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御剑录》 第一章 雪夜里的少年 一道吱呀声响起,木门自外被人推了进来,屋外大雪飘扬,风,呼啸不止。

入内之人是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将一身白雪抖落,不禁打了个寒颤,哈着热气暖着手,脸色略白,向着屋内土灶缓缓走去。

火星零散,少年添了些许柴火,继而灶台又腾腾燃烧起来,少年熟悉的倒腾着手中草药,不时轻扇烟火,专心致志。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厨房内蔓延一股药味,清香却又微苦。少年擦了擦额前冒出的汗珠,目光柔和,将熬好的草药端在手中,向着里屋走去。

“娘,你醒了吗?”少年走入房内,朝床上一位老妇轻轻说道。

闻言,那倦躺在上的妇人缓缓睁开眼睛,侧头而望,一双沧桑泛滥的双眼满是温柔,笑意浅浅向着那少年微微笑道“渊儿回来了啊。”

“娘你身体好些了吗,今早我和狩猎的张大叔入山,采了不少草药,听张大叔说这些都对娘的身子有疗效,回来我就将草药熬成汤了,娘这会趁热快把药喝了吧”少年边说边将木碗搁在床前,将妇人扶起,动作伶俐,单薄的身影满是坚毅。

妇人气色有些颓废,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目光自责,似乎在恼意自己有所拖累。自己身患寒疾,到了每年的冬天全身便是麻木僵硬,行动不便。如今外头大雪纷飞,妇人疾病在身,只能每日修养在床,家中的一切便落在了那少年身上,少年一人肩负起所有,至今已有七年。

妇人丈夫在多年以前上山打猎,因不小心坠崖死去,留下娘儿俩相依为命。

“渊儿真是苦了你啊,是娘不中用,是娘连累了你”妇人看着少年的模样,眼眶湿红。

“娘,都这么多年了,怎的每次还说着这些,你没说腻,我耳朵都听的长茧啦”少年脸色佯装生气,向着娘亲瞪了瞪,颇为搞怪。

他不想

娘亲担心,却又无法打消她心中的自责,只得自己装出一副样子,这被唤作渊儿的少年,早已懂事乖巧在心。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娘亲的身体能好起来,熬过这个凛冬,来年春暖花开娘亲就能下床走动了,可以替他折出最美的纸鸢,在山林间放飞。

少年脸上暖意涟涟,将草药一口一口喂着,两人轻声细语,笑着说起明年的朝朝暮暮。

深夜,皎月透过上方木栅洒落进屋,幽幽凄凉,大雪已停,寒意深深。

少年裹着床被紧紧缩躺在床,翻来覆去,不时传来几阵低喘,不知这少年为何突然变的如此。只听一声争鸣从屋外响起,少年猛的从床上坐起,一块浑身散发青色光芒的玉佩从胸前掉落在地,清脆哐当。然而却不见那玉佩有任何摔碎的痕迹,反而光芒越来越亮,似乎和屋外刚才那一声遥遥呼应。

少年急忙将玉佩拾起,似乎担心青色光芒太过刺眼,不禁又揣进内衣之下,却是在慌张错乱之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血,顷刻流下。只是还未等少年反应,那伤口出血处就被手中玉佩尽数吸入,不见任何一丝血迹,青色光芒继而又闪了几阵,少年手上划破的口子也是无端愈合,毫无痕迹。

这青色古玉不仅有吸血之能,竟还有瞬间愈合伤势之效!然而那少年浑然不觉,神色紧张向着窗外探头望去,许久,不见任何异样。正当少年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见屋外一道黑影快速掠过,向着高山上飞奔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亦是追随而来。少年不敢多看,趴在墙沿下,瑟瑟发抖。

待得一切动静消失殆尽,少年犹如刚经历一场大战一般,全身大汗淋淋,虚脱的靠在墙上,微微喘气。再次摊开手中的青玉,眼里好奇打量着,似乎是感受到什么,那古玉再次闪烁,只是光芒比起先前有所收敛,少年只觉手中传来阵阵的热意,全身不禁舒服了许多。

半月前,他曾独自入山寻药,在千丈峰顶的一块岩石下偶

然捡到这一块玉佩,然而怪事却是一重一重接踵而至。

少年所在的村庄名为落星村,位于九州版图的最北端,荒远偏僻,可以说是多年不见外人。

当时少年只觉这古玉生的好看,上面布满龙纹,张牙舞爪,腾云驾雾的看上去颇为精致,便也没有多想,顺势别进了腰间行囊。只是在他刚离开原地不久,竟是无端生出一场雪崩,将那处位置尽数陷落掩盖。当时声势浩大,顶峰鸟禽飞奔漫天,少年本以为就此丧命,却不知怎的就稀里糊涂的落在了山脚下,毫发无伤。此后数日倒也安然无恙,直到前些时日忽然经常在半夜听见那一声声嘶鸣刺耳的声音,少年才发觉事情越来越古怪,那平淡无奇的古玉除去花纹好看,竟是无端会发光,且那嘶鸣刺耳的声音越近,古玉的光芒便越亮,似乎两者有所感应一般。

少年曾问过娘亲和村里的大人,是否有在晚上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然而所有人的口径一致,并未有什么异样。少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然而几日验证发现,那声音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听见!少年可以断定,一定和自己捡到的这块古玉有关。

接连几日的异响早已让少年心中烦闷不已,他幻想手中古玉或是从前某位神灵遗留在深山里的不祥之物,被自己误拿才导致一些神异,可是他脑中竟是从未有过想要扔弃的想法,仿佛那古玉本就是自己身怀之物一般。今夜有人赴山而去,想必此事和这古玉有关,少年端坐许久,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眼神坚毅看向手中古玉,紧紧握住。

下一刻他站起身,披上外衣,蹑手蹑脚打开木门,向着屋外跑去。

那古玉被少年贴身兜进怀中,消失的光芒又再次亮起,映满了少年整个胸膛,纹路满身,犹如经脉延伸,清晰透明,在少年丹处,此刻有一团玄青色光芒悄然没入他的体内,少年依旧没有察觉到异样,快马加鞭朝前赶去。

远方深山,有雪狼咆哮,空旷回荡。

第二章 天地九州四封印 寒冬之下的深夜,气温极低,尤其是这地处最北的落星村,最为如此。然而那奔赴追去的少年似乎早已习惯,借着雪地上些许残留痕迹,轻车熟路摸索追寻。

白雪冰封千里,在皎月光辉下,晶莹剔透,树挂层层堆积,稍有不慎便要坠落刺下。沿途已是破碎不少冰挂,有些木灌都已粉身碎骨,碎痕残渣满地,想必是那向着高山之顶掠去的两人一路所为,这番打斗,不知为何。

已至半山腰,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搭在一颗树身,大口大口喘气。他脸色通红,抬首蹙眉向着上方看去,自己凭借多年入山的经验和全身力气方才一路追到此地,已经是累到精疲力尽。可那两人却不知是何来历,入这深山犹过康庄大道一般,飞速而上,竟是半点不觉吃力?

眼前这座雪山可是整个深北地区最高的雪山,乃是天底下最为有名的玉龙雪山。地势陡峭复杂,高峰之上更是变化无常,风云不测,外人若是不了解贸然入山的话,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了这雪山中的一粟沙雪,长眠于此。少年也正是因为自幼在雪山底下长大所以才对这玉龙雪山有个大致了解,平常来此的外人少的可怜,如今这两人却是分外奇异,那般地势蜿蜒,两人似乎早已知道方向一般,径直而上。

少年眯起眼,向着顶峰之上深深看去,半响,轻轻吸了一口大气,随即迈开脚下步子再次追随而去。越是往上,气温越低,便是呼气都有些困难,少年心性渐起,已是顾不得其他,心中唯一那个念头越来越发强烈,似乎答案就在自己眼前的峰顶之上。

怀中古玉传来暖意,少年几个跳跃奔踏,只觉身体舒服不少,只当自己渐渐适应高原反应,心中越发笃定。

玉龙雪山顶峰,在一处断崖尖岩前,此时伫立着一位浑身漆黑的蒙面人,他负手仰头,月光倾洒在其脸上,却看不见任何神情。身后,亦是站着一位浑身通白的老者,白衣白头,两者形成鲜明,触目惊心。

有小雪渐渐,在顶峰盘旋缭绕,却无一片落在两人的身上,唯有月华光辉在四周热烈璀璨。

“人间证道五百年,便可破碎天幕飞升仙界?你说这是什么狗屁箴言,你我不过是人间囚徒罢了”黑衣人背对白衣老者嗤笑说道。

“是与不是,我俩又何必自欺欺人,还是说这一千年你后悔了?”白衣老者无动于衷,面无表情说道。

“狐离卿!你真要拦我?你我在这人界被囚禁了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他们呢?修仙成佛,御剑天外,凭什么让我们在这尝尽生离死别,超脱不得?”黑衣人猛的回头朝白衣老者咆哮。

幂离之下看不见他的脸色,唯有那一双目光狠狠盯着狐离卿,深深颤抖。

闻言,白衣老者一怔,似乎回想起什么,然而脸上更多的是迷茫徘徊。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吧,为何拦我?为何坏我大计?不如随我一起破开这封印,人界渺小势微,如何与我等仙人并肩与世”黑衣人继续蛊惑劝诱说道。

几个呼吸之间,狐离卿已是瞬间清醒,刚才神魂内里,便是眼前之人有意为之。

“玄木,当年神界崩碎,以至于下三界人妖仙尽数殃及,昏天暗地,三界动荡不安,厮杀不断,更是不见天日,你忘记那段岁月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如果不是龙神汇聚最后一口九龙吐息,即便有那轩辕剑,又如何能分离三界,怕是我们早已死在混沌之中了”狐离卿苦叹说道。

听闻狐离卿的话语,黑衣人有些短暂出神,那段久到天荒的岁月如今再次想起依旧让人胆战心惊,梦魇缠身。

顶峰之上,风雪愈烈,

黑云遮月不见一丝月光。

两人对峙许久却不见双方有任何动作,仿佛被那寒风凝结冰冻,伫立原地犹如雕刻石像。不知何时赶上来的少年悄悄隐蔽在一颗灌木丛下,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注视着不远处的动静。

“这两人好生奇怪,大晚上的跑这么高的地方难不成就是来这喝西北风的?”少年心中嘀咕不已,却又不得不继续盯着。就在少年抓起一把冰雪嚼入口中之时,只听身前方传来一道剧烈的响声,抬首望去,竟是那黑衣人不知何时暴掠起身影向着白衣老者所站方位冲去。

两人身影之快完全看不见任何招式痕迹,只见那崖前雪地上不断出现一处处大坑,飞雪漫天,飘洒飞扬。少年虽看不见两人如何出手,但心中也明白这等仗势是怎样的恐怖,倘若自己身在那大坑之中的任何一个位置怕是当场就要灰飞烟灭。当下越发的紧张忐忑,将自己隐蔽好,不敢有所动作。

“天地九州四封印!昆仑伏羲图,南疆蚩尤冢,东海女娲池我已破三,如今就剩这天山轩辕剑了,狐离卿你若执意拦我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玄木周遭满是强劲的黑旋风,将其包裹在内,不见其人,唯有冷厉的声音传出。

“玄木!你可知结界一旦受损,人妖仙三界就会失去平衡,难不成当年的血雨腥风,万里尸骸你还想重蹈覆辙?”狐离卿怒喝,眉目须发激荡不已,双手不停在胸前结画各种符印向着玄木身前的黑旋风施加而去。

那包裹玄木的黑旋风在受到狐离卿的符印催压,速度越来越快,连着周边虚空都塌陷破裂,而那玄木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被虚无空间吞噬进去。

“妇人之仁!当年我就是如你这般可笑才让自己成为这人间刑徒,这一落便是千年时光,生离死别,至亲至爱皆离我而去,大道千万,唯有我在此尝尽轮回之苦,凭什么?我渡三界苍生可又有谁来救我?天道无情,我便要飞升去往天外破了这道!”玄木嘶哑低喘,眼里蔓延无限疯狂之意。他嘴角桀骜讥笑,身体之外,有着无数黑丝雾气穿过旋风向着狐离卿缠绕而去。

两人斗法,天昏地暗,穹顶摇晃不止似乎就要崩塌沦陷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人间缓缓渐无声息,不在像开始那般狂风骤雨。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壮起胆子探出脑袋看去,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少年愕然呆滞,只见一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凝视。

“小家伙,天寒地冻的难不成你是来这拉屎的?”少年身前之人正是那白衣老者狐离卿。

少年已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的说不出话,眼前老人一身白衣已是被鲜血侵染鲜红。此刻上身竟是无端出现三个大窟窿,不停的溢出鲜血,眼下竟然还有心情和自己说笑。

少年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开口。

“百年不见,玄木的法力倒是越来越强了,哎,都怪自己一时疏忽,这下千年心血怕是就要付之东流了,这可如何是好?”老人垂眸,自言自语。

“老...呃...神仙爷爷,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一直在流血”少年伸手向着狐离卿胸膛指了指,神色紧张说道。

看着眼前此人的态度,少年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目前不会伤害自己。

狐离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会一身法力正不停消耗,正是先前中了那玄木的秘术。这秘术乃是昔年玄木所在仙界修炼的一门特有功法,一旦附敌之身,便可侵蚀对手一身法力修为,阴狠歹毒至极。自己虽然早已用上秘法封印住体内伤势,可这心血乃是自己修为根本,再这么肆意枉流自己怕是就要驾鹤西去。狐离卿强行打起精神,忽的在雪地之上猛

的一拍,激起无数尘雪漫天,霎时,这方天地都为之一震,少年更是目瞪口呆,早已惊吓的说不出任何话语。

一道争鸣刺耳声响彻四周,继而漫天剑光璀璨,剑光犹如星河倒灌人间,少年望着眼前的一幕,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喉咙间似乎有什么就要破开而出。

可他依旧死死抿着嘴唇,炽热的望着那滔天剑影。

怀中,那古玉绽放出从未有过的色彩,竟有九色!彼此渲染重叠,似乎向着那虚空剑影在呼唤着什么。

狐离卿失声喃喃“三千年了啊,整整三千年了,想不到还能再见轩辕剑之光...”

那漫天白光乃是由无数剑影光辉组成,整个雪顶仿佛置身在一片剑海之中,涌动不绝,无穷无尽。所有剑影不停飞掠列阵,直让人眼花缭乱,极其壮观,许久,那剑影依次交叠,光芒隐去,只见一柄浑身漆黑发亮的铁剑缓缓落在了两人身侧,与之先前相比,天囊之别。

“啊!!!”正当狐离卿出神之际,只听后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狐离卿猛的转过头望去,只见那少年正卷曲着身体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然而下一秒狐离卿更是慌张失色。

“九龙琉璃玉!!”

