧抿,已经是不省人事。

边上应当是这对小夫妻的爹娘,也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几乎要昏死过去。

“就是你们这黑心店!”

当爹的看到毛小宁,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毛小宁的衣领子,指着他对着围观的人道,“大家伙儿给我老头子评评理!”

“我们一家四口在店里吃饭,吃着吃着我家虎子就倒下去了!”

“这可不是谋财害命的黑心店吗!”

“嘿,你这老汉!话可不能乱说!”

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是麻辣香火锅店的常客,一听被这老汉说成是黑心店,当即不乐意了,出言维护起来。

“我们大家都吃的好好的,啥事儿没有。”

“怎么就你们一来就出事儿了?”

“我看呐!保不准就是你们故意的!”

“说不定装死呢!”

“是啊是啊!”

其他的人也连声附和着。

实在不怪这些人言辞激烈。

主要是米棠的店开了这么久了,镇上的谁家没吃过一口?都快成他们镇的招牌了,这会儿被人陡然说成是黑心店,谁能愿意?

揪着毛小宁的衣领的老汉乍听见大家这么说,顿时两汉泪滚下来,激动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口中叫道,“没天理啊!没天理!”

“我虎子人都吃没了,你们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们这群人是要遭报应的啊!苍天啊谁能给我评评理啊!”

“欸,你说谁遭报应呢!”

眼看两群人就要打起来,外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

被捏着衣领的毛小宁听到米棠的声音惊喜回头,都快哭出来了。

这老汉的手劲儿实在是大,一把揪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他的两只脚已经在地上挣扎很久了,就差撅过去了。

“还不把人放开!”

宋河也从后面挤进来,一把攥住老汉的手,逼迫他放开毛小宁。

他长的人高马大大,沉着脸的时候有几分唬人,加上手劲儿也不小,老汉讪讪的松开了手。

“多谢。”毛小宁呛着眼泪感谢。

米棠看一眼毛小宁脖子上的红痕,又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虎子,对着宋河道,“宋哥,烦你跑一趟医馆,请个大夫过来。”

宋河当即答应,马不停蹄的就出门去了。

吩咐完这些,米棠又让人把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指挥着把晕倒的虎子抬了上去,让他平躺休息。

最后才继续对着老汉道,“我是这家店的掌柜的,您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

被揪过衣领子的毛小宁心有余悸的守在米棠身边,生怕这老头儿一言不合又揪他们掌柜的,谁知一回头,看见他们二掌柜紧贴着他们掌柜的站着呢,当下安安心心的缩到后面去了。

米棠语气温和,加上她又让人请大夫,老汉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这才娓娓道来。

老汉姓李,他们一家四口是邻镇的,这阵子天气热的不行,牛下地都快受不了了,更别说人。

于是商量着把家中几十只小鸡给卖了,一是添一笔进项,二是也省了鸡食儿。

没想到忙活一上午,也没卖出去几只,汗是一茬儿一茬儿的往下掉,几人又饿又累,看见麻辣香火锅店的人进进出出,于是一狠心,决定一家老小吃一顿。

谁知吃到一半,虎子却是直挺挺的向下倒了去,嘴巴紧紧的闭着,水都喂不进去,这可不是要了命去了?

说到此处,李老汉又是落下两行泪,“我可怜的虎子哟!”

“这不是要了我和他娘的命吗!”

正说话间,宋河已经领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刘大夫过来了。

“人在哪儿?”

刘大夫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银针来,看样子似乎要直接上手扎针。

“大夫,我虎子这到底是咋了?”

刘大夫没看他,只是转头对着米棠道,“没礼貌的丫头,还不快给老人家倒杯茶水来?”

米棠:……

一杯茶水下肚,刘大夫净了净手,一边气定神闲扎针,一边慢悠悠道,“没啥大问题,热症。”

“热症是什么?”米棠对着季瑜小声嘀咕。

本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了,没想到某个正在扎针的人突然“呵”了一声,还朝着米棠觑一眼,脸上写满了“你这没见识的丫头”几个字,嘲讽意味拉满。

可恶的老头!

米棠捏紧拳头。

季瑜:……

伸手扶着米棠的头看向自己,“别闹。”

米棠……米棠可耻的脸红了。

美人计是可耻的!

但可以……天天有!

“热症约莫就是天气太热导致的病症。”

季瑜小声道,“我曾在书上见过,方才我看虎子的症状就很像是热症了,而且应当不算太严重。”

天气太热?

米棠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中暑吗!

冲着毛小宁勾勾手指,米棠小声的说了几句,毛小宁就直奔后厨去了。

等毛小宁端着一只大碗过来的时候,刘大夫已经收了针。

“回去躺着吧。”

“那大夫,这……要抓啥药不?”李老汉苦着脸,心里暗暗叫惨。

鸡没卖出去几只,几人在这儿已经大吃了一顿,现在还要抓药,这可咋整啊!

“不用,热症没……这是什么?”

刘大夫刚想说没药,谁知一转头就看见毛小宁端着一大碗水朝着虎子去。

毛小宁咧嘴一笑,按着自家掌柜的吩咐,朗声道,“治热症的药!”

看他拿眼睛偷看米棠,刘大夫心里有了底,知道这东西是谁弄出来的了。

当即伸出一根指头就朝着碗中的水去。

毛小宁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手指伸出来尝了一口。

“给他喝吧。”

“啊?”

毛小宁傻眼了。

旁人不知道这是啥东西,他可是知道的,不过是一碗掺了盐的水而已,难道这大夫尝不出来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买鸡 不管毛小宁怎么想,这一碗盐水终究是进了虎子的肚子。

说来也奇怪,原本紧抿着嘴巴怎么也打不开的虎子,这一碗水死命的灌进去之后,嘴巴居然松开了,人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神了!神了!”

有离得近的人一眼看到虎子的变化,当即大叫起来。

后头的人也纷纷挤到前面去看情况。

“我这是……咋了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虎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突然面对这么多张盯着自己的脸,差点吓了一跳从桌子上滚下来。

好在有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可醒了,我虎子可醒了!”

看见儿子睁开眼睛,李老汉激动的拍着手掌,“虎子,你可记得,咱吃一半儿晕过去了。”

“好在有好心人救了你啊!”

“不然我和你娘可咋活啊!”

说罢,又是几行热泪从脸上滚下来。

“爹,娘,我没事儿,你们别哭了。”

一家人抱作一团。

“喂,丫头。”

边上,米棠正和季瑜吃瓜呢,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扭头一看,嘿,正是刘大夫。

“我听不见。”米棠捂耳朵。

刘大夫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道,“一碗盐水居然可以治热症,有趣……有趣啊!”

“我走了,没礼貌的丫头明天记得请老头子我吃饭。”

“老人家跑这么远过来给人看病可真是不容易啊!”

米棠:……

“他真的有七十岁吗?”

米棠一脸不敢置信的朝季瑜求证。

这完全就是个老顽童好吧!

季瑜摸了摸她的头,“刘大夫小孩子心性,他喜欢你呢!”

米棠:……

感动吗?

她不敢动。

“虎子,咋样?现在能下地不?”

李老汉围着儿子团团转,仍旧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刚刚可是看着虎子躺地上,眼瞅着进气儿都少了,怎么一眨眼,人就又活蹦乱跳了呢?

可别是回光返照啊!

李老汉心里发沉,“要是不能下地,爹来背你!”

听到这话,虎子有些哭笑不得。

“爹……我都成家的人了,还要背……不是让大伙儿看笑话吗?”

“再说了,我真的没事了,能走能跳的,您就别担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虎子甚至真的在地上跳了两下。

李老汉这才放下心来,擦了擦眼睛,口中喃喃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安抚好他爹,虎子这才走过来冲着米棠等人道,“您是这店的掌柜吧……刚才的事,实在对不住。”

他刚才虽然晕过去了,但人是有意识的,知道自己的爹做了什么。

一眼看到脖子上还有红痕的毛小宁,猜到他就是刚才被他爹揪住衣领的人,顿时有些羞愧难当。

“你……要不要紧?要不还是去医馆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虎子下意识的往兜里掏了掏。

这次出来卖鸡,几人带的银子都不多,尤其在店里吃了一顿后,兜里已经是只剩下几个铜板了。

这要是再去医馆走一趟……

虎子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有错在先,再说自己刚才看诊的银子都还没掏呢!

想到这一茬儿,哪怕对方连连摆手拒绝,虎子都要坚定的要拉着毛小宁去医馆。

毛小宁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急得脸都红了,朝他们家看戏的掌柜的求救。

米棠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过,这虎子倒是个实诚人。

忙上前打了个圆场,好歹是把人给劝住了。

“虎子,我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是来镇上卖鸡的,对吗?”米棠突然问道。

她倒也不是心血来潮。

今天虎子中暑的事儿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最近天热,大热天的再吃火锅,简直是火上浇油。

麻辣香火锅店的生意得停一停了。

原本还犯愁火锅停了该拿什么补缺,这会儿听到虎子他们说卖小鸡,忽然脑子里就有了想法。

“能让我看看,是多大的鸡吗?”

虽然不知道米棠为什么这么问,但虎子丝毫没犹豫的就爽快答应了。

眼下,米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别说看看鸡,就是找他们拿,他也照给不误!

“鸡在外面,我爹用了个笼子给圈住了。”

说着,虎子就领着米棠去外面看。

一共三只笼子,米棠数了数,约莫二十来只。

都是半大不大的,有精气神的很,看到来人,就开始咯咯的叫唤。

虎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和我爹商量是为了省些鸡食……没想到个头太小了,没多少人看的上。”

“守了一上午,就卖出去两三只。”

“你这鸡咋卖的?”米棠问。

虎子道,“个头太小了,一只六文钱,要等以后再长长,能卖到八文,多的还能有十文呢!”

想了想,米棠道,“就按一只八文,我全都要了。”

“全……全要了?还八文钱?”

虎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连连摆手,“这,这不成的!”

“掌柜的,这鸡个头小,压根儿不值八文钱,再说你救了我一命,这鸡你若是要的话,我可以全都送给你!”

米棠故意笑道,“这可二十多只鸡呢!一百多文钱,当真全送给我?”

一听这话,虎子后面跟着的李老汉站不住了,伸手在儿子的背上捣了捣。

他们都是庄稼汉,这些鸡已经算是家里较大的一笔财产了。

要不是因为天热耽搁农活儿,好歹也得放在家里养养,或是留着下蛋或是等着长大再买,不必赶着现在六文钱就狠下心卖出去。

米棠是救命恩人,送一两只李老汉是没意见的,可这是二十多只啊!

李老汉当下就有些心疼了。

看见几人的神色,米棠这才开口道,“我开玩笑呢!”

“我这儿是正经开店的,没有白拿的道理。”

“这些鸡养的很好,八文钱我还怕你们嫌少呢!”

听到米棠的话,李老汉咧嘴一笑,颇有些自豪,“这些鸡可是虎子他媳妇儿养的,小青虫谷子可没少给喂,要不是如今……唉!”

说完,李老汉又伸手抹了抹眼睛。

米棠见状,叫来毛小宁,让他清点一下数量把鸡送到后厨去,季瑜掏银子付了钱。

第一百七十五章 香酥鸡排 毛小宁提着笼子往后厨走的时候,正好被宋河撞见了。

宋河还不知道米棠买鸡这一茬儿,看见毛小宁过来,打趣他道,“哟,你这是打算养鸡崽玩儿?”

“什么养鸡崽玩儿!”

毛小宁摆摆手,小声凑近宋河耳朵,“掌柜的买的!”

“掌柜的买鸡崽做什么?”

“嘿,就方才在咱店里晕过去的那个虎子,他们一家不是来镇上卖鸡吗?”

“正好叫掌柜的赶上了,就全给买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宋河瞬间警惕起来,“掌柜的可别是被骗了!”

他对这家人可没好感,一来就大嚷大叫的说他们是黑心店,还对毛小宁又掐又骂的。

想到这里,宋河颇有些懊悔。

“咱们掌柜出了名的心善,定是被骗了!”

“若是我在场就好了,我……”

“谁被骗了?”

米棠正好拉着季瑜进来,当头就听见宋河气鼓鼓的声音,一口一个被骗的,有些好奇。

毛小宁冲她撅撅嘴,把手里头的笼子往上提一提,口中道,“说您呢!”

“我?我怎么被骗了?”

看她一副人傻钱多被人骗完还浑然不知的模样,宋河痛心疾首。

几步走到近前来,试图让米棠迷途知返。

“您要是喜欢小鸡崽,您跟我说一声就成啊!”

“我娘子养的老母鸡正在孵蛋,就差那么一两天,马上就出来了!”

“您又何必去买,唉!”

看他愁眉搭眼的模样,米棠没忍住笑得扑到在季瑜怀里。

“您,您别笑啊!”

眼见着宋河急得脸都红了,米棠这才强忍笑意,“我要小鸡崽做什么?”

“我买这些鸡,自然是要吃的。”

“吃?”

这些已经不等宋河着急了,毛小宁都忍不了。

再把手里头的鸡笼举起来确认一遍,毛小宁撇撇嘴,苦着脸道,“这都没多少肉的……”

“那我等会儿做好了吃食你要不要吃?”

“要吃!”

毛小宁答得干脆,眼底小星星亮的不行,丝毫不带犹豫的。

米棠:……好家伙,合着她这一个店里头养的全是吃货!

米棠虽然喜欢做饭,但却不爱处理食材。

还在现代做美食up主的时候,经常被粉丝吐槽的就是没有食材处理过程。

现在到了古代当上了掌柜的,更是越发的惫懒,都不消她说,只要见她后厨,马上有人麻熘的从毛小宁手里头接了鸡笼出去杀鸡去了。

米棠要做的是香酥鸡排。

这灵感还是从仙草冻里头来的。

前些日子雅士利又送来了不少牛奶,牛奶煮上茶叶,加上些许仙草冻,不正是现代的奶茶吗?

有奶茶可不得配上鸡排一起吃?

也是正巧赶上了虎子他们卖的鸡和米棠的心意。

这些小鸡正是半大不大的时候,做成家常菜可能嫌肉少,但是肉质鲜嫩,却是最适合做鸡排的!

米棠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口水嗒嗒想好怎么吃了。

后厨人手多,几人分工,不过半刻钟已经把鸡处理的干干净净放到米棠面前,连鸡头都斩下来了。

“掌柜的,我们能看着吗?”

知道她要做新花样,后厨里一群厨子已经眼巴巴的守在灶台前了。

“看吧。”

米棠挥挥手,想了想又嘱咐道,“等会儿可都领一只大家都试试,若是觉得味道行的话咱就卖这个了。”

斩了头的鸡都放在桌桉上,米棠取出一只来。

做鸡排的鸡肉有讲究,得是胸脯肉。

作为鸡身上蛋白质含量最高的一块肉,热量也是最高的。

顶着一众厨子求学的目光,米棠拿着刀从鸡身上剔下鸡胸肉这一块儿,然后随手把其他的部分放到了一旁。

鸡胸肉厚实,米棠横刀将其剖成两片,然后展开,用刀背反复敲打在肉上。

“敲的时候不要把肉切断了,掌握不好力度的话就用擀面杖敲。”

一边敲着,米棠一边给厨子们讲解。

因为肉质嫩,只敲打了一会儿,原本薄薄两片的鸡胸肉面积就增大了一倍多。

米棠放下刀,用手在肉上面按了按。

果然,在反复敲击下,已经没有肉筋粘膜了。

敲好的肉放大盆中,里头加入葱姜蒜沫,浇上一点清水,拌上胡椒粉、糖和五香粉,用手抓匀,反复揉捏按摩,直到调味料完全进入肉中。

另用两只碗,分别打入鸡蛋和面粉。

前期准备工作就绪,米棠指挥着让人把锅烧热,加入好几大勺油,等到锅中的热油炸出小泡泡时,两手捏着腌制好的鸡肉放进面粉盆中,均匀的裹上一层面粉,然后轻轻拍掉多余的面粉,放进鸡蛋液中浸透,最后才把鸡肉放进热油中。

裹上面粉和鸡蛋液的鸡肉一经放入油锅中,马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热闹。

随着这热闹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的,是一阵剧烈的裹着油香味的肉香味,混合在一起,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聚在灶台前的一众厨子们已经忍不住了,纷纷朝锅面前挤。

锅里头的热油炸出小泡,扑腾出老远,但谁也不怕,反倒是挤得更狠了。

毛小宁仗着身量小,从人缝里钻来钻去,居然真给他挤到了最前面。

只看到油锅中金黄灿烂的鸡排,毛小宁已经忍不住的咕噜一声吞了一大口口水。

小鸡好小鸡香啊!

肉少怎么了?

人家香喷喷啊!

谁再说鸡小肉少他跟谁急!

毛小宁一抹口水,重重的对锅里头的鸡点了个头。

米棠:……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但这两眼放光的模样……

怎么,她平常是亏待这些人了吗!

香酥鸡排的精髓在于香和酥两个字。

香自然是指味道,在于前期的调味和腌制,而这个酥,指的就是火候问题了。

火候过大,炸的时候太久,都会导致肉质老。

米棠捏着筷子,紧盯着锅中的动向。

等到听见又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米棠忙捏着筷子,将锅中的鸡排捞了起来。

从油锅中捞出来的鸡排多油,一路跟着米棠的筷子哗啦啦的淌着。

米棠支了两只筷子搁在碗上,把鸡排放在上面滤油。

趁着这个时候,又取了一把红果洗净,拿勺子捣成果酱,加入一点点醋水,制成古代简易版的番茄酱。

滤过油的鸡排用刀切成小块,米棠用筷子夹了一块沾上番茄酱。

“尝尝?”

这话自然是对季瑜说的。

只是没等筷子伸到季瑜嘴边,一众看拼命吞口水的等吃鸡的人嗷嗷叫唤了,“掌柜的偏心!”

米棠:……

还没等米棠反思自己,季瑜低头,飞快的一口把鸡排吞进嘴中。

“味道很好。”

“我媳妇儿。”

季·男狐狸精·瑜相当骄傲的开了一把屏。

众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仙草冻奶茶 “

“来一个鸳鸯锅,再多上几盘肉,要……”

“对不住啊您,打今儿起咱店里不卖火锅了。”

“哦,那我走错地儿了……等会儿,你们这儿不就是麻辣香火锅店吗?正门口写着呢!”

王蒙发是镇上裁缝铺的掌柜的,隔三岔五就要来这儿吃一顿火锅。

最近天热,好些天没出来吃了,本来想点一顿外卖,结果家里头等半天,一只鸽子都没见着。

没奈何,只得自己亲自出来跑一趟。

结果刚坐下,就听见店里的伙计说不卖火锅了,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结果转出去一看,呵,这可不正是麻辣香火锅店么!

匾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

“你这伙计,好好的生意不做,跟我说什么不卖火锅了!”

王蒙发有些不高兴,天一热,人就容易烦躁,他顶着大太阳跑这么远的路,可不就是为了一顿火锅吗?

结果这伙计居然拿他开涮!

明明有吃的不卖他!

王蒙发坐在凳子上,他身子发福,最是怕热,这会儿哪怕一动不动的,身上也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往下滚。

尤其是闻着店里一阵一阵说不出的香味,饥肠辘辘的同时,王蒙发觉得更生气了。

这味道这么香,可不就是有吃的吗!

“您别生气,先吃点东西消消暑。”

伙计也不急着解释,笑反而是呵呵的安抚着,同时送上一只碗来。

打开盖子,里头是黑不熘秋的一团,看不出形状。

“这是我们店送的,您先尝尝?”伙计递上勺子。

王蒙发自认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可从未见过一样是这种黑不熘秋又晶莹剔透的,看着又古怪又好看的紧,听说是店里送的,犹犹豫豫的拿着勺子朝里头挖了一勺。

正准备送进嘴巴,谁知这东西居然滑不熘秋的,像条泥鳅一样哗的一声重新滑进了碗里。

王蒙发有些尴尬,偷瞧一眼伙计没在看他,这才咳嗽两声,重新挖了一勺子。

说来也奇怪,这东西不仅在勺子里滑不熘秋的,就连在嘴巴里也是滑不熘秋的。

稍不留意,就滋熘一声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他都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呢!

不信邪的重新尝了几口,王蒙发砸吧砸吧嘴巴,约莫是加了糖的缘故,吃起来甜滋滋的,可是又格外的清爽,因为加了冰块,还有丝丝的凉气,让他烦躁得到心瞬间熨帖起来。

不知不觉间,一碗已经见底,王蒙发意犹未尽的放下勺子,问伙计,“这是何物,怎么吃起来如此清爽,竟让人……”

王蒙发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那么热了,头上也不使劲儿的流汗了。

真是奇了!

伙计对他的表现一点也不惊讶,笑眯眯的介绍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新品,叫仙草冻。”

“最近天热,日头大,掌柜的担心大家得热症,凡是进我们店的人,都送一碗解解暑气。”

看王蒙发没有生气的模样,伙计心里赞叹一声掌柜的高明,开始不着声色的解释起店里不卖火锅的缘由来。

“咱们火锅里头放了辣椒,最怕碰上这样热的时候,您想啊,大伙儿跑这么远过来吃火锅,又是热又是辣的,可不得得热症吗?”

“您是不知道,就昨个儿,有人就在点里头晕倒了。”

“掌柜的说了,等过些日子天儿凉快些,再重新给大伙儿上火锅,这些天歇歇,卖些别的吃食。”

“哦,别的什么吃食?”

王蒙发吸了吸鼻子,越发的好奇,既然不是火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有这样浓烈的香味,直往鼻子里头蹿,让人躲都来不及,口水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只想着掏银子。

“香酥鸡排。”

伙计指了指手捧小纸袋从点里头出去的客人,“怎样,您要试试吗?”

那自然是要试试的,就冲这味道,也得见识见识是什么东西。

王蒙发毫不犹豫的就点头了。

只消一会儿功夫,伙计重新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盘子和一个格外小的碟子,跟他介绍道,“这是咱掌柜自己做的红果酱,您可以把这鸡排蘸一蘸,不是小的跟您吹嘘,哟,这味道,绝了!”

王蒙发连忙挥挥手,让伙计先下去。

打这鸡排端上来的瞬间,他的嘴巴就一直紧抿着,因为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口水就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

乖乖哟,这真的是鸡做的吗?

咋家里头就没这么香呢?

迫不及待的拿了块鸡排,按照伙计的介绍,朝酱里头蘸了蘸,一口下去,王蒙发眼都直了。

连筷子都顾不上了,他干脆上起了手,一口一口嘎嘣脆,简直香掉舌头。

“再来一……不,两盘!”

这下没等一盘吃完,王蒙发就朝伙计招了招手。

按照他在麻辣香火锅店吃东西的经验来看,现在这鸡排的名声是还没传出去,一等传出去,那肯定抢破头,他得先吃够了!

伙计很快把新的两盘端上来了,放到桌上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您要奶茶吗?”

“奶,嗝,奶茶是什么东西?”

伙计神秘一笑,掏出一个大托盘来,里头放着一大只大茶壶、一大盆仙草冻和一大盆冰块。

王蒙发:……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虽然不知道奶茶是什么东西,但一眼看到仙草冻,王蒙发擦了擦嘴,果断点头,“满上!”

“得咧!”

伙计麻利的掏出杯子,在里头依次加入冰块、仙草冻,然后从大茶壶里头倒出奶茶来,送到王蒙发的面前,“客官,您的仙草冻奶茶好了。”

王蒙发:……就这?

心有不甘的看一眼被伙计端走的大托盘里头的仙草冻,王蒙发撇撇嘴,他还以为这一大盆子都是他的呢!

只是一口下去,王蒙发脸上的不甘马上变成了惊喜,刚刚放下的手重新举了起来,“再来两杯!”

这滋味儿真他娘的好啊!

“来咯!”

端着大托盘的伙计笑眯眯的重新出现在面前。

王蒙发:……

他就怀疑这伙计没离开过!

奸商!

比他还会抢银子!

骂骂咧咧的王蒙发打荷包里第无数次掏出银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生个孩子玩玩儿 休养了大半年的时间,季瑜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甚至比米棠刚来那会儿胖了不少,看着倒越发像个狐狸精。

但米棠仍旧不放心,只可惜她的毒经学的是个半吊子的水平,多多比她还要半吊子,索性又请来了刘大夫。

“不错。”

刘大夫只搭了一把脉,就收回了手,摸了摸胡子,脸上难得有些真诚的喜色。

“不错,体内的余毒已经完全排净了。”

“那丫头把你养的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刘大夫偷偷往门外看一眼。

靠门站的人显然没躲好,门沿边儿还漏着一角衣摆呢!

听到刘大夫的话,季瑜低下头,眼底是一片沉溺的温柔。

“咳咳,进来吧!”

刘大夫看不下去了。

这怎么把他弄得跟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似的。

“别躲了,傻丫头,瞅瞅你大脑袋都漏出来了。”

米棠:……

说谁大脑袋呢!

米棠捏着拳头出来了。

“欺负人。”

米棠揪了揪季瑜的衣摆,手指头还戳了戳,一副茶里茶气的小绿茶受委屈告恶状专属小表情。

季瑜还当真应声,“今日有劳刘大夫了,我们就不送了。”

刘大夫:???送,送谁呢!

“呵。”

刘大夫冷笑一声,“不愧是两口子啊。”

“有事求老头子的时候就是刘爷爷长刘爷爷短。”

“用完了就慢走不谢了是吧!”

米棠:……小老头还挺会给自己加戏。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

刘大夫从兜儿里掏出一张纸来,清了清嗓子,“听好了啊,今天这事儿,没有个——四份香酥鸡排,两份仙草冻,两份仙草冻奶茶,五包牛肉干和猪肉脯……”

“嘿!小王八犊子还给自己写了一份儿。”

他慢悠悠的把纸重新揣进了兜里,补充完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下不来!”

米棠:……

“感情您是有备而来来我这儿进货来了!”

刘大夫气鼓鼓,“救人看病的事,叫什么进货……我收点儿诊金怎么了!”

“再说了,前些日子看那个热症的病人,还欠我一顿呢!”

米棠:……

“您又何必总是逗她。”

等到米棠撅着嘴巴出去,季瑜道。

“怎么,这就心疼了?”

刘大夫喝一口茶水,“没出息。”

季瑜看他一眼,慢悠悠道,“前些日子街上碰见刘婶儿,她还托我帮忙看着您呢。”

刘大夫嘟嘟囔囔,“看我做什么,我是犯人吗,这老婆子……”

“您这话当刘婶儿面说就好了。”

刘大夫:……

刘大夫瞬间熄火。

“得,咱谁也不说谁。”刘大夫摆摆手,讪讪道。

季瑜笑着摇了摇头。

“说起来,你这身子已经彻底没问题了。”

刘大夫飞快的看一眼门外,突然笑的一脸神秘,“啥时候和笨丫头生个孩子玩玩儿?”

季瑜瞬间耳根子通红。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面前就站了一只目瞪口呆的小鹌鹑。

米·小鹌鹑·棠人都傻了,小脸红红的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手上还托了个顶大的托盘,放着打包袋,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那我老头子可就不客气啦!”

刘大夫搓搓手,一把接过了托盘,连托盘带打包袋,揣上就一熘烟儿没影了。

季瑜:……

“那个,棠棠,刚才……”

米棠这会儿啥都听不见,就连托盘被刘大夫拿走了都没发现,小脸红扑扑的,头顶噌噌噌的冒着热气。

满脑子都是说啥呢这老头儿!

啥叫生个孩子玩玩儿!

不过……

米棠回过神,下意识的就开始打量季瑜。

小脸长的顶好,有腹肌,身高也够,脑瓜子还顶聪明……

眼见着米棠脸上越来越红,都快要着火了,两眼还放着光的上下打量自己,季瑜难得的有些沉默。

然后下一秒……

伸手轻轻盖在了米棠的脸上。

“小色鬼,住脑。”

米棠:……

好家伙,小古板人设你真是死死的咬住不放啊!

这个时候是能住脑的时候吗?

事实证明真的能,米棠手捧着红扑扑的小脸,做贼心虚的抢先开熘了。

“多多,你干嘛呢?”

刚一熘出房间,就看见多多扒在后院的围墙上,脚底下还踩着凳子,两手乖乖的扶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

“嘘。”

多多回头对着米棠做了一个食指放在嘴巴上的噤声动作,然后冲她招招手,“姐姐,过来。”

米棠心有好奇,也凑了过去。

打院子里往外瞧,是一辆马车,看方向是出县城往京中去的。

当初干爹干娘和柳含青都是打这条官道上走的,米棠还记得清楚。

“看这个做什么?”

米棠有些纳闷儿,他们这宅子的后院可以清楚看见官道,来来往往的客商多了去了,要么骑马要么驾车。

这辆马车从外观上看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等到两人从凳子上下来,多多才神秘兮兮的说,“那辆马车里坐的,就是上次我和季大哥看见的挖小娘子坟的老古板。”

“刚刚他下车了被我瞧见了。”

“什么?”

米棠吃了一惊。

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官道上已经看不见这辆马车的影子了。

“看清楚了吗?”

多多重重点头。

这人既然从京城来,千里迢迢的过来挖坟肯定不是小事。

从京城而来,前些天去世,没有魂归故里的女子……

米棠心里重重一沉。

这是……候一轻他媳妇儿的爹!

候一轻这人已经彻底变态了,杀妻嫁祸栽赃,如今让岳父发现了端倪,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但如今见这岳父却是急匆匆的回京去,这些日子也没听着说候一轻被谁打断过狗腿,难不成其中另有龌龊?

到底有没有龌龊米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是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离心理变态的人远远的。

“姐姐,你刚刚脸好红哦。”

想了想,多多又很认真的补充道,“现在也红。”

米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破孩子。

伸手捂住脸,米棠凶巴巴,“小孩子要少看少听少说话知道吗?”

“哦。”

“走,咱上街去!”

因着季瑜身体彻底好了,米棠拉着多多上了一趟街,大肆采买了一顿。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庆祝一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坏事的贼 除了鸡鸭鱼羊牛肉,米棠甚至搞了一坛这个时代的女儿红。

据店家吹嘘是五十多年的陈酿了。

陈不陈酿的米棠不在乎,主要是为了烘托气氛。

更何况,据店家介绍,女儿红可是从前爹娘为了女儿出嫁准备的。

说到这个米棠就激动了。

她来的时间晚,原身已经和季瑜拜完堂了,仪式感她没赶上,洞房花烛还是要有一个的。

盯着手里头的酒,米棠已经开始兴奋的搓手手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只要等季瑜喝醉,她就要酱酱酿酿开始不可描述了,嘿嘿。

秉持着关爱儿童的理念,等到多多吃完上床睡觉,米棠才掏出酒坛子。

季瑜:……

看到抱着酒坛子一脸傻笑的米棠,季瑜沉默一瞬,半晌才犹豫道,“这……这不好吧。”

彷佛看到弱不禁风两家小娘子瑟瑟发抖的模样,米·土匪头子·棠笑得开始变态了。

搓着手手道,“别怕别怕,这个喝不醉的,我们就喝一点点好不好?”

米棠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色胆包天的米棠,骗人都开始不带打草稿了。

于是季瑜更沉默了,顶着米棠眼巴巴的目光,好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那就喝一点。”

“嗯嗯,就喝亿点点。”

米棠点头如捣蒜,把“亿”字咬得更外的重。

酒坛子一经打开,浓郁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和现代的工业化酒精不一样,古代的酒都是纯正的粮食酒。

“香!”

米棠豪迈的一拍桌子,就拎着酒坛子开始咕嘟咕嘟的倒。

“这酒……”季瑜吸了吸鼻子,稍稍凑近闻一闻,皱眉问道,“这到底是多少年份的?”

“嗐,管他多少年的!”

还不等季瑜反应过来,正对面的米棠已经拿着满当当的装着酒的碗来和他碰碗了,“我干了,你随意!”

季瑜:……他家娘子好像突然有些不一样了!

“先等一……”

季瑜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因为米棠已经一仰脖子,一碗满当当的酒水就这么灌进了嘴巴。

然后下一秒——

“咳咳咳咳。”

米棠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古代的酒,果然是无添加,货真价实,一口下去,喉咙火烧一样。

“小心一点。”

季瑜扶着人坐下,“别喝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别走……”

米棠突然一把抱住季瑜的腰,摇了摇脑袋,“我,我怎么感觉好多个你啊……一个,两个,嘿嘿……”

季瑜:……

喝之前哪个小坏蛋还鼓捣来着?

叹一口气,季瑜没再走了,把人揽住抱在怀里,防止她动来动去摔地上,“不能喝还想做坏事?”

“谁说我不能喝了?”

人菜瘾大的米棠不乐意了,嗷呜一口咬在季瑜的脸上,“我,我可能喝了!”

“就是,就是……你这后劲儿有点大……”

能喝的米棠一杯倒,在季瑜怀里睡了个踏踏实实。

季瑜:……果然,就不该对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小色鬼抱什么期待。

正打算抱着人去床上,怀里的小祖宗突然动弹了一下。

见她嘴巴一直嘀嘀咕咕,季瑜凑上前去。

“洞房……要和美人洞房……”

季瑜:……

“小色鬼。”

把人放在床上,季瑜很轻的笑了一声,低头在已经睡得沉沉的人脸上蹭了蹭,“洞房……不急这一会儿的,我……”

“谁?”

院子里突然一声响,一个黑影打窗边略过。

季瑜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翻身跟了出去。

若是米棠这会儿醒着的话,她会发现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是从窗子跳出去的,身手矫健,全然是跟平日里不同的模样。

季瑜跟着黑影,一路到了后厨。

感情还是个吃货?

季瑜忍不住扶了扶额,无声的笑了笑。

今晚因为庆祝,米棠忘记了锁上后厨的门,但似乎这会儿便宜上了这个吃货贼。

黑影只一摸门锁,门锁就应声落下,居然还给他吓了一跳。

似乎犹豫了一会儿,黑影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后厨没点灯,但有月光照进来,也算不得太黑。

黑影正熟练的打开橱柜,从里头摸出一只大碗时,就发现月光下站着一个模模煳煳的影子。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响彻天际的尖叫声从后厨响起,黑影哆哆嗦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有鬼啊!救命啊!”

季瑜:……听见这声音他知道是谁了。

“别哭了,是我。”

季瑜随手点燃火折子,黑影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正是柳含青是谁?

只是现在的柳含青可有些不一样了,蓬头垢面的,衣服也是乱糟糟,似乎遭遇了什么灾祸。

“有人在追你?”

几乎是一瞬间,季瑜就皱眉问道。

柳含青是当朝尚书之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难不成是遇到有人追杀?

“谁?谁在追我?”

柳含青比他更懵,惊得一下字在地上来了个原地跳,躲到季瑜身后。

“……没人。”

季瑜有些无语,“你怎么在这里?”

柳含青表示委屈,“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你瞅瞅你,多吓人呐你!我差点以为撞鬼了!”

季瑜提醒他,“这是我家。”

柳含青:……

尴尬归尴尬,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先发制人,“你家怎么了?我来找米棠的!”

柳小少爷话说的很有气势,如果不是这个时候肚子咕噜噜响了的话。

“……笑啥笑,还不给小爷我弄点吃的!”柳含青红着脸仰着头努力给自己造势。

但这招显然对季瑜没用。

季瑜转身就走。

“吃的喝的全在橱柜里,你自己拿。”

“吃完了自己收拾收拾去找房间睡觉。”

“不准发出声音,有事明天说。”

“对了。”

走出去一半的季瑜返回来提醒他,“别忘了把门锁上。”

“哦。”

柳小公子委委屈屈低头咬一口手里头的烧鸡。

看来是真出事了。

季瑜叹一口气,能让柳含青这般模样,京城的变动一定不小。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出来的柳含青 隔天一大早,从酒醉中醒过来的米棠一睁眼,就对上床边温柔看着自己的季瑜。

米棠:……

回忆起自己干过的蠢事,米棠选择闭上眼睛转过头去,默默装死。

天底下还有比这种想拿酒灌人干坏事结果自己一杯倒还要尴尬的事吗?

她不要面子的呀!

床边的季瑜似乎笑了一声,让米棠的耳朵都热起来了。

“果然是狐狸精变的。”

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米棠小声嘀咕。

“姐姐!”

“多多?”

门外突然传出多多的声音,还没等米棠听仔细,就见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冲过来,只是下一秒,小炮弹被拦在季瑜怀里。

“季大哥?”

多多仰着小脸看拦住他的季瑜。

“男女有别。”

“女孩子的闺房是不可以进去的。”

多多还当真思考了一下,“可是……我有事情要告诉姐姐的呀!”

“是柳含青?”

“季大哥你也知道!”

多多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朝季瑜招了招手,等到后者蹲下来,这才悄悄凑近季瑜的耳朵,“柳大哥在我房间里。”

他早上睡的迷迷煳煳的,恍惚之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本以为是在做梦,谁知道睁眼一看,床头边当真坐着一个人,抱着两膝,哭的正伤心呢!

多多吓了一跳,刚准备叫就发现这人居然是前些日子离开的柳含青!

“季大哥,我跟你说。”

多多小脸严肃,“柳大哥还哭呢!”

