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剑记》 当阳案 第一章 广陵神境 空谷琴音,时而悠扬快意,如拨雨弄云,翱翔于九霄之外,时而低鸣凄婉,如伤心女子,在哭泣地诉说自己的伤心往事,时而急促低沉,如战鼓雷鸣,肃杀之气激射万里...... 躺在草坪上的嵇飞云看着蔚蓝的天空,耳边时而传来若隐若现的琴声,这琴声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渐渐地,嵇飞云完全被这琴声所吸引了。他做起身来,侧耳认真倾听,想知道这琴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他辨明了方向,便寻声找去,他沿着谷中小河边的路往河的上游走,渐渐的地势开始升高,河两岸的树木也开始高大茂盛起来。 嵇飞云约莫沿着小河走了一炷香的时辰,只见山谷往左边转去,他心里疑惑,以前他没事时,也和几个小伙伴探查过小河的源头,到这里时,就要往上爬山了,小河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但今天怎么小河是从左边的山谷流出的呢?这里何时多出了一个山谷?尽管心里疑惑,但是听到琴声隐隐约约便是从山谷中传出。 嵇飞云定了定神,又沿着小河往上游走去,走着走着,他发现身边的景色发生了变化,高大的树木没有了,渐渐地都变成了黝黑泛光的紫竹,而且是好大的一片,看不到尽头。路越来越难走,好在他自小生长在山里,爬山涉水那是家常便饭。 他又艰难地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眼前的紫竹越来越少,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他攀上了一片山岩,发现有一条小路,他沿着小路寻着琴声往前走。又转了一个弯,顿时眼前出现一片迷人的景色,一弯清澈的湖水如一枚精雕的翡翠静静地躺在山谷间,小湖边上有几间茅屋,茅屋前也有一片竹林,不过不是紫竹,二是高大的楠竹,竹林下的空旷地上摆放了一张石桌,石桌两边分别放了一个石鼓。此时,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灰褐色长衫的中年人正坐在那里,伸手拨弄着石桌上的古琴,嵇飞云听到的琴声正是由此处而来。 嵇飞云轻轻地向那边走去,他发现,不但那人弹出的琴声有吸引人的魔力,就是他本人也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在嵇飞云走到离石桌十米远的地方,琴声停了,那人抬头向嵇飞云看来,嵇飞云心如触电,只见那人的眼光深邃而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那人虽然满头的长发已经花白,但是他干净的容貌依然清秀俊美,如女子一般。 “神州分南北,天下十六国。仙凡两相争,人事已嗟跎。”那人悠悠地吟诵道。 “敢问前辈是何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嵇飞云向前问道。 那人吟诵完后,双手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嵇飞云,然后微微笑道:“孩子,你既然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和这广陵神曲有缘。”嵇飞云从那人的微笑神态中,感受到了一份慈祥的关爱,如长辈看着自己的儿孙一般。 “广陵神曲?那是什么?”嵇飞云依然是一脸迷惑。 “‘悠悠神曲自天来,一奏广陵天开颜’,孩子,你不必知道这神曲是什么,你听到了什么,就是什么。”那人依旧微笑着说道,说完,他拿起石桌上的一个陶壶,将其中的两个陶碗倒满,示意嵇飞云坐在对面的石鼓上。 嵇飞云施了一礼,然后在石鼓上坐下来,那人见嵇飞云的举止,微微一笑,说道:“来,我们喝一碗。”说着端起陶碗,嵇飞云也端起来,放在鼻间一闻,一股醉人的清香直往鼻孔里窜,使得他心神为之一醉。 “这是酒?”嵇飞云惊讶道。 “醉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那人说完便仰头喝完一碗酒,并示意嵇飞云也喝。 嵇飞云只好深吸一口气,仰头把一碗酒喝完,这酒入到口中,却没有辛辣刺鼻,反而甘甜如怡,一碗酒下肚,嵇飞云顿时感觉目清神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那人微微一点头,又给嵇飞云倒了一碗,自己也倒了一碗,然后又举碗,嵇飞云看着那人笑了笑,端起碗一口喝完,顿时感觉全身百骸温暖舒适,力气暗生。 那人又接着倒了第三碗,这次嵇飞云主动端起来一口喝了,他放下酒碗,感觉全身轻飘飘似要离地飞升一般。 那人看着嵇飞云,流露出慈父一般的笑容,轻轻说道:“去吧!好好地活着。”说着长袖一拂,生出一股力量,嵇飞云感觉身子慢慢地离地飞起,越飞越高,那迷人的琴声又开始响起。渐渐地,嵇飞云飞过谷中两边的高山,看到了山谷外面的景色,只见外面的世界,火光冲天,杀声喊地,无数的人在捉对厮杀,一片混乱中,刀光剑影,血腥如海,更有大能者飞天遁地,操控法宝,将一方世界打得山崩地裂。 嵇飞云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蔚蓝的天空无云,太阳已经斜到了西边,农家的鸡鸣狗叫,清晰地传入耳朵里,嵇飞云定了定神,看了一下四周,原来是南柯一梦,自己还在草坪上,刚才是在草坪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只是这个梦却那么的真实,那琴声仿佛还在耳边袅绕,舌头间还能感受到那醉人的香甜,而且他真的感觉自己现在神清气爽,目光分明,而且全身充满了力气。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微微一笑,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草屑,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往家走去。 这是一处山谷,谷中是十多里宽的平地,一条小河从远处大山中流出,从山谷中穿过,然后流向山外,河两边被开垦出几十亩良田,此刻正是稻穗金黄时节,一阵风吹过,翻起千层稻浪。山谷温暖湿润,植被丰富,四季如春,恍如世外桃源,因为山谷四季阳光明媚,所有这里的人叫它当阳谷。 山谷中住着几十户人家,简陋的房屋错落在山谷东边的山脚处,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一百多年前逃避战乱而迁居到这里的,他们勤劳耕耘,自给自足,没有官府的管束,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争夺,尔虞我诈,生活过得逍遥自在。 嵇飞云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却打小生活在这里,据山谷里的人说,他是他‘爹’从山外带回来的。至于山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自懂事起就开始好奇,他问过他爹,但是他爹只是看了看他便摇头不语,他又偷偷的问山谷里的人,山谷里的人都是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怎么样,他便只好作罢,只是在空闲时,和小伙伴们一起登上谷中西边山的山顶,向外看,只见山外还是连绵不绝的大山,似乎他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山的世界。 “飞云哥,我娘今天做了野兔肉,是俺爹今天进山打的,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当嵇飞云经过一户人家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对他说道。 “不了,小焕,我要回家去吃......你爹打的兔子大不大?”嵇云飞笑着说道。 那个叫小焕的男孩神气地说道:“当然大了,得有五斤多呢!” “呦,这么大啊,那你帮我留点,等我回家见了我爹后再来你家吃。”嵇云飞拍了拍小焕的肩膀说道。 “哦!”小男孩看着远去的嵇云飞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嵇云飞向后招了招手,小焕马上变鬼脸为笑容。 “王大婶,我来帮您吧,小蝶呢?”嵇云飞路过谷中打水的水井边时,见到王大婶在打水,忙跑过去帮忙。 王大婶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见是嵇云飞,便笑着道:“是飞云啊,你这是干什么来?一身脏的,小蝶在家呢。” “我刚到河那边看看稻谷,我帮您挑回家吧。”嵇飞云笑着说道。 “不用了,你赶紧回家洗洗吧,看你一身泥土。”王大婶笑着说道。 嵇飞云拍拍身上的有泥土污垢的地方,憨憨的笑着说道:“那我走了,王大婶您当心点。” 一路回家碰到很多乡邻邻居,嵇飞云热情地打招呼,大家对这个热情的大小子也都挺喜爱得。 “爹,我回来了。”嵇飞云对着屋前大树下坐着的一个老汉喊道。 那老汉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飞云,赶紧进屋看看煮的菜好了没,端出来吃饭了。” “好嘞,爹,你咋又自己一个人喝上了!”嵇飞云边往屋里走,边看着他爹说道。 那老汉喝了一口酒,然后看了看远方,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山风微微吹来,略有些凉意,老汉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爹,菜来了,你慢点吃,又不等我一起吃饭。”嵇飞云笑着说道,把手中的菜放下后,又从自己的肩上拿起一件褂子披在老汉身上。 “傍晚风凉,您披件衣服。”嵇飞云笑呵呵地说道。 老汉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没在别家混饭吃?你小子,赶紧坐下吃饭。” “那是大叔大婶们喜欢我,爹你怎么又喝酒了,少喝点啊。”嵇飞云边吃饭边说道,说起酒,他又想起那个梦来,梦里喝了三碗酒,现在总感觉身体有些变化。 “你都十四岁了,以后要注意点了。”老汉边说边摇头。 这老汉叫嵇全,却是嵇飞云的干爹,就是他把嵇飞云带进谷里的,不过他对嵇飞云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比亲爹还亲,平时生怕他磕着碰着,农活也不怎么让他干,倒是嵇飞云勤快麻利,总是抢着干。 “今天又去山上看了?”嵇全边喝酒边问道。 “爹,我就想看看山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挺好奇的。”嵇飞云边往嘴里扒饭边呵呵说道。 “你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嵇全问道。 嵇飞云见他爹问他,不像是以前那样不理他,便放下手中的碗,笑着说道:“爹,你教我读的那些书,上面讲了好多道理,好多人物故事,我就想看看,书中说的这些地方和人,到底是怎样的。” 嵇全听嵇飞云说完,摇了摇头,又低头吃饭,嵇飞云见状,撇了撇嘴,拿起碗继续吃饭。 “外面的世界太凶险,能不去最好别去,在这里虽然不富足,但也衣食无忧,逍遥自在。”嵇全看着远方说道。 “能有什么凶险?跟咱们谷中不一样吗?”嵇飞云问道。 嵇全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一样的,人心叵测啊。” “哦,爹,您吃饭,我也不是非要去。”嵇飞云见爹脸色不高兴,忙转开话题。 “嗯,你多吃点。”嵇全看着嵇飞云,微微一笑。 饭后,嵇飞云收拾好后,便一人来到屋前的树下,半躺在竹椅上,仰头看着天空,秋天的夜空,月明星稀,一条银河,隐约地斜挂在天边。 “这浩瀚的天空里又有什么呢?”嵇飞云看着星空,感觉自己渺小得如一粒灰尘一般。 “如果真能如爹说的那些仙人一般飞天遁地,遨游太空,那该多好啊!”嵇飞云呆呆的想着,不由得脑海里又浮现梦中的那个‘弹琴人’。 “他算是仙人吗?”嵇飞云突然心里产生这样的想法。 夜空清明,微风徐徐,嵇飞云看着看着,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渐渐地睡过去了。 谷中西边的山,是一座千丈高的石头山,两边是悬崖,由于山势陡峭,没有人上去过。但此时的山顶上,却有一队黑衣人站在草丛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静静地看着谷中零星的灯火。 “‘悠悠神曲自天来,一奏广陵天开颜’,残存的广陵神境原来落在了此处。”一个脸带古怪面具的人轻轻地说道,他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 “大人,我们现在就下去吗?”其中的一个黑衣人问那个首领。 那个首领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说道:“事不宜迟,紫竹林、庄门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必须要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小孩,决不能让那小孩落在了紫竹林和庄门的手里。” “可是,大人,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小孩到底在哪家,晚上也看不清楚。”那人说道。 “只要找到嵇全,就能找到那个小孩,其他人必须一个不留。”那个首领阴冷地说道。 “是,大人。”那人点头应道。 “开始行动。”首领手一挥。 身后的黑衣人便都往山下一跳,如飞鹰般,几十个人快速掠到山下,到了山谷后,他们分成八组,向谷中的住户包抄过去。谷中的居民都是居住在东边的山脚下,八组黑衣人成扇形散开往东边的居民区慢慢靠近。 当阳案 第二章 好好地活着 嵇飞云正迷糊间,突然被人轻轻的推醒,随即被人用手封住了嘴,心里一惊,正要反抗时,耳边传来嵇全的声音:“不要动声张,跟爹走。” 嵇飞云正想询问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么神秘,突然耳边传来人走路时脚踩踏枯草的声音,而且是许多人,他心里又是一惊,看向小河的方向,朦胧的月光下,只见有几十个模糊的影子在快速向这边靠近,正好奇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么灵了,便一把被嵇全拉着往屋后走去。 嵇全拉着嵇飞云刚走几步,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传来,随即又是几声叫骂声,是谷中的居民,叫骂声充满了极度的愤怒,突然‘啊’了两声,叫骂声也中断了。 嵇飞云听到叫骂声,知道是王大婶一家,心里一热,一股热血直往头上冲,使劲拽了一把嵇全,便停下来不走了,眼睛看向王大婶家的方向。 “飞云,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嵇全压低声音急忙道,语气里充满了着急。 “爹,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好像是王大婶的声音,他们家出事了,我们去看看。”嵇飞云转过头来看着他爹着急地说道。 “云儿,咱们管不了许多了,赶紧走,再迟就晚了。”嵇全见嵇飞云不肯走,心里着急,声音都有点打颤了。 嵇飞云满脑子都是王大婶的声音,好像还夹杂着小蝶的声音,他爹着急的神情他便没注意,他一把甩开嵇全拉着他的手,边往王大婶家的方向奔去,边对他爹说道:“爹,小蝶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嵇全冷不防被嵇飞云甩开了手,心里一愣,这小子怎么这么大力气,不过情况危急没往细处想,口中急忙喊道:“飞......快回来!”见嵇飞云没听见一样,双手一握拳,一咬牙便追了过去。 不知道是心里着急还是怎么的,嵇飞云感觉自己奔跑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本来自己家和王大婶家隔了有一里来路,没一下就接近王大婶家了,这时谷中多了很多火把,举火把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陌生人,他们的装扮很奇怪,脸上都带着狰狞的面具,一个个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嵇飞云心里惊恐万分,难道真的是恶鬼来了?脑海里想着,冷不防被一只伸过来的大手给拉住了胳膊,嵇飞云想都没想,右手往那人身上用力一推,只见过来抓他的人被他推出了一仗远,那人心里也是一惊,好大的力气,幸好用手撑了一下地,一挺腰才没摔倒。 “这谷中怎么还有会架子的高手?”那人看着继续往前跑的嵇飞云,心里满是惊讶。 这时,又有几个黑衣人快速朝嵇飞云奔来,只见有两人快速闪到嵇飞云身旁,一人伸手抓住嵇飞云一只手,往后一拽,便将嵇飞云的身子提了起来,又恨恨地往地上一按,嵇飞云愤怒的挣扎了几下,但使不上力,口中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乱杀人?” “啪啪”两声,嵇飞云一边脸上挨了一巴掌,脸颊登时火辣辣的疼,他定睛一看,是一个另外一个黑衣人打了他两巴掌,只见那人恶狠狠地说道:“还以为你小子会两下子,原来只是有一身蛮力。” 嵇飞云没有理那人,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只见谷中所有的居民都被那些黑衣人带到了王大婶家前面的晒谷坪上,有很多人脸上红肿,身上有血迹,有几个壮汉被黑衣人抓住,但依然在挣扎,不时还破口大骂,但随即便招来黑衣人的一顿拳脚,被打的口吐鲜血。 更多的人都是一脸惊恐,连小孩都忘了哭,王大婶家的小蝶坐在人群堆了,惊恐地看着邻居们,想哭又不敢哭出声。谷中有些人没有被抓到晒谷坪上来,想来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嵇飞云身上又挨了几脚,便被推到人群中,黑衣人手持火把,把村民们都围在中间。嵇飞云忍者身上的痛,用手慢慢爬到小蝶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小蝶,你爹妈呢?” “飞云哥哥,我爹妈......他们死了......”小蝶是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突然看到平时对她好的嵇飞云,心里一下有了依靠,一下哭出来了。 “所有人都给我安静。”一个黑衣人大声喊道。 村民们看到那些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心里害怕,一下都安静下来,就连身上疼的人都忍住了‘哼哼’声,小蝶也一下停住了哭,嵇飞云伸手握住小蝶的手。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看了一下场中的初民,大声喊道:“你们有谁知道嵇全在哪儿?” 场中的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心里迷惑,他们是找嵇全的?有些人不自觉地看向嵇飞云,嵇飞云心里也是迷惑着,爹怎么得罪这帮人了,这帮人又是什么人呢? “有没有人知道?”那个黑衣人又问道,见没有人回答,他朝旁边的一个黑衣人看了一眼,那个黑衣人一挥手中的刀,离他近的一个老汉便身首异处了,腔中的鲜血喷出了好远。村民们都‘啊’了一声,全身发抖,嵇飞云看着那个身首异处的老汉,那是谷中很善良的一个老人家,平时对他挺好了,还经常给他讲故事听,他身体的热血上涌,心里悲愤万分,口中大声说道:“你们为什么杀人?” 小蝶见嵇飞云出声喊道,她看着那些带着狰狞面具的黑衣人,心里害怕,小手用力拉了拉嵇飞云,嵇飞云却依然怒狠狠地看着那个杀人的黑衣人。 “呦呵,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血性,居然不怕死。”那个大声喊话的黑衣人走到嵇飞云面前说道。 “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乱杀人?”嵇飞云愤怒地瞪着黑衣人。 “为什么?哈哈......没有为什么,我问你,嵇全在哪里?”那个黑衣人像是被问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嵇飞云没有回答,只是愤怒地看着黑衣人,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嘿嘿,你小子不说是吧!”那黑衣人一把抽出手中的剑,便要往嵇飞云身上砍去。 嵇飞云看着黑衣人手中的剑,心里也怕的很,但是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邻居被这些黑衣人无端的给杀害了,心里的愤怒盖过了害怕。 那个黑衣人正要挥剑砍掉嵇飞云的一条胳膊,突然一声尖锐之声响起,一件硬物撞上了黑衣人手中的剑,顿时,黑衣人手中的剑脱手而飞,远远的落到稻田里去了。 那个黑衣人左手捂住右手的虎口,刚才那一撞,他的整条右臂都被撞麻了,心里一惊,赶忙四下张望。其他黑衣人也被这突其而来的变化给惊着了。 “是何方高人,敢请现身!”那个首领模样的人高声喊道,只他还是一副镇定的模样。 但是,却没有人出来,周围毫无异样,一时黑衣人都四下里观望寻找,而场中的村民们像是看到了希望,也都四下里看。 黑衣人四处寻找无果,都看着他们的首领,那首领一挥手,所有黑衣人便都举起手中的刀剑,准备把场中的村民围起来。 这时,又是几声尖锐的破空之声,靠近嵇飞云一方的几名黑衣人应声而倒,一个灰色的人影一闪而过,快如闪电,抓起地上的嵇飞云便飞奔而去,几个起落便以已经到了河对岸。 场中所有的人都一时惊慌失措,那个首领一招手,率先向那个灰色人影追去。 原来救嵇飞云的人正是他爹嵇全,他被他爹提着,一影两人快速地朝谷中西边的山飞奔而去。 “爹,是您!”嵇飞云看着提着自己的嵇全,自懂事以来,从没见过自己的爹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人。 “云儿,你没事吧?”嵇全低声问道。 “爹,我没事,可是王大婶他们......”嵇飞云说着,流出了泪水。 嵇全快速的飞奔,没有作声,突然他身体颤抖了一下,他一咬牙,脚下的速度不变,依然朝前奔去。 嵇飞云也感觉到了,忙问道:“爹,你怎么了?” “爹没事,别说话。”嵇全沉声说道。 他们来到西边的山脚下,嵇全提着嵇飞云一纵身,便攀着山岩快速往上飞奔而去。嵇飞云耳朵两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心里很震撼,没想到爹有这么厉害的本事。没几下功夫,他们便上到了山顶,刚一落地,他们俩心里都是一惊,原来面前站了一个黑衣人,正是那群黑衣人的首领,他居然跑到他们前面来了。 “不错,不愧是紫竹林的人,中了我的‘万毒针’,居然还能提着一个人上这千刃高的山峰。” 嵇全突然一口黑血喷出,嵇飞云赶忙扶着他爹,口中急忙问道:“爹,您怎么了?你没事吧?” 嵇全用手擦了一把嘴边的血迹,一双眼睛如受伤的老狼,凶狠地瞪着黑衣人,口中说道:“名教的走狗,卑鄙无耻。” “哈哈......嵇全,咱们也有十四年没见了吧,都老朋友了,这么久没见,也不用说话这么伤人吧。”黑衣人首领阴阳怪气地说道。 此时月亮已经斜到了西边,正好照射着山顶,让黑夜下的山顶清晰可见,山顶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哗只响。 这时,陆续有黑衣人上了山顶,逐渐对嵇全和嵇飞云形成包围。嵇全仰天哈哈一笑,带着遗憾和不甘地说道:“没想到躲了十四年,还是没有躲过啊!老天也不长眼。”说完又看着嵇飞云,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云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累了。” “爹!”嵇飞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隐情,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嵇全看着嵇飞云,过往十四年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这十四年也算是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他轻轻地说道:“云儿,你要记住,你亲爹的名字叫作嵇叔夜,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你一定要像他一样,也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如果能活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说完嵇全右手向旁边的黑衣人一挥,一柄短剑飞啸而出,几个黑衣人赶忙躲开,有两人没有来得及躲开,被短剑的剑气割破了喉咙,倒地而亡。 嵇全跟着左手将嵇飞云用力往山顶的另一边一推,嵇飞云一下飞了出去,快速向峰下坠去。 原来嵇全知道自己中了黑衣人的‘万毒针’,已经无力保全嵇飞云了,只好使出最后的力气,打出一个缺口,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将嵇飞云推向山下,期望能有一线生机。 嵇飞云口中的那声‘爹’刚喊出,身子便快速往下坠去,速度越来越快,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渐渐失去了知觉,像是进入到梦中。只见一朵白色耀眼的云朵飞到他的身子下,拖住了他快速下坠的身体,他躺在云朵上,感觉温暖柔软,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就想这么躺着。 “孩子,你还好吧?”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嵇飞云心里一惊,挣扎着起身,只见身边盘坐着一个头发雪白,面容却清秀的中年人,正是那天梦中见到的弹琴人。 “老伯,是您!我又见到您了。”嵇飞云一下见到熟悉的人,心里高兴。 那人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嵇飞云的头,像是父亲一般,眼里充满了关爱,那人微笑着说:“孩子,再能见到你,真是高兴。” “老伯,能再次见到您,我心里也高兴,上次喝了您的酒,我感觉浑身变得有力气了。”嵇飞云高兴地说道。 中年人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说道:“孩子,你累了吧,躺下好好的睡一觉。” 嵇飞云依言躺下,慢慢地闭上眼睛,浑身感觉特别的放松舒服。这时,耳边又传来那天听到的琴声,不过这次的琴声温暖动人,充满爱意,中间也含有一丝的不舍,嵇飞云感觉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自己,让他心里感觉安静祥和,渐渐地,他便沉沉地睡去了,睡梦中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说道:“孩子,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嵇飞云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太阳和周围的一片灰黄,他躺在一片戈壁滩上,周围是一片千奇百怪的戈壁。他坐起身来,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昨天还在山谷中陪着爹吃饭聊天,今天一睁眼怎么就到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想起爹,嵇飞云心里一痛,想起昨天嵇全最后拼尽全力将他推向山崖,他都没来得及最后看一眼爹,想着他多半凶多吉少,心里顿时悲从中来。 他想了一会嵇全,又想了一会山谷中的村民,又想了一会儿梦中的那个中年人,自己能平安地到这里,应该就是梦中的那个人救了自己。嵇飞云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双臂,发现身上的伤痛都没有了,这时感觉生龙活虎的,他也没太注意,看了看四周,然后找了一处高低,观望了一下,见远方有一处很高很长的类似房子一般的去处,心里暗想,那应该就是爹常说的城池吧,既然有城池,应该就有人,且去那边看看。 嵇飞云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朝那城池走去,黄沙漫漫的戈壁中,嵇飞云一个人艰难地行走着,从未出过山谷,从未见识过外面世界的他,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对,爹说过,要好好地活着。”嵇飞云心里想着。 当阳案 第三章 落风城 落风城是司马王朝西北的一座边塞小城,城里居住的有司马王朝屯边居民,获罪发配的囚犯,行走的商人和江湖客,还有狼族人、氐族人等也经常来往于落风城。落风城是神州西北的一座边塞小城,这里有一项很奇特的自然现象,塞外的风沙吹到这里就停下来了,这周围并无高山阻挡,却让从隔壁滩深处吹来的风沙在这里停了下来,久而久之,人们便认为这里是有神明存在的,守护着神州的北方,而落风城的名字就这么传下来了。 嵇飞云走了好半天才来到城门口,在风沙里行走了一路,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满身尘土,满脸风霜的人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城门和这许多陌生人,心里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在这塞北边塞,像他这副模样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过往的人看见这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最多也只是投来一丝怜悯的眼光,连脚步都不会停下来便走开了。城门的几个守卫,看了嵇飞云一眼,见他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便也就没管。 嵇飞云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往城门里头张望了几眼,一咬牙便向城内走去,他也不知道进城去做什么,城里没有可找的人,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此时他心里感觉像做贼一般,很不自在。 进得城来,他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见眼前是一条灰土的大街,大街的两边有很多人摆着摊,有各色各样的物品,有的他见过,但更多的是他没有见过的。街上来往的人也很多,嵇飞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而且他们的穿着打扮,他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周围的各色新鲜事物让他目不暇接,刚才还忐忑的心里这会儿都被好奇心给充满了。 嵇飞云沿着大街一路走一路看,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说着他能听懂的神州通行官话,只是发音略有些不同,偶尔也有人说出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不知不觉地他来到了一家屠宰店,此时店主正操刀用力砍着一只大羊,一个略比他小的少年在一旁帮忙,看到这一幕,他突然眼睛湿润,心里悲伤起来。 记得有一年冬天,他和爹上山打猎,那次运气好,居然给他们打到了一只大山羊,他们把山羊扛回家后,他爹一边烧火除毛,一边给他说羊肉的做法,他在一旁地看着,听着,心里特别高兴。如今,爹生死未卜,自己又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他伸手摸了一把眼泪,便走开了。 嵇飞云在落风城里毫无目的的走着,开始还因为对周围的事物感到好奇,边逛边看,走到后来,肚子饿了,也走累了,心里又想起了爹,想起了山谷里发生的惨案,心里悲伤又无奈,昨天还好好的躺在山谷中的草地上,悠闲地看着蓝天白云,今天却变成了一个人行走在这陌生的地方,变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 他就这么慢慢地走着,他不好意思停下来,走完大街,走小巷,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街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空气中微微有了一丝寒意。 嵇飞云又饿又累,特别是问着酒楼饭馆飘出来的酒菜香味,让他更是饥饿难忍,今天在戈壁滩中走了大半天,已经耗去了他大部分精力,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让他的心神变得恍惚,这会儿他边走着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味,终于在街边的一家酒馆前的街边倒下了。 就这样一个灰头土脸满身污垢的少年倒在街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是这边城中常见的叫花子或是落魄人一样。这世间就是这样,有些人活在很多人的眼里,甚至是心里,有些人却似路边的小草一般,风过了,倒下了,不会有谁去注意到,做好变成一抔尘土,回归到自然中。 夜深了,塞外的寒风还是吹进了这座边塞小城的各个角落,人们早已经围坐在火炉边,喝着热乎乎的羊汤,要么就早早的钻进了被窝里,就着黄粱开始美梦了。 这座酒馆叫做‘落风酒馆’,以‘落风’为名,看似这间酒馆的老板来头不小一般,不过这间酒馆在落风城方圆百里,还真是鼎鼎有名,在那些过往商客,塞外民族,甚至是马贼的眼里,都还排的上号。当然,出了酒菜出名以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家酒馆的老板,竟然是一位青春正茂、美颜动人的美娇娘,这位美娇娘大家都称呼她月娘。 月娘能在这兵荒马乱的边塞小城里开起酒馆,而且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靠的可不是什么背景,而是她手中的剑,她那把剑神出鬼没,增加多少自恃武力的好色之徒,都被她一剑割破喉咙,死在了风流花下。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朵带着毒刺的玫瑰,沾之必死,也就没人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但是来酒馆喝酒的人却是有增无减。 这会儿,酒馆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准备打烊了,酒馆里年轻的小伙计小山子收拾了大堂的桌椅后,然后来上门板,他习惯性地朝外头街上瞧了瞧,发现不远处有个黑影躺在地上,隐约像是个人,他便往里叫了声老关叔,自己拿了桌上的风灯,慢慢地走过去看。 走近了他拿灯一照,见是仰天躺着的人,此刻双面紧闭,虽然满脸的灰尘污垢,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少年,这个少年正是晕倒在街上的嵇飞云。小山子拿手往嵇飞云鼻孔前一探,见还有气息,便大声叫喊到:“老关叔,这里有个小孩晕倒了。” 酒馆里走出一个约莫60岁左右的老汉,身材不高,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还微微有些驼背,他快步走过来,低身查看,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灰尘,像是走了很远的路走到这里来的,他转头看了一眼里面,然后对小山子说:“去,告诉月娘一声。” 然后老关叔又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眼前昏倒在地的陌生少年,伸出两只手,抱起嵇飞云,慢慢地朝酒馆里走去,走到大堂时,小山子带着月娘来了,月娘看了一眼老关叔,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嵇飞云,憋了一眼,说道:“抱进去吧,看看是什么情况。” 老关叔点点头,然后抱着嵇飞云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老关叔将嵇飞云放在自己睡觉的炕上,然后转头对跟来的小山子说道:“去大盆热水来,另外乘碗热的羊汤端来。” 小山子应道便出去了,不一会端来了一盆热水和毛巾,又出去准备羊汤。老关叔用热湿毛巾给嵇飞云的脸上擦拭干净,见是一个俊秀的少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这年头啊,唉!”老关叔又将嵇飞云的双手擦了擦,将毛巾洗了洗,拧干了水,敷在嵇飞云的额头上,然后他就坐在一旁看着躺在炕上的嵇飞云。 屋里温暖,又有热毛巾敷在额头上,不一会儿,嵇飞云醒过来了。他慢慢用力睁开眼睛,见是躺在一间土砖砌成的屋里,屋里墙壁上挂着一些日用物品,他心里正想着这是哪里,耳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孩子,你醒了。”说话发音虽然和他平时听到有些不一样,但他还是听懂,关键是身边有一个人,他心里一惊,想撑起身来,但是全身无力,只得作罢。他转头看到一个脸上灰褐的老人正在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着关切。 嵇飞云口中问道:“老伯,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老关叔见着少年开口说话,说的话也和他们这儿的人略有些出入,便知道这少年应该是从内地来的。 “孩子,这里是我的住处,你感觉这么样?”老关叔微笑着说道。 嵇飞云想了想,记得自己在城里一直走啊走的,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倒下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转头望着老关叔说道:“老伯,是您把我救到这里的吗?谢谢您!” 老关叔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嵇飞云,是当阳谷人。”嵇飞云回答道。 “当阳谷?那是什么地方?”老关叔不解地问。 “就是我家乡啊,我们那儿是一个没有外人去的山谷,我们村里的人一直都住在那里的。”嵇飞云说道。 老关叔想了想,应该就是关内的某处山谷吧,看来这小子是个乡下人,然后他又问嵇飞云:“孩子,那你怎么到这落风城里来了?你家人呢?” 嵇飞云见老关叔问起家人,心里一酸,眼泪又流出来了,哭咽道:“我爹被他们杀了,村里的人也被他们杀了,我摔下了山崖,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说完哭了来。 老关叔看着嵇飞云,摇了摇头,心里暗道:“看来是有隐情的,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这时,小山子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羊汤进来,老关叔站起来走到炕前,伸手扶着嵇飞云坐了起来,口中说道:“孩子,先喝完羊汤,暖暖身子。” 嵇飞云说了身谢谢,然后想伸手去接,但是却没有力气举起手来,老关叔坐在炕上,扶着嵇飞云,然后叫小山子喂给他吃。几口热腾腾的羊汤下肚,嵇飞云感觉身体顿时暖和起来,力气也在一点点的恢复。 一大碗羊汤喝完,嵇飞云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也自己能够坐起来了。他对老关叔和小山子又说了声谢谢。 “孩子,好点了吧!”见嵇飞云点头,他又对小山子说道:“小山子,你再去准备几个肉饼来。” 小山子答应去了,小山子前脚刚走,月娘走了进来,嵇飞云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位天仙般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一身淡黄衣服,一头秀发用一根玉簪别着,朱唇皓齿,眉目如画,嵇飞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一时看呆了。 月娘已经习以为常了,见这个乞丐一样的少年也被自己的美貌所吸引,这次心里却没有往日的反感,只觉得这个少年长得也挺俊秀的,只是一脸的淳朴。她见嵇飞云还在看她,便微微一笑,嵇飞云只觉得月娘的这一笑,让他感觉如春风拂面,顿时心里温暖舒适。 当阳案 第四章 店小二 经常客满为患的‘落风酒馆’多了一个端茶上酒的小二哥,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进店的客人,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酒上和月娘身上,最多也是偶尔对这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瞟上几眼。 嵇飞云那晚被小山子和老关叔救了后,见他身世可怜,在这塞外绝地也没地方可去,自己又不能过活,便恳求月娘留下嵇飞云在店里做个伙计,帮忙打打杂,正好现在客人越来越多了,小山子和老关叔也忙不过来。 月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老关叔安排就行。嵇飞云见状,忙起身对着月娘作揖,口称感谢月娘的收留,日后一定感谢几位恩人。月娘本要转身离开的,见嵇飞云一本正经的作揖感谢,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度,心里顿时有几分惊讶,开口说道:“呦,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你还挺知书达理的,你读过书?” 嵇飞云见月娘开口说话,那声音温柔如水,听在耳朵里如沐浴月华,他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顿时脸红了,但口中依然说道:“先父在世时,有教过我读书识字。” 月娘看着眼前这个害羞的小男孩,心里也很高兴,经常在来往酒馆的男人堆里打交道,听多了虚伪奉承势利的话,和这个淳朴的小男孩的几句话说下来,心里突然感觉很轻松。 她见嵇飞云脸色苍白,带有倦色,便对老关叔说道:“关叔,你安排他好好休息吧。”说完对嵇飞云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 嵇飞云呆呆地看着月娘的背影,等到月娘出门看不见了,他才回过头对老关叔说道:“多谢老伯收留我。”说着,眼里的泪水流出来了。 “好了,孩子不哭,就在这里好好住下来,其它的都别担心。”老关叔笑着对嵇飞云说道。 “恩。”嵇飞云用手擦拭了一下眼里,点头应道。 “你以后就叫我关叔吧,好了,我先带你去休息,其它的,休息好了等明天再说。”老关叔说完便示意嵇飞云跟他走,老关叔提着桌上的风灯,带着嵇飞云出了门往左拐,来到一间平时堆放杂物的房间,比老关叔的房间小了很多。这时小山子也来了,给了嵇飞云两个大肉饼,然后有被老关叔叫去帮嵇飞云那被子和席子。 老关叔动手收拾了地上的几件杂物,嵇飞云忙将肉饼包起来放在怀里,去帮老关叔的忙,老关叔见嵇飞云只喝了一碗羊汤就又生龙活虎的了,笑了笑,心里想道:“年轻人真好。” 不一会儿,小山子抱来被子和席子,帮着铺好被子收拾妥当,然后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嵇飞云一直在对小山子说谢谢,说得一向热心勤快的小山子不好意思起来。 老关叔见一切都弄好了,便将风灯放在房间的一张旧桌上,然后说道:“孩子,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睡在隔壁,有事叫我们。” “对,我就住你隔壁,有事你喊我就行。”小山子嘻嘻道。 “好的,谢谢关叔,谢谢小山子哥哥。”嵇飞云说道。 老关叔叫了小山子,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小山子对着嵇飞云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明天见。” 嵇飞云也笑了笑,看着老关叔和小山子走了,关上了房门,这间土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种孤独感瞬间爬上心头。他看了一眼风灯,然后走到铺在地上的床铺上坐下,伸手从怀里拿出肉饼,慢慢地吃了起来。 从无忧无虑的生活,到突如其来的灾难,到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流浪,再到眼前这些好心的陌生人收留自己,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真是大起大落,简直让人无法相信,直到这一刻,嵇飞云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但是在他心里,他一直在祈祷,在安慰自己,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在做梦,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醒来,就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爹已经做好了早饭在等着自己起床吃饭。 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嵇飞云心里都有一种期待,期待自己是躺在熟悉的床上,耳朵里传来父亲叫自己起床吃早饭的声音。不过这一幕再也没有出现,他一直是在这座陌生的酒馆里。渐渐地,他心里越来越失望,最后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在小山子的带领下,嵇飞云对酒馆迎来送往的活逐渐上手了,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店小二。他平时除了在大堂和小山子一起招待客人,空闲时也会去后厨给老关叔打下手,粗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就连月娘盘算店里的账时,他也在旁边帮忙。 大家对这个勤快的少年都很喜欢,也都对他很关心,知道他刚遭遇了失去亲人的不幸,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样的悲痛,对他的心里也是一种考验。 这天下午打烊,嵇飞云干完手里的活,就一个人坐在酒馆门口,看着城中来往的人群默默地出神。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月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嵇飞云一激灵,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说道:“老板娘,我……” 月娘看着嵇飞云的窘样,噗嗤一笑,说道:“飞云,你以后别叫我老板娘,弄得我有多老似的,就叫我姐。” 嵇飞云脸又红了,缓缓点头道:“月娘姐。” 月娘微微一笑,拉着嵇飞云坐下来,口中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嵇飞云见月娘问他,脸色渐渐暗了下来,每当闲下来时,他都会想起爹,想起小蝶,想起小焕,想起当阳谷的村民们,唉!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低头说道:“我想我爹了。” 月娘用手拍了拍嵇飞云的肩膀,说道:“能和姐说说吗?” 嵇飞云转头看了一眼月娘,月娘对他微微一笑,嵇飞云赶紧低头,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以前是住在一个山谷,我们那儿住着二三十户人家,大家和睦相处,生活得很好,从来不和外界接触。”说到这里,嵇飞云心里又想起了以前在当阳谷的日子,月娘见他说道这里,脸上有了微笑,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了,只见他继续说道:“那天夜里,我躺在屋外的椅子上看星星,后来睡着了,半夜里被爹叫醒,原来山谷里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爹好像认识他们,但很怕他们。那些黑衣人把所有的村民都叫到了晒谷坪上,他们脸上都带着鬼脸面具,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大家都被吓傻了,不敢做声。” 嵇飞云说道这里,双手紧紧握拳,脸上气愤地继续说道:“我看到他们无缘无故的杀害村民,心里气愤,就和其中的一个人打起来,那些黑衣人很厉害,我被他们狠狠地踢了一脚,倒在了地上动不了了。” “他们把你伤到哪儿了?现在还疼吗?”月娘问道。 嵇飞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冲着我爹来的,他们以前就认识爹,但是因为什么事,爹从来没和我说过。正当他们准备杀我时,爹突然出现了,一出手就将靠我近的几个黑衣人打倒在地,抓起我就走,我从来不知道爹会武功,而且那么高。” 月娘看着这个纯朴的少年,没想到还那么勇敢,轻声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爹抱着我上了山顶,但是那群黑衣人也跟了上来,包围了我们,爹又中了毒,快支持不住了,最后爹将我丢下另一边的山崖,我莫名其妙的就来到这里了。”嵇飞云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月娘伸出手轻轻地握着嵇飞云的手,等他稍微平静了些,才问道:“你说你跌下山崖,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这里?” 嵇飞云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月娘握着,心里砰砰跳,低着头说道:“我跌下山崖就昏过去了,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又见到了大叔,他又给我弹琴听,我醒来就到了这里了。” 月娘微微一皱眉,然后好好看了一下嵇飞云,发现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笑着说道:“飞云,以后就在姐这里好好生活,姐照顾你,有什么事和姐说。” “嗯,谢谢月娘姐。”嵇飞云说道。 “走,进屋,姐给你做好吃的。”月娘说着,拉起嵇飞云往酒馆里走去。 嵇飞云任由着月娘拉着手往里走,心里一阵温暖。 深秋的塞北,天气渐寒,寒风裹着沙尘从大漠深处吹来,却被挡在了落风城以北。 这几天落风城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除了寻常的商人外,还有些从穿着来看,都是身份不凡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也都会慕名来到落风酒馆喝上几碗酒,去去寒意。嵇飞云细心地发现,月娘这几天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关叔也是,小山子倒还是像往常一样,依旧热心的招待来往的客人。 嵇飞云发现来酒馆喝酒的客人,江湖人士多了起来,有一伙几人一起的,也有独自一人的,腰间都佩戴这兵器。他心里谨慎起来,但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怎么办,只在心里着急。 当阳案 第五章 酒馆风波 “关叔,这几天店里来了很多奇怪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这天下午,嵇飞云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问,趁空闲时跑到后厨问老关叔。 老关叔正在蒸着大肉包子,看着嵇飞云进来问,他向外瞄了一眼,然后又开始忙活手中的活,口中说道:“飞云,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知道吗?” 嵇飞云见老关叔不说,只好‘嗯’了一声,跑到灶边往灶里面添了一些柴火。 “飞云,这几天你和小山子不要到处乱跑,没事就待在店里。”老关叔又说道。 “哦,关叔,我知道了。”嵇飞云在在下灶下添财生火,脑袋都要伸到灶里边去了。 老关叔看着嵇飞云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是门帘一动,伸进来一个脑袋,口中喊到:“飞云,快出来帮忙,有客人来了。” “哦,好,李山哥,我这就来。”嵇飞云从灶下伸出脑袋,冲门口应道。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粗豪的声音:“老板,有没有好酒!” 只听见小山子的声音想起:“几位爷,我们店有的是好酒,你们先请坐,马上给你们上。” 嵇飞云快步走出去,只见店里来了一伙五个人,看穿着打扮像是草原上的人,都长得五大三粗,都带着弯刀,他们这会儿正东张西望大呼小叫的,小山子在一旁陪着笑。 