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纪》 第一章 三神像 盘桓在极西的大昆仑山,自古至今被历代文人墨客描述成圣山,无数神秘传闻、武学宗师全都发源于此。更有避世的高人于人马不能攀爬之处建立宅居,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昆仑神宫。 不少被现代生活浮躁气息感染的人,都往极西的地方寻找心灵净土,昆仑山就是这样一处所在。 昆仑神宫是道教圣地,纵然是放眼当下,能够真正成为武者宗师的人物,悉数在这座神宫中探寻天地大道。无数朝拜者站在山脚下,只有仰望的份,并没有山上的机缘。 好事者常说山上早已经没有人居住,巍巍神宫也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神奇,这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往往是惧怕巍峨群山,并没有真正深入过神宫,探寻其中的奥秘。 往常的季节里,朝拜者的数量很少,甚至大半年都见不到一个孤独的身影走在皑皑白雪的深山中。 昆仑神宫一处悬空的高台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一根用菩提树做成的拐杖,俯视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师父,今年的朝拜者为什么会这么多?” 小徒弟跟随师父修行,也不过是十载的时间,期间还不能算上他蹒跚学步的年份。老者望着山脚下的人群,眼神有些迷离,并没有回答小徒弟的提问。 昆仑神宫不知道为什么,修行的宗师接二连三的离去,最终只剩下这师徒两人,守在空荡荡的神宫里。 老者抬头看了看天,能够听到远处山谷里融化的冰雪,以及大块山石滚落山间发出的巨大回响。 这个世界变了,变得不再温柔和善,就是冰封在昆仑山顶的万年积雪,也都开始纷纷化开。 “徒儿啊,你也是时候离开了。” 老者的话,让小徒弟觉得很奇怪,昆仑神宫就是他的家,为什么要离开。 “师父你也要和我一起走么?” 老者转身回到神宫深处,孤独的走在粗大木质结构的柱子中间,十分地仙风道骨,大概传说中的圣人也不过如此吧。 每根柱子脚下,都点燃着一盏悠悠古灯,散发着清幽的香味。 老者走到蒲团前,收拾一下干净的袍子,慢慢坐下,也不理会山脚下那些朝拜者。 “徒儿,你且过来,为师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小徒弟乖乖走到师父面前,如往常一样靠在师父的怀里,仰视着师父的脸庞,还不时用手把玩着师父的胡须。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这些人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当然你也得跟着他们离开。” 老者从身后拿出一个粗布包裹,放在小徒弟怀里,说:“这是登上飞船的船票,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不要忘记师父交给你的东西。”老者交代完毕,又是长久的沉默,甚至小徒弟都开始怀疑师父是不是已经死去了,他胸前的起伏都已经看不到。 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让他离开这个地方,总之,他舍不得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山底下的朝拜者们也失去了等待下去的耐心,一个个唉声叹气,不住摇头,都说:“圣山也救不了我们,离开这里之后,能回忆的就是这些照片了。” 照片上,依旧是干净的昆仑圣山,山顶上还覆盖着个厚厚一层白雪。 带领这些朝圣者的老人,腰杆子都已经直不起来了,那一张苍老的面容上,也是数不清的皱纹。搀扶他的孙子,也最后一个自然生产的孩子。他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的生息繁衍都变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爷爷,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孩子满脸稚气,眼神里还带着哀求。明天他也要和这些人一起,登上一艘开往其他国度的大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爷爷了。 “孩子啊,你还年轻,有很遥远的未来,不应该在这里和爷爷等死。这地方爷爷已经呆了一辈子了,不想再离开。” 小徒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他总觉得师父一定是再跟他开玩笑。勤快伶俐的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烧火做饭,把香喷喷的粥端到了师父的面前,调皮地扯了扯老者的胡须,说:“师父,吃饭啦!” 