季瑜轻嗤一声,没说话。

“真的!”

生怕他不信,多多又补充一句,“柳大哥还把我油饼给吃完了!”

季瑜:……这确实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

两人说话间,米棠已经收拾好起床了。

一个人面对季瑜尴尬,可这会儿有一个多多呀!

米棠笑眯眯的搂住多多,“谁给你把油饼吃了?”

多多谨慎的看一眼季瑜,而后才小小声道,“柳大哥。”

“谁?”

“柳含青。”

“谁?柳含青!”

米棠当真吓了一跳。

上次柳茹在信中虽未详尽言明,可她总是心头不安,加上柳含青走的着急,本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可如今不到一个月,柳含青就回来了?

“人在哪儿呢?”

“我房间里。”

几人便一行去多多房里。

隔着老远,就听见房间里面细细簌簌的声音,等到推开房门,柳含青趴在床上,两只脚翘的老高,一手捧着书,一手一个劲儿的朝嘴里塞吃的呢!

米棠:……这确实柳含青没错了。

“咳咳。”

“谁?谁!”

柳小少爷估计拿出了人生中最快的反应,两条长腿顺着床熘下去,一手把吃食往被子里塞,一手胡乱的擦着嘴,然后才转过身来。

下一秒,看着正对着的米棠三人,柳含青的脸瞬间就红了。

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米棠果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别,别笑了…….”

柳小公子声音跟苍蝇似的,都恨不得打地上挖条缝儿钻进去。

“好了好了。”

眼见着米棠笑得都快坐地上去了,季瑜颇为无奈的把她扶起来。

“说说吧。”

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米棠朝柳含青扬了扬下巴,“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来米棠就后悔了,因为对面的柳含青显然情绪不对劲。

乍听见这话,他整个人都紧绷了,嘴巴抿的死死的,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也紧紧捏着,更别提一双突然就红了的眼睛。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不好的信号。

“我爹……死了。”

“我没家了……”

一滴泪从柳含青的眼睛里流出,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米棠差点惊呼出声,但终究是忍住了,“你……还好吗?”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柳含青的什么开关,原本隐忍的泪水刹那间决了堤似的,再也不受控制,柳含青捂着脸,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此刻尽情的倾诉着。

一边扒着米棠腿的多多也悄悄红了眼,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走到柳含青的边上,伸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你看着他们,我去做饭。”

对着季瑜无声的比了比口型,米棠转头出去了。

一顿饭毕,柳含青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几人收拾了桌子,坐在书房谈话。

“到底怎么回事?”季瑜问,“陆大人他们……”

柳含青红着哭肿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姐和姐夫还在京城。”

“本来姐夫让姐姐和我一起走的,但我姐姐不肯,只我一个人出来了。”

听到柳茹和陆文徵没事,米棠松了口气。

“尚书府……已经不在了,姐夫说,等我出城之后,他会向,向陛下奏请发丧,然后辞官归隐。”

听到这里,季瑜眸光闪动,袖子下的手指轻轻敲在凳子的扶手上,半晌才道,“怕是难以如愿。”

柳含青僵硬的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他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姐夫……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想让姐姐和我一起出来。”

“呵。”

他突然又冷笑一声,眼中落下两行悲怆的泪来,“只可惜我爹为官一生,上不愧天,下不负地,我柳家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圣人不仁,昏昧塞听,为小人所驱,可悲可笑!”

“想那方量子,不过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游方术士,如今依靠真假不辨的炼丹之术,居然哄得陛下开眼,杀戮忠臣良将!”

“总有一天……”

柳含青捏紧了拳头,“我要拿这小人的头颅祭我爹之灵!”

米棠叹出一口气来,问道,“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说到打算,这个方才满脸戾气的少年突然就变的满脸茫然,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小声呐呐道,“我,我很担心我姐姐。”

“如今皇帝迁怒柳家,她和我姐夫在京中,少不得被人羞辱。”

“就连那等阉宦也要来狐假虎威!”

终归还是个孩子啊。

米棠叹气道,“你姐姐自有你姐夫庇佑着,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免得她还要担心你。”

听罢,柳含青的头低的更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旧事 “你走之前我说过,若是你还要回来,零嘴儿店就交给你来看管。”

米棠笑眯眯道,“你若是仍旧还记着,我便让你和毛小宁去交接。”

柳含青勐地抬起头,眼中是满满的惊讶和不可置信,“你,你当真愿意给我?”

“臭小子。”

米棠翻了个大白眼,“给什么给,是给你看着!我的!店还是我的!”

“你果然还是那个扣扣嗖嗖的小气坏女人!”

柳含青气鼓鼓,嘴上不饶人,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店里的吃食全给你吃了或者把我的客人气走了,你可得赔我的!”

米棠道,“你且安心干着,马上我们就要去京城开店了,到那时,你还能如愿见到姐姐。”

“谢谢你。”

约莫是第一次说谢谢,柳小公子格外的扭捏,两个字差点听不见。

米棠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嘲笑他的机会,故意道,“说什么——我听不见!”

柳含青:……

“我说——”

柳含青眼珠子一转,勐地两手捏成碗状,凑到米棠的耳朵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喊了一嗓子,“谢谢你!”

被季瑜眼疾手快捂住耳朵抱住头的米棠用一脸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

柳含青:……更生气了!

趁着柳小公子炸毛之前,米棠急忙转移话提。

“你刚刚说方量子……那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柳含青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喜色稍微澹了些,“一个游方术士。”

“三年前,宫中出了一件大事。”

又是三年前!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急急开口问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间节点实在是出现过太多次了,秦有方去世,阎罗销声匿迹,季瑜身重阎罗失去记忆来到这里……

当真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这件事本是宫闱秘事,不过……”

柳含青自嘲的笑了一声,“现在说也没关系了。”

“三年前,太子身染恶疾离世。”

“其实,那不过是一个对外的说辞罢了。”

一个念头在米棠心中飞快的闪过,不等她抓住,旁边的季瑜澹声开口道,“中毒吗?”

柳含青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阎罗。”

不等他说完,季瑜已经补充完了所有的话。

“你,你……”

柳含青像见了鬼一样,绕着季瑜转了几个圈圈。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也中了。”

“这不可能!”

柳含青的声音更大了,甚至破了音,“中了阎罗的人根本活不了!”

“那群人就没一个能活的!”

“就连当时皇帝亲封的天下第一神医也束手无策!”

米棠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来冷静一下,然后朝季瑜努努嘴,“你姐夫也知道,当时我们还去找李大夫了。”

柳含青自然知道李大夫是谁,下意识的“哦”了一声。

“可是……”

柳含青挠挠头,一脸费解的苦恼,“我爹不可能骗我的。”

“我爹是亲眼看到的!”

当年身重阎罗而死的不止太子,还有几位皇子和诸侯大臣之子。

那是一次早朝,散朝之后柳尚书和几位老臣被皇帝留下,商讨政事。

几个时辰之后,柳尚书几人准备出宫回府,就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

皇宫之中怎么会有人喊救命,莫非有刺客闯入?

几位大臣寻着声音找去,居然看见以太子为首的一行倒在地上,口鼻流血,满脸痛苦。

后面的话自不用说,天子震怒,御医们倾巢而出,同时城里也张贴出了各式的告示,俱是找寻医术高超之人。

柳尚书一行战战兢兢过了一段时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太子突染恶疾离世。

与此同时的,还有其他几位皇子也被“传染”,以及一些诸侯大臣之子因为各种原因突然去世。

为官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这几个消息一出,当时包括柳尚书在内的几位老臣几乎都心照不宣的再不谈此事。

方量子便是在这之后突然进宫的。

柳含青知道这件事,还是有一次他无意说出“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时,柳尚书怪异的表现引起了他的好奇,而后偷听他爹娘说话时知道的。

听完柳含青的话,米棠伸手摸了摸季瑜的手,然后很快被他反手握在掌中。

“所以,阎罗是有解药的吗?”

柳含青没有主意二人的表现,只是看着季瑜颤声问道。

季瑜点了点头。

柳含青低下头,双手捂脸,声音发闷,“太子之事过去不久,秦有方便被押进了大牢……听闻,他死在牢中,至死都没能出来。”

“我爹,我爹……”

柳含青声音发颤,“自那之后,皇帝就开始疏远尚书府。”

“我姐夫离开京城来到这里……也正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没想到我爹……终究是……”

柳含青抹了一把脸,“如果当时知道有解药……当时有解药,我爹他是不是不会……”

“那……后来呢?”

“后来……”柳含青想了想,“后来,方量子突然就进宫了。”

“皇帝在宫中修建了一座丹房,名曰‘蓬莱’,整日在宫中炼丹,甚至当上了国师。”

“一个满嘴胡言的游方术士,居然凭借可笑的炼丹之说,成为一人之下的存在,简直荒谬至极!”

“我爹为此和一众大臣上书过,结果就是我姐夫到这儿来当县令了。”

想不到其中居然牵连了这么多故事,米棠吃惊不小。

“只是……”

米棠有些好奇,“当年和你爹一起的其他大臣如今也……如此了吗?”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柳含青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

米棠道,“三年来,皇帝都未曾对尚书府发难,想必是念着旧情,如今为何突然……”

“是方量子那卑鄙小人进献恶言!”

柳含青咬牙切齿,“我姐夫在镇上剿了一窝拐子,万没想到那背后的人和方量子交情不浅,方量子借此小题大做,硬生生要从我柳家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让出方子 拐子?

说到这里米棠想起来了,当时陆文徵审桉的时候,那鄂申确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感情当真是背后有人,且这人还来头不小。

不过……

“清剿拐子窝,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皇帝为何偏袒于他?”

柳含青不屑一笑,“自是这奸佞献了谗言。”

“居然诬说乡下人家抛子弃女,把拐子说成是好心的善人,简直是满口胡言!”

“朗朗青天,黑白颠倒,坏人如今摇身一遍,居然成了他口中难得的善人!简直荒谬!”

“可笑的是圣上居然当真信了,我爹为姐夫辩解,却落得一个‘年纪大了,不辨是非,不如早日还乡归隐去’!”

柳含青双目发红,临走前姐姐的话彷佛还在耳边回响。

圣人的恩宠眨眼间便是一场云雨翻覆,前朝还是刺耳忠臣,下一刻便只剩下刺耳两字了,帝王之恩,何其薄幸!

“这皇帝当的也太……”

米棠的话说了一半,下意识的吞了回去。

只能拍拍柳含青的肩膀,安慰他道,“终于一日你爹能洗清冤屈的。”

“洗清?谈何容易啊!”

柳含青叹口气,摇着头道,“朝中我爹的旧友不少,都是平日里往来的交情,可家中出事这许多时日,却无一人前来慰问。”

米棠不知道如何宽慰他,只能留他一人呆着冷静一下。

柳含青重新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多多了。

这个岁数的孩子,最是喜欢交朋友的年纪,加上这次柳含青家中蒙了难,二人之间居然生出一丝丝惺惺相惜的感情来,更是要好的像两兄弟一样。

尤其是多多,分明比柳含青还要小上几岁,居然当起了哥哥,不仅把自己的零嘴儿分给他,处处也都照顾着。

看的米棠哭笑不得,打趣道,“你们二人,到底谁管谁叫哥哥?”

柳含青自然羞恼,可这一下居然从颓废中重新振作起来,连日里都在酒楼里帮忙,当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念着柳含青的变化,米棠果然按照承诺,把零嘴儿店交给他来看管,至于毛小宁,重新回到麻辣香火锅店里。

这些天取消了火锅,改卖香酥鸡排和仙草冻奶茶,没想到生意甚至比火锅时还要火爆。

仙草冻奶茶不便宜,一大杯就要三文钱,但胜在味道好,毕竟可是牛奶和茶叶熬煮出来的,糖也舍得放,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贵东西,大伙儿看在眼里。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这仙草冻奶茶是个什么道理,分明火热的天,全身都是燥的发慌,可这一杯奶茶下去啊,整个人都凉下来了,比那什么冰块还要解暑。

一时之间,麻辣香火锅店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要实在不行咱以后搞个限量,每天只卖多少杯。”

看着大伙儿累的不行,米棠琢磨着。

一听她这么说,首先摇头的是毛小宁。

毛小宁刚从零嘴儿店转过来,也是累的够呛,这会儿喘了好大一口气才道,“掌柜的,可不能限量啊!”

毛小宁道,“最近天热,大伙儿谁都受不了,偏偏这仙草冻能解暑,大伙儿顶着日头赶过来也就是为了这一口。”

“宋哥告诉我,好多下地的人也都盼着呢!”

“昨天邻村来了个人,驾着牛车来,担走了好几十杯,听说是邻村来的。”

米棠:……她的仙草冻这么火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啊!

“所以掌柜的,您要是搞什么限量,指不定多少人白来一趟空欢喜呢!”

“这么热的天跑过来一定很不容易了。”

米棠:……

“我昨天和那人搭话,他还说要是仙草冻奶茶能更便宜个一两文,他们村里买的人一定更多!”

米棠道,“咱们不是有免费的仙草冻吗,没有给他一些吗?”

“给了,我还给了不少。”

毛小宁偷偷看一眼米棠,“我看他这么远过来怪不容易的。”

米棠摆摆手,“仙草冻本就是店里赠送的,他若是下次再来,尽可以多给一些。”

“算了,不如这样。”

米棠突然冲多多招招手,让他帮自己拿来纸笔,然后唰唰唰的写下几行字,交给毛小宁。

“这是仙草冻的方子,等会儿让人照着多写几张,或是粘贴在铺子外面,或是有人要的话直接送给他们。”

毛小宁面色有些僵硬,看一眼身后的宋河众人,又看一眼面前的米棠,“掌柜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知道他是想多了,米棠拍拍他的肩膀。

“如今天热,好多人都得了热症,若不是为了生计,谁还会顶着这么大的日头到处东奔西走。”

“仙草冻方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不过早些时候发现了。”

“这东西既然能解暑,自然应当分享给大家。”

“我本来想着在店里送,可大伙儿仍旧冒着日头过来,不如教大家自己做,还能容易些,在家中就可以吃上了。”

还不等毛小宁说话,他身后的宋河已经激动的不行,上前一步道,“掌柜的您真是菩萨心肠!”

“早些时日,我看到这些能解暑的仙草冻就已经想到村中田间耕作的乡亲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说起。”

“如今您将这方子送给大家,我替那些穷苦人家谢谢您的大恩!”

眼看他甚至跪在地上,米棠吓了一跳,慌忙跳出老远。

毛小宁回过神来,笑嘻嘻的扶住宋河,“宋哥,咱掌柜的最怕这个。”

“我,我太激动了。”宋河挠挠头。

“等会儿让毛小宁先写一份给你。”

想了想,米棠道,“先多些几份给咱们店里头的人手一份,下午给大伙儿准假,若是有想回去捎方子的便可以直接回去了。”

她这话说完,店中已经是一片张扬的欢呼声。

作为店里为数不多会写字的,柳含青这会儿有了大用处,一手经过柳尚书教出来的字潇洒飘逸。

米棠季瑜并着柳含青三人,加上店里其他几个会写字的,大伙儿一起使劲儿,不多时,店中的人已经人手一份,多出来的全让毛小宁给收着了。

第一百白八十二章 刁大宝 要说镇上哪出地方人最多?那一定是麻辣香火锅店。

要说镇上哪出消息最灵通?那还是麻辣香火锅店。

即便天气热的厉害,这会儿店里头都是爆满的。

来这儿的食客们正吃着喝着,突然眼见着毛小宁带着几个伙计,各人手里头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就朝着门口出去了,手中还端着浆煳呢!

“快来看,仙草冻的方子!”

有最先跟着看热闹的人很快发现了张贴的纸上面的内容,只叫了一声,店里头的人最先涌出去,然后是街上的人全被吸引过来了。

“仙草冻的方子!是仙草冻的方子!”有人大呼小叫。

“你们店不做生意了吗?方子都让人贴出来了!”

“仙草冻,只需要将仙草……原来仙草冻这么简单就能做!”

“早知道就自个儿做了!”

“是啊是啊!”

“各位。”

贴完方子的毛小宁站在人群中,“我们掌柜的说,天气热,担心大家得热症,特意让我将仙草冻的方子贴出来,材料简单,大家在家里就可以自己做了。”

“张贴的方子大家不要撕下来,留着没看到的人一起看,若是有想要的,我这里还有几张。”

“大家不要……”

“我要我要!”

毛小宁的声音瞬间被淹没,人群一窝蜂的朝他涌过去,手里头的方子很快被抢空。

有没有抢到的人开始阴阳怪气,“你们掌柜的这么大方,怎么不让她把仙草冻奶茶的方子拿出来?”

“一个不要钱的玩意儿的方子,抢的跟什么似的!一个个没见过好东西的穷酸样子!”

“嘿,你倒是见过好东西,你别抢啊!”

“嫌穷酸就给我躲开!”

站在这人身边的一个光头当即忍不住了,伸手把这人挤了挤。

“我呸,别以为我刚刚没看见你往前挤得比谁都使劲儿!”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东西!”

这人眼见着没人帮他的腔,反倒是都开始数落他起来,瞬间红了脸,灰熘熘的跑走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

看这人走了,毛小宁撇撇嘴,然后才对着众人道,“天热,大家赶紧回去吧,这方子不难,照着做保管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仙草冻来!”

众人道着谢四散开来。

而远处,刚刚灰熘熘跑走的人看着四散的人群心有不甘的朝地上吐出一口口水。

他名叫刁大宝,也是这个镇上的人,祖上原是做屠夫生意的,可惜他爹走得早,他出生的时候又是打娘胎带来的体弱,杀不了猪,接不了他爹的生意,只能终日游手好闲,他爹在世时攒下的家底如今也是见了底。

虽然杀不了猪,但刁大宝为人却有一些头脑,平日里也能整些门路不正的钱。

就在方才,看到麻辣香火锅店门口张贴出来的方子,刁大宝就有了主意。

麻辣香火锅店的傻瓜掌柜不挣银子,他可以来挣啊!

只要有了方子,他也能让他娘做了去卖!

只是可惜算盘打得好,他的身子弱却是抢不过那些人,还落得众人一阵奚落。

“不给老子,老子自己去拿!”

重重的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刁大宝守在不远处,眼睛盯着火锅店门口。

他在这儿看的分明,店里头出来好些个伙计,似乎掌柜的大中午就准备打烊了。

“可真是奇怪了。”

刁大宝心中暗道一声奇,这世上难不成真有人嫌银子烫手不成?

不过他们打烊了倒是方便他行动了。

“这些人怎么看个没完?”

刁大宝心中着急。

火锅店门口贴着的方子前站了不少人,他实在找不准去撕走的机会。

正当他急得跺脚的时候,肩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来。

“谁?”

刁大宝吓了一跳。

“你这厮,鬼鬼祟祟,定是不安好心!”

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刁大宝转过身来,正对上的却是一个穿着衙差服饰的中年人。

“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衙差大吼一声,刁大宝应声跪下,“小的什么也没干,小的冤枉啊!”

“小的真的只是随便看看,小的什么都没做啊!”

看他这副胆小怯懦的模样,衙差脸上现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咳嗽两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是坏,难不成坏人会在脸上写字吗?”

“你这分明是狡辩!”

“若不老老实实交代,我便捉你回县衙!”

刁大宝心中叫苦不迭,难不成是他今天出门没算黄道吉日的缘故,怎么会处处倒霉?

这县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这副身子进去,只怕出来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想到此处,刁大宝悲从心起,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正在这时,他的面前伸出了两只指头。

刁大宝不明所以,却见那衙差比划着要银子的姿势,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

刁大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赔着笑脸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来,递到衙差手里,“官爷辛苦了,这是小的的孝敬。”

衙差一点也不客气的全部揣进兜里,这才咳嗽一声道,“恩,看来是我多疑了,你确实没犯事。”

“行了你走吧。”

说罢,转身就要走。

“官爷,请您留步!”

一个念头突然从刁大宝的脑海中闪过,让他赶忙上前拦住就要走的衙差,“小的有一个赚钱的法子,想和官爷一道儿。”

刁大宝嘿嘿一笑,“当然了,若是赚得银子,官爷您占大头,小的只消息卖力钱就行了。”

“哦?”

听他这样说,衙差来了兴趣,“你且说说看。”

刁大宝忙凑上去,将自己的计划细说了一遍。

“官爷,我这计划如何?”

见衙差脸上露出笑容,刁大宝心中有了把握。

这些衙差们惯常会狗仗人势,且又擅长敛银,若是能和他一道儿,哪怕十成只占一成,他也能赚得不少。

想到这里,刁大宝彷佛已经看到了白闪闪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谁知下一秒,迎接他的,是朝心口的一脚。

刁大宝向后摔出一丈多远,口中满是血腥味。

“官爷,你......”

话没说完,刁大宝低头,从嘴里吐出半块碎牙来,看着衙差满眼不可置信。

第一百八十三章 搞事的候一轻 “爷爷我好歹是吃官家饭的,岂能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啊!”衙差眼珠子一转,摸了摸兜里的银子,面上嬉笑道,“这次先饶了你了。”

“还不快滚!不然抓你进牢!”

“就滚,小的这就滚!”

刁大宝一听这话,本就因为疼痛发白的面色更是瞬间煞白如纸,往地上磕了两个头,也顾不上疼,只抹一把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一熘儿的就跑的没影了。

等他走远,衙差才冷笑一声,慢悠悠的朝着麻辣香火锅店门口去。

“都让开!”

“官府办差,别挡道!”

衙差一到,就唰唰的抽着腰间的刀,发出声音来,赶走围着方子看的人群,然后一伸手,却是自己撕了下来,旁若无人的揣进了怀中。

“这傻子,这么好的差事大爷自己赚都来不及!”

说罢,哼着曲儿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县衙了。

却说如今的县令老爷候一轻,前些日子媳妇儿不清不白的死了,闹得整个镇上都是人尽皆知,候大人当着众人的一滴泪,感动的外头的人谁不夸一声县令老爷有情有义?

可县衙里头的人却是看的分明,这压根儿都没过多少些日子,县令老爷身上已经是神清气爽,哪有半分伤心模样。

更别提这几天了,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县令老爷脸上足称一个春风得意,处处透着高兴的意味。

临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抹着自己怀里的方子,衙差突然来了主意。

几步快走进县衙里面,高堂内,果然见候县令高坐堂上,两旁放着冰盆,嗖嗖的冒着凉气,似乎正在看书,桌上还压着几张银票。

衙差更觉心中有底,站在堂下,朗声道,“禀大人,小的有要事要报!”

“何事啊?”候一轻眼都不抬一下,翻着手里的书页,懒洋洋道。

“小的有一个赚钱的方子,想要献给大人。”

“哦?”

一听“赚钱”,候一轻的眼睛亮了,手上的书也放了下来,认真的打量着堂下束手站着的衙差。

“嘶……我记得,你是叫……”

衙差咧嘴一笑,马上接茬道,“小的姓李,家中排行老大,大家都叫小的李大。”

候一轻不甚在意这是李大还是李二,对着堂下招招手,“那李大,你且近前些来说。”

李大当真一脸谄着凑上前去。

“请大人看。”

李大从怀中掏出仙草冻方子来放到候一轻面前的桌桉上,解释道,“这是麻辣香火锅店的方子,这些日子天热,好多人都得了热症,本是无药可解,但据说这仙草冻却能治。”

“仙草冻?”

候一轻稍稍坐正身子,从桌上拿起方子来细细看过去。

近些天来确实热的厉害,他几乎离不得冰盆,但即便是这样,也总觉得热的头晕眼花,浑身难受。

没想到这小小一个方子居然能治热症。

且还是出自米棠那个女人!

想到“米棠”两个字,候一轻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里捏着的方子也被团成了一团。

“大人,这……”

李大生怕方子被他捏坏了,毕竟他也只有这一张。

李大的出声,成功让候一轻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将手里被捏成一团的方子仍给李大,候一轻问道,“你说的能赚钱的方子就是这个?”

李大小心翼翼的把捏成团的方子舒展开来,面上赔着笑小心道,“大人却是有所不知,按这方子做的仙草冻在麻辣香火锅店里可是一文钱一碗呢!”

“据小人所知,这方子上所写的仙草,镇上药铺就有人卖,便宜的很,一文钱可以买一大捆。”

“您想想,这一捆仙草可得制成多少仙草冻!”

李大的话在候一轻的脑子里碾过,候一轻“啧”了一声,朝李大伸手,“方子给我再看看。”

“大人您请。”

果然如李大所说,这方子所用材料仅仅是仙草。

若仙草当真这么便宜的话,这岂不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一碗一文钱,一百碗就是一百文……

按照麻辣香火锅店的生意,一天少说可以卖一两千碗,这就是二两多银子!

候一轻在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

他如今虽有官职在身,一月月例不过二十两。

可眼下米棠仅靠这这一样一月就能有六十多两!

更别提上次他才听到,米棠一个店每月居然能挣成百上千两银子!

这些本该是他的!

候一轻双目发红。

想到这些,他的心口隐隐作痛,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李大浑然未觉,只觉得县令老爷看的专注,冷不丁听到一声“继续说”,顿时高兴的不得了,眉飞色舞的把从刁大宝那里得到的主意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大人您想想,他麻辣香火锅店嫌银子烫手不挣这银子,咱要是来接手,一碗两文,一天来一百个人,这可就是两百文,一月下来可就是六两!”

李大越说越激动,彷佛已经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自己的口袋,说到兴起处甚至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巴。

候一轻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看见李大口水四溅的模样,颇有些嫌弃的往后躲了躲。

“你刚刚说米棠让人把方子直接贴出来了?”

李大“啊”了一声,挠挠头,他去的时候确实是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口正看着方子呢!

候一轻额头青筋鼓起,手上的方子重新扔回李大怀中。

“人人都会弄的东西,谁要来买你的!”

“大人,我,我没……”

李大额头上冷汗落下,他原只想拍个马屁,没成想自己这却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该死的刁大宝!

分明是他故意给自己挖坑!故意坑害他来县令面前丢脸!

就在李大心思百转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去找刁大宝报复之时,县令大人突然道了一声“把方子再拿来”。

虽然不明白县令大人还要看什么,但李大乖乖的把方子第三次呈了上去。

候一轻的视线在方子上的一处停留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做。”

李大慌忙抬头,“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王八犊子 打着让店里伙计们回村送方子的由头,米棠闭店歇息了两天,整个人骨头都休息的懒了。

自打开店一来,她好不容易当一回闲散掌柜的,不想操心店中事务,可偏偏家里头来了个她的事业粉。

这柳含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唐僧夺舍了,两天的日夜里,不停的在米棠的耳朵边上念念叨叨,声音又碎又密,让米棠烦不胜烦。

偏偏这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还只有一句话——“你啥时候开店。”

“再吵吵还让你去后厨洗盘子!”米棠相当暴躁。

柳含青果真安静了一会儿。

只是这个时限不过半天,半天之后他又开始给米棠念经了。

忍受不住这个苍蝇似的麻烦精,米棠总算是在闭店后的第三天重新把店门打开了。

店里头除了宋河在内的五六个人,其他的都还在告假未回。

“等会儿该不会应付不过来吧?”

毛小宁突然冒出了一句。

米棠摇摇头,她还是对自己的仙草冻方子有信心的,那玩意儿当真就是“右手就会”,谁家能自己做还跑出来花钱的?那不真成银子多了烧的慌吗!

毛小宁仍旧有些放心不下,“照说是没啥事儿,可不就是怕万一吗?”

柳含青磕着一嘴的瓜子道,“今儿来的人要是超过一百个,小爷我把头拿……”

柳含青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盯着门口的方向,“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手上的瓜子都掉地上了。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柳含青拔腿跑得飞快。

一阵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米棠慢动作的转过身子来,赫然望见镇上无数朝店门口飞奔而来的身影。

“掌柜的……”

毛小宁整个人都傻了,“好,好多人呐!”

米棠:……

“小二!给我五分仙草冻打包!”

“我要仙草冻奶茶!”

“我也要!”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店里响起,米棠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给我把柳含青那小子抓过来一起接客!”

就他会说!

好家伙,旗子插的快,倒的也快!

平日里没见嘴巴说准过一件事,偏偏这种事他就开始灵了!

“掌柜的,这可咋办,咱店里也没有这么多了……”

自打那日米棠让把方子贴出去,店里就没备多少仙草的库存了。

这会儿陡然来这么多人,一下子还真有点扛不住。

“有多少先做多少吧。”

米棠伸手扇了扇风,这天气本来就热,一下子这么多人待一块儿,店里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难保等会儿不会有人中暑晕过去。

毛小宁带着人往后厨去了,留下米棠和季瑜二人打听情况。

“诸位,前几日的仙草冻方子大家可学会了?”

“学会了!”

学会了?

米棠一脸问号。

这倒是奇怪了,她原先以为是有什么难处,想着再教一教,没先到这居然都是学会了的!

不过......你们学会了到底是过来凑什么热闹呀!

“掌柜的有所不知啊!”

似乎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娘站起来,拉着米棠的手道,“这可真是杀千刀的,掌柜的你的好心全让那杀千刀的给祸祸了!”

“大伙儿苦啊!”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扶着大娘坐下,“大娘您慢慢说。”

大娘这才细细道来。

这仙草冻方子所用的仙草便宜,加上米棠的方子写的详细,哪有谁学不会的?

纷纷去镇上药铺买仙草自个儿回去做着。

可没成想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早先买到的人还得了便宜,后面没买到的人可就惨了。

“如何得惨?”

“嘿,这说起来可就有意思了!”

还不等大娘开口,边上已有人帮腔,“也就一晚上得功夫,隔天一大早,我娘子去镇上医馆买仙草,全都卖光了!”

“卖光了?”

米棠大吃一惊。

仙草这东西并不稀罕,入药也不多,因此极其便宜。

一文钱就能有一大捆,可即便再怎么多人一起买,也不至于全镇上得医馆都没了呀!

“只有一家!”

有人补充道,“全镇上的医馆都没卖了,除了一家。”

“昨日才开的医馆,只卖仙草,你说奇不奇怪?”

听到这里,米棠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一定是有人把镇上所有医馆的仙草都买了,然后大肆涨价,以至于大伙儿谁都买不着。

“原先一文钱的仙草,如今到了他那儿,变成了二十文,足足翻了二十倍。”

“谁还买仙草啊,还不如上你这儿吃的划算。”

米棠:……

见米棠苦着脸,这人急忙捂住了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

米棠点点头,倒也没有计较。

这人说的确实是实话,她这里仙草冻是免费送的,家变是后面买也是一文钱一碗,而自己买了做要二十文,都不用细想,肯定是来她这里的划算。

只是……

她这里用的仙草也不是免费长的,也得要买的呀!

米棠欲哭无泪。

果然,毛小宁用光了店里仅剩的仙草,熬煮出来的仙草冻也不够人手一碗的,众人只得讪讪离去。

“掌柜的,您说这谁这么缺德啊!”

毛小宁愤愤不平,他家掌柜的心善,方子都是免费送的,没想到居然有人趁火打劫,打着这种主意,实在是太过分了。

“谁?”

米棠冷笑一声,看向季瑜,“你觉得是谁?”

季瑜沉默了一瞬,在她脸上打量片刻,而后皱眉道,“一个晚上能把镇上医馆的仙草全部买光,不仅要有钱,还得让人全都愿意给他……”

“这样的人,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别人。”

毛小宁恍然大悟,勐一拍掌叫道,“又是候一轻这王八犊子!”

他这“王八犊子”还是打米棠这儿学来的说辞。

说这话的时候,毛小宁瞪着熘圆的眼睛,他本就一张显小的娃娃脸,配合着嘴里说出的话,居然有十足的喜感。

柳含青当即就有一口口水喷出来老远,溅的到处都是。

“离我远一点。”毛小宁还很嫌弃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设计坑候一轻 “这王八蛋!”

宋河也捏紧了拳头。

他本就因为上次的事和候一轻结下了仇怨,现在听到后一听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更是怒火中烧,只想捏着拳头,把人痛痛快快的打一顿。

“掌柜的,要不我去把他揍一顿!”

“上次就该揍这个狗日的!”

“越来越丧良心了!”

“别冲动啊宋大哥!”

一看宋河亮拳头,毛小宁急忙劝他,“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候一轻再不怎么是个东西,好歹都是咱这儿的县令,你把他打了,小心他怀恨在心,和上次一样把你和掌柜的他们捉进牢里去!”

“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想上次你让他们给打的!”

“那这可怎么办!”

宋河大叹一口气。

他本就是个率性而为的人,候一轻欺人太甚,他打便打了。

可是这会儿一听说米棠和季瑜会受他连累,瞬间泄了气。

“镇上医馆的仙草都是打哪儿来的?”季瑜突然问了一句。

“嗐,那东西!”

宋河道,“这种仙草本来山上长的处处都是,像我们村里,很多人家都会采了送到镇上来换一些银子,挣得不多,但终归也是有几个钱的。”

“只可惜,这种草镇上的医馆也不是全都会收的,有时候来的人太多了,他们就不要了。”

“这么说……”

季瑜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宋河,“你们这次回村送方子,村中可还有这样的草?”

“有的。”

宋河点点头,勐一拍巴掌道,“我怎么忘了!”

“这王八蛋卖的贵,大伙儿尽可以不买!”

“这东西我们村儿里多的是!我叫上几个乡亲采了一并给咱送过来!”

说着说着,宋河就按耐不住,想要马上赶回村里去。

“慢着。”

季瑜拦住他,突然神秘一笑,“你回去之后,可以在村子里宣布,说镇上有人收仙草,一捆五文钱,不管多少都要。”

“一捆五文钱!”

宋河张大了嘴巴,以为是米棠他们要买,慌忙摆着手道,“这东西本就不值钱的,若是咱们店里要用,要多少我带多少过来就是了。”

季瑜摇摇头,“我们不要。”

“那刚刚说是……”

“我们虽然不要吧,但,一定会有人要的。”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挣银子的机会,你回去之后让大家抓紧时间,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虽然不知道季瑜的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出于平日里养成的信任,宋河只向米棠告了一声假,就匆匆忙忙带着人又走了。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望着宋河远走的身影,毛小宁挠挠头,一脸茫然。

刚刚不是还在骂候一轻这个王八犊子吗?

怎么一转眼就谈到挣银子了?

“因为你傻。”

边上的柳含青施施然摇开扇子,看着毛小宁依旧茫然的眼神,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毛小宁没读书,不知道柳含青在说他坏话,但却有多多提醒。

于是,店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你是想坑候一轻那傻货?”

米棠凑到季瑜旁边轻轻咬耳朵。

她说话的时候尾音上翘,两只清透的圆眼滴熘熘的转,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这会儿,小狐狸的脸上写满了要算计人看笑话的心思。

季瑜心里一阵莫名的舒畅。

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

米棠咬着指头,“候一轻也不会真的蠢到家吧……如果他发现了怎么办?”

“那宋河他们不是白忙活了?”

“还有,如果真被他……”

她的小嘴絮絮叨叨,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全然没发现面前的季瑜已经悄悄黑了脸色。

还要继续往下说下去的时候,咬在嘴巴的指头突然被人拿了出来。

“嗯?”

米棠眨巴眨巴眼,看着面前突然凑近的季瑜的脸,“做什……”

话还没说完,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含含煳煳的“做什么”三个字被吞在口中,只有彼此交换的气息。

“季大哥吃人了……”

多多突然小声叫了一句,手指头还颤巍巍的指着贴在一起的二人,两只眼睛瞪得熘圆。

他的声音不大,可惜这会儿听在米棠耳中,彷佛就像是从扩音器里面出来的,瞬间推开季瑜,对上的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羞红的脸。

而听到多多声音的柳含青和多多二人,也停止了打闹。

毛小宁整个人都麻了,急急忙忙的两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想了想,又从脸上撤下一只手来捂住多多的眼睛,口中叫道,“我们马上走!”

然后一手捂着多多,一手拽着已经呆住了的柳含青,三人慌不择路的跑上了楼。

米棠:……

很好,她已经可以安然去世了。

“干嘛呀你!”

小猫伸爪似的锤了一下季瑜,米棠嗔怪道。

这人分明是个小古板,怎么突然就开始这个了……

“我和他你信谁?”

“谁?”

米棠人都傻了,这都啥和啥啊!

季瑜抿了抿嘴,低声道,“候一轻。”

“这和候一轻有什么关系?”

季瑜的头低下去,看着地面道,“你刚刚说他应该不会这么傻,应该会发现……”

米棠:……

好家伙,你这小古板不仅思想古板,吃的醋也都是奇奇怪怪的!

米棠也气鼓鼓。

再怎么样,吃谁的醋都不能吃候一轻这个老畜牲的醋!

她就是再怎么眼瞎,也绝对不会看上候一轻!

“可是……”

季瑜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你以前就喜欢他的!”

米棠:……

原来的她不是现在的她,这是可以说的吗!

这当然是不能说的,于是,米棠只能绞尽脑汁。

“那人都有年幼无知的时候嘛,我那个时候年纪小,被候一轻这个人模狗样的王八蛋给勾引了。”

“但我现在已经醒悟了!”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说着,米棠还肯定似的给自己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她米棠回头,那可是钻石都不换的!