这伙人当中,有一个人比较年轻,打扮也讲究些,他头上的头发不像司马朝的人用头巾束着,而是织成了许多的小辫子,左耳朵上带着一个银耳环,手中拿着的不是弯刀,而是一把南朝书生用的折扇,这时节,拿把折扇也就是装装文雅了。 这个年轻人像是这伙人的头,他站在那儿环顾着四周,没有做声。刚才大叫的是一个满头光亮,一脸胡子的壮汉,这会儿又对小山子说道:“听说你们落风酒馆的老板娘长得是国色天香,快去叫出来陪我们公子喝酒。” “几位爷,你们先坐着,看先吃点啥,我这就去叫。”小山子依旧笑着说道。 那汉子一把抓住小山子的衣领,盯着小山子说道:“别啰嗦,快去给我叫你们老板娘出来,否则爷今天就拆了你这破店。”说着一用力便把小山子提了起来,小山子两手死命地抓住那壮汉的手,双脚乱蹬,喉咙被壮汉的手顶着出不来气。 那壮汉正想把小山子扔出去,冷不防旁边一人撞了过来,在他胸口处重重地打了一拳,他抓着小山子的手登时送开了,人也被这一拳打得后退了好几步,靠在背后的桌上才停下来,胸口隐隐作痛。 原来嵇飞云见小山子被那壮汉提了起来,情急之下便撞了上去,给了那壮汉一拳。他扶起跌在地上的小山子,看着那群人说道:“你们怎么随便打人啊!” 除了那个拿着折扇的年期人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他四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看着嵇飞云。 “哪来的兔崽子,力气还挺大,居然敢对大爷我动手,骨头痒了是吧。”那个被嵇飞云一拳打退的壮汉恶狠狠地说道。 毕竟是小山子年长些,且在酒馆见多了各种场面,他揉了揉脖子,见那壮汉又要过来,忙挡在了嵇飞云的前面,笑着说道:“这位爷,有话好好说,您别生气。” “啪!”一声青翠的声音响起,小山子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右边脸上登时红肿起来。 “好好说话?大爷我就不好好说话,你咋地!”壮汉用手摸了一把光头,一脸戏谑的说道。 身后的几个同伴都在微笑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一摇手中的折扇,口中说道:“博尔哈,算了,少惹事。” 壮汉一听年轻公子的话,顿时收起笑脸,退到一旁。嵇飞云扶着小山子,见小山子的右边脸高高的红肿起来,眼泪也被打出来了,他气愤道:“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哈哈……老子就是王法!”博尔哈伸手指着嵇飞云说道。 一声轻响,博尔哈刚才伸出的那只手的手掌被一只筷子穿透,一瞬间大家都愣愣地看着那只筷子,这只筷子什么哪儿来的?是怎么穿透博尔哈的手掌的?没有人看清楚。 一声哀嚎响起,博尔哈另一只手用力抓住那只被筷子穿透手掌的手腕,四处寻找,看是谁用一只筷子伤了他,心里瞬间惊恐万分。 那个手持折扇的年轻人也站了起来,其他几个同伴都拔出了手中的弯刀戒备着。 “几位是来小店喝酒的呢?还是来寻开心的呢?”一个甜美的声音在酒馆里响起,门帘掀起,一个身穿灰色衫子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月娘,她后面跟着老关叔。 嵇飞云扶着小山子走到月娘面前,月娘看了一眼,便又看向寻事的那伙人,老关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小山子服下,只见他脸上的红肿以眼见的速度消肿了。 那个年轻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一惊,走到前面一抱拳,微笑说道:“久闻月娘的大名,适才是我这不长眼的奴才无礼,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月娘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口中说道:“公子,你们还喝酒吗?不喝酒的话,就请自便吧,我这儿可要开门做生意了。”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转身看了看四周,口中说道:“久闻落风酒馆的酒在这塞北是赫赫有名,酒馆的老板娘更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今日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不能坐下来和月娘喝几碗酒,在下真是遗憾。” 月娘微微一笑,说道:“只要是真心来喝酒的客人,我落风酒馆随时欢迎。” “好,月娘真是女中豪杰,在下刘文渊,后会有期。”说完那自称刘文渊的年轻人转身朝外面走去,那几个随从也扶着博尔哈跟着走了。 一个小小的插曲后,落风酒馆又开始正常营业,客人喝酒聊天,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嵇飞云叫小山子去歇着,今天的活他来干,小山子死活不同意,说吃了关叔给的药已经好多了,客人多肯定忙不过来,小山子这种实诚的性格和嵇飞云很合得来,也很让嵇飞云敬佩。 收拾好酒馆的桌椅,打扫完卫生,已经是深夜了。小山子白天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虽然吃了老关叔给的药丸,已经消肿,但是心里还是受了一些惊吓,收拾完就先去休息了。 嵇飞云看店里已经收拾差不多了,往外面看了看,外面街上也是空无一人,他关上了酒馆的大门,上了门栓,然后朝后院走去,走到天井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头,他摸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看了看,月光下,只见月娘坐在屋顶,笑着看着自己。 “上来吗?”月娘笑着问嵇飞云。 嵇飞云摸着头笑了笑,说道:“我上不来。” 月娘伸手一招,嵇飞云只觉得有一只柔软的大手将他托起,慢慢的离地飞了起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那天被嵇全抛下山崖时,好像也有这样的一股力量将他托起。 他慢慢地落在月娘的身边,脸上带着惊讶,月娘看着他呆呆的表情,噗嗤一笑,说道:“我有那么好看吗?” “好看……”嵇飞云随口说道,又一下醒悟过来,忙改口说道:“啊,不是……是……我……”嵇飞云一下语无伦次,窘在哪儿。 月娘看着眼前这个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的男孩,格格的笑出声来,说道:“那我到底是好看呢,还是不好看呢?” 嵇飞云深深地洗了一口气,看着月娘说道:“好看!” 月娘看着这个眼睛清澈的男孩,脸上微微一红,一时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月姐姐,你是神仙吗?”嵇飞云问道。 月娘一愣,随即又格格的笑,嵇飞云呆呆的看着月娘笑,世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肯定是天上来的仙子。 月娘掩口而笑,说道:“为什么说我是神仙?怎么改口叫月姐姐了?” 嵇飞云看着月娘说道:“月姐姐长得像天上仙子一般,又会法术,肯定是天上的神仙了。” 月娘看嵇飞云一脸诚恳的样子,倒是没有再取笑他了,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看着天空,说道:“神仙之事,虚无飘渺,谁也没有见过神仙,可能这片天地已经没有神仙了。” “月姐姐,你能教我法术吗?”嵇飞云突然说道。 月娘一愣,转头看着嵇飞云,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法术?” 嵇飞云抬头看了看远方,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着屋顶的瓦片,说道:“要是我学会了法术,爹就不会被那些人杀害了。” 月娘见他又说起了伤心往事,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嵇飞云感受着肩膀上月娘柔软温暖的手,转头看着月娘笑道:“等我学好了法术,也可以保护月姐姐。” 月娘噗嗤一笑,说道:“还是个勇敢的小男人,都知道保护女人了。” 嵇飞云脸上一红,低头不语,只听见月娘继续说道:“学法术很辛苦的哦,你怕苦吗?” 嵇飞云听月娘的口气没有拒绝,抬头看着月娘说道:“这个倒不怕,我很能吃苦的。” “好,我考虑一下。”月娘说道。 月娘说完转头望向远方,远处是戈壁大漠,此时灰蒙蒙一片。 嵇飞云也抬头看向远处的戈壁大漠,这里的风景和家乡完全不同,家乡的山谷,温暖湿润,鸟语花香,这里除了灰尘还是灰尘。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看来只能去问梦中的那位老伯了,只是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梦到他。 当阳案 第六章 神秘的怪人 天刚泛光,嵇飞云便起床了,无论睡得多晚,他都会在天刚刚泛光时便起来了,这是他来到落风酒馆时就养成的习惯,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月娘他们能收留他这个陌生人,他就勤快点多干些活,可能这是他爹从小教导他的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现在没能力报恩,那就多干些活,以作为他在落风酒馆吃住的报答。 他每天起床要做的,先是把水缸里的水挑满,好在落风酒馆后院就有水井,不算远,再就是少一大锅热水,把厨房都收拾干净,然后就到前面酒馆,打扫卫生,擦拭座椅,等这一切都坐完,天也就大光了,老关叔先起床,接着就是小山子,然后再是月娘下楼来。 刚开始,老关叔和月娘都叫他不要起那么早,他笑着答应,然后第二天依然照旧,又这么两回,也就由着他了,倒是老关叔拿着教育小山子,说他只知道睡懒觉,要他也跟嵇飞云学习学习,小山子对嵇飞云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嘴上答应,然后第二天照样睡到天大光才起床。 这天一早,嵇飞云收打扫完酒馆的卫生,然后打开大门,然后回到柜台埋头收拾,这时,一个男子走进店来,只见他摘下头上的斗笠,往桌上一放,然后叫了声掌柜的,嵇飞云站起来抬头看去,见是一位穿着普通的汉子,唯一让人注意的是他腰间别的那把剑,那把剑比平常的剑短了一尺。 “客官,您早,咱们店现在还没开张,您这是?”嵇飞云忙走出柜台笑着对那人说道。 那人打量了一下嵇飞云,然后在离他最近的那桌凳子上坐了下来,口中说道:“小二哥,听说你们这落风酒馆的酒不错,能给我打一壶吗?” “客官,这......掌柜的都还没有起床,咱店还没开张呢,您来的太早了。”嵇飞云笑着说道。 那人也没有生气,只是转头看了一下酒馆四周,然后拿起桌上的斗笠戴在头上,站了起来,口中说道:“那太不巧了,真遗憾!”说完就往外走了。 嵇飞云看着那人的背影,笑了笑,心里想道:“真是个怪人,一大早的来喝酒。”他边摇头边又回到柜台那边去收拾。 “飞云,都收拾完了啊!”这时老关叔起床了。 “嗯,关叔,您起来了,我给你去打洗脸水。”嵇飞云看着老关叔出来,笑着说道,然后去到厨房打水。 “嘿,这小山子有你一半勤快就好了,”老关叔看着进厨房的嵇飞云,摇了摇头说道。 小山子、月娘陆续起床,嵇飞云则蹲在灶前烧火,老关叔在擀面蒸馒头,他看着灶前烧火的嵇飞云,只见他头都快伸到灶里去了,脸上露着笑容,说道:“飞云,你在家时都干这活吗?” “在家时,我爹都不怎么让我干活,所以有好多活我都不怎么会干。”嵇飞云在灶下说道。 “难怪,难得!”老关叔说道。 这时月娘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头都快伸到灶里的嵇飞云,忍不住笑了笑,口中说道:“飞云,你跟我出来下。” 嵇飞云听见月娘叫他,便从灶下应道:“嗯,我就来。”然后用烟筒使劲吹了几下,灶里的火渐渐旺了起来,他又往灶里添了几把柴火,然后站起身来看了老关叔一眼,老关叔示意了一下,他便往外走去。 月娘没有在酒馆里,往外瞧了瞧,也没看到月娘,就又往里面院里找去,只见月娘在马厩里解马缰绳,见到嵇飞云来了,便说道:“过来,牵马。” “月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吗?”嵇飞云边走过去边问道。 “你骑这匹马。”月娘示意了一下,便牵着另外一匹马从侧门走出去,嵇飞云赶忙解了另一匹马的缰绳,牵着跟上月娘。 出了侧门,来到外面小巷,月娘牵着马在外面等着,看着嵇飞云出来了,便问他:“会骑马吗?” “没有骑过。”嵇飞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月娘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提了提马缰绳,稳定坐下的马,笑着说道:“那你怕不怕骑马?” 嵇飞云看着眼前的马,心里本来是有些忐忑的,见月娘笑着问他,看着月娘的笑容,他心里一甜,生出一股勇气,口中说道:“不怕!”然后也学着月娘踩着马镫用力一登,腰间一用力,也翻身上了马背,坐下的马来回走动了几步,晃得背上的嵇飞云东倒西歪。 月娘哈哈大笑,嵇飞云脸上绯红,手中用力提了提缰绳,总算稳住了马,然后也抬头看着月娘傻笑着。 “走吧!”月娘说完,一提缰绳,然后骑着马朝外面大街走去,嵇飞云轻轻拍了一下马背,也跟着月娘慢慢走去。 月娘骑着马朝城门那边走去,嵇飞云又问月娘去哪儿,月娘回头对嵇飞云微微一笑,说他跟着就行。两人两骑从人迹罕见的大街上走过,出得城门,月娘用力一夹马肚,手一甩缰绳,马嘶鸣一声便朝前开始小跑,渐渐加快速度。后面的嵇飞云也学着月娘用手一甩缰绳,催着坐下的马跟上 去,开始他还有些坐不稳,渐渐地开始适应起来,少年心性,觉得骑马挺好玩的,随着他用力鞭打马屁股,口中喝么着,马也快速跑起来。 他们俩渐渐离落风城越来越远,朝戈壁滩奔驰而去,后面卷起了一条尘土黄龙,这是嵇飞云第一次骑马,而且还是在戈壁大漠上,心里顿时有了一股子豪气,心里既开心又是激动。约莫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弯小湖边,湖边周围是一片绿洲。 月娘下了马,将马缰绳往马背上一扔,然后看着小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面跟上来的嵇飞云也下了马,把马放在一边,走到月娘身边,看着眼前的小湖和周围的绿洲,高兴地说道:“原来这里还有这么美丽的小湖。” 月娘回头看了嵇飞云一眼,笑着说道:“美吗?” “美,跟月娘一样美。”嵇飞云不自觉地说道。 月娘噗嗤一笑,白了嵇飞云一眼,笑着说道:“小屁孩,居然敢打趣起月姐姐来了。” 嵇飞云脸上一红,不敢看月娘,只听见月娘又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啊?哦!不知道。”嵇飞云抬头看着月娘说道。 月娘深深地看了嵇飞云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小湖,口中说道:“那晚你说要我教你法术,我想了想,答应你了。” “真的!那太好了。”嵇飞云高兴地说道。 “你能来到这里,或许这也是上天给的一种缘分,时下世道越来越乱,在这慌乱的边塞,有些本事防身,或许才能自保。”月娘悠悠地说道。 随即月娘转过身来看着嵇飞云,水灵灵的双眼神采飞扬,嵇飞云顿时看呆了,月娘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飞云,你真不记得怎么到的这儿了?” 嵇飞云眼中一暗,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只记得那天我被爹推下山崖,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好吧,或许以后会弄清楚的,别想太多。”月娘安慰道。 “嗯。”嵇飞云点头道。 月娘蹲下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然后转身轻轻一甩,小石头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掉进了湖里,平静的湖面顿时起了一道道波纹,慢慢地荡漾开,就像一粒石子打碎了一面镜子一般,这幅画面让人陶醉。 “我不能教你本门的功法,那样会害了你的。”月娘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道:“五年前,我在一处秘境得到一卷秘籍,上面记载的是一门道家的基础功法,便是这。”说着月娘手上突然多了一个小卷轴,嵇飞云都没看清楚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卷轴自从我得到以后,我也没有去修炼,因为和我门派的理念有很大的冲突,现在我就给你吧。”月娘把手中的卷轴递给嵇飞云。 “对于道家的理念,我也不是很懂,所有要靠你自己去领悟,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指导。”月娘又说道。 嵇飞云接过月娘手中的卷轴,却不打开,口中问道:“月姐姐,你刚才说的功法是什么?每个门派都不一样吗?” “功法是修炼的法诀,因为每个门派所追求的理念不一样,所以修炼的法诀是不一样的,甚至是相冲的,具体原由要说到千年前的百家之争,这其中太过复杂,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月娘说道。 “嗯。”嵇飞云点头道,然后他慢慢打开手中的卷轴,只见卷轴开头写着三个古篆文字,这文字他爹以前有教过他,是以他认得,这三个字写得是‘养气术’。 “现在不忙着看,你拿回去慢慢研读参悟吧。”月娘看嵇飞云打开卷轴后在慢慢地细看,便说道。 嵇飞云抬头看着月娘,笑着说道:“好,我回去再看。”然后好好地收起了小卷轴,像是如获至宝似的。 “飞云,你喜欢什么兵器?”月娘突然问道。 “我喜欢剑。”嵇飞云脱口而出。 “剑?说说为什么喜欢剑?”月娘笑看着嵇飞云问道。 嵇飞云见月娘问起这个,一下来了兴致,笑着说道:“我爹以前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个国王喜欢剑,所以身边养了好多的剑士,天天练剑对杀,连国事都放在了一边不管,后来大臣们没办法,就伙同太子在外面找了一个懂剑的大师叫庄子的来给国王说剑,庄子给国王说了三种剑,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说普通剑士手中的剑叫庶人剑,也就面对面厮杀而已,说大王既然喜欢剑,那就要喜欢诸侯剑,乃至于天子剑。我听我爹将的这个故事,就特别好奇,什么是天子剑?什么是诸侯剑?有那么厉害吗?后来我就对剑感兴趣了。” “天子剑?嘿嘿......”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月娘一把拉过嵇飞云,闪身站在他前面,两眼盯着十米开外的的那个人,嵇飞云没反应过来,心里吓了一跳,随即也顺着月娘的眼光看去,见到一个头戴斗笠,一身灰布衣服,腰间别着一把短剑,这人正是今天早上来店里买酒的那个人,嵇飞云心里一惊,不知何时,那人便出现在那里,如鬼魅一般。 当阳案 第七章 月娘往事 第七章月娘往事 “时光轮转,悠悠十载,辰月,这十年的悠闲日子过得可好?”那个头戴斗笠的怪人幽幽地说道。 月娘在见到那人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了些许变化,只是随即又镇定下来,冷冷地说道:“我已经不再是影门的人了。” 那人听月娘说完后,嘿嘿一笑,说道:“一日做了影子,便终身再难为人,辰月你是逃不掉的。” 嵇飞云听着二人的对话,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脸疑惑地在后面看着,但是有一点他看出来了,那个怪人似乎和月娘认识。 月娘听了那人的话,脸上有一丝痛苦闪过,随即又平静地说道:“离......离大哥,当年若不是你暗中相助,我是逃不过影门的惩罚的,小妹心里一直感激你。”月娘说道这里,心里有一丝激动,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是我不想再做黑暗里的影子,我想做一个平凡的人,过平常人的生活。” 那人似乎被月娘的话所触动,竟然微微叹了一下气,低声说道:“辰月,你在这里的事影门已经知道了,门主已经派出了地字门的人,这次我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那人说完,手轻轻一挥,一物向月娘飞来,月娘伸手接住,竟是一把短剑,剑鞘黝黑有月纹,最奇特的是,剑柄竟是弯了,如一弯残月。月娘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短剑,心里有一丝波浪翻起,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黑暗中的杀手,心境早已修炼的波澜不惊,但相隔十年后,当再次手握曾经形影不了的剑时,心里还是有了一丝激动。这把‘辰月’便是她的命剑,是当年她在影门修炼时,由玄铁精英融合她的精血铸成,就如最亲密的伙伴,是和她心意相通的。此刻手握着它,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喜悦,就像多年分离的蜜友再次重逢一般。 “多谢离大哥!”月娘看着那人说道,眼里竟然有了一丝泪花。 那人一直是侧着身的,脸影藏在斗笠之下,看不到他的表情,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间,那人说道:“你的心境已沾染上了红尘的情欲,不再平静,做不了影子了,你知道下场会如何!” 月娘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没有说话,那人说完之后,也没有再作声,那静静站立的身影竟慢慢地在变淡,然后就这么消失了,嵇飞云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一脸惊讶。 良久,月娘才转动了一下身体,面朝着小湖,静静地看着眼前已经回归平静的湖面。嵇飞云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但是心里有很多疑惑,看着一脸平静的月娘,想问又不敢问,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飞云,有什么疑问你就问吧。”月娘轻轻地说道。 他心里的想法被月娘看穿,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走到月娘身边,心里忐忑地问道:“月姐姐,刚才那人是谁?他......他怎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月娘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其实心里已经是感慨万千,这是他第二次帮她,这对于他们这些从小就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可以说他和她一样,身上也是带有一丝人性的,至少还没有完全泯灭。 月娘没有马上回答嵇飞云的问题,只是看着手中的那把‘辰月’,嵇飞云见月娘盯着手中的剑,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从眼神里却透露出了一丝哀伤,他静静地看着月娘。 月娘始终都没有拔出那把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时,空中微风渐起,湖边的芦苇被微风吹得两边摇曳,平静的湖面也起了波纹,刚才还静止的世界,这刻像是活过来一般。 月娘心神一动,手中的剑就这么消失不见,然后转头对嵇飞云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想不想听故事?” “啊?哦......想听!”嵇飞云刚才一直在盯着月娘,当微风吹过时,月娘头上的青丝、身上的黄衫被微风轻轻吹动,随意飘舞,如一位出尘的仙子,静静地站在这青翠的湖边,他不由得一阵出神。 月娘看着嵇飞云那张还带有一丝稚嫩的脸上,此刻透露着慌乱,像是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一般,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来,坐吧,我慢慢和你说。”说完坐在了草地上。 “嗯。”嵇飞云也在月娘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湖水真美!”月娘看着湖水,发出了一声感叹。 嵇飞云也看着湖水,心里却想起来梦中到过的那个地方,那里有一个比这更大的湖,湖水青翠如玉,两边青山倒影在湖中,湖两边是一片紫竹林,竹林里几间茅屋,随意错落。一间茅屋前有一张石桌,石桌前,一个身穿宽大长衫,白发披肩的俊逸男子在喝酒抚琴,景色如世外仙境,人如仙人。 “在想什么?”月娘看着呆呆看着湖水的嵇飞云问道。 “哦,没什么,我想起了一处地方,那里的景色比这里更美。”嵇飞云回过神来,看着月娘笑着说道。 “是吗?是什么地方?”月娘微笑着问。 “那是我在梦中看到的,但是却像真的一样。”嵇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 月娘看了一眼嵇飞云,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湖面,口中说道:“十年前,我脱离影门,逃过了追杀,来到这落风城隐居,只想和过去做一个了断,过一个平常人的生活。”月娘开始诉说起她的过往,却对刚才那人只字未提。 停顿了一下,月娘脸上带着微笑,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向往,继续说道:“这十年,我过得很轻松,很快乐,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真好!” 随即月娘眼睛里的神采慢慢暗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一丝哀伤:“但是,这十年来,我每天也在担心着,担心这只是一个梦,梦终有醒来的一天,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嵇飞云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想安慰一下月娘,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而且他觉得月娘不需要安慰。 “我的真名叫辰月,当然,这其实也只是个代号,只是我从小就用这个名字。我是一名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也就是杀手,我的生活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目标,不死不休。”月娘轻轻地诉说着,她用手拢了一下被微风吹起的头发,继续说道:“十四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我。” “十四年前?那时我刚好出生。”嵇飞云轻轻地说道。 月娘像完全沉侵在回忆当中,没有注意到嵇飞云的说话,她又继续说道:“我接到了一个任务,去杀一个人,但是我对我的目标却一无所知。后来我找到了他,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和这世上任何一人都不同,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我的目标,能有这样的目标,是每一个影子的荣幸。” 说道这里,月娘嘴角露出了微笑,然后又继续说:“我不是他的对手,甚至都碰不到他,他明明坐在那里,但却像是融入了这天地一般,无法伤害到他。我刺杀他三次,每次都失败了,但是他没有杀我,每次都放过了我。但是我接到的命令是‘不死不休’,或是他或是我。” 嵇飞云见月娘说完后没有作声,不禁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月娘说道。 “问题?”嵇飞云疑惑道。 月娘沉思了一下,说道:“他问我‘为什么不试着从黑暗中走出来?’。” “黑暗太深,不是说走出来就走出来的,况且,我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月娘又说道。 嵇飞云似懂非懂地听着,没有打断月娘。 “最后一次刺杀他失败后,他弹了一首曲子给我听,我躺在地上静静地听着,那琴声仿佛初升的朝阳,在渐渐驱散我心中的黑暗,让我看见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鸟语花香,温暖如春,生活在其中,让人时刻感受到阳光,温暖,还有......幸福。”月娘说着脸上开始洋溢出笑容,像是花朵在绽放。 “他最后对我说,如果我能答应他一件事,他可以帮我完成任务。”月娘声音变得有些低落。 “啊?答应他什么事?”嵇飞云刚才也想起了梦中弹琴的人和那个画面。 月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要我帮他照顾一个人。” “照顾一个人?”嵇飞云被吊起了好奇心。 “是的,但是他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只说以后我会碰到的,当我遇到那个人时,希望我能去守护他。”月娘说道。 “他希望我能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一次。”月娘又补充道。 “那你答应他了吗?”嵇飞云问道。 “他让我走出黑暗,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我答应了他。然后他对我微微一笑,就那样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过来。”月娘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依恋之情。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却又让人无比的神往,嵇飞云心里想着月娘口中的那个人,不禁又想起梦中弹琴的那个人,好像有一点相似。 “月姐姐,那你后来找到那个人了吗?”嵇飞云问道。 “什么?”月娘像是还沉侵在刚才的回忆中,一下没理解嵇飞云问什么。 “就是他要你守护的那个人?”嵇飞云解释道。 “还没有,这十年来,我也一直在想,他要我守护的人到底是谁。”月娘摇摇头说道。 “真是个怪人。”嵇飞云嘟嘟道。 月娘看着嵇飞云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说道:“飞云,从今天起,你就要开始练功了,可不能偷懒。” 嵇飞云也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月姐姐你放心,我绝不偷懒,一定好好练功。” “那好,咱们回去吧。”月娘说道。 “嗯。”嵇飞云说完转身跑去牵马,他先是把月娘的马牵过来,然后又去牵自己的马,当他来到月娘身边时,月娘伸手说道:“给我。” 嵇飞云不解地问道:“什么?” “马缰绳,回去你得跑回去。”月娘笑着说道。 “什么?我跑回去?”嵇飞云不解。 “是啊,不是说从今天开始练功吗?锻炼体魄是第一步,给我!”月娘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但眼神中却含有得意。 “啊?这么远跑回去,而且还是沙漠。”嵇飞云一脸委屈地说道。 “怎么?这才开始就不愿意了?那好吧,你别学了吧。”月娘白了他一眼,装着一脸失望地说道。 嵇飞云见状,忙说道:“别,我听你的就是。”说着把手中的缰绳递给月娘。 月娘接过缰绳,笑着说道:“真想好了?” 嵇飞云一挺兄,颇有豪气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算什么。” 月娘看着嵇飞云的神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后一手叉腰,一手往前一指,口中说道:“开始吧。” 嵇飞云看着月娘,微微一笑,便撒腿跑去,月娘一手牵着嵇飞云的马,一手拍了坐下的马一下,向嵇飞云追去。 跑了有不到五里路,嵇飞云边气喘吁吁,双腿也渐渐慢了下来,毕竟这是在沙漠里,沙地柔软,脚下用不上力,比平时在陆地上跑要多费一倍的力气。 月娘在后面跟着,见嵇飞云慢了下来,便催到,让他继续快跑。到后来,催了也没用了,便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支鞭子,只要见嵇飞云慢下来,便会抽上一鞭子,嵇飞云身上吃痛,便又咬牙加快脚步,心里不由得生出抱怨:“在自己心里仙子一般的月娘,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泼狠了。” 人迹罕见的戈壁沙漠里,月娘骑着马在后面追赶着前面使劲奔跑的嵇飞云,后面扬起一道黄色尘雾。来时快马狂奔,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回去嵇飞云却足足跑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到了城门口时,直接累得坐地上了。 月娘下了马,看着地上的嵇飞云,眼里尽是笑容。 当阳案 第八章 灵泉琴音 落风酒馆依旧客满为患,北边草原来的野黄羊肉,无论是炖煮还是烧烤,都是下酒的好菜,歇脚的商客,在寒风中走了一整天,来到这里,先喝上一碗热羊汤,然后无论是叫上一锅炖黄羊肉还是靠羊排,慢慢的喝着落风酒馆的塞北名酒,一日的劳累也就慢慢消除了,如果还能有三五好友,把着酒谈天说地,那更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嵇飞云刚来到这落风城时,对于这种喝酒吃肉的豪爽生活,其实是不太适应的,他更适应那种炒几盘花样小菜,温一壶酒,然后小杯慢酌的精致生活,那样才能体会到生活的真意,当然,这都是他爹带他养成的习惯和认知。 自从那天见了那个怪人之后,月娘就很少在酒馆里露面了,除了指点督促嵇飞云练功,她要么就待在后院的屋里,要么就外出,嵇飞云明显感觉到了月娘心里的凝重,老关叔和小山子则是一如往常,只是酒馆来的客人多,月娘又不出来帮忙,他们仨一天到晚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嵇飞云依然是天刚泛光就起来,只是不再去烧水收拾酒馆了,月娘每天都带着他在戈壁大漠中奔跑,而且越跑越远,嵇飞云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但是每次看到月娘生气的表情,只得咬紧牙关挺着。有一次,嵇飞云跑到脱虚倒在了沙漠中,月娘也只是在旁边等他恢复,然后又继续赶他奔跑,嵇飞云心里郁闷,忍不住问月娘这是什么训练方法,这么冷酷无情,月娘只是冷冷的说道:“影子的训练比这残酷百倍。” 嵇飞云听后,吐了吐舌头,暗道:“变态。”不过从此训练起来倒是更加拼命,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看不起,何况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每天晚上关店后,嵇飞云和小山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就回到住的房间,好几次小山子叫他聊天他也没答应。关上房门后,他拿出月娘给他的那个小卷抽,认真研习参悟上面记载的‘养气术’,月娘说这是道家的基础修炼功法,教人认识‘气’和如何‘养气’,卷轴上讲到,‘气’是构成万物的基础,连接着世界的本源——道,嵇飞云看来看去,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心里还是懵懵懂懂的。 好在卷轴上面除了阐述‘气’外,后面还记载了如何‘养气’的法门,嵇飞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上面依样画葫芦的练了起来,起初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只是觉得身体变得轻灵了,脑袋也变得灵光了些,不过这些变化,其实自从他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在梦中喝了那个怪人给他的三杯酒后,就有感觉到。 月娘对于这道家功法也知之甚少,没给她什么指点,除了给他魔鬼式的体能训练外,还教了他一套身法,说是影门的‘鬼影’,不过在教他之前问了他一个问题,说:“想学‘鬼影’可以,但是学了之后有可能给他带来灾难,问他还要不要学?”当时嵇飞云笑嘻嘻地说道:“学总比没学好,好歹还多一门逃命的可能。”月娘对于他的回答,无奈地给了一个白眼。 其实嵇飞云拼命练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阳谷惨遭黑衣人的血腥屠杀,他爹嵇全生死未卜,他要弄清楚这其中隐藏的秘密。 这几日在酒馆里,他从来往的客人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很多客人在喝酒聊天时,都说到了‘灵泉琴音’,他开始没有上心,酒馆里每天人来人往,都是些走南闯北的人,奇谈怪闻听得多了。不过听了几次后,他便渐渐留意上了,而且他也发现,这些天有好几波来酒馆喝酒的人,身份明显不同寻常,这些人像都是冲着‘灵泉琴音’来的。 这天夜里,他依旧照着‘养气术’上记载的法诀静坐修炼,渐渐地他的心神变得空灵,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突然,在他的心底,一声若有如无的琴声响起,而且这琴声在慢慢地由远而近,变得清晰起来,久违的琴声再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好似不是从他耳边响起的,而是从他的心底,而且这琴声还给了他一种洞开心灵的力量,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他随着琴声,感受着空气中气流的缓缓流动,感受着宇宙天穹的浩瀚,感受着大地山川的博大,感受着万物滋长的喜悦和凋落的哀伤,他心里有浮现了一个声音:“悠悠神曲自天来,一奏广陵天开颜。”这句幽幽的吟诵,让他心里一惊,一下从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醒过来。 他还是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刚才像是南柯一梦一般,他思索了一下,没有什么头绪,便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向外面看了看,只见外面的景色依稀朦胧可见,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顿时,一股清冷的寒风迎面吹来,让他的心神为止一振。 “睡不着吗?”一声动听的声音自屋顶传来。 嵇飞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孤影静静地坐在屋顶,一头秀发随风飘逸,嵇飞云摸了一下头,笑道:“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了就睡不着了。” 感觉月娘听了他的话,笑了一下,然后问道:“要不要上来?” “好啊,但是我还是上不来。”嵇飞云依旧笑着说道。 他又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起,慢慢地离地上升,然后落在月娘身边,他坐下后说道:“月姐姐,你还没有睡啊。” 月娘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问道:“说说,你又做了什么怪梦了?” 微弱的月光映着月娘绝美的脸,嵇飞云看得呆了一下,随即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又在梦里听到琴声了。” “琴声?”月娘转过头来看着嵇飞云,一脸惊讶。 “是啊,就是之前在山谷时做梦听到的琴声,不过这次好像是从心里传出一般,我也搞不太懂。”嵇飞云看着月娘说道。 “琴声!”月娘低头思索喃喃自语道。 “哦对了,我好像还听到了一句话,和之前梦里老伯说的话是一样的,‘悠悠神曲自天来,一奏广陵天开颜’,就是这句。”嵇飞云又说道。 月娘心神一振,心里一阵激动,口中喃喃道:“一奏广陵天开颜。”联系念了三遍。 “月姐姐,你怎么了?”嵇飞云见月娘自顾自的沉吟,好奇地问道。 “哦,没事!我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月娘明显有些激动得慌乱,“难道飞云就是我要守护的人吗?”她心里暗道。 嵇飞云没有多想,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也不知道那位老伯为什么要对我说,虽然是个梦,却每次都像是真的一样。” 月娘思索过后,心神一定,眼里露出坚定的神情,看着嵇飞云微笑地说道:“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胡思乱想多了吧。” “我没有胡思乱想。”嵇飞云低声嘟嘟道。 随即他又看着月娘,说道:“月姐姐,你这几天也没怎么去酒馆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月娘看着远方的戈壁大漠,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着嵇飞云,微笑着说道:“我没事,只是最近这落风城里多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月姐姐,我这几天听很多客人都说道‘灵泉琴音’,那是什么?”嵇飞云问道。 月娘没有作声,只是双眼看着前方,过了一会才说道:“故老相传,在这大漠深处,隐藏着一道灵泉,这道灵泉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多少年来,有许多深入大漠寻找灵泉的人,最后都葬身在了大漠里。” “也许这传说未必就是真的吧,那琴音指的是什么?”嵇飞云说道。 “据传在六十年前,有一天月圆之夜,落风城的居民听到从大漠深处传来一道优美的琴声,竟夜不绝,而且当琴音响起时,黑夜会化为白昼,以后没逢十年,这琴声便会响起,后来人们便把这琴声和灵泉联系了起来,说这琴声也许就是引导人们寻找灵泉的线索。”月娘说道。 嵇飞云被这传说勾起了好奇心,他看了看大漠深处的方向,然后说道:“月姐姐,难道这琴声又要响起了吗?” 月娘凝视着大漠深处,说道:“十年之期就要到了,也许在下个月圆之夜,琴声便会再次响起。” “哦,我知道了,这些天,来落风城的这些人都是冲着这灵泉琴音而来的。”嵇飞云恍然大悟般说道。 “嘿嘿,你小子还不笨。”一个带着无限魅惑的声音突然响起。 “谁?”嵇飞云立刻全身警惕,四处寻找。 月娘心里也是一惊,有人来了,她居然没有发现,但是她脸色依旧是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四处搜寻刚才那个声音出处的嵇飞云,惊恐地看着他左边不远处,一个淡淡的人影凭空出现,随即逐渐凝聚,变得真实起来,朦胧的月光下,只见那个身影曼妙修长,寒风中如一朵山花在随风摇曳。 当阳案 第九章 影子 “嘿嘿……一个影子居然也开始谈情说爱了,对象居然是位少年郎。”那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却给人看不真切的感觉。 “你终于还是找来了。”月娘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失落,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她没有看那人,心里在快速地感知着,好在除了那人以外,没有感知到有其他陌生人的气息。 嵇飞云站在月娘身边一动也不敢动,睁眼看着那个人,那人像鬼魅一般,让人毛骨悚然。听到那人说月娘和他谈情说爱,他脸上顿时微微一红,心里居然有一丝暖意。 “一日是影子,终身都是影子,你居然从黑暗中走出了,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那人语气冷冷的,声音却依旧带着妩媚。 “你是魅影?没想到影门出动了地字号的杀手,真是看得起我。”月娘依旧平静地说道。 “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你……还不配!那人的剑呢?”魅影冷笑了一声。 月娘沉默了,心头居然又浮现了那人的身影,在站在那人身边,心会变得平静,轻松,安详。 嵇飞云正疑惑那人说什么剑来着,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身体被月娘提起,在屋顶快速变换方位,而后面也有一道淡淡的人影在快速跟随。 微弱的月光下,两道淡淡的影子随风飘逝,嵇飞云身不由己,他牛头往后面看,只见追赶他们的居然是一道黑影,看不清那人的音容面貌,他心里一惊,忙转头看向月娘,月娘绝美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一头秀发向后飞舞。嵇飞云呆呆的看着,心里倒是希望就这么永远的被月娘提着。 突然月娘将嵇飞云往院子里轻轻一扔,同时反身挥掌迎向身后的那道黑影,嵇飞云轻轻地摔在地上,居然一点都不疼,他忙起身看向月娘和那道黑影。 却看到一道一尺长的荧光闪过,月娘已经回到了院子里,嵇飞云走上去问道:“月姐姐,你怎么样?” 月娘没有做声,只是盯着手上看,她手上有一块薄薄的东西,晶莹剔透的,嵇飞云看不出是什么。 “这是什么?”嵇飞云又问道。 月娘手指间生出一缕毫光,那片薄薄的东西渐渐消失不见了,月娘甩了甩手说道:“是人皮。” “啊!人皮?”嵇飞云惊讶道。 “不错,刚才来的只是一个影傀,也就是一张人皮而已,这是影门的一宗秘术,只是施术之人的秘法极其精深,一开始连我都没看出来。”月娘说道。 “这么厉害!”嵇飞云吐了吐舌头,然后又问道:“月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睡觉吧,暂时不会有事了。”月娘说完,便移步朝她的房间走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梦幻一般,一瞬间又回归了平静。嵇飞云朝老关叔和小山子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间都暗着,刚才发生的打斗居然没有吵醒他们,嵇飞云摇了摇头,暗笑一声,然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二天,月娘依然督促着嵇飞云的训练,月娘骑着马,嵇飞云在大漠奔跑者。一轮朝阳在东边的天空,发出万道金光,给大漠披上了一件金灿灿的霞衣。 嵇飞云脚下不停奔跑,心里却还想着昨晚的事情,月娘说昨晚来的是什么影傀,居然那么神奇,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月娘,但又不敢。 跑完一个时辰后,月娘和嵇飞云在一片戈壁滩中停了下来,月娘把马放在一旁,然后一步跨上了一个土堆,嵇飞云也跟着爬了上去,经过一个多月的魔鬼训练,他的身体壮实多了,手脚也变得灵活了。 嵇飞云坐在月娘的身边,月娘转头看向嵇飞云,身边的这个少年脸色黝黑,双臂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和刚来时的那个清秀少年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问道:“辛苦吗?” 嵇飞云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询问昨晚的事,听见月娘问他,他转头看向月娘,一脸疑惑,原来他刚才没听清楚月娘说什么。 月娘见他一脸疑惑,只是笑了笑,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一路该憋坏了吧!” 见月娘说破了他的心事,嵇飞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呐呐的说道:“那个……我是想问昨晚那个影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好奇心还真重。”月娘看着他说道。 嵇飞云呵呵地傻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透露着少年的天真烂漫。 月娘看了看远方的戈壁大漠,只见早晨的阳光照射着怪石土堆林立的戈壁滩,形成一种绚丽的景色,她痴痴地看着这片景色,然后说道:“影傀是影门的一宗秘术,将人的一整张皮以秘术剥离,施术之人将自己的一缕精气附在人皮上,如人的分身一般,可千里杀敌。” “这么神奇?”嵇飞云听了以后心里震撼不已。 月娘微微一笑,说道:“也只有功力达到至高境界的人才能施术于千里之外,而且必须时刻发功维持,这是一门颇耗人心神精气的一门秘术,据说是影门从古羌族的巫术中得来的。” 自从跟从月娘踏入修炼后,嵇飞云渐渐接触到了和平常人世界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神秘,让心神向往,家乡的惨变,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无力,更让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么的残酷冷漠,他的家乡只是这个残酷世界中的一个美丽幻影而已,而且一撮就破。 这样神秘的一门秘术,让人羡慕,但他心里又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口中问道:“月姐姐,那这人皮是从死人身上弄下来的吗?” “是活人,人活着的时候,皮囊里蕴含着人的精气,才能制成影傀。”月娘平静地说道。 “啊!这也太残忍了。”嵇飞云惊讶道。 月娘看着这个还带着一些稚气的少年,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柔情,不忍心让他介入这个残酷的世界。 她笑了笑,说道:“算不上残忍,只是弱肉强食罢了。” 嵇飞云听了月娘的话,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说道:“月姐姐,昨晚的那个影傀,施术之人在哪里?” 月娘见他问起这个,脸上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施术之人还在千里之外,昨天的影傀只是来探视,而且目标也不是我,昨晚只是碰巧而已。” “不是我们?那是谁?”嵇飞云问道。 “灵泉琴音。”月娘说道。 嵇飞云想了想,点了点头,在这塞北小城,也确实只有这件事才能引起影门的兴趣了。 只听见月娘又说道:“昨晚施术的,是我的师叔,影门月字号堂主。” 嵇飞云正想问月娘有关‘月字号’是什么,只见月娘一挥手,拦住了他往下问,然后她拉着嵇飞云的手,几个起落便来到一片戈壁的后面。 只见黄沙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身穿的服饰很奇怪,不像是司马朝的人。尸体上没有任何血迹,但是每具尸体都死相恐怖,面目狰狞,像是被什么吸干了一身血肉,只剩下皮包骨头。 月娘脸色凝重,皱了皱眉头,没有做声。嵇飞云看到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口中不停地说道:“这……这……” 月娘认真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眉头一直皱着,嵇飞云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他们都被……” “他们是氏族人。”月娘说道。 戈壁滩本来就荒凉,突然出现几具血肉被吸干的恐怖尸体,气氛越发变得阴森。 当阳案 第十章 风云落风城 嵇飞云看着一脸凝重的月娘,心里忐忑地问道:“月姐姐,这是什么人干的?怎么这么残忍?” “这可能是古羌族的邪术,吸人精血,以壮大自己。”月娘说道。 “这......这也太妖邪了。”嵇飞云说话声音的颤抖了。 “故老相传,古羌族有沟通幽冥鬼域之异能,而各种奇邪异术,更是高深莫测,让人防不胜防,他们是独立于神州之外的一支异族人。”月娘皱了皱眉头说道。 嵇飞云自认识月娘以来,从来没有见她这么皱过眉头,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古羌人也参与了这次‘灵泉琴音’的出世,事情越发变得复杂了,飞云,我们回落风城。”月娘说完一拉嵇飞云的手,施展影门的独门之法‘飞影术’,如鬼魅一般,两人的身影瞬间已在几里之外,月娘心急,连马都不要了。 嵇飞云还没有回过神来,落风城的城门已在忘了,在城门前,月娘停了下来,放开了嵇飞云的手,嵇飞云惊魂未定,呆在了原地,月娘往前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来,便回头看了看他,无奈地笑了笑,又走回去拉了一下他,口中说道:“飞云,走了。” “哦,好。”嵇飞云如梦初醒,忙快步跟上月娘,心里还想着刚才十怎么从大漠深处一瞬间便到了这里的。 “月姐姐,你把这手赶路的功夫教给我好不好?”嵇飞云和月娘并排走,口中笑嘻嘻地说道。 “只要你听话,我就教你。”月娘也笑着说道。 “听,我这辈子都听月姐姐的话。”嵇飞云依旧笑嘻嘻的。 月娘听嵇飞云这么说,瞬间脸红了,白了他一眼,快步朝落风酒馆走去。 这时,一队落风城的守军奔驰而来,为首的是落风城的守将司马昆,背后跟着二三十骑,从月娘和嵇飞云身边风驰而过,出城而去,月娘回身看着绝尘而去的守军,没有任何表情,又转身往落风酒馆的方向走去,嵇飞云看着威风凛凛的守军,心里倒是有些羡慕。 回到落风酒馆时,小山子一个人正在收拾,看着月娘和嵇飞云进来,忙走了过来,月娘径直往后院走去,小山子拦住嵇飞云,问道:“怎么了?” 