“哈哈哈哈,正是天助我也,想不到轩辕剑之上的剑穗九龙琉璃玉竟也在此,哈哈哈哈,狐离卿,人仙结界今日我便要用这小子的鲜血祭剑破开!”半空之中,忽的裂开一道虚无口子,那玄木的身子从中飞出,此时漂浮在半空向着狐离卿阴笑说道。

狐离卿也不含糊,从袖口掷出一枚古铜色葫芦向着玄木收去,吸力之大,瞬间将刚出来不久的玄木又给收进这古怪的葫芦当中,狐离卿瞥了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我道法虽不及你,但是法宝你可没我多,让你在我面前嘚瑟。”

言罢,狐离卿也不再啰嗦,一手将卷缩在地的少年携在怀中,一手提起轩辕剑向着山下远遁而去。目前局势来言,玄木法力高深,怕是那江海葫也困不住他多长时间,如今自己身怀重伤,不敢耽搁,只得运起真气先行离开。

半响,天山最顶的夜空中传来一道巨大的炸裂声,那江海葫四分五裂破碎,玄木漂浮在半空中,捻指掐算几番,又蹙眉向着狐离卿远遁的方向看去,目光阴郁。忽然玄木低头望向原先轩辕剑破土而出的地面,那是一口极为古老的深井,当初轩辕剑便是被封印在这口古井之内。作为天地九州四泉其一,其余三泉正是先前三处关键封印之地。古井渊源,甚至比起封印之物还要久远,玄木不再多想,正欲破风追去,那古井却是在此刻散发出幽幽的柔光,光作顺时针漩涡状,似乎可以穿透进去。

在天山这口古井亮起之时,昆仑,南疆,东海三处古井亦是同样闪烁光芒,九州大地一阵摇晃,似乎有什么裂开一般,天上星辰,皆是黯淡无光。

“如今四泉之中的封印之物皆去,那漩涡光状莫非就是穿过三界的法门?”想到此处,玄木身子开始不自觉颤抖,千年时光,终是让自己等到此刻了。

“可四泉依次错落,对应神妖人仙四界,神界在上古龙神陨落之后便崩碎不复,不知这一口古井去向何方?”玄木犹豫不觉,再次抬首已是无法在确定狐离卿的方位。当下徘徊踌躇,不知过了多久,那天边泛白,天际满是光辉,而那古井的光芒也渐渐快要消失。

玄木狠狠一咬牙,俯身向着古井冲去,在光芒褪去最后的一刻身子瞬间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玉龙雪山之顶,大雪依旧,狂风肆意,被吹起的沙雪缓缓聚拢,那一口古井又被掩埋在下,不见痕迹。

第三章 我叫墨故渊 云海之上,狐离卿祭起一叶扁舟漂浮在上,云卷云舒,苍穹满天星光,点点映照,如大鲸遨游湛海,深邃幽幽。

少年许是难以忍受那九龙琉璃玉带来的灼烧感,疼痛昏迷了过去。狐离卿为其检查身体情况之后,见少年并无大碍就让其躺在一角休息,自己怔怔仰望星空。

远方,漆黑无垠,狐离卿静静站在船头,任凭云雾拂过,一双眉目淡淡,脸色越发苍白。那玄木施法的黑雾炎竟是如此难缠,先前几番打斗已是让黑炎侵蚀入体,如今剩下的一身修为都在竭尽抵抗这黑炎蚀体。正当狐离卿自疗内里之时,只觉这天地四方猛的一阵,有四道光芒同时闪耀,狐离卿沉稳心神推演默算,许久,僵硬在前,动弹不得。

“四泉结界被破,三界贯穿,是我疏忽责任,愧对仙门,如若这又是一场浩劫,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狐离卿失声,面容颓废。

风,无言而过。

“娘...娘...”不知过了多久,昏迷过去的少年此刻正微微沙哑呢喃,手中,依旧握住那九龙琉璃玉。狐离卿曾数次想要拿下,奈何少年之手死死不肯松开,自己竟是毫无办法。

狐离卿收敛心绪,缓缓走至少年身旁,蹙眉看去,不知何时少年体内开始散发阵阵青光,而这青光的颜色和九龙琉璃玉竟是如出一辙,狐离卿大异,将少年身上衣物脱下,那一刻,狐离卿之色竟是比先前四泉被破更为震惊。

少年丹田处,有一团九色奇光,光团犹如心脏,扎根在此,砰然跳动。

“这!!这九龙脉纹怎会附身在这小子身上!怎么可能??”狐离卿呆滞,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悬空之上的冷风剧烈,夜色深寒,气候更为湿冷,少年衣裳尽退冷的直打哆嗦,奈何那狐离卿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痴迷入神,都不晓得这少年就快要被冻死了,还愣在一旁蹙眉深深。

似乎有所感应,少年手中古玉开始亮起,柔和的光芒渐渐闪烁,四周瞬间暖意渐至,一道道光芒涌入少年体内,少年这才略有好转,脸色舒展。

狐离卿看的津津有味,叭嚓了下嘴巴,再次伸手探向那九龙琉璃玉,这次他如愿以偿的触碰到玉石本身,只听一声痛呼,狐离卿眨眼倒飞撞在船壁上,茫然无措。

九龙琉璃玉闪了闪,似乎有意为之,谁让你刚才把人家衣服脱个精光,还在一旁乐呵呵的看戏。

狐离卿捶胸顿足,哀怨可怜。

巨响嘈杂声将少年从昏睡中惊醒,少年睁开双眼,迷茫望向四周,见自己置身一叶轻舟上,偶尔些许摇晃,头顶还有万千星辰。

“我...我这是在哪”少年撑起身体,喘了口气向着对面同样坐地的狐离卿说道。

“天上”狐离卿没好气说道。

“天上??我怎么会突然上天?这么说我已经死了不成?”少年惊慌站起,急忙跑向船边,入目望去,眼前浩瀚无垠,少年心中却一片死寂。

“我...我...我真的死了??娘!我娘怎么办!”

“什么死不死的,这是老夫的穿云舟,我们这是在天上飞,可没死,你别大呼小叫的”狐离卿吹胡子瞪眼,向着那少年大囔说道。

闻言,少年惊愣,待细细检查自己身体一切状况之后,心下才缓缓释怀。小心翼翼的走到狐离卿身旁,口中静静说道“神仙爷爷,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我娘亲还在家中等我回去,她患有寒疾,行动不便,神仙爷爷还是把我送回去吧,我娘亲还等着我回去照顾”少年脸色刚毅,说道此处,目光更为急切。

狐离卿看在眼里,口中却是徐徐说道“并非我不愿,刚才和那玄木斗法之际你也看见了,我受伤之重已是无法分心驾驭这穿云舟,只能任其漂浮在云海之中,好歹先让我们避过玄木的追杀。”

少年听闻,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良久,颤颤巍巍站起身子走至船头,默然哽咽,心底却是不停埋怨自己一时冲动,如若自己不测,娘亲又当如何。

天地其中,唯有一单薄少年,迎风独立,与星辰为伴。

狐离卿一眼望穿,片刻,微微一叹,向着那少年缓缓说道“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船头少年挥袖擦拭眼角,转身若无其事走至狐离卿一旁,缓缓说道“我叫墨故渊。”

“好,老夫且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如实相告,我答应一定护你周全”狐离卿肃穆说道。

闻言,墨故渊略有犹豫,可以想象的到狐离卿所问应该就是关于自己手中这块古玉了吧。只是自己又要如何开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他从小就在生活当中明白,自己倘若说出,万一引火烧身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墨故渊双手捂脑,向着身前看去,不知何时那狐离卿已从地上站起,先前正是他一指弹在自己脑门上,此时正怒目圆瞪对着自己喝道“臭小子,年纪轻轻,倒是颇有城府,不过妄自用自己的恶意去揣测他人的善意,这可就不太明智了,先前为救你,我即便负伤仍要救你,且不说我已损失一枚重宝,我真要稀罕你那臭石头先前趁你昏迷我大可杀人取货,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才与你慎重相说,你切记不可有任何侥幸!”

狐离卿之言

,乾坤郎朗,墨故渊心下听得紧张不已,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狐离卿鞠躬一首,肃然说道“我错了。”

狐离卿捻须轻笑,微微点头,目光之中多了些许不明色彩。

星月交辉,月华奔涌,似那九天银河大江奔流,光彩夺目,在地平线的边沿,有极光追逐天际,如梦如幻。云海之中,孤舟随风摇曳前行,两老少端坐在里,浅浅细说,任凭风云拂面,时光荏苒。

两人交谈之后,墨故渊抬首伸展手脚打了一声哈欠,夜凉,困意渐深。

忽经一处夜幕,突见众多流星坠落划过,墨故渊哑然,惊愣望着身边落满的流星雨,少年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他跑至船前,仰头望去,眼里所有的光芒都在那天穹的尽头,不知为何,他这一刻很想飞到那遥远的尽头,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呼唤自己。

“神仙爷爷,这世界上除了你当真还有其他神仙吗”墨故渊转首向着狐离卿问道。

“当然,这天地本有四界,神妖人仙,神族乃是最高位面的主宰,法力无边,逍遥天外,昔年因祸乱混战而崩碎继而导致下三界妖仙人三族同样陷入战火之中,当时三界生灵涂炭,失去神界平衡下界的制度,皆是崩溃而去,三界人士人人为了神族所遗留的旷世神物大打出手,那一段岁月不见天日,三界水深火热,不知死了多少人”狐离卿盘腿而坐,闭眼缓缓说道。

“小时候不听话娘亲总会说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来吓我,可我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神仙鬼怪的,原来世间上真有那般神异啊,那后来呢?”墨故渊越发好奇。

狐离卿睁眸,双眼出奇的明亮,向着墨故渊方向看去,却不是看向那少年,而是少年手中那九龙琉璃玉,狐离卿突然长叹继而大笑道“是当时四界当中最后一位神灵,龙神!”

“龙神??”

“不错,她是当时天地间最后一位神灵,你可知你身上那一块九龙琉璃玉就是龙神当年随身佩戴之物么,你小子福缘至深,造化不浅啊”狐离卿伸手指向墨故渊怀中古玉说道。

闻言,墨故渊惊讶呆滞,缓缓举起手摊开看向自己手中那块古玉,嘴里微微轻喃“这便是九龙琉璃玉?”

“龙神名为琉璃,你这石玉也便是由此得来。”

“琉璃...”墨故渊失神喃喃。

“昔年三界动荡数千年,龙神所在的领域被剑魔破碎,两人当初交战多年不见胜负,可她为了苍生安危,竟是不顾自己当时处境,以一己之力穷尽一身精血演化九龙真身镇守三界。当时人族自混沌鸿蒙之始大地上便有四口古泉,龙神耗尽神力,再以上古法器伏羲图,女娲石,蚩尤刀镇守三处古泉,将妖仙人三界分离封印,这才让大战渐渐停歇。”

“啊,那还有一处古泉呢,难不成......”墨故渊忽然想起什么,惊讶说道。

“不错,最后一口古泉若要封印则还少了一样上古法器,便是那轩辕剑了,而当时轩辕剑之属便是在剑魔手中,龙神当时一身修为在之前为了封印分离三界已是消耗殆尽,与那剑魔交手又如何能取胜夺得轩辕剑呢,可龙神为了黎民苍生竟是选择魂飞魄散,自爆肉身与那剑魔同归于尽,这才让那轩辕剑落入最后一口古泉当中,只是那轩辕剑被剑魔持守千年,早已心智如一,为了镇压其凶性,龙神将自己那九龙琉璃玉寄于轩辕剑柄之上,作为剑穗镇压轩辕剑的戾气”说到此处,狐离卿双目泛滥,当时年幼,自己所在的仙门所幸在那场大战中存活了下来,却也是惨不忍睹。

墨故渊心下波澜起伏,虽无法想象那场大战的惊天动地,可也被龙神不顾一切的态度感染,为救三界,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这样的大义天底又有多少,谁又能做到这般无畏?

“神仙爷爷,那剑魔是妖界中人吗,为何能和龙神一较高下?”墨故渊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从仙门的古籍里好像记载过那剑魔曾经也是神界领域的人,当时应该叫剑神吧,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会转入魔道”狐离卿蹙眉深思缓缓说道。

墨故渊听的一惊一乍,嘴巴张开不知说些什么,晃了晃脑袋便坐在一旁不再说话。狐离卿见状,只当这小少年好奇心罢了,不过那几千年之前的事情如今在想已是意义不大。

两人身侧,那柄浑身漆黑的轩辕剑静静躺在船板上,质朴无奇,亏得它还像把剑的形态,不然看上去就是一块长的的黑铁,实在毫无亮点。不过先前墨故渊见过轩辕剑现世之光,打心底不敢小觑这把剑的厉害,何况昔年还在剑魔的手里。

墨故渊心不在焉靠在船壁上,无心睡眠,更多是想着如何回去,娘亲可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就在自己出神之际,忽然感觉自己身子从后被人扣住,还未反应,眼前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墨故渊本能的死死闭上眼睛,心下大颤,以为那玄木已经杀来,可自己身体奈何动弹不得,难不成真是死到临头了?

片刻,异样消失,睁眼望去,墨故渊云里雾里。眼前一片延绵无尽的山脉,更有参天大树错落在四周大地,不知身在何处。不远处,狐离卿正微笑看向自己,不知是否错觉,墨故渊见眼前这位神仙爷爷身体越发的模糊,似乎快要成了透明一般。

“神仙爷爷,你......”

“这里是昆仑山,你身后便是伏羲图封印的那口古泉,不过如今封印已毁,人去物空”狐离卿沙哑说道。

墨故渊不明,忽而脑中闪过一丝念头,惊怕倒地,正欲开口急道却是被狐离卿罢手止住。

“我答应救你娘,治好她的寒疾,并且让她百年无忧安康,你可愿为我做一事?”

果然如此。墨故渊僵硬在地,低沉着头看不清脸色,少年紧紧握住拳头,手中,是那九龙琉璃玉。

“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这就送你回去。只是如今我修为渐失,受那玄木秘法伤势过重已是无力为天,可我守护这人间四泉已有千年时光,如今发生这等大事若是不能及时通知我族仙门,怕是日后后患无穷,三界封印被毁,可莫要再走当年路数啊”狐离卿缓缓说道。

许久,墨故渊猛然抬起头,死死盯住狐离卿,目光涌动,在这漆黑的夜里犹如冰狼,狐离卿不觉异样,笑望直指少年内心而道“虽将身死道消,可若要救你生母亦是易如反掌,你无需担心。先前云舟之上,我已将我族仙籍黄庭经传授在你心海之内,你闭眼冥想即可领悟修行,切记,修行之路不可一步登天,循循渐进,不忘初心脚踏实地才是证道根本。”

墨故渊苦笑,却还是点了点头,至始至终原来身前之人早已布置安排妥当,自己又如何有其他抉择?

他不怕死,只希望娘亲健康平安。

“我已将所有事情来龙去脉映在这颗镜石上,若有朝一日你走到仙界,可将此石交给名为雾影宗的仙门,老朽名为狐离卿,雾影宗第八代弟子。”

“是!”

“你身怀九龙脉纹,又有九龙琉璃玉随身,这等神物切不可轻易示人,一定多加小心防范,妖仙两界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我传授你的黄庭经需多加修行,有本事了,才有自保能力。”

狐离卿细细叮嘱,将妖仙两界的大致情况告知墨故渊,墨故渊竖耳聆听,用心记在脑中,不敢有任何遗忘。许久,只见狐离卿抬首一挥,墨故渊身前正漂浮着两样东西,一是那铁剑,还有一个模样为袋子的行囊。

“这口古泉我也不知会通向何界,只是若要越界必须持有封印之物,这柄轩辕剑正是关键所在,你且带上,那旁边乃是老朽根本之物名为乾坤袋,可纳万物异宝,里面有我余下的些许防身之物,若有危险,你尽管使出,莫要舍不得,我已解除禁制,稍后你只需滴一血便可融会贯通。”

墨故渊微微点头,缓缓抬起手向那轩辕剑柄抓去,入手刹那,墨故渊只觉手心一阵暖意,那柄浑身漆黑透亮的剑明明寒意十足,为何自己察觉不到?并未多想,墨故渊一一收拾妥当,立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

“去吧,我在护你最后一程,便返身去落星村救你生母,那边我自会替你交代清楚”狐离卿挥了挥手叹道。

然而,墨故渊依旧没有动作,不知过了多久,狐离卿蹙眉以为这少年是否胆怯反悔之时,只见眼前少年已是双腿径直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对着狐离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少年身骨满是傲然。

“神仙爷爷于我有传业授道之恩,又肯救我娘亲性命,故渊不怕死,只愿能完成神仙爷爷所托,此番前去,不论生死,皆是故渊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墨故渊站起言罢,独自转身向着古泉走去。

身后,狐离卿抚须大笑,竟是想不到此生兵解之际,还有这般畅怀之事,可惜这次行事匆忙,身边无酒,不得尽兴。墨故渊心思伶俐,一身浩然正气,身怀古物奇能,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狐离卿看着没入古泉的墨故渊身影缓缓消散,有些疲惫抬起头望着天边泛白破晓,忽然想起一些曾年往事,很多年前,在自己山上的那座宫里,也有那么些风华正茂的少年,烈火如歌,满是希望。

一阵眩晕席卷墨故渊整个大脑,还未待其反应便在古泉之中昏迷过去,随波陷入而去。

仙界大陆,在一望无垠的巨山之中,云雾缭绕,有一座恢弘磅礴的宫殿无根盘旋在半空之中,在这座宫殿的最深处,有一老者漂浮在上,独自望着身前那颗碧绿色的圆珠,目光迷离。忽听一声细响,似有什裂开一般,老者诧异望去,那颗碧绿色的圆珠继而浑身布满无数裂纹,崩碎落地。

“这...菩提珠怎会突然爆裂!难道.....?快!来人,速去通知老祖”老者神情慌张大喊。

妖界,在深渊地底下的岩浆之中,有熊熊烈焰不断炸裂,阴森至极,被火光映照的这片空间下,只有虚无黑暗。忽见岩浆翻滚爆涨,热浪滔天冲起,深渊各处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一双红光赤目的双眼昂头望向西北方向,这是一条拥有千丈身躯的蟒蛇,浑身金鳞,体表火焰涌动不绝。

“三千年了啊,哈哈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深渊,妖魔横行,桀骜疯狂充斥着整个地底。

在一片混沌虚空的灰蒙空间,没有天地,没有光色,只有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镜悬空漂浮,水镜不知在此躺了多少个年头,没有一丝涟漪波澜,似乎早已和这片空间融为一体。兀然,如同有人往水里掷出一颗石子,镜身表面无端泛起阵阵波纹,泛滥不停。空间波动,有一灰袍凭空出现在水镜边沿,呆呆望着镜身异象,一动不动。

他双眼浑浊,身影枯槁,佝偻在灰袍之下如同行尸走肉的怪物一般,毫无声息,灰袍人缓缓坐在边沿,泪流满面。而后,这片曾经的神界领域响起这三千年来第一道声音,温柔沙哑,亘古万年。

“琉璃......”