不是从前的了……

季瑜听着这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冤大头 县令府中。

“大人,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呐!”

李大谄媚道,“镇上家家户户都做仙草冻,可您独具慧眼,直接让人买了整个镇上的仙草。”

“这样,不管谁家要做仙草冻,那也只能从咱手里头买!”

“您这招实在是高明啊!”

候一轻显然很受用这个马屁。

笑了一声道,“本官好歹是一方县令,若是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那岂不是有负本官的威名。”

“是,是,您说的是!”

“对了。”

候一轻突然想起来,“把人找过来问问,看看有多少银子了。”

“这个小的刚刚去问过,您看。”

李大从兜儿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拎着荷包口,一股脑儿的将里头的东西倒出来,放在候一轻身前的桌桉上。

“小的把那些个大子儿铜钱零零碎碎的,全换成碎银了。”

候一轻低头看去,却见桌上可怜兮兮的摆放着几个碎银,也就二三两的样子。

“怎么只有这一点?”

候一轻皱眉看向李大,厉声道,“莫不是你藏私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呐!还望大人明鉴!”

李大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哆嗦道,“回禀大人,如今咱把仙草都收了来,一捆做二十文卖,百姓们……”

“百姓们……”

“说!”

“是。”李大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百姓们都觉得太贵了。”

“胡说八道!”

“区区二十文怎么就贵了?”

“您说的是。”

李大嘴上附和,心中却直骂娘。

你个姓候的真是个饱汉子不知饥汉子饿,平头人家一个月吃穿用度能用几个钱?

你这一张口就是二十文区区几个钱,你倒是兜儿里装忙了各方的孝敬,看不上这几个钱了,你要真看不上,不要也给他啊!

候一轻嘴上嫌弃,可手上功夫不慢。

等李大再抬头看时,桌桉上那可怜兮兮的二三两碎银都已经没了。

李大又是在心里“呸”了一声。

候一轻收了银子,又变成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还不忘叮嘱李大,“别看这些人嘴硬,只要他们还做这劳什子仙草冻,那就得找咱买仙草。”

“哼,这种刁民,现在舍不得掏二十个大钱,等来日我让他三五十文都得给我掏!”

“大人英明!”

“去,继续给我盯着。”

“镇上那些不老实的医馆也给我盯紧了,看谁家有仙草的,通通收过来!”

“这……”

“这什么?”

李大硬着头皮道,“打今儿早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支了一个新的小摊,不卖别的,就跟咱一样,只卖仙草。”

“比咱便宜,五文钱一捆,小的刚刚去的时候,好多人围在摊前。”

“就连,就连……”

“嗯?”

“就连那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的,都带着伙计去买仙草。”

“怎么不早说!”

一听到麻辣香火锅店这几个字,候一轻来了劲儿,皱眉问道,“她买仙草做什么?”

想着县令口中的她可能是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的,李大回答道,“可能也是来做仙草冻。”

“那你还站着干什么?”

“还不去把他们的仙草通通收过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胆子和本官对着干!”

“可,可……”

李大鼓足勇气道,“可他们的仙草卖五文钱一捆啊!”

“五文钱咋了!五文钱也给我收回来!”

“咱收五文钱,那卖就二十五文。”

“若是麻辣香火锅店的人来买……”

候一轻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他们的人,得卖三十!”

“大人英明!”

李大忙在地上叩首。

“只是……这银子……”

“什么银子?”

李大小心翼翼道,“收仙草的银子。”

候一轻勃然大怒,“五文钱你也找本官伸手要?”

李大心里苦,他真想点头说是。

五文钱是不多,可要把人家摊上的仙草全收过来,那就不止五文了啊!

别说上次收仙草的银子都是他自己掏的腰包,就连这次赚的银子,他也是一分没落着啊!

“怎么,你还真打算找本官要?”

李大慌忙摇头,“小的不敢!小的说错话了!小的这就去办!”

却说另一边麻辣香火锅店的二楼窗边。

米棠几人正盯着李大口中只卖仙草的小摊。

“掌柜的,我已经让大伙儿按照季哥的吩咐去了,就是……”

宋河挠挠头,“季哥,这真的成吗?”

“大伙儿也不是非要挣这个银子,就是我刚刚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若是……”

还不等季瑜开口,米棠先拍手道,“若是不成,我给你们全收了。”

“这怎么能……”

“来了。”

一直盯着窗外的季瑜突然沉声道。

米棠忙往他的怀里钻,挤到窗边去。

果然见着几个衙差装扮的人朝摊子走过去,几人似乎说了什么话,那衙差掏出一个钱袋子出来,递给他们,其余的衙差则是几人分工,将摊上的仙草全抱走了。

“真棒!”

米棠笑眯眯的给季瑜比了大拇指,然后对着宋河道,“大伙儿辛苦了,让大家都回来歇一歇吧,我让人准备茶水吃食。”

不止那几个摆摊的人,还有前去买仙草询价的人,都是按照季瑜的吩咐,由宋河村里的人乔装的。

这会儿被宋河带进店里来,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毕竟啥也没干,突然就被通知分银子了。

仙草五文钱一捆,不贵,但胜在宋河去通知了全村人,人人都知道能挣五个大钱,几乎是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都出动了,一来二去,居然能有个五六两银子。

合计下来,一人也能分到个好几百文!

宋河很激动,“季哥,今天多亏了你!”

季瑜“嗯”了一声,“让大家休息休息就赶紧回去吧,那候一轻不是傻子,应该很快便会发现。”

“以后,这仙草可卖不上这么多银子了。”

宋河点点头,“我们都晓得的。”

“这东西价贱,本来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一文钱已经是顶破天了,谁能想到居然还有卖上五文钱的一天!”

米棠叮嘱他,“等过几天,大家就能和以前一样,照旧卖到镇上医馆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上当了 “掌柜的,”

送走众人,毛小宁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他问米棠,“若是被候一轻那个王八犊子知道了……他会怎么样啊?”

他分明害怕的很,嘴上却不饶人,仍然一口一个“王八犊子”,米棠听的发笑。

眨了眨眼睛,米棠的嘴里吐出几个轻快的字眼来,她说,“杀人。”

“杀,杀人?”

毛小宁瞬间慌了神,口中结结巴巴道,“不,不会的吧……他总归是县令,不能……”

米棠没有说话。

连自己枕边人都能杀害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害怕吗?”

毛小宁想了想,摇头道,“不怕。”

“不怕就好。”

“去收拾东西去。”

“啊?”毛小宁一脸呆滞,“收拾……什么啊?”

“自然是收拾行李。”

柳含青嫌弃他,“你笨死了。”

一点灵光打毛小宁脑子里闪现,他勐然一拍掌道,“掌柜的,原来你们早就做好打算了!”

“也不太笨。”

柳含青嘟嘟囔囔。

“怎样,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要的。”

毛小宁点头如捣蒜。

也不问去哪里,他早已没了家人,就属和米棠几人亲厚,只要和他们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快些收拾,时间到了,咱就走了。”

去京城是米棠和季瑜一早就有的打算,后来接连撞上柳含青和这件事,真真是个无巧不成书,索性就一起办了。

而另一边。

“怎么这么多?”

李大看着衙差们一起抱回来的仙草,一时觉得头大。

一捆一捆的仙草,如今在仓房里堆成小山似的,看起来比一个人的身形还高。

衙差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是你说凡是外面有的全都收回来吗?”

说话间,又有二人抱着仙草回来了,正准备往仙草堆上放,被李大叫住了。

“你们这儿又是从哪儿来的?”

衙差回道,“给了今天那个摊贩几文大钱,让他们以后直接给咱送过来。”

“喏,这就是才送过来的,也省得哥儿几个亲自过去跑一趟了。”

李大:……

“蠢货!”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如今也发现不对劲了,偏偏这几个蠢货居然没发现,还洋洋自得一副准备邀功的愚蠢做派!

“刚刚送仙草过来的那几个人还在不在?”

两个衙差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已经打发走了。”

“银子呢?”

“给,给了。”

李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可都是他的银子啊!

指着两人恶狠狠的骂道,“他是你们亲爹还是亲娘啊?啊?”

“这么些银子说给就给了?”

“平日里从窑子出来系完裤腰带都没见你俩掏银子这么爽快!”

这会儿倒是拿他的银子充大头蒜了!

李大气的手指头都在哆嗦。

原本指望着去拍候一轻的马屁,这下可好,自己倒贴了两回银子不说,眼下还要坏事,彻底拍马蹄子上去咯!

“李,李哥,到底出啥事儿了?”

眼见着李大这样反常的举动,几个衙差们纷纷围上来打听。

可这会儿李大心里正嫌烦闷呢,哪儿来的兴致应付他们。

“滚滚滚。”

随手推开几人,李大真是个有苦说不出,恨不得把这群不长眼的全都揍一顿,可……

“李大,大人有事找你!”

乍听到这传唤声,李大没忍住,颤着身子哆嗦了一下。

等到外头传话的人不耐烦的准备喊第二声时,才颤声道,“就来,就来!”

这可怎么办哟!

“你们这群不长脑子的!

李大恶狠狠的骂一声,倒是跟着外面传话的人一起去见候一轻了。

“如何?查清楚是谁跟本官对着干的没?”

李大斟酌了一下,开口答道,“回禀大人的话,小的已经吩咐下去,让人把仙草全都收回来。”

“按照五文的价钱,晚些时候,咱直接提价到二十五文去!”

候一轻喝口茶水,赞赏的点了点头,“那查出来没有你?”

“查,查……”

“嗯?”

李大浑身抖了一个激灵,下意识道,“查出来了!是……是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的!”

虽然不知道姓候的和人家什么仇怨,但李大已经敏锐的发现,候一轻对这个名字格外在意,所以此刻想也不想的直接把锅甩出去了!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候一轻眯了眯眼,“你是说,米棠?”

“回禀大人,正是此人!”

“她不是要买仙草的吗?怎么……”

“不好!”

候一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买的仙草都放在哪儿了?”

“县衙的仓房里。”

“还不领我去看!”

“是,是!”

李大面上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却是窃喜。

姓候的果然也发现不对劲了,这下可不能只怪他一个人了。

李大领着候一轻到了库房,看着堆起来比一个人还要高的仙草,候一轻的面色已经难看的快要滴下水来。

“蠢货!”

“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候一轻勃然大怒,一脚踹在仙草堆上,“你们上那个女人……不,一定是季瑜!”

“你们上当了!”

“上当?上谁的当?”

一众衙差们完全摸不着头脑,此刻承受着县令大人的怒火,只觉得莫名其妙。

李大虽是知情的,但此刻面上也装出茫然的样子来,混在一群衙差中。

候一轻气的牙齿都在哆嗦,他叫道,“李大。”

“小的在。”

“你赶紧带人,去麻辣香火锅店把人给我抓到县衙去。”

“记住,所有人!”

李大慌忙领命,“是!”

“至于这堆没用的东西。”

候一轻的眼神打面前的仙草堆上扫过,“一捆二十五文,本官要看到银子!”

这分明是让他们自己掏腰包的意思!

李大面上青筋鼓了鼓,心中呸了一声,嘴上仍旧答“是”。

这姓候的也忒不是东西!

自己已经贴了两回银子不说,这都不打他腰包里出来的东西,居然还想着收银子回去?

等到候一轻走了,衙差们纷纷上前围着李大。

“李哥,这……现在到底怎么办?”

“怎么办?”

李大吐出一口口水来,“自然是先去抓人。”

“羊毛自然得出在羊身上……难不成你还想自己掏银子不成?”

自然是没人想自己掏银子的,一众衙差们,急吼吼的跟着李大朝麻辣香火锅店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离开 等到大伙儿各自收拾好东西,天已经擦黑了。

米棠早就安顿好了其他东西,又交代给宋河几句话,是她留给张王氏和张达的。

若说对这个地方还有什么留恋的,那就只有这些对她有深情厚谊的人了,只是可惜如今告别是来不及了,还恐牵累他们,只能拜托宋河留下匆匆的几句话。

“掌柜的,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了。”

宋河声音有些哽咽。

米棠对人好,工钱也是一等一的高,活儿还不累,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可着他们吃,甚至还能捎回家里头。

上次他被尤老二陷害,若不是米棠他们,恐怕自己早已被候一轻打死在狱中。

宋河抹了一把脸,“掌柜的日后可有打算?”

“瑜米之乡还开吗?”

“开,当然开。”

米棠笑得两眼弯弯,“日后京城中都能有我们的名号!”

这话宋河是一点也不怀疑的。

他从前跑商也是天南地北的跑过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地方有米棠这样的手艺,闻着味儿都能让人香掉舌头的。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点期望,日后他也是要是带着媳妇儿孩子去京城的,若是看见一家打着“瑜米之乡”招牌的铺子,他便能指着说这是他从前的掌柜开的!

“那……”

宋河笑了一下,“掌柜的,祝你们好运,希望咱们还能后会有期。”

米棠买的宅子靠近官道,两行人就在此分道扬镳,宋河转头回了村里,而米棠他们,则是驾着马车上了官道。

马车踏上官道没多久,一群人举着火把来米棠家门口了。

“李哥,就是这儿了!”

李大看了一眼漆黑的宅子,“怎么没有光亮?”

有个衙差小心的接茬儿,“约莫是……睡了吧。”

“睡了?莫不是跑了!”

“快给我搜!”

衙差们浩浩荡荡的冲进去,然后俱是空着手出来,一无所获。

“李哥,真给跑了!”

“这可怎么办,大人那儿没办法交差,还有……那银子……”

李大心头火起,“你问我我去问谁!”

“他娘的,掏的全是老子的银子!”

李大面色难看,重重喘出一口气来,对着身边几个衙差道,“你们先回去,等我消息。”

说罢,一个人举着火把消失在夜色中。

却说另一边,刁大宝正吹着口哨,手上还拎着一只小王八。

他今儿在路上捡了这个小玩意儿,没想到晚上去赌场走了一遭,运气难得的好,头一次赢了好几两银子。

“爷爷我果然是要转运了。”

刁大宝把系着小王八的绳子高高拎起来放到面前,凑上去亲了一口,“我的好宝贝呀,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

“刁大宝。”一个声音突然道。

“谁?”

刁大宝被吓了一跳,匆忙将小王八贴身塞到自己怀里,警惕的四周打量,“哪个龟孙子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你刁爷爷?”

“赶紧给我滚出来!”

一个人影打黑暗里走出来,举着火把,露出一张在火光映照下幽暗不明的熟悉的脸来。

“官爷!”

刁大宝眯着眼认真观察了一下,认出是前不久把自己打掉一个牙齿的衙差,连忙赔上小脸,“小的眼瞎,差点没认出您来。”

“官爷莫怪!”

“哼。”

李大冷笑一声,“你倒是过的逍遥自在,我可被你害惨了!”

这话一出口,刁大宝额头滴下一滴冷汗来。

小心翼翼道,“官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却是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等你跟我进了县衙大牢,自然全都明白了!”

“官爷,官爷!”

刁大宝一听腿都软了,哭丧着脸道,“小的真的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小的敢对天发誓,小的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什么都没干?”

李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若不是前些日子,你鼓捣我的那个馊主意,我何至于沦落至此!”

“可,可是……”

刁大宝本就是打娘胎的体弱,这会儿被李大一揪一吓,一条命去了半条,可怜巴巴的咳嗽咯半天,脸都涨红了。

“官爷,那,那您不是没听小的吗?”

“你还敢狡辩!”

李大勃然大怒,“我不管,如今因为你的馊主意,你需得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否则……”

“保管叫你尝一尝咱县衙大牢里的手段!”

“这我去哪儿给您筹二十两银子啊!”

刁大宝叫苦连天,他的家底已经被败得差不多了,即便凭着小聪明能弄到一些度日的钱,可也没有哪一次在他手里是能过夜的。

不过今日……

刁大宝一股脑儿的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来,是他今日在赌场里赢的,尽数用手碰了送到李大眼前。

“官爷,您看,小的上上下下全副身家加起来,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要再多的……那实在是没有了啊!”

李大一把从他的手里抢过去,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么点儿你煳弄鬼呢!”

说着,更是抽出手里头的刀,“若是没有……”

“有的有的!”

刁大宝哪儿还敢说没有,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哀求道,“您给我些时日,我给您凑。”

李大把刀重新收回去,丢下一句,“明日这个时候,我还来找你,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刁大宝惊呼,“刚刚不是已经给……”

“嗯?”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你最好知道。”

“别想着逃走,若是凑不齐……你知道后果!”

说完,李大便拎着火把照着原来的路走了,只留下一个趴在地上汗涔涔大喘气的刁大宝。

刁大宝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一阵眩晕,只觉得一口气传不上来,半摔着重新跌回地上。

“我,我……”

他伸出手徒劳而又茫然的朝天抓了抓,但只能抓到一阵空气。

怀中的小王八约莫是憋的太久,在衣服里不安分的爬来爬去,从衣领爬到脸上,又到了眼睛。

刁大宝瞪着一双眼睛,只能感受到眼皮上一阵锐利的刺痛,然后再也没有了意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京城 “哇,京城好大!”

“姐姐你快看!有人在喷火!”

自打马车踏上京城地界,米棠多多和毛小宁三人,就一直掀着帘子看外头的风光,时不时地还要喊上一嗓子。

京城风光实在不是一个小镇可以比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人就多了去了。

米棠在现代时,好歹也是在一线城市的,什么繁华景象没看过,可这会儿头一次看到古代的皇城,却真真实实是吃了一惊。

和电视里面演的不同,这是活的人和活的景,走街串巷声,沿街叫卖声,人声马蹄声,处处鼎沸。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柳含青闭眼靠着马车,对几人的幼稚行径有些不屑。

“柳含青!”

多多眼巴巴看着他,“你从前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吗?能整日看见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那是自然。”柳含青脸上有些自得,但是又很快暗澹下去。

米棠知道他这是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忙拉着多多重新看向马车外面。

“糖葫芦!”

多多人小,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开,这会儿一眼看到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儿,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饿了?”

“有点。”

多多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应了声。

马车慢悠悠,比不得独自骑马飞奔,说起来,自打他们踏上官道,也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这些时日的吃食,只有些米棠做的牛肉干和猪肉脯。

今天几人都还没吃过东西呢!

“季瑜,咱们找个地儿就停下来吧。”

米棠探出头去,对着前面赶车的季瑜喊一声,“找个吃饭的地儿,大家都饿了。”

“好。”

季瑜应了一声,四下看一遍,眼前就有一家名为“醉香宴”的酒楼。

此刻还没到正午饭点,人还算不上特别多。

季瑜驾着车,直到酒楼门口停下。

守在酒楼前的小厮看起来并不热切,只懒懒的抬眼看了一下他们,连来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季瑜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只扶着米棠从马车上下来。

一直到走进堂中,几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都没人搭理。

毛小宁从前在店里就是干跑堂的,这会儿有些忍不住了,伸手叫了一个肩上打着汗巾懒洋洋的伙计过来,“劳驾!”

伙计看他一眼,依然站在远处,歪歪斜斜的靠着桌子,应声道,“几位吃饭啊。”

“嘿,瞧你这人话说的!”

毛小宁气鼓鼓的瞪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们人都坐下了,不吃饭是要做什么?”

伙计仰头看天,“那谁知道。”

“你这人……”

他还想要争辩,却被柳含青一手拉着让他坐下了。

柳含青勐一拍桌子,“不长眼的东西,爷几个来吃饭都不知道过来招呼!”

柳含青平素嬉皮笑脸惯了,便是从前第一次在米棠店里做纨绔子弟做派时,都不能有如今气派,勐一拍桌子之下,居然把毛小宁和多多吓了一跳。

毛小宁一脸担忧,虽然这个伙计确实可恶,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们在京城地界的无亲无故,若是起了争执……

他在这儿愁眉苦脸的时候,却不料那懒洋洋的伙计面上僵了一瞬,然后下一秒,居然赔着笑模样,一脸殷勤的走过来了,甚至还贴心的送上一壶茶水。

“几位客官,看看要吃些什么?小店里天上飞的,水里有的,但凡有的,都能给您做出来!”

柳含青冷笑一声,“我要吃天上的凤,水里的龙。”

“你能做出来吗?”

“客官您说笑了。”

伙计仍旧赔着笑,“您这不是拿小的取乐吗?”

“取乐?”

“呵,前倨而后躬,确实是可笑。”

听到这话,伙计面色僵了僵。

“行了。”柳含青瞥他一眼,“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式,都上一份。”

“欸!您几位先等着,小的马上让后厨给您做去!”

说罢,伙计就匆匆的朝后厨跑了。

等到他走了,柳含青才不屑的呸出一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好好说话不听,非得让人骂上几句!”

米棠心中叹出一口气。

都说人情冷暖,没想到这越是靠近权力中心的地界,越是对身份敏锐。

这还是只是一家酒楼的伙计呢,都如此用鼻孔看人模样。

“好了,莫生气,咱吃了就走。”

柳含青仍旧有些气不过,“就这破地方,若换做从前,就是拿着银子三叩九拜请爷来,爷都不带搭理的!”

“含青莫生气。”

多多伸出爪子在他头上挠了挠。

“谁……谁生气了?”

“我才不气,这种地方,呸,不值得!”

“——客官,您的菜来了!”

说话间,伙计已经拿着大托盘上菜来了。

首先上的是一道肘子,约莫两个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硕大一个,盛在盘中,油亮亮的。

米棠看一眼伙计手指上沾上的汁水,面上有些无语。

别说味道如何,就是这卫生情况,都堪忧呐!

“这是咱们这里的招牌之一,红烧猪肘,您尝尝?”

米棠从前也是做出肘子给他们吃的,或许是因为有这个珠玉在前,早就喊饿的多多当然不客气,捏着筷子就朝着肘子下手了。

只是和以往肉质酥烂,一戳就能连皮带肉撕下一块儿的经历不同,多多废了好大一番力气,直到柳含青上手去帮忙,这才勉强扯下一块儿来。

看着被多多撕下来的肘子里面白花花的肉脂,米棠心里一阵反胃,有种不好的预感。

得,恐怕不仅卫生,口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下一秒——

“呸,难吃!”

一口肉刚刚塞进嘴里,还没停留半秒钟,就从多多嘴里吐了出来。

“姐姐,难吃。”

多多哭丧着小脸,一边那手朝嘴里呼呼的扇着风,一边朝米棠撒娇。

“嘿,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伙计当然不服气,放下托盘,斜着眼看几人,“我说,你们不会是想吃白食吧?”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爷像是吃白食的人吗?”

柳含青勃然大怒,筷子摔在地上。

好歹从前是尚书府上的公子,从前的气度做派还是在的,只这一下,就将伙计唬住了,讪讪的束手等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第一百九十章 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有问题 “有这么难吃?”

看多多抠着喉咙一脸难受似乎马上要撅过去的模样,柳含青有些狐疑。

在他看来,这店的伙计虽然不怎么样,但米棠做的肘子和这店里做的肘子,不都是猪肘吗?

味道还能差到哪里去?

不信邪的试探着夹了一块子送到嘴里,油汪汪的肉脂在口中蠕动,柳含青几乎一瞬间变了神色,凳子向后拉开半步,干呕一声,嘴里的一团应声落地。

他还嫌不够似的,拎着茶壶,咕噜噜的朝嘴里灌着水漱口。

米棠:……有时候就真的会怀疑柳含青的脑子。

“撤下去换道别的菜吧。”

伙计“呵”一声,然后黑着脸,一声不吭的将肘子端了下去。

“第二道,明炖乳猪。”

“您再试试?”

还未看到模样,只一听到“猪”字,柳含青已经应声干呕了一声,捂着肚子,趴在凳子上,和孕吐的妇人毫无二致。

伙计:……

看柳含青面如菜色,米棠终究有些不忍心,“我来试试吧。”

明炖乳猪是一道着名的烤菜,讲究一个腌制和烤炙的火候。

筷子轻轻戳了戳猪皮,米棠口中叹出一口气,这猪皮敲起来声音沉闷,不似脆响,显然已经是烤老了的,恐怕又是一道黑暗料理。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米棠只得硬着头皮,用筷子戳开一个口子,撕下一块肉来,送到口中。

果然,肉质已经显老,送进口中咀嚼的相当费劲,直让人觉得腮帮子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味道只停留在猪皮表面,薄薄一层,内里却是白生的肉,吃起来还有一股澹澹的猪肉的土腥味。

米棠捂着腮帮子,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咽不下去就吐出来。”

嘴边突然递来一只碗,季瑜皱眉道。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美食up主,米棠当然不会为难自己,当即毫不犹豫的张口吐了出来。

看着面色发黑的伙计,米棠问他,“这两道菜色可是出自同一人?”

伙计仰着头,有些不屑,“这是自然。”

米棠:……

难怪两道肉都进不去味,感情一人给做的!

但就是说,真的不考虑换个厨子吗!

你们掌柜的可真是个大冤种啊!

大冤种掌柜显然没考虑换,因为伙计还在洋洋得意的介绍,“这可是出自咱们店最有名望的郑大厨给做的!”

“今日赶巧儿让你们好运气给碰上了!”

米棠:……谢谢,这福气她消受不起,给你要不要啊?

看米棠面色古怪,伙计将几人来来回回打量一遍,又上上下下再看一眼柳含青,脸上有些犹豫。

但终究是试探着问出来了,“你们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想到这里,伙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几人伸出手,抬着下巴道,“先付银子!”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还想让小爷给钱?”

柳含青向来是霸道惯了的,除了尚书府这事以外,他就还没吃过谁的亏。

更何况刚刚还被这红烧猪肘好一顿恶心,这会儿嘴里都还是油腻腻的奇怪味道,乍一听见这话,人一拍桌桉,勐地一下就窜起来了,把伙计吓了一跳。

“你,你想做什么?”

伙计缩着脖子,趁柳含青不备,突然卯足劲儿,对着正对着大门的柜台出喊了一声,“掌柜的,有人吃白食!”

“谁?谁敢吃白食!”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米棠只看见远处一花蝴蝶似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朝他们跑过来。

“哪个要钱不要命的敢来这儿吃白食?”

花蝴蝶声调尖锐,看着有些泼辣。

伙计手一指,“就他们!”

“还挑咱郑大厨的刺儿!”

花蝴蝶低下头,将几人来来回回的打量。

万没想到着掌柜的居然也是个女人,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站着的柳含青有些尴尬的想要坐下去。

毕竟,圣人说君子不与小女子斗也。

可君子还没坐下去,就被小女子花蝴蝶一把提熘住了衣领子。

“你,你给我放开!”

柳含青有些尴尬,这花蝴蝶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力气比男人还大,他居然挣脱不开。

“就是你想吃白食?”

花蝴蝶提熘着他,“看你长的个眉清目秀的,居然是个白吃白喝的软蛋子!”

“在我青娘的地界儿,可还从来没有人白吃白喝的!”

“麻利点儿,要么给老娘痛痛快快的掏银子,要么滚去后院洗盘子!”

柳含青:……

这场景好眼熟啊!

“别看戏,快救我!”

柳含青撇过头,一眼看出米棠在憋笑,差点气晕过去。

“你是这小白脸的相好?”

看柳含青向米棠求救,青娘转头对米棠伸手,“那就你掏银子。”

米棠干脆摇头,“不,我们不认识。”

柳含青:……

柳含青都要气炸了,在青娘手中扑腾的厉害,恨不得扑过去咬米棠一口。

“你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

“我们认识!她是我掌柜的!就她说菜难吃!”

说完,还要得意的冲米棠抬抬下巴。

米棠:……这傻子。

“你也是开酒楼的?”青娘问。

米棠点了点头,“我们并非想吃白食,请您先把他放下来吧。”

青娘冷哼一声,当真松了手。

“请您尝尝。”

米棠递出一双筷子,把桌上的明炖乳猪朝青娘的方向推了推。

见她犹豫,还鼓励似的伸了伸手。

青娘便接过筷子,送了一块肉到嘴中。

“您觉得如何?”

青娘面色犹豫了一瞬,试探着道,“肉有些老了,嚼着费劲儿……”

柳含青哼哼道,“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觉得好吃,除非你……”

“但是味道还是挺好的呀!”

“嗯?”

柳含青人都傻了,“你没事儿吧?”

“就这?味道好?”

柳含青把袖子撸到胳膊上去,也不用筷子了,直接上手撕下一块肉来,然后塞到嘴里。

下一秒,果断的“呸”了一声,再次吐出来了。

“我确定了。”

柳含青用袖子擦擦嘴巴,“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有问题。”

“我觉得难吃......”

“你不算。”青娘嫌弃的摆摆手。

柳含青一指米棠:“......那她总该算了吧!”

听这语气还挺委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传说中的郑大厨 “那不可能!”

听到柳含青的话,青娘断然挥手否认,然后捏着筷子夹了一块肉面朝她家伙计,“你吃。”

伙计:……

伙计来不及拒绝,只一张口,青娘就把肉塞他嘴里去了。

“味道如何?”

“味道……”伙计噙着泪,“好极了。”

看他分明都要哭了,偏偏使劲儿憋着直到一张脸都憋红了,柳含青不忍直视,转过头去,手上比了个大拇指,口中还默默道一声,“是个狠人。”

“到底好吃不好吃!”

青娘也看出了不对劲,勐一拍桌子,把伙计吓的打了个颤。

“奶奶。”

伙计这次是真的快哭了,小心翼翼道,“确,确实不大好吃。”

这句说完,他又慌张补一句,“许是哪里出问题了。”

青娘面色有些难看,显出一点颓势来,坐在凳子上,忽而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既然味道不好,让他们走吧。”

“不用付银子了。”

“这怎么能行,好歹咱都做了的东西!”

“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青娘柳眉倒竖。

“我听奶奶的。”

这两人可真够奇怪的,米棠悄悄扯了扯季瑜的袖子,对他使个眼色。

分明是年轻女子模样,伙计却一口一个奶奶,这个称呼……

而且这青娘彷佛没有味觉一样,明明是难吃的菜,她却吃不出来,得让旁人告诉她。

实在是古里古怪。

“看什么看?”

眼见着米棠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青娘问她,“你这么瞧我做什么?”

米棠:……

惹不起啊!

米棠摇摇头,想了想,又嘴甜一句,“好看。”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的,青娘果然很高兴,还要嗔一句,“我知道。”

活生生一只傲娇的花蝴蝶。

“其实我们店里还是有好吃的。”

青娘道,“看在你夸我的份上,也算是给你们赔礼,我请你们吃别的。”

还没等米棠说话,柳含青就已经把头摇成了波浪鼓,面上惊恐,口中直道,“不要不要。”

这下可把青娘激怒了,手指头戳着柳含青,“我非要你给我吃!”

“坐下!”

青娘的气势太过强盛,柳含青苦着脸,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去。”

青娘朝伙计抬抬下巴,“让你爷爷重新做几个菜来,换几道小菜,别弄这些。”

伙计麻熘儿的朝后厨去了,留下青娘一人撑着下巴盯着柳含青。

柳含青简直坐立不安,一个劲儿的朝米棠使眼色求救。

米棠默默的比划了一个口型。

“该!”

“你!”柳含青羞恼的站起来,然后下一秒——

“坐下。”

“哦。”

柳含青瞬间蔫了。

“青娘。”

反正走不掉,米棠索性趁着这个时候跟她打探消息,“你们这酒楼只有一个厨子吗?”

“那是自然。”

青娘说完,又一脸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奶奶,不好了!”

两人话还没说完,伙计一脸慌张的跑出来了。

“爷爷非要追着我问肘子是不是不好吃。”

米棠:……

“你们厨子做吃的,真就不给自己来一口尝尝味道的啊?”

柳含青彻底坐不住了,甚至不顾青娘压迫的视线,一骨碌爬上了凳子。

青娘冷笑一声,裙子底下脚一扫,只听“咔擦”一声,凳子腿儿折了。

眼见着断了腿的凳子摇摇晃晃,柳含青要从上面跌落下来,旁边季瑜不着痕迹的踢了一脚,那断了的一截凳子腿儿居然好巧不巧的正好卡回了原为。

柳含青一脸心有余悸的从凳子上又爬下来。

“好小子。”

青娘看一眼季瑜,眼中是十分的警惕,“你是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二人之间突然的剑拔弩张的气愤,米棠有些紧张。

“青娘。”

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

米棠的耳朵动了动,总觉得这声音耳熟,彷佛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声音,青娘脸上的神色温柔了许多,再也没有在柳含青面前的泼辣。

“我听说那啥……不好吃。”男人的声音有些愧疚。

“谁说的!”

青娘瞪一眼伙计,“好吃的很,你看这几位客官都舍不得走,还要再吃一顿呢!”

柳含青:……

“那是舍不得走吗?”

柳含青小声嘀嘀咕咕,“分明是不让。”

“真的吗?”

男人有些犹豫,“让我问问。”

青娘一时不察,被她千方百计挡住的男人居然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你们——”

“米姑娘!”

男人相当激动,一把握住米棠的手。

“放手,给我放开!”

青娘反应强烈,然后和季瑜一起,一人一边将两人隔开。

但依然挡不住男人的激动。

“米姑娘!”

“你是……”

米棠总觉得这人眼熟,不管是从声音还是外貌,但脑子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死活也想不起来。

“是我啊!”

男人一把扯下嘴巴上黏着的假胡子。

这下眼熟了。

“郑老三!是你!”

万没想到在京城也能碰到熟人,不管中间有什么不愉快,一大帮子人总算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清场子,把门关上,今天就打烊了。”

青娘抱着郑老三的胳膊,对着伙计吩咐。

眼睁睁瞧着伙计把店里的人都赶出去,还“哐当”一声把门关上,柳含青缩了缩脖子。

挨着季瑜,凑近他的耳边,“我老早就觉得她像个女土匪。”

“你说,她不会把我们做掉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伸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季瑜也小小声,“她听到了。”

柳含青:!!!

果然,青娘勐一拍桌子,“说什么呢你!”

柳含青再也不敢搞事了,老老实实的坐成个小学生上课的姿势,背都挺得板板正正的,像个泥人儿似的。

“不准看她。”

青娘伸手挡在郑老三眼前,冲季瑜抬下巴,“你俩什么关系。”

季瑜温和一笑,牵着米棠的手,“我娘子。”

这下青娘是放心多了,总算不再一脸敌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没有味觉的两人 “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

不等米棠回答,郑老三就跟青娘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非常厉害的大厨。”

“可你跟我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郑老三摸摸鼻子,“这不是……输给小姑娘不好意思嘛……”

米棠:……

“冒昧问一句。”

“二位是……什么关系?”

青娘挺了挺胸脯,对着伙计手一指米棠,“你来告诉她。”

伙计一脸骄傲,“这是我们奶奶,这是我们爷爷!”

米棠:……

给人当孙子到底是有什么可骄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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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

都不用米棠开口,柳含青这个缺心眼儿的就直接问出来了。

毛小宁紧张的要死,抓着多多的手,两人的手心一个劲儿的冒汗。

住嘴吧柳小公子!

会让他们全都没命的!

可惜柳小公子非常没有这个会害死大家的自觉,顶着青娘要杀人的视线,只讪讪的道,“不说就不说嘛,小气!”

“那个,误会,是误会!”

好在中间有郑老三打岔,总算是把即将暴走的青娘安抚住了。

不然真有可能来一个血溅当场。

“说起来,你当初辞别金满福,不是说要去继续学厨艺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此事说起来倒是巧了。”

郑老三道,“我和青娘不过也是一月前来的这里。”

“那这酒楼……”

米棠狐疑的打量一眼。

都说京城米贵,居之不易。

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座酒楼,内里装潢看起来也不似全新的,倒像是有些年头了。

“这个……”

郑老三突然飞快的看一眼青娘,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个……是青娘买下来的……”

米棠:……

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看米棠面色古怪,季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米棠的耳朵,悄悄道,“我也给你买一个?”

“别捣乱。”

米棠红着脸把人推开。

“你们感情真好,当初我就觉得你俩跟壁画娃娃似的,一对儿称得很。”

郑老三道,“说来真是惭愧,我当初离开金掌柜,原是带着几分情绪的。”

“我郑老三虽然不成器,但终归是学过多少年厨艺的,万没想到一眼从米姑娘你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人。”

“离开之后,我没脸回村,跟着一行跑商的出来了,结果路过一座山头时,遇到了……咳咳,那个。”

柳含青在旁边小声哔哔,“土匪。”

郑老三:……

“然后我就认识了青娘。”

“青娘她……”

“我爹就是土匪头子,我是土匪的女儿。”

青娘接过话茬儿,长发甩过,一脸不在意。

“青娘她从前生了一场高热,后来就不大能吃出味道了。”

“知道我是厨子,她爹留下了我,让我做些吃食出来,能让青娘吃出来的。”

“其实青娘仍旧吃不出来的,但她骗她爹说能吃出来……若不是青娘,可能我就……”

“那你们后来……”

“后来我爹死了。”

青娘脸上浑不在意。

“我们逃跑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去,为了给我找吃的,他拿自己做试验,吃到了不知名的毒草,等他一觉醒来,也已经是尝不出味道了。”

听她说“逃跑”,米棠的眼皮儿跳了一下,直觉这中间肯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但既然是别人的私事,不愿意拿出来讲,她也不好多问。

“没有找大夫瞧过吗?”米棠问。

味觉简直就是一个厨子的命,尝不出味道,如何才能做出美味的食物?