嵇飞云肯定不会把刚才遇到的事情告诉小山子,只是笑着说:“没事。” “没事?是不是你小子惹月娘生气了?”小山子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怎么会,我哪敢惹月姐姐生气,是真的没事。”嵇飞云说着也去动手收拾酒馆的桌椅。 小山子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便也去收拾了。 “不好了,死人了。”只见外面街上有人高声喊道。 瞬间街上的许多人都往喊声的地方快速跑去,小山子看了嵇飞云一眼,说道:“飞云,快,外面也看看去。” 嵇飞云朝外面街上看了一眼,口中说道:“小山子,咱们不要去凑热闹吧,怪可怕的。” “就你胆小,真丢人,你不去,我去。”小山子看了嵇飞云一眼,嘲笑着说道,然后放下手中的扫把,朝外面走去。 嵇飞云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月娘没有出来,便也放下手中的抹布,朝后厨走去,见老关叔正在烧水擀面,便走到灶下,往灶里添了柴。 “飞云,你怎么没去看热闹?”老关叔问道。 “我怕死人,还是别去看的好,怕晚上做噩梦。”嵇飞云边往灶里添柴便回答道。 “关叔,最近落风城怎么了,陌生人多了,现在还出了人命。”嵇飞云又问道。 “天晓得要发生什么,咱们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去管。”老关叔说道。 “嗯,我晓得。”嵇飞云说道。 出人命的事,交给了守城将军府去管了,城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生活在这边塞边城的居民,大多都是经历过艰难残酷的,对于这死人的事也没太多放在心上。 中午时分,前段时间在酒馆里闹事的刘文渊又来到了落风酒馆,不过这次他们一行人中多了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刘文渊跟在这大汉的身后,他先前的一帮随从也都跟着。 小山子见这一帮人进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一脸怒气,嵇飞云见状,忙拉了一下小山子,然后笑着走过去,说道:“给位客官来了,请问要吃喝点什么?” 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盯着嵇飞云看了一眼,嵇飞云全身如触电,心头瞬间变得紧绷,脸上却还保持着微笑。 那大汉把嵇飞云的变化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宿闻这落风酒馆,美酒佳酿是这塞北一绝,小二哥,你给我们来几坛尝尝,另外在来两腿黄羊肉。” “好嘞,各位好汉请坐,马上就来。”嵇飞云笑着回应道,然后跑去准备了。 不一会儿他抱来两坛酒,放在那大汉面前的桌上,麻利的撕开封泥,把桌上的土碗摊开,然后挨个倒满酒,笑着对大汉说道:“好汉,请喝酒。” “哈哈......小兄弟,够爽快,来,陪我喝一碗如何?”那大汉说道。 嵇飞云很少喝酒,但是被眼前这大汉的豪气所折服,便笑着说道:“既然好汉所请,我就舍命相陪了。”说着端起桌上的一碗酒,朝那大汉面前一举。 那大汉也没想到眼前这小小年纪的少年如此爽快,便又哈哈大笑,竟站起身来,一把端起一碗酒,和嵇飞云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口中说道:“小兄弟够爽快,来,喝!”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到这个时候,嵇飞云也豁出去了,抬头把一碗酒倒进嘴里,一股辛辣火热的酒水从喉咙流进肚子了,想一把火烧过一般,他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 但是他也不甘示弱,特别还有刘文渊一行人在场,他把空酒碗朝下翻了翻,口中说道:“多谢好汉赏酒,你们慢用。” “小兄弟,你怎么称呼?我见你年纪虽小,但是却是个爽快的人,我刘元海甚是佩服。”那大汉说道,语气中竟带着诚恳。 嵇飞云倒不好意思起来,笑着说道:“小子惭愧,让好汉见笑了,我叫嵇飞云,我......我不会喝酒的。” 那大汉又是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你也别叫我好汉了,咱们很是投缘,我称呼你一声小弟,你叫我大哥如何?” 嵇飞云心中大喜,自离开家乡,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看重他,何况对方还是一位豪气冲天的好汉,他高兴地说道:“多谢大哥不嫌弃小子,大哥,我再敬你一碗。”说着又端起一碗酒。 刘元海见嵇飞云如此爽快,心中也是高兴,也端起一碗酒,口中说道:“好,干!”说着又是仰头喝干,嵇飞云也仗着心中的一股豪气,一口干了。 刘元海放下酒碗,指着身边的人说:“小兄弟,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他又指着刘文渊说道:“这位是我的亲弟弟刘文渊。” 嵇飞云也学着抱拳敬礼,口中说道:“各位大哥,上次小弟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大哥多多包涵。” 刘元海见状,环顾了一下众人,口中问道:“怎么回事?” 刘文渊见状,笑着说道:“一点小小误会。” “是......是误会,没什么事,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嵇飞云也笑着解释道。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之前的一点小误会,也在这大笑中烟消云散了。 老关叔在柜台前看着嵇飞云和刘元海一行人的应对,眼里闪现出一丝神采,微微点了点头,小山子则是张大了口,一脸吃惊的模样,后院里,月娘倚窗相望,对嵇飞云的举动也甚是赞许,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大哥,你们喝酒,我去给你们准备黄羊肉。”嵇飞云笑着说道。 “好,那就有劳小兄弟了。”刘元海笑着说道。 嵇飞云转身去后厨准备了,刘元海一众人喝酒谈天,透露出来的气势,让酒馆其它桌的人黯然失色,仿佛这酒馆就他们一桌似的。 嵇飞云往来着忙着照顾客人,也没有再去刘元海那边打扰,刘元海一众人吃喝完,刘文渊拿出一大锭白银,交给嵇飞云,嵇飞云准备去柜台找零,被刘元海叫住了,刘元海看着嵇飞云说道:“小兄弟,你我投缘,就不要客气了,大哥我还有事情要办,下次相聚你我再痛饮一番如何?” 嵇飞云只好笑着说道:“好,下次再遇到大哥,小弟一定陪大哥喝上几杯。” 刘元海笑着点头道:“小兄弟,如有机会来成都,一定要来寻大哥。” “好,如果我到成都的话,一定来大哥府上讨几杯酒水喝。”嵇飞云笑着说道。 “哈哈,今天真是痛快,小兄弟,、告辞了。”刘元海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刘文渊一行人跟着走去。 嵇飞云看着刘元海一行人,心里特别高兴,今天竟然结识了这样一位好汉,他笑了笑,然后又去招待其他客人。 这时月娘从后院走了出来,叫住了嵇飞云,嵇飞云放下手中的活,笑着走到月娘跟前,说道:“月姐姐什么事?” 月娘笑着看着嵇飞云,说道:“飞云,你知道刚才和你喝酒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嵇飞云一脸忙热地道。 “不知道你还和他那么亲热地喝酒聊天?”月娘笑着说道。 嵇飞云用手挠了挠头说道:“刚才那位刘大哥为人豪爽,一看就是为顶天立地的好汉,让我心里好生敬佩。” 月娘看着酒馆外面,口中说道:“这人确实不是平凡之人。” “月姐姐知道他?”嵇飞云问道。 月娘点了点头,说道:“他是匈奴五部大都督。” “匈奴五部大都督?那是什么?”嵇飞云不懂。 月娘看了一眼嵇飞云,笑着说道:“就是五部匈奴的首领。” “啊!”嵇飞云听说刚才和他喝酒的竟是匈奴五部的首领,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时怎么出现在落风城?”月娘喃喃地道。 随即又摇了摇头,对嵇飞云说道:“你去忙吧,忙完后进来找我。” “好的,月姐姐。”嵇飞云答应道,转身又去招待客人去了。 当阳案 第十一章 琴音起,灵泉现 中午来酒馆吃饭喝酒的人很多,一波一波的,而且很多人都是在酒馆里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慢慢的,嵇飞云也看出来了,今天来酒馆的人,很多都不是纯粹来喝酒的,而是另有目的。 他和小山子忙前忙后的招待着,等到酒馆里的人稍微少点了,回到柜台边时,老关叔对他说:“飞云,你先歇会吧,刚才月娘叫你进去找她,你去吧。” 嵇飞云应了一声,然后看到小山子正在招待一桌客人,便没有去打招呼,跑到后厨洗了下手,然后朝后院走去。 嵇飞云来到月娘的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月娘的声音:“进来吧!” 嵇飞云用力推了一下门,没有上栓,应声开了。他走了进去,四周看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月娘的房间,只见里面极为简朴,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窗边有一张老式梳妆台,梳妆台上只有一面一米高的铜镜,房间靠窗户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套陶制茶具,除此以外,便没有什么了。 此时的月娘身穿一身黑色劲装,正坐在铜镜前盘梳头发,见嵇飞云进来,便示意他坐到窗户前桌边的凳子上,嵇飞云依言走过去坐下,心里有些拘束,毕竟是第一次来月娘房间。 他看着正在梳妆的月娘,月娘往常都是一身灰色抹布衣服,头发也是一根暂支束住头顶,长发很自然地垂落在脑后,今天却是一身笔挺的黑色劲装,把她完美的身材完全束露了出来,头发也被她盘在了头顶,只在脑后垂下一束黑丝,特别月娘此刻的表情,冰冷无波,活脱脱一个干练的冷美人。 看着月娘的这身妆扮,嵇飞云看得两眼发呆,良久才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问道:“月姐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外面是不是来了很多带着兵器的人?”月娘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 “是啊,今天酒馆里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我和小山子都招呼不过来。”嵇飞云如实地回答。 这时,月娘收拾妥当,从床边抽出一把三尺长剑,剑身龙头凤尾,通体暗红,月娘双手把着剑,静静地看着剑出神,眼神朴树迷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随手把剑向嵇飞云一扔,嵇飞云忙伸手接过,好在他这段时间来勤奋练功,身手已经相当明捷。 剑入手沉重,剑身却温暖如玉,在接剑的那一刻,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只火红凤凰的虚影透剑而出,心里甚是惊讶。 “这把剑叫做离剑,是......以后你就拿着防身吧。”月娘说道。 嵇飞云翻来覆去地看着,心里甚是喜爱,听说月娘要把这把剑送给他,他忙说道:“可是我不会用剑啊!” “你先拿着吧,以后我叫你怎么用剑。”月娘说道。 “哦。”嵇飞云越看越喜爱,他本来就一直梦想着有一把自己的剑,然后背剑走江湖,做一名潇洒的剑客。这把离剑样貌奇特,透着神秘,就是感觉重了点。 “带上剑,我们走。”月娘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哦,那个......月姐姐,我们去哪儿?”嵇飞云忙问道。 “别多问,跟我走就是。”月娘边走边说道。 嵇飞云还想继续问,月娘已经开门走出去了,他忙跟了上去,只见月娘朝马厩走去,牵了一匹马,从后门出了就酒馆,来到外面街上,然后她牵着马朝城门口方向走去。 嵇飞云在后面跟着,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落风城的守军走过,商客马队就多了。嵇飞云边走边看着街上的行人和商贩,偶尔也看一下月娘,月娘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走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出了城门,月娘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来,嵇飞云伸手握住月娘的手,一接力,飞身坐在了月娘的身后,月娘一提马的缰绳,口中轻喝了一声,马儿便开始朝前面奔跑起来。 坐下的马越跑越快,坐在月娘身后的嵇飞云不敢靠月娘太近,双手又无处着力,几次都差点从马背上颠簸下去了。 “抱着我。”前面的月娘说道。 “啊?哦好。”嵇飞云伸手轻轻地抱着月娘的腰,入手温暖柔软,心神一荡,脸上有些发烫。 月娘见他轻轻地抱着自己的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口中说道:“抱紧了。”随后又让马加快了速度。 嵇飞云抱着月娘的手又紧了紧,把脸贴在月娘的后背上,一阵女人的清香传入鼻中,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性有如此的亲密接触,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 他们渐渐进入到戈壁滩的深处,在停下休息时,月娘会登上附近的高处观望,辨明方向。路上有几次嵇飞云都忍不住问月娘,但月娘都是冷冷地回应他叫他跟着就是,其它的不要问。 嵇飞云也看出月娘心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便也不好再问,只好拿着那把‘离剑’把玩,离剑的剑锋和平常的剑不一样,成暗黑色,剑身两面都有奇怪的火焰纹路。他不会用剑,也没见人使过剑,只好还剑入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俩坐在马背上,在沙漠中慢慢地行走着,大漠中的气温也渐渐降低,已经有了些寒意,自从嵇飞云开始跟随月娘修炼以来,体质已经变得很强壮,而修习养气术的好处,就是对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适应,有一种亲近自然的感觉。 夜里,他们找了一处背靠沙丘的地方生了一堆火,月娘拿出水和干粮,分了一些给嵇飞云,自己也吃了一些。 月娘不时地观望四周,像是在看有什么情况发生似的,嵇飞云一路上,一脸疑惑,但是月娘又跟他说明,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他时而看看月娘,时而又把玩一下手中的离剑,更多时候是看着火堆发呆。 “如果你累了就躺着眯一会吧。”月娘突然对嵇飞云说道。 嵇飞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累。” 月娘也就不管他了,自己在火堆旁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嵇飞云看着月娘,火光映着月娘的脸,晶莹如羊脂,偏偏月娘脸上所表现出的神气,冷漠如霜,让人不敢侵犯,这和他第一次在酒馆中见到的月娘,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月娘,大漠的夜里,寂静如海,只有火堆里柴火燃烧的声音,渐渐地,他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又听到了琴声,他又来到了那个湖边,青翠的湖边,几间茅屋错落有致,茅屋前后是一片竹林,其中的一间茅屋前的空地上,一个花白长发披肩的中年人,正坐在石鼓上,拨弄着面前石桌上的古琴,双手指法浑然天成,琴声仿佛和周围的万物融为了一体,交织出一副有声有色的画面。 而嵇飞云感觉自己也置身于画中了,与周边的万物融为了一体。 此时,嵇飞云怀中的离剑,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这光芒在逐渐转盛,光芒中,似乎有万千火凤在飞舞,离剑发出的光芒把嵇飞云包裹起来,竟托着他的身体离地悬空。 月娘像是感觉到了异样,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奇特景象,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就在这时,大漠深处也响起了琴声,随即大漠的天空也开始风云变幻,刚刚还繁星寥落的天空,一道光芒划过,变得明亮起来,奇怪的是,东边的天空并没有太阳升起。 月娘站起身来,看着依然被离剑发出的光芒包裹着的嵇飞云,她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人没有骗他,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让她等到了,她也算是不负对那人的承诺了。 大漠深处的琴音越来越大,开始响彻大漠的天际,这琴声进入耳中,惑人心智,涤荡心神。大漠上空也越发变得明亮,一道道青光从天际垂落,让灰黄的大漠变得绚烂迷离。 月娘也被这琴声所吸引,渐渐变得迷失,突然,从离剑中飞出一束豪光,进入月娘的眉心,她瞬间从迷离中清醒过来,她看了一下四周,心里一惊,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走离了火堆十来米了,幸亏离剑发出的豪光让她清醒,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被琴声引往何处,她又快速回到嵇飞云的身旁。 落风城中的居民也都听到了大漠深处所传来的声音,大多人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他们对这魅惑的琴声不陌生,各家祖上都留有遗言,每隔一甲子,这琴声便会在大漠深处响起,大漠的天际也会由黑夜变为白天,这时,只要躲在家中,就会没事,如果出门,便会被这琴声所迷惑,诱往大漠深处,尸骨无存。 自琴声响起时,便有几道黑夜从落风城中掠出,快速向大漠深处飞奔而去。随后,落风城城门也开启了,一队守卫也骑马朝大漠深处奔去。落风城东边的一座山头上,一伙人骑马伫立,这伙人整个头都用灰黑色的头巾蒙住,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当琴音在大漠深处响起时,为首的人向前一指,马队也向大漠深处飞驰而去。此外,还有许多神秘人物在戈壁滩中快速穿梭,从不同的方向奔向大漠深处。 嵇飞云依然沉睡未醒,被离剑发出的光芒包裹着,月娘站在旁边关切的看着,突然间,离剑光芒大盛,无数的火凤飞舞穿梭,连月娘都包裹了进去,光芒一闪,嵇飞云和月娘都在原地消失,只剩下了快燃尽的火堆,火堆中的灰烬随风飞舞。 月娘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时光长河中一般,万千的画面从眼前飞逝,让她目眩神迷,下一刻,她出现在了一个湖边的竹林里,面前出现两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在抚弄石桌上的古琴,琴声优雅动人,拨人心弦。另外一个人正是嵇飞云,他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茫然。 当月娘来到时,弹琴的人停了下来,但琴声似乎依然飘荡在空中,那人抬头看向月娘,脸上露着微笑,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声音清晰明雅。 月娘见那人和她打招呼,眼里竟然泛出泪花,又见到他了,他依然是那样的丰神俊秀,亲切近人,只是头发已经变得花白了。 “我等到他了。”月娘哽咽道,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嵇飞云。 此时,嵇飞云也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脸上露出欣喜,说道:“老伯,我又见到你了。” 那人朝嵇飞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手一挥,石桌旁又多了两个石鼓,那人示意月娘和嵇飞云坐下来。 然后,石桌上又凭空多出一个陶壶,三只陶碗。那人提起陶壶,倒满三只碗,然后端起其中的一碗,示意他们一起喝。 嵇飞云之前就喝过,知道这是酒,而且是很好喝的酒,忙端起碗来。月娘端起最后一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中年人微微一笑,说道:“喝吧。”说完自己仰头喝完。 如此连续喝了三碗,等三人把碗放下以后,陶壶和陶碗便从桌上消失不见了。那人看着消失不见的陶壶和陶碗,微笑着说道:“这是最后一壶了,再也没有了。” 月娘自从来到这里,一直看着中年人,眼里含情脉脉。嵇飞云已经是第三次见中年人了,心里倒少了拘束,感觉和那人在一起很亲切,他笑着问道:“老伯,你刚才给我们喝的是什么酒?真好喝,可惜没有了。” “哈哈......你觉得刚才喝的是酒吗?”中年人笑着说道。 “不是酒吗?明明有酒味啊!”嵇飞云不解地说道。 那中年人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你觉得喝的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是灵泉。”一直没有作声的月娘突然说道。 “灵泉?你说刚才我们喝的是灵泉?”嵇飞云诧异道。 月娘没有回答他,中年人则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月娘,口中说道:“多谢你了。” “师傅,你不用谢我的。”月娘眼里又有了泪花。 “师傅?”嵇飞云听见月娘喊中年人师傅,心里惊讶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越发的疑惑了。 “琴音起,灵泉现,凤凰出,灵泉竭。”中年人口中轻轻吟诵道,只见他伸出右手,嵇飞云手中的离剑,凭空出现在他手掌上,他用手抚摸了一下剑身,离剑一颤,随即剑身雀跃,欢快地享受着那人的抚摸。 中年人也微笑地看着手中的离剑,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般,随即他右手捏一个法诀,口中轻喝了一声:“合!”只见桌上的古琴化作一只五彩缤纷的凤凰,飞入离剑中,离剑顿时光芒一闪,好似变得灵动活跃起来。 中年人又神情地抚摸了一下离剑,然后伸手到嵇飞云面前,说道:“云儿,自今日起,这把剑就送给你了。” 嵇飞云还沉侵在刚才一系列的惊讶中,见中年人传剑给他,他木然地接了过来,口中说道:“刚才那琴?” “琴剑本是一体,当年因为变故,我把剑身和剑魂分离,剑魂让我留在了这里,今日它们得以合二为一,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师傅,你要走了吗?”月娘又突然问道。 中年人哈哈一笑,然后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眼里不舍之色一闪而过,口中说道:“我当年遭逢大难,得灵泉滋养神魂,保这广陵残境不灭,现在灵泉已尽,我也该是走的时候了。” “啊,老伯,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喝。”嵇飞云急忙说道。 那人看着嵇飞云,眼中竟然流露出关爱之情,微笑着说道:“孩子,你我能在这残境中相见,已是天大的福分了,记住,要好好活着!”说着用手摸了一下嵇飞云的头。 然后他又转身看着月娘,依旧微笑着说道:“你能走出黑暗,为自己的命运做出反抗,我很欣慰。”然后看了看嵇飞云又对她说道:“命途多舛,世事难料,你们多加小心吧!” “老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嵇飞云看着中年人像是要和他们分别,急忙道。 “他是你......”月娘刚想说,看到中年人微微摇头,便停了下来。 中年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嵇飞云,然后说道:“你们去吧。”说完转身朝茅屋走去,步伐轻盈,长袖飘飘,宛如神仙。 嵇飞云正出神地看着离去的中年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色在瞬间变化,当他再次凝神看时,他和月娘已经来到了一片绿洲,不远处,一弯小湖静静地躺在绿洲中,天空中繁星点点,此时还是大漠的夜晚,空气中寒冷如冰。 这里是大漠深处的一处小绿洲,暂时他也不知道方位,他看了看手中的离剑,从离剑上传来的阵阵暖意,正温暖着他的身体。 月娘表情低落,眼角还挂着泪水,嵇飞云走到月娘的身边,抬手去给月娘擦拭脸上的泪珠,月娘一下回过神来,见是嵇飞云在给她擦拭眼泪,脸上顿时红了,连忙转身自己擦了擦眼角,说道:“飞云,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我们不会酒馆吗?”嵇飞云诧异道。 月娘镇定了一下,说道:“酒馆我已经交代给关叔了,我们不回去了。” “啊?为什么?”嵇飞云一脸不解月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娘走到小湖边,静静地看着湖水,好一会儿才说道:“当初来这里,就是为了等......师傅,现在已经见过了。”其实月娘刚想说是为了等嵇飞云,但话到口中又说不出口。 嵇飞云想了想,开心地说道:“也好,我还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呢,正好去看看。” 月娘转过身来看着嵇飞云,然后说道:“那你最想看什么?” “我要先回家看看,看看我爹。”嵇飞云说道。 月娘见他表情一下变得低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姐姐陪你去。” 当阳案 第十二章 另有所图 来时的马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俩只好徒步行走在大漠中,好在他们俩都是练武之人,大漠的夜晚,温度虽然很低,他们倒还受得住。 在东边的天空中露出鱼肚白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黄沙地,进入到一片怪石土堆林立的戈壁滩中。 “你累不累?”月娘问身边的嵇飞云。 “不累,奇怪,喝了老伯的酒以后,不累也不饿。”嵇飞云说道。 “走出这片戈壁滩,就到落风城了。”月娘站在一片土丘上看着远方说道。 嵇飞云站在月娘的身边,望着这一片戈壁滩,清晨的戈壁滩中,灰蒙蒙的,如起了雾一般,在落风城住近两个月,他已经开始习惯这塞北的生活环境,特别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豪爽干脆,很对他的口味,如果不是要去寻他爹,弄清楚那晚的事情,他都想一直在这落风城里生活下去。 这时东边的天空,一轮火红的朝阳跳出了地平线,顿时一道金光穿过灰蒙蒙的天空,照进戈壁滩中。 霞光也照到了月娘和嵇飞云的身上,月娘转头看着嵇飞云,见他那受塞北风沙吹拂得有些粗糙的脸,被清晨的霞光一照,顿时轮廓分明,竟有几分塞北汉子的感觉。 “好美啊,想不到这光秃秃的戈壁滩中,也有这样的美景。”嵇飞云一脸沉醉的表情。 月娘看着他那一脸沉醉的表情,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 嵇飞云转头看了看月娘,然后又后退了几步,看一下远处的戈壁沙漠,又打量一下月娘,眼里尽是笑容。 月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一副陶醉的表情,登时脸红了,不好意思起来,口中嗔道:“看什么看,瞧你那样儿!” 嵇飞云见月娘做出嗔怒的表情,顿时醒悟过来,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刚才想......哦不是......是见......唉,月姐姐你真美。” 嵇飞云一时语无伦次的,那副表情看的月娘哈哈大笑,故意问道:“是什么?你想什么?” 嵇飞云见月娘取笑他,少年心性反倒更不好意思了,随即又大胆地看着月娘,笑着说道:“我是想,如果月姐姐你独自站在这戈壁滩中,让过往的路人见到了,一定是认为神女下凡了。” 月娘脸微微一红,笑着说道:“我有你说的那么美吗?” “有啊,月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嵇飞云脱口说道。 月娘白了嵇飞云一眼,嗔道:“小屁孩一个,你才见过几个女子。” 嵇飞云呵呵地傻笑着,没有说话。 “走吧,我们回落风城吧。”月娘又白了一眼嵇飞云说道。 他们俩走下土堆,走进了戈壁滩中,嵇飞云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听见有马匹嘶鸣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匹马,他们顿时警惕起来,赶忙躲到一处土丘后面。 只见有二三十骑从南边的戈壁中奔腾而来,马上的人都身着灰黑色衣服,头上用头巾包裹着脸,只留下一线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月姐姐,这些都是什么人?”嵇飞云低声问道。 “是马贼。”月娘盯着那伙人说道。 “马贼?那是干什么的?”嵇飞云问道。 这回轮到月娘诧异了,转头看着他,看嵇飞云的样子不似作伪,摇了摇头道:“马贼就是......强盗,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哦,我们那儿没有马贼。”嵇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 “落风狼王易风也来了。”月娘又转头看着那伙马贼,喃喃地道。 “落风狼王易风是谁?”嵇飞云轻轻地问道。 “就是马贼的首领。”月娘不厌其烦地给嵇飞云解释道。 “哦,月姐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嵇飞云问道。 月娘正想回答,却见西边又传来马蹄声,而且听声音,人数还不少,月娘把手指放在嘴边向嵇飞云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然后两人在土丘后面藏好,静静地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呛!”在马蹄声停下来后,随即响起一片拔刀拔剑的声音,顿时,两方骤然相遇的人马剑拔弩张。 嵇飞云心里好奇,便伸出头去看,只见在戈壁滩中,两方人马都已经拔剑相指,成对立的态势,一触即发。 “原来是群马贼,哼!识相的赶紧让开。”后来的那群人中有人喊道。 “马贼怎么了,哈哈......居然还有人看不起我落风狼王易风的。”马贼人群中当先的那人仰天大笑,心里却是已经暗自生怒。 “落风狼王易风?”后来的那群人中走出一个年轻人,看着易风说道,他像是那群人中领头的。 “居然还有不认识我易风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我的地盘?”易风大声喝道。 “哼,放肆!这是我们的大世子。”后来的那群人中有一人出来指着易风怒道。 易风哈哈大笑,不屑地说道:“什么狗屁大世子。” “你!”那人怒极,正准备催马向前厮杀,却被那个世子所阻拦,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久闻落风狼王大名,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遂了我一桩心愿,在下氐族人李天图。” 易风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说道:“你们氐族不在成都好好待着,跑到我塞北来做什么?” 李天图见问,他向易风拱了拱手礼,然后说道:“上月中,我一部族人外出经商,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落风城外的戈壁滩中,我们是来调查清楚的。” “调查清楚?哈哈......你们族人明明是被羌族人吸干一身精血而亡,还有什么好调查的,我看你们是别有所图吧!”易风说道。 “原来那群被吸干精血而死的人是这群人的族人。”嵇飞云想起一个月前和月娘在戈壁滩看到的那群死人,心里想道。 双方正对峙着,突然南边又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儿,又来了一队骑兵,马背上的人竟然是清一色的青藤铠甲,腰悬长剑,正是落风城的守军。 易风一伙见来的是落风城的守军,也不害怕,只是笑着看着他们的到来,还大声喊道:“原来是司马智大将军啊,幸会幸会!” 为首的司马智,看到有两队人马在这里,也是一惊,又看到其中的一方竟然是扰乱塞北治安的马贼易风,便勒定马死死盯着易风,身后的士兵也都拔出了长剑,全神戒备。 “我说司马智,你干嘛那么紧张,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易风看到守军拔剑戒备,不屑地说道。 三方人马,一时都全神戒备着,却谁也没有先动手。司马智看了一下周围的形势,然后看着易风说道:“易风,你好好地在贼窝里窝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易风见司马智一副官腔,他心里顿时不爽,不屑地说道:“我说二位,大家来这里都心知肚明,何必装的这么虚伪呢!” 李天图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司马智则嘴里‘哼’了一声,手拉了拉马缰绳,眼睛紧紧地盯着两方人马。 “月姐姐,你说他们都是来干什么的?”嵇飞云问身边的月娘。 月娘摇了摇头,没有作声,双眼继续盯着场中的三方人马。 “我说二位,咱们就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的吧,要不然别说灵泉和宝剑,就是连见都见不着了。”易风心急道。 嵇飞云见易风说起灵泉,心里一动,暗道:“灵泉已经被我和月姐姐,还有老伯给喝完了,至于什么宝剑倒是没见过。” “哼,易风你们平日里打家劫舍,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今天既然碰上了,那就授首就擒吧”说着完司马智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嘿嘿,今天老子有重要的事情,还偏偏不跟打。”易风说完,有朝李天图一方拱了拱手,说道:“李兄,今儿也算认识了,改天我请你喝酒,”然后一招手,调转马头,向北奔驰而去,他手下随从也都跟着走了。 李天图见易风走了,他向司马智看了一眼,然后一招手,口中说道:“告辞,我们走。” 然后他们也向北奔去。 等三伙人马都走了以后,月娘才从沙丘背后走出,静静地看着北去的三路人马,陷入沉思。 当阳案 第十三章 黑暗降临 月娘和嵇飞云爬上土丘,向北望去,马队奔跑扬起的灰尘,还在空中没有消散,远处的一座灰色大山如插入天空的一把宝剑,屹立在天边。 嵇飞云还在想着刚才易风说的话,灵泉已经没有了,宝剑又是什么呢?眼里的神色跃跃欲试。 月娘一脸忧色,她也想去一探究竟,那人当年让她来落风城时,只和他提起过灵泉,没有跟她说起宝剑的事。只是在落风酒馆时,听过往的商客偶尔提起过一些故老传说。 话说当年兵家传人大汉大将军卫青,定下奇袭之计,率军直捣匈奴龙城,七战七捷,大败匈奴大军,使匈奴人无力再南下侵扰大汉边城。为了防止北方胡人死灰复燃,再度集齐力量南下侵扰边民,卫青在率军途径北固狼山时,施术将他的随身佩剑,化作惊天剑气,封印在北固狼山中,镇守着塞北边疆。 从此以后,草原胡人再也没有越过此山一步,而塞北大漠的满天风沙,也被此山挡在了北边,不得难侵。 看着跃跃欲试的嵇飞云,月娘面有难受地说道:“飞云,我们回去吧!” “月姐姐,我们不去看一下吗?说不定还真能得到那把宝剑呢!”嵇飞云看着月娘急道。 月娘率先下了土丘,朝落风城方向走去,嵇飞云急忙跟了上去,说道:“月姐姐,真不去看看啊!多好的机会。” 月娘摇了摇头,说道:“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涉险。” 嵇飞云加快几步走到月娘前面,看着月娘满脸笑容地说道:“能有什么危险,要不我们就去看看,不参与争夺宝剑好不好?” 月娘经不住嵇飞云的再三纠缠,只好点头答应,改向北走,嵇飞云见月娘答应去看看,心里高兴,蹦跳了一下,结果在空中没稳住身体,向前摔了个狗吃屎,月娘被逗的大笑起来,嵇飞云一脸通红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低头往前走去。 “摔痛了没有?来我看看。”月娘笑着追上去。 “没事没事,不用看。”嵇飞云怕月娘看到他满脸尘土,赶忙用衣袖捂住脸,用力擦拭。 “看看嘛。” “没事!” “鼻子碰歪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给我看?” “没什么!” 两人打打闹闹,顿时都开心起来,月娘自从嵇飞云来了后,冰冷的脸上多了笑容,心情好像也开朗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已经离开影门很多年,也从黑暗走到了光明,但是她的心,一直冷如寒冰,常人难以接近,直到见到嵇飞云,冰冷的心才有些松动。 一番打闹后,月娘的眉宇间又透露出一丝忧愁,原来除了担心嵇飞云的安危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她感觉到了影门的气息,离影已经提前跟她警示过,影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更何况她手中的剑,也是影门想要的。 对于这一切,嵇飞云好无知情,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希望自己运气能好一点,得到那把传说中的宝剑,那以后闯荡江湖就很帅了。 一路上,他们再也没有遇到易风和司马智他们,倒是碰到一些佩戴兵器的江湖人士,其中还不乏一些神秘人物,看样子,也都是赶往北固狼山的,月娘眉宇间的忧色越来越浓了。 休息时,不知道月娘从哪里弄来了一套灰布麻衫换上,头发也都束了起来,做了一个男人的打扮。嵇飞云第一次见月娘女扮男装,而且做的是一个普通的江湖豪客的装扮,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月娘脸都红了,白了他一眼走开了。 这两天他们都在荒凉的大漠中行走,嵇飞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领略大漠的风光,感到特别新奇,一路情绪高涨,和月娘说个不停,月娘也不嫌他烦,偶尔还帮他解释几句。这天快天黑时,月娘和嵇飞云两人走到了北固狼山下,远远的看见有个村子,他们便准备去借宿。 当他们翻过一道山岭,准备进村时,月娘突然停了下来,并且一把拉住了正在往前走的嵇飞云,并示意他蹲下来不要作声,嵇飞云回头看着月娘,见她表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便也跟着月娘矮身蹲着,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月娘伸出右手,缓缓地张开手掌,只见掌心一道暗黑的光影从掌心中生出,渐渐化作一只蝴蝶虚影,慢慢离掌飞走,朝村子的方向飞去。 待月娘凝望村子时,嵇飞云忍不住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飞走的那是什么?” 月娘轻声说道:“我刚才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所以先让影蝶去探查一下。”说完,月娘闭上了眼睛,瞬间又睁开了眼睛,脸色一丝惊恐之色闪过,刚才她透过影蝶看到的画面着实恐怖,就连她这个从黑暗血腥中成长起来‘影子’的心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嵇飞云刚想问月娘情况,月娘却阻止了他,抓着他的手往回路走去,才走出里许路,便被一支马队挡住了去路,奇怪的是马上的人都带着鬼脸面具,嵇飞云数了一下,得有百十来号人,月娘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 “你们刚从村子来?”马队最前面的一人问道,声音如夜枭,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嵇飞云握着月娘的手紧了紧,心里有些紧张。 “是的。”月娘冷冷的回答道。 “村子中的一切你都看到了?”那人又问道。 “是的。”月娘的依旧冷冷的回答。 那群人瞬间都化作一道黑影,如恶鬼一般向月娘和嵇飞云扑来,月娘一手提着嵇飞云,快速闪过,如灵虚魅影,随即手中的剑离鞘而出,隐隐发出一声凤鸣,只见一只火凤虚影瞬间化作千万,在一团团黑影中穿梭,瞬间将那些黑夜烧尽,灰飞烟灭。当剑回到月娘手中时,场中只剩下了开始问月娘话的那人,他居然挡住了火凤的一击,他静静地看着月娘,脸上的鬼王面具狰狞恐怖。 大漠的夜色,荒凉寂静,此时的天空竟然漆黑一片,连一颗繁星都没有,月娘依旧是冷面如霜,漠然地看着面前仅剩的那人。 “朱雀剑!你是什么人?”那人似乎认出了月娘手中的剑,声音有些惊讶。 月娘以沉默回答他,嵇飞云还在刚才的惊恐中没有回过神来,月娘刚才出手实在太快了,而且这把剑竟然如此厉害。就在月娘冷漠相对时,漆黑如墨汁一般的天空,像是活了一般,逐渐下垂,侵蚀四周的空间,大漠也渐渐被这如墨的漆黑所污染。 月娘心里一惊,发现了四周的变化,一把拔出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剑中激射出一道光芒,在他们的头顶散开,如凤凰展翅,护着月娘和嵇飞云,挡住了漆黑夜幕的降落。嵇飞云一脸惊讶地看着四周的景象,只见当漆黑的夜幕漫过土丘岩石时,土丘和岩石瞬间都消于无形,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而眼前仅存的那人也消失在黑暗中。 “格......格......如恶鬼嚎叫般的声音自漆黑的夜幕中传来,这声音像是能直透人的心灵,使人心里生出恐怖。” “四方神剑中的朱雀剑,果然名不虚传。”黑幕中又传来声音,如恶魔一般。 四周漆黑的夜幕还在逐渐缩小,月娘奋力催动神剑,嘴角已经有血迹溢出,嵇飞云心里着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两个小辈居然敢杀我鬼兵,那就拿命来偿还吧!”黑幕中都是那人恶魔般的声音,却看不到那人在何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月娘双手奋力举着宝剑,抵挡着黑幕的降临,嘴角的鲜血一直在流,连眼角也有血丝溢出,嵇飞云情急之下,伸出双手和月娘一起握住剑柄,奋力坚持。 “格......格......没用的,黑暗的力量无人能挡。”恶魔般的声音刺入月娘和嵇飞云的脑海,让他们摇摇欲坠,朱雀剑撑起的光幕又小了一圈。 月娘看着眼前的嵇飞云,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她无力保护眼前的人,那人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浮现,她口中喃喃道:“对不起。” 黑幕依旧在逐渐侵蚀着朱雀剑撑起的光幕,嵇飞云感觉像是有一个黑暗的世界在向他压来,他看到月娘嘴角、眼角都有鲜血溢出,心里更加着急,咬牙使出全身力气支撑着朱雀剑。 就在墨汁般的黑幕快要沾染到他们身上时,一声清脆的琴声响起,朱雀剑如有新的力量加入,随即一声凤鸣,光幕再次扩大,逼退了快要沾染身体的黑幕。 黑幕中传来一声惊叹,对那一声突然响起的琴声,感到意外,而在此时,从黑暗中飞出一道光芒,穿过黑幕,透过朱雀剑的光幕,与朱雀剑合二为一,瞬间一声凤鸣响彻天际,一只巨大的朱雀在天际慢慢舒展开来,如墨的黑幕快速地退去,瞬间大漠恢复了清明,天上繁星点点,空气中寒风拂面。 突然失去了黑幕的压力,嵇飞云感觉手上一轻,而月娘握住剑柄的双手松开了,人倒向了地面,嵇飞云一手握剑,另一只手赶忙扶住月娘,把她揽在怀里,月娘看着嵇飞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嵇飞云也笑了,口中说道:“月姐姐,没事了。” “小伙子,你没事了,老道我有事。”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个干瘦的老道,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唐三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4手机版阅读网址:m. 当阳案 第十四章 北风南渡 这突然而来的一个声音,倒是把嵇飞云唬了一跳,他转头看着那个干瘦的老道,抱着月娘的手又紧了些,同时心里生出戒备。 “小伙子,我不是坏人,你怀中的小妞伤得不轻,我帮忙看看?”老道依旧笑吟吟地说道。 听老道一说,嵇飞云心里担心,忙看了一眼怀中的月娘,只见月娘双眼紧闭,眼角和嘴角边上都还有血迹,脸色苍白得一点血丝都没有,原来刚才有一股神秘力量介入,激活了朱雀剑的能量,瞬间逼退了黑幕的侵蚀,徒然失去了压力,月娘心口强撑的一口气散了,人顿时晕了过去。 心里大惊,他没有学过医术,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手脚无措时,一只干瘦的手伸了过来,抓住月娘的右手,食指搭在碗口上,老道捋了捋下巴上的几缕花白胡须,点了点头说道:“小妞没事,只是心神耗费过度,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真没事?我看她脸色苍白,都昏过去了。”嵇飞云担心道。 “我说没事就没事,不相信老道。”干瘦老道不耐烦道。 初次见面怎么相信啊,都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嵇飞云心里想着,又低头看着怀里的月娘,心里实在不放心。 “好了,咱们去那边崖下避避风寒。”干瘦老道站起来走了。 嵇飞云看着走开的老道,顺着他走的方向,见里许外有一处很高的土丘,下面正好可以避避风寒,大漠的夜晚温度极低,加之寒冬初至,北风吹来,又增添了寒意。月娘身体有伤,不宜在寒风中冻着,他抱起月娘,快步跟上干瘦老道。 到了崖下,不知道老道从哪里寻来些枯草干柴,生了一堆火,嵇飞云抱着月娘坐在火堆旁,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血迹,然后就紧紧地抱住月娘。这时他才认真打量起盘腿坐在旁边的老道来,只见他一头花白头发随意束着,一身老旧的袍子满是污垢,像是很久都没有换洗了,老道脸上干瘦黝黑,眼神却清澈明朗,总之还有那么一点陆地神仙的感觉。 老道见嵇飞云上下打量他,也不在意,伸手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嘴巴吧唧了一下,露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见嵇飞云一直看着他,便把葫芦递了过来,说道:“喝一口?” “不喝。”嵇飞云说道。 “不喝酒,人生可少了一大乐趣了。”老道摇了摇头说道,神情很是惋惜。 这时怀中的月娘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来,脸色却是带着倦容。嵇飞云见月娘醒来了,心中大喜,忙问道:“月姐姐,你感觉这么样?” 月娘微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就是全身没有力气。”此时的月娘一改平时的寒霜冷面,一副柔弱的小家女子的神情。 嵇飞云拿出水壶,给月娘喝了一点水,月娘呼吸了几下,脸色顿时好了一些,旁边的老道自顾自的喝酒,偶尔看一眼他们俩。 过了一会儿,老道见他们俩依旧眼里只有对方,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说你们小两口,能不能不要无视我老道的存在啊。” 月娘见还有外人在场,忙挣扎着从嵇飞云怀里坐起来,苍白得脸上竟有些红了,嵇飞云看了一眼老道,脸上也红了红。 “敢问前辈是?”月娘轻声问道。 嵇飞云因为担心月娘的伤势,心思全部放在月娘身上,忘了问老道的来历了,这时见月娘询问,顿时也看着老道。 “哈哈,老道姓阮,叫什么忘了。”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神色竟有些落寞。 月娘听后,又仔细看了一下老道,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说道:“刚才多谢前辈援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哈哈,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你这小姑娘比这小子懂事多了,还知道感谢老道,他眼里只有你,连老道的存在他都不放在心上。”老道看着月娘说道,又拿眼瞟了一眼嵇飞云。 嵇飞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月娘倒是微微一笑,问道:“老前辈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人吗?” 老道见月娘问起,顿时收起了玩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北边的天空,然后看着火堆说道:“要变天了!对了,你们怎么遇上他了?” 嵇飞云看着月娘,其实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心里也满是疑问。月娘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们本来是想看看传说的有关宝剑的事情,走到那边的村子却发现了怪异的一幕,然后就遇到刚才的那人。” 老道听月娘说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刚才那些人都是鲜卑族人,而刚才施展‘魔道苍穹’的人却是个中原神州的人。” 嵇飞云见月娘和老道说起刚才的事,他好奇心上来,认真地听着。月娘口中喃喃地念着:“魔道苍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阮老道见月娘满脸疑问,便说道:“一千年前,百家相争,最后名教独尊,兵家、法家臣服归顺,道家隐世,其他诸家都在世间消失了踪迹。”老道说完叹息了一声,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刚才施展‘魔道苍穹’的人,想必小姑娘你并不陌生,他是阴阳家的少司命,自十四年前发生的当阳案后,他便离开中原,来到这塞北之地,成了鲜卑族人的天师。” 月娘听了阮老道的解释,一下明白了,她在影门时曾听说道阴阳家这个消失的门派,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门派,自道家中来,却又独立于道家,并且信奉的‘阴阳五行’,有别于道家,走上了和道家不同的道路,各种神秘的术法,更是神鬼莫测。阴阳家虽然在一千年前的百家相争中落败,在世间消失踪迹,但是这一千年来,阴阳家的弟子,以各种身份不断在世间现身,他们自称掌握了世间最神秘强大的力量,或是在朝廷迷惑君王,或是现身江湖蛊惑民心。 嵇飞云以前在家乡时,他爹给他讲诸子百家学问时,也提起过阴阳家这个门派,只是知道的不多,这时听阮老道说刚才那股邪恶的黑暗力量竟然是阴阳家的少司命施展的,心里顿时对这个神秘的门派感到好奇,他不禁问道:“那个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月娘也看着阮老道,等着他来解说,阮老道又看了一眼北边的天空,那座巍峨的北固狼山,在黑夜中静静地屹立在北边的天空下,他看着火堆说道:“想必你们有听说过这座北固狼山的传说吧?” 嵇飞云和月娘都点了点头,没有作声,等待着老道继续说,老道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大汉的卫青大将军,打败匈奴后,为了防止匈奴死灰复燃,再度南下侵扰汉边,便在这北固狼山设下兵家风后八阵中的天覆阵,把草原胡人阻挡在了这北固狼山以北,五百多年来,不但胡人没有南下牧马,就连塞北的风沙也难以南下肆虐了。” 嵇飞云这段时间听说了落风城的传说,原来是因为天覆阵阻挡了塞北的风沙,才有了落风城这段传说,然后他又问道:“那宝剑的事是怎么回事?” 阮老道又把酒葫芦递过来,笑着说道:“小伙子好奇心挺重,真不喝一口?” 嵇飞云看了一眼月娘,又笑着对阮老道说道:“不喝。” 阮老道摇了摇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为了布下天覆大阵,卫将军把他的随身佩剑作为了阵眼,以维持大阵的锋锐,他的那把剑可是来历不凡,乃是远古时期三皇中黄帝的轩辕剑,经过三千余年,辗转到了卫将军手中,此时就在这北固狼山中。” 阮老道说完,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不知道是感慨卫将军的英雄功绩,还是感慨宝剑的宿命。他继续说道:“鲜卑族人联合塞北各族人,想南下攻打司马王朝,首先就是要越过这北固狼山,因此,他们请来了他们的天师阴阳家的少司命,少司命以血祭的邪恶力量来腐蚀天覆阵,这就是你们为什么在村子里看到那恐怖的一幕了。” 月娘想起通过影蝶看到的那一幕,心里还是有些余悸,村里几百口人被杀害在一个巨大的祭坛上,祭坛中间是一个血池,被杀害的村民的血缓缓的流入血池中,血池的正中央立着一柄石剑,血池中生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气,包裹着中间的那把石剑。 “你们看到的那副景象,在这北固狼山下,还有十六处。”老道脸色黯然地说道。 “十六处?”嵇飞云吸了一口冷气。 “天覆阵有十六处阵眼,少司命用血祭的力量分别破坏这十六处真眼,等到这十六处阵眼的剑气都被腐蚀掉,天覆阵也就被破了。”老道说道。 嵇飞云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北固狼山,想象着那血腥的场面,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急忙问道:“道长,那还能挽救吗?” 阮老道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天道玄远,人事渺茫,大乱之世将起,非人力所能阻挡了。” 然后又长叹了一声,说道:“北风南渡了。” 当阳案 第十五章 广陵重现 老道说的这些,嵇飞云似懂非懂的,不过他倒是很感兴趣。月娘对于这些漠不关心,没有丝毫兴趣,她现在的要做的就是履行对那人的承诺,守护好嵇飞云。 作为曾经的影子,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对目标的不放弃,所以,当那人以生命来换取她走出黑暗的决心后,她在心里也接受了他的一个不情之请,并且自己把它当成了对那人的承诺,一是为了心安,但更多的是那人的行为和气度让她折服。 在落风城八年的生活,让她从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变成了一个拥有了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所以她才在心里对比自己小了好十岁的少年嵇飞云产生不一样的感情,尽管她藏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老道依旧一口酒一声感叹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说道后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嵇飞云,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欣喜,最后竟然两眼湿润,仰天大笑起来。 嵇飞云和月娘一脸茫然地看着阮老道,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了,不过这阮老道从一开始就透着奇怪。阮老道笑完后,伸手摸了一把眼泪,然后又自顾自地喝酒,奇怪的是,他手中那个小小的酒葫芦,仿佛有喝不完的酒。 嵇飞云实在忍不住了,问阮老道:“老道长,你怎么了?” 阮老道又看了一眼嵇飞云,说道:“你们刚才说是我救了你们,只说对了一半。” “不是你那还有谁?这里只有你啊!”嵇飞云奇怪地说道。 阮老道又恢复了正常,伸手捋了捋胡须,微笑着说道:“还有你。” “我?”嵇飞云心里更奇怪了,他虽说跟着月娘修炼了几天,可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是知道的,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根本使不上力,又怎么能救自己呢。 “悠悠神曲自天来,一奏广陵天开颜,真是让人神往啊。”阮老道说完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眼睛里神采闪烁。 听到这一句,月娘抬头看向阮老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嵇飞云也是一脸惊愕,阮老道吟诵的这句诗,他在梦境中听老伯说过,而且他依稀记得,老伯吟诵时,和老伯的神情一模一样。 “老道长,这句诗我听一位老伯吟诵过,怎么你也知道?”嵇飞云好奇地问道。 “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阮老道问嵇飞云,说完又看向月娘。 嵇飞云伸手挠了挠头,说道:“我是在梦中见到的,而且见过三次。” 月娘见阮老道长看着她,她脸微微一红,也说道:“我在嵇山下的嵇水河畔见过他。”想起那改变她命运的一次相见,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像是留恋,又像是惋惜,所像是愧疚。 阮老道喝一口酒,说道:“刚才司命只所以会退去,是因为他听到了神曲,我也是借助了神曲的力量才一举击退他的魔道天穹的。” 月娘心中一动,刚才她在全力对抗死命的魔道天穹时,仿佛也听到了一声琴声,这时回想起来,那声琴声有点熟悉。 嵇飞云倒是很诧异,他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他看了看月娘,又看着阮老道说道:“我怎么没有听见?” “哈哈,想听见时自然会听到的,不想听到时,你是听不到的,因为神曲就来自你身上。”阮老道哈哈一笑说道。 “我身上?”嵇飞云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异样。 “别看了,现在你是感觉不出来的,等你的修为达到了就会感知到它的存在了。”阮老道说道。 听阮老道这么说,他将信将疑,停下了摸索,心里一动,站起身来,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本正经地整理衣服。月娘和阮老道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嵇飞云整理完衣服后,然后双腿一曲,向阮老道的方向跪了下去,倒是把阮老道吓了一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口中问道:“小子,你这是干什么?” 月娘一双妙目盯着嵇飞云,看他要做什么。只听见他说的:“道长,你那么厉害,收我为徒吧。” 阮老道和月娘都是一怔,却是没想到嵇飞云居然会有这种想法,月娘看着跪在地上的嵇飞云,回神一想,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微笑。 阮老道看着跪在地上的嵇飞云,神情已经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习惯性地捋了捋嘴唇下的几缕灰白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他微笑着说道:“为什么要拜我为师?就因为我厉害?” “您说我身上有广陵神曲,要等到我修为高了才能感知到,我想您一定可以教我。”嵇飞云一本正经地说道,看着阮老道没有什么表示,又说道:“自从我在梦中见到老伯,听了这神曲,喝了老伯的灵泉后,我就感觉这件事很蹊跷,似乎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去知道。” 阮老道静静地听嵇飞云说完,最后竟放下酒葫芦,叹息了一声,然后手一抬,说道:“你先起来吧,其实,就是你不是我的弟子,我也会教你的。” 月娘低着头默默思索着,嵇飞云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口中却说道:“这时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起来吧,你这徒弟我收下了。”阮老道说道。 嵇飞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起身坐下,这是他从他爹嵇全那儿听来的,拜师时是要磕头的。 此时已是深夜,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使黑暗荒凉的大漠,更显得神秘恐怖。月娘吃了阮老道给的药丸,内伤已经好了很多,自从阮老道说起广陵神曲和那人后,她便对阮老道的身份有了猜疑,但是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所以当嵇飞云要拜阮老道为师时,她没有阻拦,甚至心里对嵇飞云的举动有些赞许。 阮老道喝着酒,时不时地仰头望一眼远处的北固狼山,像是在等待什么。北固狼山在黑暗中如一把竖立的宝剑,直插天穹,隐隐地散发着一股锐利的气势。 “是时候了,我们走。”阮老道把酒葫芦别在腰间,起身说道。 “去哪儿?”嵇飞云问道。 “北固狼山。”阮老道背着双手说道。 嵇飞云站起来,然后又伸手扶起月娘,一手捂着胸口,站起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阮老道看着月娘,问道:“小妞你能走吗?” “我没事,前辈我们走吧。”月娘说道。 阮老道又看了一眼嵇飞云,嘿嘿一笑,说道:“小子,照顾好你的大媳妇。” 嵇飞云顿时脸红了,偷眼看了看月娘,见她也是红着脸,一副小女儿样,嘴角却有些嗔意,他忙摇手说道:“这......那个......道长你误会了。” 阮道长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还道长道长的叫?” “哦,师傅莫怪。”嵇飞云慌忙改口道。 阮老道见嵇飞云改口,这才点了点头,又见他们俩一副害羞的儿女态,又摇了摇头,伸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往空中一抛,只见酒葫芦下生出一股云气,酒葫芦也在瞬间变大,阮老道跃上酒葫芦,回头说道:“小两口,别害羞了,上来吧。” 月娘瞪了一眼阮老道,阮老道忙转头看向别处,月娘拉着嵇飞云的手,轻轻一跃,两人都上了变大了的酒葫芦。嵇飞云一脸好奇地看着脚下的酒葫芦,只见上面站了三人后,还显得很宽敞。 待二人上来后,阮老道口中轻喝了一声:“起。” 酒葫芦载着三人往北固狼山方向飞去,夜空下,戈壁大漠中,怪石林立,昏暗蒙蒙,说不出的怪异恐怖。 而远方的北固狼山,一道隐隐的血气在山体周围弥漫,慢慢地包裹着整座山体,明朗的夜空逐渐变得昏暗,塞北的风沙越过北固狼山,向神州大地呼啸而去。 当阳案 第十六章 道法不一 这一夜,落风城里突然被满天的风沙所侵袭,风沙越过城墙,如疯狂的洪水般肆虐着落风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每一座房屋,房顶的茅草被吹得满天飞舞,本来已经破旧的房屋瞬间倒塌,牲口被压死压伤无数,人也略有伤亡。 风沙声,牲口的慌叫声,大人小孩的哭喊声,响彻了落风城里城外,长久以来与风暴相伴,却从来没有受过风暴伤害的落风城,这一晚,终于感受到了塞北风沙的残暴。年老的长者,看着肆虐的风沙,一脸惊恐,口中不停地喃喃念道:“神灵不保佑落风城了吗?” 阮老道带着月娘和嵇飞云二人,在北固狼山下一路转悠,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天空,忽然就风沙满天了,阮老道好似已经料到会这样,表情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担忧了,嵇飞云看着风沙一阵猛似一阵,他好几次都想说找地方先躲躲,但是看到阮老道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并且更加急迫。 他们路过一个村庄时,村中的房屋还好好地,而且在村子这一片居然也没有收到风沙的侵袭,风沙好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挡在了村外,但是村庄里空无一人,连家禽牲口的踪迹都没有,月娘看着周围的一切,一脸冷漠,没有任何表情。 阮老道带着他们穿过村庄,来到村庄的西北边,这里是村子地势最高的地方,这里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大祭坛,此时祭坛上的场面触目惊心,村里的男女老少几百口人都被当做了祭品,杀害在了祭坛上,他们的鲜血都汇聚在了祭坛中央的一个圆形池子里,池子的中央竖着一把三米高的石剑,此时的石剑剑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从剑身中透露出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直冲向北固狼山。 浓烈的血腥气味,让嵇飞云干呕起来,月娘扶着他,在他背上轻轻地垂了几下,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不过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嵇飞云既害怕,又愤怒,又伤心。几百条人命就这样被杀害了,而且被化作了邪恶的祭品。 阮老道双人通红地看着祭坛,月娘发现他双手紧握成了拳头,身体还微微发颤。就算从死人堆里训练出来的月娘,见了这场面,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走吧。”阮老道沉声说道,说完闪身走了,竟没有带上月娘和嵇飞云。 月娘伸手拉着嵇飞云的胳膊,施展出飞影术,快速跟上阮老道的步伐,围绕着北固狼山走了一圈,他们共发现了十六处这样的祭坛,场面一模一样,十六道血煞之气向北固狼山汇聚,巍巍山体被蒙上了一层暗红的血煞之气。 一路上,他们除了发现祭坛以外,还发现了一些江湖人士的尸体,其中有几人当初在落风酒馆喝过酒,嵇飞云还记得他们的样貌。此时,他们已经是黄沙中的一具尸体了,他们都是在厮杀中丧命的,估计都是冲着宝剑来的,现在连宝剑的样子都还没有看到,却已经命丧黄泉了,嵇飞云看了后,摇了摇头,心中沉闷。难道宝剑能比得上自己的性命吗?他很难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来此丧命。 嵇飞云的神情,被阮老道和月娘看在眼里,月娘依旧面无表情,阮老道则一脸悲悯,摇了摇头又继续往前走去,上山的路,曲折难走,好在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夜色越发黑暗了,塞北的风沙被血煞之气挡住了,没有侵扰山体,此时的山上,唯有微风徐徐,除此以外,再无其它声音。 嵇飞云紧紧拉住月娘的手,当他踏入北固狼山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突然感到无比的紧张,黑暗中好似有一头邪恶的巨兽在盯着他,他紧张地一边走路一边四周观望,月娘感受到嵇飞云手中传过来的力量,也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于是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 在半山腰处,是一处百丈宽的平台,平台背靠一面石壁,石壁陡峭无路,通体漆黑,如一把巨大的石剑直插云霄。平台其它三面都是悬崖,唯有嵇飞云他们上来的那一边有一条小路,其它两边都是悬崖峭壁。 上到半山腰的平台上,嵇飞云才看清这北固狼山原来如此的险峻,但是他来不及欣赏山体的险峻气势,因为半山腰的平台上,也有一个祭坛,规模相比之前看到的要小很多,还有不同的就是,这个祭坛上没有被当做祭品的村民,也没有血池,只有一堆火,那火的颜色很是妖艳,不知道是燃烧着什么。祭坛上身披乌黑袍子的人,脸上带着鬼脸面具,四周分方位盘坐着一圈人,一共是十六人。 当嵇飞云他们走上平台时,祭坛上的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嵇飞云感觉如被毒蛇盯上了一般,瞬间全身大汉淋漓,月娘倒是毫无异样。 阮老道伸手一挥,冷哼了一声,嵇飞云立刻感觉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消失了,但是全身是虚弱无力,像大病一场一般,月娘伸手扶着他,阮老道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巧的瓷葫芦递给月娘,轻声说道:“给他服两粒,你也服一粒。” 月娘伸手接过,点头答应,拔开塞子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给嵇飞云服下,略一踌躇,又倒出一粒放到自己口中,然后才向祭坛方向望去。 两粒黑色药丸下肚以后,嵇飞云感觉丹田中生出一股热气,慢慢散入到身体各处,那种虚弱感逐渐消除了,他也抬头望向祭坛。 “阮道长,你还是来了。”祭坛上的那人说道,声音如夜枭一般。 阮老道双手背在后面,鼻子中又冷哼一声,一脸愤怒地说道:“司命,本来你要破这天覆阵,让胡人南下,我不打算管的,但是你却用这种邪恶的方法来破阵,让这塞北大漠里多了这么多冤魂,老道我非管不可。” “哈哈......阮老道,你还记得当阳紫竹林发生的事吗?名教那群伪君子如此残害逼迫你们庄门,你难道就这么忍了吗?”祭坛上的司命看着阮老道说道。 阮老道听到司命说起当阳紫竹林,眼中的悲痛愤怒之色一闪而过,依然是两人愤怒地盯着司命说道:“那是我们庄门自己的事。” 嵇飞云听到他们说道当阳紫竹林,他住的山谷也叫当阳,而且梦中老伯住的对方不是有很多紫竹吗?心里不由对当阳紫竹林这个地方感到好奇。 “名教那群伪君子是我们百家共同的敌人,他们现在自持把持着正统,就肆意的压迫百家,哼!我要统领塞外各族大军,进军中原,收拾那帮伪君子,让千年前的那场争斗有个了断。”司命狠狠地说道,嵇飞云感觉周围的气温瞬间降低了很多,有些阴森森一般。 “学派之争,又何必要搞得这么腥风血雨,民不聊生呢!唉,当年我庄门用一人性命,好不容易换得这天下十几年的太平,到最后还是阻挡不了了。”阮老道摇了摇头说道。 祭坛上的司命也沉默了一会儿,他仰望着眼前黝黑的山体,不知道在想什么,四周瞬间变得很安静,祭坛上妖艳的火再燃烧着,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妖艳的火堆竟然是由血煞之气维持的。 好一会儿,祭坛上的司命才开口说道:“竹林七圣唯嵇叔夜和你老道让人敬佩,可惜、可叹,你们太迂腐了。” 阮老道没有接司命的话,也静静地望着黝黑的山体,月娘听到司命提起嵇叔夜的名字,浑身一震,脸上竟然也现出哀伤之色。 司命又接着说道:“名教世家林立,利益相争,神州已现乱象,千年前的纷争局面又将重现,正是我诸子百家再次争鸣的大好时机。” “道法不一,争赢了又如何?”阮老道说道。 “老道,这岂是一家一派的得失?诸子相争,关乎的是天下苍生,是千秋万代。”司命大声吼道。 突然,那黝黑的山体开始震动开裂,从山体中迸发出耀眼金光。 当阳案 第十七章 风卷大漠剑如虹 随着黝黑的山体的开裂,大地开始颤动起来,分守在祭坛周围的那些带着鬼脸面具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引导血煞之气维持着祭坛上的那堆妖艳之火燃烧。山体上有石块开始滚落,随着山体的进一步开裂,山体中耀眼的金光逐渐刺破笼罩在山体外的暗红血气,如刺破苍穹一般。 阮老道祭起腰间的酒葫芦,大手一挥,将月娘和嵇飞云送了上去,口中说道:“照顾好他,在落风城等我。”然后酒葫芦泛起一道青色的光芒,瞬间刺破血煞之气,朝着落风城的方向飞去。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在一瞬间,嵇飞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和月娘已经身处落风城了,月娘拉着嵇飞云飞速躲进落风酒馆,而那阮老道的酒葫芦,在月娘和嵇飞云跳下去的那一刻,化作一道青光,破空飞走了。 屹立在大漠中的北固狼山,如火山爆发一般,一束巨大的金色光芒破开山体,直刺苍穹,随即一声龙吟响彻天际,巨大的金色光柱中,一条金色的巨龙上下盘飞,龙威盖世,就在金龙飞出光柱的那一刻,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汇聚成一颗巨大的魔王头颅,张开巨嘴,准备吞噬金龙,那条金龙上下飞舞,似乎对魔王的巨嘴感到畏惧,在剧烈的挣扎着。 魔王的头颅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那条挣扎的金色巨龙离魔王的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吞噬,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青色的光芒飞入巨龙的头颅中,巨龙得到这一道青色光芒后,龙身瞬间在缩小,龙身的虚影也在慢慢变得凝聚清晰,一片片金色的龙鳞开始闪现,它不退反进,快速冲入魔王的巨嘴中,居然从魔王的头颅中穿过,在空中盘舞几圈,便破空而去。 血煞之气组成的魔王头颅被金色巨龙刺穿后,隐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然后逐渐变得暗淡,直至消失无影。 发生在大漠上空的这一幕,没有多少人看见,昏天暗地的风沙,猛烈地肆虐大漠戈壁,行走的人和动物,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落风城唯有矮矮的城墙在抵抗着风沙的侵略,城中有很多不是很牢固的房屋已经被吹到,然后又被狂风四分五裂,飞向天空,化作满天的风尘杂物。 这如世界末日来临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清晨时分,狂暴的风沙渐渐停了下来,整个大漠戈壁,除了空中吹拂得风声,已经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在确定外面的风沙已经停了下来后,落风城里幸存的人,开始从各个地方钻出来,使得风暴过后的落风城渐渐有了生气。不多时,城中便传出了哭喊声,嚎啕声,怒骂声,叹息声,各种声音在城中交织,此时的落风城,已经是人间地狱。 落风酒馆此时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矮屋的屋顶都已经被暴风吹走了,只剩下土墙还在。在后院的一处被木板、土块等各种杂物覆盖的角落里,一声巨响,上面覆盖的木板等杂物被推开,露出一个洞口,月娘一身灰头土脸的从里面钻出来,随后嵇飞云,老关叔,小山子三人也从里面钻出来。 原来月娘带着嵇飞云回到落风酒馆时,立刻叫老关叔和小山子打开酒窖,四人躲了进去,因此躲过了这一场风沙劫难。 月娘跃上土墙,向四周观望,嵇飞云也用力跃上土墙,向四周望去,只见落风城里房屋倒塌无数,已经很难分出哪里是街道,哪里是居民区了,幸存的人在吃力的清理中倒塌的房屋,在寻找是否还有幸存的人。 城外的大漠戈壁,已经大变样了,沙丘被吹平了,戈壁被风沙填平了,荒漠中那些坚强生长的植物也没了踪迹,最让人惊讶的是,屹立西北边的北固狼山,已经消失不见,那里也变成了一片平坦的荒漠。 月娘和嵇飞云吓得土墙来,看见老关叔和小山子一脸愁容地看着破败的酒馆,她走到老关叔面前,说道:“关叔,找人把酒窖清理出来,把里面的酒和粮食分给大家吧。” 现在落风城里最缺的就是水和粮食了吧,风暴过后,也只有深藏在地窖中的粮食物品还能留下来。 老关叔点了点头,然后叫上小山子去外面叫人了,月娘静静地看着老关叔和小山子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由于房屋倒塌,老关叔和小山子只能一边攀爬、清理才能向前走,月娘看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说道:“我们走吧。” “走?”嵇飞云诧异地问道。 月娘看了看四周,然后说道:“离开这里。” 说完拉起嵇飞云纵身一跃便出了落风酒馆,月娘带着嵇飞云在废墟中纵跃着,月娘没有施展飞影术离开,而是带着嵇飞云在落风城一边纵跃,一边观看城里的情况,也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嵇飞云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说道:“那不是司马智和易风吗?” 月娘也看见了那两人,他们正在和人一起清理废墟,救死扶伤,月娘身影略缓了一下,便朝他们那边纵去。 司马智和易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朝月娘看来,两人的眼睛都是一亮,易风首先开口说道:“月娘你也没事?” “你希望我有事?”月娘冷冷地回答道。 易风知道自己激动之下,问错了话,忙笑了笑说道:“你误会了,我是说你没事就太好了。” 月娘转头看向司马智,司马智对月娘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嵇飞云看着两人,心里好奇,他们两人不是去争夺出世的宝剑了吗?怎会都会在这落风城呢? “月娘,我们待会就去帮你清理落风酒馆,以后还要来你酒馆喝酒呢。”易风笑着说道。 月娘看了一眼易风,没有作声,然后朝一旁走去,嵇飞云看了一眼易风和司马智,对两人笑了笑,也快速跟了上去。 离开了落风城,月娘和嵇飞云两人一直朝东南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是风沙肆虐过的痕迹,嵇飞云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股悲凉之意淤积在心头,很是难受,月娘倒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周围的景象丝毫不能让她的心情产生波动。 嵇飞云几次问月娘去哪里,她都说不知道,只是往前走。走了大半天,眼见日头已经偏西,一日没怎么进食的嵇飞云肚子有些饿了,他们随身剩余的一点食物和水都被嵇飞云消灭了,本来他要分一点给月娘的,但是她摇头不要。 在荒漠中行走了一天,连一个人影,一只动物都没有看到,仿佛昨晚的风沙过后,这个世界已经变得了无生气。 在他们两人翻过一座山源,眼前终于看到一片绿色时,西边的日头像是燃烧尽了最后一点晚霞,落入了地平线以下,天空渐渐变得昏暗,空气中起了呼呼的寒风,一股彻骨的寒意迎面逼来。 正当嵇飞云要想着在哪里过夜时,他远远看见前面的山坳中有一丝火光,心里一喜,走了一路,终于看到人的踪迹了。月娘也看到那一丝火光,她拉起嵇飞云,身体一晃,嵇飞云定下神来时,他们已经到了火光前了。 只见这里是一座破旧的山神庙宇,庙宇不大,就只有一间房屋,是用砖土砌成的,火光正是来自庙宇里。 嵇飞云朝庙宇里看去,脸上一愣,只见庙宇里的火堆旁坐着一个人,这个不是别人,正是阮老道,此时他正拿着他那酒葫芦,一口口地喝着酒。 月娘当先朝山神庙里走去,嵇飞云快速跟上,当他们进去时,阮老道光顾着喝酒,头都没有抬,嵇飞云抢先笑着说道:“道长,正是有缘,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你。” “什么有缘,老道我专门在这里等你们小两口。”阮道长没好气地说道。 月娘听老道说小两口,脸色微微一红,眼神里有些害羞,又有些恼怒,轻轻哼了一声,嵇飞云傻傻地笑着,又偷偷地看了月娘一眼,然后说道:“专门等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阮老道没有回答嵇飞云的话,只是示意他们俩坐到火堆旁,自从进到山神庙里后,嵇飞云感觉暖和多了,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惧怕风寒了,但是在山神庙里烤着火,总比在寒风中行走要舒服得多。 “你是影门的人?”阮老道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月娘说道。 月娘脸上明显一愣,眼神中冒出神采,随即又暗淡下来,说道:“以前是。” 阮老道盯着月娘看了许久,才又举起酒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口酒,嵇飞云听月娘说过影门的事,此时见阮老道问,也不惊讶。 阮老道又说道:“你手中的剑是他给你的吧?” “是。”月娘回答道。 阮老道听完月娘的回答,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变得有些落寞,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嵇飞云不清楚他们俩说的是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俩,月娘则是两眼迷离,像是沉侵在某段回忆中。 “他把和你见面的事情都跟我说了。”阮老道良久才说道。 当阳案 第十八章 庄门掌门 月娘不知道阮老道说这话到底有什么用意,见他一脸落寞惆怅的样子,也就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听着,嵇飞云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插口询问,便慢慢往火堆里添加干柴。 “你的真名叫做什么?”阮老道又问月娘。 月娘一愣,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组织里的名字叫辰月。” “辰月......辰月......”阮老道口中喃喃地念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月娘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阮老道,不知道他是何意。 阮老道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辰月说道:“看来你在影门的地位很低啊,日、月、星、辰,你是最后一门的杀手。” “但是我是天影的弟子。”辰月说道。 阮老道双眼中闪过神采,认真打量着辰月,诧异道:“你是影门影主天影的弟子?” 辰月缓缓地点了点头,瞬间三人都不说话,山神庙里一阵沉默。嵇飞云往火堆了加了柴火,火势又开始大起来,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烟雾在山神庙里袅袅盘旋,给山神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 阮老道和辰月有头没尾的对话,嵇飞云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开始还打起精神想听出一点江湖往事,好增长一下见识,后来干脆不听了,转头仰望起神座上供奉的山神来。 这座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竟然是马头人身,他左手按着腰间的宝剑,右手插着腰,身着将军铠甲,肩上的红色披风已经变成暗红色,这是一座荒废了的山神庙,已经没有香火,也没有人来打扫,神像和神座上满是灰尘,但是神座上的山神却依旧威风凛凛,如一位沙场将军一般。 阮老道见嵇飞云看着山神像出神,也抬头看了一眼神座上的山神,随后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喝酒。 外面的天色开始暗起来,夜晚慢慢地到来了,嵇飞云的肚子开始叫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看着阮老道和月娘笑了笑。 阮老道盯了一眼嵇飞云,然后慢慢地把火堆扒开,火堆下的灰烬中竟然有一块烧得黝黑的土包,嵇飞云眼睛一亮,知道这是什么了。 “打开它。”阮老道说道。 “嗯。”嵇飞云忙拿起一根做柴火的干树枝,把那个黝黑的土包扒到一边,然后用树枝用力的敲了两下,竟然没有敲开,他心里一愣,又在旁边找了一根大一点的树枝,这回他用树枝的一头往下一捣,居然捣出了一道裂缝,他用力再捣几下,土块就裂开剥落了,顿时一股肉香味飘散开来,嵇飞云看到里面是一只香喷喷的鸡,顿时食指大动。 他把手往衣服上擦了两下,然后先撕开一条鸡腿递给阮老道,阮老道伸手接过,微笑点了点头,口中说道:“不错,还知道尊老。” 嵇飞云呵呵傻笑,又撕下另外一只腿,递给辰月,辰月微笑了一下,说道:“腿你吃,给我一个鸡翅就好。” “哦,好。”嵇飞云把手中的鸡腿放在口中咬着,又去斯鸡翅,辰月看着嵇飞云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她接过嵇飞云撕下的一大只鸡翅,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饿了一天了,虽然没有放任何调料,嵇飞云也觉得鸡肉特别香嫩可口,三两下就吃完了一只鸡腿,看着剩下的一只鸡翅和鸡声,看了看阮老道和辰月,辰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阮老道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你的了。” 嵇飞云大喜,又转头看着辰月,见辰月笑着点了点头,他立马抓起剩下的鸡肉往嘴里塞去,没几下又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阮老道边咬着鸡腿边喝着酒,辰月一个鸡翅还只吃了一小半,嵇飞云解下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小口水,还打了一个嗝,他见阮老道在喝着酒,便把水壶递给辰月,然后他重新把火堆又移回原来的地方,再添加了一些柴火。 三人吃完了一只鸡后,阮老道把酒葫芦收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辰月和嵇飞云说道:“接下来我有事和你们小两口说。” “师傅,我们......”嵇飞云见阮老道又叫他们小两口,想辩解,见阮老道挥手,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眼看着辰月,这回辰月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阮老道。 “庄门,你们知道吧?”阮老道问道。 “不知道。” “知道。” 辰月和嵇飞云回答道,阮老道看了一眼嵇飞云,摇了摇头,说道:“这桩关于庄门的秘密往事,我本不想对飞云你说的,你们嵇家已经为庄门付出太多,本不应该再把你卷入纷争中,不过你竟然拜我为师,也许这一切就是天意吧,既然天意如此,那就跟随天意而行吧。” 嵇飞云看着阮老道,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庄门秘密,而且听起来还和他们嵇家有关,在他的记忆中,他们嵇家就他和他爹两人,他爹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有关嵇家的事,就连他娘,他爹都没有提起过。 阮老道又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才说道:“千年前,神州大地战乱四起,诸子百家弟子齐出,先是学说论争,渐渐演变成学派相争,最后终于和天下的战乱联系起来,变成了生死存亡的斗争,最后结果是法家争赢了天下,却被名教窃取胜利的果实,法家、兵家退出门派争斗依附于人间皇权,道家隐退只以其中的一支行走世间,这便是‘庄门’。” 阮老道说道这里,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后来名教学说被人间帝王作为治国理政安民的唯一学说,由此名教也成为了百家正统,其余诸子学派在名教千余年的打压迫害下,有的隐世不出,有的逐渐消亡了。庄门不忍名教思想对人们的古板束缚和对其它学派的血腥镇压,终于以行动起来反抗,十四年前,名教世家发现‘庄门’的行为已经危害到了他们的统治,于是八大世家联合起来对付庄门,当时庄门有七位圣人坐镇,尽管名教世家势大,但是也不能奈何庄门,庄门所倡导了‘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处事态度,依旧在民间流行。” “那最后怎么样了?”嵇飞云忍不住问道。 阮老道喝着酒,两眼醉态迷离,瞬间又怒光频生,最后叹息一声说道:“后来名教各大世家,纠集大军对庄门进行围剿,暗地里又买通影门杀手对庄门进行暗杀,致使庄门死伤惨重,元气大伤,但是依旧没能使庄门屈服,最后不知道怎么了,‘庄门七圣’间发生了分裂,其中的四圣竟然站到了名教的一边,最后,为了给庄门留下火种,不使庄门的香火断绝,其中的一圣甘愿赴死,这便是当年的轰动天下的‘当阳案’。” 说完阮老道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嵇飞云听完后,心里一阵激动,他现在还不知道所谓的名教和诸子百家有什么冲突和影响,但是就庄门圣贤慷慨赴死的精神让他心生敬仰。 辰月听到阮老道说影门暗杀时,脸上变了变,她当年也是亲自参与了刺杀行动的,也是因为那一次行动,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她至今记得那人对他说的话:“为自己的命运,去抗争一次”,她转头看了一眼嵇飞云,也暗自叹了一口气。 “那庄门现在怎么样了?”嵇飞云见阮老道一直喝着酒没有往下说,忍不住问道。 “庄门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了。”阮老道苦笑着说道。 “啊?就我们两人?”嵇飞云一脸惊讶,一是惊讶自己也算是庄门的人,二是惊讶庄门就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人了。 “紫竹林不是还在吗?”辰月轻声说道。 “那是紫竹林,不是庄门。”阮老道摇了摇头说道,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到山神庙的门口,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空中没有月亮,几颗残星散落在天幕各处。 阮老道背着手看了一会天空,又转过身来回到火堆旁,却没有坐下,而是对嵇飞云说道:“云儿,你先跪下。” 嵇飞云一脸诧异,但看着师傅一改平常嬉笑疏狂的表情,变得一脸严肃,撇了撇嘴乖乖地起身跪好,等待阮老道的安排。 “云儿,师傅老了,心力也散了,承担不起庄门的传承重任了,好在天可怜见,让我遇到了你,现在我把庄门的掌门之位传给你。”说完,阮老道伸出右手,捏了一个法诀,指尖上生出一道青色豪光,下一刻阮老道的手指点在嵇飞云的眉心,那束青色豪光没入嵇飞云的眉心中。 嵇飞云只觉有一道耀眼的光芒闪入脑海中,同时耳边响起自然万物的声音,潺潺的流水,温柔的春风,飞禽在天空翱翔,走兽在大地奔跑,植物突破土壤,抽出嫩芽......嵇飞云的心里感觉到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祥和。 “云儿,我刚才传你的是庄门的无上秘典《南华真经》,我看你有修习过道门的基础功法,这也好,真经上记载的庄门功法,你以后自己好好修炼吧。”阮老道说道。 “谢谢师傅,徒儿记住了。”嵇飞云磕了一个头,口中说道。 阮老道微笑着看着嵇飞云,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想送你一把宝剑的,但是当日天覆阵破,宝剑有灵,遁入空间隐藏起来了,只能你自己去寻找了。” 嵇飞云哦了一声,心里非议着,这个庄门掌门,不但是个光杆一个,连兵器都要自己去寻找。 “好了,老道的事办完了,老道要四海云游,就不管这红尘俗世了,小子,庄门就全靠你了。”阮老道突然心情变得特别好,笑着对嵇飞云说。 嵇飞云叹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道:都是这么不负责任的掌门,难怪庄门会变成只剩下掌门一人。 阮老道又对辰月说道:“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以后还需要你多照顾。” “是,前辈。”辰月点头道。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选定了你,哈哈......庄门的人果然个个不和于俗,出人意料。”阮老道笑着说道。 “好了,我走了,以后有缘再见。”阮老道说完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准备往外走去。 “哎,师傅,您这就走啊!”嵇飞云忙上前几步走到阮老道面前。 “不走还在这里干什么?看你们小两口亲亲我我啊!”阮老道瞪着眼睛说道。 “师傅,您怎么又乱说。”嵇飞云红着脸说道。 阮老道哈哈一笑,举步朝外面走去,嵇飞云在后面大声问道:“师傅,如果有事,我去哪里找您?” “不用找我,你自己决定就行。”阮老道的声音远远传来。 嵇飞云黑着脸看着外面,最后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辰月,然后默默地坐回火堆旁,看着火堆出神。 辰月微微一笑,也回到火堆旁,在嵇飞云身旁坐下。 当阳案 第十九章 除夕之夜 嵇飞云和月娘又走了几日,终于走出了塞北荒原,路上的景色不再是满目荒凉,虽然现在是大冬天,但是眼前的景色依然有一些青翠的点缀,周围的世界给人不再是孤独生硬,有些亲和温柔起来。 这一路上,辰月不再似之前那般冷漠寡言,而是一边赶路,一边跟嵇飞云说着神州往事、民间习俗,也会在休息时,跟他讲一些朝堂历史和江湖轶事,有些嵇飞云听他爹爹嵇全说过,有些是第一次听说,几天下来,他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些大概的认识。 这一天,在赶路的时候,嵇飞云突然问辰月:“月姐姐,你知道嵇叔夜吗?”正在走路的辰月停下了脚步,神色一愣,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怎么知道嵇叔夜这个名字?” 嵇飞云神色暗淡地说道:“是我爹说的,那天他把我推下山崖时匆忙对我说,说嵇叔夜才是我亲爹。” 辰月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看着嵇飞云一脸失望,辰月又微笑着说道:“等你学好了法术,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嵇飞云点头答应,其实自从那天发生变故以后,他心里一直在想,那些来山谷找他爹的都是什么人,他爹以前又是做什么的,他的亲生父亲怎么又是一个叫嵇叔夜的人,好多好多的疑问在他脑海里徘徊、翻滚,让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嵇飞云和月娘两人,顶着呼呼的寒风,一路过阳关要塞,经由祁连古道,进入西凉地界,终于在年关这天,他们俩到达黑水畔的一座小城黑水城。 在午后时分,阴云笼罩了两天的天空,终于飘起来了雪花,从塞北吹过来的寒风,吹得雪花漫天飞舞,呼呼的寒风声,像是战场厮杀的号角,好似在催促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这样的天气,不管是荒郊野外,还是平原管道,都是杳无人迹,偶尔有匹马飞过,也是军队信使,连贪图利益的商人,这样的天气也没有出来行商。 黑水城是西凉平原上山靠西北边的一座小城,这里是司马王朝在西凉的屯粮之地,算是防御西北大漠各族的后勤保障之地,属于非常重要的军事重镇。而去往塞北行商的商人,也把这里作为歇脚或是货物转换之地,是以从开始的一个河边小镇,逐渐变成一座繁华的小城。 嵇飞云和辰月进得城来,只见城中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小贩小摊摆得满街都是,街上行人很多,酒馆饭店里面人气满满,临近黑水河畔的一边,有许多人在放花灯,各家各户门前还放起了烟花炮竹,整个黑水城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 嵇飞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好玩的场面,以前在家乡过年时,大多时候都是在家和爹吃完年夜饭后,便叫上小焕一起去小蝶家守岁,烟花炮竹也只是听爹说故事的时候才听说过。 辰月看着一脸心花路放的嵇飞云,心里也很开心,脸上不自觉得露出了微笑。他们俩这么多天一直行走在荒漠原野中,一下回到了热闹城市中,感觉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辰月带着嵇飞云找了一家客栈,先在客栈分别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刚买来的新衣服,然后他们俩来到街上最热闹繁华的一座酒楼,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辰月先叫了几样菜,嵇飞云说今晚是年夜饭,一定要丰盛,他又加了烤羊肉和清蒸黑水鱼,然后还叫伙计上两壶好酒。 辰月见嵇飞云开心,兴致勃勃,也就笑着由他了,等到菜全部上来时,他们两人都大吃一惊,鸡鸭鱼肉都全了,占了满满的一大桌。 嵇飞云首先塞满了两杯酒,然后站起来,对着窗外,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后把杯中的酒洒在地上,然后自己又端起桌上的另外一杯,一口喝掉。辰月默默地看着嵇飞云的举动,一脸疑问。 等嵇飞云喝完酒坐下,她才问道:“飞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嵇飞云站起来一边给辰月面前的酒杯倒酒,一边笑着说道:“每年的在吃年夜饭之前,我爹说,要先敬嵇家先人一杯酒,然后咱们才能吃。” 辰月听完后,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杯,来月嵇飞云碰杯,碰完杯后正准备喝,被嵇飞云叫住了,只见他笑着说:“月姐姐,在喝酒之前,先说点什么。” 辰月看着满脸笑容的嵇飞云,笑着问道:“好,那你先说。” “我先说?好,我先说。”嵇飞云歪着头想了想。 然后笑着说道:“能认识月姐姐这样的大美人,我真是三生有幸......” “都什么跟什么啊!”辰月笑着打断了嵇飞云的话,还没有喝酒,脸上竟然微微有些红了。 “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嵇飞云笑着说道。 他清了清嗓子又说道:“过完年我就虚岁十六了,也是个大人了,今后我一定要保护好月姐姐不受人欺负,乖乖听月姐姐的话,每天都逗月姐姐开心,最后祝月姐姐身体健康,越来越美丽,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说完他嘻嘻地看着辰月。 辰月听他越说越肉麻,脸色越来越红,竟害羞起来,最后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说道:“谢谢你啦!” 嵇飞云呵呵笑道:“月姐姐,现在该你说了。” 辰月想了想,说道:“那我就祝飞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没了?”嵇飞云问道。 “没了。”辰月说道。 “不再说点别的?” “别的?还要说什么?” 嵇飞云假装一脸失望地说道:“我以为月姐姐会说,以后一定好好照顾飞云,好好对飞云,最后祝飞云越长越英俊,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好你个小子,居然敢占姐姐的便宜!还天下第一剑客,也不害羞。”月娘红着脸说道。 “月姐姐,好像是你脸红害羞了呢。”嵇飞云笑着说道。 “你!好小子,敢调戏姐姐。”辰月放下酒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嵇飞云说道,脸上虽有嗔意,却还带着笑容。 嵇飞云忙放下酒杯,双手抱拳,向辰月讨饶,口中说道:“月姐姐息怒,飞云知错了。”脸上却是一脸笑意。 “哼,以后有你好受的。”辰月笑着说道。 嵇飞云忙端起酒杯,笑着说道:“飞云敬月姐姐一杯,祝提前祝月姐姐新年快乐!” 辰月也端起酒杯好嵇飞云的酒杯碰了一下,笑着说道:“新年快乐!” 辰月刚才还一副落风酒馆老板娘盛气凌人的样子,在喝酒时瞬间变成了一副害羞的少女模样。 嵇飞云仰头把酒喝完,然后看着辰月哈哈大笑起来,辰月白了他一眼,脸颊更红了,娇艳欲滴,说不出的美艳,嵇飞云一时竟看呆了,连酒杯都端在手上忘了放下。 辰月见嵇飞云呆呆地看着她,她瞬间脸更红了,佯怒道:“看什么看!” 嵇飞云瞬间回过神来,脸也红了,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害羞的原因,一时间,两人心里都暖暖的。嵇飞云少年情窦初开,只觉得眼前的辰月如天上仙子一般,美艳动人。 一顿年夜饭,不但肚子吃到撑,在吃饭的过程中,两人边吃边打闹交谈,彼此的心也近了很多,吃完饭,辰月结了账,嵇飞云说出去逛逛,辰月由着他,两人来到大街上。 此时,街上的行人正多,热闹非凡,天空飘着细细的雪花,更给这除夕的夜晚增添了年味。 嵇飞云看着街上的各种新奇古怪的玩具和事物,心情大好,如一个小孩一般蹦蹦跳跳的,拉着辰月的手,一会看小吃,一会儿看各种年货,一会儿又看新奇的小玩具,辰月看着开心得如小孩般的嵇飞云,心里暖暖的,跟着他一路疯玩。 最后他们在一个卖挂饰的小摊前停了下来,嵇飞云瞪眼看着五颜六色,形状新奇的各种挂饰,慢慢地挑选着,辰月少女心性,天性骨子里就爱美,也被眼前这许多漂亮的挂饰所吸引。 最后,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拿起一对玉佩,嵇飞云手上的玉佩刻着凤凰图案,辰月手上的玉佩刻的是龙的图案,两人会心一笑,同时问老板多少钱。 那位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是位生意老手,看两人拿了那一对玉佩,便满脸欢笑地说道:“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玉人,再配上这对龙凤呈祥,真是千年修得的好姻缘啦!” 说得两人满脸通红,辰月赶紧付了钱,拉着嵇飞云走开了。 两人第一边走,一边逛,最后来到黑水河畔,这里还有很多游客在放花灯,黑水河上已经漂浮着许多形状各异的花灯。 嵇飞云拉着辰月的手,口中说道:“月姐姐,我们也去放花灯好不好?” 辰月点头答应,两人便跑到卖花灯处,一人选了一盏花灯,卖花灯处还提供纸笔墨,买了花灯的人可以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然后放在花灯里面,来年就有可能梦想成真。 嵇飞云和辰月都各自写下了愿望,放到各自的花灯里,然后一起来到河边,轻轻地把花灯放到水里,看着花灯随着流水慢慢地飘远,期盼着许下的愿望能梦想成真。 “月姐姐,你许了什么愿望?”嵇飞云笑着问辰月。 辰月看了嵇飞云一眼,红着脸说道:“不告诉你。” 嵇飞云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辰月一脸诧异地看着辰月。 “当然,你刚才写的时候,我偷偷地看到了。”嵇飞云假装得意地说道。 “真的?”辰月以为嵇飞云真的看到了,顿时大窘,满脸通红。 嵇飞云看着害羞的辰月,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得意地说道:“肯定是和我有关的。” 辰月红着脸白了他一眼,突然醒悟自己上了嵇飞云的当,顿时大怒,扬起手准备打他,嵇飞云看着辰月醒悟过来,提前躲开了,辰月追了上去,口中说道:“臭小子,又来欺负姐姐,看我不收拾你。” 嵇飞云一边躲闪一边笑着求饶:“月姐姐,好姐姐!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小弟吧。” “叫什么姐姐都没用,这一次必须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哼!”辰月一边追赶一边说道。 最后在嵇飞云的再三求饶下,辰月才饶过了他。两人并排站在河边,看着河面上渐渐远去的花灯,河面上灯火交错,一片迷离。 辰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放下过,轻松过,心里感觉暖暖的,说不出的快乐甜蜜。 “这就是你说的幸福吗?”辰月看着河面上的花灯,心里暗暗地问道。 一旁的嵇飞云眼里竟然有了泪水,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落风城,他就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每天都在想着他爹,小焕和小蝶他们,曾经有那么一刻,他都觉得他们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了,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份思念、孤独和无助,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愿。 这一刻,他心里依然思念着他们,但是他不再感觉到孤苦伶仃,他身边有一个对他很好,照顾他的好姐姐,他依然是幸福的。 “爹,小焕,小蝶,新年快乐!”嵇飞云突然对着河面大喊起来,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辰月微笑着看着嵇飞云,紧紧地挨着他。 旁边的游人,都笑着看着他们俩,眼神里充满着羡慕和祝福。 当阳案 第二十章 影门出现 辞旧迎新,在一片烟花爆竹声中,新的一年到来了,一切的烦恼和不如意,都会在这一刻成为过去,新年的到来,又给了所有人一个重新开始的理由和愿望。 辰月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红包,递到嵇飞云的面前,笑着说道:“飞云,给你,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嵇飞云惊喜莫名,开心地接过红包,还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然后看着辰月说道:“月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猜?”辰月笑着说道。 “我猜不出来。”嵇飞云说着,眼睛里有泪水开始打转。 “怎么了,嫌少了?开始哭鼻子了。”辰月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嵇飞云的鼻子,笑着说道。 嵇飞云赶忙转过身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回头笑着说道:“没有,刚才眼睛里进风了。”脸上虽然笑着,但他眼睛还是红红的。 “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也不害羞。”辰月取笑道。 “那是应该我高兴,这时开心的泪水。” “真的不是嫌红包少了才哭鼻子的?” “怎么会,只要是月姐姐你给的,多少我都开心。” “你小子,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 辰月一次小小的举动,让嵇飞云心里温暖如春,感动得流了泪。辰月在他心里,像个大姐姐,让他不自觉地去享受辰月的关爱,又像是梦中情人,美丽动人,完美无缺,如九天仙子一般,让他心生爱慕,沉迷于其中。 这大概是每个少年人的心性吧,何况嵇飞云从小就缺失女性的爱。 子时过后,街上游玩的人渐渐少了,守岁的人在放完烟花爆竹后,便开始上床睡觉了,期待着新年美梦的来临。 辰月和嵇飞云也回到客栈,准备休息,道完别后,嵇飞云一路笑着回到房间,心情还沉侵在今晚的开心和幸福中。他坐到房间的窗前,又拿出了辰月给他的红包,以及一起买的那块玉佩,他的这一块是有龙纹的,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怎么看都看不厌,想着今天辰月开心的笑容,仿佛此时耳边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自他认识辰月以来,从未见她这么开心过,以前都是冷冷的,让人难以接近,今天晚上,辰月却是一个开朗的少女,笑容一直挂着脸上,还和他开着玩笑。 “我要让月姐姐永远都这么开心快乐。”嵇飞云看着手中的红包和玉佩,心里默默地下决心。 辰月也还沉侵在今晚的快乐中,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轻松过,直到今晚,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开心快乐,甚至她感觉到,直到今晚,她才真正从黑暗中走出来,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她笑着推开房门,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她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房间里靠窗的炕上,此时坐着一个人,正悠闲地在喝着茶,热气从茶壶中溢出,带着浓浓的茶香,在房间飘散开来。 那人一身暗红色长袍,衣领高高竖起,包住了头,头顶发髻高耸而蓬松,如入云端,纤纤玉指夹着茶杯,小口地品着茶。 “回来了,心情不错啊。”是个女声,轻柔婉转,沁人心扉。 辰月在看到那人的一刻,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恐,然后变成愧疚,再然后变得失落,最后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她走进去,把房门关上,然后默默地走到那人身前跪下,口中叫:“师傅。” 那人专心地喝着茶,对辰月的举动毫无反应,辰月低着头,默默地跪着,等待着那人的发落。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这声叹息中包含着愤怒、失望,最后竟然还有些无奈。 “二十六年前,我路过稷山,在路旁拾得一个女婴,一时心善,便抱起了她,最后还把她带回来影门。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婴居然天资甚好,根骨奇佳,我便收了她为关门弟子,传授她影门的无上大法,想有朝一日,待我仙去后,执掌影门,将影门发扬光大。”那人悠悠地诉说着一段往事,辰月默默地听着,眼睛里泪水在徘徊。 那人喝了一口茶,轻轻挥了一下宽大的衣袖,然后继续说道:“八年前,这个女婴已是影门所有影子中的佼佼者,以辰字辈的身份参与天字级的任务。” 那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良久都没有说话。辰月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拳头,在这八年的日子里,她对这一刻的到来,预想了很多的画面,想来想去,所有的预想,最终都只汇聚成一个画面,那就是将她抓回影门,接受残酷非人的刑罚。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影门的影主,她的师傅亲自来了,而且对她说起来了她的内心话,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平时威严、冷酷的影主,竟然也有这么丰富的内心。 “师傅,对不起,徒儿辜负了您的期望!”辰月低声说道。 “你还记得作为一个影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影主问道。 “师傅......”辰月抬头望着影主,脸上有了一些坚定。 “说!”影主突然变得严厉,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开来。 辰月心里的恐惧瞬间爆发到了极点,这是从小就植入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尽管她作为一个正常人,在阳光下生活了八年了,但当面对影主时,那股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又开始浮现出来,并且在逐渐放大。 “目标,不死不休。”辰月咬了咬牙说道。 “那么你做到了吗?”影主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没有生气。 “师傅,我对不起影门,对不起您,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我现在就还给你。”辰月心里一定,突然坚定地看着影主说道。 影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窗外,黑暗的天空飘着雪花,越来越大,良久,她转过头看着辰月,说道:“这是为了什么?” 辰月看着影主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她说道:“因为快乐,哪怕只享受过一天,都可以无憾了,师傅,您有过快乐吗?” 影主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窗外,口中说道:“幼稚,个人的一点渺小的情感又算得了什么,天下乱世,以杀止暴,唯有坐到心中没有自己,才能到达天影的境界。” “师傅,您达到了天影的境界,您活得快乐吗?”辰月依旧倔强地问道。 影主转头盯着辰月,辰月只觉一股如高山般的重压直逼而来,桌上的风灯,火焰暴涨,房间里的帘子,无风自动,辰月在这股威压中,身子瑟瑟发抖。一瞬间,这股泰山般的重压又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壁的那小子,是那人的后人吧?”影主问道。 辰月听影主突然问起嵇飞云,身体一颤,低声回答道:“是。” “你喜欢上了他?”影主问道。 辰月心里如小鹿乱撞,口中踌躇道:“我......” “好吧,我也不为难你了,跟我回影门吧,十年后,如果你还是想出来寻找他,那我也不阻拦你了。”影主轻叹了一下,说道,影门的影主居然叹气,这让天下的人知道的话,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师傅......”辰月两眼里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没想到影主就这么轻松地放过了他们俩,这是难以想象的。 “起来吧。”影主两眼望着窗外的飞雪,脸上竟然有一丝淡淡的忧愁。 辰月磕了三个头,口中连说‘谢谢师傅’,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立在一旁看着影主。 “悠悠神曲自天来,一奏广陵天开颜,悠悠神曲让人神往,广陵神曲的传人,果然名不虚传啊!”影主两眼迷离,仿佛穿过了夜幕,看穿了宇宙洪荒。 “既然是天意,那就顺天而行吧。”影主又喃喃地道。 然后她站了起来,没见她动,人便已经到了房间的门口,声音传来:“走吧。” 辰月脸上一呆,瞬间又回过神来,然后拿起炕上的凤凰剑,也不拔剑,握着剑柄,用剑在桌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把剑放在桌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毅然转身,跟随影主而去。 窗外的黑夜越发的黑了,鹅毛大雪随风飞舞,有一些雪花被风从窗户外吹入房间,散落在炕上、桌上,瞬间又融化了。 昨晚上,嵇飞云进入房间后,心里高兴,兴奋的毫无睡意,躺在床上很久才进入梦乡,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和辰月一起又来到的小湖边的竹林下,长发老伯如世外仙人一般在抚着琴,美妙的琴声,恍如天外仙乐,涤除人内心的烦恼和忧愁,让人变得神清气爽,目健神明。 老伯看着他和辰月,停下了抚琴,微笑着对他说:“我的孩子,你来了,父亲等你很久了。” 嵇飞云一脸惊讶,心里翻起了千层波浪,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父亲......老伯是我父亲?” 他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窗外已经大亮,并且从窗户上透进来的光有些耀眼,嵇飞云揉了揉眼睛,回想着刚才梦里的情形,是那么的真实,他晃了晃头,然后爬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跃入眼帘的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哇!好美的景色。”嵇飞云不自觉地赞叹起来。 “对了,赶紧去叫月姐姐起来看雪。”嵇飞云立马穿好衣服,推门朝辰月的房间跑去。 “月姐姐,起床看雪了,好美的雪。”嵇飞云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但是,他敲了好几遍,房间里都没有人应答,他心里疑惑:难道月姐姐已经起床去看雪了?他转过身四周看了看了,没有人影,然后他又用力推了一下房门,居然开了。 他叫了声月姐姐,便走了进去,只见房间里一切如常,床上的被子是折好了的,窗户边炕上的桌子上放着辰月的剑,他赶忙跑过去,只见剑下的桌子上划着几个字,看见这几个字,他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整个人蒙了。 只见桌上的字是:姐姐走了,多保重。 “姐姐走了,多保重”,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响起,突然间,他大声哭嚎起来,茫茫的世界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当阳案 第二十一章 背剑踏雪行 “月姐姐为什么要走呢?昨晚还好好的啊。”嵇飞云口中喃喃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辰月为什么就这么不辞而别呢,昨晚一点迹象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失魂落魄的靠在炕上,努力回想着昨晚每一个细节,又想到从落风城一路到这里,她都没有跟自己说过要走,说好一起去自己的家乡看看的。 嵇飞云又一下从炕上跳起来,仔细搜寻了一下房间,在床上,他找到辰月一直背着的包裹,他打开了看,里面有一些女人梳洗的物品,还有一些银两,都是没有动过的。 “月姐姐为什么没有带走她的东西呢?”嵇飞云想不明白。 他又拿起辰月的那把离剑,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比对了一下桌上的字迹,确定是用这把剑刻画出来的。 “难道是她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来不及通知我,就用剑留字给我?” “可为什么又说她走了,要我多保重呢?” 嵇飞云越想头越大,突然他一把拔出手中的剑,用力劈向炕上的桌子,桌子瞬间被一劈为二,发泄完后,他瞬间感觉浑身的精气神都没有了,倒在了炕上,离剑‘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时,店里的伙计听见了响声,跑了过来,见房间炕上的桌子变成了两半,嵇飞云倒在了炕上,忙过来喊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本来双眼无神的嵇飞云看到正在扶他的店伙计,一把抓住店伙计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月姐姐去哪儿了吗?” 店伙计被他抓得肩膀生疼,双手用力想挣开,口中说道:“我不知道,公子你怎么了?” 嵇飞云一下醒悟过来,松开了抓住店伙计的手,一脸歉意,说道:“对不起,小哥,你知道住这间房的客人去哪儿吗?” “公子,我不知道,这间房的客人没有来退房。”店伙计一边揉着被嵇飞云抓疼的胳膊一边说道。 “你也不知道啊。”嵇飞云眼睛里的神采又暗淡下去了。 店伙计看着被劈成两半的桌子,还有地上的剑,口中问道:“公子,这......这是怎么了?” 嵇飞云转头看了看被自己劈成两半的桌子,还有摔在地上的风灯,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陪给你。” 店伙计摇了摇头,把破桌子和摔碎的风灯收拾了一下,然后道了一声就走了。 经过店伙计进来这么一趟,嵇飞云从极度失落中恢复过来,他捡起地上的剑,回了鞘,然后走到床边拿起辰月留下的包裹,又四周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去客栈柜台上结了账,又问店家买了一些大饼做食物,便朝外面街上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住了,他想了想,又转身回到柜台边,问店伙计能否打一壶酒。 店伙计用一个精致的酒壶给他打了一壶酒,嵇飞云付完酒钱,拿着酒壶看了看,然后朝外面走去。 一夜大雪,街上,房顶上,树上都被大雪覆盖了,早起的人们都自发开始清理街上的积雪,今天是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早早的起来拜年问好,小孩子已经三五成群的开始在玩雪了,爆竹不时响起。 嵇飞云看着眼前热闹喜庆的画面,心里更加觉得孤单失落。他从清理街道积雪的人群中走过,来到昨晚放花灯的河边。 这里没有人迹,河边的道路和平地都被大雪覆盖,河边的树被大雪压得弯起了腰。嵇飞云站在昨晚和辰月一起放花灯的地方,呆呆地看着河边,清澈的河水缓缓地流动,他耳边仿佛又想起辰月的声音,昨晚还在一起放花灯说笑话,今天却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河水发呆了。 嵇飞云在河边的雪地里静静地站了很久,最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口中说道:“月姐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说完,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嵇飞云出得黑水城,朝南方向沿着大路走,酒壶被他用绳子别在腰间,离剑插在背上的包裹里,斜背着,城外荒野,被积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此时天空已经雾消云散,现出蔚蓝的天空,东边的山头,一道金红色的霞光照射开来,经过白雪反射,顿时茫茫原野变成一个绚烂迷离的世界,甚是美丽。 “如果月姐姐能看到这美景,她一定很开心。”嵇飞云心里想道。 在白雪皑皑的原野上,一个身着灰色衣服,挽着头发的少年,背剑踏雪前行着,确实是一副很有诗意的图画,但是无人知道的是,画中踏雪前行的少年,其实心里毫无方向,只是凭着心中的一个信念,在漫无目的地前行着,他不求别的,只要前面有路就行。 饿了,他就吃几口随身带的大饼,渴了就抓一把路边树上的积雪放入口中,好在他跟随辰月修炼过几个月,一些寒冷倒不是很怕,实在感觉有点冷了,他便解下腰间的酒壶,喝上一小口,刚开始,他被烈酒呛了几次,后来慢慢就开始适应了,烈酒暖身,让他更有力气。 一路山,他一个人都没有碰到,也是,这大过年的,何况又是大雪封路,谁愿意往外走受罪,一家人围在炕上,吃着热腾腾的酒饭,聊着开心的事,一年忙到头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嵇飞云一路向南,期间天空又飘起雪花,他走过山野,路过村庄,后来身上的大饼吃完了,酒也喝完了,路上遇到村子,他便进村找人家用银子换些食物,山里人好客,见他这么一个少年,灰头土脸的,大过年的还一个人走在外面,甚是可怜他,给他烧了热水洗澡,又找了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 然后拉他到炕上取暖,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子。这家人就老两口,五十多岁了,本来有三个儿子,都被官府抓了丁,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他们老两口的生活过的甚是凄凉。 看到嵇飞云这副模样,很是心疼他,多半也是他们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子了吧。 嵇飞云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坐在对面的老两口,见嵇飞云哭了,那老婆子忙说道:“孩子,怎么哭了?想家了?” 嵇飞云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这几天,他一个人走在山野荒村中,心里想着,天大地大,他却不知道去哪儿,月姐姐丢下他走了,师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爹爹生死未卜,这个世上,他没有落脚的地方,身边也没有说话的人。 他想去找他们,但是却不知道去哪儿找,那种孤零零的感觉,让他差点崩溃。 突然有人收留他,又是给他烧水洗澡,又给他换了干净衣服,现在还为他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饭菜入口时,他没忍住,眼里就流出来了。 “孩子,多吃点。”老婆子笑着说道。 嵇飞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开始大口吃饭。 看他吃了一碗饭了,坐在对面抽着旱烟的老头子,开口问他:“孩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你家人呢?” 嵇飞云放下碗筷,用手擦了一下嘴,然后说道:“我是去找我......姐姐的,我没有其他家人了。”说完他低下了头。 “可怜的孩子,那你姐姐在哪里?”老婆子叹声道。 嵇飞云一脸忧愁,眼里的眼泪又开始流淌,他平息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那你怎么找啊。”老婆子惊讶地道,旁边的老头子抽着烟,也叹了一口气。 “我一定要找到她。”嵇飞云擦了一下眼里,眼神坚定地说道。 两位老人摇了摇头,老婆子说道:“孩子,多吃点。” 嵇飞云点头应道,然后又端起碗吃起来。 两位老人本想多留他住几天,等大雪融化了,天气好转了再让他走,但是嵇飞云心里着急,急着要走,只住了一个晚上。最后两位老人家没办法,为他烙了一些饼,又拿了一身她儿子的衣服让他带上,嵇飞云拿出一些银两给两位老人,两位老人死活不收,最后都生气了,嵇飞云只好收了起来,跪下给两位老人磕了一个头。 老婆子拉着嵇飞云的手,千叮万嘱,要他路上注意安全,万一找不到他姐姐,那就再回到村里来,他们管他饭吃,老头子在一旁默默地抽着旱烟。 嵇飞云含着眼泪答应道,最后又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朝村外走去,走了很远了,回头见两位老人还在家门口看着他,他又朝两位老人挥了挥手,转身的那一刻,眼里的泪水哗哗的流了出来。 他一路翻山越岭,走村过镇,一边走一边打听着地理方向,听说往东南边走,可以到达凉州,那是一座大城,他想大城人多,说不定在那儿可以遇到辰月,便往凉州方向走去。 一路上,早晚或是休息时,他都会修炼养气术,练一练辰月教她的飞影术和剑术,除了想念爹爹和辰月外,这种日子他也还能坚持,慢慢开始适应。 至于他师傅传给他的庄门无上秘典《南华真经》,都在他脑海里记着,只不过太过于博大精深,他一时也不能明白,也就没有去细想,只是专心的练习养气术和辰月传给他影门的功夫。 这一日,他行走在一片山谷中,山谷很大,但是树木不多,都是很深的枯草,他一边走一边四周张望,正在观望着四周的地形和景色,突然远远传了马蹄声和喝么声,像是有一队人马朝这边奔腾过来。 他停下脚步,正想是否避开一下,只见从前面山岭上窜出一只大黄羊,正朝他这边跑过来,他心里一喜,如果能抓住,那就有好吃的了,他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 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裹,作势往前一窜,人如离弦的箭,朝黄羊快速奔去,身边带起了一阵风,他这几个月的艰苦修炼,身体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修习养气术,也让他对身体气息有了越来越清晰的感知。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扑倒了迎面奔来的黄羊,然后抓住黄羊的头,用了一拧,便拧断了黄羊的脖子。 他正高兴着,一队人马便已经朝着他这边快奔过来,他赶忙爬起来,瞪眼看着已经来到身边的马队,一共有十几人,他们迅速围住了嵇飞云,都冷冷地看着嵇飞云和地上的黄羊。 嵇飞云也看望着这些人,一脸镇定,心里在思考着怎么应对。 “小兄弟?”其中一个像是首领的人看着嵇飞云疑惑道。 他赶着马匹走近点仔细地打量了嵇飞云,然后翻身下马,来到嵇飞云面前,大笑道:“你是落风酒馆的那位小兄弟。” 其他的人也跟着下了马,牵着马在一旁等候。 嵇飞云也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位汉子,越看越眼熟,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当日在落风酒馆和他喝酒的那位好汉吗? “你是那位大哥!”嵇飞云也大笑着说道。 “哎呀,居然在这儿遇见你了。”那位大汉伸出双手用力握了握嵇飞云的双臂。 原来眼前的这位大汉,就是当日在落风酒馆邀请他喝酒的刘元海,没想到在这里给碰上了。 “小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刘元海问道。 嵇飞云一脸失落地说道:“落风城遭了风暴,我是出来找人的。” “找人?”刘元海一脸疑惑。 “嗯,找我姐姐,哦,就是落风酒馆的月娘,我们一起出来的,后来走散了。”嵇飞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小兄弟,你跟我回城吧,先去我那儿,慢慢在找你姐姐,怎么样?”刘元海说道。 “好,那对谢大哥了。”嵇飞云点头道。 刘元海哈哈一笑,用手拍了一下嵇飞云,说道:“自家兄弟客气个啥。” 说完,他盯着地上的黄羊,诧异地问道:“小兄弟,这地上的黄羊是你打的?” 嵇飞云转身看着地上的黄羊说道:“刚才它从那边爬过来,被我抓住了,给拧断了脖子。” 刘元海盯着嵇飞云,哈哈大笑着说:“好小子,居然能徒手捕猎黄羊,了不起。” 嵇飞云倒是被刘元海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头说道:“这黄羊是被大哥你们赶得慌不择路了,才被我趁机抓住的。” 刘元海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这就话里面蕴藏着用兵之道。” 嵇飞云在一旁傻笑着。 “会骑马吗?”刘元海问道。 “会。”嵇飞云点了点头,辰月以前教他骑国。 “过来。”刘元海向其中一人招了招手,那人牵着马走了过来,刘元海接过缰绳,然后递给嵇飞云,然后转身接过另外一人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嵇飞云也翻身上了马,那位把马给了嵇飞云的人,上了另外一人的马,又有人把地上的黄羊搭在了马上。 “走吧,回家。”刘元海笑着道。 “好。”嵇飞云笑着应道,此时他心情开朗,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他心里仰慕的大哥。 一行人越过山岭,进入一片平原,朝着远方一座威武的城池奔驰而去。 当阳案 第二十二章 把酒言欢喝醉了 这是嵇飞云平生见到的第一座大城,在马上远远看到城门时,他心里就不禁赞叹一声,居然有如此雄壮的城楼,城门楼上的‘威武城’三个大字,透着雄壮和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小兄弟,前面就到威武城了。”刘元海在前面大声说道。 “大哥,这威武城可真够威武雄壮的。”嵇飞云赞叹道。 “哈哈,走,进城。”刘元海笑着道。 一行人不下马,直接骑马进了威武城,元宵刚过,但是武威城里依然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景象,来往的的人群看着刘元海一行人走在大街上,纷纷让路,并且都举手欢呼。 嵇飞云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行走,心里顿时有些不自然,刘元海举着手里的马鞭和路人示意,他们径直走到都尉府门口才下马。 刘元海拉着嵇飞云的手,笑着说道:“小兄弟,这是哥哥的府邸,今天咱们好好的喝上一杯。” 嵇飞云也不清楚刘元海做得是什么官,但见他一路受人簇拥,又是住这么大的房子,见门口牌匾上写着‘都尉府’,想来不是寻常人,听见刘元海说话,他只是傻笑着说‘好’,然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起往都尉府内走去,有随从过来牵了他们的马下去安排。 进的府来,但见里面虽然大是大,但是布置却是很朴实,嵇飞云四处张望着,来到正屋前时,府里的管家过来打招呼。 刘元海对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对嵇飞云说:“小兄弟,这是我府里的管家莫老,你跟他先去洗个热水澡,换套干净衣服,然后咱们再到正厅喝酒。” 嵇飞云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脏衣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多谢大哥了。” 刘元海哈哈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再客气就见外了。” 然后又对管家莫老吩咐道:“莫老,你带我小兄弟去洗澡换衣服。” “是,大人。”管家莫老应道。 “小兄弟,你先跟莫老去,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行。”刘元海说道。 “好的,大哥。”嵇飞云点头道。 “公子请跟我来。”莫老笑着说道,然后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衣服。 嵇飞云跟着莫老往内屋走,经过一段走廊和花园,花园里还有池塘和亭台,他一边走一边欣赏,心里头甚是赞叹。 莫老将嵇飞云带到一间偏屋里,房间里已经放了一只大木桶,下人正在往里面倒热水,两个小丫鬟在给他准备衣服和试水温。 莫老将他带到这里,然后吩咐几句就和倒热水的下人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嵇飞云和那两小丫鬟。嵇飞云站在木桶边,看了看房间四周,只见房间还生了两盆炭火,使得房间里温暖舒适。 那两个小丫鬟和嵇飞云年纪相仿,长得较小可爱,她们收拾妥当后,一人去关了房间的门,一人帮他把澡巾放好,然后站在他身边,其中一人说道:“公子,您试试水温怎么样。” 嵇飞云看着她们笑了笑,然后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然后笑着说道:“刚刚好......那个多谢你们了。” “公子,我们帮您宽衣吧。”说着她们俩上前来准备帮嵇飞云脱衣服。 嵇飞云脸一下红了,两手护在胸前,口中说道:“不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两位姐姐可以出去了。” 两个小丫头看着嵇飞云慌张的样子,格格的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公子,我们是专门来服侍您沐浴更衣的。” 嵇飞云走开了几步,双手依旧护在胸前,口中说道:“我习惯自己洗澡了,不麻烦两位姐姐了。” 两个小丫头见嵇飞云不要她们服侍,脸色顿时暗淡下来,一脸不高兴,嵇飞云见她们要哭的样子,诧异的问道:“你们怎么了?” “莫老叫我们服侍好公子您,你不要我们服侍的话,莫老会怪我们的。”其中一人委屈地说道。 “这个......那好,你们俩先转过身去。”嵇飞云见她们要哭了,顿时心软下来了。 俩丫头依言转过身去,嵇飞云快速地脱衣服,一边脱还一边说:“你们不准转过来,也不准偷看。” 三两下脱完衣服,嵇飞云拿起澡巾跳进大木桶中,坐在了里面,双手拿着澡巾捂住前面,然后才说:“你们可以转过来了。” 俩丫头见嵇飞云坐在水里,双手捂住前面,一脸通红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走到木桶前面,开始给嵇飞云洗头,擦肩搓背,嵇飞云如临大敌,整个洗澡过程中,脸都是通红的,如喝醉了酒一般。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衣服,嵇飞云忐忑的心才落下来,红着脸对俩丫头说道:“多谢两位姐姐了,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欢儿,我叫朵儿。”俩丫头笑着说道。 “公子,我带您去见大人。”朵儿笑着说道。 “嗯。”嵇飞云点头应道。 朵儿打开房门,侧身让嵇飞云先出去,然后回头对欢儿说道:“我送公子过去就来帮收拾。”然后带着嵇飞云往前厅走去。 朵儿把嵇飞云送到前厅门口,便回去了,莫老正在门口等候,见他过来,莫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说道:“公子请进。” 嵇飞云点了点头,然后跨步走进去,只见前厅宽敞大气,但是布置同样朴实无华。前厅主位台上设了一案,下面两边又分别设了六案,此时,刘元海正端坐在台上那一案前,下边有五张案前都坐了人,右边的第一案空着。 刘元海见嵇飞云走进来,笑着起身迎了过来,一把抓住嵇飞云的左手,牵着他走到那张空案前,让他坐下,然后回到台上坐下。 他端起酒杯,大声说道:“众位兄弟,今天咱们新年第一次出猎,就大有收获,不但打了一只大黄羊,还遇到了飞云小兄弟,真是好彩头,来,我们先干一杯。” 嵇飞云看其他五人都拿起了酒杯,他也忙端起案上的酒杯,学着大家举着示意了一下,仰头喝掉,这段时间来,他时常有喝酒,已经习惯了,一杯酒下肚,除了身体有些发热以外,没有其它异样。 刘元海放下酒杯,口中大笑道:“好酒量,飞云,我给你介绍一下。” 刘元海指着左边第一位说道:“这位是我的长史陈元辅,这位是军中司马刘卫,这位是主薄文良。”坐在左边三位在刘元海介绍时,都对嵇飞云点头示意,嵇飞云拱手回礼。 然后刘元海又介绍右边坐在嵇飞云下手的两人:“这位是都尉府守卫统领呼延彪,这位是斥候统领山鹰。” 嵇飞云都一一见礼,众人见他年纪虽小,但却单纯坦率,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嵇飞云一下又结识了这么多厉害的人,他心里也高兴。 刘元海介绍完后,然后又指着嵇飞云说道:“众位兄弟,这位嵇飞云小兄弟,是我当然在落风城结识的,为人直爽勇敢,今天这黄羊,可是他徒手捕获的。” 嵇飞云被说得脸红起来,口中说道‘大哥过奖’,然后拿起酒壶倒满一杯酒,双手举起来,说道:“大哥,各位哥哥,小弟敬大家一杯。”说完一口喝了。 大家见他小小年纪,却是颇有风范,都道声‘好’,然后干了。 刘元海放下酒杯,然后笑着说道:“以后都是自家兄弟,飞云年纪小,大家多关照一下。” 众人都应道,嵇飞云又回礼感谢。 刘元海用小刀割了一块熟羊肉,放进嘴里咀嚼,然后问道:“飞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嵇飞云也正在吃着羊肉,黄羊肉鲜嫩美味,他吃得正香,见刘元海问他,他忙问道:“还不知道。” “那这样,你先在我这里待着,我派人帮你慢慢打听你姐姐,你看怎么样?”刘元海说道。 “那就多谢大哥了。”嵇飞云高兴道。 “呼延彪,飞云就先到你那儿,你带着他。”刘元海说道。 “是,大人。”呼延彪拱手应道。 刘元海又对嵇飞云说道:“飞云,呼延彪是我北部都尉府卫军统领,他武艺高强,精通兵法,你可以跟他好好学学。” “是,大哥。”嵇飞云应道,然后又对呼延彪拱手道:“呼延大哥,麻烦你了。” 呼延彪对他笑了笑,算是回应。 众人一顿酒直喝道华灯初上才散席,众人都有些微醉了,嵇飞云没怎么喝过酒,有点头昏脑胀,走路都东倒西歪的,莫老叫人扶着他回到偏房休息,还让欢儿和朵儿两丫头照看着他。 睡梦中,嵇飞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黑水城,辰月在黑水城的客栈等他,他心里高兴,走过去抱着她,口中一直念叨:“月姐姐你去哪里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他抱着辰月不放时,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是你害了辰月?” 嵇飞云心里一惊,急忙推开辰月,只见眼前哪里是辰月,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奇怪的是,他怎么看都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长什么样,心里大惊,大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南柯一梦。 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昨晚喝太多酒,最后竟然醉了,他正准备掀开被子爬起来,耳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公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只见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个女孩,头发蓬松,一脸睡容,还打着哈气,却是朵儿。 嵇飞云忙退回被窝中,看着朵儿走过来,忙问道:“朵儿姐姐,这是哪里?” “公子,这是都尉府,昨晚您喝醉了,我和欢儿照顾您大半夜,您吐了很多,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朵儿走近了问道,欢儿也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原来她们俩昨晚照顾喝醉了的嵇飞云,一直到半夜,等嵇飞云睡安稳了,她们才在旁边打了一个地铺睡下,这会儿还是睡眼朦胧的。 嵇飞云看着俩人一脸倦容,心里过意不去,口中说道:“多谢两位姐姐了,辛苦你们了。” 当阳案 第二十三章 校场初试身手 嵇飞云在朵儿和欢儿俩丫头的服侍下,手忙脚乱的洗漱穿戴好,便逃也似的出了门,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有一人身着铠甲,双手环抱着剑,静静地站在那儿,正是都尉府卫军统领呼延彪,他面色冷峻,目光如电,站在那里给人感觉如一把随时出鞘的宝剑。 嵇飞云快速走过去,到了跟前,拱手见礼:“呼延大哥。” 呼延彪转过身来,看着嵇飞云,说道:“起来了,还好吧?” “还好。”嵇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 呼延彪看着嵇飞云,目光如两把利剑一般,刺得嵇飞云浑身不自在,但是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坦诚地和他对视。 “走吧。”呼延彪转身走了。 “呼延大哥,我们去哪儿?”嵇飞云赶忙跟上,口中问道。 “军营。”呼延彪的话简单明了,不肯多说一个字。 嵇飞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着走。 出了都尉府,门前已经备好了马,呼延彪和嵇飞云一人上了一匹马,向城西方向驰去,一队护卫跟随着他们。 嵇飞云无暇欣赏威武城中的景象,心中一直想着呼延彪要带他去做什么,他见呼延彪一直是冷冷的表情,也不好上前问。 威武城西边,是一座背山的谷地,谷中地势平坦,面积很大,这里是北部都尉府军屯兵的军营。司马王朝整个凉州地区有五万兵马,这都是为了防御北边草原胡人而设的重兵。在凉州首府威武城屯兵一万,归北部都尉刘元海直接统领,这片山谷便是他的屯兵大营。 进谷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在进谷的关口设置了关隘,有守卫把守,等闲人不得进入军营内。 嵇飞云跟着呼延彪骑马驰入凉州军大营,只见军营中刀枪林立,守卫森严,营地和练兵场各类军事设施颇有章法,嵇飞云也看不懂,只觉得进得军营后,感受到一股森严威压,让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呼延彪带着嵇飞云直接去了练兵场,此时的练兵场正有士兵在进行操练,主帅台上,刘元海居中而立,正凝视着场中,他身后分别站立着陈元铺等一干亲信重臣。 呼延彪一行在门口下了马,带着嵇飞云往主帅台走去。嵇飞云看着场中操演的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喊杀声震天响,不自觉的内心也澎湃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变得稳健有力。 “大人,嵇飞云已经带到。”呼延彪拱手对刘元海道。 刘元海闻言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嵇飞云,见他精神抖擞,双目有神,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飞云,你觉得我这军营怎么样?” “大哥,我不懂行军打仗,今天也是第一次进军营。”嵇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哈,没关系,跟着学就行。”刘元海说道。 “飞云小兄弟,听大人说你那天徒手就捕获了一只黄羊,身手肯定不错,要不给我们露一手?”斥候统领山鹰笑着说道,不过那语气却有些对嵇飞云不以为然。 嵇飞云当然能听出山鹰的语气,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露一手,双眼看着大家,一副询问的样子。 刘元海听了山鹰的话,心里刚开始还有些责怪,转瞬一想,也好,一来看看嵇飞云的身手如何,而来也让大家认识一想嵇飞云,想定后便笑着说道:“飞云,那你就给大家露一手,好让大家看看。” 嵇飞云见刘元海也开口了,伸手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地问道:“大哥,我该怎么做?” 大家看到他那傻傻的表情,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元海笑完说道:“那天看你捕获黄羊的身上很敏捷,这样,敢不敢和我的士兵对战?” 嵇飞云自从跟辰月训练了几个月,真正第一次出手就是那次徒手捕黄羊,和人对战还从来没有过,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更不能让人看轻了自己。 他定了定神,说道:“一切听大哥吩咐。” “好,呼延彪,你安排一下。”刘元海对一旁的呼延彪说道。 “是。”呼延彪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对一旁的护卫吩咐了一下,便有一人上前去到校场中。 嵇飞云看了一眼刘元海,见他点了点头,他也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下到校场中。和他对战的是一名呼延彪手下的护卫军士,身穿护卫军服,年纪比嵇飞云大上几岁,身体强大,两眼有神,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老兵,给他一种逼人的气势。 嵇飞云在离那军士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让自己静下来,这是辰月训练他时反复说过的,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首先要让自己静下来,这样才能看清现场的情势,抓住一瞬即逝的机会。 那军士看嵇飞云是一个半大少年,虽然脸上恭敬,但心里已经是不以为然,没有把嵇飞云放在眼里。 嵇飞云平静地看着对方,没有先动手。那人对嵇飞云抱拳行礼,嵇飞云也抱拳回礼,就在这一刻,那军士动了,飞起一拳只冲嵇飞云的面门,干脆利落,毫无花俏的招式,如果被打中的话,势必要倒下了。 但就在对方动的那一刻,嵇飞云也动了,而且速度要快上好几倍,那人还没看清,胸前便已经中了一拳,而且力道很大,本来向前飞奔的身体,被嵇飞云一拳打得向后倒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人被这一拳打得胸口气闷,两眼昏花,竟一时爬不起来。 场中的这一下变故,让台上的众人始料不及,让周围围观的士兵也是大出意外,一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军士,被一个少年一拳就给打倒在地,而且失去了战斗力。 首先倡议比武的山鹰也是张大了口,非常的惊讶,呼延彪两眼中一道神采闪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刘元海微笑着连叫了几声‘好’。 嵇飞云向倒在地上的军士抱了抱拳,然后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那军士口中说了句:“多谢。”便捂着胸口走开了。 台上的呼延彪转头对旁边的四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四人放下兵器,跳入场中,站在嵇飞云的对面,面对突然而来的四人,他一脸愕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台上众人。 “怕了吗?”呼延彪朗声喊道。 刘元海则对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嵇飞云冲呼延彪笑了笑,然后抱拳对面前的四人说了声:“得罪了。” 只见他身形一闪,如一只捕食猎豹,瞬间扑向四人中站在中间的两人,四人见嵇飞云抢先动手,四人快速变换方位,都伸手准备来抓嵇飞云,但是他们低估了嵇飞云的速度,在他们刚伸出手时,中间的那两人的胸前分别中了一拳一脚,到底不起,嵇飞云又是一招制敌,而且都是正面迎战,纯粹靠力量。 另外两人见两位同伴一招便被嵇飞云打得倒地不起,失去了战斗力,两人快速地站到嵇飞云的两边,高度戒备着,准备夹击嵇飞云。 嵇飞云如一头被激起凶性的狼,双手紧握拳头,摆开架势,寻找进攻时机。 台上的众人也都秉着呼吸盯着场中,呼延彪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场中。 场中的两位军士同时出手了,一人攻嵇飞云的面门,一人出拳攻嵇飞云的腰间,而在中途时又改为用腿横扫嵇飞云的下盘,听风声,两人的力道都不弱。 嵇飞云屈膝一跳,在空中一个翻身旋转,避过腿下的横扫,乘机左脚蹬向横扫的那人,然后接力和身撞向出拳攻击面门的那人,右拳和那人攻击过来的拳头,重重的对了一拳,那人被打的连续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一条右臂酸麻无力,抬不起来了。 嵇飞云双脚一着地,身形没有停留,快速奔向被他打退的那人,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摔出去了,而背后赶过来救援那人,也被嵇飞云回身一脚踢在胸前,摔了出去。 整个校场瞬间只剩下喘气声,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场中,四个人两个回合就都倒下了。 “好样的。”刘元海喝了一声彩,随即整个校场都欢呼起来,有士兵来把倒在地上的四人扶出校场,嵇飞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回了台上。 刘元海迎了过来,抓住嵇飞云的两条胳膊,笑着说道:“好小子,身手真不错。” 嵇飞云开心地笑着,笑容纯真灿烂。 “呼延彪,怎么样?”刘元海放开嵇飞云的胳膊,笑着问呼延彪。 “力道雄浑,出手稳健迅速,不错。”呼延彪说道。 刘元海又看了看其他人,然后对嵇飞云说道:“飞云,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做我的贴身护卫,如何?” 嵇飞云这时也知道了刘元海是这军中最大的官,能做他的贴身护卫,那是对他最大的信任,他忙点头,高兴地说道:“多谢大哥。” “好,走,我带你去看看军营。”刘元海说着便拉起嵇飞云的手,离开了校场。 当阳案 第二十四章 舍身斗刺客 嵇飞云在武威城暂时安顿下来,做着刘元海的贴身护卫,不过他更多时候都是跟着呼延彪,训练各项军事技能,学习兵法常识,闲暇时,还从长史陈元辅处借来一些书籍观看研读,增长见识,不过他更喜欢和大家喝酒聊天,因为这样不但可以交到很多朋友,也能从交谈中多了解天下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辰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会凝望夜空,对空痴问辰月在哪里,他心里实在放不下辰月,随着时间越久,心里的那股思念之情越深。 在这北部都尉府,嵇飞云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各项本领,增长见识,也开始参悟阮老道传给他的庄门无上秘典《南华真经》,作为庄门现任掌门,如果不会庄门的道法剑术,那太说不过去了,以后见了师傅也没法交代。 这天,嵇飞云跟随刘元海在城外军营中待了一天,因为近段时间北边传来不好的消息,鲜卑族树机能回合了一部分匈奴、羌族、氏族等部族,结成同盟,已经攻陷了凉州北部重要关隘阳关,树机能大军没有一路向东攻打凉州重镇威武城,而是改道南下,占领了河套平原西部的大部分土地,那可是雍、凉二洲的重要粮仓之地,也是羌族的主要居住地。 如果树机能占领了整个河套平原,那么他向东可以攻打凉州、并州,进而可以进军中原,威胁司马王朝的京畿之地。向南可以进入雍州、荆州,建立根基之地,成王者之势。 为此,司马王朝的武帝诏令雍王司马亮从成都派兵北上,西安将军石鉴和奋威将军田章率军从秦州出发,越过凉州,从东南方向进攻树机能大军,却唯独让近在咫尺的北部都尉府所属大军原地镇守,不得擅动,这其中的原由,就只得玩味了。 今天一天,刘元海就是在军营大帐中,召集了各位亲信商讨应对之策。他的智囊长史陈元辅道出了其中原由:刘元海贵为匈奴五部的大都督,司马王朝拿他没办法,只好把防卫北边的任务交给了他,封了个北部都尉,一来安他的心,二来也可以接他刘元海在匈奴族中的影响力,守卫司马王朝西北的安定,一举两得。 但这次应对鲜卑树机能的危机,却下诏让他按兵不动,足以说明,司马王朝对他刘元海很不放心,要把他这只草原狼困在笼中,不能有丝毫的异动。 依司马刘卫和几位千夫长的意思,干脆趁机反了,自立为王,建立自己的地盘和实力。对于这个提议,长史陈元辅和护卫统领呼延彪都没有发表意见。 刘元海坐在帅位上,环顾了一下下面的众人,拿起面前案上的一封密信,沉声说道:“这是鲜卑树机能写给我的密信,要我和他联手,共建大业。” 众人都默默地听着,没有作声,但是眼睛都盯着刘元海手中的密信,都想知道刘元海是什么意思。 “众位兄弟,大家对这封密信是什么意见,都说说。”刘元海继续说道。 军中司马刘卫第一个开口:“正好趁此机会,我们在凉州起兵。” 几个军中的千夫长也都附和,都说现在是个好时机。 “山鹰,你是斥候统领,最熟悉情况,你说说。”刘元海看着坐在右边的斥候统领山鹰。 山鹰先看了看长史陈元辅,然后笑着说道:“大人,属下跑跑腿打探个消息还行,分析拿主意,我就不在行了,长史智谋精深,还是让他说说吧。” 刘元海转头看向左边第一位的长史陈元辅,笑着说道:“长史,那你说说。” 陈元辅气定神闲,泰然处之,见刘元海想问,便说道:“大人,依在下的意见,不妨先遵从朝廷的旨意,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如果贸然起兵,定会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怎么说?”刘元海问道。 陈元辅坐直身子,看了一圈众人,然后对着刘元海说道:“方今天下,局势已渐趋于复杂,司马王朝虽然平定了东南诸国,一统了神州,但是它内部已经乱象暗生,司马世家为了独揽大权,大力分封了同姓宗亲为王,镇守各方,以削弱其他七大世家的权利。但是,七大世家又岂是甘愿俯首之辈,必定会出手干预,从各方面压迫司马世家,要让司马世家明白,司马王朝不是他司马世家一家的,而是天下八大世家共有的,此是其一。其二,四方各族,被司马王朝铁血镇压,各怀怨恨之心,一旦司马王朝内部有什么异动,他们必定群起反抗,鲜卑族率先发难就是最好的凭证。其三,天下诸子百家相争,现在名教一家独大,天下八大世家都以名教正统自居,其他诸子学派都被名教以异己打压,一旦有机会,诸子百家必定会死灰复燃,起来反抗名教,到时江湖也会再起腥风血雨。” 说到这里,陈元辅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才说道:“到那时,才是我们最佳的时机。” “好,长史分析果然透彻,让人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刘元海高兴地说道。 其他众人也都点头赞同。 刘元海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匈奴祖先昔日雄踞北方,称霸西域,控弦之士百万之众,南人朝廷俯首称臣,那是何等的荣光,大丈夫生于世,如果不能像祖先一样,建立不世伟业,那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见长生天。” 坐上众人,都双手抱拳,一脸坚定地看着刘元海,眼中神采奕奕,精光暴涨。 站在刘元海身后的嵇飞云,也被帐前这气氛所感染,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回到府中,刘元海来到书房,嵇飞云也形影不离的跟着。 刘元海曾拜兵家名士为师,学的战场万人敌之法,他不但武艺非凡,而且还精通经史,其它诸子学问也有涉猎。他的书房里收集了诸子百家的治国安民的书籍记载,还有神州的正史野史也有收集,就连江湖的趣闻轶事都有网罗。他还常说:“吾每观书传,尝鄙随、陆之无武,绛、灌之无文。”很看不起一些前朝史上的功臣名人。 刘元海见嵇飞云喜欢读书,便任他自取,闲暇时还会指点他几下。 刘元海坐在书案前,看着另外一封密信,这是他的族叔刘宣写给他的,在信中劝他趁机起兵反抗司马王朝,建立自己的政权,恢复匈奴的昔日荣光。 嵇飞云站在旁边不远处,两耳听着周围的动静,精神抖擞的,但是他没有发现的是,一缕黑烟悄无声息的飘进了书房,等他发现时,那缕黑烟正快速地变化成一道黑影,他横跨一步挡在刘元海前面,右手拔出凤凰剑在手,双眼盯着那道黑影,只见一瞬间的功夫,那道黑影便显现出一个人来,一袭黑衣、黑帽,整个脸都隐藏在黑帽中。 “你是什么人?”刘元海站起来问道,神色不乱。 “匈奴五部大都督,北部都尉,果然名不虚传,竟然没有丝毫慌乱之情。”那人说道,声音如夜间幽鬼,仿佛来自幽冥地狱。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是羌族的巫师吧?”刘元海沉声说道。 “有见识,居然知道我的来历,不管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你马上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那人幽幽地说道。 “我和羌族毫无恩怨,阁下为何要来杀我?”刘元海冷冷地说道。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世上很多事都是无缘无故的,有人想你死,就这么简单,不要问我是谁,我不会告诉你的。” 刘元海哈哈一笑,说道:“能悄无声息进到我这戒备森严的北部都尉府中,阁下也不是等闲之辈。” “过奖。”那人笑着说道,笑声却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说完右手一挥,一团黑烟向嵇飞云和刘元海激飞过来,嵇飞云想也没想,用凤凰剑身挡住,知觉一股大力撞击透过剑身撞击在胸前,顿时一股鲜血喷了出来,人也撞在了后面的书架上,黑烟中还带有一种蚀骨的神秘力道,让嵇飞云浑身不好受,但这一挡,黑衣人刚才那一击也被化解了。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身形一飘,如一道黑烟,向刘元海快速接近,靠在书架上喘气的嵇飞云一咬牙,一挺身,又挡在了刘元海的面前,挥剑刺向黑衣人,黑衣人没想到一个少年护卫居然能挡住他的一击,现在还能第二次来阻挡他,他伸手抓住剑身,羌族的秘术使出,嵇飞云顿时觉得自己的浑身精气在流失,全身变得酸软,很想就此躺下休息,他拼命咬牙坚持,大声叫刘元海离开。 