第四章 好大一条鱼 天色阴沉,细雨滴答落下,有狂风阵阵席卷,更有四方不断传来的异响吼叫,飞鸟离散,惊慌失措。

雨水一滴一滴砸在墨故渊的脸上,凉意夹杂着痛意唤醒了大脑,只见墨故渊突然猛的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继而茫然望向四周。

周围是一片空旷平坦的草地,只有身后草地的十几里开外,有着一片高耸天际的森林大树,所幸依旧天地分明,景色看上去倒和人间没什么大不同。墨故渊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更不晓得自己穿越到了仙界还是妖界,心里默默祈祷着可别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就行,不然自己刚到此处就被什么鬼怪给吃了,那简直是死的憋屈。

屏气凝神,缓缓沉下心中所虑,墨故渊自视心海,果然发现其上的中央处有一门道经,正是之前那位神仙爷爷留下的修炼功法。

“黄庭两卷消长昼,满天华露开祥瑞......”

墨故渊沉浸心神在内,不知不觉时光悄然流逝。等到他再次睁开眼,这四周景象看上去一片清晰,整个人神清气爽,目光所及连身前方都能看见大地的尽头。

墨故渊不知,他这悟道修炼,已是过去七天。

这几天忘我沉沦,墨故渊得知这黄庭经分有三层境界,初入门槛乃是上清境,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第二层便是玉清境,腾云驾雾辟谷御物。至于这最后一层就是太清境,搬山填

海呼风唤雨皆是信手拈来,如若能修的大乘更可跳出轮回,证道长生。而这雾影宗的第一代宗主便是修得黄庭经最高境界的第一人,后来在那场神魔大战中为保宗门被殃及陨落。

经上除去所记载的修行功法,还有一些对当今妖仙两界地理山川,异兽奇宝也有些许涉及注明。墨故渊大致看完,心中暂且有个轮廓,相比人间,这里更为磅礴恢弘。

墨故渊不知他这一坐过去那么久,自然也就无法得知他已经迈入黄庭经的上清境。此刻起身活动伸展了下筋骨,墨故渊只觉身体轻盈,几个蹦跳回合感觉自己可以飞起来一般,心下玩性大起,向着身前大地的尽头疾跑奔去。

被墨故渊小心翼翼系在腰间的九龙琉璃玉摇摇晃晃,在墨故渊退出心海的那一刻光芒渐渐隐去,所幸墨故渊隐藏在衣物之下,倒也不大明显。

墨故渊欢呼长啸,身法矫健迅猛,这种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片刻之间墨故渊已是疾行数百里,身后那片树林早已模糊不见,唯有身前那可见的地平尽头。墨故渊纵情奔跃,向着前方继续冲刺,然而在肉眼可见尽头的前方,墨故渊因速度太快差点直接栽倒落下,幸好调整了呼吸,硬生生在悬崖边止住了身子,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身下,是重山峻岭,峰峦叠嶂,视线尽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大海波浪汹涌,站在最高处的墨故渊可闻一股淡淡腥味扑鼻而来,忽而背脊有些寒意,墨故渊怔怔站在边上

,满是心惊后怕。

“我这到底是在哪?”

深呼了两口大气,墨故渊不再像开始那般肆无忌惮,如今连身在何处都尚不得知,差一点就因一时疏忽而掉下悬崖摔死,这要传出去,得多丢人啊。

“也不知道神仙爷爷把娘的病治好没,娘一定很担心自己吧”受那黄庭经带来的兴奋感之后,墨故渊很快冷静下来。只是这会思绪泛滥,墨故渊呆呆站在崖边,纤瘦的身影看上去颇为孤独,异乡他界,何去何从。

肚子开始咕嘟闹腾,许久未曾进食这会倒是有些饿了,墨故渊晃了晃脑袋,收敛心绪,简单收拾好一番,将轩辕剑背负在后,墨故渊欲转身离去寻找些食物。

忽而前方传来一道穿破苍穹的响声,抬首望去,墨故渊张大嘴巴,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大海之上,海水激射千丈之高,似乎可达天际,周围波涛泛滥,延绵百里。然而更令墨故渊吃惊的是那半空中的大物,那是一条大鲸,体型之大犹如巨山一般,此时跃起飘在半空,传来一道响彻云霄的呐喊“鱼清潺!老子跟你没完!”

大鲸落入海中,又溅起千层巨浪,沿海大陆被没数里方才渐渐停歇,墨故渊看的惊心动魄,久久不能平静。

“好大的一条鱼啊,竟然还会说话?”

第五章 枫林迷阵 墨故渊从未见过如此参天的枫树,当初从悬崖边撤回本欲下山探个清楚,只是墨故渊折身走进这片枫树林之后已有数日,而这几日便是被困在这枫林走不出去,无论如何蜿蜒缭绕,哪怕一路直行最终都会走到原点。

刚开始墨故渊还会心慌害怕,不知此地深浅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想过众多办法都无法破开这迷阵,只是这时间一长倒也慢慢习惯下来,幸好除去这片高耸入云的枫林之外,野道羊肠之上有些许草果可以用来充饥。

许是此处位于这片大地的最高端,鲜有人迹,灵气十足,这些野果吃上去格外甘甜可口,墨故渊开始还担心这不知名的野果是否有毒,可耐了半天功夫终是抵抗不住肚子的闹腾,这毒死总比饿死强吧,再撑下去恐怕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日清晨,墨故渊盘腿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经过这几日数夜的吸收吐纳天气灵气,依黄庭经上的修习演练,只感觉自己身体越发强健有力,身边周遭细微之处只要心神所到,皆有所感应。

抬头向着上方望去,有枫叶缓缓飘落,空隙当中有阳光散落,墨故渊长呼一口气,双腿弯曲,猛的一瞪向着树林上方掠去。

“既然走不出去,那我倒要看看最上面行不行!”

墨故渊飞奔轻点而上,一路在树干之身落脚,继而脚尖借力又向着最高处飞去,身边,树影浮动,摇曳生姿,如梦如幻。半响,墨故渊站在树梢之顶,望着眼前一幕,脸色怔怔。

枫林成海,密密麻麻,没有尽头。

“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难不成我要被困死在这?”墨故渊失神,一会功夫倔意满腔,又向着不同方位俯身冲去,接连试了十来遍,次次如此。这枫林上下,迷阵浑然一体,若不能破开阵法,即便飞天遁地怕也是很难走的出去。

落地之后的墨故渊狠狠一拳砸在身前一颗枫树干上,果然如此,自己这几日在树身刻画的记号都已消失不见,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自己可以确定,这些树是会移动的,只要自己不刻意盯紧,在某个时间段彼此便会重叠更换,完好如初。

正当墨故渊欲再次尝试之时,一声异响落入耳中,有只兔子急速穿行在草丛当中,墨故渊眼光一亮,接连数日用野果充饥终于有机会逮着个荤味了。

动身疾行追去,不大一会的功夫墨故渊已是手到擒来,以前在家中那会,常年跟着张大叔入山狩猎,如今加上自己修炼小成,那一只野兔又如何能逃过墨故渊之手。眼下墨故渊曲坐在地,已将皮毛去之干净,竟是直接就地取材用那轩辕剑穿插在上,缓缓转动烘烤着。

烟味缓缓升腾,兔肉烤至金黄,已有不少表油滴漏,忽而想起什么,墨故渊伸手往自己怀中摸了几下,脸色一愣,继而嘴角缓缓笑了起来。以前上山也有过烧烤野味的习惯,只是缺少调料辅佐,肉味生涩,只能充饥,后来每次出门墨故渊都会从家中捎带些许盐巴佐料在身,以便入山之后能增添口感,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墨故渊细细捻着盐巴洒在兔肉表面,来回翻滚烘烤,不大一会已是芳香四溢,垂涎欲滴。墨故渊轻轻扯下一块腿肉,稍凉之后便开口吃了起来,肉汁鲜嫩,入口回味无穷,比起吃了数日的野果味道简直是天囊之别,墨故渊心下积郁稍缓,难得享受。

正当墨故渊静心凝神吃着美味之时,却是见他猛的从地上站起,神情戒备的向着后方看去,刚才那会自己已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自己,毛骨悚然。

一手紧紧抓住剑柄,缓缓探向四周,只是半响下来不见任何异样,难不成自己呆在这迷阵里的时间太长出现幻觉了?可刚才那会的感知是如此强烈。墨故渊狐疑之时,只见身前一道黑影闪过,还未来得及看清,那黑影已是快如闪电向着

自己冲来。墨故渊抽剑防身,身影同样暴掠冲去,如今修道有成,也想试试自己法力多深。只是一个照面,那模糊不清的黑影并未和自己碰撞,而是急速擦边掠过,墨故渊转首望去,有些呆滞。

那黑影落在后方,竟是奔着那烤好的兔肉抢去,此时捧在手心,大口大口嚼着兔肉,不时还舔了舔沾满金油的手指,乐在其中。

墨故渊眯眼望去,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一袭黑衣覆身之人,那人外穿并非寻常衣服,而是一件呈黑色状的羽衣,层层落下,略显臃肿。若非此人手脚皆现,墨故渊差点就以为是一只猫头鹰了。眼下此人吃的津津有味,而墨故渊自从穿越到此处就从未见过生人,如今第一次见到还有人出现,还是在这枫林迷阵当中,只得伫立在前,好奇打量着。

安静的时光流淌悄无声息,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双眼依旧紧盯着那人,却是见那人突然转过头看向自己,好家伙一个激灵把墨故渊吓了一跳,赶紧举剑指向那人,脸色故作狰狞。只是令墨故渊有些摸不着北的是那人好像并未正眼看过自己,而是在看着自己手中还未吃完的兔腿肉。

“看在你烤的一只好兔子份上,把你剩下的兔腿递过来,本大妖放你一马”那人抬首朝着墨故渊囔道。

借此机会墨故渊才看清眼前之人,是一个模样颇为丑陋的男子,脸型之长,生平从未见过,墨故渊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不忍再看,是真丑。

“你!你是不耳聋了,本大妖和你说话胆敢不搭理,找死不成?”言罢,那人伸手便向着墨故渊抓来。

“这兔子是我抓的,兔肉也是我烤熟的,你要吃也得经过我同意吧?如今更是动手抢夺,你是饿死鬼投胎的么?”墨故渊心下恼意,此人如此蛮横,自己自当也不会和他客气。

“好小子,嘴巴倒是挺厉害的嘛,待会落在你狗爷手里,别说你那兔肉了,连你我一块吃”身后之人猛追而来,口中阴笑说道。

墨故渊一听,心下大惊,这难道就是那会吃人的妖怪。这人身形快如闪电,样貌丑陋,当真是修行有为的大妖?难道自己所在是位于妖界领域?想到此处,墨故渊大幸要不是自己修为在身怕是难以逃脱他的追捕,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与他孰强孰弱尚不得知,怎能这般轻易认输。墨故渊横剑在前,疾跑过程中一个转向掉头抽剑向着身后之人杀去。

突如其来的阵势把那自称狗爷的也吓了一跳,见那人抽剑向着自己杀来,当下目光一冷,从怀中掏出一根灰色木棍朝墨故渊挥去。电光火石,两者一个回合那木棍就被轩辕剑断成两截,只余那狗爷失神落地,口中喃喃道“断了??这可是我花了数十年用一颗百年枫木炼化的至宝啊,就这样轻易断了?”转首望去,只见墨故渊正戒备看向自己,模样像狗的妖人双目赤红,紧紧看着墨故渊,却不敢轻举妄动,眼前之人既然能一招毁去自己法宝,想必法力定在自己之上。

墨故渊心思微动,几个踌躇之间已经明白自己仗着轩辕剑稳压那妖狗一筹,看对方样子许是怕了自己,趁这会气势占据上风,墨故渊长啸一声,再次挥剑跃起朝那狗妖杀去。 对面老狗见此异状,心惊肉跳不敢正面迎接,只得调转身子向着远处逃遁而去。

“想走,我可不答应”墨故渊欺身而上,一身黄庭经流转四肢百骸,速度之快,比起那老狗丝毫不弱。

“这小子什么来头,这等身法比我还快?”前方,那老狗心下大颤,本就是循着香味至此,没想到却是碰上如此难缠之人。

两人你追我赶,眼看身后墨故渊就要落剑在自己身上,老狗情急大喊“岗灵救我!!”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冷哼,墨故渊并未太多惊慌,先前一路追来早已发现自己上方有什么东西在跟踪自己,只是佯装不知罢

了。眼下那狗妖出口求救墨故渊已是感知到上方之人的方位,一个翻身折返便是直接朝向头顶上方出剑而去。

“好敏锐的察觉力,臭小子找死”上方传来一声怒喝,透过层层枫叶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来回在枫林间穿梭,待身影完全显现,竟是一位浑身雪白的女子。白袍迎风鼓起,发丝露白飞扬,说不出的好看,只是身形矮小,墨故渊还未看清此人模样,只见空中落满无数银针向着自己杀来。

墨故渊挥剑旋转,霎那之间引起一阵飓风,尽数将银针打落,体内一口真气滔滔不绝,只觉这一会功夫自己越发战意盎然,锁定那白衣女子的位置,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原地,身影迅捷,肉眼已是无法捕捉去向。

隐藏在一颗树身之后的女子,悄悄向着不远处的老狗使了使眼色,两者心有灵犀,微微点头。正当两人有所动作之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尘土纷飞,枫叶漫天,待烟消云散之后,两人中间无端生出一条大裂缝,触目惊心,老狗和白衣女子呆在两旁,看的一愣一愣。

“看够了没,看够的话就出来,我有话问你们”半空落下一道身影,墨故渊重重踩在地上,冷喝说道。

“好强的剑气,是那把剑!”白衣女子惊呼说道。

“难怪先前一个照面就能把我的玄枫棒断成两截,那柄剑莫非是神器?”老狗诧异说道。

“就你那搅屎棍劈断它还需用神器么,老娘一胯下去就能夹断”此时两人已是缓缓走向场中。墨故渊蹙眉向着二人看去,先前那老狗模样的妖人自己已经见过,另外一位白衣女子倒是长的颇为精致,只是身材矮小,竟然只有到自己膝盖的高度,两者相应,霎是奇特。

三人对立,彼此凝视,墨故渊对于两人更多的是好奇打量,另外两位则是神情戒备,小心翼翼盯着墨故渊,生怕此人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

“这位大侠,我本无意冒犯,只是大侠先前手艺高超,我俩不过是寻着香味来到此地,垂涎那兔肉罢了,无意与大侠为敌,还请大侠高抬贵手”那老狗拱手弯腰,向着墨故渊掐媚说道。

墨故渊狐疑看去,不予理会老狗所言,口中缓缓说道“你们是妖?”