许久,老者都没有说一句话,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小徒弟忽然之间慌了,施展轻盈的步子,奔走在硕大的木头柱子之间,一双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行迹。 “是谁?是谁害死了师父!” 翻找了昆仑神宫一个遍,也没有发现半点人的气息。他才想起来,昆仑神宫是没有人能够轻易上得来的。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小徒弟没有力气地坐在地上,远远看着端坐在地上的师父。 “你快看啊!师父!我已经学会了两仪拳!” 说着,小徒弟立即打了一个马步,挥动双拳。 拳头所到的地方,古灯也就随着劲风不断闪烁摇摆。呆滞的空气阻挡了小徒弟快速的拳头,托起了一层淡白色的气罩。高达粗壮的柱子也都微微晃动了起来,昆仑神宫的穹顶回荡着小徒弟掷地有声的呐喊。 两仪拳已经耍完了,小徒弟开开心心走到师父面前,想让师父温柔的双手抚摸自己的额头。 可是……师父的身躯并没有动,还是紧闭着双眼。 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小徒弟立即振作精神,一定是自己的表现还没有让师父觉得满意,于是他也端在在师父身旁,悄声说:“师父,我偷偷看了文渊阁里的秘籍,已经能够探查到山脚下的气息了。” 说着,小徒弟也闭上眼睛,用尽所有的精神力,搜寻着山脚下的蛛丝马迹。可是,往常他能听到的声音,全都不见了。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妇人与丈夫争吵的声音,甚至就连昆虫的鸣叫声也都没有了。 山脚下是一片死寂,就连朝拜者的气息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修为已经衰退了,以至于自己都听不到那些声音了。不不不,小徒弟再次努力,就从最近的开始,聆听山间的风,溪流的水,可是就连这样的声音也都荡然无存。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小徒弟很不争气地哭了,默然跪拜在老者的面前,说:“师父,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也不该贪玩,我听不到那些声音了!” 绝望的他晃动了老者的身躯,却发现师父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落地生根,竟然软倒了下去。 “砰!” 昆仑山当中发出震天的巨响,把小徒弟吓了一跳,短暂的恐惧瞬间消逝,他又沉浸在了悲伤当中。 “师父!” 他把老者紧紧搂在怀里,喉咙里被堵住,再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然而外头,群山溃散崩塌的声音不绝于耳,小徒弟顺着大殿奔跑出去,站在高台上查看周围的情况。皑皑的白雪大团大团从山顶滚落,夹杂着冰封下面黑色的巨石。 大地在一边百年发出震颤,晃动得坚固无比的昆仑神宫都开始摇摆。 是的,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崩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徒弟摇了摇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生么事情。 漆黑无比的大地上,他什么也看不到,抬头再看往日熟悉的星空,也都是暗淡一片。繁星点点早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妖异的光芒贯穿在银河之间。 “那……那究竟是什么?” 无尽的崩塌停止了下来,小徒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道妖异的光芒。那一瞬间,山谷里响起了久远的声音,倒像是无数古远的牧人在吟唱晦涩难懂的经文。咿咿嗡嗡,中间回荡着沉闷的钟声。只有那历经千百年的古钟,才会发出如此苍老的声音。 妖异的光芒迅速在天地间快速分散组合,组合分散,到了最后,全部汇聚到了昆仑神宫对面的山头上。妖光照亮了一方天地,顿时让小徒弟震惊得无法开口说话,那里本该是连绵的群山,深不见底的海谷,可是现在,已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夷为平地。平坦开阔的地域,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还夹杂着无数黑沙翻滚。 那光线也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约束着,勾勒出了三个伟岸的身躯,那分明……分明是三座神像。 可是神像里的人,光怪陆离,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究竟是什么?” 