刘元海此时手中已经拿了一把弯刀,见嵇飞云挡住了黑衣人,但是他口吐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便一刀挺向黑衣人,且有一道凌烈的刀气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本来惊讶为什么没有一下吸干嵇飞云的浑身精气,见刘元海的凌烈刀气马上要及身,便放开嵇飞云的剑,快速后退,躲过了那道刀气。 嵇飞云晃了晃便要倒下,刘元海伸手扶着他,眼睛死死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双手画圆,在胸前捏了一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手心升起一道黑烟,并且逐渐增多,形成一条凶狠的黑龙在书房里盘飞,将嵇飞云和刘元海都困在了中间,黑衣人站着不动,口中念念不绝。 嵇飞云和刘元海只觉得自身的精气在流逝,皮肤下的血肉也在消失,他们俩渐渐变得消瘦,两人心里大急,却又动弹不得,眼见得两人就要被黑衣人吸干精气而亡了。 这时,一声若有若无的琴声响起,嵇飞云手中的凤凰剑随即发出一道火红的光芒,瞬间就驱散了围困他们的那条黑烟变成得黑龙,并且向黑衣人直射而去,黑衣人慌忙中又生出一道黑烟阻挡那道光芒,却被那道光芒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口中一口浓黑的血喷出,受了重伤,他一脸惊愕,双手捏决,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的身形渐渐暗淡,然后消失不见了。 嵇飞云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随即倒下昏了过去。刘元海也流失了一部分精气,这时也是有气无力,使出浑身力气大喊‘来人’,便坐在了嵇飞云的身边。 不一会儿,莫老以及几个卫兵匆忙跑进了书房,扶起刘元海,刘元海口中说道:“快请医师来,先救飞云。” 当阳案 第二十五章 有女弯弓箭如雪 嵇飞云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自身的精气损耗太多,需要将养些时日,医师给他开了一个补气血的方子,好在都尉府不缺这些珍贵的补气血的药材,嵇飞云的身体也算是稳住了。 这段时间他大多数都是躺在床上,莫老派了朵儿和欢儿全天候的伺候他,他从小到大,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日子,完全的不适应,不过看着那俩丫头忙前忙后的,心里还挺感动的。 刘元海比嵇飞云好多了,休息几天后就差不多恢复了,通过这件事情后,都尉府增派了护卫,而且对都尉府中所有重要人物都加强了保护。 现在是非常时期,朝廷和以鲜卑族为首的北方各族联盟在开战,而离前线最近的凉州却按兵不动,北部都尉所属的五万匈奴精兵,那可是非常有分量的,对于树机能来说,如果争取到刘元海的同盟,那将一举称霸神州的西北,而司马王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有非但让他按兵不动,而且还对他进行了防范。 天下大势,就是在这纵横捭阖之间,刘元海听取了长史陈元辅的建议,暂时按兵不动,静观朝廷和树机能的斗争,等待时局的变化。 每天抽时间来看嵇飞云,是刘元海这段时间每天必做的事情,这天他处理完相关事务,和呼延彪一起来看望嵇飞云。 嵇飞云经过十几天的修养,已经能起床了,卧床十几天,也够他闷的,今天他好说歹说让朵儿和欢儿那俩丫头扶他到院里坐坐,见见阳光,透透气,他让俩丫头下去忙,不用伺候他,朵儿给他弄来了一个靠椅,放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躺在靠椅上,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此时还是孟春之际,万物正在复苏,空气中已经有了一股勃勃的生机,他修炼的养气术,最讲究道法自然,所以对自然环境的感觉最是敏感。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回顾那天遭受黑衣人攻击的场面,让他想起了去年和辰月在戈壁滩看到那些被吸干精血而亡的人,辰月当时说是羌族的巫术所为,那么这次袭击他和刘元海的人,应该也是羌族的人,至于为什么要刺杀他们,他倒是没有去想,他也想不明白。 经过这件事情后,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必须要强大起来,眼前有两件事等着他去做,一是寻找辰月,二是弄清楚当日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找他爹嵇全,为什么要杀害当阳谷的乡亲们,他们又都是什么人,这些疑团一直都在他的心间缠绕,他必须要去弄清楚。 还有一点是,他的亲生父亲嵇叔夜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变得强大,才有能力去弄清楚。 他想起了师傅阮老道,自从他认识他起,他心里一直有一种感觉,他的师傅一直在逃避着什么,庄门只剩下了他们师徒俩人,现在他师傅又把庄门扔给了他,自己跑得没影了,他感觉自己有很多事要弄清楚,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要有能力去承担。 他静静地躺在躺椅上,脑海里思索着他师傅传给他的《南华真经》,真经总纲中说,庄门是当年道门的一个分支,庄门对宇宙苍生、世间万物的认识,也是对道门的阐述发扬,这些高深的思想,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庄门的修炼功法。 《南华真经》上记载,庄门的修炼功法分为三个境界:玄境、元境、始境,玄境养气化精,元境炼精凝神,始境炼神还虚,而达到始境的上层,便就有可能脱离凡体,飞升成仙,只是近千年来,没有人达到始境上层。 而玄境的修炼法门,居然和辰月传授给他的养气术有几分相似,而且比养气术更为全面,玄境的修炼法诀叫做太玄养气诀。正在他思索着《南华真经》中记载的修炼法门时,刘元海带着呼延彪过来了。 “飞云,怎么到院子里来了?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感受风寒,快回屋去吧。”刘元海走进说道。 “大哥,我都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了,感觉太闷了,所以来院子透透气。”嵇飞云笑着说道。 “感觉怎么样?”刘元海关切地问道。 “谢谢大哥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嵇飞云说道。 刘元海长叹了一声,看着嵇飞云笑道:“飞云,要不是你啊,我这条命已经不再了,感谢你啊,以后你就是我刘元海的亲兄弟。” 嵇飞云笑了笑,说道:“大哥,你事物繁忙,不用天天来看我的。” 刘元海哈哈一笑,说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也好,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好好休养。” “好。”嵇飞云点头应道。 嵇飞云又休养了十几天,在珍贵药材补品的调养和俩丫头的精心照料下,他终于恢复过来了,虽然身子还有点瘦,但是精神抖擞。 这期间他在试着参悟《南华真经》,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快就达到了《南华真经》中所说的玄境中的下玄境,周身玄气流转,和自然万物更加亲近,他感觉不但全身充满了力量,而且身体也发生一些变化,变得轻灵起来。 刘元海还是会每天抽时间来看他,见他一天好似一天,心里也高兴。这天一大早就来到后院嵇飞云休养的地方,正好碰上了嵇飞云的晨练。 只见嵇飞云正在练习着一套基础的剑桩,朵儿和欢儿俩丫头在一旁看着,刘元海开始还一脸笑容,见他都能练功了,身体像似已经大好了。但当他认真看向嵇飞云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嵇飞云明明就站在那儿,给人感觉却又不在那儿,他仿佛和这片院子融合在了一起,他旁边的呼延彪也有这种情况,他皱了皱眉头,没有作声。 见刘元海和呼延彪来了,嵇飞云收了剑桩,俩丫头忙过来帮他擦额头上的汗,他乖乖的一动不动,等俩丫头忙完,刘元海已经到了跟前,俩丫头给刘元海见了礼,便退到一旁站着。 “大哥。”嵇飞云叫道。 “今天看你气色不错,很好。”刘元海笑着说道,海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 嵇飞云一脸高兴,说道:“大哥,我感觉已经好了,可以出去了,不用在天天待在这儿了。” “哈哈,我看出来了,你是闲闷得慌是吧!”刘元海哈哈一笑。 嵇飞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在那傻笑着。 “正好,我们准备出去打猎,你跟我们一起去。”刘元海说道。 一听要去打猎,嵇飞云心里顿时开心,忙说道:“好!好!”说完又看了一眼朵儿和欢儿俩丫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他的表情被刘元海看在眼里,看了看朵儿和欢儿,又看着嵇飞云,笑着说道:“被人管住了?” 嵇飞云挠了挠头,点点头小声说道:“她们俩管的可严了,什么都不让我干,就想让我整天躺着。” 刘元海哈哈大笑,连一旁的呼延彪嘴角都露出了微笑。 “我帮你说说。”刘元海打趣地说道。 然后冲着朵儿和欢儿笑着说道:“两位姑娘,飞云今天跟我们去打猎,你们准不准?” 吓得那俩丫头赶紧低头,口中连连说道:“奴婢不敢。” “你们做得很对,还得多谢你们俩的精心照顾,我小兄弟才恢复的这么快,我要重重的奖赏你们俩。”刘元海笑着说道。 “多谢大人。”俩丫头依然低着头。 “飞云,我们出发吧。”刘元海说着拉了拉他的胳膊,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嵇飞云回头看了看朵儿和欢儿,见她们俩正偷偷看他们,他冲俩丫头做了个鬼脸,瞬间把她们俩逗笑了。 一行人二十骑,坐下都是健壮无比的高头大马,嵇飞云骑在马背上,放马奔驰,看着广阔的原野,顿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心情无比的轻松舒畅。 他们一路向北,经过一片山岭,然后进入到一片大草原中,此时是大地萌动,万物正苏醒的时节,大草原上一望无际的枯草丛中,一点青翠的绿牙点缀,给寂静的大草原勃勃生机。 此时,不是打猎的好时机,要等到秋天,原野上的黄羊,孢子等动物都养的肚儿肥,那时肉才鲜嫩。 不过刘元海他们除了打猎外,也是想借此机会出来活动活动,嵇飞云紧跟着刘元海,呼延彪带着一队人已经从左边去了,他们开始搜寻猎物。 嵇飞云第一次出来打猎,什么都不懂,只得手拿着弓,两眼仔细地瞪着四周。 “飞云,跟上我。”前面的刘元海大声说道,然后一甩马鞭,只听见‘啪’的一声,刘元海坐下的黄龙开始迈开四腿,狂奔起来,嵇飞云和后面的随从立马也跟了上去。 他们在原野上纵马狂奔,差不多有跑出二十里,才渐渐收住了马,此刻他们已经进入到了草原的深处,这里荒草都已经漫过了马腿,他们已经看到了有好几只大黄羊在深草丛中,听见狂奔的马蹄声,都竖起耳朵警惕起来。 随来的几只猎狗已经悄无声息地围了上去,刘元海一挥手,后面的随从一字展开,成扇形慢慢向前靠近,在他们离黄羊还有五十远的时候,黄羊已经发现了他们,都转身跑了,刘元海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口中‘呦呵’一声,便向黄羊追去,随即‘呦呵’声大起,猎狗的叫声也凶猛起来,前面的几只黄羊慌不择路,狂奔逃命,速度竟然比他们还快,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开。 他们紧追不舍,前面有一道山岭,坡道很缓,黄羊已经跑过去了,他们还没到山岭下,只听见山岭那边也传来了马蹄声,还有女子的叫喊声,不多一会儿,有几只黄羊又跑回来了,随后,山岭上冲出一片雪白大马,马上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正双手挽弓,箭已经瞄准了前面奔跑的黄羊。 只听见‘嗖’的一声,利箭破空声响起,一只黄羊应声倒地,被利箭的力道带出了好几米远。刘元海一招手,他们都停了下来,静静地远望着。 只见白衣女子没有停下来,顺手又抽出两只利箭,弯弓搭箭,对准了前面两只狂奔的黄羊,为了更好地瞄准,她竟然站立到了马背上,尽管坐下的白马狂奔颠簸,但是她的身形依旧稳固不倒,嵇飞云口中发出一声赞叹。 两只利箭在阳光下,两道雪白的光芒闪过,分别射入了两只黄羊的脖子中,两只黄羊被利箭带的甩出了好几米,然后倒地哀鸣。 白衣女子射出利箭后,做回马鞍上,勒住缰绳,坐下的白马人立起来,口中发出一声长鸣,阳光下,白衣如雪,英姿飒爽,说不出的美丽。 嵇飞云目力不错,在那女子停马转头看他们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的面容,清新脱俗,眉目如画,眉宇间又带着一股英气,顿时看呆了。 旁边的刘元海哈哈一笑,说了声:“走,去看看。” 然后纵马小跑过去,嵇飞云脸上一红,赶紧催马跟上,这时山岭那边又转出一队人马,马上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女子,是那白衣女子的随从。 “青青,你箭法是越发的厉害了,我都要自愧不如了。”刘元海隔老远就大声说道。 白衣女子勒马站立,等着刘元海他们靠近,微风吹拂起她的满头青丝,使得她英气飒爽的形象中又带有一丝温柔。 嵇飞云第一感觉就是,眼前的白衣女子的美丽不输于辰月,只是辰月冷漠如霜,如冰清玉洁的仙子,而眼前的白衣女子却英气逼人,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侠。 待刘元海他们靠近,那白衣女子双眼盯着嵇飞云,嵇飞云觉得她的眼神也如两把利箭,仿佛随时都可以穿透他的身体,他害羞地冲她笑了笑。 “哥,这位就是舍命救你的那位义士?”白衣女子问道,声音干脆利落。 “飞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胞妹,名叫青青。”刘元海笑着说道。 嵇飞云笑着说了声‘你好’,算是打招呼。 “青青,这位是哥哥新结识的小兄弟嵇飞云,如果不是飞云舍命相救,你就见不着哥哥我了。”刘元海又给青青介绍了一下嵇飞云。 嵇飞云脸上一红,然后笑着说道:“大哥过奖了。” 青青见嵇飞云脸红害羞,忍不住笑起来,她身后的一众女子都看着他好笑,嵇飞云更加的尴尬了,脸红得如喝醉了酒。 刘元海看在眼里,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小兄弟脸薄,你们就不要取笑他了。” 青青收住了笑,但是嘴角还是带着笑容,她两手抱拳,给嵇飞云见了一礼,口中说道:“多谢小兄弟舍命救我哥哥。” 嵇飞云忙回礼,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着。 刘元海吩咐随从去把青青射杀的黄羊抬来,然后纵马往回走,青青和嵇飞云都并排跟上。 “飞云,你的箭法如何?我们比比?”青青对一旁的嵇飞云笑着说道。 “我......我还刚学射箭,不怎么会。”嵇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 青青看了他一眼,口中说道:“没劲,那算了。” 然后又转头对刘元海说:“哥,我不在的这一个月,有发生什么事没?” “事情发生的可多了。”刘元海笑着说道。 “那你给我说说呗。”青青开心地说道,也是一位好奇心十足的姑娘。 刘元海哈哈一笑,说道:“好!走,我们回家,哥哥给你摆酒设宴,欢迎我宝贝妹子回来。” 刘元海一甩马鞭,当先向前奔去,青青双腿一夹马肚,向前追去,口中说道:“哥,你给我接风,黄羊肉还是我自己准备的。” 刘元海哈哈大笑,大声说道:“谁叫我妹子厉害呢。” 嵇飞云看着前面说笑的兄妹,也是一脸笑容,催促胯下的马跟上。 随后呼延彪也过来会合,一行人纵马奔驰,在原野上刮起了一道旋风。 当阳案 第二十六章 波诡云谲的天下 如果找到辰月,他一定要带她来草原,两人两骑,一起迎着朝霞奔跑,跑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坐在草地上,闻着青草的味道,感受自然的温暖和清香。当日落西边时,他一定要牵着辰月的手,相伴着坐在一道山岭上,远远地数着晚霞,等待满天繁星的出现,如果夜晚有流星飞过,他一定要抓住机会,许下一个最美好的愿望,然后他会这个愿望付出一生的努力。 这是他在奔跑的马背上想到的,时间是最神秘的,既会让一些东西刹那消失,也会让一些东西瞬间就会成为永恒。 西北边的战时愈演愈烈,雍王司马亮派出的六万大军,在封山下遭遇树机能联军的埋伏,六万大军全军覆没,连统兵大将胡烈也生死疆场,战败的消息传到司马朝廷,武帝大为愤怒,朝堂众臣也是大为震惊。 自从鲜卑族大军越过北固狼山后,一路席卷,无人能挡,这次雍王的大军又被消灭,树机能兵锋更盛,如果叛军的联军真的南下占领雍州,或者吞并凉州,那么离司马王朝的京畿之地就不远了,司马王朝的上空笼罩着一股幽暗的阴云。 这时,又有大臣提出让镇守凉州的刘元海出兵,刘元海麾下多匈奴兵,勇猛凶悍,擅长骑兵作战,一定能打败树机能。 但是遭到了另外一些大臣的坚决反对,认为刘元海的隐患更大于树机能,并上书建议武帝下诏拿下刘元海,以绝后患。 终究武帝对刘元海还有好感,加上一些大臣的据理力争,武帝最后才没有下那道擒拿刘元海的密诏,让刘元海躲过了一劫。 在后宫的书房内,武帝坐在龙案前,眉头紧锁,他心里担心的不是树机能的联军,毕竟联军的数量和司马王朝所掌握的军队来说,差得太多,有另外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担忧,据密报,鲜卑族联军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南下,是树机能得到了一些神秘人士的帮助。 作为名教八大世家司马世家的家主,武帝是清楚名教和诸子百家的恩恩怨怨的,近千年来,虽然名教成为天下正统,其它诸家要么臣服,要么改换理念,要么隐退不问世事,表面上已经对名教的正统已经不构成危险,曾一度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十四年前,一个寄情诗酒,醉情山水的庄门七贤,几篇文章,几场聚会便引起了莫大的轰动,几乎撼动了名教千年来在民间形成的正统地位。 最后虽然八家联手,采用各种手段,分化的分化,杀戮的杀戮,终于平息了,但是让八大世家的人都清醒了,危险名教正统地位的诸子百家,一直都在,他们现在就像隐藏在暗处的猛兽,一旦有机会,便会跑出来咬他们一口,让他们防不胜防。 据报,北固狼山的天覆大阵便是被神秘的阴阳家所破,而且还有古老羌族的神秘巫师参与,可以知道的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阴阳家已经出世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更让武帝忧心忡忡的是,名教八大世家争权夺利,内争不断,而王朝四面,一些化外部族又虎视眈眈,一旦局部的战火蔓延成天下大乱,那么蛰伏在暗处的诸子百家必定会趁机而出,那时便是洪水猛兽,难以阻挡了。 “陛下,您早点休息吧!”侍立在一旁的贾公闾说道。 贾公闾是司马王朝的尚书令,位列三公,也是平阳贾家的家主,司马家和贾家两家是联姻,结成了紧密的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是有了贾家的相助,司马世家才能位登大宝,执掌天下,同时也成为名教名义上的盟主。 “爱卿,我有感觉,百家又要出世了。”武帝忧心地说道。 贾公闾是清楚的,略思索一下,说道:“我派影门私下底探访一下,另外和各大世家先通通气。” “好,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武帝说道。 “是,陛下。”贾公闾应道。 武帝从案前站起来,走到书房的门口,仰望着天空,初春的夜晚,还是寒意逼人,武帝沉思了一会,然后问道:“爱卿,现在树机能兵锋正盛,你有何对策?” “陛下,我推荐一人,此人机智勇猛,好谋善断,更重要的是他精通骑战。”贾公闾拱手道。 “哦?他是谁?是哪个世家的子弟?”武帝转过身看着贾公闾。 贾公闾微笑了一下,说道:“他叫马隆,现在是右虎卫军中任司马督一职,他不是世家子弟,这也是我推荐给陛下的原因。” “只是个六品的武官,他能担当起大任吗?”武帝询问道。 “陛下,此人是大将之才,但是性格孤傲,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升迁,如果陛下对他委以大任,他必定对陛下死心塌地。”贾公闾说道。 武帝慢慢地踱步,思索着,贾公闾知道武帝生性谨慎,重要的事情都会认真思索,只见他又问道:“爱卿,你对这马隆的才能和人品都考察过吗?” “回陛下,臣有次去右虎卫军营,听到马隆对西北局势的一番对策,很有见地,而且他参与过攻灭东南诸国的战争,有征战的经验。”贾公闾进一步说道。 “好,你明天叫他来见我,我要当面和他聊聊。”武帝下决心道。 “是,陛下,臣去安排。”贾公闾拱手道。 一月后,马隆率领自己征集挑选的四千兵马,出了京畿洛阳,秘密朝西北进发。 对于天下波诡云谲的权势之争,嵇飞云并不了解,他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他这段时间,整个心思都沉侵在修炼中,自从进入下玄境后,他更加刻苦修炼,居然一路顺畅,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上玄境,但到此,便再难进步了。 他隐隐觉得他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就修炼到上玄境,和那位梦中老伯给他喝的灵泉有关,并且他隐隐觉得,还不至于此,应该与那神秘的广陵神曲也有莫大联系,只是他想不明白。 自从达到上玄境后,他感觉自己的精气前所未有的充沛,一股成龙之气在他周身经脉中,流转如意,时刻涤荡改善着他的体质,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与自然的联系更加紧密。 除了修炼庄门功法外,他平时跟着长史陈元辅学习诸子典籍,陈元辅很是喜欢这个心思单纯,头脑聪明的少年,对他精心教导。 陈元辅问嵇飞云有什么理想,嵇飞云思索了良久,摇了摇头说没有。 陈元辅笑着看着他,问他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嵇飞云又认真思索了一番,才说道:“是不知道,他现在想的就是找到辰月和探查清楚当阳案的真相,除此之外就没有想过了。” 陈元辅告诉他,现在不知道不要紧,慢慢去寻找,但是一定要有,如果人的一生没有为之奋斗的理想,那么将是悲哀的一生。 嵇飞云记住了陈元辅的话,时而会思索一下有什么事是能让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吗? 嵇飞云问陈元辅的理想是什么? 陈元辅只说了八个字:纵横捭阖,横行天下。 自从那次青青问嵇飞云箭法怎么样,嵇飞云说自己不会以后,没隔几天,青青便向刘元海借走了嵇飞云,说要训练他的箭法,刘元海对这个大大咧咧的胞妹甚是喜爱,一切都事情都是顺从她的,当听说她要训练嵇飞云箭法时,点了点头,对嵇飞云送去了同情的目光。 嵇飞云当时没有看懂刘元海的目光,但是进入训练时,才知道刘元海目光的含义。青青没有一开始就教他如何挽弓射箭,而是训练他的心,用青青的话说是:练箭先修心。 训练的方法简单粗暴,她让嵇飞云站在十丈之外,然后让一名女手下挽弓射他,嵇飞云见情况不对,吓得赶紧逃离,但是被青青抓了回来,并且严令他不准逃避,如果违抗她的命令,就军法从事。 嵇飞云苦着脸看着她,却被青青鄙夷,说他不像个男人,胆子那么小,嵇飞云被青青一激,心里憋着一股气,站定了不动等着被射,青青看着嵇飞云乖乖听话的样子,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着十丈之外的那名女战士,挽弓搭箭对准了他,看着那黝黑的箭头,他心里不自觉地就产生了一种恐惧,不过这时也不想让青青看扁,只得壮着胆站着不动,双眼紧紧地盯着箭头。 只听见一声弦响,一支利箭如一道流星飞向嵇飞云,十丈的距离,飞箭一瞬间就会到,但嵇飞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支飞箭在他眼里,居然飞得很慢,慢到他轻松地就躲过了,这个发现让他大吃一惊,还没等他细想,第二支箭又射了过来,但是在他眼里,同样很慢,而且他能感觉到飞箭飞行时引起的空气流动,然后又轻易地躲过了。 这下他放心了,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青青看他这么轻松地就躲过了两箭,一把拿起自己的弓,抽出一支箭,挽弓‘嗖’的一声便射了出去,力道比刚才的两箭大了不止一倍。 不过这支射过来的箭,在嵇飞云的眼中,同样飞得不快,让他轻易就躲过了,青青不甘心,又弯弓搭箭,这次是两支箭,但是结果还是一样,被嵇飞云轻松地便躲过了。她一跺脚,又抽出三支箭,挽了个满月弓,一次射出了三支箭,并且三支箭在空中居然还不停地变换位置,嵇飞云看着飞过来的三支箭,有心要报复刚才青青鄙夷之情,便伸出右手,轻松地接下了三支箭。 青青长大了口,惊讶地看着嵇飞云,旁边的女兵们也发出了震惊声,嵇飞云笑了笑,向青青走了过去,把手中的三支箭还给青青,青青木木地接过箭,两眼发呆,然后伸手打了嵇飞云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嵇飞云捂着脸,一脸诧异地看着青青。 青青一跺脚,冷哼了一声,伸手抓起嵇飞云的手,往校场外面走去,嵇飞云一脸茫然,搞不清楚这位姑娘的想法。 当阳案 第二十七章 你陪我征战沙场 嵇飞云不知道青青为什么生气,对于这位喜欢舞枪弄箭的姑娘,他感觉比辰月难相处多了,不由得又思念起辰月的好来。 嵇飞云被青青裹挟着上了马,两人一骑出了辕门,向山岭荒原驰去。嵇飞云坐在青青背后,双手紧紧地抱着青青的小蛮腰,整个人贴在青青的背上,坐下的马狂奔飞驰,颠簸得厉害,他害怕摔下去。 青青被他环腰抱住,耳边传来他呼出的热气,顿时脸颊发烫,心砰砰的跳,但是心里有很享受被嵇飞云抱着,她任由坐下的马奔驰着,没有目的。 嵇飞云心里紧张,一直想着怎么还没停下来,这是要去哪儿。他见青青生着气,不敢出口想问,只好听天由命。 马儿跑得口吐白沫,终于力竭,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来到了草原的深处,午后的阳光,斜挂在天边,春日的阳光带着勃勃生机,让人特别舒服,草原一望无际,枯黄的草丛中,抽出一点点青翠的嫩芽。 马儿慢慢地走了一段路,便停下来开始啃地上的草根,嵇飞云打量着周围,不明白青青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 “可以放开我吗?”青青轻声地说,语气中竟然带有一丝温柔。 嵇飞云观察着周围,听见青青说,一下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还紧紧地抱着人家,急忙放开了手,这时才感觉刚才抱着青青的腰,柔软细滑,很是舒服,顿时脸也有些发烫,越想越不应该,‘啪’的一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青青一跃下马,听见响声,诧异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嵇飞云脸上绯红,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刚才有个蚊子。” “蚊子?现在有蚊子吗?”青青疑惑地问道。 “嗯。”嵇飞云下了马,转身看向别处。 青青见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向一道斜坡上走去。 嵇飞云听见青青走了,忙转过身来,跟了上去,马儿被他们放在一边自己肯草吃。 青青走上坡后,站在顶上,望着远方的草原,双手伸过头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嵇飞云走上去,站在青青的旁边,也看着远方,入眼的是茫茫的一片荒原,有几只黄羊和野马在低头啃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草丛中嘻戏,嵇飞云感觉胸中舒畅很多。 “草原美吗?”青青轻轻地问道。 “美。”嵇飞云随口回答。 “那你喜欢草原吗?”青青又问道。 “喜欢。”嵇飞云转头看着青青,不知道她是何意。 青青看着远方,嘴角露着一丝微笑,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长发被她做一束用头绳束在头顶,微风吹过,几缕青丝拂过她的面颊,原来她也这么美,嵇飞云心里想着。 “青青,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嵇飞云问道。 青青没有回答他,依旧静静地看着远方,仿佛远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嵇飞云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知道她小姐脾气,见她不回答自己,也不在意。 “陪我过来坐会。”青青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把枯草铺平,然后坐下了。 嵇飞云‘哦’了一声,也跟着坐在青青的身边。 “飞云,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青青突然转头看着嵇飞云笑着问道。 说起自己的家乡,嵇飞云眼角露出了微笑,高兴地说道:“我家在一个很大山谷中,那儿四季如春,各种花儿常年开着,一条小河在我们家门前流过,河里有很多鱼,我们那儿住着十几户人家,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嵇飞云沉侵在了家乡的回忆中,眼睛里充满着神采,在嵇飞云的叙述中,青青仿佛感觉自己也到了那个山谷中,感受到了谷中四季如春的温暖和清香,感受到了村民们的开心快乐,那里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只有幸福,没有烦恼。 静静地听嵇飞云说完,青青开口问道:“你怎么离开家乡来到了这里?” 问完后,青青发现嵇飞云的眼睛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脸上现出一丝悲伤,只听见他说道:“有一群陌生的黑衣人,在一天夜里来到了谷中,他们是专门来找我爹的,他们危险村民,还杀了好几人,后来爹出来救了我,但是在救我的过程中受了重伤,最后他带我到一处山崖边,那时我们已经被黑衣人围住了,爹只好把我扔下山崖,后来就不知道爹和乡亲们怎么样了。” 见嵇飞云说着说着,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伸手握着嵇飞云的手,安慰道:“别太伤心,你爹和乡亲们也许都逃离危险了。” 嵇飞云任由青青握着左手,叹了一口气,说道:“等我学好了本事,我要去找我爹,我还要去弄清楚哪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找我爹。” “嗯,到时我陪你去。”青青说道。 嵇飞云转过头看着青青,见她双夹微红,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正看着他,他脸色一红,说道:“谢谢。” 那句话,辰月也对他说过。 “你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青青问道。 “什么本事?”嵇飞云心里在想着辰月,没明白青青的问话。 “就是你躲箭的本事啊,我射向你的箭,你轻易的就躲过了。”青青说道。 “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你射过来的箭飞得好慢,我轻轻就避开了。”嵇飞云诚恳地说道。 “飞得很慢?”青青瞪大眼睛看着嵇飞云。 “是啊!”嵇飞云肯定道。 见青青一直看着他,一脸的不相信,他赶忙又说道:“自从我修炼了师父传给我的庄门的修炼法诀后,我照着修炼,就这样了。” “你是庄门的?”青青更加惊讶了。 “是啊,怎么了?”嵇飞云疑惑道。 青青又盯了一会儿嵇飞云,才说道:“我听我哥说起过诸子百家的江湖轶事,他说庄门中有很多神仙人物。” 嵇飞云哈哈的笑了起来,青青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嵇飞云笑着说道:“哪有什么神仙,现在庄门就只剩下两个人。”嵇飞云伸出两根手指,口中说道:“我跟我师父。” 青青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嵇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现在我就是庄门的掌门,我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给我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回轮到青青哈哈大笑了,笑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像你说的,庄门中,你既是掌门,又是弟子喽。” 嵇飞云尴尬地点了点头。 青青放开嵇飞云的手,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对嵇飞云说,要不你把我收入庄门吧,这样庄门就有两个人了。 嵇飞云也站了起来,摸了摸头,笑着说:“我不知道庄门收徒的规矩,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做庄门的弟子。” “这还不简单,你是掌门,你说了算。”青青开心地说。 “啊?那个......青青,你真要入庄门?”嵇飞云问道。 “当然,第一呢庄门是我向往的地方,第二呢现在庄门都只剩你一个人了,我想跟你做个伴。”青青想了想说道。 嵇飞云听到青青说‘我想跟你做个伴’,脸上顿时发烫起来,忙转过头不看她。 青青见嵇飞云转过头,没有作声,便走上前拉着嵇飞云的胳膊,说道:“怎么样,答不答应?” 嵇飞云想了想,看着青青问道:“我师父说,庄门被人陷害了,会有危险的,你怕吗?” “不怕,再说越有危险我越要加入。”青青坚定地说道。 嵇飞云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青青的那份情义,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我答应了。” 青青高兴的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突然又停下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对嵇飞云一拜,口中说道:“庄门弟子刘青青拜见掌门。” 嵇飞云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做,见青青望着他,他赶忙走上前握着青青的手,将他扶起来。 “好了,我以后就是庄门的人了。”青青开心地说道。 嵇飞云看着高兴的青青,心里又高兴又担心,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那我以后叫你掌门还是依旧叫你飞云?”青青问道。 “那个......还是叫我飞云吧,叫掌门怪怪的。”嵇飞云红着脸道。 “好,听掌门的。”青青嘻嘻一笑,一蹦一跳的走开了,口中还清唱起不知名的歌儿。 嵇飞云笑着看着心花怒放的青青,心里也感觉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嵇飞云依旧坐在青青的身后,两人由着马儿慢慢地走着,嵇飞云没有伸手去抱青青。 “飞云,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你爹?”青青问道。 嵇飞云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听长史陈大哥说,现在北边在打仗,司马王朝也对大哥很戒备,局势很紧张,我想先留下来帮大哥。” 听嵇飞云说留下来,青青脸上露出了微笑,开心地说道:“好啊,等过了这段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爹。” 嵇飞云心里想,如果有青青陪着一起去找他爹,那也挺好,之前他一个人在山间风餐露宿的,一个人挺寂寞无助的。 “大哥准你去吗?”嵇飞云问道, “到时跟我哥说说,他肯定准的。”青青说道。 嵇飞云突然想到,如果和青青一起,到时万一碰到辰月怎么办?心里不免又踌躇起来。 青青高兴地哼着歌儿,由着马儿慢慢的在草原上走着,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飞云,到时万一要打仗上战场,你怕吗?”青青突然问道。 “怕,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我还是会去的。”嵇飞云说道。 青青格格地笑了起来,口中说道:“你这人,胆儿小,却又喜欢硬扛着。” “我......”嵇飞云心里尴尬起来。 “飞云,你愿意陪我上战场,我陪你走天涯。”青青柔声说道。 嵇飞云心中一荡,说不出话来。 “抱紧我。”青青突然大声说道。 青青一提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马儿吃痛,开始慢慢跑起来,嵇飞云一下没准备,身体后仰,差点掉了下去,赶忙伸手抱住青青的腰。 青青格格地笑,一时间,空旷的原野上,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 当阳案 第二十八章 我陪你浪剑天涯 这年八月,司马朝廷下诏,任命刘元海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另加封爵为汉光乡侯,责令刘元海只带本部人马前往并州,凉州所属兵马四万人移交给新上任的宣威将军、讨逆将军马隆统率。 朝廷诏令一下,北部都尉府所属官吏,特别是刘元海的亲信,都异常的气愤,从刘元海的父亲、叔叔这辈,便开始在凉州经营,到刘元海手中,已经是第三任北部都尉了,三代的经营,加之刘元海上任后,为政清明,惩治贪吏,深得民心,这如果按照朝廷的诏令去往并州的话,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了。 大部分人都劝刘元海趁机起兵自立,刘元海静静地坐在帅台上,低头不语,嵇飞云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台下情绪激愤的众人,他作为刘元海的护卫,对于这些决定命运的大事,他没有资格去想,他也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是想明白了的,那就是陈元辅。 长史陈元辅是刘元海的智囊,他不仅精通政务,而且也晓畅军事,特别是对天下的大势分析得很透彻,看得也很明白,这是嵇飞云跟随陈元辅学习大半年时间所得出的印象,在他心里,陈元辅已经是他的老师了。 在群情激愤中,唯有他静静地坐在案前,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成竹在握的样子。护卫统领呼延彪,在外护卫,没有参与讨论。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要保证北部都尉府中的虚实不能被外人知晓。 沉思的刘元海,突然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台下众人,众人在刘元的扫视中,安静下来,等待刘元海的说话。 “长史,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刘元海看着陈元辅说道。 陈元辅伸手捋了捋衣袖,深吸了一口,然后看着众人说道:“我以为我们应当遵从朝廷的诏令,前往并州。” 陈元辅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非议,觉得他的话是出卖众人,甚至有人开始讥讽他是不是被朝廷收买了。 陈元辅也不生气,静静地坐着,随大家说。 刘元海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沉声说道:“先听长史把话说完。” 陈元辅挺身向刘元海拱了拱手,然后一甩衣袖,沉声说道:“众位都是都督的亲信,都在为都督的命运着想,看得出大家的忠心。” 然后停顿了一下,环顾众人一圈,才说道:“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就起兵自立,无疑是将都督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现在的局势,还不到起兵的时候。朝廷已经增派宣威将军马隆率军征讨树机能,此人师出兵家,深得用兵之道,此人一出,树机能必败,加之雍王从秦州配合,西北的祸乱很快就会被朝廷平息,如果我们此时起兵的话,就会陷入独自面对朝廷大军的局面,试问各位,我们现在有实力和朝廷对抗吗?” 众人哑口无言,都低头沉思,司马刘卫出声问道:“敢问长史,如果我们遵照朝廷诏令,去往并州,那么我们之前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陈元辅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刘兄所言,我想也是大家只所以不愿去往并州的原因吧。” 陈元辅说完又转头看向刘元海,刘元海也是盯着他看,他向刘元海一拱手,说道:“都督,我们去往并州并非全无利处,我们虽然在凉州经营多年,有了一些根基,但是朝廷对这里防范也很严密,如果我们遵照朝廷诏令去往并州,那么朝廷对我们的戒心便会大大的减少,而且,我们在凉州经营多年,所得到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大家可知道?” 陈元辅看着大家,大家都瞪着眼睛等他说,他微微一笑,说道:“是信誉,都督爱民如子,礼贤下士的信誉,已经在天下人的心中树立了,我们去往并州,那么天下豪杰的心也会跟着都督去往并州,所以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况且,我们还有一万多的本部兵马。” 刘元海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说道:“长史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扫我心中的阴云,让我得见晴朗的天空,我决定了,我们遵照朝廷诏令,前往并州,一并事宜,交由司马刘卫安排。” 刘卫拱手领命。我 “众位,我们必须要谨慎从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意图。”刘元海冷冷地道。 众人都拱手领命,这可是关系到众人的身家性命,只要走漏一点消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那么大祸便会临头。 嵇飞云跟随刘元海来到书房,一路上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到了书房,刘元海让他在对案坐下,笑着说道:“飞云,有什么话就说吧。” 嵇飞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大哥,你看出来了。” 刘元海哈哈一笑,说道:“你都写在脸上了。” 嵇飞云笑了笑,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刘元海说道:“大哥,我想去找我爹,我们分开快一年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很担心他。” 刘元海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想就这几天走。”嵇飞云说道。 “嗯,我派人路上保护你。”刘元海说道。 “不用的,我一个人就行,我不去招惹谁,没有什么危险的。”嵇飞云笑着说道。 “也好。”刘元海点点头道。 然后他端起案上的茶,笑道:“飞云,来我们喝茶,明天我安排宴席为你送行。” 嵇飞云笑了笑,说道:“好,多谢大哥。” 刘元海喝完茶看着嵇飞云,笑着说道:“飞云,你走了,青青怎么办?” 嵇飞云立马脸红了,不敢看刘元海,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说什么。 刘元海哈哈大笑,说道:“青青如果听说你要走了,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谁说我会伤心,我才不伤心呢!”书房门口传来青青的声音。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在嵇飞云旁边坐下,看着刘元海说道:“飞云早几天就和我说了,我决定了,等到了并州安排好,我就去找他。” “啊?”嵇飞云听说青青要去找他,心里挺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女大不中留啊,何况还是个小少女。”刘元海一脸笑容,装着摇了摇头。 青青被刘元海说得脸红起来,嗔道:“大哥你取笑我,我今年都十六岁了,已经长大了。” 嵇飞云听青青说,心里想:“她十六岁,我也是十六岁了,不知道是她大,还是我大,唉,月姐姐比我们都大。” “好,好,长大了,有自己的注意了,你们开心就好,哥不管。”刘元海笑着说道。 “哥,那我们走了。”青青说完拉起嵇飞云朝书房外走去。 刘元海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在都尉府后园的一处屋顶上,嵇飞云和青青并肩而坐,青青双手捧着脸,看着远方,嵇飞云直直的坐着,也看着远处的屋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要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飞云,外面的世界,你熟吗?”青青问道。 嵇飞云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熟,我从来没去外面闯过,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我都不会出谷。” 青青坐直身体,放开双手,转头看着他,说道:“那你一个人岂不是又孤单,又不知道怎么办?” “我想习惯了就好了。”嵇飞云说道。 “要不你先和我们一起去并州吧,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再陪你去找你爹,怎么样?”青青说道。 嵇飞云转头看着青青,笑着说道:“你对外面的世界熟悉吗?” 青青扁了扁嘴,低头说道:“不熟悉,我也没有去外面闯过。” 嵇飞云突然伸手握住青青的手,青青浑身一颤,手任由嵇飞云握住,只听见嵇飞云说道:“青青,谢谢你。” 青青见他说得动情,也红着脸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青青突然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嵇飞云顿时满脸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傻傻地看着青青。 “好吧,那待弟子在并州安顿好了,就来掌门身边聆听教诲。”青青笑着说道。 嵇飞云红着脸笑着,青青的一颦一笑,那么可爱,那么美丽。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事,他忙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青青,青青疑惑地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抄写的庄门的修炼功法,只抄袭了玄境部分的。”嵇飞云说道。 “多谢掌门,弟子一定勤加练习,不负掌门厚望。”青青说得一本正经的,嵇飞云不知道怎么回答。 青青看着呆呆的嵇飞云,噗嗤一笑,柔声说道:“飞云,谢谢你啦。” “应该的,如果你都不会庄门的武功,那说出去也是丢我这个掌门的脸。”嵇飞云笑着开启玩笑来。 惹得青青又是一阵大笑。 就在此时,在东海的一处孤岛,孤岛的中央有一座高山直插云霄,岛上树木茂盛,青翠盎然。在高山的顶部,有一处山洞,山洞有三丈来宽,洞中一无所有,此时辰月静静地站在山洞的一边,抬头看着石壁上用来透光的窗口,从那窗口,能看到天空。 她被天影带回影门总部后,便被囚禁在此,天影让她好好在这里反省十年,十年后才能出去。 这大半年来,她度日如年,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嵇飞云,除夕那个夜晚,她终于放开心扉,和嵇飞云在一起,哪知道乐极生悲,上天就那么残酷,只让她享受了一天的快乐,就残忍地把她和嵇飞云分离,而且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辞而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飞云,你还好吗?”辰月口中喃喃地道。 当阳案 第二十九章 此身饮罢无归处 秦关以东的官道上,此时多商旅来往,偶尔还有加急信使骑马飞啸而过,官道两边的田野,农人在耕种,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山野村歌。在来往的行人中,有一人一骑在慢慢地走着,这人背着一柄古剑,身穿士子服,一手牵着马缰绳,另外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捆竹简,不时会低声念上几句,如一个去赶考的读书人一般。 这人便是嵇飞云,五日前,他离开凉州的北部都尉府,一人一骑先是往南走,然后在崤山东边出秦关,往东南走。 他不知道往哪儿走,他不知道自己家乡的山谷到底是在哪里,更不知道去哪里找辰月,天地茫茫,没有方向。 他之所以不想跟随刘元海去并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愿意寄人篱下,刘元海、青青都待他很好,他和都尉府的众官吏也相处得不错,但是他不想就这么跟着刘元海,在他手下做事,借助刘元海的关系,投身官场。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弄明白,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父亲案子的背后真相他要弄明白,辰月他一定要去找到,问清楚她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作为庄门的掌门,承载着兴盛这一门的责任和使命,虽然他现在身单力弱,但是也必须去做。 同样,他不喜欢被约束,自从他离开家乡山谷,来到外面的这个世界,他发现了很多新奇的事物,他想去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所以他必须离开。 还有一个原因,他虽然没有仔细去想,但是他感觉到,那就是和青青的关系,他知道青青喜欢他,他心里其实也喜欢青青,但是就算要在一起,他不想以都尉府官吏的身份。 刘元海对他说,都尉府就是他的家,随时都可以回来。呼延彪给了他一卷拳谱,说是战场兵士用来炼体的,要他以后勤加练习。他的半个师傅长史陈元辅,在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在陈元辅家的书房聊了很久,最后还送了他一卷手抄的《纵横秘术》,要他以后细细研读,自行参悟,说以后会帮到他。对于这些亦师亦友,肝胆相照的朋友,要离开时,他心里也有点不舍,在都尉府这大半年里,他留下了非常难忘的一段经历。 离开的前天夜里,青青拉着他坐在都尉府偏房的屋顶上,一起坐了很久,青青一只说着开心的事,逗嵇飞云笑,但其实她自己眼里一直含着眼泪,好几次都偷偷地用手擦拭。 最后她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饰,那是一颗黄白的狼牙,有些陈旧,用一根红绳穿着,青青把它亲自带在嵇飞云的脖子上,跟他说:“带着这颗狼牙,就想她时刻陪在他身边一样。” 嵇飞云当时心里一阵温暖,那颗狼牙上仿佛还余留这青青的体温和体香,青青说这颗狼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说是她外公祖上流传下来的。 青青也问嵇飞云要礼物,嵇飞云愣愣地看了下青青,然后在身上摸索,摸了半天,摸出了一把匕首,这是他在落风城里卖的,当时和小山子逛街,看到这把匕首纹路好看,就买下了。 青青一把拿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很是喜爱,她从小就跟着刘元海舞刀弄枪的,对于兵器的喜爱胜过了女儿家的胭脂水粉。 嵇飞云见她喜欢,心里也高兴,其实他身上还有一块玉佩,但那是他和辰月在黑水城里买的,当时一人一块,这是不能拿出来送人的。 青青和他约定了,等她到并州安顿好了,就去找他,然后陪他寻找他爹的下路,嵇飞云几次都想问,到时她到哪里去找他,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算了,他万一找到了辰月,到时青青又来找他,他该怎么办?还是随缘吧。 第二天走的时候,青青没有来送他,他心里有一阵失落,拜别了刘元海等人后,牵着马出了威武城,其实青青早早地站在威武城的城楼上,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了,她都还在望着。 这次出来,刘元海给了他盘缠,他一路走一路打听,遇到城市,就去住一晚,然后去酒肆喝酒听人闲谈,希望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比如关于影门、庄门这些江湖门派的事情,但是一路走来,事与愿违,消息听到不少,但是有关这两个门派的信息一点都有。 