对面,两人听闻为之惊愣,白衣女子脱口而出“你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人”墨故渊冷哼说道。

“人?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大荒”白衣女子不可置信,待回过神之后便是冷眼哼了一声,只当此人有意戏耍自己。

“大荒...”墨故渊沉吟片刻,记忆中似乎之前并未听狐离卿讲过此地,而自己从黄庭经之上也从未对此地境遇有过介绍。

“我问你们,此处究竟是何方,为何这枫林如此迷幻,你口中所说的大荒可是妖界之地?”墨故渊举剑指向两人静静问道。

两人被这眼前少年问的云里雾里,彼此对视几眼,皆是有些莫名。碍于此人手中利剑神威,当下暂时只能撇开其他想法,向着那少年缓缓说道“这里既不属于妖界,也不是仙界领域,而是沧海桑田之内的大荒,是千万年来的一座孤岛。到这里的都是妖仙两界无处可去的亡命之徒,或是被仙门妖楼流放至此的重犯,到了这只有等死罢了”说道此处,白衣女子似乎想起什么,兴致阑珊走到一旁,倚树坐下,有些落寞。

墨故渊听闻,心下一惊,这大荒之岛竟是脱离了妖仙两界,照眼前女子所说,倘若自己想要离开这里岂不是没有一点办法?又一想到如今连这枫林都走不出去,未来还要想办法离开这座大荒岛,墨故渊当下心情烦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间,三人各怀心思神游千里。

第六章 迷阵玄机 看着墨故渊蹙眉不语,又转头看了看坐在树下的岗灵,老狗模样的妖人挠了挠头干咳几声打破这奇异的氛围说道“大侠,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大侠多多包涵。”

墨故渊望着两人,并未说话,半响方才渐渐开口说道“看你们俩的形态姿势莫非是修炼成精的猫妖和狗妖?”

那老狗妖人和白衣女子听闻此少年之语皆是对视一眼,眸底闪过阵阵寒光,那墨故渊似有察觉,继续说道“我只是观二人猜测罢了,只要你们能带我走出这枫林,前面的事大家既往不咎。”

“臭小子,你是不是存心有意戏耍我们,这枫林若能走得出去我们又何苦被困在这数十年之久”白衣女子此时已经站起身子朝墨故渊讥讽说道。

“什么!!你们被困在此地已有数十年??”墨故渊惊慌诧异说道。

看着墨故渊的脸色,两人皆是一愣,看这人神情姿态似乎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缘由。

“这是大荒岛最顶的枫海,乃是上古时期道家天尊飞升之地,那位大神离去之后便在此处留下这方法阵,如何能破?”老狗嗤笑说道。

“大荒枫海,岛上五大禁地之一,你小子误入此地也算你倒霉,今生今世恐怕就要在此消耗殆尽了,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被仙门流放至此还是被底下大妖追杀戏弄进来的?”白衣女子好奇说道。

墨故渊听着两人的话语,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我是从人界穿越至此,并非像你们说的那般,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可将这里的情况说与我听,说不定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

两人听闻皆是震惊满面,眼前少年竟是从人界穿越至此?这如何相信,两人虽未经历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可如今三界分离被四泉封印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此人又如何能破开当年龙神布下的结界?难不成他是神界之人?

墨故渊并未过多解释,先前听闻二人说此地是一位道家天尊所留,脑海中突然想起黄庭经上似乎对破阵之法有所记载,大道殊途同归,说不定可以此推演寻找阵眼所在。

“你当真有办法可以破开这枫海迷阵?”白衣女子狐疑问道。

“不敢确定,不过你们在这的时间最长,可有什么发现不同之处,除去这枫林每天都会更新移动,而且似乎枫林范围极为广阔没有尽头一般”墨故渊说道。

“不错,这枫林每天都会不定时更换位置,不过你有没有发现其中以十棵枫木为单位必有一棵与其他九棵不同,如果把记号刻在

这九棵树上任何一棵上面,其他皆会在同一位置出现这个记号,但如果你能找到那第十棵作上记号,那么其他九棵树就不会生成这种情况。这等繁琐手段,想必是当初那位大神有意为之,至于你说的枫林无穷无尽不过是你自己出现的幻觉罢了”白衣女子缓缓说道。

“幻觉?这枫林不论我上天入地查探都看不见尽头,何来幻觉一说?”墨故渊哑然。

白衣女子和那老狗妖人互相对视,眼中皆有询问莫名之意,难不成这小子真的从人间穿越过来的,对此地真是一无所知。

“我且问你,你误入这枫林的时日可都是吃那路边的野果充饥?”老狗笑道。

“不错,这野果几乎在这片枫林各个野道边都有,甘甜可口。”

“这便是你会觉得这枫林成海,无穷无尽的原因,这野果本名南天竹,若是食之便会让人产生幻觉,对周遭事物的感知放大数十倍不止。其实这枫林不过百里之大而已,由于这里除去外界误入此地的野兔野鸡,就只有这南天竹生长在此,是以进来此地的人反正觉得也出去不得,加上这南天竹口味甘甜入口,吃不吃都无所谓,不过这南天竹持续时间也就在三日左右,只要你中间不吃这玩意自然便可消除幻觉”老狗边说边顺手从路边折下一颗南天竹嚼着说道。

墨故渊听闻心下大异,难怪自己怎么走都觉得这枫林永远走不出去,原来是那野果让自己产生的幻觉。从自己走进这片枫林几乎每天都在食用,今日若不是遇见眼前这两人了解其中玄机,自己就真要困死在这一辈子了。

“照你们这么说,那枫林以十棵为单位,如果我们在其中九棵任何一棵作上记号皆是徒劳,又如何能准确找到第十棵呢?”墨故渊问道。

“这我们也无法得知,那次巧然发现只是我和岗灵闲来无事随便刻画的,没想到刚好记在了那第十棵树上。不过即便如此也是难如登天,你要知道,这记号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刷新恢复,我们能做到第一处记号,若不能在这两个时辰内找到下一处记号一样功亏一篑”老狗讥讽说道。

自己与岗灵被困在此数十年之久,这枫林迷阵有多难破自己二人何曾不知,这一小小少年刚来此地不久,什么都不懂就想要破阵岂不是痴人说梦。

墨故渊细细听闻,对于老狗的不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心中却是根据黄庭经上记载的玄法内容一一对应参照看看是否有相似之处。三人不再言语,墨故渊更是沉浸心神开始推演默算起这片枫林的奇异所在。

在大荒岛的一处千壑万岩内,这里高低重叠延绵不绝,荒无人烟,不见

任何生命迹象。

在地底深处,黑暗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不知被沉埋了多少年的空间突然亮起一团火光,火光犹如点燃枯草般迅速将这片暗黑之底照亮,夜如白昼,光芒四射,刹那间地底一片光明,只听虚空传来一道声音,戏略而清冷“时光旅人?不过是千万年里的一条可怜虫罢了,所谓半神也不过如此。”

说话之人并未现身,借着映照地底的火光看去,在底下有一方祭坛,四方各有一尊凶神恶煞的石像,每尊石像手持奇形怪状之物伫立在后。

石像手中所持物皆锁有一条巨大的铁链,顺着铁链延伸下去,在祭坛的正中央竟是有一人被束缚在此。他双手双脚被四方铁链牢牢禁锢,那链身体表不时闪过阵阵金光,一道道没入祭坛中央之人体内。

“九幽金炎整整吞噬了你五百年,这等天煞之物都不能让你皱上半分眉还真是我小瞧你了啊”一个眨眼之间,祭坛之上凭空出现一人,金衣蟒袍席地而落,身影修长纤细,一头玄青色乌丝流光不绝,霎是妖艳。

那被铁链死死牵绊之人一袭白衣,飘飘欲仙,被困在这地底数百年之久依旧不染一丝纤尘,犹如明月。

“带酒了?”声音温暖,如沐春风。那蟒袍之人愕然,一张倾城的容颜有那么一刻失神怔怔。

“落葵在长留,我要取你半神之力,时光之梭一并给我!”

空间凝结,那上古遗留下的四尊神像同时裂开一道轻微缝隙,铁链乃是玄天火链,昔年火神猎杀四海八荒的本命神物。此时四条火链如那石像一般,响起阵阵碎裂之声,除去那蟒袍之人的冷眼相看,天上人间,再也无人知晓此时他的惊天动地。

白光倾斜,似那瀑布飞流倒灌在蟒袍之人全身,而那蟒袍身影也是在此刻浑身燃起三千业火,金鳞蔓延。恍惚间似乎有龙在虚空飞舞,腾云驾雾。锁链下白衣人呆呆望着眼前一幕,那一张同样让人惊心动魄的容颜此刻已是无端泪眼朦胧。

“时光,这是你们欠她的......”

“区区八万年而已,这次若如依旧,哪怕十八万年,二十八万年之后我也如此,反正都习惯了。”

不知为何,蟒袍之人听到这句话竟是无端有些窒息,有什么堵在胸膛。

“值得吗?”

“你呢?”

黑暗再次笼罩,唯有那祭坛中央之人缓缓垂眸睡去,嘴角噙有笑意,有风涟涟。

第七章 后天五行八卦 月,幽幽在上,枫林的夜晚格外安谧,这一方隔绝在大荒最顶峰的天地仿佛就是被尘世遗忘的存在,落叶潇潇,周而复始。

干裂的枯枝在火堆里响起阵阵霹雳之声,零散火星被风吹起,还未走远就已熄灭。墨故渊倚靠在树,手中缓缓转动轩辕剑上的野兔,来回烘烤,目光有些涣散,出神怔怔。

身旁两人紧紧盯着墨故渊剑上的野味,垂涎三尺。二人被困在这枫林多年常以那南天竹充饥,偶尔能逮到那山中野味也是直接张口就吃,如今像墨故渊这般手巧伶俐的做法还真是此生第一次,二人只恨不得天天能抓到野味好让墨故渊大展身手,实在是馋的慌。

“啊!”一声惊呼将墨故渊思绪拉回,抬首望去,只见那老狗脸色微红,恰好看到墨故渊的视线,瞬间将头撇向一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首乌你说说你这又叫什么”墨故渊哑然失笑道。

“狗急跳墙呗”岗灵好笑说道。

墨故渊一愣,脸色有些好笑,自己小时候家穷没念过多少书,这岗灵看来文化也没比自己高多少啊。三人围着这枫林探索已有近半月时光,墨故渊也知晓那老狗化名首乌,白衣女子名为岗灵,一猫一狗在很多年前就相识了,却不知他二人为何也会流落至这枫林,他们未说,墨故渊也就懒得多问。

经过这十来日的摸索,三人大致有个方向,只要几人速度够快便能有很大概率找到那第十棵树做上记号,可是如果要找到第二处就难上加难了。因为一旦第二处记号刻画错了,先前第一处也就随之消失,更难的是那两个时辰一旦到来所有的就都付之东流了,三人接连试了几日皆是徒劳而返。

首乌和岗灵本就无所事事,见那墨故渊锲而不舍始终不肯放弃,只得陪着他一起行动,毕竟三人行事效率还是要快上很多,至于是不是为了墨故渊的手艺就有待参考了。

墨故渊缓缓洒上佐料,孜然的香味蔓延,首乌岗灵二人好像恢复本体一般趴在一旁大眼瞪着那野兔,目光闪闪发亮。微凉之后,墨故渊横剑递了过去,二人却是一个激灵往后跳了跳,脸色一阵青白。

“墨大侠,墨爷爷!求你别老用这把剑来当靶子行吗,你这是请我吃还是要我命啊!”首乌愁眉苦脸叹道。

墨故渊一顿,继而看向那柄浑身漆黑的轩辕剑,好像自己到这从未把它当作一柄真正的利剑看待一般,倒是因为用的顺手把它当做昔年家中搁在厨房内的黑火钳差不多。此时听闻那首乌的话语,墨故渊不知想起什么,将野兔取下抛向二人,自己用衣袖缓缓擦拭剑身上的毛油。

轩辕剑依旧毫不起眼,似那黑铁并无两样,却在墨故渊的手里暖意涟涟。

“首乌你就吃个兔屁股够了?”岗灵瞥去,口中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啥都爱吃屁股上的,其他位置上的肉嚼的我牙疼。”

“可这几日的野味不比以前啊。”

“不就是放了些盐巴佐料的古怪玩意嘛,也就那样,我吃屁股就行了,其它的你吃”首乌分赃完毕,动作敏捷,就自顾埋头啃了起来。

对面墨故渊好笑看了看首乌,相处下来其实这两人瞧着一副恶狠狠冷冰冰的样子,心地倒是不坏。两人偶尔拌嘴吵闹,偶尔又会大动干戈,不过墨故渊看在眼里,几乎大多数都是首乌吃亏,其中心酸外人不足道也。

“岗灵,你说说你的吃相,简直是我们妖界的耻辱”首乌指着岗灵鄙视说道。

“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不一样,看不惯就给老娘滚蛋,老娘是淑女!”岗灵破口骂向首乌,气势滔天。首乌听的心惊肉跳,不敢有所片刻迟疑,飞速起身远离岗灵,口中还嘀咕囔道“不就吃点肉嘛,还要分什么顺序,什么先剥皮啊,再去毛啊,又要先吃肉再吃骨头啊,有那必要嘛,一口随便啃多舒服,还淑女呢,老虎见了你这只猫都要怕。”

身后,岗灵已是一脚向着首乌脑袋飞来。坐在中央的墨故渊难得被这二人打斗看的有些心情舒畅,忽而脑中念头一闪,整个人立马从地上坐起,浑身僵硬,目光惊喜看向那鼻青脸肿的首乌。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顺序,既然是道家所布阵法,那么肯定破阵有先后,顺序不能乱啊!”

前方,首乌鬼哭狼嚎,岗灵却是见墨故渊莫名之状,不明所以,便双手叉腰,尽管身高只到墨故渊膝前,但是气势并未落下。

“墨小子你想怎样,老娘教训这土狗可不关你的事!”

墨故渊愣了愣,半响眼珠转了转说道“岗灵你可是大淑女,拳脚

相向这等粗活有伤大雅,可不适合你,教训老狗这体力活就交给我好了。”

岗灵闻言,缓缓揣摩下巴沉吟“墨少侠言之有理。”

夜,漆黑阴森可怕,夹杂这不明之意更是让人胆战心惊。首乌颤抖的看着向自己步步紧逼的墨故渊,发怵莫名。

“让你不早点说,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都要被这枫林逼疯了,你早点说顺序会死啊!早点说出口会死啊.....”枫林中,断断续续传来呜咽之声,高低起伏。

几日之后的清晨,林间雾气袅袅,有霜露覆于草叶,晶莹剔透。墨故渊长呼一口气,这里的气候约莫和家乡差不多,这些时日自己一刻不忘修行打坐,除去抽出时间找到枫林的玄秘所在,平常睡觉休息基本都在修炼黄庭经,修为见涨自当也就并未太惧天寒。

“这几天我们基本都勘察清楚了,按照后天八卦五行方位,我们必须再从第一处记号开始刻画,金木水火土,兑位属金,目的在西方;震位属木,位居东方;坎位属水,方向北方;离位属火,位置南方;最后一处便是坤位土向,在西南方。其中尤其要注意属性金有两处,除去兑位之外还有西北方向的乾位,属性木除去震位之外还有东南方巽位,最后就剩土属性坤位之外的艮位在东北方向。我们三人以首乌速度最快,兑乾两位就交给你,我去震巽两位,坎位岗灵,一旦两处属性金率先开启首乌你就直接赶往属性火所在的离位等待,最后坤艮两处由我和岗灵负责。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枫林两个时辰就会重新刷新记号方位,金木水我们到达之后彼此传递信号依次开启,可以多出大部分时间用来赶往最后两处方位,岗灵你到时候水位记好可直接赶往土方向,最后土的两处以防万一你我分头行动以免前功尽弃”墨故渊一五一十缓缓说道。

“明白”岗灵与首乌异口同声说道。

“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我们主要的难度就在这两个时辰内必须将这八道阵门全部打开方可解除禁制,时间一定不能耽搁!”墨故渊再次强调说道。

“放心吧,凭我的速度一来一回先破金门在赶去火位问题不大”首乌自信说道。

“好,那我们这就分开行动,到了目的以烽烟作为信号”言罢,三人不在含糊分头四散急速掠去。

秋高气爽,墨故渊抬头望了望苍穹,心底默默祈祷但愿这次不要再出现任何意外了,从自己穿越到此都快过去一个月,莫说仙界,连这大荒岛至今都未走出,真不知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这仙妖两界处处都隐藏着玄法危机,下次不论如何都要小心为上以免再次落得如今局面。回首向着西北方向看去,不大一会已是烽烟渐起,墨故渊不在含糊,将身前枫树作上记号便向着东南方赶去。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金木水三处已是完全打开,墨故渊疾行飞奔开始朝着反方向飞去,相信此刻首乌已经在赶往火位而去,最后一处木门自己则奔向坤位,岗灵去往艮位。

南方传来烽烟,疾行的墨故渊心中大喜眼下时间还剩一半之多看来这次问题不大,待片刻抵达之后迅速将坤位记好,心中长呼一口气,如今就剩岗灵最后那处土位艮了。

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在心底默默计算时间,按照岗灵的速度这会应该抵达艮位,为何过了半个时辰还未有动静?心中狐疑不定,决定不在含糊亲自赶往最后的土方向,就在准备动身之时身后传来一道讶异声。

“你怎么在这?岗灵呢?”