神像时而叹气,时而思索,三人中间空荡荡的土地,似乎是三人眼前的棋局。立在一遍观看棋局的人,指指点点,光看着两个人下棋有些烦闷,忽而抬头望向了昆仑神宫。 就在那一瞬间,小徒弟的眼神与那人交汇在一处。那双巨大的眼睛,好像能够洞穿小徒弟的心事。最为诡异的是,那个神像,分明冲着小徒弟微微一笑。 慌忙转身,小徒弟才发现手心手背全都是冷汗。慌不择路的他,用尽全身力气背负起老者,抓起师父留给他的包袱,一路跑出了昆仑神宫。 第二章 焚寂 身后昆仑神宫在不断坍塌,那速度快要追上小徒弟逃跑的速度。 他飞速从身边拿出一声绳子,将师父的遗体捆绑在后背上,检查好结实了之后,才抓住昆仑神宫与地面唯一的联系,近乎垂直的天梯。 这道天梯恒古以来就一直存在这里,上下之间的跨度足足有人身高那么长。从上脚下爬上去,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小徒弟下山,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瞅准了时机,纵身一跃,就落在了另一块石头上。 刚刚懂事的小徒弟,就听师父说过,没有坚强意志的人,看看这一道天梯,就会知难而退了。就算有的人一开始意志很坚定,爬到中途的时候,也会被跨度最大的一个天梯挡住,没有人愿意做危险的尝试,一旦没有落落在石头上,等待他的就是粉身碎骨。 落到地面的时候,整个昆仑神宫已经完全倾覆,小徒弟躲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偷偷看着曾经的家园。 古老的榫木刮擦着冰冷的黑石,轰隆隆落了下来。 一直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静下来,小徒弟才缓缓从巨石背后走出来。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一切,分明早已经不是他认识的样子。 末日降临,古老的圣山倾覆为桑田、深邃的山沟已经被碎石填满、山脚下洁白的蒙古包都已经不见了。 “师父!” 小徒弟紧紧搂着师父,他慌了,不知道接下去的路应该怎么走。他害怕了,担心这个世上就剩下他一个人存活。 好在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给他指明了方向,善良的牧民、岁月侵蚀的老人,打着一把随时都有可能被圣山山风吹灭的火把,匆匆奔跑过来。 老人肤色黝黑,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特地用力揉了揉,才支支吾吾说:“原来昆仑神宫里,还住着人。”老人跪拜在小徒弟面前,说:“圣人请接受我等凡人一拜!” 小徒弟吓得挪到巨石后面,手足无措。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除了师父之外的人,看起来一切都觉得十分不可靠。 “我……我不是什么圣人,你不要一直这样跪着,起来吧。” 老人满心虔诚从冰冷地面上站起来,看待小徒弟的眼神都透露着崇拜。 古老传说变成了真实,昆仑神宫再不是没有人烟。 “那是……” 浑浊双眼总算认出了小徒弟后背上背负的老人。他记得小时候就在圣山脚底下牧羊,总有一个神秘的人出现在羊群里,不断哈哈大笑。不同的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变成了皱巴巴的脸颊。 “他……他已经死了么?” 老人不敢相信这样的圣人也会有死的一天,难道说漫天神佛、诸天神灵,也逃不过化为废墟的一天,终究会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红粉骷髅? “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你看看周边的这些山峦,就剩下托着昆仑神宫的山峰还存在了。”老人缓缓起身,抓住风中残烛一般的火把,慢慢走在前面,一如他带领朝圣者们一样,给小徒弟开路。 一切变化得太过于突然,曾经受到昆仑圣山荫护的牧民,早已经不在往日的居所,离开熟悉的家园,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走着走着,小徒弟就浑身冒汗。在山峦上的时候,还有山风吹散热气,甚至还会觉得有一丝丝凉意。然而到了山脚下,他就觉得自己置身在地狱火海,大地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炙烤,青葱的牧草都已经焦黑碳化。大地血脉也被烤干,河底的淤泥多数都已经龟裂,巨大的口子黑乎乎深不见底,随时都会把人一口吞下去。 老人的居所,也已经东倒西歪了。 “小师父,就难为你今天住在老朽的屋子里了。” 老人费力地想要把歪倒的蒙古包重新支撑起来,等他推了推歪斜的珠子,终于还是放弃了。 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于诡异了些,小徒弟跟随师父修行,应变能力算得上是极致了,然而当他看到山峦崩摧沧海成尘,依旧还是免不了被深深震撼。