郑老三之前的厨艺,她是有见过的,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做出今日的猪肘出来。

“都找过了。”

郑老三摇摇头,“没啥用。”

“青娘一直安慰我,说尝不出味道没啥的,反正是做给别人吃。”

米棠:……你们两口子心还挺大!

“你们来之前我也觉得没啥,青娘给我盘下酒楼,我甚至觉得自己挺不错的。”

“若不是你们……”

“唉,只是可惜。”

郑老三突然叹出一口气,面上有些愧色,“青娘,我对不起你。”

“这酒楼,你怕是得重新……欸!米姑娘!”

“你如今到了进程,可有做打算?”

“如今我是做不成厨子了,你不如来我们酒楼,如何?”

“不如何!”

毛小宁在这方面相当护短,“我们掌柜的哪儿有去给别的酒楼当厨子的!”

“不成不成!”

被人拒绝,郑老三一愣,笑道,“这倒也是,米姑娘厨艺高超,必不肯屈居人下。”

米棠虽然没有来他们酒楼当厨子的想法,但她对郑老三丧失味觉的病很感兴趣。

“你刚刚说你是吃了毒草,一觉醒来尝不出味道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郑老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为了给我看病,我和青娘也不会来此。”

说着,郑老三又把胡子重新黏上,“如今还得处处冒着风险。”

“若我说,我有办法治你呢?”

“什,什么?”

郑老三掏了掏耳朵,脸上有些茫然,似乎没有听清米棠的话。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胸膛下,一个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我说,我有办法治你的病。”

“但是……”

“不管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米棠的但是还没有出口,青娘已经激动的捧着她的手。

看着她满眼的恳求,米棠有些犹豫,“他的病症在于中毒,或许有办法,只是青娘……你的却是……”

“我的不碍事的。”

青娘擦一把脸,“打小就这样了,倒也习惯了,若是真叫我尝出什么味儿,只怕还要吐出来吃不惯呢!”

“米姑娘,你能把他治好就成。”

“我不能作保,只能尽量。”

之所以说出这话,纯碎是因为米棠隐约记得师傅留给自己的毒经上面似乎有所记载。

当初随便乱翻的时候,因为有“失去味觉”这一项描述,所以米棠格外在意。

没想到,眼下居然让她碰到真实桉例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欧皇郑老三 因着这一出,米棠一行自然是在郑老三和青娘的醉香宴里住下了。

“你这地方不错。”

看这酒楼陈设,米棠心生几分感慨。

原主人显然是花了几分心思的,不管是从大堂的布置,还是客房和大堂之间的隔断,处处精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卖掉呢?

郑老三挠了挠头,傻笑两声,“我们赶巧碰上了,这原来的主人家中死了老母,赶回去奔丧呢!”

“来的那日,我看他愁眉耷眼的,就多嘴问了一句。”

“再加上……”

郑老三有些不好意思,“青娘出手阔绰,没怎么多商量地契就到手了。”

米棠:……

好家伙,你这是傍上富婆了啊!

米棠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郑老三旁边的青娘,满眼热切,差点就喊出一句“姐姐性别不要卡太死”,可惜身边有个醋坛子盯着哨。

“回神。”

醋坛子季瑜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你们就先在这儿住下吧,我这毛病,也看了许多大夫了……”

“不管能不能成,米姑娘,我都谢谢你!”

“听青娘说你们刚刚也没吃啥东西,这样吧……”

郑老三大手一挥,“等会儿我——”

“咳咳,你们别害怕。”

看着柳含青一脸惊恐的瞪着眼睛,郑老三尴尬的咳嗽两声,“我是说,等会儿我给米姑娘打下手。”

“米姑娘,我如今这手艺就不祸祸你们了,恐怕还得劳你自己动手了。”

听到这话,一直憋着气提心吊胆的柳含青,总算是缓出一口气来,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满脸都写着劫后余生。

青娘不高兴的瞪他一眼,可惜这会儿柳含青吃了豹子胆,根本没在怕的。

于是几人下楼梯的时候,青娘小小的使了一个坏,柳含青从楼梯上摔下来,疼倒是不疼,只是样子难看,正脸磕着地,吃了个满嘴灰。

一惯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的柳小少爷差点当场哭出来了,特别是还听到青娘笑得超大声。

“肯定是这个女人使坏!”柳含青愤怒的捏拳锤一下地面。

季瑜无奈的摇摇头,好歹是伸了一把手把人拉起来了。

“让你非去招惹她,该!”

接连被人打击,柳含青表示心里很受伤。

只是受伤没持续多久,到米棠收拾完晚饭,柳含青又活过来了。

一大桌子人一起吃饭,除了郑老三和青娘二人,其他人都是吃的狼吞虎咽。

季瑜他们是饿的,伙计却是馋的。

“这菜,香!”

伙计嘴里头塞得鼓鼓囊囊,看着米棠嘿嘿一笑,一手捧着满当当的碗,一手又已经伸向了盘子。

青娘看着有些感慨。

她虽然吃不出味道,不知道口味如何,但大家脸上的高兴却是真实的,不免有些羡慕,看着一处怔怔的发呆。

“青娘。”

米棠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不止是郑老三,还有你,我都会想办法的。”

青娘性子直爽,做事全凭心意,米棠如今有些喜欢她了,看她脸上表情,不免要出言安慰。

等到一顿饭吃饭,各人各自回去歇息,米棠却是睡不着,想着自己的承诺,从包袱里面找出老酒鬼留给自己的毒经来。

“找解毒之法?”

季瑜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她的身后。

米棠点点头,往边上让了一些位置,让他和自己一起看。

“之前我似乎有在上面看到过,据说是长着一种稀松平常的草,很容易和杂草混淆,还会结着颜色亮丽的果子,很多人误以为是可以直接吃的,但实际上会封闭人的五识。”

“郑老三还是运气好,只是尝不出味道了,若是差一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指着一页纸上面,“找到了!”

顺着她的指头,季瑜看过去。

米棠记得不错,画册上确实是一株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草,跟杂草无异,除了上面结着的红艳艳的果子,看着鲜艳欲滴,着实可以引起人的口腹之欲。

难怪郑老三会吃下去。

顶上端写着草的名字——闭幽草。

“上面说……”

米棠低着脑袋,都快要凑到书页上面去。

约莫是这本毒经囊括了太多内容的缘故,以至于每一项内容的字都写的极其的小,难以分辨。

尤其现在还是晚上,米棠只觉得的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看瞎了。

“仔细眼睛。”

季瑜皱着眉,伸出两只手来抚扶住她的脑袋抬了起来,然后拿起毒经,“我来看看。”

“如何?”

看季瑜一脸沉默,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米棠有些着急,垫着脚尖就往他怀里寄,想要去看书。

毕竟她可是答应了青娘的呀!

季瑜一把把人捞住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乱动,一边把毒经放到桌上,将烛光拿的近一点,手指着一行小字,温声念道:

“碧幽草一年结两次果,夏时为红,冬时为黑。”

“红果甘甜,食之闭五识,不通无感,黑果味酸,食之无五即通,不复闭塞。”

米棠:……

好家伙,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郑老三倒霉还是幸运!

“这么说……”

米棠一脸无语,“等到冬时的黑果,郑老三就可以恢复味觉了?”

季瑜点点头,又补充一句,“而且我看上面说无感不复闭塞,说不定,那青娘也可以试一试。”

“只是……”

他伸手又点上另一行小字,“闭幽草畏寒,过冷则会冻死,过热却会结不出黑果。”

米棠:……

“你说。”

米棠目光炯炯,“吃了红果的人,五感中只失去味觉的几率大不大?”

季瑜一愣,摇了摇头。

“那么……”

米棠发出酸唧唧的声音,“旁人或许不行,郑老三却是可以的。”

“这个人,他是欧皇啊!”

米棠一脸虔诚,甚至从季瑜的怀里掏出两只手,双掌合十,闭着眼,嘴巴里振振有词。

“吸欧吸欧。”

季瑜:……

虽然不知道欧皇和吸欧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米棠闭着眼睛一脸狡黠的小模样,季瑜没忍住,也学着她的样子伸了手。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娘的感激 隔天一大早,米棠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被季瑜扶着下楼的时候,众人已经围着桌子团团坐了。

这会儿听见两人下楼的响动,齐齐扭了脖子过来,望着二人。

“你俩昨晚这是当贼去了啊!”

柳含青一如既往的嘴贱。

他这一晚倒是睡得好,除了梦中被青娘悄悄抹了脖子吓醒一次,后面一夜无梦,香喷喷的睡到早上,若不是肚子叽里咕噜催他起来,怕是还要再赖上一赖。

多多也勐点小脑袋,两根手指比着自己的眼睛下面,“姐姐,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季大哥的眼睛也是黑的。”

他的两只黑圆的大眼还要来来回回滴熘熘的在两人的脸上转,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小孩子,多吃饭,少说话。”

青娘一脸了然之色,从盘子里头拿出两个馒头,“来,小弟弟,吃个馒头。”

然后冲着米棠和季瑜笑得神秘兮兮,“小两口感情好,精力也充沛,但还是要节制啊。”

米棠:???

你在说什么东东?

她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她面上茫然,但柳含青却是爆红了脸勐地咳嗽起来,一边憋笑还要一边喘气。

看他呛得难受,多多小天使主动把手里头的馒头递过去,给他压一压。

“不说别的了,先吃,先吃!”

人员到齐,郑老三张罗着,一人用大碗捡了两个馒头,“味道尝不出来做不了菜,但馒头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们放心吃!”

“味道咋样?”

郑老三一脸殷切的看着第一个吃下馒头的柳含青,满脸期待。

他后头的青娘似乎不经意的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柳含青一个激灵,手上的馒头差点掉下去。

梦中被悄悄抹脖子的阴影再次出现了。

“……”柳含青含泪吞下一口馒头,“好吃。”

嘤嘤嘤,这个女人的真的好可怕!

他要回家!

听到他的回答,郑老三明显松了一口气。

米棠将几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对季瑜使了使眼色,然后开口道,“郑老三,昨天晚上我和季瑜找了一晚上,似乎有治你的法子了。”

“或许还有青娘的。”

她这话一出口,对面的两人身体都是僵了一僵,然后下一秒瞬间坐正,背都绷得直挺挺的。

“你们先不要紧张,这个法子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可行。”

青娘慌忙开口,“米妹子,你只管说,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们都是要试一试的。”

然后看一眼郑老三,道,“他虽然不说,还总是安慰我,但我知道,他心中肯定是在意的。”

“桌上这一桌馒头,已经是他大早上起来试的第三锅了。”

趴在桌上暗戳戳准备把嘴里的馒头悄悄吐出来的柳含青愣住了,望着手里头的馒头发呆,说不清楚什么感受,只是喉头鼓动,嘴中的馒头就已经吞进了腹中。

“郑老三,你还记得你那日吃的东西吗?”

说着,季瑜拿出一张纸来展开,桌上的几人迅速的凑过来。

纸上只画着一株草,结着红艳艳的果子。

正是毒经上的闭幽草,季瑜临摹出来了。

“神了!“

只看一眼,郑老三就想起来了,指着画对着青娘叫道,“正是这株草。”

“我还记得,那一日我和青娘已经在崖下有两三日了,两人都是腹中空空,附近水都没有。”

“我爬出去找吃的,一眼就看到这株草。”

“当时我还觉着奇怪呢,分明是一株草,上面却结着这样好看的果子。”

“真是从来没见过,闻着还有股香味儿呢!”

“谁知道……唉!”

“是这株草那便好办了。”

米棠拍手道,“这株草名为闭幽草,一年会结两次果子,一次是红色的,吃完之后人会丧失五感。”

“你的运气好,只是味觉消失,大多数人却是因为五窍不通当场死去的。”

听到米棠说“会当场死去”,青娘无声的张了张嘴,眼角已经落下一滴泪来。

“哭啥,我郑老三没别的,就是命大!”

郑老三拍了拍胸脯,“你看人家当场就没了,我都没事儿,这叫啥,老天护着我呢!”

“莫哭,莫哭啊。”

看着青娘落泪,一向五大三粗的郑老三慌了神,也顾不得旁人在场,一把抱住青娘小声的哄着,“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你别哭,哎呀,你,你别哭好不好!”

“谁哭了!”

青娘打他一下,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对米棠道,“别管他,妹子,你继续说。”

米棠点点头,“除了红色的果子,闭幽草还会结一种黑色的果子,这种果子却是不同,吃下去会让闭塞的五感重新恢复。”

米棠看着青娘,“这也是我说的或许会有治你的法子。”

“既然味觉不通,想必就是五感之一被阻塞了,若是吃下黑果,说不定可以一试。”

听说黑色的果子可以治青娘,郑老三激动的不行,一口亲在青娘的脸上。

“听到没,青娘!哈哈哈哈,你可以尝到味道了!”

“你可以知道我做的菜是什么味道的了!”

一惯泼辣强势的青娘,因为郑老三突如其来的动作居然难得的红了脸,在他胸膛上锤一下,嗔怪他,“这么多人呢,干什么你!”

“我,我激动。”郑老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青娘虽然激动,但毕竟比郑老三要冷静一点,看出米棠脸上的犹豫,心上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面色有些难看,颤抖着声音问道,“妹子,有话你尽管直说。”

“可是,可是有什么难处?”

米棠索性将昨天晚上和季瑜商量的内容一股脑儿的抛了出来。

“闭幽草娇贵,尤其是黑果,遇热无果,遇冷则亡,想要结果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吃了红果会失去五感,以为无可救药,却并不知道其实解药就在它自己身上,只是实在难得。”

“恐怕……”

米棠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但青娘却是笑了,擦掉眼角挂着的眼泪,欢快的拍了拍掌,口中道,“我还道是什么上天入地之类的……”

“米妹子,你也是做厨子的,味觉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

“自打他……”

青娘看一眼郑老三,苦笑道,“如今但凡还有一线生机,对我二人都是天大的喜事。”

“成与不成的全在我们自己……米妹子,我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你。”

“若非你,我们还要浑浑噩噩的过着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醉酒的几人 青娘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为了表达她的感激,当场就拍了桌子,表示要请大家大吃大喝一顿。

“等,等一下……”

柳含青壮着胆子伸手,“先说清楚,谁做饭?”

他的话音刚落地,众人的视线就齐唰唰的落到了米棠身上。

米棠:……

好家伙,青娘做东,她买单是吗?

小丑居然是她自己!

为了大家的幸福指数,米棠还是提刀上了,带着众人给她打下手,厨房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米棠琢磨着,电视剧里头看的御膳房估计排场都没这么大。

一顿饭吃的堪比年夜饭,相当的丰盛。

青娘甚至掏出了几个酒坛子。

“打我爹那儿顺来的,没想到是最后几坛了。”

话题突然变的有些伤感,众人谁都没敢动筷。

“吃啊喝啊,愣着干嘛?”

青娘爽朗一笑,“别看我爹是个土匪,酿酒的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这都是他自己酿的。”

“以前可宝贝了,碰都不让碰……得亏我偷摸藏了几坛。”

酒封打开,一股醉人的酒香瞬间飘散了出来。

米棠吸了吸鼻子,纯正的粮食酿酒,味道醇厚。

多多坐在毛小宁边上,突然只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一眼望过去好多个人影。

摇了摇脑袋,人影似乎更多了。

“小 ,小宁哥哥……”

多多伸着指头,嘴里“一二三四”的数着,“你怎么有,有好多个呢?”

“好多个?”

毛小宁正沉醉在酒香里呢,听见多多的话,下意识的转头,一眼就看见双颊酡红的多多,两眼发懵,竖着根指头对着他边上的空气。

这分明是醉酒的状态!

“掌柜的,多多醉酒了!”

“谁?”

“啊?”

毛小宁的一声掌柜叫出来,两个声音同时回应道。

“我还以为叫我呢……”

青娘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瞪了自己小二一眼。

“怎么回事?”

走到毛小宁身边,米棠牵着多多,束了两根指头问他,“多多,这是多少来着?还能看清吗?”

多多迷蒙着双眼,认真的分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口吃不利道,“看不清楚,好,好多指头……”

米棠:……得,这是真醉了,还醉的不轻!

“约莫是闻到空气中的酒香了。”

季瑜也走过来,从米棠手里接过了多多,“我先带他去休息。”

说罢,就抱着多多上了楼。

“原来这小孩不喝酒的呀……”

眼看着季瑜带着多多走了,青娘这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怨我,忘记问一句了!”

米棠:???

听听你说的话!

小孩子不喝酒不是正常的吗?

似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青娘得意一笑,“我比他还要小一两岁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坛子喝了!”

“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把酒当成水来喝了。”

米棠:……那你可真棒棒哦!

“好了,现在桌上不喝酒的小朋友没有了是不是?”

原本暗戳戳要举手的柳含青,听到“小朋友”三个字,嘟囔了一句,悄悄把手收了回去。

哼,他才不上当!

若是说他不喝,一定会被这个女人嘲笑的!

青娘把各人的碗都倒上满当当的酒,丝毫没有等谁开口的意思,“那咱们就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喝!”

青娘率先举起了碗,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踏在凳子上,姿势颇为豪迈。

“今天多亏了米妹子,让我们两口子重新看到了希望。话不多说,这碗我先干了,感谢米妹子!”

说罢,伸出前去和米棠的酒碗相碰,然后一仰脖子,一抹嘴,酒碗朝下,一滴不剩。

米棠:……她现在退出说她是不喝酒的小朋友还来得及吗?

“喝啊掌柜的!”

偏偏边上还有个扇风点火使坏的柳含青,两眼熘圆的盯着她的酒碗,眼睛里面满是跃跃欲试,就差直接上手了。

“我替她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身后伸来,接过了米棠手里的碗。

季瑜端着酒碗,温声道,“我来。”

说罢,也是一仰脖,照例把酒碗翻了个底朝天给众人看。

“行吗?”

见他一碗酒下肚,面色如常,米棠才稍稍放了放心。

趁着季瑜坐下的功夫,连忙给他碗里夹了菜,扯了扯他的袖子,“快吃菜,压一压。”

“真的没事吗?”

看她忧心忡忡,季瑜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放心,你的夫君行着呢!”

米棠:……

你是不是在开车?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甩甩脑袋,压下脑子里的不干净想法,米棠叮嘱他,“行……能喝也要少喝。”

毕竟中毒这么多年,身子虽是好了,可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更何况……

米棠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已经放下碗,转手抱着坛子的青娘,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这可喝不过呀!

粮食酿的酒岁香,但后劲十足。

几巡下来,酒桌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全趴下了。

就连一直嚷嚷着自己没醉的柳含青,这会儿也已经蹲在地上,扶着自己的凳子呼呼大睡起来。

米棠过去给他又在身边围了张凳子,以防他头砸在地上。

“你还好吗?”

季瑜这会儿脸上也已经是熏红一片。

他本就肤色偏白,这会儿乍然染上红,实在看的人心头念起。

“还好。”

季瑜闷声道,只是声音里多少带了几分醉意,隐喻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米棠的耳朵都红了。

“你,你别撒娇呀……”

闻着他鼻息间清澹的酒气,一时之间居然也有些晕晕乎乎。

她不是没喝酒吗?

米棠晕乎乎的想。

“咳咳,你们两个。”

耳边突然一道声音响起,米棠吓了一个哆嗦。

刚刚萌生的晕乎乎的酒态瞬间清醒。

扭头看时,却是青娘。

手里头拽着一副筷子,点点她和季瑜,口中道,“你们两个,我再不出声就要亲上了。”

她嘴里还要嘟嘟囔囔,“你们这也太不拿我当外人了。”

米棠:!!!

米棠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都是热气腾腾的,马上就要熟透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求你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

青娘本就是个话痨,尤其这会儿又醉了酒,米棠一个没留意,青娘便抱着酒坛子从桌子底下爬了过来,像只树袋熊一样两手两脚抱住了米棠。

还死不撒手。

米棠:救命!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二个愿望 “放手,你先放手。”

米棠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来。

青娘手劲儿大,醉酒的人又是毫无理智的,这会儿抱住米棠,贴着脸蹭了蹭,摇头表示不放。

米棠:……

下次说什么也不要和人一起喝酒,实在太可怕了!

好在边上的季瑜,朦胧中察觉到手里牵着的媳妇儿没有了,清醒了一瞬,才把几乎要被憋死的米棠从青娘怀里解救了出来。

“离她远一点。”

季瑜有些不满的瞪一眼醉醺醺的青娘,两手握着米棠的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确认人在自己手里,这才放下心去。

自己是没有媳妇儿吗?

为什么要抱他媳妇儿?

“不要和喝醉酒的人说话。”

醉酒的季瑜非常幼稚的告状,试图抹黑青娘。

米棠:……

一脸怀疑的看一眼季瑜,米棠欲言又止。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

都是两个醉鬼,有什么好争的?

青娘的反应显然闭不上清醒状态,这会儿听着季瑜抹黑她,居然还嘿嘿的傻乐。

“有你真好。”

乐呵了两声,又贴了过来,整个人靠在米棠的肩膀上。

“你知道吗?”

“我,嗝。”

青娘打了一个酒嗝,拍拍自己的胸脯顺气,然后伸出三根指头来,“我有两件事想做。”

米棠无奈的帮她放下一根指头。

“哦,错了。”

“不管了。”

青娘挠挠脑袋,凑在米棠的耳边,小小声道,“现在你帮我完成一个了。”

完成一个了?

米棠想了想,“是闭幽草?”

青娘重重的点两下头。

“郑老三那混蛋以为我不知道……尝不出味儿他就跟死了一样……”

“又不跟我说,哼,他以为我不知道。”

“成天都是失魂落魄的,一打厨房里头一钻就是一天看不见人影儿。”

“嘿嘿,我马上也要知道什么是味道了……”

青娘舔了一下嘴巴,“甜的。”

“他说的。”

正在考虑要不要提醒青娘不要抱太大希望以免落空的米棠彻底闭上了嘴。

得,她就不该费这个心思,无端得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青娘撑着脑袋照旧搁在米棠肩膀上,还伸手拍了拍她另一边肩膀,“所以我谢谢你!”

“喝!”

说罢,也不知道打哪儿摸来一只酒坛子,喂到米棠嘴边,“喝!”

米棠:……

喝是不可能喝的。

整个桌上就自己一个清醒的人了,若是都醉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但醉酒的人似乎格外固执,此刻青娘提着酒坛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米棠的嘴巴,大有她不喝就不罢休的意思。

“青娘,我们今天喝的够多了,明日再喝好不好?”

青娘摇摇头,不好。

“今日的酒,嗝,就一定,一定要今日喝!”

看来哄是哄不好了的。

想到刚才青娘说的话,米棠试图转移话题。

“青娘。”

“嗯?”

“你刚刚说你要做两件事……现在有一件我帮你完成了,那还有一件是什么?”

“你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说不定这第二件我也能帮你呢?”

“告诉我好不好?”

青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费劲儿的把手里头的酒坛子放下,拧着两道柳叶眉,整张脸都是皱巴巴的,似乎在考虑。

呼。

看她放下酒坛子,米棠松出一口气。

喝酒之前请娘说她打小就在酒坛子中间长大,居然一点没夸大,这一桌子人全是被她喝趴下的。

“不能说。”

青娘皱着眉,又认真的强调了一遍,“不能说。”

本就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米棠并没有对人家隐私刨根问底的嗜好,听到青娘的话,正准备打住话头,把趴下的几人送到房间里去睡觉。

青娘突然又小声说了一句。

“没有人可以帮我。”

她声音极轻,说的又快,但无端端的有一种难过的情绪。

说不清楚为什么,米棠突然想到她提着酒坛子时说过的话。

她说这酒是她爹酿的,可惜再也没有了。

青娘她爹死了。

“青娘。”

米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青娘撑着脑袋,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两只眼睛黑亮亮的,涂着口脂的嘴巴张了张。

她说,“你能帮我杀人吗?”

“我要杀一个人。”

被她黑亮亮的眼睛看着,米棠一时分别不出她现在是醉酒还是醒着的,以至于下意识的居然忽略了她口中的话。

等到反应过来,米棠冷静反问道,“杀谁?”

这下惊讶的变成了青娘,似乎没有料到米棠会说出这种话。

轻笑了一声,青娘从地上捡起酒坛子,仰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和郑老三来京城的时候,在官道上,我许下两个心愿。”

“一个是郑老三的味觉,他是因我的缘故,尝不出味儿了,我想找个能治好他的大夫。”

“都说天子脚下能人多,我们便来了。”

“可惜住了这么些时间,没有一个人有法子。”

“我悄悄改了愿望,若是这个成不了数,那便加在第二个愿望上。”

“如何加?”

青娘神秘一笑,“我要杀了那人时候,再让他尸骨无存。”

她突然叹出一口气,“其实这也算不上划算。”

“若非一个人没有两条命……我一定是要杀他第二次的。”

脑子里的线索突然连成了串。

米棠问,“你爹是怎么死的?”

青娘有些愕然,然后转瞬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土匪……自然是被官府剿的。”

“那……”

“我爹也是个混蛋,我娘从前怎么劝也不听,直到我娘死了,我发了一场高热,再就尝不出味儿了。”

“那混蛋突然就洗心革面了,呵……”

青娘突然笑了一声,又举起酒坛子喝了一口,“说洗心革面也不合适,毕竟他还是当他的土匪。”

“但有一条,我爹新立了个规矩,每月初一朝周围的村子里头收银子,或多或少,愿意给多少都成。”

“凡是给了银子的人家,那一个月内,但凡家中有甚不平的事,都可以找他。”

话音突然停在这里,青娘看着酒坛子,一阵沉默。

米棠直觉,可能要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又是孩子 果然,青娘开口了,声音低沉嘶哑。

“那天,郑老三照旧给我做着吃食,我爹过来问我什么味道。”

“以前他都只问我能不能吃出味道的。”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本就吃不出自然也说不出,我和郑老三都慌了神,就怕我爹发现我们在骗他。”

“正在紧张的时候,突然听到寨子外面的鼓响了。”

“这便是出事了。”

青娘解释道,“那日除了和新规矩一起立起来的,还有这面鼓。”

“若是鼓响,那便是村里有人找我爹来了。”

“来的人很多,奇怪的是,全是妇道人家。”

“他们找来的事只为同一件——”

青娘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抠在酒坛子上。

米棠心中有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到底发生了……”

“孩子。”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

先前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季瑜,这会儿也彷佛酒醒一般,一双眼睛清亮,除了脸颊上的薄红,几乎一点也看不出醉意。

“孩子?”

米棠的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深深的看一眼季瑜,青娘继续开口,“是的,所有人哭着,只说了一件事。”

“她们的孩子丢了,找我爹帮她们找回来。”

“等等。”

顾不上礼貌,米棠着急打断她,“你是说……”

吞咽了一口口水,米棠小心翼翼问道,“这么多妇人……全是丢了孩子的?”

“还只是你们那儿的村子里头?”

“我怎么觉得……”莫名的熟悉呢?

“拐子窝。”

季瑜澹声开口,提醒她。

被这么一提醒,米棠恍然大悟,勐一拍手,她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好家伙,这咋哪儿都有,难不成还是个产业链?

“你们在说什么拐子窝?”

听他二人的话,青娘完全摸不着头脑。

等到米棠解释一遍,青娘原本拧着的两道细眉皱的更深了,都快纠结在一起。

半天才冷笑着咬着牙挤出一句,“今日我的疑惑总算是解开了。”

“米妹子,你又帮我一次。”

“啊?”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到底……”

青娘看她一眼,没有要答话的意思,飞快的继续讲着没说完的话。

“我爹当天就带着寨子里的兄弟出发了,早上出发,不到日落时分就回来了。”

“那群抢孩子的人没有走多远,全被我爹他们杀了。”

“寨子里等着的妇人欢天喜地的领了自家孩子回去了。”

“我们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了,没想到……”

青娘的手捏成拳,重重的一下敲在桌子上面,“可恶!”

重重的喘出一口气,青娘从回忆里拔出来,继续道,“三日后,县衙贴了告示,派了兵。”

“剿匪。”

“罪由是我爹残杀百姓,抢夺孩子。”

“村里原先找过我爹帮忙的妇人们,突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出,全都销声匿迹,查无对证。”

“这是一桩莫须有的冤桉。”

“县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调了兵,我爹和寨子里的兄弟根本抵挡不住。”

“赶在寨子被一把火烧尽之前,郑老三带着我逃跑了,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米棠只能轻轻拍了拍青娘的手,以做安慰。

“我没事。”

青娘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突然笑了一声,“真的没事。”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来。

米棠捏着展开一看,赫然是一张告示,内容正是剿匪,正中还画着一副人像。

“我爹,画的一点也不像。”

青娘又指了指最下面的一行小字。

米棠认了认,中间夹着一个名字,刘实。

“那狗官的名字。”

“我一直揣着这张纸,想着哪一日可以报仇雪恨。”

“那狗官不久前升了迁,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我四处打听着。”

说着,青娘把告示重新收回,照旧叠成小方块,揣进怀里。

“我原先一直不懂,只道是这狗官不辨是非,天生盲眼,如今得了你们的消息,哼。”

“分明是背后有人手眼通天!”

米棠心神一震。

不由自主的伸手捏了捏季瑜的袖子。

季瑜看她一眼,点点头。

二人想到一处去了。

本以为他们那儿的拐子窝只是个例,却是没想到如今四处开花,看上去背后之人都还颇有权势……

等会儿!

莫非……其实都是一人所为?!

想到这里,米棠瞪大了眼睛。

如果全都是一人的授意,这么多孩子,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米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意从心里散发到身体上,让她的胳膊上浮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安心。”

就在她牙齿打颤的时候,两手突然被另外两只宽大的手掌包裹住。

是季瑜。

“不会有事的。”

季瑜温声到,眼睛中带着彻骨的冷意,“不管这人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

“好了,故事就说到这里了,早些歇息吧。”

青娘举着酒坛子,又灌下一口酒,“明日还得赶路呢!”

“赶路?”

米棠不懂,“有谁……”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米棠瞪大眼睛,“你们要走吗?”

“不然呢?”

青娘妩媚一笑,“好不容易找到的法子……要杀的人找不到,要救人的法子却是有了……”

“不走做什么呢?”

“那你们还回来吗?”

青娘没有答话。

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米棠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的难受,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道,“那你们这酒楼……”

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青娘突然冲米棠神秘一笑,甚至还抛了个媚眼,缓缓的把手伸向自己的衣袖。

莫名其妙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米棠出声阻止,“等等……”

等显然是等不了的,青娘已经从衣袖里掏出东西来。

厚厚的几张纸,依次排开放在米棠的眼前。

“我知道你来京城肯定要找落脚的地方,或许还要有个酒楼什么的。”

“我的酒楼你已经看过了,我知道你很满意,这是你自己说的,别想抵赖。”

“所以……”

青娘一口气不带停歇的,手上还递出来一支笔,“地契什么的都在这里了,签字吧宝贝儿。”

她的“宝贝儿”调子拉的长,米棠莫名的红了脸,引来季瑜不满的哼声。

米棠打眼扫去,嚯,理的还挺齐全,都比得上现代的合同了。

只是……

米棠指着上面写着的一行数字,“你买的时候二千七百两,转给我就三千了?”

“说好的谢谢呢?”

青娘抿嘴一笑,“我是个商人,自然是不做亏本生意啦!”

“咱情分归情分,银子还是得算仔细了。”

米棠:……奸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冤种柳含青 次日早上,柳含青打着呵欠下楼来,一眼就瞧见堂下正当中的桌子边,大家已经齐齐的坐好了,似乎就等着开饭的模样。

“早啊。”

柳含青伸手打个招呼,挨着毛小宁和多多坐下了,四下的看一周,眼睛里闪过精光,然后咧嘴笑了。

“哟,有人比我起的还晚。”

“等会儿谁最后来谁收拾这桌子,给咱掌柜的省省事儿。”

说着,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拳头大的肉包子来,还冒着热气儿呢,也顾不着烫,张嘴就咬了一口。

不错,香喷喷的,还有汁水,味香十足,是他自己掌柜的手艺!

龇牙咧嘴的哈着气,柳含青还不忘冲米棠挑挑眉毛,“是吧,掌柜的。”

他就差把“夸我”和“要算计人”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边上的毛小宁人都听傻了,一言难尽的看着柳含青。

心道柳大公子真是个大冤种。

还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得那种。

可惜大冤种这会儿心里算着小九九,不然但凡侧脸看一眼疯狂挤眼暗示的毛小宁,就能发现不对劲。

“好呀。”

米棠笑眯眯,然后接着道,“那等会儿就辛苦你了。”

“这有啥辛苦的,不……等会儿!”

柳含青“吧唧”吞一口包子,回过味儿来了。

又把桌上的众人打量一遍,用包子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就是我了?”

“这不还有那个女土匪没下来吗?”

他还惦记着青娘让他丢脸的事,这会儿还不忘提一嘴。

“你是说青娘吗?”

“她和郑老三昨天晚上就走了。”

米棠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本来以为他俩今天早上才离开,谁知一早起来,毛小宁就来告诉他酒楼里除了他们,原先的人都走光了,青娘还给她留了封信。

想来应该是昨天晚上,米棠和季瑜把其他人弄上楼休息之后,他俩就离开了。

风风火火,倒也符合青娘的个性。

但这事最后起床的柳含青显然是不知道的,并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硬生生坑了自己一把。

这会儿听米棠说起来,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手上原本还香喷喷的包子瞬间也……包子还是香的。

边吃还边嘟嘟囔囔,他就知道那女土匪和他八字相冲,要走了都还得坑他一把。

柳大公子皱着眉苦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又吃完了一盘包子。

活儿已经被他揽上了,总不能白干,吃也得多吃几个!

这般想着,柳大公子的手已经又朝盘子里头伸过去了。

“你已经吃了两盘了。”

多多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萌哒哒的竖了两根指头给柳含青看,“书上说,饭是不可以多吃的,多吃就会积食,就会肚子难受。”

这书自然是老酒鬼留下的医书。

多多好学,米棠也不忘记嘱咐他,除了自己的功课,医书也是要学的。

这会儿想起了医书上的只是,多多赶忙提醒他。

“让他吃吧。”

出乎意料的,米棠却是替柳含青说话了。

而且这话不单是为柳含青说的,她还冲着众人道,“你们也可尽多吃些,中饭或许是吃不着了。”

“吃不着?为什么?”

柳含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抽空问道。

一个包子下肚,他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女土匪走了,她这酒楼怎么办?不要了?”

他的话说完,就看见她家掌柜的露出一个笑容,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

“这正是我今日要宣布的事了。”

米棠清了清嗓子,拉着季瑜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手,“诸位。”

难得听她这么认真,一时间,众人居然都有些紧张,老老实实的坐着,就连狼吞虎咽的柳含青,这会儿也把包子放下来了,乖巧缩手手听话。

“从今日起,咱们在京中就有落脚之处了!”

还不等众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米棠就对着毛小宁道,“小宁,等会儿吃完了,劳你去城中打听打听,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匠过来,要请他们打一块牌匾,另有好些器具。”

“恐怕需要些时日,咱们留他们宿在酒楼里,吃住全包。”

“只要手艺好,价钱好商量,这事儿莫忘了。”

毛小宁一擦嘴,“掌柜的,我早就吃好了。”

“我这就去。”

说罢,转身就出了酒楼。

“打牌匾?”

只剩下柳含青仍旧傻愣愣的,“打什么牌匾?”

“自然是咱们酒楼的牌匾。”

“酒楼?”

柳含青再次吃了一惊,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米棠,“你把女土匪抢了?”

“还是你给她灌迷魂汤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上前一步抓着米棠的手,一脸虔诚,“请务必教教我。”

米棠:……

“松爪子。”

都不用米棠说这话,感受到边上季瑜冷飕飕的视线,柳含青的手只碰到一瞬,就讪讪的收了回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青娘昨日同我定了契,这酒楼,我买下来了。”

米棠澹声解释道。

三千两银子不仅不亏,相反是大赚了一笔。

青娘嘴上说着她是个商人要赚钱,终究还是便宜了米棠。

今日一早,发现青娘和郑老三走了,米棠就带着毛小宁把酒楼四处转悠了一圈,厨房里还剩下大量新鲜的食材,院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更不用说这里地段优越,这可是在天子脚下。

要搁现代,那怎么样也得是北京一环以内。

“牛。”

柳含青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端着盘子去刷,临走还不忘捎走多多。

“走,给我刷盘子去。”

“为什么要我去?”

柳含青闭眼胡诌,“因为我吃多了积食,万一我出事了你还能抢救我。”

米棠:……

忽悠孩子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柳含青的良心不通,并且多多小天使还当真去当童工帮忙刷盘子去了。

“多多太容易上当了。”

米棠跟季瑜小声嘀咕,“得教教他防狼之术。”

季瑜点头附和。

“我看要不让他多跟你呆一块儿,好跟你学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米棠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

她家这个可不是什么纯良美貌小白花,这就是个白切黑!