墨故渊回首望去,微微一愣,来者正是首乌。

“坤位由我负责,岗灵在艮位啊。”

“不可能,我前面刚从艮位过来并未见到岗灵,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换了位置呢”首乌囔道。

墨故渊心中一惊,开口说道“艮位你没打开?”

“当然没有,按照事先约定万一我擅自打开岂不是全打乱了。”

“糟糕,如今就只剩岗灵那边的艮位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怕是出现什么意外,我们速度过去”墨故渊转身飞掠奔去,身后,首乌莫名呆滞,看着远去的背影忽的想起什么,瞬间暴掠追去。

艮位一棵大枫树下,岗灵抱腿曲坐在下,埋头在膝,身体瑟瑟发抖,不知在此隐藏了多久。许久,只听林间传来几声呼喊,岗灵刚欲转身离去,就被寻至到此的首乌急急抓住。

“岗灵!你在干什么?”首乌大喊问道。身后,墨故渊急急赶来同样不解的看向岗灵。

“不能出去的!不能出去的!这里不好么,无忧无虑,一旦出去再遇见梼杌我们会死的,会死

的啊!!”岗灵犹如失心疯一般,使劲挣开首乌,颤颤巍巍跌倒在地。

首乌脸色霎时苍白,看着岗灵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这是怎么了,什么梼杌?”墨故渊缓缓走至两人身旁,轻轻问道。

首乌向着墨故渊看去,一张丑陋的长脸牵扯出微微苦涩笑容,越发难看,墨故渊却是从未见过首乌这般模样。

“早前你也知道我和岗灵乃是修炼成精的猫妖和狗妖,在我们未进入这枫林之时,岗灵曾是那畜生的禁脔玩偶。几百年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岗灵一身修为皆在梼杌的折磨下日渐损耗,偏偏那畜生还以此为乐,岛上众多修为不如他的妖魔到了最后几乎都死在了他手上,为了逃脱那畜生的魔爪,岗灵不得不趁他睡着之时悄悄离开,可谁知岗灵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梼杌洞悉,不杀她无非是存心戏弄岗灵罢了。我们被困在这枫林数十年也是那梼杌有意为之,也许对梼杌那样的大妖来说我们不过是跳梁小丑,杀我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说到此处,首乌不知是恼恨自己的无用还是对那大妖梼杌的憎恨,狠狠一拳砸在身前枫树干上。

刹那,周围云烟翻滚,脚下一阵金黄光芒闪耀,整个枫林摇晃不止,一道八卦图形在众人脚下旋转不停,周围一片明朗。首乌呢喃“我去你大爷的,这一拳就把艮位打开了?”

墨故渊苦笑摇头,若岗灵不愿离开自己当然不会勉强,如今身负狐离卿所托哪怕前方道途艰辛坎坷自己也一定要完成神仙爷爷嘱咐,况且这还涉及到三界安危,能让狐离卿以命托付的事情,墨故渊半分不敢懈怠。

“你呢?”墨故渊问道。

“我以前不过就是妖界的一条流浪狗罢了,几百年也混不出个狗样,来这大荒无非是混吃等死,去哪都一样,岗灵不愿离开,那我就在这陪她好了”首乌咧嘴朝墨故渊哈哈笑道。

迷阵光芒开始隐去,云雾缓缓缭绕,墨故渊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久久没有言语,心中忽然有些迷茫,却又说不清为何。

想起某个夜晚墨故渊曾问起首乌你脸上那些伤疤怎么来的,当时首乌脸色无恙,毫不在乎说是和人厮杀留下的,如今想来应是那梼杌所伤,墨故渊并未拆穿,心中却满是佩服。

“喂,臭小子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哦”首乌将一颗南天竹砸向墨故渊提醒说道。

“后会有期!”墨故渊抱拳沉声说道,转身向着林外飞去。

“嘁,谁稀罕呐”首乌望着那渐行远去的背影,嘴里咕哝着,却还是朝那远方挥了挥手。

一个小包裹忽而莫名砸在首乌的脑袋上,首乌大爷捂着脑袋正欲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得罪自己,却是见那包裹有些眼熟,打开一看,正是那墨故渊随身的盐巴佐料,其中布裹上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在我家乡那边有一句话叫要想抓住一个女孩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

首乌紧紧握住手中包裹,低着头,眼眶微微红润。许久,首乌平复好心情缓缓走到岗灵身前,俯身弯腰将一只手伸出,道“走吧。”

岗灵恍惚从噩梦中惊醒,抬首望去,见那一张丑陋长脸轻轻对着自己笑起,身后,不知何时风起叶落,沙沙作响。

“去哪?”

“我那百年玄枫棒被那臭小子毁去,当然是再去找一根呗!”

“从前傻,现在还是傻,留下来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么,这里无忧无虑,外面又那么危险,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留下来怕是就要老死在这咯,一辈子都没法再出去了...”

“一辈子啊...还好有你......”首乌喃喃失神。

“你嘀咕啥呢,大声点会死啊!”

“啊!没什么,我在想刚才扭转五行之时好像看见好几只野兔野鸡,我们是不是得去抓起来啊!”

“你!蠢啊你!赶紧的!”

岗灵站起身牵起首乌的手两人迎风踏叶远去。

首乌不知,那日他独自站在她的身前迎向梼杌之时,他就已经是她心中的盖世英雄了,她觉得世间最好看的容颜就是首乌那张脸了,那里写满了她。

初次相遇,两人皆是一瞥,无关风月,只是动情在某年某月的一刻罢了。

首乌不明白,所幸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明白。

第八章 大荒四大凶兽 出了枫林,墨故渊沿着山路迂回往下走去,一路都是陡峭岩壁,搁在从前,这等地势一刻都不能分心,所幸现在修为在身,倒也不会太过吃力。

下午时分,墨故渊行走在一条小路之上,两边树林郁郁葱葱,古树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壮大而繁茂。墨故渊曾在一处视线极佳的断崖口望向岛底,眼前基本都是大树山壑,很难想象这座大荒岛究竟有多大。

墨故渊负剑在后,一路仔细打量着周围,走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见到任何山精野怪,荒无人烟之地唯有他一人款款行走。

前方有一处大石,墨故渊走至一侧趁此地树荫清凉便靠在一旁微微休息,取出水皮囊喝了几口,略作调理。

已是深秋,大荒天色却变化无常。

“也不知娘在家过的如何,身体有没有好起来”思绪万千,正当墨故渊出神之际,身后大石竟是无端滚向一旁,墨故渊差点就要栽倒趴地。

回神望去,那大石似乎长了手脚一般,这等平坦地势怎会无端向前滚动,然而异响不止眼前这一方大石,墨故渊发现此刻身下竟是无端剧烈摇晃起来,尘土之上,不论那些大小石头皆是跳动起来纷纷随着前方那大石滚滚而去。

墨故渊看的莫名,心中徘徊不定不知是否要前去打探却,忽见有一道青光闪过落在了自己身后,紧接着又有一道赤色光芒紧随而来至身前。尘烟消散,墨故渊挥了挥衣袖,入目望去,一时愣在原地。

身前身后站有两人,奇异的是这两人脖子以下皆被石化,唯有一颗脑袋在上还算正常。身后之人看上去似乎是个和尚,头顶印有六点戒疤,容颜稚嫩却英气俊朗;身前之人一头火红色长发,眉目如出一辙,满是猩红,墨故渊看的心惊肉跳,这人竟是一位极其艳丽的女子。

只是这会女子脸色冰冷,口中大声朝身后喝道“无相,赶紧放开我!”

“如今我与你皆被禅化我又如何能解开你?”身后和尚微微笑道。

“哼,难不成你想与我一道死在这?”女子怒道。

“有何不可?”和尚始终眉目淡然。

女子怒不可遏,可不论她如何施法变化始终无法挣脱身下被石化的部分。这和尚自从来到这大荒岛追踪自己已有数十年,她不知原因,不厌其烦,奈何自己却杀不了他。这和尚也是奇怪,跟随自己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能听他多念几篇经书。

她是谁?当今四界四大凶兽之首混沌,岂会听这狗屁和尚整天叽叽歪歪。

“别白费力气了,石禅是我佛如来亘古以来坐化之势,世间无人能解,我这不过是取大乘涅槃经上一粟佛光而已,如今你我坐化在此,何不听我好好念上几篇大乘涅槃经”和尚劝道。

“你他娘的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我和你过往从未照面,从你来到这大荒就一直追着要我听你念经,你喜欢讲经找别人去啊,旁边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木头,你刚好可以度化他”女子欲哭无泪说道。

墨故渊听闻,扯了扯嘴角,牵强朝那和尚笑了笑,他可不想无缘无故当这箭靶子。

“小施主另有际缘,与我佛自有缘深缘浅,你身为四凶兽之首,灵智善恶懵懂,岂可任你妄为肆意,若不能引你走向正途,小僧这一趟黑河赤水沧海桑田又有何意义?”身后和尚义正言辞说道。

女子混沌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不想再说话,自己应天地而生,呼风唤雨随心所欲好不逍遥,连岛上其他三头被关押在此的凶兽都畏惧自己几分。可自从不知从哪来的和尚到了这大荒就缠着自己不放,偏偏自己所有的本事在这和尚身上都失灵不管用,这几年东藏西躲,混沌凶名都给丢光了,实在愧对四大凶兽榜首两字。

“涅槃经分大乘和小乘,你如若能顿悟经上所说无需我替你解开,石化自会去除。”

“好啊你个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刚才你还说解不了,明明就是你自己故意的。”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心性本净,我不知我当得作佛否,然我身中实有佛性,我今身中定有佛性,成以不成,审以待之......”不予理会,这和尚已是自顾轻诵起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混沌有意与他斗法,两人彼此针锋相对口若悬河。

墨故渊哑然立在原地,转首看了看两边忽然发觉没自己什么事,又不好意思打扰,微微欠身向着两人抱了抱拳欲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啊?”混沌停下那句重复的话语

,朝墨故渊喊道。

“你们说你们的,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寻到出路离开大荒”墨故渊回道。

“离开大荒?”混沌一愣,自己难不成听那和尚念经把耳朵给听坏了。

“这大荒倒是能进来,我在这数千年可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离开大荒,大荒屹立在桑田之上,这可是远古禁地所在,外边又有无际沧海,你要离开?怎么离得开?先前说你像个木头,如今看来你是真蠢”混沌嗤笑嘲讽说道,先前压抑烦闷之情此刻渐渐爆发。

“我能不能离开与你何干,我走我的路又碍你什么事了,我像木头一样蠢如今又是谁被困在这石头里出去不得?你又是谁,你算什么?”墨故渊回头冷冷说道。

一路寻来本就像无头苍蝇一般,早之前听闻岗灵说过这大荒神秘之处,可他依旧没有灰心,在自己没有亲自走过这一趟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只是如今听闻这身旁火色女子所言,墨故渊心中积郁愤岔不平,同样不屑讥讽。

“混账!我看你是活腻了急着去找死!今日我便成全你”整个大荒之内从未有人这般与自己说过话。

混沌天生戾气,行事随心所好,此时听闻墨故渊话语浑身火光缭绕,凶兽恶气顷刻迸发。即便此刻身体动弹不得,可她那一颗头竟是瞬间飞离脖颈,在半空中化作一张血口朝墨故渊吞来。

周遭空气犹如被火焰燃烧湮灭,墨故渊一阵窒息,血口未至,热浪便已让自己浑身有着灼烧之痛。只见墨故渊脚下一道太极光辉闪过,墨故渊轻点脚尖飞上半空,背手抽出轩辕剑横向劈碎一道火浪,继而整个人腾空悬浮,身前凝结层层金黄色之光将那扑面而来的火浪尽数拦下。

血口近在眼前,眼看就要将墨故渊吞噬,却在此时墨故渊头顶一道八卦法阵朝血口压下,轩辕剑青光亮起化作流星扫向血口而去。

“道法?”底下那和尚讶异说道。

“好小子,原来是被仙界流放至此的一条狗,别以为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在我面前放肆!”混沌怒吼,周边山岩大地尽数崩裂拔地而起,无数火光化作丝刃射向墨故渊,墨故渊只得一手挥转剑舞抵挡,一边躲避这漫天密集的火丝。

此刻这方古树地界,天旋地转,地动山摇不止。

一道七彩光芒在废墟烟雾中亮起,墨故渊缓缓从中走出,双眼冰冷,手执轩辕剑向着石像混沌位置蹒跚而来。先前一身衣衫早已破碎不堪,此时身披乃是当初狐离卿赠与自己乾坤袋里的一件防身法宝,刚才若不是自己及时穿上怕是就要被那火气万丝穿身了。

眼前女子究竟什么来头,光是一颗与本体分离的头颅就能演变如此滔天之势,若她在没有被禁锢之下自己岂不是连还手的力气都没?

混沌居高鄙视望去,一时半会倒没再继续出手,反而饶有兴致看着墨故渊踉跄跌倒走来。

“七彩天翼?雾隐宗弟子么”一旁观战的和尚若有所思轻喃。

墨故渊走向场中,脸色苍白,发髻飘散凌乱,嘴角溢满鲜血却依旧举剑指向混沌,口中始终未曾妥协。

“我知不是你对手,可若要阻我脚下之路即便你是神也不行!”

轩辕剑争鸣不止,天际风云翻滚,混沌莫名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不是因为墨故渊所说,而是来自天地大道,血脉压制,似乎有什么位居高处在压迫自己。

腰间,九龙琉璃玉微微亮起,丹田口一团柔白色光芒蔓延四肢百骸,九龙脉纹苏醒!

墨故渊沐浴在耀眼光芒之内,举剑朝向混沌劈下。

与此同时,大荒深渊地底一道黑色玄光直冲而上。沧海波涛汹涌,同样一束光芒闪过飞向岛中。尸骸满山的鬼谷,霎时黑烟滚滚远去。

“装模作样,一个仙法未能大乘,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面前嚣张,我不知你有什么玄法秘术强行提高自己的法力,在我看来皆是徒劳”混沌凶性大发,这小子来历古怪,先前那种压制之势是自己应运而生而来罕有的感觉。

此人必死!