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盘踞在心头的疑问,也终于让他开口询问老人。 “哈,你想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么?” 老人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颤抖的双手指着天穹,说:“你看看,看到了没有……” 漆黑苍穹之上,横着一张硕大无比的东西,小徒弟长久居住在深山上,不知道是什么,老人颤巍巍说:“那是一艘飞船,带着所有生灵离开的飞船。” 师父说的船,就是那一艘么? 三百多个圆孔内不断朝外面喷射着热气,将它托得足够高。低垂的船舷上写着硕大的两个字“神舟”,他不依靠风的力量,不依靠奔驰的雷电,就那样挂在高空当中。 “五年前,也有这样一艘巨大的飞船横在天空上,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大地不在产出丰硕的粮食,大河里崩腾的水流也都渐渐干涸……”回忆着久远的事情,老人觉得脑子快要周转不过来了。 “从飞船上来了一些长相怪异的人,见到会武功,懂武学的人,就全部抓走,第二天的时候,就看到一副烧焦的残骸。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武者,以至于到了最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武者,都消失了。” 老人说不清楚那艘飞船长得是一个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来那时候电视上是如何报道这件事情的。倒是他转过了头来,静静看着小徒弟,说:“除了你!” “除了我?”小徒弟用手指着自己,不敢相信。 “嫡传昆仑子衣钵的人,大多数都在和那伙人对抗中牺牲了。那些人穷尽一生本领想要探寻的秘密,最后也还是没有得到,现如今,就只有你了。” 老人看小徒弟的眼神,分明散发着炙热。双眼里期盼的目光,也都回到了激情的年轻时候。 “你……你是说,这世上除了我,所有的习武者,都已经消失了么?” 老人点点头,说:“千百年来,武学经久不衰,传承下来的弟子不计其数,所有人都不甘心武学的消亡,才会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来到昆仑圣山朝拜。” 原来那些朝拜者,是想在最后的时刻留住对昆仑圣山的记忆,好在离开生者世界的时候,告诉他们世上还有一种叫做武者的人存在。小徒弟模模糊糊记得,每个从昆仑圣山离开的大师,都曾带着诀别的眼神离开。他们不是把师父和他丢在了昆仑神宫,而是去和那群不速之客做最后的对抗,想要保存亘古的武学精神。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就知道,他遇到的这个人,告诉了他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翻开小小的包袱,里面除了一张船票,就剩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里面包裹着一块小小的芯片,上面充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 “师父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做。” 失望的小徒弟巴巴看着手里的船票,盯着上面陌生的三个字:祝踏风。国籍:中国、职业:牧民。 熟悉之后老人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仅仅留给祝踏风一张船票,是要让他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或许别的地方不会被凶狠的外来者追杀,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师父临终的遗言。祝踏风现在不会明白,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会知道师父的用意。 “孩子啊,这是你师父的遗愿,你应该跟着登上大船的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脆弱的心总算得到安慰,祝踏风看着眼前的老人,分明就是另一个师父。他乖巧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可是我舍不得我的师父。” 看看没有一点生命气息的师父,祝踏风心里满是悲伤。 “人总是要死的,就算是武功卓绝的昆仑子也不例外。他和我这个老人一样,都是属于这里的。外面的世界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你应该出去长长见识。” 