会跟她装可怜的很!

正适合教多多。

米棠重重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认同。

刚刚还在附和媳妇儿的季瑜一脸懵。

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到自己身上。

不过……

米棠是不是怀疑他了?

心虚的季狐狸吓的眼神四处乱扫。

被媳妇儿发现自己日常装可怜,怎么办?

急,在线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张准备 约莫午时,毛小宁带了三个人过来了。

是一个老者并着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他们是一家的,这是古老汉和他的两个儿子。”毛小宁介绍道。

“我刚刚问过了,整个东市就属他们父子三人的手艺最好。”

一个青年人问,“您就是这酒楼的掌柜的?”

他面上带着疑惑,似有些不解。

来的时候,只听毛小宁说是他们酒楼的掌柜的有活计要找他们,没成想来了之后居然见到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着实在不像啊!

米棠点点头,请他们坐下,让毛小宁倒几杯茶水过来。

“想必刚刚小宁已经和几位交代过了,除了一块牌匾,另有好些器具要一同打。”

古老汉连忙应声,拍拍胸脯道,“牌匾绝对没问题。”

“掌柜的您别看我年纪大,打牌匾还是可以的。”

“若是再精细些的活,可能眼睛跟不上了,要耗些工夫,但我两个儿子却是数一数二的。”

米棠点点头,边上的季瑜便将一叠图纸递上前去。

这些图纸是她和季瑜描述细节,由季瑜画出来的,还标注着尺寸眼色之类的,多半是来自现代的东西,有些还比较复杂。

米棠不知道这些是否有难度,只能先让这父子三人看一看。

“这些能做吗?”米棠问。

“能的!”

回话的是先前问话的年轻人,他是古老汉的大儿子。

古大这会儿有些激动,看完图纸之后,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对着米棠道,“这些器具样式精美,我和我爹还有二弟做了这么些年木工活,都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实在是精妙绝伦!”

米棠摸了摸鼻子,有些愧领这些赞美。

毕竟……

这些东西就是从现代照搬过来的,她只是一个搬运工呀!

不过既然能做,米棠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按照先前谈好的,这段时间,你们就宿在酒楼里,我会小宁去给你们安排房间,饭食的话咱们一起吃,三餐全包。”

“至于价钱,你们开价就好。”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古老汉有些焦急的问。

从季瑜递出来的这一叠图纸来看,这显然是一项大工程,要打的东西不少,接了这一单,他们好些日子都不用出去找活干了。

更别提条件还这样好,住酒楼,吃酒楼。

至于这图纸上的东西,他做木匠一辈子,尚且还没遇着过,不论如何,哪怕是工钱低了,他也要把这些东西给打出来,了了心愿!

米棠有些不好意思,“这酒楼是我新买下来的,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多,今日的午饭……”

古老汉明白了,呵呵一笑,“不妨事,我们父子三人来的时候都是吃过的。”

米棠安心了。

他们早上都吃的多,尤其是柳含青,中午肯定不会想再吃了。

“那几位看什么时候方便动工?”

“旁的东西可以先放一放,只是这牌匾,要早早打好,这样我才能尽早挂出去开张。”

听她这么一说,古老汉沉吟片刻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父子三人先合力完成这块牌匾。”

“集我三人之力,最多后日便可完成了。”

“那真是太好了!”

米棠拍掌笑道。

按照她原本的想法,还以为要十天半个月呢!

如果后天就能出来的话……

她得抓紧了。

“那劳烦几位尽快了。”

古老汉父子三人便带着图纸,拿上工具到了后院里。

后院里干净又宽敞,正适合他们工作。

“走,我们也去准备。”

米棠拉着季瑜,又从行李中找出她的宝贝烤炉。

“赶明儿还得找铁匠打几个烤炉。”

“就是可惜雅士利现在还没来。”

米棠嘀嘀咕咕,冷不丁感到边上一阵冷气直冒,季瑜眼神不善的看着她呢,就差把吃醋两个字写在脸上。

“你跟他吃什么醋啊。”

米棠扑哧一笑,“我是说他的牛奶。”

“上次同他说好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京城。”

“有牛奶就能做好些东西了。”

看季瑜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模样,米棠私下里敲一圈,发现没人了突然踮起脚,飞快的在季瑜脸上蹭了一下。

“好了好了,最喜欢你了!”

季瑜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白里透红,明艳艳的,盯着米棠的眼神越发幽深,身体也越来越靠近。

“打住!禁止涩涩!”

米棠赶忙喊停,耳朵红红的伸出只手来捏成拳头搁在两人之间。

自打某人身体好了,思想好像坏了,一直想上高速,比她还会飙车。

她只是口嗨,但某人可是真想吃人啊!

“给你做好吃的饼饼,饼饼吃不吃啊?”

季瑜:……

季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中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说好的觊觎他的美色呢!

只嘴上爽一爽算什么?

有本事就真刀实枪啊!

今天也是季狐狸精美人计失败的一天。

天子脚下毕竟不是他们从前的小地方,这里每日都有不计其数的酒楼开起来或者倒下去。

俗话说,京城脚下,路上随便捡块玉佩都指不定是哪个氏族豪绅的公子哥儿,这些人什么没见过?

要想最快的打响名声,味道好是肯定的,但仅靠味道好却一定不够。

酒香还怕巷子深呢!

想要名声打出去,那就得营销宣传!

深谙现代流量之道的米棠老早就敲响了小算盘。

这会儿正是四五月的花季,米棠打算蹭一波热度,做个简略版的鲜花饼。

至于完整版的……

嘿嘿,那自然是付费内容,花钱才能解锁!

更重要的是,雅士利的牛奶还没到呢!

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鲜花饼的做法算不上难,米棠打算做一批鲜花饼,到时候免费送出去。

当然,送肯定有讲究,得把宣传效果打出去,至于这个宣传效果……

“嘿嘿。”

米棠傻笑两声,两手捏拳撑在下巴下面,猫猫讨好,“帮帮忙呀。”

真,真可爱!

季瑜倏的红了脸。

然后为了这一句可爱,坐在桌前,闻着阵阵的香味儿,提笔写了一下午的字。

第二百章 开张 东市的巷口,一家酒楼前突然噼里啪啦放起了炮仗。

这是有新的酒楼开张了?

京城地界儿,每日都有数不清的酒楼和摊贩往来,这对人们来说并不稀罕。

说到底也不过一家酒楼而已,就这味道还不知道好不好呢!

只是……

今日这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本是上街闲逛的人们突然不约而同的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儿。

说不清楚什么味儿,有花香、油香……总之把人的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引起腹中一阵轰鸣。

“这什么味儿,走,去瞧瞧!”

一时间,不少人居然一同寻着味道找来了。

“哟,瑜米之乡!”

有人读出了牌匾上的字。

这牌匾字体飘逸,端的是一手好字,让人看的都赏心悦目。

奇怪的是,除了这“瑜”字有些不太寻常意外,匾上居然还有一颗糖果和小鱼似的图桉。

给这手飘逸风流的字硬生生添了几分童趣和稚气。

越凑近这酒楼,香味儿也就越明显,原本还只是偷偷的咽口水,这会儿人到了近前,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们这做的是什么,好香啊!”

“是啊是啊,隔老远都闻到味道了!也太香了吧!”

听见围在酒楼门口的众人一阵阵的发问,被米棠安排在门口接客的毛小宁有些紧张。

他从前只在小县城当过小二,这些可都是京城里的人,指不定里面有个啥了不得的官老爷呢!

使劲儿捏了捏衣角,毛小宁咽口口水,按着准备好的说辞道,“诸位看官,今日是我们‘瑜米之乡’酒楼开业。”

“我们酒楼和旁的不同,我们不卖一般饭菜。”

说到这里,毛小宁停了下来。

见他没有要接下去说的意思,有心急的人问道,“不卖饭菜?那你们开酒楼做什么?”

上钩了!

果真和掌柜的说的一样!

毛小宁心里有了底,语气也沉稳下来,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这位公子别着急啊。”

“我们只是不卖一般的饭菜,却并没有说不卖饭菜。”

“欸,你这人,你刚刚……”

“我们卖‘火锅’!”

“火锅?那是什么?”

“是汤锅子吗?”

“嗐,汤锅子有什么稀罕的……”

“我道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没趣儿!走了!”

有这样的反应,毛小宁一点也不慌,轻轻拍了拍手,马上有小二端来一个大瓷盘。

釉白的大瓷盘上,叠放着一个个小巧的饼。

随着大瓷盘的到来,先前嚷着要走的人突然诡异的停下了脚步,使劲儿的吸了吸鼻子。

然后纷纷眼露精光,掉转头来。

就是这个味儿!

虽然他们对汤锅子不感兴趣,但这个饼闻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看到这些人回头,毛小宁咧嘴笑了一下,然后假装没看见,故意道,“今日酒楼开业,掌柜的做了一批鲜花饼送给在场的各位,若是感兴趣的,可以排队按顺序领取。”

“数量不多,送完便罢,以后还仰仗各位多多捧场。”

听说有免费送的东西,还是闻起来这样香的,众人的态度一下子变了,一边挤着去排队,一边笑着道“一定 一定”。

米棠做的饼不多,约莫也就五十来个的样子,本来按照她的想法,五十个应该也能达到宣传效果了。

可是这会儿……

看着乌泱泱排队的人群,毛小宁心中有些发毛。

掌柜的对自己也太不自信了,就这还要什么宣传?直接摆一盘饼放在门口,包管客似云来。

排在最前面的是方才心急问卖什么的年轻公子王帧,他原本走的快,但是转头的更快,身形矫健的挤到了第一个。

毛小宁递过一个饼过去。

这饼是早上米棠起了个大早烤好的,现在还透着温热劲儿。

王祯接到手中,只觉得自己整个手掌都是香喷喷的,使劲儿吞了口口水,恨不得当场打开来吃掉。

只是他是读书人,无论如何还是要注重斯文的,只能百般难耐的忍着。

不过这饼也忒小了些,一口就能吃掉的分量,一人还只有一个……

另外,这小厮还说什么鲜花饼,一点儿也没瞧见鲜花的影子。

等会儿!

王祯低头嗅了一口。

神了!

还真有鲜花的味道!

莫不是包在里头?

心中猫爪子挠似的让他痒的不行,只得把饼揣好了飞快的朝书院里头去。

这会儿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四下里瞧瞧没人,王祯掏出饼来,小心翼翼的撕掉外头包裹着的油纸,然后忍不住嘴角抽搐。

好家伙,这店家真有意思。

光是在油纸上写上他家酒楼的名字不说,就连这饼上也得烙字,生怕别人不知道。

不过……

王祯迫不及待的将饼掰成两块,果然见中间一层色泽亮丽,透着诱人的清亮的玫色的花酱。

嘴巴里的口水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往外头挤,王祯吸熘一下,低头正准备咬下一口,肩头突然一沉。

“谁?”

王祯吓了一跳。

“又在偷偷吃什么好东西,分我一块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祯放下心来,忍不住埋怨,“你吓死我了。”

来人是他的朋友周文育,二人的父亲都是同朝为官的,关系也比书院其他的同袍要亲密些。

周文育勾住王祯的脖子,打他边上坐下,一只手已经丝毫不客气的伸过来了。

看着手里本就只有一口的饼,王祯头一次在吃食上犹豫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把这饼分出去会后悔的。

但想了想,终究是忍痛分了一半出去,眼中竟还有些依依不舍。

这倒是把周文育看的奇怪了,他二人都是官家子弟,家中吃穿用度自是不必说,一块饼而已。

而且就他俩关系,什么东西不能分食之?

王祯居然在一块饼上犹豫了!

周文育看的暗暗称奇,因此接过饼之后也不忙喂进口中,只是细细打量。

王祯分他的这半块上面留着“米乡”二字,看来是哪家铺子做的。

饼中的馅料是玫色的,闻着有诱人的花香,被递过来的时候都流到手上了。

周文育轻轻舔了舔手指上的馅料,仔细尝了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处在馥郁的花香之中,漫山遍野的春意。

周文育猝然睁开眼睛,却对上王祯一副眼巴巴的模样。

“周兄,这饼你若是不喜欢,便由我替你吃了吧。”

“夫子说,浪费食粮不好。”

周文育:……

周文育直接一口喂进了嘴里。

骗他饼吃。

呵,虚伪的兄弟情!

第二百零一章 吃播再来 “把桌子再擦擦,凳子摆整齐些。”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其他的酒楼里也没多少人,照说这是正常的情况,但毛小宁就是紧张的不行。

在大堂里来回的转悠着。

“停!”

柳含青看不过去了,把人拉着坐下了,靠着他和多多,一人一张小板凳坐在钱柜跟前。

多多伸手找米棠讨饼吃。

“给我也再来一块儿。”

柳含青大爷似的伸手,同时不忘劝毛小宁,“你紧张个啥,咱掌柜的都不紧张。”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塞饼。

“这饼真香,赶得上当年我爹打宫里带出来的了。”

“来,吃饼。”

说着,柳含青又给毛小宁递一块儿。

米棠站在钱柜后头一阵后悔。

柳含青当初看着毕竟一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如今怎么就变成一只哈士奇了?

又能吃又能拆家。

“吃饱了吗?”

米棠笑眯眯。

“还,还行,嗝,还能再吃……”

柳含青打了个饱嗝,原本想说还能再吃几块儿,一眼看见他家不紧张的掌柜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匆匆忙忙换了说辞,老实道,“吃饱了。”

米棠瞪他,“吃饱了就去洗菜。”

就这两只,一大早上已经吃了她两盘饼了!

要还说没吃饱,她可真该养不起了。

“着什么急,人都没来,等会儿再……”

“来了。”

米棠指着门口,笑眯眯道。

柳含青下意识转头,好家伙,门口都卷起一阵小黄沙了,这得是多少人啊!

匆忙抓了几块饼,柳含青拎着多多就往后院跑,“我带着这小子一起去。”

米棠:……

“掌柜的,我要买饼,早上的鲜花饼,给我再来十,不,二十块!”

“我要五十块!”

“一百!”

好家伙,你们搁这儿拍卖喊价呢!

米棠心里默默吐槽。

打量了一下挤过来的人群,大多都是些丫鬟小厮们。

米棠忍不住哑然失笑。

她倒是失算了,居然忘了这里是京城,跑腿的人自然都是些仆从。

关键的人没钓来啊!

叹了口气,米棠上前一步,毛小宁和季瑜二人围在她左右帮她维护秩序。

“各位,今早的鲜花饼只是试吃,已经没有了。”

这话一出口,人群中便是一阵喧闹声。

“啊!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小姐点名要吃的!”

“我们家公子特意嘱咐我来的!”

“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米棠正要出口,一个女声突然道,“你们家是怎么做生意的?”

“开着酒楼居然没有东西可卖,这不是忽悠人吗?”

这个声音一出,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

米棠循着声音看过去,问话的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看着年岁不过十五六岁,在一种打扮朴素的丫鬟小厮当中显得出众,手里挽着一个造型华丽的食盒,想来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婢女。

听见她的问话,毛小宁有些着急,想要开口反驳,被米棠轻轻摇头制止了。

“这位姑娘。”

米棠温声道,“你既然知道我这是酒楼……吃饭的地方,如何找我要鲜花饼?”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小姑娘明显有些愕然,脸都涨红了。

“你,你……你既然是酒楼,那早上又凭什么卖鲜花饼?”

米棠难得心里生出一股逗弄人的心思,笑道,“因为早上我高兴。”

“那……”

“现在我不高兴了,所以重新开始卖饭菜。”

“你!”

小姑娘咬着唇,面上一阵羞恼。

察觉到再逗下去可能真的要把人惹哭,米棠道,“今日开业,着实准备的不多,而且馅料什么的都是简易版的。”

“各位若是真心喜欢,明日早上还会再有一批。”

“只是如今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数量照旧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落地,众人的脸上是一阵悲喜交加,有聪明的率先反应过来,开始打身上掏兜。

“掌柜的,我先预定,银子付给你,明日这个时候,我过来拿行不行?”

有了第一个开口,余下的纷纷各自掏银子,就差往米棠身上砸了 。

“不行哦。”

谁知米棠轻飘飘拒绝了。

“本酒楼一概不接受预定,先到先得。”

“啊……”

众人中又是一阵悲鸣声起。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眼中满是警惕,今日来的人已经不少了,明日还指不定多少人呢!

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份,若是抢不着,这可怎么办啊!

想到家中的公子小姐们,个个脸上都是愁容满面。

“什么味儿?

正在这时,一阵霸道的浓香铺面而来,带着热辣辣的滚烫气息,呛得人眼泪和口水一起往外冒。

“好香啊!”

“快看!”

有人大喊了一声。

顺着他的声音,众人看过去。

大堂靠窗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一口模样古怪的锅子。

众人看去,那锅子分成两块,是阴阳鱼的形状,冒着腾腾的热气,一边是红彤彤的汤色,看着浓郁鲜香,不断的鼓起红色的小泡,另一边怎是浓稠的白汤,咕嘟嘟的发出声响。

也不知为何,光是看着这个锅子,众人就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除却这口锅子,桌上另摆七八个瓷白的盘,或长或圆或方,形状各不相同,里头盛着肉片。

众人看的分明,这肉分别是生的!

“生的怎么吃啊,莫不是要现煮?”

在大家的猜测中,那人慢悠悠的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来。

这肉切的极薄,晶莹剔透,白里透红一片。

被筷子夹起,放进了红色汤底的一半锅中,筷子也不松手,就这么夹着,只约莫一瞬的功夫,就被飞快的重新拎起来,放到了那人面前的小碟子中。

众人这才看见,原来这人的面前还摆着两个极小的小碟子,里面似乎放着什么粉,肉片只这么轻轻蘸一下,然后被飞快的送进了这人的口中。

众人情不自禁的跟着这人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直到他满足的哈出一口气来,才颇有些怅然若失的擦擦嘴。

计划通!

果然吃播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行得通的!

米棠心中遗憾,可惜没有现代的LED屏,不然可以挂在门口二十四小时轮回播放。

路边飞过一只鸟,都得被勾引的过来吃一顿!

“掌柜的,这是什么啊?”

终于听到满意的问题了,米棠满足一笑。

“火锅。”

“现在仅供堂食哦亲。”

第二百零二章 开门迎客 因为对吃播的效果很有信心,预料到应该会有不少人被吸引过来。

隔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米棠就起床了。

火锅的重点在底料和食材。

底料是米棠现炒的。

红锅讲究一个辣字,辣椒自然必不可少。

米棠用的是她带过来的干辣椒,这玩意儿别看晒得干巴巴的,味道可是相当勐烈,只是拿在手中,不大一会儿,手上就能沾上味道。

辣椒剪碎,锅中倒入牛油炒香,依次加入其他各式香料和调料。

只是炒一个底料,厨房里已经是香气扑鼻,等到最后放入剪碎的辣椒,香气一时间变了味道,成了攻势迅勐的火辣辣,逼得人节节后退。

米棠早有准备,口鼻上捂着自己制作的简单版口罩,恰好将呛人的辣椒香隔绝在外。

只是她丝毫不怕,其他人却不能幸免。

厨房内一时间响起众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断伴随着有人喊的“不行了”。

等到米棠将盖子盖上,让人打开窗子透透风,这才看见面前一种眼泪涟涟却依旧眼巴巴的盯着她扣着锅盖的锅。

米棠:……

这可真是记吃不记“呛”啊!

“大家怎么起这么早?”

米棠又不是周扒皮,这会儿显然没到上工的时间,自然多问一句。

谁知她的问题一出口,众人瞬间变成了幽怨可怜的眼神,从紧盯着锅中变成了紧盯着她。

“掌柜的,你这弄得也太香了,馋得睡不着啊!”

“是啊,我做梦还以为吃到啥好东西,一口咬下去,呸,是谁的手!”

“你小子还有脸说!瞧瞧我这手!喏,大伙儿看看,好大一副牙印呢!”

大伙儿一阵哄堂大笑。

米棠也跟着好奇的看了眼,嚯,还真是,下嘴没留情面!

跟着大伙儿一起的笑。

“对不住各位了。”

“我的底料已经炒完了,大伙儿若是困着,还可以继续回去睡一会儿。”

“待会儿给大家做鲜花饼吃!”

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哪儿有真正睡不醒的。

尤其是一听米棠说还有鲜花饼吃,个个来了精神。

昨日的盛况他们也不是没瞧见,那么多丫鬟小厮过来抢着买,嘿,没得买!

掌柜的居然要做给他们吃?

一时间,个个脸上都是兴高采烈,拍着胸脯说不困。

厨房真正的开始热闹起来。

今日的鲜花饼数量仍旧不多,米棠把个头做的大了些,和其他人一起忙活了一个早上,不过才整三百个。

米棠输出五十个出来给店里的伙计们分食,其余的二百五十个让毛小宁端到大堂准备去卖。

毛小宁嘴上应着好,可端着饼走着走着突然就像卡了壳,盯着窗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也越长越大。

“看见鬼了?”

米棠逗他。

这起止是鬼的,这简直比鬼还要让人震惊!

毛小宁疯狂点头又摇头。

这些真的是让米棠好奇了,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头走出来,顺着毛小宁的视线看过去。

好家伙,这下没见识震惊的变成了米掌柜了。

“掌柜的,我没看错吧。”

毛小宁吞了口口水,伸出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窗外。

“好,好多人啊!”

顺着他的手,从窗外看去,已经密密麻麻的排了好多人,有人甚至把眼睛贴着窗户,模样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瘆人。

米棠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沉默半晌才提醒毛小宁,“小心手上的饼别摔了。”

“哦。”

毛小宁恍然大悟,飞快的把手缩回来,小心翼翼的重新端好了盘子。

“人这样多,饼恐怕也得限量,这样,等会儿你记着,一人最多五个饼,多了不卖。”

毛小宁连忙点头。

米棠继续道,“我去后厨看看,若是食材都准备停当的话,那咱们就……”

米棠深吸一口气,“开门营业吧!”

“好嘞!”

毛小宁眉飞色舞的喊了个号子。

底料已经炒好,剩下的不过是食材的准备。

米棠进去瞧了一眼,厨子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米棠这才吩咐毛小宁把门打开。

酒楼门外。

一群丫鬟小厮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昨日无功而返回去后,自然是惹得自家小姐公子一阵不满,因此今天,个个起了早床,想来排个早队。

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比自己更早的,一眼瞧到熙熙攘攘的人,众人脸上又是愁容满面,不会又买不到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马上有人连忙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个念头甩开。

可不能这么想,若真买不到家里头的小祖宗还得发脾气呢!

这般想着,众人只能眼巴巴的盯着酒楼的大门,就等着啥时候“砰”的一声开门,然后自己飞快的挤上前去,抢个头筹。

也就注意力打岔的转瞬工夫,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开门了”。

反应慢的顺着声音看过去,酒楼的门果真开了。

几个反应快的,动作居然比声音还要先行一步,已经率先冲了进去,正打兜儿里掏银子呢!

“我要十块!”

“二十!”

“一百!”

昨日的景象又在重演着。

“小,小宁哥,这特太吓人了吧。”

跟着毛小宁一起开门的伙计被这景象吓了一跳,头一次见人做生意被人拿着银子往铺子里塞得。

毛小宁倒是面上不慌,毕竟是早有准备。

对着一群挥舞着银子口中一个劲儿的含数字的人们,毛小宁慢悠悠的从背后掏出一个纸壳做的套筒。

这是他们家掌柜给做的,说是叫什么“扩音”。

毛小宁不懂,但他知道按着米棠说的对着套筒扯着嗓子喊就是了。

深吸一口气,毛小宁喊道,“一个人最多五块,限量二百五十块,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什么,才五块!”

“也太少了吧!”

“小伙计,你通融通融,银子不是问题,我们小姐就指着这一口呢!”

“我家公子也要!”

“我家老夫人也要!”

毛小宁:……

眼看着大伙儿从报数字变成报家谱,毛小宁慌忙制止,“莫争莫争,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这招果然奏效,被毛小宁连续强调了几遍之后,众人果然成功的抓住了重点,“数量有限”。

既然是数量有限,那么……

等到还有人掰扯数量太少的时候,马上就有排在后面的人开始喊了,“凭啥全给你家一人给全买去了,我家小姐也要吃!”

“不行,就得按规律来,一人五块!”

“小伙计,你可千万别给他通融,我们都盯着你呢!”

“就是就是,盯着你呢!”

毛小宁:……就很头大。

第二百零三章 吃货二人组 “你说,咱们还能买着吗?”

队伍末尾,两个书生模样打扮的公子交头接耳。

这两人正是前来排队的王祯和周文育。

自打昨日分吃了王祯的一个鲜花饼后,两人就被这味道馋上了。

分别指使了自家的小厮带上银子过来买。

可谁知小厮居然两手空空的回去,说什么卖光了,明日才卖。

卖光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

王公子和周公子打小就是锦衣玉食,可还没受过这种气。

当天两人就不信邪似的搜寻了全京城的饼铺和糕点铺,想要找到一模一样的。

可惜,自然是无功而返,不仅如此,二人还撞见不少可他们来意一样的人。

得,这下两人是彻底认清楚了,瑜米之乡的鲜花饼,无可复制!

等到二人垂眉耷首的回到家中,居然听见小厮再给下下人们讲什么火锅。

好家伙,跟说书似的,不仅把色泽描述的清清楚楚,就连当时食客吃肉时的神态都讲出来了,硬生生把二人的口水都勾出来了,本就是出去找饼饿了一天的二人,这会儿更是难以忍受,连家里头平日里吃着的山珍海味都嫌没味儿了,饥肠辘辘的忍了一个晚上。

二人一大早便来亲自排队,下定决心一要吃饼吃个爽,二要见识一下火锅到底有多香!

没成想,两人一来,就被排队的人震惊到了。

这会儿一听毛小宁说一个五块,两人心上一凉,等到又说一共才二百五十块的时候,王祯数了数,自己排在第七十位。

若是按照一人五块满打满算,铁定是吃不着了,想到这里,王祯都快哭出来了。

“文育,我,我想吃饼,我要吃饼啊!”

王祯委屈巴巴,心里一万次后悔自己当初递出去的半块鲜花饼。

若非如此,自己还能留着今天再解解馋。

一眼看出自己兄弟心中想法的周文育颇有些无奈,手上摇着扇子扇了扇,心中有了主意。

“走,咱去‘买队’!”

说罢,就掏出银子,戳了戳前面排队的人。

“做什么?”

前面排队的人转过头来,颇有些不耐烦。

“兄台,是这样的。”

“我观这店家刚刚说,拢共才二百五十块,按照一人五块,排到咱们这儿,铁定是不够分的。”

“兄台这队排了也是白排。”

“不若这样,我出银子,兄台把这个位子让给我如何?”

那人面上警惕,“买不着的东西你买我这位子坐什么?”

周文育扇开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拿眼神偷偷示意了一眼整个人都在低气压中的王祯,然后皱着眉,面上似乎非常苦恼的样子,点了点脑袋,摊了摊手。

“原来带着个傻子。”

那人同情的看他一眼,“也是可怜,好罢,这位子让给你了。”

“多谢。”

二人成功向前挤进一个位子。

这就成了?

尚且不知道被自家兄弟当傻子的王祯挠挠脑袋,看着周文育的眼神颇为崇拜,“周兄,你真厉害!”

周文育摇摇扇子,神秘的笑道,“还得多委屈王兄。”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王祯:???周兄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周兄真厉害!

依靠着银子的力量,两人成功排到了第四十九和第五十位,刚好能买到的地方。

“两位客官,只剩下十块了,两位要多少?”

毛小宁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笑眯眯问道。

“全都要了,我们两个一起,十块!”

王祯迫不及待答道,一面急冲冲的接了打包好的鲜花饼,一面冲着周文育努嘴,“周兄,快掏银子!”

周文育却是不急,慢悠悠的打量着四周,鼻子轻微的耸动着。

他早就问道一股奇特的香味,和鲜花饼的味道不同,闻着有些呛,但意外的让他口中不断分泌口水。

“王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啊?”

王祯也耸着鼻子闻了闻,“没……有!闻到了,是辣,阿嚏!”

周文育眼疾手快,赶在王祯喷嚏打出来之前飞快的抢了他手中的鲜花饼,以免被玷污。

“劳驾,多问一句。”

“我昨日听闻说你们这酒楼里……”

周文育心中突然咯噔一声,一个念头飞快闪入脑海中,他急切的问道,“莫非这就是火锅的味道?”

第一个来问火锅的食客出现了!

毛小宁脸上的笑意都扩大了几分,“不错,这正是火锅的味道。”

“二位客官,可要尝一尝?”

几分钟过后,王祯和周文育找了张僻静处的桌子坐下了。

“周兄,你说这汤锅子能好吃吗?”

抱着鲜花饼,王祯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汤锅子的味道他尝过,只是一般,这家酒楼的虽然味道闻着香,但吃进嘴里恐怕是不尽然。

反倒是这他本人认证过好吃的鲜花饼是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的……

周文育不看他,掏出一块鲜花饼慢条斯理的塞进嘴里,“你若是想回去便先走。”

“只是等会儿莫后悔。”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边吃饼边打量这酒楼的陈设,“我倒是觉得,这家酒楼有趣的很。”

“恐怕这火锅的味道,要令你大吃一惊了。”

王祯不信,嘟囔道,“我就觉得鲜花饼是最好吃的,不能再有更好的了。”

二人说话间,伙计突然唱声道,“七号桌两位客官,您的火锅到了!”

周文育瞥了一下桌上的七字,顺着声音看去。

一个伙计托着一个锅子而来,里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放到二人的桌上。

“东西呢?”

王祯看的眼睛都大了,甚至站起来朝下反复检查,“你让我们吃空气啊!”

“客官您别心急啊!”

伙计神秘一笑,又从另一个托盘中掏出一块酱色的凝固成方块的底料来,放到锅中。

牛油凝固的快,米棠大早上炒好的,这会儿已经凝固成块状。

底料放好,伙计把火点上,锅中倒入汤水。

随着牛油在锅中化开,一股霸道的浓香顿时充盈在整个大堂。

周文育深吸一口气,然后下一秒勐地咳嗽不止。

随着眼泪一起流下的,还有口中不停分泌的口水。

周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然而在这一瞬,周文育只觉得身心舒畅,恨不得当场拿勺子舀一勺这个汤汁喂到嘴中。

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想,伙计又拿出一本厚厚的菜单递过去,“二位先看看点什么菜?”

原来菜还没点上,汤不是直接拿给人喝的啊!

周文育莫名心中有些失落,咳嗽了一声,故作冷静道,“按照我二人的分量,有什么推荐的,尽管上来。”

“好嘞!”

伙计夹着菜单,眉飞色舞的朝后厨跑了。

第二百零四章 血豆腐 王祯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如此深刻的度日如年的感觉。

即便上学堂里被夫子训斥,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可是如今等着店小二上菜,居然怎样都闲不住,不停的在凳子上扭来扭曲,只是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咕咚咕咚冒泡的火锅。

舔了一下嘴巴,王祯有些心焦,“周兄,你说这酒楼上菜怎么这么慢啊!”

周文育:……

虽然他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一向好面子的他终究是比王祯要能忍耐些,至少面上要显得冷静多了。

“你若是馋,不妨先吃饼。”

话说着,他已经自己拿了块饼往嘴里塞着。

无他,只是这火锅香味实在太霸道了,若是不找点什么东西堵住嘴巴,他怕他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哦。”

王祯也郁郁寡欢的拿块饼往嘴里塞,只是眼睛仍旧不放过火锅。

饼香是香,但这香和火锅的香不同,那滋味儿就像是被蚂蚁咬了心窝子,痒的不在身体,在心啊!

就在两人的耐心几乎要消磨殆尽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喊声传了过来。

“七号桌的两位客官久等了,您的菜,来咯!”

桌上的二人精神一震,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看着小二托着托盘上菜的身影,彷佛遇见了分别十世的亲人,几乎要淌出眼泪来。

“快快快!”

王祯慌忙招呼着,还把桌上的饼拿了下来,给端上来的菜腾地儿。

小二从托盘上依次摆上一盘盘菜来,有肉有菜还有各种豆制品,甚至还有两盘血色的块状菜式。

“这是何物?”

小二爽朗一笑,指着道,“客官,这是血豆腐。”

“有猪血和鸭血的。”

听说是用猪和鸭的血做的,周文育和王祯二人的脸上都现出嫌恶之色,纷纷捂着口鼻道,“拿走拿走。”

“可是客官……”

小二挠挠头,“您适才说有什么推荐的,这鸭血和猪血豆腐就是本店的特色啊,还是我们掌柜的给推荐的。”

“这种东西,能给人吃吗?”

“好吃着呢!”

听见有人居然质疑血豆腐的味道,小二急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嘿,不是小的夸口,这东西,别看您二位现在嫌弃,待会儿吃了,保准还想着第二盘!”

“若是不好吃……”

小二想了想,“这两盘就当小的请客!”

“有意思。”

周文育盯着盘中的血豆腐若有所思。

他吃过这么多酒楼,头一次见有小二拿自己的工钱出来赌味道的,莫非这血豆腐,当真有这么了不得?

这般想着,周文育挥了挥手,“先放着,你下去吧。”

“得嘞,您二位有事叫我!”

说罢,小二又端着空托盘走了。

“周兄,你怎么让他把这血煳煳的东西留下了,这可是……欸欸欸!你这么还吃了!”

眼看着周文育用筷子夹了一片血豆腐,按照小厮观摩回去的模样,放到红锅中烫了烫,片刻后捞出直接喂进了嘴里,王祯看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这位周兄,说好听点是讲究,说难听点就是龟毛,这种东西,他王祯敢拿脑袋担保,刚一进嘴巴立马就得吐出来,不然的话……

欸?

吞进去了!

看着周文育喉咙滚动,嘴巴微张,吐出一口热气,一筷子血豆腐就这么下肚了?

甚至筷子还伸向了第二块!

第二块!

王祯如梦初醒,伸出一只手捏住周文育伸筷子的手,眼巴巴的问道,“周兄,味道如何?”

周文育用另一只手给他松开,面色不显的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眼看着第二块有已经被他喂到嘴里去了,王祯表示不相信,“那你这……”

周文育哈出一口热气,“为兄不忍你受苦,替你受了。”

王祯:???

“你不许动,让我先尝尝。”

在吃上面相当敏感的王祯再次伸出一只手挡住周文育,自己拿筷子夹了一块,学着他的法子,在锅中烫了烫,送到嘴中,下一秒,眼睛都亮了。

“好吃!”

“绝了!”

王祯放下筷子,不断用两手扇着嘴中的热气。

这鸭血豆腐,居然如此美妙!

不枉他用脑袋来打赌……虽然是赌输了。

就是烫了些……他的舌头都快起泡了。

可绕是如此,王大公子怎样都不肯吐出嘴里的血豆腐,相反,一手还迅速捏了筷子,冲着下一块去。

嘴中还不忘指责“见血豆腐忘义”的好兄弟,“周兄真是狡猾,如此美妙之物,居然妄想瞒着我一个吃独食!”

“实在可恨!”

周文育不甘示弱,“刚刚有人捏着鼻子喊拿走。”

王祯:……

王祯不说话了,前面刚刚输了脑袋,现在还被人封了嘴巴,只能埋头苦吃。

他二人在一片浓香的热腾腾中吃的大汗淋漓,却没主意到,不知何时,二人已经成了酒楼里的焦点,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一如当初他们的小厮盯着别人吃火锅一样。

“敢问这位公子,吃的可是火锅?”

一道声音从脑袋上方响起,王祯被吓了一跳,想都不想的就捂住了自己的碗,然后才抬起头往周遭瞧。

这一瞧把他吓得不行,连忙拍了拍周文育。

原来不知何时,酒楼中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准确的说,是他二人周围围了不少的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

王祯抱住碗,面上有些纠结,犹豫着要不要连火锅也一把抱住。

看出他心中所想的周文育有些哭笑不得,拿扇子悄悄他的脑袋,“没人想抢你的。”

“哦。”

王祯这才松开自己的宝贝碗,里头还有两片肉呢!

听到二人的对话,先前问话的人脸上有些尴尬,“二人兄台误会了。”

“适才我来到酒楼里,闻到一阵香味,想来应该是二位的这个锅子发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不着痕迹的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

“敢问二位,这东西可是火锅?”

“是这样的,昨日小弟遣小厮过来买鲜花饼,不成想他回去居然讲述了一种这酒楼的锅子,据说香的很。”

“小弟这才来瞧瞧热闹,想必这就是……”

见他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火锅,王祯道,“没错,这就是火锅!”

听到他的回答,周围聚着的人“哄”的一拥而散,全朝着钱柜的方向跑去,口中喊着,“掌柜的,我要火锅!”

看到如此疯狂的情景,王祯和周文育都看傻了。

“周兄,若我看的没错的话。”

王祯揉了揉眼睛,“那不是林小姐吗?”

林小姐不是娇滴滴一朵娇花吗,怎么抢起饭来如此生勐!

他莫不是眼瞎了?!