大多都是在谈论朝廷和鲜卑等部族打仗的事,知道刘元海已经去了并州晋阳,凉州由宣威将军马隆接管,并且已经和鲜卑族树机能开战,那些喝酒闲聊的士人,都对西北鲜卑等部族反抗朝廷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在天下正统神朝面前,无异于蝼蚁,根本撼动不了朝廷分毫。 嵇飞云对于这些谈论,也只是一笑了之,不过虽然没有听到他特别关心的东西,但是走一路听一路,他对司马王朝的有了大致的了解,对把控司马王朝天下的八大世家也有了一些了解。 还有一点收获就是,他学会喝酒了,在都尉府时,他偶尔也会陪刘元海他们喝点,但是经常以练武为由,喝得很少,现在一路上就他一个人,闲来无事,又没个人说话聊天,酒倒成了他排解心中寂寞的好东西。 一个人一匹马一把剑一壶酒,浪迹江湖中,说来倒也潇洒,只是他没有让自己成为一名庄门剑仙,倒先成为了一名小酒鬼。 一路上他除了勤修本门的心法外,也拿出了呼延彪给他的那卷拳谱,他仔细看了看,这卷拳谱名叫《天狼拳》,相传是匈奴一族流传下来的,远古时期,匈奴先人生活在大漠北部苦寒之地,生活异常艰辛,体质羸弱的族人,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狼群咬死,后来族里的勇士就模仿雪狼的训练方法,而创出了《天狼拳》,族人日夜练习,身体变得强大起来,才建立了强大的部落。 嵇飞云的身体经过在大漠几个月的艰苦训练,加上修炼了庄门的太玄养气术后,已经变得筋骨强健,内息强大。他也不管有没有用,反正每天除了修炼太玄养气术外,也练三遍《天狼拳》,算是不辜负呼延彪的赠拳谱之情。 骑马赶路时,闲得无聊,他便拿出陈元辅给他的那卷《纵横秘术》,当他拿起这卷书时,脑海里突然响起当日他问陈元辅志向时,陈元辅回答的那八个字:纵横捭阖,横行天下。 这天他在丹阳城里的一家酒楼里喝酒,终于听到一个跟他相关的信息,一桌喝酒的客人,像是什么帮派的人,他们在闲聊时,低声提到了‘紫竹林’三个字,嵇飞云听他师傅说过,紫竹林就是昔日庄门的所在,现在依然庄门所在,只是那个庄门已经不是原来的庄门,他们已经和名教世家搅在了一起,以前的庄门现在就只剩下他和他师傅,还有一个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庄门人的青青。 那些人说最近襄阳崔家的家主崔山会举办六十大寿,很多朝廷和武林人士都会去,其中就有紫竹林庄门的人。这个消息对嵇飞云来说太重要了,他本来就不知道从哪里打探起,一路上瞎跑瞎撞,现在有了这样一个点,算是给了他一个方向,心里明晰起来。 他付了酒菜钱,出门前又把随身的酒壶装满,牵了马,找路人问明方向,上马直奔襄阳而去。 当阳案 第三十章 喝酒听众说纷纭 陈元辅和嵇飞云闲谈时,常说荆襄之地人杰地灵,多有识之士居于山野乡村之中,每每说起,他都会因未能亲来游闲访士而感到遗憾。 嵇飞云到达襄阳城是九月十五日,崔家家主崔山的生辰宴会是定在九月十八日举行,还有三天的时间。嵇飞云进得城来,找了一家城中偏僻一点的小店落脚,一来是便宜,二来也不张扬,他现在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想暗中好好了解一下前来拜寿的各方人士。 这家名为‘襄阳小家’的客栈,坐落在襄阳城西居民区中的一条小街上,快靠近城西的城墙了,客栈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木楼,一楼是大堂,摆有几张桌子,给住店的客人提供饭食,二楼是客房,嵇飞云就住在靠西边的一间客房里。 嵇飞云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离崔家只隔了两条街,不是太远,二是这里靠近城墙,方便出入城外。 嵇飞云把随身的东西放在了客房里,连凤凰剑都没有带,换了一身读书人的打扮,襄阳地区文风鼎盛,读书士子随处可见,这样也便于隐藏身份,其实也没有谁认识他,只是自己觉得扮得越普通越好。 下得楼来,他先是在襄阳城里闲逛,闲看看襄阳城里的风景,此时是午后时分,街上的行人很多,嵇飞云看到很多的江湖人士进入到襄阳城,想来都是来崔家拜寿的吧。 崔家作为名教的八大世家之一,并且地处荆襄之地,家族中历来多才华横溢,文采风流之人,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江湖,都享有名气,况且崔家家主崔山还是荆州刺史,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这次崔家的当家人六十大寿,必定会是达官贵人、江湖豪杰云集,是天南地界的一次盛会了,许多人自是不会错过巴结崔家的机会,借此机会攀上这根高枝,那肯定是前途无量了。 嵇飞云在襄阳城里的大街上逛了一圈,看看日头已经偏西,然后找了一家豪华热闹的酒楼走了进去。 门口的伙计见他读书人打扮,以为不是哪家的公子哥,也是读圣贤书的士子,便笑着迎他进去,世间流传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另眼相看。 嵇飞云随着伙计来到二楼,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一张两人案坐了下来,随意要了几样襄阳地区的特色小炒,还要了一壶酒。 在等待上酒菜的时间,嵇飞云打量起大厅里喝酒聊天的人,现在虽非饭点,但这里却座无虚席,除了一些本地的贤达人士的喝酒聚会以外,很多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大多人都在谈论这次崔家的大寿,说历年来崔家的宴会是如何如何的豪奢,又是如何的门庭如市,而这次是崔家家主崔山的六十大寿,那就更加会办的盛大了。 “听说朝廷会派二皇子齐王佑代表皇家前来给崔家祝寿。”坐在旁边一桌的客人说道。 “这有什么好奇的,如果说当今天子武帝亲临,也不为过,八大世家同气连枝,司马王朝靠八大世家支撑呢。”另外一人借着酒劲说道。 “如果武帝亲临的话,那崔家就挣了好大面子了。”另外一人说道。 “我说各位,你们听说了没?崔家的寿宴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一人低声说道。 “另外的事情?不就是给崔山拜寿吗?还能有什么另外事情?” 那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头说道:“我是听说了,这次八大世家趁此机会相聚,是要商讨一件大事。” “哦?什么大事?”这话引起了桌上所有人的兴趣。 说话的那人喝了一口酒,坐直了身体,悠然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切!”众人一片唏嘘,然后都端起酒杯开始喝酒。 嵇飞云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周围人的说话,他自从达到上玄境后,身体的感官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只要他凝神听,就连外面街上的人的说话声,他都能听清楚,是以酒楼里的人的交谈声都一字不落地落入他耳中。 刚才这人说的这个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八大世家相聚,千里迢迢的来,肯定不会只是拜寿那么简单,而且司马家派来的是最受武帝宠爱的齐王佑,从这一点看出,八大世家在这次拜寿中,肯定会商量什么事情,又或是达成一个什么决定。 嵇飞云低头思索着,这件事会和自己有关联吗? 他想了想,嘴角露出笑容来,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会不会与自己有关,怎么会知道呢?再说自己就是个无名小卒,八大世家相商的事,怎么会和自己有关呢,自嘲了一把,然后端起酒杯喝一口,又专心去听周围人的交谈。 嵇飞云注意到靠窗的一桌,那桌坐了两男两女,男的中一位是位老者,另外一位是个年轻人,两女都是二八芳龄的妙龄女子。 他们的装扮都是做道装打扮,除了那位老者一身灰布道装以外,其余一男二女都是白衣如雪,他们四人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嵇飞云不免对他们关注起来,竖起耳朵想听他们说什么,那位老者自顾着喝酒,而那位年轻男子和年纪看起来小一点的女子说着笑话,另外一位女子则专心地吃着饭菜,偶尔会抬头看向窗外,嵇飞云被这位女子的样貌神情所吸引,多看了几眼,只见她一身宫装打扮,一头秀发挽在头顶用一根白色丝带束着,鹅蛋脸,眉目如画,两眼含着秋水,自有一股温柔,如出尘的仙子。整体的神气又给人一种端庄的感觉,如大家闺秀。 嵇飞云心里不自觉把她与辰月和青青对比起来,突然他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来了,定了定神,然后喝了一口酒,又认真倾听起来。 只听见那个年轻男子和那女子说的都是一路上的见闻,他们好像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一路上见到的事物都感到很新奇,说着说着就开始说到这次给崔家祝寿的事情上来了。 只听见年纪小一点的女子说道:“齐师哥,你说这次崔家家主崔山六十大寿,会不会有很多人来?” “那当然,名教的八大世家自然都会来,而江湖上,除了我们庄门外,商盟、巴蜀巫家、东皇教等这些大的门派也会到,说不定那些隐藏的百家门派也会派人来。”那个姓齐的年轻男子说道。 ‘庄门’二字落入嵇飞云的耳中,他顿时浑身一颤,拿酒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这是他本次来襄阳的主要目的之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庄门的人,确切地说是紫竹林庄门的人。 嵇飞云心里突然有一阵激动,又有一种失落,激动的是终于看到了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失落的是这些人非但不是他的同门,而且有可能还是仇人。 “秦师姐,我可听说了,崔家的二公子崔莅一直都很仰慕你,说不定崔家这次会趁此机会向你提亲呢!”那个年小的女子半开玩笑的对旁边的女子说道。 “林师妹,你乱说什么!”姓秦的女子嗔道,脸上微微一红。 “我怎么乱说了,本来就是嘛。”姓林的女子辩解道。 “灵儿,少说两句,吃饭。”那位老者说话了。 “哦。”叫灵儿的女子向姓陆的女子吐了吐舌头,开始埋头吃饭。 嵇飞云已经听不进其他人说话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这四人身上,终于见到了紫竹林庄门的人,他一定要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自从他师傅和他简单说了当年的事情后,他隐约感觉到梦中的老伯和庄门也有某种联系,而且自己的身世可能也与庄门有联系,他必须要去弄清楚。 那四人吃完饭后,付了账便下楼去了,嵇飞云也赶忙叫伙计来结了账,多余的钱都没等伙计找,就匆忙跟着那四人下了楼,那四人没有在街上停留,而是一路向西,在临近崔府后门的临近大街上的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他们四周观察了一番,然后进了这家叫‘风悦楼’的客栈。 嵇飞云远远地看着,这风悦楼离他住的襄阳小家只隔了一条街,他在外面大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没有见到那四人出来,想是刚到襄阳,先到客栈休息了。 他又到崔府周边逛了一下,看了看崔府周边的情况,便也慢慢地走回自家住的客栈了。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是跟紧紫竹林庄门四人的行踪,看看他们都跟那些人接触,这次来襄阳除了给崔家祝寿外,还有其他事情没有。第二是他要弄一张进崔家大门的请柬,要不然他连崔家大门都进不去,这个是他在酒楼吃饭时听到有人说起的,这次来崔家祝寿的人很多,没有崔家的请柬是进不了崔家大门的。 这倒是一件头疼的事,在这里他可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和崔家又不相识,也没有理由去给崔家祝寿,他总不能用庄门掌门的身份去吧,别说人家不信,就算信了,以八大世家对之前庄门的态度,肯定会把他当做洪水猛兽对待,除之而后快。 当阳案 第三十一章 夜探绝魂谷 入夜了的襄阳城,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古意,让人有一种不知道生活在现代,还是回到了古代,时空的迷离是因为这座城里自古到今,发生了太多的故事,而每到夜里,便是这些故事产生魅力的时候。 嵇飞云坐在客房的窗前,仰望着夜空,昊昊宇宙,浑象无形,夜空给嵇飞云一种至高至大的感觉,他想起了《南华真经》中记载的几句话: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惟象无形,窈窈冥冥,寂寥淡漠,不问其声。 据说这句话是道祖说的,是对至高无上的道的描述,嵇飞云之前对这句话,反复诵读苦苦思索过,但是一直不能理解这句话,今晚他窗前闲饮,空怀对月,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一些感觉,但是认真思考,那种感觉却又消失不见。 最后他笑着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庄门的至高之境,又岂是随便静夜一思就能了悟的,只是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也是他通思了《南华真经》后的一种疑问,庄门三境之上,是否还有一种境界呢?道祖的这句话似乎透露出一丝信息。 “师父不在,自己想也想不明白,以后遇到他老人家再问吧。”嵇飞云心里想道。 离他住的客栈的两条街外,是襄阳城酒肆教坊聚集之地,是达官贵人夜间的消遣之处,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刻,喧闹声中夹杂着丝竹歌声,远远的传开来。 嵇飞云喝了一口酒,然后把酒壶放在桌上,拿起用灰布缠绕包裹着的凤凰剑背在背上,然后出了房间门,他突然想到,何不趁此夜色,探一探这襄阳城呢?或许有些收获也说不定。 他出了客栈门,沿着街道朝热闹处走去,走到一处名叫云梦楼的门口停了下来,这里是一处极尽奢华之地,门口车水马龙,出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地方豪族,嵇飞云本也想进去看看,但一想,又转身朝紫竹林庄门四人居住的风悦客栈走去,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做什么,只是想去看看。 走到风悦客栈的对面街上时,远远看看客栈出来三个人,白衣如雪,手中都拿着剑,正是日间在酒楼吃饭时遇到的紫竹林庄门中的三人,那名姓齐的男子和两名女子,那名老者没有在。 他们出了客栈后,往左沿着大街走,嵇飞云见状,远远的跟了上去,他和辰月在一起的时候,辰月教过他影门隐藏身影的方法,他虽然不能像影门的影子那样藏于无形,但不是修为很高深的人,也难以发现他。 那三人沿着当前的街道走了一会儿,又往右转入了主街道,然后往城门口方向走去,看样子他们是要出城,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他们出城干什么呢? 嵇飞云见他们的举动很反常,便也跟了上去。果然他们三人到了城门边又往左走,在一处城墙角落,没有守卫的地方,翻过了城墙,嵇飞云见他们三人轻轻一跃便上了三丈高的城墙,修为不弱。 嵇飞云现在是上玄境,虽然还不能临虚御风,又或是御剑飞行,但是几丈高的城墙很轻易就能越过。 出了城,那三人一前两后的朝西边林子快速掠去,不是还注意这四周的情况。一路上嵇飞云观察他们三人的身法,和他的一样,也是庄门的正宗的身法,只是看样子他们的修为还没有达到上玄境。 “这么晚,他们跑到这荒郊野外做什么呢?”嵇飞云怀着疑问和好奇心紧紧地跟着他们。 大约奔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了一出山顶,山顶的西边下是一处很大的山谷,那三人躲在一处草丛中,刚好能看见谷中的情况,嵇飞云在他们南边十丈远的地方隐藏下来,这里既能看见那三人的行踪,也能看清山谷。 嵇飞云仔细看了一下下面的山谷,这一看,他心里突然一阵悸动,只见山谷阴风阵阵,阴气森森,昏暗中,仿佛有千万厉鬼来回飘荡。 嵇飞云凝神运气与双眼,再看向山谷,只见谷中怪石林立,寸草不生,暗黑的土壤,冒出一丝丝寒阴之气,阵阵阴风中,竟然有喊杀声传来。 嵇飞云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此时的天空竟然乌云笼罩,星月全无,并且乌黑的云气与谷中阴气相融,形成一座绝阴阵法,好不煞人,这要是搁在以前,嵇飞云保管会被吓得双腿发软,自从他学得《南华真经》中的功法后,他的心境从根本上有了变化,以前他是以一个凡夫俗子的眼睛看世界,而现在,他站在了更高的层面来看待这个世间的万事万物。 他没有再去细看山谷内的情况,而是静静地看着紫竹林的三人的动静,只见他们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都看着山谷。 好一会儿,那位叫灵儿的姑娘低声问道:“齐师哥,这里是什么地方?阴森森的,我害怕。” “这里叫绝魂谷,是一处古战场,同样也是一处绝阴之地。”那位姓齐的男子说道。 “齐师哥,你确定那些吸人血的怪物在这里面?”灵儿又问道。 那位齐师哥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说道:“他们快出来了,小心点。” 那位姓秦的女子被他们身影挡住,嵇飞云看不到她,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他们刚才说道这里叫绝魂谷,名字倒是很贴切,还有什么吸血的怪物,那是怎么回事,且先看看,嵇飞云心里想着。 突然,山谷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很是骇人,只见浓雾中,走出了好几个人影,那些人走路不是很自然,如木头人一般,嵇飞云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那些是什么人,都是些活死人,也就是俗世人所谓的僵尸,只见浓雾中不断有僵尸走出,数量越来越多,后来竟达到百数以上。 嵇飞云皱了皱眉头,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僵尸,从僵尸身上的衣着来看,不是寻常的四人,而是战死的士兵,像是被人从地底召唤出来一般。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大概也是紫竹林三人来此的原因吧,且看他们要做什么。”嵇飞云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些身着战衣的僵尸,踏着古怪的步伐,慢慢的出了谷,最后,浓雾中又窜出一条黑影,这条黑影,身形矫捷,快如闪电,嵇飞云看清楚了,这是一个活人,不是僵尸,他身穿黑衣,手上拿着一个灰白的管子,他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白得吓人。 见那人和僵尸都走远了,紫竹林的三人起身快速朝僵尸去的方向追去,嵇飞云也悄悄的起身,不紧不慢地跟着。 嵇飞云远远地看见,那怪人用嘴横吹那根管子,发出古怪的音律,像是在驱赶着僵尸前行,他们翻过一座山头,然后看到前面是一座村庄,此处的村庄离襄阳城已经有十来里了,村庄约有几十户人家,此时只有几家屋里还透出一点灯光,大多人家估计都已经上床入睡了。 黑夜里,除了虫叫声外,就是风吹树叶的声音,那怪人已经驱赶着僵尸进到了村口前的一片树林里,再有一里多的距离就进村了。 此时紧跟着僵尸的紫竹林庄门三人,都跃身而起,临空飞掠到僵尸大军的前面,挡住了僵尸的去路。 古怪的笛声响了一下,所有的僵尸都停了下来,然后那怪人自树上慢慢地飞落到地上,身体轻飘飘如鬼魂一般。 “驱赶僵尸残害村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到底是什么人?”灵儿姑娘首先发话。 那怪人发出一声怪笑,如夜枭叫一般,阴气森森的,然后说道:“你们这几个小鬼多管闲事,小心把自己的命搭上。”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既然被我庄门碰上了,就绝不会袖手旁观。”姓齐的男子凌然道。 “哈哈,拿庄门吓唬我,我好怕怕呀。”那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位齐师哥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一进襄阳地界,就发现好几个村庄被吸干全身精血而亡,一直暗中探查此事,今天终于被我们逮到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位齐师哥又问道。 “连我都不知道,还想多管闲事,哼!”那怪人冷哼了一声。 那位姓秦的女子一直都冷冷地看着,没有说一句话。 躲在十丈外一棵树上的嵇飞云,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到了,他突然想起在大漠戈壁看到那些被吸干精血而死的氏族人,当时听辰月说有可能是中了古羌族的邪术。 难道这怪人也是古羌族人?嵇飞云不能肯定。 只听见那怪人又说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随即他又怪笑一声,说道:“不知道以庄门的人制成僵尸,会是怎样呢,很是期待。” 紫竹林庄门三人都拔出了佩剑,挥剑指着那怪人,那怪人嘴角露出微笑,身体离地而起,他把那根灰白的管子放到嘴边,古怪的笛声又响起,地面那些定住的僵尸,瞬间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凶狠地朝紫竹林的三人扑过去。 三人挥剑便刺,场面瞬间换乱起来,那些僵尸不管是被剑刺中还是被踢倒,随着古怪笛声的催促,就又都会爬起来,继续朝三人凶狠地扑去。 除了那位姓齐的师哥,面色冷静,挥剑从容对抗僵尸以外,姓秦的女子和叫灵儿的姑娘都是越打越心惊,女孩子毕竟胆小,面对这些从地底爬出的僵尸,心里一开始就有些害怕,况且这些僵尸除了把它砍碎了,要不然它就是短腿缺手的也会继续扑过来。 她们三人已经使出了庄门的绝学,剑气纵横,不断有僵尸被剑气砍碎倒地,但是僵尸的数量太多了,一时三人都陷入了僵尸大军的围攻之中了。 嵇飞云见三人虽然艰难砍杀,但是一时也没有生命危险,而且那怪人还只是用笛声驱赶僵尸,没有亲自动手,是以他躲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盯着那怪人。 那位姓齐的修为最高,一手剑法使得圆转如意,又剑气凌厉,僵尸还没有进到他身边一丈远,便会被他剑气砍碎。 那怪人见状,飘身过来,一掌拍向姓齐的,生意神出鬼没,掌法阴柔逼人,还没有近身,姓齐的就已经胸口难受了,他心里一惊,感觉这怪人掌法虽然阴柔,但是力道却是无比的霸道,他只能避身躲过。 齐师哥被那怪人缠住以后,所有的僵尸都被那怪人驱赶着去攻击姓秦的女子和灵儿姑娘,她俩顿时陷入危险的境地,几次都险些被僵尸咬中。 当阳案 第三十二章 凤凰剑出气如虹 就在嵇飞云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出手时,那位齐师哥被那怪人一脚踢在胸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摔了出去,倒地时一口鲜血喷出,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二女见他受伤,都惊声叫喊,但是两人都被僵尸缠住,腾不出身来,眼看那怪人又要出手,情况十分危急,就在此时,一柄暗红的剑激射而来,如一只飞舞的凤凰,围绕着那怪人一圈,那怪人心里一惊,不知道这柄古怪的剑是从哪里来的,他堪堪躲过被一剑歌喉的下场,但是手臂上胸前都被这柄突然而来的剑散发出的剑气割伤,而且伤口中有一种灼伤的感觉。 那柄剑似乎发出了一声凤鸣,剑周身的凤凰虚影更盛,速度更快,电光火花间从僵尸的脖子间穿梭而过,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所有的僵尸的头颅都从脖子上掉下来,随即尸体也都倒下了。 紫竹林三人惊讶地看着那柄暗红的剑,不知道是谁出手救了他们,刚才还是危急万分,转眼间,所有的僵尸便都被这柄剑解决了,都站在原地没来及回过神来。 那怪人惊恐地四处观望,看是何人出手,这等御剑之术,定是庄门的高手出手了,他在急思脱身之策。 嵇飞云从树上轻轻一跃,施展影门的飞影术,如一只燕子一般快速穿过树林,瞬间出现在紫竹林二女面前,伸手一挥,空中飞舞的凤凰剑,轻鸣一声,如一道流光回归剑鞘。 嵇飞云气定神闲地看着那怪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势缓缓地散开,那怪人心中一惊,年前这人只是个少年模样,修为却是如此之高,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他眼睛一转,右手一挥,一道黑色烟雾急速向紫竹林二女飞去,嵇飞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骤然发难,想都没想,一招‘人籁’出手,将那道黑烟吸入掌心中,只见这道黑烟中,隐隐透着厉鬼嘶吼,想是非常歹毒。 那怪人趁嵇飞云救人之际,快速蹿向林子深处,伺机逃跑了。 二女惊魂未定,突然又遭遇危急,反倒清醒过来,见眼前的这位陌生少年刚才那一招阻断黑烟的招式,与庄门的‘三籁’至高秘法中的‘人籁’相似,心里顿时疑惑,这时也管不了这许多,先道了一声谢,然后二女都跑去看那位齐师哥的伤势。 嵇飞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三人,心里在急思应对之策,刚才情急之下,自然而然使出了庄门的一招‘人籁’,暴露了自己会庄门武功,待会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二女给那位齐师哥服了庄门的疗伤灵丹,他运了一遍气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稳住了伤势,在二女的搀扶下站起来,他走到嵇飞云面前,拱手道谢救命之恩。 嵇飞云倒是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举手之劳,再说我也是盯那怪人很久了,早就想除掉他。” “在下是庄门齐风,敢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齐风诚恳地说道。 “起风?这名字挺有意识的。”嵇飞云心里想道。 “我叫嵇飞云,无门无派。”嵇飞云笑着说道。 齐风又给嵇飞云介绍了他的两位师妹,那位姓秦的女子全名叫秦若兮,那位叫灵儿的姑娘全名叫陆灵儿。 两人都对嵇飞云见了礼,嵇飞云赶忙回礼,他见齐风和秦若兮都比他大上几岁,陆灵儿看起来倒跟他一般大。 秦若兮认真打量着嵇飞云,一双清澈的妙目,毫无红尘俗气,嵇飞云被看得心里砰砰直跳。 “嵇大侠,请恕若兮唐突,刚才大侠的那一招可是庄门的‘人籁’?”秦若兮开口问道,神情恭敬。 嵇飞云忙挥了挥双手,笑着说道:“秦姐姐,你别叫我大侠,怪奇怪的,叫我飞云就行。” 陆灵儿倒是被他的神情给逗笑了,她上前一步,看着嵇飞云说道:“飞云,我师姐问你刚才那招是否我庄门的‘人籁’?” “哦,刚才那一招是我之前在塞北游历时,一位老前辈教我的,我也只是学了个样,当时他也没有告诉我这招叫什么,我觉得好玩就学了。”嵇飞云胡乱说道。 三人听嵇飞云说完,相互看了看,脸上都还是疑惑之色,齐风又拱手说道:“飞云,请问那位老前辈怎么称呼?” 嵇飞云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我和他就一面之缘,那天晚上大漠上刮起大风,那位老前辈一时兴起跟我讲这天地间有‘三籁’,分别是人籁、地籁、天籁,还说这是三招无上绝学,我和他喝了一顿酒,他就把这三招传给我了。” 三人半信半疑,也不好再问下去,毕竟刚才嵇飞云救了他们的命。 陆灵儿比较活跃,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她又笑着问嵇飞云:“飞云,你小小年纪,修为怎么这么高?你刚才那把剑叫什么名字?好厉害啊!” 其实这也是齐、秦二人想问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见陆灵儿开口相问,便的看着他,嵇飞云心里想,早知道你们有这么多问题,我就不出手救你们了,省的麻烦。 心里想,但嘴上还是笑着说道:“我自小生活在塞北苦寒之地,我这本事都是跟莫爷爷学的,他是落风酒馆的老板。” 没办法,他只能胡编乱造,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以后万一被发现了,也不怕,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三人知道,如果一直这么不停地问,有失礼貌,便都没有再问了。齐风看了看满地的僵尸肢体,说道:“我们先离开这儿吧,飞云,你要准备去哪儿?” “我要回襄阳城。”嵇飞云说道。 “那刚好,我们也要回襄阳城。”陆灵儿高兴道。 嵇飞云笑了笑,没有作声,言多必失,还是少说话为好,万一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圆都圆不回来。 四人快速离开了树林,此时已是子时,天空中的月亮已经到了头顶,深夜的荒野,除了不知名的虫叫声以外,就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给人一种空旷安静的气氛。 路上陆灵儿问嵇飞云怎么也知道僵尸的事,嵇飞云心里想,当然是一路跟随你们才知道的,但是这些不能说出口,他说道:“我是前几天到襄阳时,路过一个村庄,那里的人竟然都被吸干血而亡,过路人都说这襄阳城外闹鬼,我便留心观察,今晚才发现那怪人驱使僵尸害人的事。” 齐风说道:“不知道那人是谁,竟然会这残忍的驱使亡灵之术。” 嵇飞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处绝魂谷是什么地方,那里竟然有那么多的士兵亡体,而且看那些士兵的战衣,应该是前朝的。” 一路上没有说话的秦若兮,这时开口说道:“据民间相传,那绝魂谷在前朝时,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坑杀降兵的事,几万降兵一夜之间都被杀害在了绝魂谷,绝魂谷本是一处天然的绝阴之地,因而那些士兵的尸体没有腐烂,加之降兵无辜被杀,造成怨气冲天,几百年下来,便都转化成了厉鬼,这次刚好被那怪人利用驱使亡灵的秘术,控制了这许多亡灵。” 嵇飞云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之前在塞北时,也看到过类似的情况,这种驱使亡灵之术,和古羌族的神秘巫术有些相似。” 齐风也说道:“故老相传,古羌族中的神秘巫师,有沟通幽冥地狱之能,这怪人有可能就是古羌族之人。” “咱们回去问一问师祖吧,也许他知道。”陆灵儿说道。 然后她又转头问嵇飞云:“飞云,你来襄阳也是来参加崔家寿宴的吗?” 嵇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来凑热闹的,我一个无名小卒,哪能收到崔家的邀请。” “那你到时想不想进崔家一观寿宴的盛况?”陆灵儿笑着说道。 “想啊,可是我没有请柬,进不去。”嵇飞云说道。 陆灵儿开心说道:“这个你放心,到时跟我们一起进去就行了。” 秦若兮想阻拦陆灵儿,才刚刚认识,对眼前的少年的底细也不清楚,贸然邀请他一起去崔家祝寿,到时出了问题怎么办,但是陆灵儿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齐风到时觉得这也是一个认识嵇飞云的机会,看他能出手救自己三人,而且还会本门的‘三籁’秘术,应该和本门有某种联系,一起的话也好弄清楚,想到这里,他也开口邀请:“飞云,就和我们一起吧,咱们也算认识了。” 嵇飞云口中答应道,这下崔家是能进去了,但是又多了一层麻烦,和紫竹林庄门的人混在一起,他们心里对自己的来历疑惑重重,少不了问这问那的,到时万一自己露出马脚怎么办,还有他们的那位祖师,肯定没他们这三人好糊弄,见了他该怎么应对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四人走着走着都加快了脚步,紫竹林三人使出了庄门的‘逍遥御风术’,虽然不能真正的御风而行,但是个个身轻如燕,三个白影在夜间快速飞掠,嵇飞云不敢使出庄门的御风术,好在他会影门的飞影术,速度丝毫不慢,紧紧地跟着他们三人。 到了襄阳城里,紫竹林三人和他分别,相互告知了住处,并约定明天见面,后天就是崔家的寿宴了,明天要一起商量一下。 嵇飞云回到客栈,收拾了一下,躺在了床上,回想着刚才的经历,嘴角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和紫竹林庄门的人就这么相识了,师傅离去时,要自己千万谨慎,不要和紫竹林庄门有交集,这下不但有交集,而且还和紫竹林庄门的人认识了。 他想了一会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心里有点烦乱,便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酒壶,拔开塞子,往口中灌了一口,然后坐在桌边,黑暗中闭目养起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鸡鸣声,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当阳案 第三十三章 云梦楼 在鸡鸣第二遍的时候,嵇飞云喝了最后一口酒,然后爬上了床,想睡个囫囵觉,也许是坐了大半夜,该想的都想了,心里也平静下来了,他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梦见了辰月,辰月在梦里怪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去找她,是不是把她给望了,嵇飞云想争辩,却说不出话来,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拼尽全力大喊一声,却醒了过来,房间里已经大亮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但是梦中辰月幽怨的神情却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坐起来,用手摸了一把脸,想了想,这大半年来,自己确实没有非常强烈的愿望想去寻找辰月,心里总是以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为由,而放弃了,总期盼着那天辰月自己又出现在面前。 他心里烦乱,起床找到放在桌上的酒壶,拿起来放到嘴边,突然又放回了桌上,穿上衣服出门找了店伙计打了一盆水,洗漱了一下,待自己完全清醒过来,才回想刚才的问题。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借着喝酒来逃避的?想着梦中辰月那双幽怨的眼睛,他心里深深自责起来,坐在窗前的桌子旁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出门叫伙计弄点吃的送到房间来,心静不下来,他今天功也不练了,拳也不练了,吃过伙计送来的早点,然后坐在窗前,拿出陈元辅送给他的那卷《纵横秘术》看了起来。 陈元辅是他到目前为止,认识的最有智慧的人,他的那份临大事的淡然神态,对天下形势的精准判断,还有那份建功立业的志向,都让嵇飞云心生仰慕,在他的心里,已经把陈元辅当做了自己的老师,而陈元辅似乎也把他当做弟子对待,临别时,特意把这卷《纵横秘术》赠送给他。 当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时,嵇飞云没有感觉到,他心无旁骛地读着,他发现书中所阐述的道理,竟然和《南华真经》中所说的道理有某种联系,似乎同源而异形。简单的理解就是同出一个祖先,后来走上了不同的路。 嵇飞云隐隐觉得,陈元辅给他的这卷《纵横秘术》,不只是讲谋略之书,与修炼也有某种联系,好似有功法的本源,却没有修炼的法门。 嵇飞云看了几篇,感觉已大有收益,虽然其中讲的很多道理,他现在还不明白,但是已经为他的认知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对世间万物的态度。 收卷时已是晌午时分,他把书收回包裹放好,看到桌上的酒壶,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拿那个酒壶。他取了一些银两,然后把包裹和剑收好,便带上门出了客栈。 他昨晚和紫竹林庄门的三人约了今天见面,但是没有约定具体时间,他一个人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本想就在客栈要几个菜吃个午饭,然后回房间继续看书,但想了想,又转头朝襄阳城那条繁华的街道走去,人多的地方消息多,也许会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来到昨晚走到门口的那家云梦楼前,此时楼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两,笑了笑便朝里走去,门口的迎客伙计热情和他打招呼,他一副读书公子的打扮,虽然年纪不大,却还颇有几分风雅的神情。 那位迎客伙计说了声‘公子您是初次来云梦楼吧’,嵇飞云诚恳地回答‘是’,那位迎客伙计便热情地给他介绍起来。 云梦楼分为酒室,棋室,花室,酒室是供客人喝酒聊天、宴饮的地方,这里的客人比较杂,凡是有钱的人都可以进,云梦楼搜罗天下美酒,供天南地北的客人品尝,当然花费相当的不菲。棋室是一些供附庸风雅达官贵人,读书人手谈消遣的地方,江左民风,最好清谈。 那位迎客介绍了酒室和棋室,却没有介绍花室,嵇飞云心中好奇,便开口问花室是做什么的。 那位迎客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公子还是一位风流识趣之人,这花室是供客人消遣取乐的地方,咱们云梦楼不但有江南姑娘,中原美女,连塞外胡姬都有呢,不但美貌如花,且都各有才艺,公子要不要去观赏?” 嵇飞云顿时明白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说先去酒室。 酒室里很是热闹,但是却不喧哗。这酒室的桌位设计的极为讲究,从门口走进去,看到的是一个喝酒聊天的热闹场面,但当你坐下来后,感觉自己这一桌又有了独立的空间,自成天地。 嵇飞云找了一个位于中间的两人位,要了几样云梦楼的特色菜,当伙计问他要来什么酒时,他想了想,要了一壶秦地的秦酒。 在等待上酒菜时,嵇飞云朝四周随意地看了看,见大多都是衣着华丽光鲜的达官贵人和一些年少的公子爷,竟没有长相粗豪的江湖豪客,嵇飞云心里暗赞一声,荆襄文采风流之地,果然不同苦寒的凉州。 一位伙计领着一位端着酒菜的酒侍少女过来,那酒侍少女身着绿色裙子,举止风雅,有条不紊地将酒菜放到案上,并斟满酒,说了一声‘公子慢用’,然后侍立在一旁。 嵇飞云多看了几眼,那位酒侍少女冲他甜甜一笑,嵇飞云也微笑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水入喉,如一条火龙顺食道而下,嵇飞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当他放下酒杯时,那位酒侍少女又过来给倒满酒,嵇飞云来这里是想听消息的,一个少女站在旁边感觉不自在,等那少女倒满酒,他笑着对她说:“我自己来就行,你不用在这里伺候。” 那酒侍少女甜甜一笑,应道:“是。”然后转身走了。 嵇飞云一边自酌自饮,一边留意酒室里各案人的谈话,有很多人都在说明天崔家寿宴的事,崔家作为荆襄地区最大的豪门望族,同时也是荆襄地区实际的掌权者,对于崔家家主的六十大寿,所有人都非常的关心。 嵇飞云留意到,除了说崔家寿宴的以外,也有人在低声说着最近襄阳城外村庄闹鬼的事,据有人报告州府,有好几个村子里的人都被厉鬼吸干精血而亡,好不恐怖。 更有人说那些厉鬼是出自城外十里的绝魂谷,那里是当年坑杀前朝降兵的地方,都说降兵被无辜坑杀,死后怨气冲天,都变成了厉鬼,现在是来讨债来了。 嵇飞云昨晚亲自经历了,知道其中的原委,那些僵尸是被人背后操纵的,并不是什么厉鬼讨债,但是这件事正好出在崔家家主六十大寿期间,那人或是那人背后实力的用意,就值得玩味了。 嵇飞云不知道这其中的前后原由,也不好去凭空想象,只是他昨晚坏了那人的好事,是否会因此受到报复,他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不过也是偶尔担心而已。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是一位年轻公子模样,衣着华丽,手上摇着一柄折扇,折扇上过画的是一副海棠春睡图,一副风流雅士的气派。 那公子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兄台一个人独饮,不觉寂寞?咱们拼桌如何?” 如果在一年前,嵇飞云肯定会红着不知道说什么,自从在落风酒馆做了几个月的伙计,和来往客人打多了交道,又在北部都尉府里给刘元海当护卫,结识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这眼界宽了,待人的礼节也懂得不少。 他微微一笑,站起来回礼,说道:“如果兄台不嫌弃的话,请入座。” 他正愁没人说话,突然来个人要和他一桌,管他什么身份。 那位公子从容入座,举止形态颇有一份大家气度,看他年纪,比嵇飞云要长几岁。 那位公子坐好后,笑着说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嵇飞云呵呵一笑,说道:“我叫嵇飞云,你叫我飞云就好。” 那公子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倒是爽快人,好!在下商子洛,洛阳人士。” 这时,一位酒侍少女过来添了一副碗筷,又给商子洛斟满酒,然后站在一旁。 商子洛端起酒杯,说道:“飞云,咱们初次见面,来,先喝一杯。” “好。”嵇飞云也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飞云,看你年纪不大,说话还有形象都不像是本地人,你来襄阳是来做什么?”商子洛问道。 “我从凉州来,闲来无事,到处游历看看。”嵇飞云笑着说道。 “难怪看飞云你气度不凡,一人放下牵绊,自由自在的周游天下,那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啊!”商子洛感慨地说道。 嵇飞云微微一笑,问道:“商大哥你是来襄阳坐什么?” “我是个商人,平时也喜欢结识天下好友,这荆襄之地自古是人杰地灵之处,我来这里一是经商,二来也是想结识一些有识之士,当然,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就是崔家家主的六十大寿。”商子洛说道。 嵇飞云没想到在这里有认识一个来崔家祝寿的人,见这商子洛一派贵族气象,举止也颇有风度,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他笑着说道:“不满商大哥,我也是听闻这崔家乃是荆襄的豪门望族,这次崔家家主六十大寿,肯定热闹非凡,是以跑过来凑热闹的。” 商子洛别看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副公子哥模样,但是喝起酒来真是豪爽,没一会儿,已经邀嵇飞云喝了六杯了,之前嵇飞云叫的那壶已经喝完,他又叫了一壶。 商子洛边喝酒边畅谈着荆襄人文山水,细说着历来的人才俊杰,见识之广,谈吐风雅,令嵇飞云心中折服,竟还有这般人物,今天有幸结识,不枉来这云梦楼一趟了。 嵇飞云也谈些北地风土人情,夹杂着从陈元辅那儿听来的一些典故和对天下大势论断,讲得也是头头是道,让商子洛眼睛也是一亮。 谈得多,喝得也多,这一趟酒直喝到天黑,他们俩总共喝了六壶酒,两人都喝得舌头有点大了。 最后商子洛拉着嵇飞云,离开酒室,在一个酒侍少女的带领下,朝花室走去,还说来这云梦楼一趟,一是要尝一下天下美酒,二是要观赏一下这云梦楼的花魁,这才不虚此行。 嵇飞云被商子洛拽着,又喝了点酒,酒劲上来,便跟着商子洛朝花室走去。 当阳案 第三十四章 英雄温柔乡 “人间消金地,英雄温柔乡。”商子洛边走边吟诵道。 他们出了酒室,转道向左,经过一道长廊,长廊一边是花池,一边是假山,假山有花枝伸出,梅花鲜艳,一支独秀。 嵇飞云心里赞叹着,庭院也能建得如人间仙境一般,难怪刚才商子洛说这儿是‘英雄温柔乡’,英雄到了这里,什么豪气壮志,什么称霸天下都会化作一壶美酒,甘愿醉卧在这温柔乡中。 长廊尽头再往右拐,嵇飞云只觉得眼前一亮,眼前一栋两层高的楼台,楼门上写着‘花魁楼’三个字,里面有丝竹歌舞声传出,仿佛如天外仙音。他们两人在前面少女的引领下,走进花魁楼。 嵇飞云此生何曾到过这样的地方,他平静的心境都有些悸动,花魁楼里自成天地,设计得极为巧妙,楼里宽阔,中间有一座舞台,白玉建成,抬头仰望,能看到楼顶,楼顶盖上绘着一副天女散花图,栩栩如生,仿佛要透过画壁,来到人间舞动一曲,让遐想连篇。 楼里四周上下两层设计的是观舞台,桌案设计得极为精巧,无论哪个方位都能完全看到楼中的舞台,楼里四周还设有雅室房间,那是供人单独听曲行乐的。 商子洛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规矩很熟悉,他要了二楼东边的一个座位,座位雅致精巧更胜前面酒室,每一案前都会有一位妙龄少女侍立一旁,面容秀丽,举止端雅,连一个侍酒少女都这么清新脱俗,这花魁楼果然不同凡响。 他们坐下后,马上有人端来果品点心,还有花魁楼独有的‘花酒’,侍酒少女为两人斟满酒杯,然后微微一笑,站立到一旁。 商子洛笑着说道:“飞云,第一次来这儿吧,怎么样?” “英雄温柔乡。”嵇飞云笑着说道,他无法形容,就把商子洛之前形容花室的话借来用。 商子洛哈哈一笑,说道:“很是贴切,不过我觉得这花魁楼中,要说英雄,唯君与子洛也。” 说完举起酒杯干了一杯,竟是很有气度。 嵇飞云也干了手中的酒,只觉这酒入口,一股清新的梅花香扑鼻而来,让人心神为之一醉。 他说道:“子洛兄过誉了,我那是什么英雄,不过是个到处流浪的人罢了。” 一旁的侍酒少女及时帮他们把酒斟满,商子洛又端起酒杯,说道:“自从我第一眼见到飞云兄,便觉你不凡,我商子洛行商天下,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是如飞云你这般小小年纪就给人一种玄妙感觉的,却是没有。” 说完商子洛又补充道:“对,玄妙,就是这种感觉。” 嵇飞云心里一动,这大概是他修炼庄门的‘太玄养气术’到了上玄境的缘故吧。 他微微一笑:“商大哥真是过誉了,不过我倒是非常佩服商大哥的卓识和气度。” 商子洛又是哈哈一笑,然后举起酒杯说道:“咱们也别相互夸奖了,来,再喝一杯。” 他放下酒杯后,说道:“飞云,你觉得这花魁楼的酒如何?” 嵇飞云第二杯酒入口后,正感觉疑惑,喝第一杯时,他感觉酒中透着梅花香味,但是喝第二杯时,却是浓郁的桃花芬芳,在鼻尖暗生,沁人心脾,真有种醉倒温柔乡的感觉。 “这酒每次喝的时候,竟然香味都不相同,真是玄妙。”嵇飞云说道。 商子洛看着嵇飞云疑惑的神情,微微一笑说道:“这是花魁楼独有的‘百花酒’,据说是采集了一百种花瓣为原料所酿造,但是到底是如何酿造出这百花味的美酒,却是无人知晓了。” 嵇飞云又喝了一杯,果然这一杯的香味又有不同,竟然是兰花的幽香,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能喝一回这百花酒,人生再无遗憾了。” “对对,飞云说得是,那咱们再喝一杯,人生难得啊。”商子洛说道。 正当他们喝得高兴时,楼内一道琴声响起,空谷琴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琴音不大,但是清晰地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下酒杯,看向楼中间舞台上。 只见舞台一道轻雾渐渐消散,一道身影自雾中显现,葱葱玉手,轻抚琴弦,一声声荡人心魄的琴声,便是由此处来。 嵇飞云扫了一眼商子洛,只见他两眼紧紧地盯着舞台上的那道丽影,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像是沉侵在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中。花魁楼里此时别无其它声音,只有阵阵琴声响起。 嵇飞云也看向舞台上,这时那个抚琴的身影已经清晰显现出来了,他顿时脑海嗡了一声,也,整个心神为那道身影所吸引,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前朝一位才子对洛神的描画:“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唯有如此才能形容眼前的那道身影,嵇飞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那身影真是“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随着美妙的琴音,嵇飞云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与瑶台仙境,周围仙雾袅绕,景色如画,五彩的仙鸟在花丛中嬉闹,曼妙的仙女在周边飞舞,真是‘九天瑶台飞舞地,人间君王观景台’,嵇飞云的心神完全沉侵在了丽影和琴音共同营造的幻境中了。 正当他心神陶醉时,自心底响起一声清脆的琴声,如一道甘泉流过心头,顿时让他清醒过来,他晃了晃头,只见楼中的所有人都完全沉侵在了美妙的琴声中了,商子洛眼角迷离,一脸陶醉。 他又看向舞台中那个抚琴的身影,他感觉那个抚琴的女子身体微颤了一下,抚琴的手微微一滞,刚才的那个幻境便慢慢消失了,楼中的所有人如梦初醒,口中发出一声惊叹。 商子洛也清醒过来,脸上还挂着迷离的笑容,他见嵇飞云看着他,脸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这琴声太美妙了。” 嵇飞云终于体会到‘英雄温柔乡’的感觉了,也是微微一笑。 不过他心里疑惑,刚才他也沉侵在了那种幻境中,后来他又听到了另外一声琴声,把他心头的幻境给驱散了,才使他清醒过来,那声琴声他很熟悉,就是他在梦境中听那位老伯弹奏的,他越发感觉那位老伯弹奏的琴声不同凡响,在几次危难中都救了他。 他定了定神,问商子洛:“商大哥,这位抚琴的女子是谁?” 商子洛见问,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说道:“她便是这花魁楼中的主人,云梦楼的花魁花影。” 嵇飞云转头看了看舞台,只见此时舞台上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这花影的琴声绝不简单,竟然能惑人心魄。”嵇飞云心里想道。 正当嵇飞云喝着酒听商子洛说每次来这花魁楼的经历时,一位身着华丽的女子来到他们案前,对他们盈盈一拜,笑着说道:“两位公子,打扰了,我是本楼的管事花姑。” 商子洛和嵇飞云都站了起来,商子洛还了一礼,笑着说道:“子洛有幸见到花魁楼的花姑,真是不虚此行。” 嵇飞云打量了一下这位花姑,见她年纪约在三十许,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如宫廷中的妃子。 花姑笑着对嵇飞云说道:“请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嵇飞云赶忙拱手说道:“我叫嵇飞云。” 花姑又是微微一笑,说道:“嵇公子,花影姑娘有请你到楼内一叙,不知道可否赏光?” “啊?”商子洛先惊讶起来,羡慕地看着嵇飞云。 “我?”嵇飞云疑惑地说道。 “是的,不知道到嵇公子是否方便?”花姑笑着问道。 嵇飞云看着商子洛,商子洛赶忙笑着说道:“飞云,去吧,从来还没有人有此殊荣呢。” 嵇飞云心里疑惑,也想看看怎么回事,便转头对花姑说道:“那就打扰了。” 花姑笑着对商子洛说道:“不好意思,我带嵇公子去了。” “您请便。”商子洛笑着道。 嵇飞云对商子施了一礼,说道:“商大哥,我去去就来。” 商子洛笑着点了点头。 嵇飞云满心疑惑地跟着花姑朝里走去,出了花魁楼,竟有一道天桥与另外一栋楼阁相连,他们过了天桥,来到那栋楼阁内,只见阁内布置素朴却很雅致,有一股书香之气,这和前面的奢华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仿佛来到这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一般。 花姑把嵇飞云领进阁内,便让他自己进去,笑着走了。 嵇飞云打量着阁内,只见一道屏风内转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一声如天籁的声音在嵇飞云耳边响起:“公子请进来坐。” 嵇飞云看了那女子一眼,心神顿时一荡,那是一张绝美的脸,竟然比辰月和青青都要美上几分,他脸红了一下,定了定神,然后走到一张案前。 那女子跪坐在案前的坐垫上,深处一双轻妙的手,泡着茶,嵇飞云步履轻便地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泡茶。 不一会儿,她把一杯茶放到嵇飞云面前,顿时一股清香传来,那女子轻声说道:“公子请喝茶。” 嵇飞云脸上又是一红,木讷地说了声谢谢,便端起来喝了一口,他心思全在对面女子的身上,也没品尝出来这茶的好坏。 “公子一定是疑惑了,我为何叫公子到这里。”那女子微微笑着说道。 嵇飞云定了定神,看着那女子说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却是很好奇。” 