混沌头生双翼,直耸云霄,化作千丈刀锋交叉朝墨故渊绞杀而去。

“够了!”一声闷哼。异响突起,身体被禁锢的混沌此刻由下往上皆是一路被石化而上,肉眼可见望去,顷刻那混沌身影犹如一座诡异石像,屹立天地苍穹。

“无相!别以为我真的怕你,大不了你我同归于尽”混沌声嘶力竭咆哮,被石化的表面瞬间满是裂痕,层层脱落。混沌体表燃烧阵阵烟气,

犹如九幽恶魔桀骜嘶鸣。

“你!......”无相气结,竟是没想到她会燃烧本体混沌之气。无相无奈,不得不撤回经书佛光,一声诵念,混沌从中挣脱,半空一片火海涌动不绝,片刻缓缓浓缩化为人形漂浮在半空。

墨故渊神情戒备望去,先前只能看见混沌的模样,此刻见那混沌一袭红衣裹身,身材妙曼婀娜,墨故渊转首不敢再看,心神却半分不敢松懈。

古树地界早已被毁之殆去,此刻山岩破碎,大地皆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半空光影闪烁,万物似乎都被凝结,这一刻,整个大荒寂静沉闷,无风无痕。

“梼杌,穷奇,饕餮,算上混沌这大荒四大凶兽如今是聚集在一起了”无相微缓缓说道。

墨故渊一愣,四大凶兽。

半空之上,四大凶兽各位居一方,彼此虎视眈眈对峙,眼里或有好奇打量眼下之境,几人心中先前所感看来定不会有错,不然不会齐至于此。

“混沌,先前有龙吟在天,可是此处有天降异象?”一位俊美绝伦的男子朝身前方笑问。此人脸色极其之白竟是毫无一丝血色,看上去更添几分阴森邪魅,正是凶兽之一梼杌。

“不错,刚才我见修罗树域有龙盘旋便一路追随到此,不过你们来晚了,那条龙已经被我吃了”混沌有模有样打了个饱嗝,挥手罢道。

“穷奇,这修罗树域可是你的地界,如今就这样轻而易举被人毁去,看来某些人并未把你放在眼里啊”梼杌丝毫不理会混沌之语,嘴里幽幽开口说道。

那穷奇化作寻常男子,身材魁梧,一嘴络腮胡,身穿一件朴素青色布衣,此时看向混沌,表情并未有太多变化,口中微微说道“沌妹子喜欢我这修罗树域尽管糟蹋便是,明儿个我再让人重新种好,以后常来。”

“哇~~修罗树域乃是大荒三绝之一,穷奇叔叔真的好有魄力,可惜只有混沌姐姐有这福气,我好羡慕啊!”北方传来一道娇呼声,正是从沧海赶来的饕餮,只是化作人形的样子让人看的有些惊异,竟是一位可爱俏皮的萝莉模样。

“饕餮,滚一边去!”混沌抬手就向饕餮挥去。

叫穷奇叔叔,叫混沌姐姐,四大凶兽若说年龄最大当以饕餮最为之久,乃是上古时期。

墨故渊抬首望着眼前四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眼里忽而多看了几眼那阴白男子,目光不明而喻。

似有察觉,梼杌撇向墨故渊,两者视线交错,一个瞬间那梼杌周边黑气涌起向着墨故渊席卷而来,此刻墨故渊已是重伤在身,见状只得强行提起一口气向着后方退去。

“我要杀的人你也敢动手?”混沌一声冷哼朝梼杌掠去。

“果然如此!”梼杌眼前一亮,并未和混沌纠缠,身影直接扑向墨故渊而去。饕餮穷奇二人看的莫名,不知为何梼杌突然就向着一位少年出手打杀,看这阵势几乎毫无保留。

一道金光在墨故渊身后亮起,紧接着在梼杌和墨故渊中间突然浮现一道“卐”字图。图形急速推向梼杌,似是知道这道金光真言的厉害,梼杌不敢正面硬碰,身体化作虚无黑气涌动不绝从地底渗入。

墨故渊眼前一阵眩晕,心口翻江倒海恶心不止,黄庭经在此刻竟是半分运转不得,紧握手中轩辕剑,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狠狠举剑向着下方大地插入。墨故渊低头望去,那黑气表面正被火焰燃烧,火焰之色似乎有些眼熟,意识渐渐散去,此刻大地摇晃颤抖,墨故渊随着地面塌陷一起坠落,再无知觉。

“无相混沌,今日之仇他日定当十倍还之”远遁而去的梼杌从天边传来一声不甘怨毒。

饕餮与穷奇二人相视,皆是不明那梼杌究竟为何所为,一人拼着损耗百年修为力抗无相混沌也要去抓那少年。

“穷奇,莫非梼杌在那少年身上发现了什么?”饕餮问道。

“梼杌要抓他,混沌和无相皆倾力护他,必有蹊跷。”

“哎呦,真是想的脑瓜疼,这会人都不见了,去哪问嘛。”

穷奇默不作声,许久缓缓抬起头深深看向饕餮,口气凛然,道“是你让凌九泉进来的?”

穷奇之状饕餮浑然不觉,依旧笑颜满面,只是渐渐饕餮目光开始变得冰冷,口中一字一句对着穷奇说道“以后可不许再直呼帝君名讳哦,帝君已成半神!”

饕餮迎风笑去,只剩穷奇浑身僵硬在此,失魂落魄。

第九章 你是什么妖怪 十里桃花,灼灼其华,红尘里的生生世世犹如落花一梦,唯有皎月年年。

墨故渊睁开眼的那一刻就被眼前景色震惊,桃之夭夭,花树遍野,那一刻他差点误以为又回到了枫林当中,只是眼前飞花粉黛却又是另一番洞天。凭借最后的记忆墨故渊记得自己应该是被梼杌从地底暗伤,坠落之时似乎那混沌与无相皆施援手这才让自己躲过一劫,只是如今却不见他二人身影。

“先前听闻那梼杌说天际有龙吟,莫非是自己那会冲动之下引发的气机暴露不成?”墨故渊沉吟。

昏迷之前自己一身重伤,如今醒来竟是完好如初,只是依旧有些头昏无力。一手拂过腰间九龙琉璃玉看去,除去图纹有些模糊,其它并无异样心下才微微放心。

墨故渊将那件七彩羽衣收入乾坤袋中,漫野寻走,忽见在一簇桃林密集之地有一处泉潭,惊喜之下飞速赶去。不消一会已是走至水边,泉水叮咚淋淋,有阵阵雾气飞旋,小池不大,虽清澈却看不见底。

墨故渊饥渴俯身趴下朝向泉水灌去,醒来之时的喉间干涩微苦在此刻终是得以解脱。泉水清甜,墨故渊低头吸饮,只觉兀然全身清爽透凉,半响,竟是一股脑直接扎进池潭当中在内畅游起来。

许久不曾这般轻松过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墨故渊时时刻刻不敢松懈,这里的未知到处充满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时间悄然流逝,墨故渊不知过了多久,猛的探头从水中钻出,一声长啸“舒服!”

何时桃林落有小雨,润物无声,万籁俱静,残花漫山遍野,是那十里红妆。

有一女子搁浅在水岸边,青丝挽起,额前些许发丝被水打乱,鲜艳欲滴,眉黛嫣然。

那女子此时上身衣不蔽体,忽见有人从水底探出,惊吓急忙转身,只余呆若木鸡的墨故渊望着她那玉背忘乎置身何地。

微云孤月,墨故渊恍惚朦胧,近在咫尺的身影仿佛中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是梦吗?在这十里桃林辗转成歌。

女子惊魂未定,回首目光瞥向身后,只见身后之人依旧死死看着自己,红霞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夜色婉转,风舞林间,桃花横飞天地,时光波澜起伏,水中九龙琉璃玉如天上月,璀璨夺目,墨故渊浑然不觉,哪怕此刻上身亦是微光泛滥。

一道水花溅起,墨故渊惊慌失措,眨眼片刻见那女子已是穿衣落在了岸上,此刻悄颜怒面朝自己瞪来。

墨故渊终是回神,怎的从水底一游上来就莫名遇见有女子在这洗澡,难不成是......?

“你是什么妖怪?”墨故渊朝那女子大喊。

“???”岸上女子不可思议望着水中之人,继而勃然大怒道“偷看我洗澡还敢大放厥词,混蛋!”

女子挥舞转身,一条绸缎丝菱如游蛇奔向墨故渊而来,刹那间水波荡漾,墨故渊猛吸一口气从水中跳出,脚踏菱纱奔向那女子而去。女子脸色一惊,挥手拈来一大片桃花,花作漩涡状向墨故渊包裹而去。

墨故渊望着眼前花海天旋地绕,一手并成剑指轻点而上,整个人从中穿出,还未反应,眼前一片雪白,那丝菱不知何时化作天幕将自己围困在内。

“哼,看我破了你这邪门歪道”墨故渊双手结印,两仪太极从中闪现,将那丝菱尽数打落,一道青光直奔那女子射去。

女子似乎力不从心,先前耗费心神与那人缠斗已是极为吃力,此刻见那青光飞向自己只能强行掠向一旁,一口鲜血夺口而出,脸色苍白坠地倒下。

墨故渊疾行追去,待来至那女子身旁渐渐停了下来,见那女子正不甘看向自己,眼里满是愤恨,可神色更多是懊恼无奈。见那墨故渊朝自己而来,微微闭眼就欲了断之时忽听耳边传来一声细语。

“你受伤了?”

睁开眼看去,墨故渊此刻已是俯身坐在自己一旁,蹙眉浅浅说道。

“哼,没受伤你还是我的对手吗?”女子倔强说道。

“先前我并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我来到这池潭处并未见有人,所以我就跳下去洗了个澡,想不到你也......”墨故渊缓缓说道。

“你!你还说这些干什么,想羞辱我么,如今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都随你,你要是打什么歪主意我可不会放过你!”女子情急之下,一口心血又是溢满嘴角。

墨故渊听得一惊一愣,这感情是把自己当作什么下流卑鄙小人不成?不过自己刚才那会好像是有些不太正常了。

“你别激动啊”看着眼前女子模样,墨故渊一时半会不知所措,急急伸手向女子搀扶而去,而女子见状以为此人真要有所不轨,还未反抗,就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

池潭边,墨故渊静坐在此已有三日。蹙眉深深望向小池泉水,居中有一尾白鲤畅游在里。自那日女子昏迷之后没过多久身体开始渐渐发生变化,许是法力尽失失去人形姿态化作一条白色鲤鱼,墨故渊将其放入池潭当中,足足过了一日方才见那白鲤苏醒过来。

“是鲤鱼幻化的妖精么?”墨故渊盯着水面喃喃。

雾气升腾,丝

丝白烟袅袅飘散,云烟成雨是拨开云雾,有一白衫女子双手匍匐在岸边,身体依旧浸泡在水中,苍白的脸色多有几丝红润,此刻敛眸望向岸边少年。

“谢谢”女子微微轻齿。

“是我鲁莽在先,不知姑娘受伤在身”墨故渊站起身朝那女子抱了一拳。

“噗”看着墨故渊有模有样的姿态,女子掩嘴轻笑。

墨故渊抬头望去,见那女子素雅温柔,脸颊边被打湿的发梢垂落,说不出的好看,一颗心猛的一颤,脸色通红撇开目光不敢再看。

短暂沉默,两人皆是不再说话,墨故渊缓缓走至远处,望着桃林出神。

恢复人形的白衣女子怔怔看着那薄弱的背影,有些奇怪这人为何会救自己。

“我叫墨故渊,你叫什么名字”墨故渊转首向那女子兀然问道。

池潭间,女子微微惊愣,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脸色微红,继而昂首撇过头娇喝道“凭什么告诉你。”

墨故渊倒是没想到这女子一会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心中愤愤难平,更多是烦躁自己心境似乎被眼前女子打乱。

“哼,不说就不说,我还不乐意听呢”墨故渊气急道。

“那你问我干嘛?”

“我...我就是随口一问,不行吗!”

“我叫鱼清潺。”

“当我嘴欠我就是脑子抽......”墨故渊口中倔强之时耳边已是落入那道清脆可闻的声音。

“我说我叫鱼清潺!”

有风轻揽九天星光,心间荡漾涟漪在阵阵波澜,声音似那风铃摇曳扶摇而上,响彻在天地苍穹。

墨故渊嘴角轻轻痴念,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何眼前女子有一种莫名情绪夹在其中。那日她昏迷之时九龙琉璃玉竟是无端亮起将柔光渗进她的体内,那一刻的墨故渊忽而一阵心痛。

“这方池潭是你修炼之地吧”墨故渊摇头抛散思绪,迂回到池边好奇问道。

“不错,这处池泉名为桃花潭,自我萌生灵智启便居于池潭当中,这三百年来我便是在这里修炼”鱼清潺从水中跃起,水花飞溅,如那海棠花开。

此刻林间安好无恙,常年飞花漫天的桃林此时却是朵朵在上似那星辰悬空,缱绻照拂二人,煜煜生辉。

墨故渊咧嘴轻笑“你果然是一个妖怪!”

第十章 我要吃掉你 “你!被流放至大荒的不管是仙还是妖哪个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小心我吃了你!”鱼清潺怒眼瞪向墨故渊。语毕后一张嘴在半空突然放大,尖牙利嘴朝墨故渊落下。

墨故渊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见那巨口都快有自己五六个那么大,一时半会竟是忘记反抗,一个后退踉跄跌倒在地。待反应过来欲施法挽回面子之时,只见那鱼清潺已是恢复原来模样,此刻站在自己身前拍了拍手笑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这次放你一马。”

“哼,不过是幻术罢了,我才不怕”墨故渊顶头回道。

“嘁,刚才还被我吓倒在地,你不怕?我看你比谁都怕,我可是这片桃林的第一大妖”鱼清潺傲娇说道。

十里桃林,说也奇怪,就真的只有鱼清潺这一只化为人形的妖怪,所以在这片桃林她自封第一大妖也是实至名归。

“有本事我们重新再来一次,我...我这次可不会让你了!”墨故渊抹不开颜面,大声说道。

忽而一阵花香扑面,墨故渊只觉耳畔脸颊有什么在撩拨自己一般,微痒涟漪。

鱼清潺疾行凑至墨故渊眼前,呼吸可闻,近在咫尺,一双大眼莫名瞪着墨故渊,风扬起的青丝落在墨故渊身上,纠缠纷纷。

墨故渊不敢呼吸,怦然心动。

“你是不是傻,我才刚恢复人形,与你斗法岂不是这些时日白白泡在这桃花潭中”鱼清潺顺势在墨故渊脑门上弹了弹,脸色不满说道。

墨故渊一阵眩晕,心底恨恨埋怨自己道法不精,眼前女子修为实在诡异,一颦一笑都让自己魂不守舍,万一以后再遇见类似之人岂不是小命难保?所幸这个叫鱼清潺的对自己并无杀机,不论如何,未来一定要好好刻苦修炼。

墨故渊心底下定决心,也就不去计较这些莫名情绪,听那鱼清潺所说,顺口接道“那桃花潭有疗伤功效?”

“当然,那日我偷偷潜到沧海深底本想把那只大鲲吃掉,可谁知遇见饕餮,我和她大战几天几夜最后因为一招之差我被她偷袭受了重伤这才回到桃林,不然先前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鱼清潺昂首挺胸说的有理有据。

“你能和四大凶兽饕餮打?”看着鱼清潺一副认真的样子,墨故渊心有怀疑,却又听的好像是那么回事。

“你说呢!我都是要去吃鲲的大妖,大鲲你晓得不,是大荒最大的飞鱼,真身千丈之大,据说可以驼起整个桑田呢”鱼清潺用手边比边说道。

“可以驼起整个桑田?那不是大荒都可以了!真的假的?”墨故渊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都是那些妖魔鬼怪互相口传的,不过鲲之大倒是真的”看着眼前墨故渊虚心诚恳的模样,鱼清潺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心底还是些许得意的,只是墨故渊下一句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都能吃掉大鲲,是不是也就能驼起大荒岛了?”

“???你!我没事去驼岛干嘛,吃饱了撑的吗?”

“难道不是?”

“......”

“我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大荒前往仙界,那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得去做,所以你如果能帮我,我一定感激不尽。”

鱼清潺欲哭无泪,恨不得钻进池潭不想说话。只得告诉墨故渊自己虽然有吃掉鲲的本事,但是现在没那能力,因为修为不够。听闻此话的墨故渊兴致阑珊走至一旁,落寞颓唐,鱼清潺看在眼里,有些好奇此人为何想要离开大荒,不是被流放至此的人么。

鱼清潺折身返回池潭,那日受伤太过严重如今需要多在桃花潭修养恢复,见那墨故渊依旧独自站在远方怔怔发呆也懒得再搭理。

桃林朦胧,异香芬芳,不知过了多久,当鱼清潺从水中走出却是发现那墨故渊早已失去了踪影,回首张望四周依旧看不见任何,脸色一僵有些不悦。

“哼!”

月色柔和,风更温柔。

有人从月光走出,步影蹒跚,负剑款款走来,鱼清潺循声望去,目光一亮,撇过头故作不见。

枯枝架起火堆,香味阵阵扑鼻,墨故渊心灵手巧摆弄着手中野味,那边鱼清潺早已被这香味刺激的心痒难耐,却始终耐着性子不肯搭理岸边墨故渊,只得悄悄使劲咽着口水。只是感觉那香味似乎已经渗进自己五脏六腑,实在是比受了重伤还要难受,鱼清潺猛的转身想说些什么,在回头的那一刻只见他已是伸手将烤好的野肉递到自己身前。

“小心烫”墨故渊朝她轻轻笑道。

鱼清潺瞪着大眼盯着墨故渊,并未接起,直接张开大嘴朝烤肉狠狠的咬了上去,却是一个不小心直呼哆嗦,看来烫的不轻。

墨故渊蹙眉望去,本想说些什么却见那鱼清潺哀嚎拍打不停,模样憨厚有趣,到嘴的话语一时半会也就咽了回去,垂下眼眸盯着火光继续手中忙活。

“要是烫伤嘴巴了你就在嘴里含口水憋一会,小时候我娘也是这样教我的,效果还不错”墨故渊低着头自顾说道。

鱼清潺偷偷望去,见墨故渊并未看来,口中向着桃花潭轻抿,只是一会功夫忽的想起什么,哇的一声将水吐了出来朝墨故渊大喊“谁要喝你的洗澡水啊!”