草原牧民丧葬的习俗无非就是两种,要么丢弃在刮着山风的高原草地,任凭天上的雄鹰啄食,算是回归自然,可是眼下别说草原了,就是一只飞鸟也见不到。另一种就是造一艘简单的木筏,把尸体放在木筏上,任凭他漂流,飘到什么地方停下来,那里就是死者的归宿。 在离开这里之前,祝踏风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师父的尸体得到应有的归宿。 这两种,都不具备可行的条件。 “老人家,你这里还有柴火么?” 拳书上说,人还可以用柴火焚烧,也能抵达天道,与古老先人门的魂灵聚在一起。 面前的祝踏风稍微看淡了一些,老人才转到蒙古包的后面,小心翼翼抱起那些被大地热气炙烤的柴火,统统放在祝踏风面前,说:“这些柴火本来是很珍贵的,现在也没什么用处了,也许就是等着这一天吧?” 第三章 天外 黑烟冲天而起,老人整理了一些能够让祝踏风路上用得到的东西,塞满了他的包袱,指了指悬浮在天空中的巨大飞船,说:“去吧!” “那你呢?不和我一起走?” 老人摊开双手,无奈比划比划,说:“我和你师父一样,都是属于这里的人,有可能的话,记得回来看看。”老人招招手,不说挽留的话,眼看着祝踏风迈向未来的路。 看守飞船的工作人员制服笔挺,下意识探出头看了看外面,招呼飞船上的其他人。 “已经没有乘客了,是时候关闭船舱出发了!” 收到指令的船员们,吹响嘴里的口哨,抓起手上一块触控的屏幕,下达了关闭舱门的指令。 “等等!等等!” 飞船喷涌而出的巨浪掀起弥漫的烟尘,灰蒙蒙的视线里,祝踏风踩着轻盈的脚步追了上来。船员正要关门,不耐烦理会这些没有船票,又在最后关头打算要离开的人。 “你……有船票么?” 祝踏风反复翻了好几遍鼓鼓囊囊的包袱,才把船票递给了船员。 “什么?牧民?” 他看待祝踏风的眼神都有些鄙夷,一个牧民,怎么会有钱买得起船票。于是将船票交给身边的人,让他仔细查验。 “大副,传票没有问题,是真的。” 看不出穿着朴素的祝踏风,竟然真的有钱买船票。他脸上鄙夷的表情慢慢化开,左手按在小腹上,做了一个鞠躬的表情。 “神舟欢迎你,祝踏风,第4076个乘客,你的座位在头等舱,船头的贵宾房间。” 踏上飞船,漂亮的乘务妹子把一个手环戴在祝踏风手上,吩咐说:“这是你的身份牌,在飞船里你可以自由行走,需要进入餐厅、泳池、足球场,就可以用到身份牌。” 乘务妹子把船票塞进手持的触控板,祝踏风的所有身份信息就全部录入在系统内。 是祝踏风从没有见过的建筑,飞船上分割成了无数个狭小的舱室,不少人脸上都挂着悲凉的表情,看着焦灼的大地。 一路按照乘务人员的引导,祝踏风到了自己的卧室房间。里面陈设十分简单,甚至都没有见到昆仑神宫里古老的冰刃,唯一让他觉得舒心的是,能从窗户看到外面的情况。 无垠的大地都已经变成了焦黑的颜色,老人蒙古包的地方,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火焰,黑色的烟雾冲天而起。 “师父,再见了!” 手按在飞船的窗户上,祝踏风的心情不太好。 “神舟准备点火起飞!” 船体发出巨大的震颤,冲天而起,空气里的微尘和船舱剧烈摩擦,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在更高一层的天空中,悬浮着三艘太空战舰,见到最后一艘飞船从极西的放上升空,队长文娟只会战舰队员。 “伙计们,最后一次护航任务现在开始!”三艘战舰迎着神舟急速飞掠过去,脱出三道长长的火焰。 “那是什么?” 越来越接近地球隔绝太空的大气层,祝踏风透过窗户看到,天空中遮瞒了密密麻麻的小型飞船,所有试图离开地球的飞船,都在接近的一瞬间被轰击成了废铁,拖着熊熊火焰掉落下来。 船舱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交流的对象。眼前震撼的一幕,让祝踏风不能就这样呆呆坐在船舱里,他推开门,冲了出去。机组人员早已经把自己牢牢固定在他们的位置上,看见祝踏风跑出来了,一个个大喊:“快回到船舱去,一会儿飞船会发生剧烈的摇晃。” 船长交代给他们的台词,就这么多,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不过就是一个谎言。 “机组人员收到请回答,乘客4076的窗户怎么没有正常关闭?” 驾驶舱内的机组人员询问着乘务人员,然而没有收到回答。 “报告驾驶舱,所有窗户已按照原定计划关闭,可能是出现故障了,我这就去检查。” 刚要解开固定自己身躯的安全带,飞船就受到了第一次撞击。 “没时间了,一会儿把4076乘客和其他人隔离开,外面发生的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 “收到!” 文殊紧闭着双眼,心里默默祈祷自己的姐姐一定不要发生什么危险。飞船所有窗户都已经用特殊材料遮罩起来,外面发生的战斗她一无所知。接着,他就听到了其他乘务人员的呼喊。 睁开眼睛,祝踏岚就在她身边,努力想要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你!” 