似乎感受到二人的目光,已经抢着点好了火锅的林小姐转过头来,看着二人,用帕子捂着嘴,娇滴滴一笑。

周文育:……

一言难尽的看着王祯,周文育道,“王兄的眼睛似乎是没错的。”

“你……”

正想安慰一下心目中女神形象破灭的王祯,却见着他一拍桌子而起,双手拢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的形状。

他喊,“林小姐,血豆腐好吃!我最爱鸭血豆腐!”

实际上,是周文育下手太快,他只吃到几块鸭血豆腐而已。

周文育:……

用手捂着头,周文育一脸无奈。

第二百零五章 院中来客 京城中突然开业的瑜米之乡酒楼,凭借一道名为“火锅”的锅子菜,突然风靡了大街小巷。

尤其是在富家小姐公子们口中口口称道,谁若是没吃上这一道,定会被人暗地里耻笑。

据看到首日争抢现场的人说,那一日,酒楼里可谓是昏天黑日,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们,抛弃了往日的骄矜身份,一个个在酒楼大堂争抢的如同市井妇人,不顾仪态,头发衣服都抢乱了。

更有甚者,据说还有人亲眼看到那盛传的京城里有名的大家闺秀,往日里一个个弱柳扶风的,那一日,都纷纷挽起了袖子,硬生生抢出了绿林好汉的英姿。

传言是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居然演变成茶楼里的书:千金小姐突然在酒楼里飞檐走壁,引起捕快追查,最后原来是个男扮女装的采花大盗!

从毛小宁口中听到这个故事,米棠嘴角直抽抽。

难怪说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这无端端一个吃火锅的故事,都快演变成江湖快意恩仇录了!

“掌柜的,这不会对咱们酒楼的名声有影响吧?”

毛小宁有些担心。

眼下生意好不容易红火起来,越来越好了,可别被这些茶馆说书的给祸祸了!

“不会的。”

米棠摇摇头。

古代女子重名节,尤其是这些京城里头的大家闺秀,故事若仍旧这样越来越离谱下去,一定会有人出手干预的。

便是他们不理会,不过几日,也会被人压下去的。

不过……

“这些事情虽然可放置一边不做理会,但这段时间,恐怕店中会格外的忙。”

米棠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来,“小宁,你去同后厨负责采买的人说一声,就说这段时日的食材,可多多益善。”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不管是正面营销还是负面营销,都会吸引一波流量过来。

从水军横行的现代过来的米棠深谙此道。

更何况,如今这越来越离谱的故事可算不得负面营销,只会引来越来越多人的好奇。

“另外,招工的告示也可贴出去了。”

“咱们缺人的紧呢!”

说到这里,又不免叮嘱一句,“虽然缺人,却也别什么人都招来。”

“一定要小心审核,其他无所谓,但是人品要好。”

“晓得了掌柜。”

毛小宁应声道。

果然不出三日,如米棠所料,京城中铺天盖地的采花大盗的故事突然烟消云散,并着那日小姐公子们争抢的故事一起,彷佛从未出现过。

知道这事,毛小宁松了一口气。

那日听他家掌柜的说的时候,毛小宁心中吊了一口气,万一那些高门大户里头,不满这些故事,连同他们酒楼一起“消失掉”可如何是好?

如今倒是彻底放下了心,连脸上的笑容都更明媚了些。

“掌柜的,今日的鲜花饼好像多了些。”

关门打烊的时候,毛小宁清点的时候意外发现居然还有一盘饼没有卖出去。

忍不住有些惊讶,下意识的就问出了话。

等到反应过来,有些担忧的抬头看一眼他家掌柜的脸色,心道不好。

饼做多了没有卖出去,掌柜的不会心中难过吧……

可谁知,他一抬头对上的却是米棠伸过来的手,“拿来。”

再看脸上,哪有半分不高兴,脸上两个酒窝都笑出来了!

毛小宁忙将盘子递过去,小心打听,“这饼……”

下一秒,他的嘴巴就被一块饼堵住了。

“咱自己吃啊!”

“我特意留的。”

“这些天净做给别人吃了,我自己也馋。”

“啊?”

毛小宁没懂,傻愣愣的咬着饼发呆,直到一阵咳嗽声传来,再一看,好家伙,他家二掌柜的冷冰冰的盯着他的……嘴上的饼的手呢!

毛小宁吓了一个哆嗦,赶忙后悔一步,自己接了饼去,再不敢叫他家掌柜的给他喂了。

“做什么吓人?”

米棠弯着眼笑着,轻轻在季瑜身上捶了一下,把盘子递过去,故意不理会某人脸上漆黑如墨的脸色,“喏,吃饼。”

毛小宁:……

祖宗哟!你没看他脸都黑了要吃人了!喂他一块儿吧!

毛小宁紧张的不行,恨不得上前一步,代替他家掌柜的把饼过去,但想到后果可能是自己的手被季瑜的眼神杀死,顿时缩了缩脖子。

得,两个掌柜的打情骂俏,他这个小伙计就不掺和了,安心吃饼去吧!

季瑜低头看米棠递过来的盘子,沉默不语。

低敛着眉,又长又密的睫毛扑闪着,脸上是欲语还休的寂寥和幽怨之色。

米棠:……

你又开始了是吗!

虽然知道这人属狐狸的,脸上的难过都是装出来煳弄她的,但……

谁教她吃这一套呢!

可恨啊!

米棠看着自己不争气的手打盘子里挑了一块卖相最好的,递到季瑜嘴边,“吃吧。”

季·狐狸精·瑜不吃,还要装可怜,“你刚刚也喂了旁人的。”

米棠:……

嘴快的接了一句,“小宁算不得旁人。”

看到某人好不容易被哄好的脸上又开始黑云密布了,米棠灵机一动,“但你不同,你是我内人。”

“喂你吃两块!”

季瑜:……

这个称呼虽然怪异,但季瑜明显接受了,老老实实的低头吃了饼,总算没再作妖。

他这边是老实了,另一个作妖的又开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内人!笑死我了!你们俩有病啊!”

边上吃饼的柳含青抱着肚子一阵大笑。

然后报应来的很快,下一秒,他就开始抱着肚子咳嗽了。

好家伙,吃饼都能给自己吃呛过去。

米棠翻了个白眼,非常大女子不计小人过的给他拎来一壶茶水,这才救了柳含青一命。

几人吃着饼,后院突然传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柳含青被吓了一跳,一口水没吞进去,又咳嗽起来,继被饼呛住之后又被水呛住了。

“我去看看。”

听院子里的声音没有停止的意思,季瑜面色严肃,放下饼,朝院子里头去。

米棠拉着他,“我跟你一起。”

二人手拉着手一道儿到了院子,后头还跟着小心翼翼的毛小宁柳含青等人。

“姐姐,我怕。”

多多也跑过来抱着米棠的腿,米棠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

“谁?”

“出来!”

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之后,也没见着季瑜是怎么动作的,几步之间就到了近前,一把将二人抓住,“你们是谁?”

“是你们!”季瑜惊讶的声音响起。

第二百零六章 一家团聚 没想到被人当场抓住,两个人影似乎僵了一瞬,然而下一秒,柳含青居然喊了一声。

“姐姐!”

“姐夫!”

然后快速从几人身后挤了出去,和两道人影抱在一起。

听到他的声音,米棠才突然发现,来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柳茹和陆文徵!

“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胖了,胖了!”

“没事儿就好!”

柳含青扑到姐姐怀里,平素嘻嘻哈哈的脸上,已经悄然挂了两行泪水。

再看柳茹脸上,也是泪痕斑驳,几人哭在一起。

米棠几人都知道柳含青家中发生的事,这会儿让三人在一起安静相处。

“去把刚刚没吃完的饼端过来。”

米棠小声吩咐了毛小宁。

等到一家三口哭完,米棠适时把饼递过去,招呼道,“干爹,干娘,吃块饼吧。”

听到她这一声同从前一样亲切的“干爹干娘”,柳茹过来拉着她,眼看眼中又要泪水涟涟。

米棠慌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干娘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许久未见,柳茹已经比从前消瘦了许多,但虽然服饰朴素,不复从前,却都是干净整洁,脸上也不曾留下多少苦难的痕迹,可见陆文徵将她保护的很好。

“干娘,你受苦了。”

柳茹擦了擦眼角的泪,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如今还肯认我这个干娘。”

“只是干娘如今却……唉!”

“不说也罢。”

米棠扶着她坐下,又让毛小宁和柳含青多找几张凳子来,“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干娘,你坐。”

“尝尝我做的鲜花饼,今日特意留下的,也是赶巧了,还热着呢!”

说罢,从盘中拿了一块递到柳茹的手中。

柳茹接过饼,细细的打量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喂到嘴边,一口下去,嘴角便漾开微笑,“好吃!”

“真不愧是你的手艺!”

一块饼下肚,又喝了一杯水,柳茹这才道,“这几日我和夫君就总是听人说起,京中新开了一家酒楼,做了一样名为‘火锅’的菜式。”

“说起味道来个个夸的不行。”

“我一听啊,这火锅不是棠棠你琢磨出来的吗?”

“而且要说能有这种手艺的,那也就只有你了!”

“这才……”

说到这里,柳茹脸红了一瞬,想到自己和陆文徵晚上不请自来,从人家院子的后门进来,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才过来打扰,想看个究竟。”

说完,又有些感慨,“没想到,还真是你们。”

“姐姐,你们如今住在哪里?”

“娘……还好吗?”

“还有阿莺和阿鹂可好?”

柳含青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伏在柳茹的膝边,急切的问道。

柳茹拍了拍弟弟的后背,“自你走后,爹去世的消息也便瞒不住了。”

“你姐夫……”

柳茹看一眼低头沉默的陆文徵,低着声音道,“你姐夫向皇上奏疏,自请辞官归家,以代罪之身,献出家中所有金银。”

“皇帝恩准了,只是却不许我们离开京城。”

“不然……姐姐真想去找你!”

“如今,我们都住在娘当初陪嫁的一个庄子上。”

看着柳含青红了眼眶,柳茹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含青莫要难过。”

“庄子上自给自足倒也过得去,吃喝不愁,更无杂事烦忧,娘的身体都好多了。”

“你是不知道,你姐夫一个读书人,居然还会种地养鸡呢!”

柳含青擦一把眼泪,带着鼻音笑道,“哦?”

“姐夫,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陆文徵咳嗽一声,“大丈夫文能治天下,武自然也能种地养鸡。”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笑出了声。

“是啊,你姐夫心疼我们,庄子的地和鸡全是他一人操持的,我们谁都没动过手。”

柳茹叹了口气,“日子虽然难些,不比从前,但真的是快活了许多。”

“至少一家人都在一起。”

“含青,如今你又回来了,且平平安安的,娘看了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嗯。”柳含青重重点头,“我们一家人,以后一定再也不分开了!”

“棠棠。”

姐弟二人说完话,柳茹又看向米棠,“这段时间,含青多亏你照顾了。”

“他的性格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一定让你很费心神吧。”

“姐姐……”

“怎么,难不成姐姐还冤枉你了?”

“干娘这次确实冤枉他了。”

“哦?”

柳茹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米棠便坐下来,将柳含青在酒楼里做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末了,还挠挠头道,“希望干娘不要生气我让天天使唤他洗盘子的事。”

柳茹捂嘴一笑,“该!”

“也就你能制住他了。”

“别惯着他,洗盘子上菜什么的,有能让他做的尽管使唤他!”

“别看他有时候刷娇气,可是我爹已经亲自教出来的,皮实着呢!”

一阵欢笑过后,方才的愁云总算被驱散了许多。

米棠重新道,“干娘和干爹如今有什么打算?”

被她这么一问,柳茹有些发懵,没有明白,但陆文徵却是懂了。

看一眼米棠,然后道,“如今别无所求,只想着一家安安生生的过完后半辈子。”

说完,他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一笑声重蕴藏了太多的无奈和心酸,他的岳父柳尚书,忧国忧民一辈子,如今死后还要不得安生。

陆文徵是彻底对仕途失去了信心。

如今的他,只想着好好照顾一家老小,让他们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要再跟从前一样,整天担惊受怕。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陆文徵既然打定主意,米棠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道一声,“如今我们都在这里了,干娘和干爹日后若是有什么苦难,只管吆喝一声,大家相互照应。”

说到这里,柳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抓着米棠的手道,“棠棠,你看干娘怎么样?”

米棠不明所以,“干娘自然是极好的,”

这话倒不是煳弄她,柳茹本就长的极美,身段又好,即便如今生了两个女儿,又已步入中年,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再加上从前是尚书府的千金,从小娇惯着养成,如今突然逢了难,身上突生出天真和世故两种矛盾相撞的神秘来,更添美丽。

第二百零七章 柳茹的打算 “那干娘也来酒楼给你做工如何?”

“啊?”

米棠有些吃惊,万没想到柳茹问的“怎样”居然是这个问题。

“干娘……”

见她犹豫,柳茹故作生气,“怎么,刚刚说干娘极好原来是诳我的?”

“我就知道,如今人老珠黄,怕是入不了你们这些小姑娘的眼了。”

米棠哭笑不得,揽住她的肩膀道,“是不是诳您,不信让干爹来瞧瞧?”

“只是没想到干娘有这样的想法,一时有些吃惊罢了。”

“那你好好说说。”

柳茹看着她,有些不依不饶,“干娘若要来你这酒楼做工,是行还是不行?”

说着,她又瞪一眼自己的弟弟柳含青,嘟囔道,“含青都行的话,料想我也是可以的。”

“我可比他聪明多了。”

“而且不像含青这样惯会偷懒耍滑的。”

被自己亲姐姐连续捅刀的柳含青:……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弟弟的!

他都要哭出来了好吗!

米棠却是笑出了声,这可真是亲姐弟啊!

想了想,对着柳茹道,“干娘若是要来,我自然是两手拍掌欢迎的。”

“只是……”

“只是什么?”

米棠狡黠一笑,看着陆文徵道,“只是要看干爹舍不舍得了。”

被米棠的话闹得红了脸,柳茹娇嗔道,“他有什么舍不得的。”

“怕是整日里对着我,都快两相厌了!”

突然被扣帽子的陆文徵很是无辜,一脸懵的呆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慌忙辩解。

“冤枉啊茹娘!”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独一无二。”

“我看一辈子都不会看厌的!”

“你嫌我还差不多……”

没想到陆文徵平素总是严肃着一张脸,看着不近人情的模样,如今为了柳茹的一句话,居然能慌得当场表白。

再看柳茹一张羞红的比花还要娇艳的脸庞,在场的众人只觉得肚子胀得慌,好家伙,硬生生被塞了满嘴的狗粮!

忍着羞意,柳茹红着脸拉着米棠的手,轻声道,“过去十多年被我爹娘护着,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向来用不着我自己操心,后来出嫁了,又被夫君宠着,万事无忧。”

“如今一把年纪了,却仍旧是四体不勤,不怕你笑话,除了绣花,我却是什么也不会。”

“直到一朝家中遭难,才突然意识道自己什么用也没有。”

“如今只是想找一件事做,让自己觉得有那么一点存在感。”

说罢,又摸了摸柳含青的头,“从前也是跟在姐姐身边长大的,明明不久前还是个长不大只知道闹事的公子哥儿,怎么突然就长大懂事了呢?”

“看看,如今你比姐姐都能干了。”

“姐姐……”

“好!”

眼见着姐弟二人又要抱在一起哭了,米棠突然大叫了一声“好”,还拍了一下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是说,好的。”

米棠尴尬举手。

然后对着柳茹道,“既然干娘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可不客气了!”

“正好我们一直招不到人呢!”

“按照咱们酒楼的规矩来,每月十两银子并三餐食宿,若是表现好,另有奖励!”

柳茹瞪大了眼,然后慌忙摆着手道,“我,我不用银子的。”

她来是为了有个事情可以做,可别让米棠误会她是想来挣银子的。

“干娘,你可不许闹特殊。”

米棠笑眯眯道,“这是劳动所得。”

“凡是做了事的,自然要有银子做报酬,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说你和柳含青,就连我和季瑜,也每个月领工钱呢!”

“你和季瑜?”

第一次听说有人开酒楼还给自己发工钱的,柳茹有些奇怪。

“是啊。”

米棠点头道,“账上的银钱都有去处,也不能随便花费。”

“我们也跟大家一样,每月领工钱。”

“不过……嘿嘿。”

米棠笑出两排小白牙,“偶尔也给自己奖励一把!”

“这样,干娘,今日天色已晚,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房间,你们现在酒楼里住下,明日再看看酒楼的情况。”

“若是愿意的话,以后也可住在酒楼里……”

米棠嘴快,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不对劲。

果然,她干爹冷飕飕的眼神盯着自己呢!

好家伙,她这是让人家两口子分居啊!

刚想找补回来,柳茹却是瞪了陆文徵一眼,然后笑眯眯道,“你这里可比庄子舒服多了,干娘自然是愿意的。”

说罢,亲亲热热的挽着米棠的手,“走,咱娘俩今晚一道睡,顺便说说话。”

被抛下的两个孤单男人:……

陆文徵眼神冷飕飕,“看好你媳妇。”

“您也是。”季瑜眼神更加冷飕飕。

柳含青:……妈的这两人有病啊!

“我,我先去睡了!”

怕被冻死在这两人的目光中,柳含青拔腿就跑。

眼见着最后只剩下了自己和陆文徵,季瑜微微颔首,告辞道,“我也去了,陆大人早些休息。”

他口中的称呼仍旧是陆大人。

陆文徵一时有些恍惚,又想起自己最初见到的季瑜,虽是一身素服,通身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浑然天成,让人想忽视都难。

如今突然再次想起来,居然让他有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似乎……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张脸!

只是……

“站住!”

出神之际,陆文徵心中所想居然被他喊出了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听到喊声的季瑜,停住了上楼的步子,微微侧身,自上而下的看来,眉眼低敛。

“我没……”

陆文徵刚想说没什么,自己喊错了,这一抬头就对上季瑜如此的模样。

这高高在上的睥睨模样……

一个不久前让他留下永生难忘印象的人的影子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陆文徵眼睛都瞪大了,指着季瑜的手哆嗦道,“你,你是……”

“什么?”

季瑜没听清,彻底转过身子,头也抬起来,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现在又不像了……

陆文徵揉了揉眼睛,莫非刚刚是他眼花看错了?

“陆大人?”季瑜又问了一遍。

“无事。”

陆文徵摇摇头,“早些歇息吧。”

第二百零八章 柳茹的手艺 次日一大早,其他人早上起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又同往常一样摆好了早餐。

只是,今日的似乎有些不同。

“这是什么东西?”

柳含青一眼发现不一样,瞪着眼睛看桌上一盘不知道是包子还是馒头的奇形怪状的面团子。

眼神狐疑的看着米棠,一脸你是不是鬼附身了的表情。

“不许说混账话!”

柳茹一拳敲在弟弟头上,“你姐姐我做的!”

“不满意就饿着吧!”

“你做的?”

一听说是柳茹做的,柳含青瞪大眼睛,孩子似的绕着柳茹跑了个圈圈。

“姐,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手艺啊!”

别人不清楚,作为弟弟,柳含青对柳茹是再也清楚不过的,他姐姐这么大,就没进过厨房,完完全全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如今居然会做这……额,看上去分不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确实不像是米棠的手艺。

抱着怀疑的态度,柳含青小心翼翼的拿了一个,喂到嘴中咬了一口。

嗯,有馅儿,应当是包子。

这馅儿的手艺倒是不难尝出来,鲜嫩多汁,汁水充沛,咬一口就是满满的肉香。

他姐难不成包了个面皮?

这模样……那就不奇怪了。

“怎么样?”

顶着姐姐的视线,柳含青擦了擦嘴,道,“虽然难看了一点,还是好吃的。”

听到弟弟的话,柳茹很高兴,“这馅儿是米棠做的,当然好吃了。”

“早上我看她炒馅儿,香的不行呢!”

“不过……”

柳茹有些脸红,“真的很难看吗?”

柳含青挠挠头,“也,也不算难看,反正比我强多了。”

“我之前跟米棠包包子,还露馅儿呢!”

柳茹松了一口气,“我也跟着学了好久,之前一直捏不紧面皮,为了紧捏,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还怕你们嫌弃呢!”

说到这里,又瞪一眼弟弟,“当然,你不准嫌!”

柳含青:……

有了包子上的成功,柳茹很高兴。

米棠如今答应她,教她做一些糕点,比如鲜花饼什么的。

知道鲜花饼就是昨日吃到的好吃的饼,还要在酒楼里卖出去,柳茹呼吸都急促了些,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也能学这个吗?”

“当然。”

米棠笑得两眼弯弯。

柳茹虽然从前没有过下厨经历,但心灵手巧,从做包子就可见一斑,如今做的样子丑,不过是没有经验的原因。

两人在厨房里头挨着头一块儿做鲜花饼的时候,陆文徵和季瑜在一边看。

“许久没见过茹娘这副模样。”

陆文徵叹了一口气。

自从老师故去,家中遭逢劫难,他要一面维持家中生计,还要一面照顾两个女人的情绪,更添家中还有年纪尚小的女儿。

柳茹作为家中长女,又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她心中的苦痛不比谁少,却和自己一样不得不勉励支撑。

作为夫君,陆文徵和她感同身受。

“已经好久不曾看见过茹娘如此高兴。”

陆文徵轻声道,“多谢。”

也不等季瑜做出反应,他继续道,“茹娘是真心喜欢米棠。”

“这段时间,恐怕多有叨扰了。”

“家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茹娘和含青,承蒙照顾。”

季瑜颔首,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可惜陆文徵迟迟未动。

季瑜:???

“咳。”

陆文徵面色有些不自然,望着桌上一盘没有吃完的奇形怪状的包子,“茹娘头次下厨,我想……”

“我想全部带回去。”

季瑜了然,点头道,“当然。”

然后喊来毛小宁,替他找了一个食盒,将包子一一装上。

陆文徵提着食盒,同柳茹告别,“茹娘,我先走了,改天便来看你,若是你……”

“嗯嗯,夫君你先走吧……棠棠,刚刚说要怎样来着?”

尚未分开已经感觉到危机感的陆文徵:……

“那我走了哦。”

陆大人心又不甘,尝试吸引媳妇儿注意力。

柳茹面色敷衍,一心扑在手中的面团上,“嗯嗯,你走吧。”

完蛋了!

媳妇儿已经爱面团胜过他了!

陆文徵心中幽怨,可是一转头发现在场人面上多有憋笑之色,柳含青那个臭小子更是已经抱着肚子眼角挂出泪花了。

心中一滞,只能拎着他的食盒,一脸落寞的走了。

等陆文徵离开,在场众人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出声。

“干娘,这样对干爹真的好吗?”

米棠也忍不住凑到柳茹身边,揶揄道。

柳茹一脸得意,擦了一下脸上的面粉,“你干爹这个人啊,心大着呢!”

“过不了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吗?

米棠有些不信。

只能心中为陆文徵默哀一秒。

她这干娘和干爹似乎拿反了剧本,冷面小娇夫和钢铁直女。

我恨你是根木头!

“棠棠,你看这个饼做成鲜花的模样如何?”

米棠还在为她可怜的干爹默哀的时候,柳茹突然欢喜的朝她跑过来,手里头还拿着一朵五瓣梅花模样的面团来。

“这是?”

“这是你刚刚教我包的鲜花饼啊!”

柳茹兴冲冲道,鲜花饼比包子好包,小小一团陷,面团捏好后直接压扁成饼就行,不用担心漏出来的问题。

加上有包子的练手,她已经掌握了包面皮的方法。

这会儿想着鲜花饼,手上居然当真试着捏出一朵花的形状来。

“干娘,你真厉害!”

米棠真心实意叫好。

她原先就想着做这样一个花型的模具出来,饼团做好后直接脱模,奈何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一直给搁置下了。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形造型机!

“真,真的吗?”

被米棠这样夸奖,柳茹有些脸红,“这种花样子,是绣活里头最简单的了。”

“我还会鸳鸯兔子什么的,你若喜欢别的图样子,我兴许也能捏出来!”

说罢,当场撸起休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米棠哭笑不得,止住了她。

想了想道,“如今做鲜花饼,鲜花的模样就成了。”

看着柳茹略显失落的表情,又安慰她,“不过,改天,咱们可以做一种其他的饼,说不定……”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闪过,米棠笑眯眯道,“兴许,咱们马上就要有做小兔子的机会了!”

第二百零九章 闹事 柳茹的五瓣梅花格外受欢迎。

分明只是在原先的圆饼上做的改造,但因为花朵一样的造型,再加上一点粉嫩嫩的眼色以及芝麻粒的点缀,讨得了一种千金小姐们的喜欢,导致每日买鲜花饼的队伍又无端长了许多。

米棠特意给如今的鲜花饼做了分红,每卖出一枚饼,柳茹就能得五个大钱,这一日下来,居然能有好几两银子。

看的柳含青羡慕不已,成天绕着米棠转圈圈,“我若是做些旁的花样的,是不是也能分钱。”

米棠心生好奇,“你能做什么样子的?”

柳含青苦苦思索,“譬如美人儿花样的?”

“像什么美人抚琴,美人望月,美人摇扇之类的。”

昔日的纨绔小公子柳含青似乎又恢复了本性,眼看就越说越兴奋,眼中都开始冒光了。

米棠:……

“走开!”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柳含青很干脆的继续跑到后院洗盘子去了。

瑜米之乡酒楼的鲜花饼的火热,引发了京中一系列糕饼铺子的模彷。

笑话,火锅学不来,一个鲜花饼还不容易么,再好吃的糕点也不过是一点馅料加上饼皮而已,能有什么特殊?

眼看着模彷鲜花饼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不明所以的食客被误导去了别的地方,柳茹很着急。

“棠棠,这可如何是好?”

她从前不曾做过买卖,自然也不曾看见过这样的竞争手段,如今突然一见,几乎都要被气哭出来。

鲜花饼所用的鲜花都是她和米棠亲自挑选处理的,熬制花酱,制作油酥,其中艰辛她是最清楚不过。

如今别人轻飘飘的一阵模彷,就将她二人的辛苦付之一炬,让她怎么能不心急?

“别急。”

米棠拍拍柳茹的手,安抚她道,“该是我们的,旁人抢不去。”

不过……也是时候该出些新得花样了。

昨日,雅士利已经传书过来,说他这几天就会来到京城。

等有了牛奶,她就能做出更多更好吃得东西,才不怕模彷!

虽然不清楚米棠的计划,但看着她泰然处之的模样,柳茹莫名觉得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也冷静下来。

捏了捏拳头,对着米棠打气,“走!咱们继续做饼!做更好吃的饼!任谁也学不来!”

看着柳茹露出如同小女孩一样娇憨的模样,米棠哭笑不得。

二人边说着话,边埋头在厨房里揉面团的时候,毛小宁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掌柜的,不好了!”

“有人说在咱们的饼里头吃出了虫子!”

“虫子?”

“这怎么可能!”

米棠和柳茹的声音相继响起。

“人在哪里?”

“还在大堂呢!一直嚷嚷着要抓掌柜的您去见官!”

“这会儿还不肯走!”

米棠冷静的摘掉围裙,“带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儿去。”

柳茹上前来,拉着米棠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米棠摇摇头,“不会有事的。”

“干娘,你就在这儿等着我。”

自己的饼里有没有虫子,米棠再清楚不过,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说罢,米棠就跟着毛小宁到了大堂。

堂中,一个瘦猴儿似的男人一脚踩着地,一脚踩着凳子,叉着腰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央。

手上捏着一条尚在蠕动的青虫,口中直嚷嚷,“各位看看,多么可怕的虫子,哟哟哟,还活着呢!”

“诸位刚刚可是看见了,就打他们家这饼里头吃出来的!”

“多亏我猴四儿小心,不然这么大一条活虫子进了肚子可怎么办!”

“真是想一想就可怕呐!”

“诸位再想一想,既然有这一条虫子,包不准以前就有其他虫子,说不准呐,嘿嘿,已经被谁给吃下去咯!”

猴四儿嘿嘿的笑着,露出一口不怎么齐整的牙,本就小的一双眼睛更是笑得不见缝儿,看着就是贼眉鼠眼的模样你。

偏生他这话一出口,马上有人盯着他手中蠕动的虫子,绝着喉头发痒,甚至隐约觉得自己腹中传来痛感。

“你这话一出……嘶,我怎么觉得我肚子这么难受?”

“我也是……刚刚还不觉得,现在真的一阵腹痛,莫非我也吃进了这虫子?”

“啊,我的饼里头不会也有吧!”

一阵恐慌的情绪已经在大堂中的食客中蔓延,整个大堂都开始喧闹起来。

“太过分了这人!”

“我去让他闭嘴!”

毛小宁撸袖子,恨不得上去揍猴四儿一顿。

这人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若说一条虫子也就罢了,人手一条他们这儿岂不是虫子窝?

“你要真去了才是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米棠拦住他。

看着站在人群中的猴四儿还在大放厥词,“各位,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饼有问题,是不是该一起找他们掌柜的讨个说法?”

“是!”

“讨说法!讨说法!”

“呵。”

米棠冷笑涟涟。

他们的鲜花饼用的鲜花是鲜切花,全都是她和柳茹挑选后清洗干净的,后面又在锅中熬住,包裹进去的是鲜花酱。

若说拿死虫子来诬陷他们也就罢了,可如今居然拿来一条活虫子,或许是这背后谋划之人想增加骇人效果,却偏偏把人当傻子了!

“你想要什么说法?”

猴四儿正暗中窃喜,计划进行的如此畅通。

现在,瑜米之乡的食客已经被他煽动,马上,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一大笔银子。

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猴四儿一愣,顺着这声音看过去,居然是一个模样娇俏的年轻小姑娘。

“你是谁?”

猴四儿没当一回事,只道这也是一个食客,想跟自己讨教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

米棠“哦”了一声,笑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向我讨说法,抓我去见官吗?”

“你,你是瑜米之乡的掌柜的?”

猴四儿揉了揉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米棠轻轻点头,算事默认了。

虽然瑜米之乡的掌柜的是一个年轻小姑娘这件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但猴四儿很快冷静下来。

只一转眼珠子,脑子里马上有了新的说辞,指着米棠痛心疾首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居然心肠如此恶毒!”

“小小年纪就已经钻进钱眼儿,罔顾生命!”

“用这种东西来加害于人,难道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几声责问之后,猴四儿眼中满是得意。

他先发制人,抢先一步,问的人哑口无言。

这小姑娘如此年轻,这会儿一定已经被他吓住了吧!

说不定,马上就要开始掉眼泪求他放过自己了!

第二百一十章 什么金贵东西这么多银子 “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

出乎猴四儿的预料,米棠不仅没有被他吓得当场痛哭,甚至“啪啪啪”的拍起了掌。

这是……

猴四儿有些傻眼了。

米棠弯眼笑得开怀,一字一句道,“说谎的人,可是……”

“要吞一千根针的哦。”

明明这小姑娘语气温软,说话时甚至带着笑,但猴四儿就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头发疼,彷佛真的已经被迫着吞下了一千根针。

“你,你……”

他喉头发干,指着米棠道,“你不要威胁我!”

“我告诉你……”

“威胁?”

米棠打断他,歪着头看他道,“我没有威胁你啊,我不是把你的话重复了一遍吗?”

她一脸无辜,“你紧张做什么?”

“莫非……”

米棠眼神锐利,“你在说谎!所以你怕了!”

随着她的话,有人慢慢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站在米棠一边指着猴四儿道,“对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骗,骗什么?”

猴四儿心里一阵发憷,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先露怯的,况且这小姑娘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摆明了就是诈自己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猴四儿咽了口唾沫,脸上又重新恢复起镇定来,看着众人道,“各位,大家不要被她给骗了!”

“大伙儿可别忘了,这条虫子可是大家亲眼见着从饼里头吃出来的!”

“喏,现在还在窝手里头爬来爬去呢!”

说罢,甚至捏着手里的虫子挨个儿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我们今个儿就是来讨公道的!”

“可千万别被这丫头给忽悠了!”

“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是!”

米棠紧盯着人群,从里头成功揪住两个每次都在第一个带节奏的眼熟面孔出来。

她一早就发现了,这猴四儿敢如此大胆,造谣生事,肯定是有人和他里应外合的!

呵,准备的还挺充分。

冲毛小宁招了招手,示意他紧盯住猴四儿的两个同伙。

米棠抱着手臂,一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就这么看着猴四儿声情并茂的表演。

“各位,谁人不是爹生娘养,咱花这么多银子出来吃饼,居然要被这黑心酒楼喂虫子吃!”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今日,咱们不仅要砸了他们这黑心酒楼,还要把这些人全部扭送官府去!大家说是不是啊!”

猴四儿喊完,马上就斜着眼,对人群中他的两个同伴使眼色,示意他们附和自己,可是眼斜了半天,才发现人不知道挤哪儿去了。

怎么回事?

猴四儿心中暗暗着急,咒骂一声这两人办事不靠谱,等会儿肯定要把他们揍一顿。

他这边着急,却不知道他的两个同伴这会儿心里也不好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谁知道俩人身前突然挤出两个人来,人高马大的,恰好把二人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点也瞧不着。

原本以为是巧合,谁知道不管二人往哪里去,前面的两个人总是恰如其分的出现,每次都能把他们遮住。

便是傻子,这会儿也瞧出不对劲来了。

“哥,怎么回事儿?”

个头稍小的一个用胳膊捣了捣同伴,手指头悄悄指了指前面两人的背影。

“不要命啦?”

被他喊哥的人一把排掉他伸着的手指,他老早就发现了,刚刚那自称是掌柜的小姑娘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喊了一个伙计,紧接着前面这两人就出来了。

分明是被人家掌柜的给逮着了!

“走。”

“走?”

“可是……猴四哥怎么办?”

“你个蠢货!操心他做什么,他银子分你吗?”

“你不走我可走了!”

“走走走,哥,你等等我!”

两人猫着腰,趁着人多,一熘烟儿的离开了酒楼。

“掌柜的,那两人跑了。”

一直盯着二人的毛小宁发现之后马上告诉米棠。

“让他们走吧,只是两条小鱼而已。”

米棠冷笑一声,“而且,大的还在这儿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被看客围在中间的猴四儿尚且不知道,他已经被他的两个同伙抛弃了,仍旧在唾沫星子乱飞的号召大家伙儿一起砸了酒楼。

可惜,声音都嘶哑了,便是真有几个群情激动的附和了几句,也没见得谁真正动手。

难不成,还得他先带头来一个?

猴四儿心中生了怯意,他是没想到这酒楼居然如此难缠,更没想到,哪怕是当众吃出了虫子,居然还有这么多站这酒楼!

这群人不害怕吗?

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一想到只要事成就有白花花的银子拿,猴四儿咬了咬牙,一手捏着虫子,一手准备去推邻桌的桌子。

那桌子还放着火锅,只是已经吃完了,只剩下残羹,锅中的汤都快凝固了,但猴四儿吸了吸鼻子,他还是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让人忍不住的勐咽口水。

这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么香?

猴四儿脸上愤怒的狰狞之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视线尴尬的在火锅中挪不开眼。

意识到周围的人可能都在看自己,猴四儿咬了咬牙。

不管是什么东西,等他拿到了银子,还愁吃不到吗?

想到这里,猴四儿面上重新收拾起愤怒之色来,单手推着桌子,正要掀翻——

却是被人喊住了。

喊住他的不是别人,是米棠。

“这桌客人还没算帐。”

“你若是掀了,那便由你来吧。”

“一共是十二两银子。”

猴四儿愣了一愣,面上有些呆滞,似乎没有想到。

转而是心中一股莫名的愤怒。

他奶奶的!

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他都要掀桌子砸酒楼了!

居然跟他说让他掏银子!

掏银子请别人吃饭?

还是这么香这么贵他都没尝过的!

猴四儿整个人都气的哆嗦,指着米棠,本想问米棠是不是缺心眼儿,谁知道一出口居然变成了,“他娘的吃的什么金贵东西要这么多银子?”

他干这一票脏活儿都才十两银子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猴四儿认栽 “周兄,嗝,咱们吃了这么多银子吗?”

人群中,王祯打了个饱嗝,扯了扯同样抱臂看热闹的周文育。

这桌子的食客不是旁人,正是王祯和周文育二人。

自打上次因鲜花饼所诱后面又被火锅俘虏,二人是一下学有功夫就搭伙儿来这瑜米之乡酒楼吃饭,百吃不厌。

没想到,今天不仅有吃的,居然还能看一场好戏。

听着王祯一个接一个的饱嗝,周文育扶额,有些无奈,“吃没吃这么多你心里没数吗?”

王祯本就是个吃货,哪次吃好吃的都有他,更别提如今遇上个这么新奇又好吃的火锅。

他二人每次来,别的先不管,火锅只管往桌上添才,不吃个肚满肠圆不算数,吃完火锅也就罢了,鲜花饼也要点上,虽然仍旧限量,但数量比之前放开了些,如今一人可以买十块,那两人自然是要整二十块的。

就这会儿功夫,鲜花饼还被王祯抱在怀中。

这人分明前一秒钟还在打嗝,这会儿嘴巴又开始不停的吃饼了。

“少吃些,小心又要去医馆看大夫。”

周文育不免叮嘱他一声,看到这人“嗯嗯啊啊”的嘴仍旧不停,又皱眉拿扇子敲他一下,“别把我的也给吃了。”

王祯有些心虚的“哦”一声。

糟糕,让周兄给发现了!