“那不好意思,先前我还在底下撒了尿呢。”

鱼清潺脸色发白,伸手颤抖指向墨故渊,目光饱含怒火,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混蛋!我要吃了你”鱼清潺朝墨故渊血口喷来,却是被墨故渊举起手中的野肉挡在跟前,鱼清潺一口咬下,入口脆嫩鲜美,情不自禁叭嚓了几声,意犹未尽。

“骗你的”墨故渊咧嘴一笑。

两人相对而坐,鱼清潺手捧墨故渊烤好的野肉有滋有味的吃着,嘴角笑意涟涟,满是知足。

“你是在仙界犯了什么大罪么,怎么被流放到大荒的”鱼清潺好奇问道。

墨故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并不是,我是从人界穿越到此,因受仙界一位神仙爷爷所托必须去往仙界完成他的遗愿,只是从一开始我就被困在这大荒出去不得,如今看来更是遥遥无期。”

“人界!不是传说都被封印了么”鱼清潺嘀咕着。

墨故渊并未解释,当初之事狐离卿千叮万嘱不可轻易告人,这涉及四界安危大事不论如何也要他保守秘密,墨故渊自当不敢轻易与人明说。

看着墨故渊心不在焉的样子鱼清潺转了转眼珠子,许久,方才幽幽开口说道“其实也不并不是没有办法可以离开大荒的。”

墨故渊早已神游千里,此刻听闻竟是没有反应,楞了一会才呆呆向着鱼清潺不可置信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其实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离开大荒的。”

“只要有机会,我都愿意一试,你愿意帮我么?”墨故渊紧张问道。

鱼清潺看着墨故渊神色激动地模样,不愿拂去他的意愿,轻轻点头,道“我曾听凌姐姐说过,要想离开大荒唯一的办法就是乘坐大鲲远游沧海,只有大鲲才能游的出去!”

“就是你先前要吃掉的那只鲲?”

“嗯。”

墨故渊蹙眉凝思,从鱼清潺口中他早已得知那鲲又岂是那般容易被自己收服的,但是自己想要离开大荒就必须得到鲲的帮助,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试一试。

“哪里可以找到鲲?”墨故渊半响问道。

“当然是在沧海深处,不过凭你现在的实力怕是鲲一个翻身就能把你压扁,你去找他不是找死么?”鱼清潺一副看白痴的眼神。

“啊?他有那么厉害么?”墨故渊赫然问道。

“鲲可是活了上万年之久的老怪物了,大妖级别的实力,你如今还是好好修炼增长修为吧,等你有实力再去找他,我告诉你这个办法可不是让你急着去送死的”鱼清潺对眼前这个小白有些无语。

墨故渊顿了顿,最终还是定下决心站起身向那鱼清潺抱拳朗声说道“多谢鱼姑娘相告,只是我身怀之事牵扯之大,不敢再耽搁下去,请问沧海怎么走?”

“......”

鱼清潺谗涎手中鲜肉,不然好想砸死眼前这个二蛋,让自己吃掉他算了,省心又省力。

第十一章 潭底洞天 池潭深不见底,水底之下别有洞天,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镶嵌在石壁上散发微弱光芒。墨故渊同鱼清潺站在一颗气体水泡当中,那是鱼清潺用法宝避水珠所化,以免墨故渊无法在水底潜行,虽知他修为小乘可若要长时间呆在水中怕也是难以做到。

那日鱼清潺终是败给墨故渊初来乍到的憨样,不忍墨故渊无厘头到处乱撞,只能领着他向水底深游而去。

大荒之地纵横交错,奇峰峻岭多数,在地底之下更是千疮百孔,延绵不绝,除去山路地势之外,一些泉水溪流同样迂回古怪,有些荒芜之地的地脉河床甚至可通沧海之境。

两人从池潭由上往下一路深潜,沿途除去那些水草游荡和会发光的石头就再也没看见其他生物,哪怕是虾米杂鱼都未见到半个影子。墨故渊实在好奇难不成这桃花潭就孕育眼前这女子一个妖精,若说修炼成妖需要几百年的时间,可总不至于水底啥都没吧。

“喂,你在看什么?”鱼清潺已经忍了很久很久,这家伙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不知又在发什么楞。

“没...没什么,就是我们都下来这么久,水底深处似乎除了水草就没有其他生物了。”

听到墨故渊此话,鱼清潺身体一僵,转过身子背对墨故渊,许久,缓缓开口说道“从我记事起在这桃花潭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三百年,鱼清潺独自一人守护这十里桃林,无人知晓她的与世隔绝是如何荒凉,墨故渊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片桃林难道不可以通向外处吗?”墨故渊疑惑问道。

鱼清潺转身同样莫名望向墨故渊,道“你在开玩笑吗,通往桃林就只有水底一条路,那片桃林可是凌姐姐用情丝劫演化出的小天地,除了她自己谁也进出不得。”

墨故渊惊愣不已,那日自己昏迷之前应该是从地底陷落往下沉坠,醒来之时就在这片桃林里,难不成自己是掉进某条溪水河流被冲刷进来的?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是你那凌姐姐幻化的天地,那她为何把你囚禁在这桃林中与世隔绝”墨故渊不知为何,总觉心底有种闷气。

鱼清潺痴痴望着水中斑斓,那波光粼粼不断浮现,游草似那精灵飞舞在曼舞摇曳。百年时光与己为伴,光石化作天上星辰照亮心中小小世界,昼夜更迭,眨眼之间,再无其它。

“才没有咧,凌姐姐对我最好了,她说外面的天地世界肮脏不堪,人心叵测难料,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不想让我受到伤害就让我呆在这十里桃林,在这里凌姐姐可以保护好我”鱼清潺似乎想起什么,继续说道“再说了,凌姐姐也是怕我无聊才告诉我桃花潭底下可以通往沧海,不然我哪里可以告诉你离开大荒的办法。”

墨故渊细细听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鱼清潺所言并无道理,在落星村的时候自家清贫,凡事都得辛苦劳作,所幸村子里的人都质朴善良,偶尔相互援手。可墨故渊却是深知生活艰辛不易,如今来到这妖魔横行的世界,更别提其中的狡诈凶险了。

池潭深幽,不知下潜多久后二人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比起先前略微宽阔的空间,此刻水底深处天地分明,海水泛滥,巨岩礁石遍野,也渐渐有着不知名的海底生物畅游四周,眼花缭乱,色彩鲜明。

“这就是沧海之境了,我们穿过外围海岸向深处潜去应该有机会找到鲲”鱼清潺向着墨故渊笑道。

墨故渊望着眼前一幕如梦如幻,湛蓝飘荡,柔光闪闪,似乎又回到了那夜狐离卿的云舟之上,天穹海内,自己短短数月时光如同做梦一般,却又如此真实历历在目。

“鱼姑娘,前途凶险未知,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这沧海辽阔广大,深处不知隐藏了多少异兽危险,你还是快快回去,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墨故渊不愿鱼清潺相送,更怕她受到危险,当下劝阻说道。

鱼清潺怒目望来“你这是过河拆桥!难得可以出来逛逛,我才不要回去。”

“鱼姑娘,此事万万不可儿戏,你上次受的重伤难道忘记了?沧海凶兽狠辣丝毫不比大荒陆地的差,如今我修为不够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怕无法顾及到你”曾在枫林听首乌岗灵讲过沧海的奇闻异事,墨故渊深知当中厉害。

“你这是怕我拖你后退吧,你放心,我来这沧海比你次数多的去了,论路线和熟悉程度我可比你清楚多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大海乱闯,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鲲?”鱼清潺缓缓说道。

墨故渊蹙眉看向鱼清潺,后者朝自己眨了眨眼,俏皮满面,墨故渊无奈点头,正欲再交代些什么,忽的一阵剧烈摇晃充满整个气泡空间,二人踉跄差点跌倒。

透过礁石回首望去,只见在上方几丈之高处有两只巨大无比的怪物正厮杀纠缠,沿途捣碎一大片礁石岩壁,纷纷向着海底坠落。

“不好!是牛角箱鲀和蠃鱼,该死,他们平常不都是在沧海深底么,怎会来到大荒边沿下”鱼清潺脸色微白,深呼一口气稳住避水珠内的涟漪,手中一道白色光芒亮起,避水珠载着两人开始飞速向着远方疾去。

墨故渊看着那俩巨兽翻滚席卷,千层巨浪波澜滔天,底下众多生物纷纷逃窜,水流如那箭矢激涌冲向二人,鱼清潺脸色发白,竭尽全力稳住水汽泡不让它溃散。

蠃鱼生有鸟翼,鱼鳍作那巨翅辉散海水朝牛角箱鲀包裹而来,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那牛角箱鲀从漩涡中奔跑疾行穿透,头前利角直插蠃鱼腹部,直冲而行,直到撞碎一片山崖方才止住身影。吃痛的蠃鱼不甘,鸟翼顷刻竖起皆成锋芒,根根刺向牛角箱鲀,两者发疯斗狠这方海水空间早已支离破碎,鱼清潺摇摇欲坠,却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松懈,奈何在蠃鱼和牛角箱鲀的攻势下,二人在的水汽泡犹如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不要再耗费灵力了,你是水鱼之身,留着力气说不定还能逃出去”此刻激流奔涌,礁石翻滚砸落,墨故渊忽然拉过鱼清潺大喊说道。

鱼清潺抬首望去,只见墨故渊神情专注看着自己。

“你!你想干嘛?”鱼清潺有些后怕。

“我们分开行动,说不定还有机会活着出去”墨故渊此刻正襟危坐说道。

“你放屁,你不懂水法,凭你那点修为如何在海底坚持下去,我不答应”鱼清潺即刻驳回说道。

然而墨故渊已是手执轩辕剑而上,剑尖轻点避水珠气泡边沿,整个人穿透而出,回首朝鱼清潺喊道“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继而脚下亮起青光八卦阵将周边大石悉数粉碎,墨故渊猛喝,双掌排山倒海将鱼清潺推向远方。

鱼清潺还未反应,就见墨故渊已是倾力将自己推开,海浪层层落下,似乎感觉海底都在塌陷一般,巨石翻滚落下,尘烟弥漫,水花飞溅模糊视线。

鱼清潺不顾一切向着墨故渊位置穿行而去,只是那方早已被岩石水浪覆没,大气巨浪将鱼清潺数次推了回来,鱼清潺徒劳无功,只得焦急徘徊寻找,却没有任何痕迹。

许久,鱼清潺忽的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就想一股脑扎进塌陷的石层当中,却在刚要奋不顾身之时只觉周边海水尽数倒退,鱼清潺身体失去控制,如同被人禁锢动弹不得。

“这次回去看来我得把桃花潭底

的结界封印,免得你又不让我省心”身后传来一道幽幽之声。只见一袭玄服蟒袍缓缓走来,脸色微怒,目光却是怜爱看向鱼清潺。

“凌姐姐!救他”鱼清潺难受哭着说道。

“救谁?”

“墨故渊啊,他先前为救我被巨岩压在了海底,都是蠃鱼和那牛角箱鲀害的,要是那小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吃光他们”鱼清潺梨花带雨气喘说道。

身旁,那袭玄服蟒袍之人看的苦笑摇头,缓缓望向前方,只见衣袖轻轻挥起,无数沉石崩碎四散开来。紧接着见他微微闭眼沉浸心神,片刻睁眼后蹙眉若有所思看向那片被塌陷的空间,伫立不语。

“怎么样凌姐姐,可有发现他的下落么?”鱼清潺在一旁担忧问道。

“你确定他是被这片礁石沉落海底的?”

“我先前亲眼所见,他为了救我将我推开自己被上方无数巨石砸落,难不成??”鱼清潺似乎想到什么,一时之间脸色开始颤抖害怕。

“傻瓜,你就别担心了,先前我已用神识探遍整个地底并未发现什么异端,哪怕那人被大石砸成肉块我也能找到,如今我并没有发现说明那人肯定有什么办法逃离了出去,看来那小子运气还不错”蟒袍之人在一旁轻轻说道。

闻言,鱼清潺这才心中略有安定,只是依旧担心墨故渊的安危,如今他不在地底又会在哪里,当时激流勇进,飞沙尘土,自己根本无法看清。

“随我一同回桃林吧,才几十年没见你差点又给我捣出幺蛾子”蟒袍之人脸色佯装不悦,鱼清潺见状赫然一笑,笑着脸跑过去挽起他的袖子晃了晃,满是讨好。

“凌姐姐越来越漂亮了,可真好看!”

“哼,拍马屁也没用,这次回去少说也得禁足你一百年,还敢跑出去扬言吃掉大鲲,要不是饕餮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你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鱼清潺心知不妙,只得赶紧拉着他两人急速赶往桃林,只要到了凌姐姐的小天地里,自己再好好表现一番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嘛。

鱼清潺不知被她唤作凌姐姐的玄服蟒袍之人正是当初在无名深渊地底夺取时光半神之力的凌九泉,如今妖界至高帝尊,现已是天地间屈指可数的半神之位。

凌九泉撇了撇鱼清潺,她的心思自己岂会不知,正欲先发制人之时,忽的凌九泉身体莫名僵硬,一双瞳孔满是震惊看向鱼清潺,身体抑制不住的颤颤巍巍。哪怕曾经在九幽寒炎下都无所畏惧的凌九泉此刻心惊胆颤。

鱼清潺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凌姐姐,见他死死看着自己,一双手向着自己缓缓伸来。

“凌姐姐,你...你怎么了?”

“金鳞...金鳞...怎么会...怎么可能.....”凌九泉失神轻喃,痴痴望着鱼清潺项颈后处不知何时冒出的鳞片,那是一片极为精纯的金甲,犹如与生俱来般深深镶嵌在上。

“潺儿,你快和我说说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字不漏,我都要听!”凌九泉神色慌张,鱼清潺虽不懂原因,却还是一五一十相告。

十里桃林,烟波雾缭,有人在轮回里看过一幕荒凉笙歌。

虚无混沌之中,水镜又再一次荡起些许涟漪,层层晕染。

镜身口,那袭灰袍身影猛然从旁站起,微风轻拂,将他头上的帷帽翻过,一头银丝如那镜身水面之色如出一辙,波纹荡去,此地已是空无一人。

第十二章 误入蝙蝠穴 四周漆黑,视线范围内看的不太真切,墨故渊只能断定这应该是海底的一处洞穴。那日水流激荡加上落石不断,墨故渊情急之下从乾坤袋中取出咫尺符随机传送之后便来到了这处洞穴之内。

石壁渗水滴落,在这空荡的洞穴内显得格外清脆,脚下泥泞,墨故渊走的缓慢,尽力凝神看清前方道路。不知走了多久,始终没有尽头,哪怕其中蜿蜒曲折,墨故渊一条道也走不到尽头。

“也不知鱼姑娘顺利脱险没?”墨故渊心想着。那日自己说不上为何,只是当时见鱼清潺拼命护住避水珠不让它溃散的样子让自己莫名动容,与其死死消耗不如自己奋力一搏,但愿她能躲过一劫。

就在墨故渊小心翼翼前行之时,忽听一道刺耳嘶鸣,只觉自己好像踩到什么东西,软软的如同泥潭一般。眼前一道金光亮起,墨故渊眯眼望去,刹那间身体一震,双眼满是惊慌。

除去四周岩壁外,头顶最上方布满无数纵横交错的树枝藤条,在其上又倒挂了数不清的青色蝙蝠,此刻那栖息的蝙蝠被人惊醒,凄厉叫声充斥在耳,纷纷向着底下俯冲而去。

墨故渊向着先前金光闪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人浑身沐浴在金色铁罩中,但凡冲撞过来的蝙蝠碰到那金罩皆是瞬间暴毙掉落在地,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人周边蝙尸已堆积如山。

墨故渊飞身向着前方掠去,猛的惊呼道“无相大师!”