文殊气得脸蛋都红了,一把抓住祝踏风的衣服,说:“你在干什么?赶快坐下!”文殊慌忙解开固定自己的安全带,牢牢抱住祝踏风,一下子固定在了自己的身边。 轰隆,飞船再一次发出剧烈的颤动。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理会这个莽撞的乘客,文殊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着。 大气层里被封堵得十分严实,仅仅剩下的一个口子,也越来越小。文娟带领的三艘战舰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眨眼之间的功夫,就已经轰落了敌人五架战机。 “这是最后一批乘客,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让我们离开了。” 文娟多少有些悲壮的情绪,太空护卫队仅剩的三艘战舰,留在这里最后的使命,就是把最后一批地球公民安全护送出去。 天元舰上,全副武装的外来者穿着厚重的机甲,抱着沉重的武器,走进了指挥舰内。 “首领,之前所有的飞船我们都安插了人员进去,扮成人类的样子,至今还没有查探到武者的下落,是不是地球上的武者,都已经消失殆尽了。” 屏幕面前的首领狠狠将手砸在操作台上,回过头,不过是一米三的个子,恶狠狠盯着眼前的士兵,说:“不可能,我依旧能够感受得到武者的气息,就在这艘飞船上,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他拦截下来!” 首领不是人类的样子,长者长长的耳朵,手里紧握着一根发着光辉的权杖,散发着古远的魔能。 “是!” 指挥舱内又接连飞出二十艘战机,迎着神舟号飞船而来。 “他们又派出战机了。” 队员莫雨双眼死死盯着敌人的战机,操作着战舰迎击上去。 “这是要和我们做殊死一战了!” 文娟迅速跟了上去,火炮已经加载到了最大的限度。五年前,外来者封锁了大气层,构筑了一道笼罩地球的太空堡垒,无数国家联合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想要突破这道堡垒,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直到,一位从昆仑神宫走出来的宗师,将武学与科技结合,创造出了无敌的天火战舰,才勉强将太空堡垒轰击出了一道口子,正好可以容许一个神舟级别的飞船通行。 为了封锁并扼杀人类,外来者留下了一位战将守在缺口处,他们的大军,又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外来者和文娟一样,都在执行最后的任务,他们已经获知这是最后一批离开地球的飞船,不遗余力要将他们扼杀。 砰砰砰,天火战舰舰身剧烈晃动,火炮以接近光的速度轰击在外来者战机上。又是三四架战机坠毁,莫雨发出欣喜的赞叹。 “队长,我们让这些可恶的外来者下地狱吧!” 文娟始终保持冷静,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调侃地说:“你看看我们的脚下,那不就是地狱了么?” 养育人类的家园地球,满目疮痍,喷涌而出的岩浆,不正是古书里面描述的地狱么?莫雨点点头,继续向前。坠毁的战机撞击在神舟飞船上,刮擦出剧烈的金属摩擦声。 “去死吧!怪物们!” 莫雨驾驶的天火舰驱动了所有动力,冲在最前面,与文娟的战舰形成三角形的攻势。正在莫雨准备迎接胜利欢呼的时候,天火战舰已经被包围了。十艘战机同时对天火舰发起攻击,钢板做成的船舱已经不能保护他们,接连出现破洞。 “莫雨副队长,我们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这些外来者像是发疯了一般。” 太空堡垒的指挥舱里,又陆陆续续飞出许多飞船,朝着莫雨驾驶的天火斩将撞击过去。自杀式的攻击,让莫雨慌了神。 “队长,怎么办?”莫雨在对讲机里向文娟请求援助。尾随在莫雨身后的两艘天火战舰,也都纷纷陷入包围,不少外来者的战机直接越过防线,轰击着最后神舟飞船。 船身的震动越来越强烈,祝踏风身边的文殊,再也不能安心的祷告了。 “怎么回事,往常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文殊有些惊慌,可是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祝踏风安静地坐在文殊身边,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做的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不行,姐姐一定遇到危险了,我要去支援她!” 解开安全带,飞船因为接近大气层,船舱内的压力也已经不太稳定,文殊和祝踏风一起飘了出去 第四章 飞行堡垒 “这地方太奇怪了,我想要离开,能不能把窗户给打开?” 祝踏风头一次做飞船,根本就不清楚,这样密闭的空间,是根本就不能把窗户打开的。