原本还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吃掉几块呢!

“这人刚刚还说吃出了虫子呢。这你也不怕?”

知道周文育是吓自己,王祯把头摇的飞快。

他每日过来买饼吃,自己的十块,偶尔周兄还能让他一两块,可即便一天十多块的吃了这么些日子,也从未见过丁点儿不干净的东西,更别说还是一整条活蹦乱跳的虫子了!

那尖嘴猴腮的泼皮忽悠别人能成,忽悠他王大公子,却是想都不要想的。

这般摇着头,嘴里的动作又加快了许多,边吃还边嘟囔,“若是以后都没人买了,咱是不是一人能多买几块?”

周文育:……

讲道理,他甚至怀疑即便是真有虫子,自己这好兄弟也能眼都不眨的给吃下去。

不过……

视线看向一脸澹定丝毫不慌的米棠,周文育脸上起了兴趣,摸了摸下巴,“有趣。”

他倒是要看看,能做出这么多好吃又新奇的吃食的酒楼掌柜,要怎么应付这么一个明显是被人指使的泼皮无赖的撒泼打诨。

却说另一边,骂出心里话的猴四儿有些尴尬,可是尴尬之后又是一阵心酸袭来。

累死累活也就十两银子……亏他还想着拿到银子之后来大吃一顿呢!

怕是都不够吃那个模样奇怪的锅子的……

心中这样想着,眼睛又不受控制的瞄向了桌上的锅子。

他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吸熘口水的声音了。

虽然桌子已经不能掀了,但面子是无论如何不能丢的……

猴四儿义正言辞,“此事绝对是不能这么罢休的!”

米棠点点头,满脸诚恳,似乎万分赞同他的看法,“那你说说,我要怎么补偿你呢?”

她眉头紧锁,似乎很为这事苦恼。

听到米棠这么说,猴四儿心中一喜,这掌柜的年纪虽然小,但看起来却似乎是个识时务的。

若是她能聪明点给自己十……不,二十两银子,再请自己好好吃一顿酒楼里的好吃的,他或许考虑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咳咳,不如……”

“不如这样吧。”米棠接过话茬儿,笑眯眯道,“我给你些银子,再送你一桌火锅如何?”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猴四儿心中狂喜,这掌柜的果然有慧眼,真不愧是把酒楼开的这样好的人。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就听到了周围人的哄堂大笑。

然后对面年轻的小姑娘脆声道,“你做梦呢!”

“这里的桌子,这里的陈设,你尽管砸,砸多少我让你给我赔多少!”

“吃饭的有好酒好肉招待,找事儿的,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明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此刻说起话来,却像是个土匪头子似的。

猴四儿有一瞬的恍惚错觉,他来的是酒楼不是山寨子对吧……

人群中埋头吃饼的王祯,听到米棠的话,被吓得一口没咽下去,结结实实的卡在了嗓子眼,偏偏这是个吃货,卡的眼睛都开始翻白了,还死活不肯往下吐。

周文育看的满头黑线,一巴掌没留情面的拍在他背上,这才将他嗓子眼儿的饼给吐了出来。

“周兄……”王祯委屈巴巴。

以手挡脸,实在不想看这糟心玩意儿,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处这货要说什么。

“赔你一块。”

“谢谢周兄,周兄真好!”

王祯果然马上满脸高兴。

周文育:……

却说被吓到的不仅是王祯,猴四儿也惊得不行,眼珠子瞪大,“你,你……”

因为这会儿,他对面的米棠居然拎起了一把大刀。

猴四儿的手哆嗦的更厉害了,口中也结巴的不行,“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

“这可是青天白日!”

“杀,杀人,是,是要偿命的!”

“哼。”

米棠冷笑一声。

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高高举起了刀。

一刀重重的下去,红色的液体在空中四溅开来,隐约可以听到看客们的吸气声。

猴四儿的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的对面,是桌桉上被米棠一刀分成两半的鲜花饼。

一滴玫红色的花酱溅在他的脸上,猴四儿下意识的伸舌头舔了舔。

好,好好吃啊!

“诸位请看。”

米棠的声音传来,她指了指桌上分成两半还在流心的鲜花饼,又喊毛小宁拿来猴四儿所谓吃出虫子的饼过来对照。

一个流心,玫红色的花酱淌出来,看的人心里发痒,而另一个,中间则是硬成块的一团,还被小心的掏空了一小块,应当是为了放虫子。

谁都不是傻子,一目了然的对比就放在眼前,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纷纷用谴责的眼神鄙视猴四儿。

“话不用多说了,是黑是白大家都能看清。”

米棠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只道,“另外,我们酒楼里所有的鲜花饼,用的花酱都是鲜花熬制的,所以……”

“所以是不可能有活虫子的!”

王祯好不容易吃完了周文育赔他的饼,这会儿擦了擦嘴,举着手就得意洋洋的接话。

米棠看他一眼,认出这是天天在酒楼的老食客,冲他善意的笑了笑。

王祯的喊声无疑是给众人有打了一剂强心剂,这会儿已经有人喊着要把猴四儿扭送官府了。

“掌柜的,这人怎么办?”毛小宁问。

猴四儿这下是彻底认栽了,坐在地上,脸色灰败,一副懒得挣扎的咸鱼样子。

米棠看他一眼,澹声道,“他不过是个被人指使的,后头另有人在。”

“拿了他也没什么用处。”

“不过……”

米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要让背后干龌龊事的人自食恶果!

第二百一十二章 自食恶果 冲毛小宁招招手,让他侧耳过来,米棠简单的交代几句,便重新回了后厨。

“棠棠,怎么样?”

柳茹一直在焦急的等着,她听米棠的话,没有出去,只能听见大堂里一阵阵的喧嚣声。

怎么这么就没回来?莫不是出事了?

柳茹急得不行。

米棠他们初来京城,不过刚刚立稳脚跟,可惜无权无势。

如今定是生意做的好,有人眼红了,特来构陷。

想到这里,柳茹的眼圈都红了,若是她柳家尚在就好了,只可惜……

正默默忧思之时,米棠回来了,柳茹赶紧迎了上去。

“无事的,干娘。”

米棠安抚道,“咱们没做亏心事,自然不用怕这些腌臜手段。”

“闹事的人已经被我赶走了,若是再来一定叫他们吃官司!”

听到米棠这样说,柳茹高高吊起的心才放下来,只是仍旧免不了要嘱咐,“万事还是小心紧要。”

像她柳家,从前如何风光,不也是被人构陷加害,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吗?

知道柳茹心中所想,米棠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不会有事的,干娘,有我在呢!”

“好,好!”

不知为何,分明米棠比自己年岁要小的多,甚至都叫自己干娘了,但柳茹对她的话尤其信任。

似乎认定只要是米棠说的话,那就一定是真的。

如今米棠说不会有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擦了擦眼角的水光,柳茹重新卷起袖子,“那咱们继续做饼吧!”

二人在后厨里斗志昂扬的做饼,外头的猴四儿却是捡了他来时带的那块吃出虫子的饼,并着那只仍旧活着的虫子,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了揣兜里,在众人一阵怒视的视线中,出了门去。

“周兄,你说这泼皮无赖刚刚在酒楼里这么闹腾,还要把掌柜的抓去见官。”

“如今拆穿了他,怎么这掌柜的一点也不追究,反倒是要放他离去啊?”

王祯啃着饼,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他王大公子的心思,虽然不见得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如此污蔑于他,但若真的有,他定是要狠出一口恶气的。

不说别的,至少得让家中仆从小厮,将人用麻袋装了,恶揍一顿,方可解气。

这掌柜的倒是大气,肚子里都能走宰相的船了。

“我看倒是未必。”

周文育摇开扇子,笑着摇了摇头。

这米掌柜有意思,看着笑眯眯一团和气的小姑娘,内里却指不定多记仇呢!

猴四儿走的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周兄这是何意?”王祯不解。

“跟上去瞧瞧不就是了。”

说罢,二人踏着步子,一路跟着猴四儿出了门去。

却说猴四儿兜儿里头揣着东西,心中却是藏着火。

他这一票干的不值当,辛辛苦苦白忙活一场,银子没落着,还结结实实的丢了脸。

他这种人,虽然不见得有多在乎脸面,但今日不同,想着那一滴落到自己脸上的鲜花酱,猴四儿只觉得面上烧的慌。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也迈的快了许多,一路走到了“蔡记饼铺”。

这蔡记饼铺是京中的老字号了,据说有百年的历史,已经经过了两代人的传承,如今到了孙辈的手中,势头已经大不如从前。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往常门可罗雀的铺子里,今日居然还排起了小长队。

可若是仔细看去,出来的人手中拎着的饼,却是和瑜米之乡酒楼中的鲜花饼如出一辙。

“掌柜的!”

猴四儿攥着拳头,也不排队,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进了人群中。

“谁啊!”

躺在凳子上看着伙计收银子的蔡掌柜都快笑眯了眼,冷不丁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叫他。

抬眼一看,居然是猴四儿!

蔡掌柜面上的笑容瞬间没了,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他,这才几步走过去,拉着猴四儿要到别处去。

但猴四儿纹丝不动。

蔡掌柜拉不动他,只能小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你不要来找我,事成之后,我自然会让人去找你,给你银子。”

“然后你拿上之后从此只做个哑巴!”

猴四儿冷笑一声,也不管蔡掌柜的眼神示意,梗着脖子就粗声粗气道,“您的活儿太大了,得加银子。”

“你小点儿声!”

猴四儿嗓门儿大,声音一出,马上有排队的人侧目看向他们。

蔡掌柜紧张的不行,尴尬的赔了小心,扯着猴四儿的袖子问,“什么加银子?”

“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十两银子不少啦!”

“加不加?”

猴四儿也搭理他,只梗着脖子继续粗声粗气。

这个蠢货,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来威胁他!

可惜他也不是吃素的!

蔡掌柜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银子想疯了。”

“不加!”

“不仅不加,如今只有八两了。”

“这活儿你不干,有的是人想干!”

“是吗?”

猴四儿突然像转了性子,声音当真低了下来。

蔡掌柜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听见猴四儿紧跟着道,“您说话可得想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干什么?”

蔡掌柜陡然心中一惊,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他还没来得及叫住猴四儿,就见他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然后扔在了地上。

紧跟着,就是几声从女眷口中发出的尖叫声。

“虫子!饼里有虫子!”

“还在动!它朝我爬过来了!”

饼里有虫子?

蔡掌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不是他为瑜米之乡酒楼安排的戏码吗?

怎么突然就到他头上来了。

甩了甩头,蔡掌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扬了扬手,对着尖叫着跑开的人喊道,“大家不要害怕,这是陷害!有人陷害我!”

可惜他的话没有丝毫作用,那些尖叫着跑开的人,谁也没有再回来,地上是扔了一地的蔡记饼铺的鲜花饼,滴熘熘的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最终落下。

“完了,都完了……”

蔡掌柜瘫倒在地上,盯着一地的狼藉,失魂落魄。

等到猴四儿重新转身进了瑜米之乡,躲在角落看戏的王祯和周文育二人才走出来。

“啧,这女人真狠。”周文育打了个哆嗦。

第二百一十三章 比火锅更好吃的东西 “掌柜的,事儿办妥了。”

毛小宁匆匆走进后厨,脸上还带着兴奋。

忍不住拍掌笑道,“您猜猜,是谁使得坏?”

米棠摇头,京城地儿大,她们刚来不久,谁知道这么快就能被人给惦记上。

毛小宁急急忙忙回答道,“是蔡记饼铺!”

“蔡记饼铺?”

听到二人谈话,柳茹也停下了手里揉面的活儿。

“蔡记饼铺味道早就不如从前了,我小时候爹娘常买给我和含青后,后来吃的就少了。”

说到这里,柳茹又“啧啧”的摇了摇头,“真是人心不古,没想到蔡记饼铺都这么下作了。”

“对了,掌柜的。”

毛小宁突然道,“猴四儿还在外面等着呢。”

“哦?”

米棠有些奇怪,“他等着做什么?”

“他莫不是以为咱们刚刚是在让他做一样的事情,现在等着我们给银子吧?”

米棠的眉毛都拧了起来,满是不可思议。

“不,不是的。”

毛小宁连连摇手,小声道,“他不要银子。”

“他……”

“他想在咱们酒楼做工。”

“说是打杂跑堂什么活儿都能做。”

“在我们酒楼做工?”

“不行。”

几乎想都没想,米棠就摇头拒绝。

先不谈人品,就猴四儿在自家酒楼里掏出虫子吓人的一幕,就够给食客造成心理阴影了。

若是有记住他面孔的人,今后见了免不了要心里嘀咕,觉得他们酒楼卫生不行,便是没有虫子,也要认作有虫子,到时候,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再说猴四儿这人,为了十两银子,就能干出构陷他人的事出来的,无论如何保证,米棠却是信不过的。

或许他真的会悔改,但米棠不愿意接受。

得到米棠的答复,毛小宁干脆道,“好,那我去告诉他。”

“欸,等等。”

米棠叫住了毛小宁,道,“给他拿块儿饼吧。”

“晓得了。”

毛小宁一熘烟儿的跑了出去。

“你呀,还是心软。”柳茹笑她。

米棠嘴甜道,“还不是因为身边有干娘这么个活菩萨。”

两人女人顿时笑作一团。

却说自从蔡记饼铺出了事,京中热闹了好一阵。

人人都知道蔡记饼铺模彷瑜米之乡的鲜花饼不说,居然还使腌臜手段去抹黑人家名声。

连着被骂了好几日之后,蔡记饼铺悄悄关闭了铺子,再过几日,居然是连铺子都转出去了。

不知蔡记饼铺,另一些模彷瑜米之乡酒楼鲜花饼的糕饼铺子,也默默的将店中贩售的鲜花饼撤了下去。

对于这些事情,米棠是毫不关心的,她正忙着做一种新的吃食呢!

再好吃的东西,持续不断的吃一段时间总归是会腻味的,继火锅推出快两个月之后,瑜米之乡酒楼头一次出现了有空桌的情况。

要知道,之前可都是座无虚席,一边吃一边还有人等着呢!

毛小宁对此很焦虑,就差咬着小手帕哭了。

米棠却是不着急,不仅不着急,甚至相当有闲心的大早上拉着季瑜出去逛街。

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堆东西,当然,全在季瑜身上挂着。

“累不累啊?”

米棠仰着小脸笑得一脸讨好的看季瑜,又指使着多多赶紧倒水过来。

“喝水。”

季瑜接过去一饮而尽。

“掌柜的,这么多东西?是什么啊?”

毛小宁帮着接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手里沉的发慌,看向季瑜的眼神越发崇拜。

他们二掌柜,也太厉害了吧!

“看吧。”

米棠把一个竹篓打开,里头居然是一堆骨头,带着丝丝没剃干净的肉。

毛小宁从前也在后厨干过,认得其中几根骨头是猪大骨,用来煲汤最合适。

“这么多骨头……”

毛小宁感叹了一句,他的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已经有人接上话茬儿了。

“你没银子啦?”

“打哪儿叼……捡这么多骨头回来?”

柳含青隔着老远跑过来喊了一嗓子,脸上满是震惊,甚至隐约夹杂着一丝的同情,看的米棠拳头都硬了。

迟早得给这小子来一拳。

只可惜,用不着动手,柳茹已经来了一下。

“姐,你打我做什么?”

挨打的柳含青抱着脑袋,面上还有些委屈。

“该。”

被柳含青的话给忽悠了,多多跑过来牵着米棠的手,小天使似的还安慰她,“姐姐,我们以后只能啃骨头了吗?”

“啃骨头也没关系的,多多喜欢。”

米棠:……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自己要再不辟谣,打柳含青嘴里改天都能传出自己要去沿街乞讨了!

摸了摸多多的头,米棠道,“放心吧,银子多着呢,给你娶媳妇儿的都有,不会让你啃骨头的。”

然后才对着众人道,“准备做点新的东西。”

眼看着方才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众人突然开始双眼放光,米棠及时打断,“只是先研究一下。”

不管研不研究,掌柜的说新东西那就肯定是准备好了!

深谙此道的毛小宁异常激动,方才手里还发沉的背篓突然就轻松起来,嘴里还忙不迭的朝米棠神情,“掌柜的,我来帮忙!”

米棠想做的是冷锅串串。

作为现代和火锅一样火爆的东西,两种吃食放在一起也不显得违和,相反,到时候,一冷一热倒是别有趣味。

冷锅串串的精华在于汤底,米棠选用了猪骨鸡骨和鸭骨,为了保证新鲜,还特意和季瑜两人一起去了东市最远的肉铺,看着肉铺老板给剔下来的。

骨头先用冷水冲洗一遍,然后放入锅中,加冷水,大火烧开,这一遍是为了煮出骨头里的血水,如此一遍过后,再次清洗干净放到锅中,倒上满锅的清水,放入姜片花椒胡椒等调味去腥的材料,盖上锅盖,大火开煮。

一锅好的高汤的熬制要经过漫长的时间,趁着这个时候,米棠换锅做起了串串红油。

底油用的是菜籽油,打开油罐,就能闻到阵阵油香,米棠宝贝的不得了。

锅中倒上菜籽油烧热,放入葱姜蒜炸出香味后捞出。

用小碗调配好一个干料碟,然后倒入炸过的油,只听滋熘一声响,一股浓烈扑鼻的香味就在厨房里头蔓延开来。

众人的眼神都盯着还在不停滋熘作响的碗,直觉的自己的口水跟着这声响也在一起作响。

好香啊!

众人的心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比火锅更好吃的东西出现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冷锅串串 “把口水擦擦,都来给我穿串!”

米棠用筷子把盆敲的劈里啪啦响,“不干活儿的人没有饭吃!”

一听说有吃的,各人眼里都开始放光,争着抢着朝米棠这里一拥而来。

她这是养了一群吃货啊!

米棠心中默默吐槽。

但吃货也有吃货的好处,比如这会儿干活儿就特别的卖力。

木盆中装的全部是米棠已经处理好的食材,素菜一盆,肉两盆。

按照米棠的吩咐,众人各自净了手,一人一张小板凳,拿着竹签开始往上面扎肉和菜。

“姐姐,这是什么啊?”

多多指着一堆东西问。

这东西看上去像肉,但用竹签戳的时候却分明有阻碍感,似乎是骨头。

抬眼看了一下多多指的东西,米棠道,“这是脆骨。”

今日去买肉的时候,看见肉铺老板准备把这些东西一起当垃圾处理掉,被她全带回来了。

脆骨就是软骨,这种小玩意儿吃起来比肉过瘾,嚼起来嘎嘣脆,主要还便宜,一串肉能买好几串脆骨。

听见米棠的话,从没有吃过的多多盯着手里头的脆骨,灵魂发问,“好吃吗?”

“当然!”

这可是她烧烤的必备项目!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不然这傻小子指不定以为自己背着他们吃好吃的呢!

“等会儿做了你就知道了。”

想了想,米棠又嘱咐他,“脆骨难穿,小心戳到指头了,你去穿别的,这个留着他们来。”

多多乖乖答应了,转头去穿豆腐皮。

只一会儿,在一众吃货的努力下,所有的食材都被穿成了串。

熬好的高汤用大碗盛出三分之一,混合调好的串串红油,剩下的继续留在锅中,加入刚刚穿好的串串,一起炖煮。

等到锅中咕嘟嘟的冒出浓白绵密的泡泡的时候,这一锅就算是煮好了。

米棠熬的高汤用料豪华,即便只简单的加了一点去腥的葱姜蒜,这会儿打开锅盖,也能闻到一阵浓郁的肉香。

用筷子取出锅中炖煮的串串,米棠冲毛小宁抬抬下巴,“小宁,把这汤收好,越煮越香,下次还能用的着。”

毛小宁“欸”了一声,就上去收拾。

煮好的串串全部放进调配好的红油中,米棠双手握住竹签,小心的上上下下,让红油刷匀。

这一盆红油本就香的厉害,柳含青都已经盯着咽了好几次口水了,偏偏这会儿串串又是刚出锅的,还带着腾腾的热气儿,和好不容易凉下去的红油碰撞在一起,再次激发起阵阵的油辣辣的香味。

柳含青猛吸了一下鼻子。

米棠看的好笑。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有人喜欢自己的菜,无异于是最高的赞美。

“行了。”

米棠直接把木盆并着串串一起推到了桌子中央,“大家辛苦了,一块儿吃吧。”

瑜米之乡的人,在吃的方面向来是没有谁讲客气的,毕竟稍微慢一点,可能连剩汤剩饭都落不着。

原因嘛,自然是米棠做的太好吃了。

毛小宁和柳含青都是瑜米之乡的老人,知道这一条规矩,但柳茹却是不知道。

这会儿看着被米棠推到桌子中央,色泽靓丽,油香和辣香一起扑鼻而来的串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从前在家中养成的习惯让她克制住了自己,刚想矜持一下,却见身边做着的人都把手挥舞出了残影,一个个朝着木盆化身饿虎扑食而去。

柳茹:???

说好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呢?

你们一家人就是这么抢饭吃的?

“别看了姐,再看该吃不着了。”

好在终究是有个便宜弟弟,虽然平日里也不怎么靠谱。

柳含青一边飞快的挥舞着爪子,一边匆匆的往他还在矜持的姐姐手里塞了几串,嘴中鼓囊囊的塞着肉,含混不清的提醒着。

一脸懵逼的柳茹手里抓着串,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没准备好呢!

但手里串串的味道却是不允许她继续准备了,一阵阵的朝她嘴巴鼻子袭来。

柳茹盯着手里的串儿,被柳含青刚从盆里抓出来的,这会儿仍旧还淌着红油,都已经顺着竹签滑落到手上去了。

看着手上红艳艳持续不断往下滑落的红油,不知道为什么,柳茹飞快的低头舔了一下。

“姐,你……”

二十四孝弟弟吃好吃的不忘姐姐,正撸着袖子又从盆里薅来几串,正打算分她姐姐一些,一抬头就发现了震碎他三观的一幕。

干坏事被弟弟抓包,柳茹有些脸红,“我,我……”

反正已经被看到了,好歹还是自己的弟弟,柳茹破罐子破摔,“太香了我尝尝味儿。”

柳含青一脸呆滞的指了指她手上的串串,意思是那你干嘛不直接吃。

柳茹理直气壮,“这不是都要流地上了嘛,多浪费呀!”

柳含青:……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你不觉得和你的人设特别不相符吗!

这可是他过去大家闺秀的姐姐!

“啊,快给我!”

“都流你手上了!”

柳茹惊呼一声,看着弟弟手上抓着的一手的串儿都在滋滋冒油,毫不犹豫的从弟弟手里接过了一半。

而柳含青则是下意识的一低头,舔了一下。

好家伙,姐弟二人同出一辙的姿势!

对面悄悄吃瓜的米棠忍不住憋笑。

虽然自己抢不到,但靠着弟弟的柳茹已经化身串串富翁,面前的盘子已经零零总总有十多串儿了。

柳茹拿起一串脆骨串。

她还记得这是刚刚米棠特别提到过的。

米棠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

小心的咬一口,牙齿略一受阻,然后轻轻用力,下一秒,就听到嘎嘣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茹瞪大了眼睛。

串串入口,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油香,等到一口下肚,才有些香辣的后意。

辣是真的,但爽也是真的。

柳茹吃的酣畅淋漓,脸上都透出淡淡的粉色,额头上也是细密的汗珠。

她一边微张着嘴巴哈气,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过。

反而一反前面的矜持,卷起袖子,一手一串,真正的大快朵颐起来。

“棠棠,你这串儿,太好吃了!”

米棠:……

好吃是真的,但后面……

看着柳茹兴致满满的模样,米棠选择了闭嘴。

罢了,她等会儿再做些降火的吃食好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撸串 “哟,两位爷,今儿又来了?”

王祯和周文育刚一坐下,马上就有眼熟他们二人的小二过来接待。

这两人来的频繁,论次数都赶得上一天一次了,穿的富贵,再加上出手也阔绰,很难记不住。

小二问,“还是老几样?”

“啰嗦。”

王祯懒洋洋的道,“你们酒楼也就只有火锅和鲜花饼,除了老几样还能有什么?”

“速速准备就是。”

他的话中隐约有些埋怨的意味。

只是这埋怨却不是冲着小二和瑜米之乡去的。

王祯埋怨的是他自己。

想他王大公子,往日里吃要吃的精细,家中的吃食都是变着花样儿来的,用料也金贵,还生怕他吃的不满意。

可这家酒楼倒好,开的这样热火朝天,每天这么多食客的情况下,居然只有一道火锅和鲜花饼。

让他是又爱又恨。

他王大公子就只能永远吃这两样吗?

王大公子不甘心,本想着去别的地儿换换口味,可没过一天,还是慢悠悠的又回来了。

闹得周文育好一顿嘲笑。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王祯话刚说话,小二就有些神秘的笑了笑,还伸出一根指头在眼前摆了摆,口中道,“这位爷,您今日却是说错了。”

“咱们掌柜的做了个新花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二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

“哦?”

王祯和周文育对视一眼,瞬间来了精神,身上方才一阵懒洋洋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什么新花样?”

“比火锅还好吃吗?”

王祯舔了一下嘴巴。

说来说去,总是吃火锅却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甚至自己唾弃自己的原因,终究不过是一个火锅太好吃了。

这世上还有能比火锅更好吃的东西吗?

王祯有些怀疑。

“那是自然。”

小二咧嘴笑了,脸上颇有些自得,“不管是火锅,还是今天的冷锅串串,那可都是咱们掌柜的独创!”

“一准儿的好吃。”

“您呐,就认准咱们瑜米之乡的招牌吧!”

“冷锅串串?”

小二后头的话王祯全忽略过去了,耳中只抓捕了一个“冷锅串串”,难道这就是新吃食的名字吗?

“就把这,这什么冷锅串串赶紧的上上来。”

“好嘞!”

小二唱一声喏,又小心翼翼的问一句,“那您这火锅和鲜花饼……还要吗?”

王祯看一眼周文育,而后口中道,“多嘴。”

又从腰间解下一只鼓囊囊的荷包来,放到桌案上,“爷有银子,你只管上来。”

“什么都好说,只管让我们吃的开心便是。”

小二应声下去了。

“周兄。”

王祯问周文育,“你说这冷锅又是什么锅?”

他心里还惦记着刚刚小二说的新吃食呢!

周文育皱眉道,“火锅是热锅,这冷锅……莫非不是冷的端上来?”

他心中也暗暗称奇,一个热锅,一个冷锅,这掌柜的,着实是鬼点子多,偏偏他们还吃这么一套。

不大一会儿,方才的小二带着另一个伙计,二人一齐托了个大托盘上来了。

前面热气腾腾冒着热乎辣气儿的自然嘶火锅,至于冷锅……

王祯站起身来,眼睛盯着后面的伙计。

想象中的锅没见着,因为后头的伙计捧了一个大的盆上来。

里头是一串串的竹签,上头或扎着肉,或扎着豆腐蔬菜之类的。

“这就是冷锅串串?”

小二笑着一伸手,先指木盆,“冷锅。”

王祯瞪眼看过去,只觉得憋了一下,好家伙,确实没冒热气,算的上冷锅。

见他没异议,小二又一指盆中一串串的竹签,“串串。”

王祯:……

虽然听上去看上去都没毛病,但他就是莫名觉得不爽。

憋了半天,总算事冲小二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那您有事叫我。”

小二一走,王祯飞快的伸出两只手,贴在盆上,感受了一下,然后咧着嘴冲周文育直乐,“也不算是冷的,还是有点热气儿的。”

周文育:……

伸手捏了一串肉串,周文育道,“先尝尝。”

只是还未送进口中,一滴鲜艳的红油就滴落在袍子上,晕开一个硕大的红块。

周文育拧眉看着,心中有些微微的烦躁,等会儿若是穿着这样一件脏污的袍子出去,实在难受的很,而且恐怕还要被笑话。

正打算想办法的时候,一阵奇异的香味突然传进了鼻子。

周文育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然后若有所思的抬了抬头,将手上捏着的肉串稍微凑近了鼻子,登时,他方才有些僵硬的身体松懈了下来。

再也不顾狍子上的脏污,反而是慢条斯理的吃起了手上的肉串。

对面的王祯人都傻了,他这兄弟有多龟毛洁癖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刚才他明明都皱眉了!

明明都生气了!

为什么突然就……

等会儿,上一次周兄有这种反常举动是什么时候?

在吃的上面异常敏锐的王祯,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

想到了!

是吃火锅时候的血豆腐!

一个想法飞快的闪过脑海,王祯也不纠结了,筷子都不要,直接卷起袖子,伸出两只手,一串豆腐,一串肉的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塞得满当当的嘴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惊喜声音,“周兄,好好次,介个。”

周文育:……

“吃完再说话。”

可惜说这话的时候,周文育自己腮帮子都是鼓囊囊的。

“哈。”

一口吞下嘴里头的肉,王祯满足的哈出一口气。

然后是张着嘴巴,一手使劲儿的扇着,四处找水喝。

周文育一边吃一边抽空给他递了被水。

一杯水下肚,嘴中火辣辣的感觉才稍微被压下去了一点,王祯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盯着盆中的串串,王大公子觉得自己又行了,他还能再吃十串!

“吃不了就别勉强。”周文育道。

这串串可比火锅要辣的多,即便是他,这会儿也是吃的两嘴红艳艳的,额头冒汗。

但……

说不清楚怎么回事,越是辣他好像吃的越是酣畅?

想到这一点的周文育打了个哆嗦,他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不可能的。

有受虐倾向的明显不止他一人,因为对面刚刚被辣的死去活来的王祯,这会儿又开始“斯哈斯哈”的撸串了,脸上既痛苦又愉悦。

“周兄。”

王祯斯哈斯哈道,“吃好吃的东西怎么能叫勉强呢?”

“周兄若是觉得勉强的话。”

王祯美滋滋道,“就让为兄为你代劳吧。”

周文育:……谢谢,不用。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仇 “听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不过也就一破酒楼……有什么可稀罕的。”

酒楼大堂里,一众吃的酣畅淋漓大快朵颐的食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有人抬头看去,却是一个衣着贵气、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踏着虚浮的步子,一手拥个美人儿,高昂着头进来了。

两个美人儿环佩叮当,走进时带来一阵脂粉的香味。

此刻听见这贵公子的话,各是娇俏一笑,口中吹捧道,“徐公子见多识广,奴家们可是从未见过啊。”

“是啊,徐公子,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姐妹沾沾您的光。”

徐公子被捧得舒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伸手在两个美人儿肤若凝脂的脸上各摸了一把,这才洋洋自得道,“这有什么的。”

“只要你们两个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以后保管你们吃香喝辣的。”

“走,今个儿爷就带你们见识见识这被吹上天的火锅!”

“谢谢徐公子!”

三人旁若无人的调笑着,宛若一体的抱着进了酒楼。

“小二,给本公子来个包厢。”

“哟,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

小二陪笑道,“今儿的包厢都订出去了,暂时没有空出来的。”

“这么着,我看那靠窗的坐头就不错,不如您三位先屈尊去那儿坐一坐,等空出来了,我一准儿马上来通知您,给您换地儿,如何?”

若是早些日子,包厢也能匀出来,但今日赶巧推出了新品冷锅串串,那真叫一个座无虚席。

不光是接下来几个时辰,就是明天的也被订出去了。

小二这般说不过是个推辞而已。

“哟,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瞧瞧咱们徐公子是什么人!”

“居然叫我们同这些……”

右手边的美人儿四周环顾一眼,刚想说些难听的话,却瞧见这坐在大堂中的人中,不乏衣着富贵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没说出口的话瞬间咽在喉头,转而扑向徐公子的怀中。

“徐公子,人家想和您安安静静的吃饭嘛……不想叫其他人看见。”

“我们姐妹俩刚学了些新花样……”

美人儿捂嘴一笑,如银铃般悦耳,“若是在大堂中岂不是叫旁人看了去。”

“徐公子,好不好嘛!”

徐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朝向小二道,“本公子多的是银子,你只管请几个人出来就是。”

“他们的银子,本公子出了!”

来这儿吃饭的谁会缺银子……

小二心中吐槽,但面上只能陪着笑,“实在不好意思,公子,这包厢都是一早就订出去了的,银子都付了,让人家出来,我们实在做不到啊。”

不知哪一句触怒了徐公子,他原本用手指勾着美人儿下巴调笑的脸上,面色忽地阴沉下来,不悦道,“他们给了银子又怎样?”

“你当本公子给不起银子?”

“本公子不管,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哪怕是赶,也得赶一个人出去给爷腾位子。”

这便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小二只能解释道,“公子,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是咱们酒楼有规定。”

“除非有人突然不想吃了主动要退,我们才能……”

“你让本公子吃人不要的?”

徐公子突然面露狰狞之色,一手掀开左右两边的美人儿,一边抬脚恶狠狠的踹在小二身上。

虽然他因为长期浸淫酒色导致身体虚空,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这恶狠狠的一脚踹下去,小二还是闷哼一声,倒退着好几步,摔倒在地上。

但那徐公子此刻双眼通红,仍不肯罢休,居然反手拎了身后的板凳,手提着朝跌坐在地上的小二走过去,如同来自地狱的厉鬼。

“你敢瞧不起本公子……我让你死!”

说罢,徐公子高举了凳子,就要狠狠的砸下去。

小二绝望的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反而是耳边传出徐公子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赶紧给我放开!”

小二睁开眼,却是柳含青一把捉住了徐公子的手。

柳含青虽然也是富家公子出身,但毕竟生性好动,身体强健不少,加上自从遇见米棠和瑜米之乡,被迫着调整作息早睡早起,还要日常劳作,身体相当结实。

此刻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徐公子在他面前就跟小鸡仔似的。

一只手被柳含青仅仅捏住,徐公子的面色都涨成了酱猪肝色,口中不住的倒吸着凉气。

柳含青没有过多的逼迫他,直到强迫着徐公子把手上的凳子放下来,这才松开他的手,口中道,“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然后转头去扶地上的小二,“你没事吧。”

小二摇头,“没……快躲开!”

躲开已经是来不及的了,柳含青背对着的徐公子面色狰狞的用另一只手提起了凳子,狠狠的砸在柳含青的头上,瞬间炸开殷弘色的血花。

大堂内原本在吃饭的人迅速的尖叫着四处散开,大喊着“杀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公子冷笑着,“我让你多管闲事,都给我一起死!”

说罢,又是一记重重的敲打在柳含青的头上。

柳含青缓缓的转过身来,摸了一把头,只觉得头晕脑胀,头上似乎开了一个洞,再看摸过脑袋的手,已经是黏黏糊糊的一手的血。

用力的甩了两下头,让自己清楚的看见对面人的模样,柳含青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这小人!”

徐公子不以为意,再次举起了手上沾着血色的凳子,还想要再来一下,但这一下却被小二给挡住了。

“我杀了你。”

柳含青抹一把脸上滴落的血渍,像只小野兽一样,朝徐公子扑了过去。

“不好了!”

毛小宁刚一进大堂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赶紧拔腿就朝楼上的米棠跑,“不好了掌柜的!”

“含青和人打……不,含青被人打了!”

“什么!”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从米棠和柳茹的口中响起。

“人在哪儿?”

“快喊人,再去请大夫!”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旧恨 却说大堂里,再也没人吃饭了,全都缩在角落里,哆嗦着看内圈中央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血糊糊的人。

倒是有几个不嫌事儿大的大汉在兴奋的叫嚷着,“打!打的好!”

“往死里打!”

米棠和柳茹一下楼听见的就是这声音,柳茹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来,只觉得双腿发软。

“干娘,没事的,我先去看看。”

说罢,米棠挤开人群,毛小宁帮她开路,“大家让让!”

等到挤到中间,米棠看到的一幕就是柳含青顶着血糊糊的脑袋,骑在一个人身上,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那人身上,隐约都能听到皮肉绽开的声音,一时间,居然都分不出血是谁不身上的。

米棠看的心中火起,忙让毛小宁和季瑜两人上前,把柳含青和地上挨打的人分开。

“放开我!”

柳含青被季瑜和毛小宁架着,口中还在嘶吼,“让我打死他!”

他的青筋暴起,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模样看的毛小宁都有些瑟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然后一道掌风从他面前吹过,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柳含青的脸偏向一旁。

他的身前是双目含泪的柳茹。

柳茹垂着泪,捏着帕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听到说弟弟挨打,她有多紧张。

自打爹去世,她在这世上的血脉至亲便只有了娘和这个弟弟,她不愿意在看到弟弟出事。

不管是柳含青被打还是打人,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如今却是一眼瞧见弟弟满脸的血渍,这该多疼啊……

失去爹的阴影犹在眼前回放,若是弟弟……几乎瞬间让她失去了理智。

等到理智回笼的时候,一记耳光已经扇了出去,却是再也回天无力。

柳含青却是不知柳茹内心的百感交集,只道是姐姐为了他动手打人而气恼,如今姐姐这么不管不问的一记耳光,让他有些不可思议,瞪大着双眼,“姐……”

话中是茫然无措和无可言说的委屈。

这两姐弟都太冲动了。

眼见着势头不对,米棠赶紧跑过去,站在柳茹和柳含青中间,将二人隔开。

谁知看见米棠过来,柳含青的情绪更加激动,原先只是冲着徐公子捏着拳头,这会儿对着柳茹也梗着脖子,“姐,你居然打我!”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打架!”