那女子又把嵇飞云面前茶杯倒满,然后捋了捋衣袖,坐直了身体,微笑着说道:“公子,小女子名叫花影,敢问公子大名?” “我叫嵇飞云。”嵇飞云说道。 “果然是花魁楼的花魁花影。”嵇飞云心里想着。 “敢问花影姑娘叫飞云有何事?”嵇飞云又问道。 花影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说道:“请恕花影唐突,嵇公子刚才听了花影弹奏的琴曲如何?” 说完花影一双妙目笑着看着嵇飞云,嵇飞云差点心神又乱了,这女子太厉害了,都说红颜祸水,眼前这位还是最顶级的那种,嵇飞云心里暗道。 “花影姑娘的琴技,已入化境,飞云生平未见。”嵇飞云诚恳地说道。 花影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杯,微微地勉了一口,然后放下,看着嵇飞云说道:“嵇公子过誉了,花影刚才弹奏的曲子叫‘花飞九天曲’,是从一本古曲上学来的。” “花影姑娘,飞云不懂音律,但是刚才的琴声真的很好听。”嵇飞云尴尬地说道,和他谈音律,他一窍不通。 “嵇公子谦虚了,刚才花影抚琴正进入玄妙境地,突然自公子身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琴声,将花影的琴声完全打乱,是以花影都未弹奏完就退场了。”花影说完看着嵇飞云,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嵇飞云的心里。 “啊?”嵇飞云满脸惊讶,花影竟然听到了那声发自他心底的琴声,这可是他的秘密,连他自己都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唐三中文网 当阳案 第三十五章 云梦楼主 面对这名满荆襄的云梦楼花魁,嵇飞云除了对她的美貌举止惊叹外,心里更多的是疑惑,听说还从来没有人有此殊荣,能进到这花影阁,品尝花影亲自泡制的云梦茶。 “花影姑娘,我......飞云心里好奇,花影姑娘叫在下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嵇飞云忍不住再次问道。 花影微微一笑,顿时如春风暗生,说道:“公子且喝茶,先听花影讲一个故事如何?” 嵇飞云见花影看出了自己心急,到一时不好意思起来,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品尝了一口,一股清新的茶香涌入鼻尖,急躁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下来。 他开心的笑了笑,赞道:“真是好茶,花影姑娘且说,我听着。” 花影又给她斟了一杯茶,然后放下白玉茶壶,嘴角露着微笑,开始了回忆:“十六年前,东南吴侯孙厚起兵反抗司马王朝,吴侯孙厚乃是当年吴国之后,吴灭后,是唯一留在故地一位吴国王子,他忍辱负重,暗中联络百越各族,培植实力,一心想要复国。” 嵇飞云在北部都尉府,从陈元辅那里听说过这段历史,当时陈元辅还叹息过孙厚生不逢时。 只听见花影继续说道:“叛乱很快被司马王朝平息了,孙厚家人及部将,都在战乱中被杀害,唯独孙厚的幼女被老管家拼死带出,但是他们逃到嵇水旁的一个叫三交镇的地方,还是被司马王朝派出的杀手追上,老管家在拼死保护那位女孩时,被杀手杀害,就在杀手要杀害那个女孩时,一声琴声响起,所有杀手都停下了下来,并且脸上渐渐显露出痴迷之色,随着琴音舞蹈起来,最后都倒地死去。” 说道这里,花影问嵇飞云:“公子可知这琴音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难道是刚才姑娘所弹奏的‘花飞九天曲’?”嵇飞云反问道。 花影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此曲,当时这个女孩也昏了过去,当她醒来时,便已经在这云梦楼中了。” “啊?”嵇飞云一脸惊讶,他心里隐隐约约猜到那个女孩是谁了。 花影看着嵇飞云惊讶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想必公子对这个女孩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不错,那个女孩正是花影。” “不知道花影姑娘为何要对飞云讲述自己的身世?”嵇飞云问道。 花影看了嵇飞云一眼,没有回答嵇飞云的话,而是问他:“公子身上的神曲是从何而来?” “神曲?哦,你说的是那个琴声,我也不知道。”嵇飞云茫然地说道。 花影看着嵇飞云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公子不信任花影?” 嵇飞云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我不是不相信姑娘,是......” “没关系,公子不要勉强。”花影说道。 嵇飞云心里委屈:我那是不相信你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神秘的琴声是哪里来的。 花影转头看向窗外,春风吹过,鲜艳的花瓣随风飞舞,远处的湖面上,起了阵阵涟漪,花影轻叹了一声,说道:“我被带到这云梦楼那年,刚满十岁,最初的一段时间,我天天哭泣,亲人的骤然离去,让我无法接受。有一位大叔在这花影阁中,天天弹琴给我听,还天天给我讲故事听,渐渐的,我因思念亲人的忧伤变淡了,后来便跟着那位大叔开始学琴。” “那那位大叔现在在何处?”嵇飞云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什么,却又模糊不定。 花影没有回答,却是一双妙目看着嵇飞云,好一会都没有移开,嵇飞云脸上一红,心里砰砰乱跳,不知道花影要做什么。 “那位大叔是这云梦楼的主人,但是......他走了,永远的走了。”花影脸上现出一丝哀伤。 嵇飞云见花影脸上露出哀伤之情,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轻声说道:“花影姑娘,对不起。” 花影缓缓地摇了摇头,对嵇飞云笑了笑,说道:“公子知道我为何叫你来这里吗?” 嵇飞云摇了摇头,心里想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可是你一直没有回答。” “开始是因为琴声,现在还有一个原因。”花影说道。 “还有一个原因?”嵇飞云疑惑道。 “因为公子的相貌。”花影说道。 “我的相貌?”嵇飞云不解。 花影点了点头,看着嵇飞云说道:“因为公子的相貌与那位大叔很像。” “非常的像”花影又喃喃的说道。 “啊?”嵇飞云手中的茶杯掉落,‘啪’的一声,碎裂了。 他赶忙起身道歉,花影笑道:“公子不必惊慌。” 这时,屏风外有侍女进来,收拾了碎在地上的瓷杯,然后又退出去了。 嵇飞云重新坐了下来,看了看花影,疑惑道:“和我的相貌很像?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今年是否年满十五岁?”花影问道。 “是啊,你......你怎么知道?”嵇飞云一脸惊愕。 花影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在我来这云梦楼第八年的时候,有一年春天,也是百花齐放季节,春风吹拂,湖波涟漪,花飞满天。在这花影阁,大叔弹奏了一曲,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广陵神曲’,悠悠神曲自天来,一奏广陵天开颜。” 花影一双妙目充满了向往,仿佛看到了无比美丽的景象。 嵇飞云心里渐渐明白过来,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很多事情,首先是那个奇怪的梦,他在梦境中见到了那个古怪的老伯,弹奏那古怪的琴曲,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让他神秘的出现在了塞外的落风城,遇到辰月,后来又在大漠中找到了灵泉,再一次看到了梦境中的老伯,他隐隐觉得,那位梦境中的老伯就是花影口中的那位大叔。 他突然心中一惊,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顿时满头大汗,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刚才花影说的一句话:“我的相貌与那位大叔很像。” “这......这......”嵇飞云顿时说不出话来。 “公子你怎么了?”花影见嵇飞云表情反常,担心地问道。 嵇飞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两眼看着花影,问道:“那位大叔的名字是否叫做嵇叔夜?” 花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嵇飞云突然心里激动,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梦中的老伯,辰月口中的师父,花影口中的大叔,原来就是当年嵇全在将他推下山崖前所说的嵇叔夜,也就是自己的亲爹。 花影静静地看着嵇飞云,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嵇飞云才从激动的心情中缓过来,正当他准备用衣袖擦拭眼泪时,眼前出现了一只葱葱玉手,拿着一方手帕,雪白的手帕上绣着一支梅花,嵇飞云抬头看着花影,花影微微一笑,他接过花影手中的手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泪,手帕上传来幽幽的香气,让他心神一荡。 他擦完后,不知道该不该把手帕还给花影,正踌躇时,花影笑着说道:“手帕就送给公子吧,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嵇飞云满脸通红,心中大窘,一时不敢直视花影。 花影慢慢地站起身来,嵇飞云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花影整理了一下服饰,然后对着嵇飞云盈盈一拜,口中说道:“花影拜见公子。” 嵇飞云赶忙站起来,口中说道:“这......花影姑娘你这是?” 这时,从屏风后面又走出一人,正是之前带嵇飞云来此地的云梦楼的管家花姑,她走到嵇飞云跟前,也是盈盈一拜,口中说道:“花姑见过公子。” 嵇飞云傻傻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口中连连说道:“你们这是?你们先起来吧。” “多谢公子。”花姑和花影站了起来。 花姑首先说道:“公子您请坐,待我细细的与您说清楚。” 嵇飞云坐了下来,两眼看着她们俩,花姑坐在花影的旁边,她笑着说道:“公子,您是楼主唯一的后人,自然是这云梦楼的新主人。” 一连串的惊讶之后,嵇飞云心里已经渐渐的平静下来,只是对于花姑说他是这云梦楼的新主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确实有些突然。 当阳案 第三十六章 花影阁中说往事 “花姑,当年发生了什么?”嵇飞云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花姑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公子您指的是什么?” 嵇飞云苦笑了一下,轻叹一口气说道:“算了,我也不知道问的是什么。” 花姑和花影相望了一眼,然后她说道:“公子,十五年前,我见过您一眼。” “是吗?你是在哪里见的我?”嵇飞云急忙问道。 “就在这云梦楼,那年中秋佳节,楼主和夫人带着刚出生的你来到云梦楼,和我们大家一起过节,我还抱过你呢?”花姑笑着说道。 嵇飞云听花姑说抱过他,脸上一红,眼睛里充满了向往,突然心里一顿,出口问道:“你也见过我娘?” “是啊,我和花影都见过呢,夫人美丽贤惠,对我们都很好。”花姑说道。 从小到大,他每次向他爹问起他娘的时候,他爹都不说话,也没有告诉他关于他娘的任何事情,他心里一直好奇,也一直期盼,别人都有娘,那么他的娘在哪里呢?尽管他爹嵇全对他百般呵护,但他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后来长大了点,他知道了,那就是娘亲的关爱。 “花姑,我爹和我娘后来去了哪里?”嵇飞云期盼地看着花姑。 花姑摇了摇头,说道:“公子,中秋佳节的第二天,楼主和夫人就带着你离开了,一个月后就发生了当阳案,之后就再也没有你们的消息了。” “当阳案?那是什么?”嵇飞云问道。 “一桩朝廷针对庄门的血案,具体我们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们多方暗查,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线索,只知道是庄门和八大世家之间的一场较量,但最后的结果和发生的原因都不知道。”花姑说道。 嵇飞云想起师父阮老道说过,现在紫竹林庄门已非原来的庄门,怕是也和当年的当阳案有关吧,师父他老人家一定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以后遇到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对了,公子,夫人的娘家是徐州焦县曹家,曹家虽然势衰,但毕竟是当年的皇族,公子以后去曹家探查一下,或许会有夫人相关的信息。”花姑又说道。 “曹家?”嵇飞云口中喃喃地道,脑海中在思索着这其中的关系。 花姑见嵇飞云一脸茫然,她和花影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公子,这其中的事情一时难以想清楚,咱们日后慢慢探查如何?今天是公子回归云梦楼的大喜日子,稍后我安排大家来参见公子。” 今天发生的事太突然了,到现在嵇飞云心里都难以置信,他茫然地看着花姑和花影,弄得二女不知道他怎么了。 突然他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掐了一下自己,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公子?”花姑和花影惊呼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嵇飞云看着一脸惊愕的花姑和花影,呵呵笑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我都感觉不真实。” 花姑和花影见他这么说,都长叹了一口气,相视笑了一下。 嵇飞云站起来,然后分别对花姑和花影行了一礼,说道:“飞云见过花姑和花影姐姐。” 花姑和花影都站了起来,笑着看着嵇飞云。 “花姑,飞云有个请求,还请花姑答应。”嵇飞云说道。 “公子有什么要求吩咐就是。”花姑笑着说道。 嵇飞云略思索了一下,说道:“我的身份还请先不要让外人知道,当阳案牵扯太广太深,一年前,一伙神秘的黑衣人找到了我们,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相信他们不会放弃的,我不想连累云梦楼。” 花姑想了想,说道:“不对外公布公子的身份也好,方便我们行事。” 嵇飞云点了点,说了声谢谢。 “公子,那您先在此喝茶,我去安排,咱们今天给公子接风,欢迎公子回归云梦楼。”花姑笑着说道,又叫花影陪着,然后朝外走去。 阁中只剩下花影和嵇飞云二人,花影又重新给嵇飞云泡了一杯茶,嵇飞云边喝着茶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指引着他,难道是梦中的老伯?也就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切都是他在指引我么?先是一觉醒来出现在塞北的落风城,然后又一路来到这襄阳,回到这云梦楼中。 嵇飞云苦笑了一下,端起眼前的茶一饮而尽。 “公子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花影的声音响起。 嵇飞云抬头看向花影,从沉思中醒悟过来,说道:“我在想我爹,我之前做过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我到过一个美丽的湖边,那湖边有一片紫竹林,紫竹林里隐居着一位老伯,他弹过‘广陵神曲’给我听,我以前以为这只是一个梦,但是这一路来,这位梦中的老伯像是就在我身边一样,多次的救我,还在冥冥中指引我来到这云梦楼。” “那位梦中的老伯就是楼主?”花影问道。 嵇飞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是吧。” 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已经到了日落时分了。 嵇飞云起身对花影说道:“花影姐姐,我要出去一趟。” “公子还有什么要事吗?”花影也站了起来。 “那个......我的行李还在客栈。”嵇飞云是想离开去见紫竹林庄门的人,他们约好晚上见面再一起去绝魂谷。 昨晚那怪人逃了,而且被嵇飞云的凤凰剑打伤,有可能会利用绝魂谷的绝阴之气疗伤,所以他们去看看,他们想搞清楚那怪人的来历,说不定隐藏着什么大的阴谋。 花影看了看嵇飞云的表情,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公子请在这里等花影一下,我去去就来。” 嵇飞云看着离去的花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只得在阁中等着。刚才进来这里,注意力一直在花影身上,没有好好看看阁中的景象,这时只有他一个人,他便向四周看了看,阁中的布置很简单朴实,除了他们喝茶的茶几,靠东边还有一张书案,书案上摆放了一些书籍和笔砚,靠边的墙面立着一方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籍,还有竹简,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嵇飞云走到书架前,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只见有诗经歌赋,也有诸子百家的典籍,书案上有手抄本,他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只见字迹娟秀,应该是花影抄写的,里面的内容都是一些前朝和本朝名人雅士的诗歌,他也不怎么看得懂,自小他爹嵇全只教过他识字,还教他诵读过一两本圣贤的经典外,就再也没看过什么书了。倒是在北部都尉府时,陈元辅教他看过几本书,是有关儒家和法家的治国之学,他读的也是一知半解的。 “公子喜欢看书吗?”正当他翻看的入迷时,花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嵇飞云忙抬头看,只见花影换了一身男装,头发也做一把束在脑后,手中拿着一把剑,完全变成一个俊俏的剑客。 嵇飞云看着发了一下呆,花影倒被他直直地看着,不好意思起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嵇飞云一下反应过来,慌忙把手中的书放在案上,口中说道:“这字写得真好看。” 花影格格的笑道:“公子过奖了,花影随便写得。” “走吧,公子。”花影又说道。 “走?去哪儿?”嵇飞云一脸疑惑。 “公子刚才不是说要去客栈拿行李吗?”花影笑着说道。 嵇飞云一拍脑袋,醒悟过来,不过看着花影的装扮,又疑惑道:“花影,你这是干什么去?” “花影保护公子,再说公子要去哪里,花影可以带路,襄阳我熟悉。”花影说道。 嵇飞云没想到花影也要跟他一起去,现在也不好拒绝,只得同意,拱手道:“那就有劳花影姐姐了。” 花影抿嘴笑笑道:“公子客气了。” 走到外面的长廊上,嵇飞云想去和花姑打个招呼,花影说她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直接去就好了。 嵇飞云先带着花影去了襄阳小家客栈,进房间拿了包裹和凤凰剑,花影看到剑时,一眼就认出来了,说这是当年楼主的佩剑,嵇飞云又仔细地看了看剑,这剑是辰月留给他的,想不到是父亲的佩剑。 嵇飞云在准备背包裹的时候,花影一把抢过来背上,嵇飞云说要自己背,花影不让,还说这是她应该做的事,嵇飞云无奈,只好由着她了。 出得客栈,花影问嵇飞云去哪里,嵇飞云看了看天色,他和紫竹林庄门的三人约在了城门口碰面,这会儿走过去差不多到了会面的时间。 嵇飞云转身对花影说道:“花影,待会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有危险,你怕不怕?” “有公子在,我有什么好怕的。”花影笑着说道。 “啊?好吧,待会遇到恐怖的事物,可别哭鼻子。”嵇飞云低声说道。 “公子,真的很危险吗?要不要告诉花姑派人过来?”花影认真道。 嵇飞云想了想,说道:“应该应付得过来,我们还有三个帮手,他们这会应该已经到城门口了,我们先过去吧。” “嗯。”花影跟着嵇飞云朝城门口走去。 此时的街上行人很多,车马来来往往的,嵇飞云突然低声对身边的花影说道:“花影,如果让给大家知道花费千金也难得一见的云梦楼花魁,此时变身为一位俊俏的剑客,就走在这大街上,大家会是什么表情?” 花影白了嵇飞云一眼,脸微微一红,转而轻松笑道:“我想他们更会猜想,走在我身边的这位俊俏的少年郎会是谁呢?” 嵇飞云哈哈一笑,然后又问道:“花影,这襄阳城的人都没有见过你吗?” 花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看到沿街很多卖各种各样物件,感到新奇,开心的一路看过去,嵇飞云不明白,她是名满荆襄的云梦楼花魁,什么没见过,还像小女生一样对街边的这些小物件这么感兴趣。 不一会儿,他们俩来到城门口,嵇飞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齐风和他的两位师妹,想是还没有到吧,嵇飞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快到关城门的时候了。 在等待的时候,花影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方包着手帕,然后打开,只见里面包着四块精致的点心,她递到嵇飞云面前,嵇飞云拿了一块放到口中,点了点头说道:“真好吃,花影你还随身带了点心吗?” 花影自己也尝了一个,边吃边说道:“刚才在街上买的,这糯米桂花糕味道比云梦楼的好吃。” “我刚没看到你有买东西啊?”嵇飞云疑惑道。 花影笑了笑,说道:“不告诉你,公子,要不要再吃一块?” 嵇飞云又拿了一块吃了,中午和商子洛光顾着喝酒了,也没吃什么东西,却是有点饿了。花影把最后一块也让给他吃了,然后把手帕抖了抖,折好收藏起来。 嵇飞云突然想到,自己怀里还有一方花影之前送给自己擦眼泪的手帕,他想了想,心里暗笑道:“这个花影姐姐真奇怪,一点也没有花魁的架子。” “公子,我们等的是什么人?”花影问道。 “是紫竹林庄门的人。”嵇飞云收起了笑容。 花影心里一惊,说道:“是他们?” “你认识他们?”嵇飞云问道。 花影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来襄阳给崔家祝寿的各方势力,我们都暗中调查过,庄门来的是一位之字辈的老祖和三位第三代弟子,这位之字辈的老祖名叫刘伦,是当年的‘庄门七贤’之一,修为深不可测,听说已经到了庄门的上元境。” 嵇飞云点了点头,这位刘伦老祖的修为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他们正说着,齐风还有他的两位师妹秦若兮和陆灵儿,快速朝他们走过来。 当阳案 第三十八章 巴楚巫家的阴谋 齐风远远的挥手打招呼,口中说道:“飞云,实在抱歉,我们来玩了。” 秦若兮微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陆灵儿两眼盯着花影,问道:“飞云,这位是谁?” 嵇飞云刚想介绍,花影抢先说道:“各位好,我是公子的侍女影儿。” 嵇飞云心中咯噔了一下,笑了笑算是认可了。 “飞云,你是什么来路?还有这么俊俏的侍女。”陆灵儿诧异的道。 “我说各位,咱们赶紧走吧,正事要紧,你们看看天色,马上就要关城门了。”嵇飞云催促道,他不想让大家过多关注花影,万一让他们知道他的这位侍女就是名满荆襄的云梦楼花魁,那就不好解释了。 齐风点头赞同:“对,在咱们快走。” 五人快速出城去,走到荒郊野外无人处,他们的脚步加快了,都使上了本门的飞行秘术。嵇飞云怕花影跟不上大家,他伸手抓住花影的手,施展飞影术,顿时如一道虚影飞奔而去。 花影本来想自己施展飞行之术跟上大家,见嵇飞云拉着她一起,她便放弃了,乐得轻松,且刚好也看看自己的这位公子的本事如何。 十里之路转瞬间就到了,他们依然躲在那日所藏身山顶处,齐风三人在一起,嵇飞云和花影在离他们三人五米之外的一处大石旁蹲好,这里刚好能够看清谷中的情况。 花影蹲着嵇飞云身旁,不知道他们来此是做什么,她在嵇飞云耳边轻声问道:“公子,咱们到这里是来做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今天是九月十六日,民间俗语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天还没有黑透,一轮圆月就已经升上东边的天空了。此时借着月光,嵇飞云看着花影那张绝美的脸,就在旁边吐气如兰,他心里呆了一下,赶忙收紧心神,轻声说道:“这谷中有一个怪人驱赶僵尸危害周边的村庄。” “你说的是近段时间襄阳周边村庄出现村民无辜死亡的事情吗?”花影低声说道。 嵇飞云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谷中,只见谷中的雾气渐渐上升,开始弥漫整个山谷,顿时产生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几只不知道躲在那里的猫头鹰,传来几声叫声,为阴森的山谷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花影又往嵇飞云身边靠了靠,伸手抓住嵇飞云的胳膊,嵇飞云转头看了看她,轻声问道:“怕吗?” 花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是脸上还是显露了一点害怕之色。 嵇飞云冲她笑了笑,这位花影姐姐胆子挺小的,待会如果看到僵尸她会怕成什么样?他心里想着。 空气中起风了,耳边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谷中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地把山谷掩盖起来,使得山谷阴森恐怖起来。 嵇飞云全神贯注地盯着谷中,谷中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又听不真切,嵇飞云目前的修为只达到上玄境。道家玄境,只能养气凝精,化天地灵气为自身的精气,对肉身从里到外进行改造,就是平常所说的伐毛洗髓,从而使得肉身无论从力量还是坚固程度上,都有一个质的变化,而且到了上玄境后,人的寿命也会延长。 但是,只有达到元境时,才会在精神修为方面有所变化,增强人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元境修炼的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主要是让人的神魂变得无比强大。 嵇飞云现在肉身方面的修炼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神识方面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了一些而已,是以谷中的情况,相隔这么远,他也只能有一些感知,却无法探知清楚。 而齐风他们三人的修为要更差一些,更加无法知晓迷雾下山谷中的情况。 花影抓住嵇飞云的手紧了紧,她在嵇飞云耳边轻声说道:“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嵇飞云看了她一眼,心中诧异,没想到她也能感知到谷中的情况,看来她的修为不弱,只是不知道她修炼的是哪家的功法。 嵇飞云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握住了花影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 这时,一个人影从山谷外快速窜进谷中,进入到了雾气中,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嵇飞云还是看清楚了,那个人影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怪人,他果然来了。 齐风和秦陆二女悄悄地来到嵇飞云这边,商量着是否现在就下去,之前在来的路上,齐风有说过,今天白天他们来谷中探查过,对谷中的地势等情况有所了解。 嵇飞云点了点头,同意现在就下去,也许那个怪人此时正在利用谷中的玄阴之气疗伤,如果等久了,怕有什么变化。 嵇飞云转头对身边的花影轻声说道:“待会跟紧我。” 花影乖巧地点了点头。 齐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每人给了一粒,说这是庄门炼制的解毒丸,含在嘴里,可以避开一般的毒气。 嵇飞云拿过来看了看,便放在嘴里含着,以防万一。 齐风第一个向谷中跃去,接着是嵇飞云,紧跟着是花影她们仨儿,这是一面山崖,但不是很陡峭,以他们的身手完全可以轻松下到山谷中,这条路径也是齐风他们今天白天探明了的。 不一会儿,他们五人都落了地,山谷雾气很大,凭他们的目力也只能看清五丈内的地方。 只见山谷中,杂草丛生,还有一个个很大的土堆,看不清楚有多少个。山谷中的温度比山顶低了很多,如果是普通人来到这里的话,肯定受不了,不死也会大病一场。 齐风他们沿着山壁向山谷深处慢慢走去,花影紧紧地跟着嵇飞云,他们屏住呼吸,走的很轻,突然花影拉住了嵇飞云,嵇飞云回头看她,只见她用手指了指,嵇飞云没看明白花影是什么意思,他先拉了一把前面的齐风,让他先停下来,齐风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花影见嵇飞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她又伸出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水流的动作,嵇飞云凝神看,终于发现她指的是什么了,原来谷中的雾气没有向外流动,而是缓缓地向内流动,他再仔细地看了看四周,只见雾气都是向一个方向流动的。 瞬间他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朝花影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雾气流去的方向,示意齐风往那个方向去。 约莫向里走了十来丈远,他们发现有很对土堆都被扒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一样,齐风与嵇飞云对视了一下,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些土堆里埋葬着被坑杀士兵的尸体,是那个怪人用巫术把他们从土堆里召唤出来。 他们越往里走,发现空气中的雾气流动的速度逐渐快了起来。突然,嵇飞云之前在山顶听到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开始传来,而且感觉就在他们附近。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毛骨悚然的,毫无防备之下,三位女孩子吓得哆嗦了一下,花影一把抓住嵇飞云腰间的衣服,往他身上靠去。 这时,前面雾气中,一群僵尸凶狠地朝他们扑来,他们面部狰狞,身上的战衣锈迹斑斑,一双双惨白的手在空中乱抓着,嵇飞云一把抽出凤凰剑,运气挥出,只见凤凰剑瞬间化作一只周身燃烧着火焰的凤凰,向那群僵尸飞去,火凤快速地穿过僵尸的身体,僵尸瞬间倒地,渐渐化作一滩碧油油的尸水。 花影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那只凤凰剑化成的火凤。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群扑过来的僵尸便都被凤凰剑斩杀,化作地上的一滩滩尸水,这是嵇飞云第二次使用凤凰剑,他感觉凤凰剑很有灵性,而凤凰剑发出的火焰,很是奇特,能瞬间将物体融化,更像是这些阴寒僵尸的克星。 “又是你们几个小鬼,为何三番五次的坏我大事?”一声阴冷的声音响起,听声音正是昨晚驱赶僵尸的那个怪人。 齐风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利用邪术驱使僵尸残害村民,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在十丈外的一座大土堆上,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衣中的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手中拿着一根古怪的手杖,那根灰白的骨笛被他别在腰间。 “你到底是什么人?”嵇飞云大声问道。 那人怪笑了一声,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们不需要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会成为什么人。” 齐风哦了一声,对那怪人的话感到奇怪。 “你们都会成为死人。”那人阴森森地说道。 嵇飞云听后,哈哈一笑,说道:“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但是今天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逃走。” 那怪人身形一晃,出现在离他们五丈远的一处土堆上,一双发着幽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嵇飞云。 嵇飞云这时才看清楚,在黑衣笼罩下,是一张灰白的脸,那张脸瘦的如骷髅一般,有点瘆人。 “凤凰剑!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那怪人说道凤凰剑时,声音有点颤抖,像是恐惧,又像是激动。 嵇飞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道:“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总之我不会再让你为非作歹。” “你们是非要和我过不去!”那怪人冷冷地说道,一双眼睛如鬼火。 一旁的陆灵儿冷哼了一声,手中的剑一指,说道:“我们就是要为民除害。” 那怪人瞪着一双怪眼看着嵇飞云他们五人,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如夜枭一般,在这荒郊坟地,很是瘆人。 “不要以为你们是庄门的人,就狂妄自大,既然非要逼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巴楚巫家行事,还没有人敢放肆过。”那怪人狠狠地说道。 “你是巴楚巫家的鬼巫?”齐风突然惊声道。 “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鬼巫说道。 听到鬼巫这两个字,齐风还有秦陆二女都一挥手中的剑,指着鬼巫,一脸凝重,如临大敌一般,就连花影也拔出了手中的剑,前跨一步,挡在了嵇飞云的面前。 嵇飞云心中奇怪,为什么知道对方是什么鬼巫,怎么四人都如此的紧张戒备,从两次交手以来,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鬼巫是谁?”嵇飞云疑惑道。 鬼巫听到嵇飞云的问话,顿时一愣,瞬间又大笑起来,好像遇到了世间最好笑得事情一般。 “鬼巫是巴楚巫家一位精通鬼神巫术的巫师,以神秘血腥残忍著称,他的出现,必将伴随着血光之灾。”花影低声说道。 齐风点了点头,说道:“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巴山巫鬼,楚中苗王,穿梭幽冥,索命无常。” 鬼巫见众人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次有重任在身,本来放过了你们的小命,可是你们偏偏要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巴楚鬼巫现身襄阳,是否与这次崔家的寿宴有关?”花影突然问道。 嵇飞云不知道花影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见鬼巫笑着说道:“你们已经是死人,又何必去关心其它事情,鬼巫既然现身,定会有精彩的事情发生,不过你们是看不到了。” 鬼巫说完,拿起别在腰间的骨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一声刺耳的怪声如一根锋利的利刺一般,刺入嵇飞云等人的脑海,疼得他们感觉神魂都颤抖起来,花影忍着脑袋的剧痛,转过身来握住嵇飞云的手坐下,他们艰难地运气抵抗,可是没有丝毫用处,这种怪笛声伤害的是他们的神魂。 嵇飞云和花影还能苦苦地运气撑着,紫竹林庄门三人已经抱头卷缩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鼻子和眼角都有鲜血流出。 鬼巫变换着身形和方位,古怪的笛声催动这谷中阴寒之气,如一把把利箭刺入嵇飞云等五人的脑海中,他们五人的脸色渐渐的变得灰白,就连嵇飞云和花影都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两人眼角也有鲜血渗出。 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五人便会被鬼巫的夺命笛音打得魂飞魄散,命丧黄泉。却在此时,东面的山顶一声长啸响起,顿时打乱了鬼巫的骨笛音。 随即又是一束青光飞速朝鬼巫飞去,鬼巫心里一惊,登时笛音断了,他纵身一跃,快速地朝西面的山顶飞去,躲避着那束青光的追杀。 雾气翻滚处,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出现在谷中,他身影闪动,快速地在每人的眉心点了一下,然后又给每人喂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干完这些事,他才起身望着西面的山顶,一脸紧张的神色。 经过老者的一番救治,五人脑海中的那种刺痛已经消失了,但是全身无力,众人盘腿坐在地上,运气化开药力,恢复自身的精气。 过了一会儿,嵇飞云第一个睁开眼睛,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 那位老者看了嵇飞云一眼,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又过了一会儿,齐风睁开了眼睛,开口叫了一声:“师祖。” 当阳案 第三十九章 云梦楼少主 随后花影和秦陆二女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睁开眼来。 秦若兮起身叫了一声“师祖”,陆灵儿嘟着嘴,也跟着叫了一声。 嵇飞云扶着花影,问她怎么样,她笑着摇了摇头。 “先离开这里。”那位被庄门三人称作师祖的老人说道。 嵇飞云和花影在进人襄阳城后就和庄门的人分开了,在花影的带领下,从小巷后门进入云梦楼,他们刚到花影阁,花姑就走了进来,见嵇飞云和花影两人脸色憔悴,隐隐还透着青气,忙问怎么回事? 花影简略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花姑转身看着嵇飞云,脸色变得很严肃,说道:“公子,以后不要这么犯险了,有什么事情交给我们去做就行了。” 嵇飞云偷偷的看了花影一眼,只见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嵇飞云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严肃点!公子,如果你出现什么以外,我们怎么对得起楼主的嘱托。”花姑从严肃变得生气起来。 “那个……花姑,我听您的,以后不冒险了。”嵇飞云见花姑生气了,忙服软道。 花姑叹了一口气,伸手搭在嵇飞云左手腕脉上,片刻后说道:“公子,你体内还有尸气没有清除干净,我先帮你去除。” “哦,不用劳烦花姑,我自己可以的,你先看看花影吧。”嵇飞云笑着说道。 花姑看了看嵇飞云,然后又看向花影,只见花影忙主动说道:“姑姑,我错了,我不该瞒着您和公子去冒险,您原谅我这次吧。” 嵇飞云睁大眼睛看着花影,原来她没有和花姑打招呼。 花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今天就先不追究了,先安排公子歇息吧。” 花姑给嵇飞云安排的住宿是后园东边的一座小楼,楼内收拾的很雅致,一楼是书房,二楼是卧室,还分为里间和外间。 小楼靠近一座小湖,从书房的窗户可以看清整个湖面,远处是背靠襄阳城的卧龙山,山势如青龙盘卧。 嵇飞云坐在一楼书房窗前的书案前,运起太玄养气术,导引空气中的灵气入体,洗刷经络,改造肌体,不多时,他周身泛起一层黑气,他整个人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嵇飞云在书房静坐的一整夜,昨晚在绝魂谷和鬼巫的夺命笛音对抗后,他周身的太玄真气似乎经历了一次凝炼,变得更加精纯,而神魂似乎也变得强大了一些。 昨晚祛除身体里的尸气后,他尝试地修炼《南华真经》中的元气篇,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领悟,却在调度全身真气时更加自如了些。 清晨的一丝光亮从窗户透进书房,嵇飞云站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走到窗前,看着清晨平静的湖面,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感慨,梦中老伯,或是说他的亲生父亲,终于指引他来到了这云梦楼,那么,这里是终点吗? 一路走来,他似乎都在被动地按着已经规划好的路向前走,没有丝毫的反抗。不是不能,而是没有想过。 这就是命运吗? 如果云梦楼是终点,那么辰月怎么办?青青又怎么办? 走到这里,他终于有些不知所措了。 “公子,您醒来了。”一个少女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书房,他刚才想得太入神,竟然没有感觉到。 他转过身来,见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正站在门口看着他笑。 他愕然地看着她。 “我安排公子洗漱如何?”那个少女笑着说道。 “哦,好,多谢了。”嵇飞云点头说道。 不一会儿,那个少女领着两个丫鬟侍候嵇飞云洗漱,这回他没有闹出笑话,之前在北部都尉府已经经历过双儿和欢儿两丫头的伺候,他心里已经坦然了。 他刚收拾好,花姑和花影就进来了。 她们俩看着嵇飞云,脸上先出惊讶的表情。 嵇飞云一脸疑惑,前后左右地看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花姑首先笑着说道:“公子今天的气色很好。” 花姑环顾了一下书房,又问道:“公子,感觉这栋小楼如何?” “挺好的,这儿风景真好。”嵇飞云不知道花姑为什么问这个。 “这座小楼名叫云梦楼,当年楼主就是住在这里。”花姑说道。 嵇飞云蓦然转过身来看着花姑,颤声说道:“你说这是我父亲当年住的地方?” 花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嵇飞云顿时心里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眼前仿佛有一个身影在这里读书喝酒,在这里踱步沉思。 “公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花姑见嵇飞云心情激动,过了一会才说道。 “哦?”嵇飞云望向花姑。 花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外走去,花影冲嵇飞云笑了笑,也转身跟上花姑。 嵇飞云不知道花姑要带他去哪里,她没细说,只好跟着。 花姑带着他走进一栋小楼,小楼内有一面暗阁,通过暗阁进入到一间隐蔽的地下室,这里布置简单,只在南面安放了一个神台,神台上供奉着一个灵位,上面写着‘嵇公叔夜之灵位’。 嵇飞云走到灵位前,跪在面前地上的团蒲上,拜了三拜,花姑递过来三柱点燃的香,嵇飞云接过来然后站起来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楼主,公子回来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公子。”花姑对着灵位说道,眼里竟然有泪光闪现。 嵇飞云心里也非常的激动,直到现在,他才有一种找到自己根源的感觉。 “公子,从今天起,云梦楼就由您来掌管了。”花姑郑重地说道。 嵇飞云静静地看着灵位,对花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花姑看了一眼花影,然后对着嵇飞云拜了下去,口中喊到:“属下见过公子。” 嵇飞云一下反应过来,见花姑和花影都跪在地上,他赶忙伸手去把她们扶起。 口中连说了几个“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公子,咱们云梦楼目前分为花影阁、梅影阁、月影阁,还有……还有一个天影阁。”花姑介绍道。 “花影阁花影见过公子。”花影对阵嵇飞云盈盈一拜。 嵇飞云对花影微微一笑。 花姑继续介绍道:“花影是花影阁阁主,梅影阁和月影阁两位阁主目前不再襄阳,以后有机会让她们来参拜公子。” 花姑停顿了一下,说道:“至于天影阁……”花姑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不知公子在江湖上可有听说过‘影门’?” “影门?”嵇飞云失声道,然后点了点头。 “当年因为一系列的原因,天影阁主天影带领整个天影阁脱离了云梦楼,成立了现在的‘影门’,专伺刺杀一行,至于其中的原因,容我日后慢慢再向公子细说。”花姑望着灵位说道。 嵇飞云心里震撼非常,没想到影门与云梦楼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辰月就是影门一位月字号的影子。 良久,嵇飞云才对花姑点了点头。 花姑微微一笑:“公子,我们先出去吧,明天就是崔家的寿宴了,咱们商量一下。” 嵇飞云定了定神,暂时把影门的事情放在一旁,崔家的寿宴是他来襄阳的主要目的,他问道:“花姑,崔家这次寿宴到底有什么目的?” 花姑伸手让嵇飞云先走,然后说道:“公子,据我们多方探查,崔家的这次寿宴,隐藏着一个很大的阴谋。” “哦?”嵇飞云转头看着花姑。 “公子,我们先出去,我待会和你细说。”花姑说道。 嵇飞云点了点头,然后朝外走去。 当阳案 第四十章 崔家寿宴的真实目的 花姑作为云梦楼的总管事,自楼主携夫人去后,掌管云梦楼三阁已有十四年,花影阁专司才艺,网罗诸子百家典籍,藏于云梦楼,为民间藏书之最。梅影阁专司商事,经营云梦楼各种生计。月影阁捕风捉影,专门探听天下消息,曾有人说,要知道圣上昨晚夜宿那位妃子处,一是问贴身的宦侍,二是问云梦楼,必能得到准确答案。之前的天影阁专司刺杀,延续政侠之精神,锄弱扶强,后来因生变故,脱离云梦楼而成为江湖中最为神秘的杀手门派——影门。 云梦楼在一般人眼里,就是荆襄之地最为著名的酒肆之所,在这里可以品尝天下美酒、美食,看天下最美丽的美人,听天下最动听的曲子。 但在朝堂和江湖中,云梦楼却是消息买卖之地,只要出得起价,什么消息都可以得到。 同时,云梦楼也是神秘的,总管和几位阁主虽然名满江湖,但是真正见过真颜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一些,对于初出江湖的嵇飞云来说,一概不知,就是他成为云梦楼的新一任楼主,也还是懵懵懂懂的。 嵇飞云他们三人重新回到了云梦阁中,有侍女上来好茶和点心,嵇飞云先吃了几口,然后听花姑讲述崔家这次寿宴的真实目的。 原来一百年前,名教八大世家,以司马世家为盟主,率领其余七大世家一统神州后,这百余年来,司马世家利用执掌皇朝神器之便,大封宗室为王,且都是实封,有封地,有驻兵权,从而形成一张大网,把皇朝牢牢的掌控在司马世家手中,目的就是削弱其他七大世家对皇朝的掌控权。 时间一久,另外的七大世家察觉了司马世家的意图,各大世家私下底也开始在各地培植自己的实力,防备司马世家的侵袭。 权利永远是这个世上最醉人的东西,令司马世家没有想到的是,分封在各地的亲王和侯爷,也都野心勃勃,都期望值有朝一日入主太极殿,面南称尊。 七大世家中的高人,洞悉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开始特意拉拢这些野心勃勃又权倾一方的王爷,用于对抗皇朝中央,这些王爷也正好需要借助这些世家的实力和影响。 明面上,大家同属名教一家,暗地里却是各守一方,相互牵肘,甚至还利用一切机会进行吞噬对方实力,以壮大自己。 自五年前先帝驾崩后,新帝羸弱,妖后当权,在朝堂之上,开始大肆排除异己,培植亲信,除了削弱了七大世家实力以外,连司马世家在朝堂的实力也被排斥,这让在各地拥兵自重的司马一家的王爷们看到了希望,开始在暗地里谋划。 荆襄之地,地处神州天南,远离中央京畿之地,这里不但有八大世家的崔家,更有拥兵一方的楚王司马韦,此地又和南蛮之地相连,蛮夷各族实力错综复杂,正是起兵的好地方。 这次借助崔家家主崔山六十大寿,云集各方势力,暗地商讨起兵事宜,而嵇飞云他们遇到的巴楚巫家的鬼巫,便是来参与的,他得知襄阳城外的绝魂谷,乃是百余年前,司马王朝坑杀前朝降兵之地,此地地势绝阴,正是天然培植鬼兵的绝佳之地,是以他偷偷的在绝魂谷驯养鬼兵,哪知道被庄门的齐风等三人发现,破坏了他的计划。 花姑讲述完,轻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当年楼主就说过,名教各家,慕虚荣,贪权势,相互猜忌,相互排斥,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天下大乱的。” 嵇飞云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北部都尉府时,府中长史陈先生也是这么论断的,他说过,这神州天下,即将要陷入大乱之中。” “这位陈先生眼光很是犀利,不知是何许人也?”花影好奇地问道。 嵇飞云见花影问起,顿时开心地说道:“这位陈先生算是我的老师,大哥把我留在府中时,我经常向他请教学问,他还教我读书,对了,我离开时,陈先生还赠送了我一本《纵横秘术》,说是他研习学问的心得。” 嵇飞云说完,站起身来走到书案边,从书案上的包裹里拿出那本《纵横秘术》,递给花影。 花影认真地翻看了几页,抬头看向花姑,惊呼道:“这位陈先生是纵横家,而且深得鬼谷纵横之术的精髓。” 花姑从花影手中接过《纵横秘术》,也翻看了几页,不禁点了点称赞。 她把书还给嵇飞云,问道:“公子,刚才你有提起你大哥,不知道你大哥是?” 嵇飞云哦了一声,说道:“我这位结拜大哥名叫刘元海,是朝廷的北部都尉,现在已经调任并州任职了。” 花姑和花影对望了一眼,笑着说道:“公子,你这位结拜大哥是个厉害人物。” 嵇飞云很诚恳地点了点头,赞同花姑对刘元海的评价。 “公子,你觉得我们云梦楼该如何应对此次崔家寿宴?”花姑问道。 花姑本事随便一问,也是想看看这位新任的云梦楼少主的见识如何。 嵇飞云笑了笑,说道:“花姑,你可别问我,我不了解,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一切还都听你的安排。” 花姑和花影都勉嘴一笑,觉得这位公子还挺坦诚的,花影拿起茶壶给嵇飞云斟满茶。 而花姑则笑着说道:“那明日公子和我一起去崔府祝寿吧。” 嵇飞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以云梦楼的身份去。” 花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那公子你想?” 嵇飞云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就在想如何进崔府,后来有认识庄门的人,原是想跟着他们进去的,后来又碰到商子洛,决定跟着他一起去,他是个商人,这样更好。” “公子,你可知昨日与你在花室喝酒的商子洛是何许人?”花姑问道。 “我知道他是个商人,其它的就不知道了。”嵇飞云老实地回答。 花姑微微一笑,说道:“他是个商人不假,但是他所属的商盟乃是天下最大的商会,商队店铺遍布九州各地,据说司马王朝的半数财富都掌握在商盟手中,真正的富可敌国,而这个商子洛就是商盟的少主。” 嵇飞云听了心里生生被震撼了,那么个吊儿郎当的公子爷,居然是天下最大商会的少主。 “我觉得公子跟随商子洛进崔府也好,这样便于我们从事。”花影说道。 花姑思索了一会儿,也好,那就听公子的安排。 他们又计划了一下去崔家祝寿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之后,花姑就离开了,而嵇飞云闲来无事,想留在这云梦阁看看书,花影在一旁陪着。 花影作为花影阁的阁主,她出自名门,自小耳濡目染,后来又专门负责对诸子百家典籍的收集和整理,是以对诸子百家学说有一定了解和见解。况且她聪慧异常,博闻强识,又才艺出众,也是因此才博得一个名满荆襄的云梦楼花魁称号。 有她在一旁陪读,嵇飞云阅读起陈元辅的《纵横秘术》,就轻松得多了,很多不解之处,花影从旁加以解释点拨,他也就明白了许多。 他开玩笑说:“花影姐姐,我以后读书,你陪着我读吧。” 花影竟然脸上微微一红,笑着说道:“公子吩咐,花影遵从就是。” 嵇飞云觉得有这么一位容貌绝美,又才艺卓识的女先生陪着自己读书,那真是人生一件乐事也。 看了一会儿书,到了中午时分,花影要安排人把午饭送到云梦阁来,嵇飞云却想去云梦楼酒室去吃,那儿人多热闹,还可以打听打听消息,顺便待会去找商子洛说明天去崔府的事。 花影本想陪他一起,嵇飞云想了想还是算了,花影如果出现在酒室的话,那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花影也只好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