他常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昆仑神宫,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正当烦心的文殊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了看他,说:“你是不是二十五世纪的人啊,怎么这点常识都不懂,窗户一旦打开了,整个飞船的人都会死。” 没心思搭理这个对于文殊来说有点白痴的男人,她解开安全带,任凭自己的身躯在飞船内飘荡。习惯了失重的环境,文殊在飞船内行走,和在地面上没有什么不同。 等她一回头,竟然看见祝踏风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而且行动速度并不比她差。她可是常年在飞船上工作,从这个危险的地方飞行也有二十多次了。 此前因为和这些外来者达成了某种协议,因此飞船能够顺畅通行。每一个飞船上的乘客,都要受到严格的检查,那个机器叫做武者识别器,能够从一个人的肌肉状况,内脏周转,来判断出一个人是否学习了武艺。 包括文殊在内,所有飞船内的乘客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外来者对于武者,那么痴迷,现如今的科技社会,早已经到了脱离武艺存在的地步了。随随便便一把激光枪,就能够干掉一个武艺超群的高手,人们早就依赖于科技带来的便捷,对于武学,那算得上是不削一顾。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文殊烦透了这个穿着打扮都土里土气的人,跟在她身边,都惹来了不少的白眼,她恨不得立刻马上,把他给帅脱了。 “既然你知道外面危险,那你为什么还要在飞船里走动。” 隔着窗户,外面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很快,莫雨驾驶的舰艇已经受到了重创,舰艇飞行的轨迹也摇摆不停。 “队长,我的舰艇要被击落了,现在我要驾驶武者战斗机出去作战!” 轰隆一声巨响,三艘天元舰,莫雨驾驶的那一只,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战机击沉。接着,损毁的天元舰上,飞出了一个事敌机三倍大的战斗机,一路轰杀过去。 尾随在身后的文娟,也将天元舰的火力加到了醉倒程度。眼前的敌机越来越密集,她自己也快要抵挡不住了。 “我的天哪!” 祝踏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战火冲天的场面,坠落的天元舰不断崩坏着,化成漫天火雨,朝着大地散落下去。就在飞船的脚底下,那一片大好的山河,早已经化成了枯土。 文娟看到情势危急,也顾不上回答祝踏风的话。这个土包子虽然莽莽撞撞,这句话被文殊听进耳朵里,还是觉得相当舒服的,毕竟她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 “姐姐,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我不能撇下你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要带着你离开。” 打定了主意,文殊朝着飞船应急船舱飘过去。祝踏风听文殊这么说,也意识到外面的天元舰上,就有她的姐姐。 师父说过:“别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去帮助。”他牢牢记着这句话,浑然不顾文殊左一句又一句让他离开的话语,紧紧跟了上去。 到了应急舱,文殊看见祝踏风还跟着自己,也只得面对这样的事实,告诉他一声:“把封闭仓的门关上!” 祝踏风嫣然成了一个听话的孩子,要不是她是自己第一个见到的女人,他一准跟她斗起嘴来了。 随着嘎达一声巨响,封闭仓的舱门被关闭,重力有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祝踏风没有抓得住应急仓内的把手,整个人栽倒了下去。 这小姑娘是存心要给他难堪,才会让他做这样一件事情。 不过,文殊的小心思并没有得逞,她看到的祝踏风,完完全全把她给震住了。栽倒下去的祝踏风,瞬间翻转了一个身姿,单手着地,硬生生支撑住了摔下去的身躯。支撑他身躯的那只手,也并不是整一个的手掌,而是两根手指。 等适应了重力的感觉,祝踏风两指用力,往上轻轻一顶,整个人都站立了起来。 “你……你是一个武者!” 此时此刻文殊才明白,他这身土里土气的衣服,在很多年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存在,他们都以能够穿上这样一身武者的衣服感到骄傲和自豪。从来只是在姐姐嘴里说起过的武者,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不得不让他觉得震撼。 “我还不是武者呢?师父说武术修为有五大阶段,每个阶段又分成四个小阶段。