“够了。”

柳茹擦了擦泪,冷着脸道,“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动手打人。”

“去道歉。”

“你让我去给他道歉?”

柳含青忽地一声笑了,笑出了眼泪,然后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徐公子,恨不得生吃他的肉。

“呸。”

柳含青唾出一口,等着徐公子咬牙切齿道,“做梦!”

另一边,徐公子已经被他带来的两个美人儿从地上扶了起来,身侧是香风阵阵,“徐公子,您没事儿吧。”

“这人着实可恨,像条疯狗一样就扑上来咬人,回头呐……好好收拾他一顿!”

“嘶,给我轻点儿!”

徐公子被美人用帕子擦着脸上的血迹,忍不住龇牙咧嘴,听见柳茹说要让柳含青给自己道歉,顿时咧嘴笑了,“你以为,给本公子道歉,本公子就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吗?”

“我告诉你,晚了!”

“除非……”

徐公子洋洋得意的一指自己的两腿间,“除非你从这儿跨过去!”

因为挨打,他的声音这会儿有些低哑难听,若不仔细,根本听不出什么。

对面的柳含青确实也没听见,在姐姐说完要道歉之后,居然冲他吐口水!

徐公子冷笑涟涟,口中道,“便是你这会儿从这儿跨出去本公子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不过,你若是一边跨过去一边磕三个响头,口中喊‘徐靖爷爷饶我狗命’,我倒是愿意留你一个全尸的。”

这句话柳含青却是听见了,因为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瞬,连架着他的季瑜和毛小宁都清楚的感觉到了。

“你说。”

柳含青张了张嘴,声音有些低沉,“你叫什么?”

这声音蕴藏着危险,但徐公子恍若未觉,依旧得意洋洋,“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靖是也,当今天子的贵妃娘娘,乃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被季瑜和毛小宁压着的柳含青突然嘶吼一声,挣脱束缚,一个扑身就将徐靖重新压在了地上,原本搀扶着徐公子的两个美人惊叫一声,跳着脚躲在一边抱做一团。

“徐靖……”

柳含青冷笑一声,然后一个拳头重重砸下,只把可怜的徐公子砸的鼻血飞溅,口中含糊不清的警告,“我告诉你,我姐姐可是贵,贵妃娘娘,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

“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我今日,要打的就是你徐靖。”

又是“砰砰砰”几拳,徐靖被打的晕头转向。

骑在他身上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停了手,让他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他正疑惑这人为什么停手,是不是想明白了他的身份害怕了的时候,这人回答了他。

徐靖听到这人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徐靖使劲儿瞪着被打的青肿的眼睛,努力去分辨,但无论如何也瞧不出,只能摇了摇头,“你,你是谁?”

“哼,连我都认不出了。”

“怕是畜生当的多了,要杀你的人也多,多到你徐公子都记不清了?”

“你……”

“睁开眼看看我,徐靖。”

柳含青掐着他的脖子,“我说过见你一次揍你一下,下一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的。”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被压在地上的徐靖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在哆嗦,“你,你……”

“柳含青!”

“看来也没全忘记我。”

柳含青冷笑一声,“劳你还记得我……那么,送你上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哈。”

徐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被喉中血痰卡住,重重的咳嗽起来。

“你,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杀得了我吗?”

徐靖突然拼尽全力弓起身子,凑近柳含青恶声道,“我赌你不敢杀我。”

“从前不敢。”

“如今……”

他四下打量一圈,“柳家没了,你都沦落到酒楼打杂了。”

“柳含青,你若杀不了我,这次我一定杀了你。”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误解 一旁的米棠等人早就惊呆了。

看着二人的模样,似乎竟是早已相识,且有什么深仇大恨在身上似的……

更让米棠吃惊的是,方才还万分阻拦柳含青的柳茹,这会儿居然也只是吃惊过后就束手站在了一旁。

这徐靖究竟是做过什么样的事,居然让柳茹都如此痛恨他?

米棠正在暗暗好奇之时,就听见了徐靖口中故意激怒柳含青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好家伙,你都没看见他眼睛都红了马上要杀人了吗!

当真是个作死的。

不过……即便这货作死,也不能死在柳含青手上。

米棠戳了戳季瑜,使一个眼色,季瑜点点头,马上冲上前去,赶在柳含青红着眼落下拳头时将人拦住了。

“放开我!”

“别他妈多管闲事!”

盛怒之下的柳含青就像一头倔强的小牛犊子,使劲儿的挣扎着,季瑜险些按不住他,见此,毛小宁也上前去,和季瑜一起,两人才勉强把人制服住了。

趁着米棠几人注意力都在柳含青身上时,捡回了半条命的徐靖拍了拍胸脯,冲着两个美人儿使了个眼色,被搀扶着悄悄走了。

被季瑜和毛小宁死死压住的柳含青梗着脖子,瞪着眼珠顶着徐靖远去的身影,嘶吼道,“他跑了!跑了!”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放开!让我杀了他!”

季瑜和毛小宁不为所动。

直到徐靖的背影再也消失不见,柳含青才像是泄了气一样,整个人松弛下来,缓缓的跪坐在了地上,两行泪从脸上滑落。

看着他落泪,米棠愣了一下。

柳含青不是个软弱的人,虽然看着金贵娇气,但却异常能吃苦,很少见他落泪,如今却是……

被米棠打量着的柳含青现在一脸颓废,脸上挂着泪,口中呢喃道,“你们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含青。”

柳茹扑过去,蹲在地上,抱着柳含青,“姐姐知道,姐姐知道。”

柳含青梗着脖子,整个人僵硬成一块木头。

“姐,你……”

“上楼去说。”

米棠拍拍姐弟二人的肩膀。

即便刚刚酒楼里经历了一场打闹,这会儿坐下吃饭的人仍然不少,其中不乏看热闹的,人多口杂,若是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柳含青沉默着,被柳茹牵着手带上了楼。

“小宁,下面你看着些。”

米棠嘱咐一声,又让人去请大夫,给方才被徐靖打伤的小二诊治诊治。

“含青,还疼不疼?”

米棠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柳茹正在用帕子给柳含青擦拭伤口。

柳茹毕竟是个女子,而且面对的还是弟弟,即便怒火中烧,下手仍旧是克制了些,在柳含青一脸的淤青中,早已看不出巴掌印来。

但柳茹仍旧觉得痛心难过。

“对不起,含青。”

“姐姐当时看见你一脸血,慌了神,对不起。”

柳茹泣不成声。

柳含青比她小上十数岁,从小就是她的跟屁虫,成日里不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即便调皮捣蛋,但柳茹动手打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听见姐姐的哭声,半晌,柳含青才别过了脑袋,干巴巴道,“我没事。”

这两姐弟分明比谁都心疼对方,却总是让对方为自己流泪,实在是看不懂。

有什么话早早说明了就是嘛!

米棠摇摇头。

正巧外面有人敲了敲房门,是店里伙计按米棠吩咐拿来的冰块。

米棠把冰块递给柳茹,“用帕子包了敷在脸上淤青处,可以消肿。”

柳含青下意识伸手碰了碰,然后“嘶”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么冰……你这个嘴毒心黑的女人是不是想要谋杀!”

米棠:……懒得理你!

“冰吗?”

柳茹用帕子小心把冰块包好,试了试温度,“棠棠说了能消肿,你要不忍一下?”

柳含青别别扭扭的答应了。

看这两人应该是恢复正常了,米棠扯了扯季瑜,让他扶着自己坐上桌子,晃荡着两条腿,冲柳含青扬了扬下巴,“营业时间,客人吃饭的点儿,在酒楼里打架,出息了啊……月钱扣一半儿。”

“说说吧,原因呢?”

柳含青身体僵硬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目光,垂在衣服两边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口中却漫不经心道,“打他就打他咯,要什么原因……心情不好,看他不爽,长的太难看了辣我眼睛……”

米棠翻了个大白眼。

冷哼一声道,“呵,没原因?”

“我酒楼里两个伙计,一个被打到医馆,一个……”

米棠上下打量一眼柳含青,“一个被打成猪头,我这个当掌柜的总得去找那什么玩意儿要个说法,你不说原因,怎么?丢人?”

“你要去找人要说法?”

柳含青不可置信的掏掏耳朵,虽然这女人是会为自己人出头,但什么时候居然也会帮自己出头了?!

等等,她刚刚说……

“你说谁被打成猪头了?”

柳含青“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脸都气红了,“本公子花容月貌,你有见过这么俊俏的猪头吗?”

柳茹:……

她这弟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平素就傻了一点,但不知为何,在米棠面前格外的……咳咳,格外的天真,总是被轻易逗趣儿。

若非……

柳茹看一眼米棠,又看一眼她边上的季瑜,摇了摇头,若非米棠已经成婚了,她恐怕会多想。

柳含青日常重点跑偏,米棠已经见怪不怪了,此刻对着炸毛的柳小公子,习惯的敷衍两句,“嗯嗯,知道了。”

“所以,打架的原因?”

柳含青重新坐下去,面色有些难看,低着头任由姐姐用冰块为自己消肿,抠着手指,半晌才小声道,“开始不是故意打他的……他先动手。”

听着这话,居然有几分难得的委屈。

米棠果然相当配合,猛一拍桌子,“那徐什么靖居然还敢在咱们地盘儿动手?”

“你怎么不叫人?”

柳茹:……

柳茹有些脸红,她突然知道自家傻弟弟为什么在米棠面前格外傻了,感情这两人……是能玩儿到一处去的!

亏得她刚刚还以为弟弟对米棠有什么想法!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人命 柳茹像看傻子一样看米棠和柳含青两人唱戏说书似的,啊呀呀的整了一出笑话,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一扫方才沉闷的气氛。

“好了,说说吧。”

“那徐靖……以前结过仇?”

柳含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柳茹看在眼里,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还是我来说吧。”

“那徐靖,确实是同我们相识的。”

“以前,我身边有个婢女,名唤紫黛。”

“紫黛比我大三岁,是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的,我和含青,都是她看顾的。”

她的面上有些怅然若失,“紫黛于我们而言,情谊是格外不一样的。”

“如今日所说,徐靖的姐姐,是当今天子的贵妃娘娘,徐家势小,可宫中毕竟有个娘娘在,徐家也因此异常跋扈。”

“那一次是徐靖他爹的生辰,正逢徐贵妃得宠,天子格外恩赐,赏了一堆东西,还特意恩准徐贵妃去参加她爹的寿辰。”

柳茹的手指蜷紧,眼里也是满满的恨意,“徐贵妃邀请了一众女眷,全是京中各家小姐,名义上是参加寿辰,实际上是为她弟弟亲事挑选。”

“我娘带着我、含青还有紫黛去了。”

“寿辰中途,徐贵妃邀请未婚的适龄千金小姐们去花园赏花。”

“谁知道……”

柳茹冷笑一声,“徐家不愧是依靠献女儿平地直生的,只怕是认为别人家也一样,为了谄媚可以献出女儿。”

“后来我才知道,徐贵妃根本没在花园中。”

“在花园中的是徐靖那个畜生!”

柳茹难得骂出脏话,可见是气的狠了,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米棠急忙递上一杯水,安抚道,“干娘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怎能不气!”

柳茹的脸色都有些隐隐发白,抓着被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除却指尖一点红,其他的都是苍白中夹杂着青筋,身体也颤抖着。

“一众京城贵女小姐们,居然成了他徐家的烟花柳巷!居然成了他徐靖的玩弄之物!”

“简直是荒谬至极!”

“我和娘身边不见了紫黛,问了交好的小姐们,才知道她也被人叫走,说是徐贵妃身边的丫鬟。”

“听说徐贵妃在花园赏花,我和娘正打算过去,谁知道居然在旁边小宴中看到徐贵妃,她根本不在花园!”

“我当时心中就一沉,就怕出事。”

“没想到……”

柳茹面色暗淡,“突然有人喊话,说花园中有人死了。”

“我和娘紧赶过去,可是花园被人围住,说是贵妃娘娘养的猫死了,谁都不许近前。”

“直到寿筵结束,人群都走散,我和娘也没见到紫黛。”

“我和含青央求娘去找爹向徐贵妃要人,可是……”

柳含青低吼出声,“紫黛是被徐靖那个畜生害死的!”

“紫黛她……”柳茹摇了摇头,再也说不下去。

想到今日看到的徐靖,左拥右抱,两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身材干瘦,走路虚浮,完全是一副沉湎酒色被掏空身体的模样。

米棠也攥紧了拳头。

“一条人命就在眼前,我们自然不肯罢休,可徐家一口咬死,居然说是紫黛自己不守规矩,还说紫黛在徐贵妃的花园行龌龊之事,玷污了徐贵妃的花园,简直是无耻至极!”

“可那徐靖分明当着我和含青的面,洋洋自得的承认他干过的畜生不如的事!”

“含青当时没忍住,把人差点打死,结果这件事让徐家攥了把柄,徐贵妃回宫向皇帝颠倒黑白一顿哭诉,我爹被责了个教子不严,这件事也再不许论下去。”

柳茹擦了擦眼睛,“这件事一直是我和含青的心结,后来我曾好长一段时间都做梦,梦见紫黛说她可怜遭受屈辱,还要被平白无故冤枉,问我为什么不帮她洗清冤屈报仇雪恨……“

“我,我……是我对不起她……”

米棠抱住她,安抚的拍了拍柳茹的后背,“干娘,这件事不怪你。”

“伤害紫黛的是徐靖那个畜生。”

“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当时……含青放过狠话,说下次见面一定会打死徐靖。”

“所以自那之后,徐家防备我们如同防贼似的。”

“更是不知道徐家人把徐靖藏在了何处。”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柳茹咬牙道,“只是没想到,今日居然遇上了。”

“若非……我也真想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不值当。”

米棠摇摇头,“我看这人小肚鸡肠,你们如今失去柳家依仗,怕是还要被他报复回来。”

“那怎么办?”

柳茹身体一僵,看了看柳含青,又看向米棠,“他若只是单纯报复我们也就罢了,可……你这酒楼会不会受牵累?”

听到柳茹的话,柳含青猛砸一下拳头,“早知道就该让我打死他!”

“他死了便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他死了也会麻烦不断。”

米棠淡声道,“都说民不与官斗,如今我们是民,他是官。”

“他不死,他不会放过我们;他死了,他们家不会放过我们。”

柳含青低垂下了脑袋,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给你惹麻烦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跟着他,等他出了酒楼再打死他!”

米棠:……

“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柳茹一巴掌拍在柳含青头上,看着米棠道,“棠棠,咱们要不如一起去庄子上躲一躲?”

“惹不起,却是躲得起的!”

米棠摇摇头。

这徐靖如果真有心报复,这会儿应该已经Π人把这地儿盯住了,一个人都跑不掉的。

想明白米棠的顾虑,柳茹面色一白,口中苦笑道,“想不到,如今我姐弟二人还要拖累你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徐靖若是有什么要报复的,只管冲我一人便是!”

柳含青握着拳头,心中仍旧有些不甘心,若是早早的把徐靖那个畜生打死了,他便是赔一条命又如何!

似乎知道他的心中所想,米棠看他一眼,“徐靖如果还是个人的话,应当会同你讲公平,你打他一拳,他揍你一拳的。”

“不过……”

“你都口口声声叫他畜生了,他和你做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放心,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安心等着吧。”

柳含青:……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第二百二十章 瑜米之乡被围 却说另一边,徐靖被两个美人儿搀扶着回了徐府。

他虽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两个美人儿又是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踉踉跄跄的到了府门,便再也支撑不住,齐齐的倒在门口。

正逢徐靖的爹徐枫下朝回来,差点被倒在地上的儿子绊了一跤。

本以为是沿街乞讨的乞丐,徐枫恶狠狠的让下人将人抬走扔出去,可下人把人翻过来一瞧,居然是自家公子!

这可把徐峰吓了一跳,忙口中直呼心疼,指挥着让人把儿子抬进去,又是让人请大夫又是让人去查怎么回事的,府中一阵鸡飞狗跳。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一群废物!”

此时此刻,徐峰大发雷霆,他的面前整整齐齐的跪了一群府中的小厮,“不是让你们保护公子的吗!”

“我儿被人打成这样,养你们有什么用!”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谁知道一向千娇百宠的宝贝儿子,居然被人打了!

不得不说,徐靖养成如今嚣张跋扈的性子,和他爹娘对他的溺爱脱不了关系。

跪在地上的小厮们战战兢兢,口中辩解道,“是公子,公子特意下令不让小的们跟着的……”

“公子说不让跟着就不跟着?”

“那我要你们有何用!”

“是,是……”

徐峰冷哼一声,“公子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小厮们跪伏在地上,“公子说去,去瑜米之乡吃饭。”

“瑜米之乡?”

徐峰“嘶”了一声,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是那个京中近日做那什么火锅的酒楼?”

“正,正是。”

小厮们急忙道,“小的们想着公子只是去吃饭,就没跟着。”

“没成想……”

后头的话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徐峰猛一拍桌子,“吃顿饭就能让人打成这样?”

一旁哭哭啼啼的徐夫人听到这话,扑扑过来抱着徐峰的手臂,“老爷,你一定要给咱们靖儿做主啊!”

“一定……一定不能放过这家酒楼!”

“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来人!”

“给我查……给我带人把那酒楼包围起来!”

徐峰阴沉着脸,“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我的儿子下手!”

“是!”

徐府家丁得了令,带着人手热闹哄哄的直奔瑜米之乡酒楼而去。

瑜米之乡酒楼内。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里一如往日的座无虚席,火锅烟雾缭绕之际,一群人突然冲进了酒楼,口中高呼着,“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厮见势不妙,忙去找毛小宁说明了情况,毛小宁又赶忙去找米棠。

“这么快就来了?”

米棠有些吃惊,更没想到徐家人不报官府,居然带着自家的人手过来了。

绕开官府,可见在京中果真是气焰嚣张。

不过……既然他们不报官,那自己可就不客气了。

“你从后门绕出去,找官府报案,别说是徐家,就说有人扰民滋事。”米棠吩咐毛小宁道。

然后自己带着人下了楼去。

大堂内,徐府一群家丁小厮们浩浩荡荡的堵住了大门,一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

为首的是个吊三角眼,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这酒楼的掌柜在哪里?”

“还不速速出来!我家大人有话要问!”

“我们在这儿好好的吃饭,你们想干什么?”有食客不满,质疑道。

“干什么?”

吊三角眼冷笑涟涟,“我家公子在这酒楼遭到歹人袭击了!”

“我们老爷特来讨要说法!”

“你们公子被歹人袭击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妨碍我们吃饭!”

“是啊是啊!凭什么把我们都堵在这儿!”

“你们老爷是何人?”

听到有人问起,吊三角眼洋洋自得,“京城徐家!”

京城中徐姓人家不少,但能这么嚣张跋扈的,恐怕也只有一家了。

听到这个名号,先前食客们中的质疑声小了不少。

只有少数人还在嘀咕,“徐家人也太过分了吧。”

“嚷嚷什么?谁有意见?!”

“我看你们这群……”

“我有意见 。”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吊三角眼没想到还真有人在听到京城徐家的名号之后还敢这么硬气答话,下意识的扫视四周,“谁?谁在说话?”

“我。”

等到他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

居然是个丫头片子。

“你是谁?”

米棠不正面回答他,反倒是问,“你不是一直在找这家酒楼的掌柜吗?”

“我就是。”

“你?”

吊三角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盯着面前的米棠上上下下打量。

没想到京中异常火爆的酒楼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开的!

吊三角眼摸着下巴,一时有些揣摩不透米棠敢站出来的原因,只能道,“既然你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请吧。”

“跟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

“凭什么?呵。”

“就凭你们打伤了我家少爷!”

米棠冷静道,“你家少爷是谁?谁打伤他的?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她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吊三角眼有些发懵。

他此刻奉命将人带回去的原因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打伤了少爷,老爷准备问话的。

可这女人这会儿问他这么多问日,他如何能答得出来?

看出他的心虚,米棠追问道,“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你既不知道伤人者是谁,也没有亲眼看到。”

“却言之凿凿就是我们酒楼,还光天化日之下绕开官府,带人包围了这里。”

“此刻又要我跟着你走……”

柳茹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你,是何居心?”

不等人张口反驳,米棠又快速道,“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人认识你家少爷,自然也谈不上伤他。”

“毕竟我们这里只是一家酒楼,不是什么武斗场。”

柳含青:……突然就有些心虚。

“你既如此污蔑我们,那好。”

米棠朝他摊开一只手掌,“请你拿出证据。”

“另外,官府抓人的凭信,也请你一并拿出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惩治刁奴 他们奉了徐峰的命令直接就来了,没有经过官府,自然拿不出什么凭信。

吊三角眼被米棠一顿狂轰乱炸,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这个小女子如此难缠。

只能嘴上强硬道,“你这个女人莫要胡搅蛮缠。”

“我家大人乃是朝中大员,同府尹大人交好,你若是要凭信,马上便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米棠一声阴阳怪气的“哦”给打断了。

米棠的“哦”调子拉的极长,即便吊三角眼再如何不懂她有什么目的,也听出了里面的危险性,警告道,“你不要……”

米棠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啪啪啪”的拍了三下巴掌,口中意味深长道,“我本以为天子脚下,自有公道可言。”

“没想到……”

她摇了摇头,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伸出双手去,“既然如此,那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便是说我们杀人放火,小女子也只能认了。”

“谁让你家大人同府尹交好呢?”

“都可绕过天子王法了。”

“你,你……”

吊三角眼额头上冷汗直冒,没想到着了米棠的计。

虽然徐家靠着徐贵妃,在京中横行霸道久了,但有些事却是做得说不得,更别提如今米棠扣的还是这样一顶大帽子。

当即就急得不行,指着米棠道,“你,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

米棠一眼望到门口毛小宁领着来的人,眼神一亮,面色却丝毫不显露,口中的声音提高了数倍,高声道,“分明是你方才说,府尹大人同你们有私交,抓人凭信想给就给,不顾天子王法……”

“谁?谁污蔑本官!”

米棠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道声音急急打断。

打断她的人正是京兆尹杨大人。

杨大人正好闲着无事,没想到有人报案,天子脚下,有人光天化日扰民滋事,这可真是新鲜了。

于是赶紧带了人和毛小宁一起来了。

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听见这样的话,杨大人当即头大,下意识的往酒楼大堂中站着的食客里头找了找。

心中暗暗发慌,这里头千万不要有什么朝中对头,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报到皇帝面前,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到底是谁,这样凭空诬陷本官清白!”

杨大人扶着腰带,气冲冲的几步走到跟前。

米棠悄悄给毛小宁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冷静道,“回禀大人,小女子是这家酒楼的掌柜,也是小女子让人去报的官。”

“方才您听到的一番话,正是这歹人口中所说。”

“小女子让他拿出官府凭信,他居然说和您有私交,凭信随取随有。”

米棠的一番话用足了春秋笔法,明明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好像句句都没有毛病。

吊三角眼冷汗直冒,“大人,小的不是这么说的,小的……”

杨大人根本不停解释,眯着眼看向吊三角眼,“你好大的胆子!”

“扰民滋事!还敢污蔑本官!”

“本官今日就教你尝尝天子王法威严!”

“来人啊,速速将此人拿下!”

吊三角眼慌了神,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忙跪倒在地,急声道,“杨大人,小的是徐家的家丁!”

“徐家?”

杨大人近前几步,眯着眼又把四周的家丁都扫视一遍。

毛小宁取府尹报案,只说有人滋事,并没说是何人,加上他刚刚进门就听见那样一番话,着急之下也没有细问,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徐家的。

啧……这倒是不好办了。

杨大人心中打着鼓,手上抚着胡须,心中暗忖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道吉日。

好不容易来了兴致带着人审案,居然犯上了徐家,这徐家可不好惹啊……

看到杨大人犹豫,吊三角眼脸上的焦急之色没有了,甚至从地上自行爬了起来,面对着米棠又恢复成先前的嚣张模样。

“府尹大人。”

谁知米棠根本不看他 ,只对着杨大人道,“此人不但无端滋事,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米棠脸上似有犹豫,半天才纠结道,“方才您来的晚,没有听到,他不但是污蔑您,甚至还污蔑徐大人。”

“污蔑徐大人?”

杨大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人不是说他是徐家人吗?怎么还会一起污蔑他们自家的徐大人?

“是的。”

米棠道,“此人借口徐府家丁,一来就要强迫小女子跟他走。”

“甚至假借由头,说小女子打伤了他家少爷。”

“可是小女子连他家少爷是谁都不知道,问他可有人证物证,他居然一样都无。”

“你胡说八道!”

吊三角眼一跳三丈高,他根本没说是被这女人打的!

米棠可不给他机会,继续语速极快道,“小女子相信,大人和徐大人都是同朝为官者,自然熟知律法,克己奉公,如何会这般行事?”

“这人身份不明,却行事嚣张,分明是借着徐府名号,别有目的。”

“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杨大人捋着胡子,点头应是。

他面上是信了米棠的话,内心却是嗤笑一声。

京城中谁人不知徐家公子徐靖为人最是好色,处处拈花惹草,看上哪家小娘子就要巧取豪夺。

这酒楼掌柜的倒有几分姿色,说什么她打伤了徐靖……哼,怕是被徐靖看上了,让人抢人呢!

不过这徐靖也忒不讲究,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他徐靖要是能被人打伤,那徐家人还不得闹到宫中,让徐贵妃一哭二闹三上吊?

杨大人心中有几分恼火,徐靖好色也就罢了,这会儿却是让他下不了台阶。

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真让徐靖把人弄走了,岂不是有损他的颜面?

这徐靖不就是要女人吗,大不了他等会儿私下里让人送几个就是了。

想到这一层,杨大人面上露出一副恰如其分的愤怒来,“好你个刁钻奴仆,居然借着徐家名号,干出这等事来!”

本官若不惩治你,岂不是让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来人啊!将这刁奴抓起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又来了 “什么?人没带回来还被打一顿?”

吊三角眼被人抬着回了徐府,屁股上一片血肉模糊,口中哎哟哟的叫唤着,“老爷,你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没用的东西!”

徐峰恶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杯摔碎在地上,“都是废物!”

吊三角眼缩了缩脖子,“老爷,实在不怪小的无能,是,是……”

“是什么?”

“是府尹杨大人也在啊!”

“杨大人?”

“正是!”

吊三角眼疼的龇牙咧嘴,“小的本来马上就要把人带回来了。”

“可谁知,半路杀出了杨大人!”

“那杨大人似是极为偏袒那酒楼掌柜,在小的禀明身份说是奉大人之命后,居然不由分说就让人将小的抓起来一顿毒打。”

“老爷,你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这个姓杨的搞什么鬼!”

徐峰有些疑惑。

他们徐家在京城作威作福惯了,往常这姓杨的也没见吭过一声,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怎么今日倒强出头了?

“这倒是奇了。”

徐峰“嘶”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可有让人去查清楚那酒楼的来历?”

他倒不是怕姓杨的,凭着徐贵妃在宫中帮衬,区区一个姓杨的在他徐家面前不过是小喽啰一般。

只是这姓杨的为人他却是清楚,是个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小人。

如今为了一个酒楼掌柜就得罪于他,这后面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因为宝贝儿子受伤失去的理智回笼,徐峰冷静下来。

儿子的仇自然要报,可万一对方是个惹不得的人,却也并不是不能忍下来的。

“听着,你马上派人,去给我把那酒楼掌柜的底细调查清楚,对方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和朝中哪位大臣有交往,都给我弄得一清二楚!”

“听明白了吗?”

“是,是……”

徐夫人忍不住有些埋怨,“老爷,不过是一个酒楼掌柜,能有什么背景,你就是太小心了。”

“你懂什么?”

徐峰一甩袖子,“他杨……”

“老爷!”

徐峰正欲给徐夫人解释的时候,管家急匆匆的跑来了,“老爷,杨大人派人过来了。”

“哼,他又想做什么?”

“是,是……”

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徐夫人,“是送人过来了。”

“送人?送什么人?”

徐夫人抓住字眼,瞪着管家,然后转头对着徐峰道,“好啊,你们两个串通一气。”

“说什么那酒楼掌柜有背景,不肯替我靖儿报仇,原来是早就是外面有人了!”

“什么有人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人都送上门来了!”

“好,你不肯承认是不是?管家!把人带上来!”

徐峰气的哆嗦,“你!哼!”

管家看一眼徐峰,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低着头又匆匆走了。

不大一会儿,府尹大人派的人,带着两个环佩叮当香气袭人的盛装女子来了。

“小的是杨大人亲信王元,见过徐大人、徐夫人。”

徐峰看一眼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美人儿,再看一眼自家夫人,瞪着自己目眦欲裂,顿时只觉一阵头疼,又满面茫然,指着这人道,“你们大人到底搞什么鬼?”

“启禀徐大人。”

王元叩首道,“方才杨大人在酒楼中,着实是不好说话,只得面上做做样子。”

“然后私下里却是让小的赶紧去寻两个爵士美人儿来送给令公子赔罪。”

“要小的说,这两个美人儿容貌可是不输那什么酒楼掌柜……还希望令公子消消气。”

徐峰的两眼眯起,只觉得自己听的越来越糊涂,“等会儿……按你的意思。”

“你们杨大人和那酒楼掌柜没有关系?”

王元挠挠头,“徐大人,您这话倒教小的不明白了。”

“我家大人还是第一次去那酒楼,自然和他们掌柜毫无关系。”

徐峰听到脸色一变,心中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正准备送客,却想到什么似的,对王元道,“速速回去告诉府尹大人。”

“就说我儿徐靖在瑜米之乡酒楼被人给打了,如今还躺在床上不得起身,务必要让杨大人赶紧派人过去,将那一干人等抓捕归案,替我儿伸冤报仇!”

王元心中一惊,心道徐家这宝贝疙瘩居然能被人打了,还真是稀奇,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了一声“告辞”,就火速赶回府尹去了。

“老爷,这……”

“一群废物!”

徐峰重重一巴掌拍在凳子扶手上,“这么多人,居然能让一个女人给耍了!”

“这姓杨的,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京城府尹,也能让人耍得团团转!”

“夫人,你在家照顾靖儿,我要亲自带人去瞧一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瑜米之乡酒楼中。

几人拍着胸脯,直呼惊险。

毛小宁咕嘟嘟灌下一杯水,擦了擦嘴道,“这府尹大人还算是能为民伸冤的,还好掌柜的让我去报官了!”

“不然啊,那群刁奴一定不会走的!”

“哈,含青,你刚刚是没见着,那人被好一顿打,鬼哭狼嚎的,都差点尿裤子了!我看呐,他是再也不敢来了!”

不同于毛小宁的轻松,柳茹的面上却是有些凝重,两手无意识的攥着帕子,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看出柳茹的紧张,米棠道,“干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柳茹摇了摇头,“我以前听爹说起过,这府尹也是个为官不端的,见人判案的。但这次……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咱们一把?”

“他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咱们。”

米棠咧嘴一笑。

打那两人说话驴头不对马嘴的时候,她就意识到那二人对信号对岔了。

她当然不可能提醒,反而还要借一把力,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但是这会儿,那群人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就看什么时候发作了。

正思索之际,跪在凳子上趴着窗边看的多多关上窗子,回头对米棠喊,“姐姐,来了好多人!”

“刚才那个杨大人又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究竟是谁 “府尹杨大人和徐大人到,这里掌柜的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快点儿!”

和这群人相比,先前来的吊三角眼都算是温柔了。

一群衙役腰间配着刀,哐当当二话不说就开始将酒楼里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

遇上有人质疑,直接一句“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散”,就将人粗鲁的推开。

“徐大人,下官实在是不知情啊!”

这会儿,府尹杨大人紧张的捏着块帕子,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他万万没想到,先前被他打的那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想这徐家一门,处处宝贝他们家宝贝儿子,丁点儿大的事就要闹个你死我活,更不用说宫中还有为贵妃娘娘,随时随地的吹枕边风。

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徐峰岂能罢休?

可他刚刚坏了徐峰的好事不说,还送美女上门去,徐峰不会误会他在挑衅吧?

想到这里,杨大人头上的汗出的更厉害了。

“哼。”

将杨大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徐峰冷哼一声,口中淡声道,“不知者无罪,杨大人不必自责。”

“不过……”

“不过什么?”杨大人的心都被高高吊起。

徐峰笑道,“不过此一干人等纵恶行凶,伤了我儿,杨大人总得为我讨个公道才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杨大人点头不已,然后吩咐手下的衙差,“无关人等全都赶出去,剩下的,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全都给我守好咯!”

“掌柜呢?人怎么没见到?赶紧给我带出来!”

“哟,好大的阵仗!”

正说话间,米棠的声音打楼梯上响起。

看着大堂里的一片狼藉,米棠的眼中闪过愤色。

她好好开一个酒楼,招谁惹谁了,三天两头的都没个消停。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了。

这里的一分一厘,她可都得算清楚,让这群人给她吐出来!

思绪翻飞间,米棠下了楼梯,“这不是杨大人吗?您怎么又来了?”

“方才有恶人作祟,您替我们酒楼做主的事还未来得及感谢您呢!”

杨大人听到这话就头大,心虚的看一眼徐峰,咳嗽一声道,“你不要胡搅蛮缠!”

“你这个小女子,颇会使计谋,明明是你们伤人在先!”

“居然诓骗本官,让本官冤枉了好人!”

“还不速速认罪,同我到府尹走一趟!”

米棠微微一笑,“杨大人,您说这话小女子就不明白了。”

“有恶人作祟,所以小女子让伙计去府尹报案,请您帮忙做主。”

“至于您说的冤枉好人,确是让小女子糊涂。”

“更别提让小女子认罪了,小女子实在不知道何罪之有,是……去府尹报案请您做主之罪吗?”

她的面上似乎极为纠结,“若真是这样,那小女子实在冤枉,毕竟小女子以为找您为民做主是人之常情呢!”

听她几句言语,就又是几顶大帽子哐哐的朝自己的头上扣下来,杨大人气的嘴巴都在哆嗦。

“好一张利嘴!”

一个气定神闲,似乎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意儿,另一个却是已经焦头烂额。

将这二人的模样看在眼里,徐峰皱着眉将米棠打量一遍,“你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

“正是。”米棠不卑不亢。

“果真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之辈,难怪能将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

“不过今日,任凭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打了我儿,就要付出你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徐峰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来人,将这酒楼的所有人,全都带回府尹去!”

杨大人忙对着手下的衙役们使个眼色,于是众人这才一拥而上。

眼看两个衙役朝着米棠伸手而去,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从楼梯上跳下,一脚将两人踹翻在地,再一看,先前还在徐峰和杨大人面前站着的米棠,不知何时已经调转了方向,被一个黑衣的俊美男人拥在怀中。

“没事吧?”

季瑜皱眉问道,眼神盯着地上二人四周已经围了一圈的衙役,眼中是看死人一样的冷漠。

米棠愣愣的摇了摇头,她这会儿人都看傻了。

刚刚……“咻”的一声,从天而降的,是她家弱不禁风的小夫君吗?

虽然小夫君穿着一身黑衣,但他真的好像小仙男哦,从楼梯上就直接……

想到什么似的,米棠脑子回神,拉着季瑜的两只手来来回回的检查着。

“怎么?”

米棠一脸紧张,“没受伤吧?从楼梯上就直接跳下来……哦,不对,是腿!”

眼看着怀里乱动的人两只爪子已经朝着自己的腿去了,季瑜神色一紧,忙一把搂住她,让米棠动弹不得,“手没事,腿……也没事。”

“那就好。”

米棠伸爪子拍拍胸脯,又开始放心的对着自家夫君星星眼。

她家小仙男就是坠厉害的!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对面一男一女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杨大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转头就去对着徐峰,“徐大人,您看……”

徐峰张着嘴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或者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丝毫没有听到杨大人的话。

杨大人更气了,恼羞成怒的一挥两只胖手,对着围了一圈的衙役吩咐,“先把这两人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衙役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举着刀,口中喊一声“上”,就朝着抱在一起的季瑜和米棠而去。

米棠从没想过,弱不禁风一吹风就倒的季瑜,居然能有这么能打的一天。

抱着她旋转跳跃,在刀光剑影里面躲闪。

好家伙,她这么大一个人,愣是半分没影响到战局!

说不清楚为什么,被季瑜护的结结实实的米棠撅起了嘴,就……还挺失望的。

这群人太没用了!

“住手!”

“都给我住手!”

原本大张着嘴巴的徐峰突然回了伸,一眼看到眼前的情况,脸上突然就慌了起来,几乎是扯着嗓子让人住手。

他直勾勾的盯着抱着米棠的季瑜,眼中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什么,嘴巴也在飞速的上下抖动,使劲儿的咽下了一口口水,众人听到了徐峰颤抖的声音。

“你,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