现在的我,最多也就是圣初凝玄,距离武者还有两个阶段呢!” 祝踏风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意思,文殊也不是听得很懂。这武学上的分阶,她也不想去了解,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驾驶战机出去解除姐姐的围困。 “报告船长4076号乘客没有在船舱内!请指示!” 飞船的船长迎面遭受了不少战机的轰炸,加强版的玻璃也一点点受到摧残,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想多管,赶紧抓起话筒,说:“先别管那个乘客了,我现在要你去检查一下飞船的受损情况,并立即向我汇报!” 这头的飞船工作人员接到船长命令后,才从祝踏风的房间走出来,顺着维修通道去检查飞船的情况。 应急仓里,停靠着许许多多逃生舱,那里面有充足的氧气可以补给给乘客,为的就是万一出现飞船被击沉,乘客还有时间能够等待救援。 浩渺的宇宙根本就没有边际,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更多时候是长久漂浮在太空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救援抵达,等救援仓里的食物和空气都耗尽了,那么剩下的就是等待死亡的降临了。 众多逃生舱里面,有一架战机与众不同,被厚重的遮雨布盖了起来。文殊现在,就是直奔着这架战机而去。纤细的手将遮雨布掀开,一架红色战机出现在祝踏风面前。 这是何等的造物,竟然如此精致! “快跟上来吧?一会儿还需要你的帮助!” 明白祝踏风身份后,文殊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是带着微笑的。这一切变化得太快,祝踏风都没有能够理解过来。 “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准备工作做好,文殊也不多说一些没有用处的话,抓起通讯机,对驾驶舱的船长说:“船长,请求战机起飞,请打开应急舱!” 外头越来越密集的敌机,的确让船长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他镇定了一下,觉得多一点人出去抵挡敌机,总好过就这样被击沉,那样一来,自己的最后一趟航行也变得不那么完美了。 “同意起飞!应急舱正在开启!” 稍作权衡之后,船长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祝踏风眼前的应急舱缓慢打开。这架战机也被缓缓的推了出去,直到抵达飞船外部,应急舱的舱门迅速关闭。 “点火!” 文殊十分熟练的操作着战机,尾部六个推进器瞬间被点燃。祝踏风感觉到了剧烈的震动,接着,战机就飞了出去!拖着长长的一串火花。 莫雨感觉到了飞船那边的变化,等他看见是红色的战机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在对讲机里面说:“队长,武者号战机从飞船里起飞了!我们胜算的把握更大了。” 一心对付敌机的文娟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没有武者操控,那架战机和我们的没有什么不同。” 越来越接近缺口,外来者的敌机更加密集。文娟驾驶的天元舰,也迅速被击沉,她也从天元舰上弹射出来,驾驶着一架黑色战机,积极跟随在莫雨身后。 “小妹,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父亲那架战机你根本驾驭不了,赶快回到飞船上去!” 文殊充耳不闻,调用存储在战机内的招式,使出一招“飞星探月”战机迅速变换形态,两只全金属外壳的手臂探了出去,瞬间击中了四五架战机。 “这……”祝踏风从来没有想过,战机还可以这样操控。 “我们的战机会不会被撞坏啊?”住他分头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目睹熟悉的武功招式,当然不能不产生疑问。 “这个你不用担心,战机外层有离子外壳,根本就不可能会被破坏。” 文殊全力驾驶战机,不断变换形态,前前后后使出了“镇山掌”、“五梅拳”都是正宗的武术招式。可是碍于数据库里就只有这么一些东西,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招。 纵然如此,还是为莫雨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巨大的屏障也开始出现了一个缺口,恰好能够让战机通过。 “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过你看到副驾上那个操作台了么?你进去里面,战机同步你的数据,只要你看见外面的敌人,就使出你学过的招式,一定能够为飞船杀开一条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