忽听这洞穴异声,金罩中之人抬首望去,只见眼前是那日的小少年,和尚轻念一声佛号朝着墨故渊笑道“原来是小施主。”

墨故渊微微还礼,还未有所反应,那密密麻麻而来的蝙蝠闻声又朝着墨故渊包裹而来。墨故渊脸色一白,一口真气游走全身,太极八卦凌空闪现,墨故渊脚踩八卦图,轻点飞起,一手太极图映照手中轩辕剑挥洒出一大片剑光将冲来的蝙蝠尽数扫落,然而眼前更多的蝙蝠蜂拥而来,墨故渊一次次出剑可似乎那蝙蝠来之不尽,杀之不绝。

“小施主,快到我这金罩中来,莫要再耗下去”无相朝着上方的墨故渊喊道。

墨故渊得以空隙望去,不知何时那无相大师的金罩已是缩小不少且光色越发暗淡,怕是在这前赴后继的蝙蝠下也消耗甚多。墨故渊心中不愿拖累无相,依旧奋力抽剑挥杀,看着墨故渊不为所动的样子,无相心知明了,并未再劝阻。

“无相大师,这究竟是何处,为何这蝙蝠如此众多,杀都杀不完”墨故渊不解问道。

“此地我也从未涉及,那日梼杌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我等从地底陷落之后便分散各方,恐怕是那梼杌有意为之”无相缓缓说道。

“再这样下去即便还有力气杀妖,恐怕也要被这些蝙尸堆埋窒息了”墨故渊气道。

此刻无相已是悬浮在半空,金罩光芒越来越弱,有些担忧看向墨故渊。他乃是西方极地佛家弟子,本就不善攻伐之术,可若要安然离开此地凭借一身经法佛意还是可以做到。只是眼下这蝙蝠似乎无穷无尽,长此以往任谁也无法消耗下去,而他深知此洞穴怪异,除去这方之外,先前他已是在别处历经数天数夜方才逃出至此,只是想不到刚离沼泽又陷泥潭。

无相垂头默念佛号,手中木色佛珠兀然腾空放大,化作一轮金刚圆圈飞速旋转,那周边蝙蝠似乎极为畏惧眼前之物,攻势明显停顿,不敢肆无忌惮横冲而来。

“小施主,你且随我这大悲珠一同离开此地,还有机会逃生”无相此刻来到墨故渊身旁向着他说道。

墨故渊不知眼前何物,虽是能暂缓蝙蝠攻速,可他却明白无相肯定是为救他在牺牲自己,这叫墨故渊如何能肯。

“无相大师莫要管我,此地深浅尚不得知,如果有机会你还是自己先离开,即便今日我命丧此处也是我注定有此劫难,岂可误大师佛路”墨故渊拒绝无相好意,不愿离去。

“哦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施主仁念心善,小僧又如何独善其身,今日就让小僧与施主一同生死与共”无相脸色无悲无喜,满是温和。

两人彼此相视一眼,目光宏亮不明而喻,此刻二人仿佛心有灵犀,无相一身佛意迸发而

上,一身金光煜煜生辉将墨故渊笼罩而去。墨故渊亦是斗意盎然,有着无相在身后保护,自己出剑速度则更快更锋利。

那蝙蝠经过几轮尝试之后,似乎不愿束手就擒,即便再畏惧那大悲珠散发的气息却还是赴身而来,此方深底洞穴,血腥味浓重扑鼻,恶臭更是让人闻之作呕。

好在二人齐心合力之下蝙蝠之数终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既然眼下能看见希望,墨故渊和无相自当倾力所为。就在二人心中缓缓呼出一口气之时,身后方洞口猛然传来一声惨叫凄厉声,无相回首望去,脸色微微一震,惊呼道“獙獙!”

墨故渊早已察觉,此刻听闻无相之言,抽剑同样望去,只见身后有一只约莫数丈之高的大物疯跑而来,妖物脑袋如那狐状,背后生有一对巨大肉翼,极其透明轻薄,此刻一路尖叫嘶鸣朝两人扑来。

“快捂住耳朵!”无相大喊说道。

墨故渊不疑有假,按无相所说照做,见獙獙来势之快已是近在咫尺,无相独自返身迎敌,身前大悲珠朝那獙獙打压落去。

獙獙似乎知道此珠厉害,并未猛冲而上,只见它喉咙滚动不止,刹那间洞穴响彻阵阵清脆动听之声,犹如少女在喃喃轻吟歌唱。

墨故渊即便已是捂住耳朵,仍觉心中一阵荡漾恍惚,脑中莫名闪过那夜从池潭钻出看见鱼清潺沐水背影之姿。

“所相皆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呔!”无相一手搭在墨故渊肩上,两人瞬间疾行消失在原地,而先前所在的位置已被獙獙一脚踩落。

眼下蝙蝠之数寥寥,墨故渊随那无相疾行飞速向前离去,身后獙獙再次猛追而来,墨故渊将耳遮掩,集中精力向着前方赶去。可不知为何,似乎感觉自己速度越来越快,向着一旁身后无相看去,一瞬间,墨故渊双眼诧异,神情动容,只见无相手中金光越发薄弱,七窍流血不止,此刻朝自己浅浅微笑,颇为恐怖。

“无相大师,你...!”墨故渊惊慌说道。

“先行离开此地,我还可以”无相摇了摇头说道。

那獙獙虽有双翼,却是无法飞行,此刻只得发疯疾跑,眼看那两人身影越来越远,将一颗脑袋拉伸最长,嘴里朝两人方向猛喝,声音凄厉却又带着一丝悦耳,在这洞穴之中回荡不绝,幽幽空旷,久久不止。

前方,墨故渊倒不觉有异,只是猛然那无相一口心血夺口而出,眼前一黑栽倒落地。墨故渊惊慌折身而返,见无相已是昏迷过去,正欲探查之时那獙獙已是从后追了上来,墨故渊只得拉过无相继续向着前方赶去,若是再遭那獙獙幻听之术,恐怕两人就要沦为刀俎任其宰割了。

前方,漆黑不见方向,墨故渊毫无头绪只得凭借感知加速逃离,一路疾行,那身后獙獙似乎和这两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始终不肯放弃。眼看距离在慢慢拉近,墨故渊早已疲惫不堪,只是生死之间只能强撑坚持,况且无相先前为救自己已是倾力所有,自己更是万万不能松懈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在视线尽头有一光点亮起,随着墨故渊渐行渐近光点越来越大,墨故渊眼前一亮,脸色一喜“是出口!”

墨故渊运转浑身法力,提起一口真气加速掠去,洞口就在眼前,墨故渊速度之快已是顷刻奔出,可下一瞬间他面目惨白,色若死灰。

赶来的獙獙站在洞口望着眼下浩瀚渺茫的灰色云烟,眼珠不停转动,可是却不敢有所动作,似乎底下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极为忌惮,许久,终是放弃挣扎,折身向着身后离去。

深渊烟雾缭绕中,墨故渊身体急急坠落,无相早已不知去向,想不到那个洞口之外竟是一处断崖,自己一时疏忽酿成此番悲剧真是天意弄人。

然而更让墨故渊心底失去希望是这里不知是何古怪,自己全身法力根本无从适从,如同被什么抽离禁锢一般,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从前在人间的生活,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墨故渊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向着下方坠去,这种深不见底的地方,一旦落地怕是就要被砸成肉酱了吧,墨故渊不敢想象。

穿过云层,墨故渊猛然一惊,底下是一片极为平坦的石岩

,延绵百里,视线尽头是朦胧黑暗。可眼前这一方空间异常的明亮,底下有几座高耸怪异的石像伫立四方,在石像中间又有着一座呈阶梯递上的祭台,隐约可见中间似乎有人影一般。

墨故渊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砸落,却是忽然身体凝结在半空,身下仿佛有什么在拖着自己一般。墨故渊愕然看去,身下竟是一只大手此刻安然无恙托住自己,在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庆幸“小施主没事吧?”

墨故渊看着上方来人,脸色惊喜,道“无相大师,你没事吧?”

“多亏小施主援救,小僧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无相大师严重了,先前若不是有你在我恐怕早就死在那蝙蝠洞穴内了”墨故渊感激之色溢于表,神情肃穆向着无相道谢说道。

无相微微一笑,并未再说些什么,两人缓缓降落至地,此刻无相依旧脸色苍白,先前苏醒之时见墨故渊毫无防备坠落,便是即刻向着墨故渊围救而来,所幸及时赶到。

“小施主无恙否?”无相双手合十向着墨故渊笑道。

“还好还好”墨故渊心有余悸。

“无相大师,此地好生古怪,我一身法力竟是半点使不上,为何你还能出手相救?”墨故渊问出心中疑虑。

闻言,无相抬首不解看向墨故渊,眼里满是莫名“你不能施法?”

墨故渊哑然点头,难不成自己不行无相却可以?短暂接触交流后,无相蹙眉深思也不得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如今深陷地底,两人只得先稍作恢复以免再发生意外。

“那獙獙乃是大荒少有罕见的异兽,只因它攻击手段比起其他凶兽更为特殊,乃是用它独有的声线魅惑人的心智,使其产生幻觉麻痹自我继而成为它口中亡魂”无相缓缓说道。

“难怪如此,当时我心中一阵模糊误以为自己早已离开那处洞穴,想不到竟是那獙獙用声线让人产生的幻觉”墨故渊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

所幸一开始无相就及时提醒自己有所防范,即便当时自己已经捂住耳朵,没想到那獙獙的声音穿透力还是如此之深,当时那一瞬间的恍惚失神若不是无相在自己身边恐怕自己早已死在那了。想到此处墨故渊不禁对眼前无相更加肃穆几分,当时情况危急,他还能首先想到提醒自己,并且后来加以援手帮助自己躲过獙獙吼音。

墨故渊抱拳躬首再次向着无相郑重感谢,道“无相大师有恩于我,他日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大师尽管开口,墨故渊当仁不让!”

无相连忙罢手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墨施主何须如此,你不也负重带小僧逃出那蝙蝠洞了吗?”

两人相视一切皆在不言中,回想当时彼此同心协战,那等置生死于外已是让两人距离拉近不少。人生难得几回痛快,此刻墨故渊豪情万丈,来到这大荒还是第一次这般开怀,看着墨故渊神情,无相垂眸轻念佛法,嘴角亦是噙有笑容。

墨故渊再次看向无相,只觉眼前这位和尚大师面相虽是看上去和自己相差无几,可一身佛法真是深不可测,在獙獙那等攻势之下也并未见他有所防范,还能相助自己,可见无相大师心性如何。想到此处,墨故渊脸色一红,当时异样总觉有些奇怪,怎会莫名想起那天旖旎之色,犹如做梦一般。

“那獙獙让人产生的幻觉皆是虚无之物,加以渲染更易让人沦陷走出不得,墨施主心中过往皆可成为獙獙演化气象,无需多虑”似乎看出墨故渊心中所惑,无相在一旁提醒说道。

“多谢大师提点,是我心性不定才给了那獙獙有机会趁虚而入,日后定当潜心修炼”墨故渊依稀记得最后獙獙朝向自己二人发出攻势,当时自己在无相的庇护下无恙,却是连累无相大师重伤昏迷。

无相兀然一顿,略有所惑,最后獙獙那一击在自己昏迷之前总觉有些什么不对劲,只是如今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墨故渊不曾发觉,无相也就更加无法得知此刻在他双眉额前有一颗如红豆般大小的圆点悄然浮现,鲜红诡异。

第十三章 渡你成佛 我入修罗 深渊地底,不远处的四座石像不知在此屹立了多少年,此刻望去约莫有数十丈之高,墨故渊与无相二人缓缓走去,心底满是惊叹。

四座石像呈两男两女状,男像凶神恶煞,怒目暴睁煞为狰狞。女像三头六臂,手执瓢瓶葫芦之类在手,反观面容却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墨故渊抬首望去,只觉这等鬼斧神工当真是深不可测,二人站在底下犹如蚂蚁一般渺小。

墨故渊行走在前,却不知此刻的无相脸色煞白,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四座石像,僵硬在祭坛下方呆呆怔望。

“婆雅稚,罗骞驮,罗睺,毗摩质多罗这四大修罗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无相微微喃喃。

前方,墨故渊并未听见,自顾向着祭坛上方拾阶而上。

没过多久,正当底下无相还沉浸在眼前石像中忽听上方传来一声呐喊,无相即刻向着祭坛上方飞去。

片刻,无相望着眼前的一幕,亦是不知所措。

“无相大师,那人好像是混沌?”墨故渊伸手向着祭坛半空指去。

“是她没错了”无相蹙眉说道。

此刻,在祭坛中央石板上,有四道铁链沿着石像拉伸还锁有一人。那人一袭白衣不染一丝纤尘,此刻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态,不知是生是死。然而在这被锁之人的头顶上方,一身火红之色的混沌浑身被黑气包裹缠绕,混沌模样痛苦挣扎,似乎那黑色气体在侵蚀着她什么。

“混沌!”无相朝着上方大喊道。然而那被黑气包裹的混沌似乎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根本不知道下方的墨故渊和无相已经到此。

“她好像被那黑气困住了,怎么办?”墨故渊问道。

“此地太过古怪,这四座石像是阿修罗界的四大修罗王,而修罗界乃是我佛六道之一,阿修罗非人非神非鬼却又介于神鬼人之间,因其天生戾气邪性太过凶猛所以被称之为恶神,只是这阿修罗为何会出现在此?三千年前不是早已随着神界崩塌消失了么...”无相看着眼前混沌痛苦不堪的模样脸色略有焦急。

墨故渊讶异,想不到这里竟是佛教里众生轮回的六道之一。

传闻阿修罗是那凶猛好斗的鬼神,乃是佛国天龙八部众神之一,却没有天神的善行反而好争强斗胜,更是有残暴野心勃勃者妄图颠覆佛国圣土,重建西方极乐世界,便是入那修罗界,可永世贪欢享乐。

墨故渊蹙眉望着眼下一幕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耳边一阵疾风扫过,再次望去,只见身旁无相已是飞身向着混沌所在的区域冲去。墨故渊惊愣,欲抽剑从旁协助,有一道声音兀然传来“他即是佛教弟子,一切自由定数,小兄弟你又何必沾染这不必要的因果?”

墨故渊心中一顿,此方祭坛上除去自己和无相还有被困的混沌就只剩那铁链下的白衣人,转首而望,赫然见他此刻缓缓抬头向着自己深深注视。

不知为何,墨故渊望着他那一双眼睛,心中莫名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裂开,有一层云雾浓烟般的迷障在脑中闪过,墨故渊从未如此心切的想要一探究竟。

“你是何人?”墨故渊强行抛开脑中异样,举剑指向那人喝道。

“我是何人?落魄人?伤心人?失意人?可否?”白衣人浅笑戏略。

墨故渊实在毫无头绪,眼下之境不知身在何处,更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在这里胡言乱语。转首望向半空,此刻那无相已是盘腿悬浮在半空,身上无数经文梵字化作流光交叉映叠飞绕在其周边,无相浑身金光璀璨,和那黑气争锋相对,水火不容。

“原来是圣佛座下的莲子所化,难怪一身佛意如此之强,有趣有趣!修罗圣佛千万年前便一直争端不断未分高低,如今倒是可以看看孰强孰弱”白衣人目光微亮,犹如在看一出好戏。

“哼,妖魔鬼怪行径卑鄙恶劣,如何能与无相大师至高佛法相斗,即便能赢不过是仗着道法修为罢了,天道自有正义,总有一天恶有恶报”墨故渊冷哼道。

“我不过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一教两争罢了,小兄弟你如此嫉恶如仇当心梦魇缠身,因果循环啊”白衣人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说道。

“一教两争!”墨故渊惊异不止,这修罗恶性天生,嗜血好战,佛陀圣土也会有这样的存在么,那佛是所欲为何?

“佛上?利天山月,佛土三十三天界与那修罗界又有何不同?在非想非非想处天有,他化自在天有,化乐天亦有,传闻天地初开之始天魔阿修罗自成大天地从无色界,地狱界到娑婆

世界一人演化包罗万象,世间人人皆在他的心中,佛曰渡人,修罗渡己,渡己渡人皆可成佛”白衣人轻笑而言。

“哦弥陀佛!”一声佛号响彻四方,墨故渊心底如同擂鼓般荡荡回响。

此刻无相身边已无半分金光,那包裹混沌的黑气兀的停止旋转,继而抽丝剥茧开始从混沌体内蔓延而出。混沌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那脸上毫无血色的无相朝自己温和笑来。

“和尚,你!”混沌满脸动容道。

“你猜我刚才对你念了几篇经文?”无相对着混沌眨了眨眼,是从未有过的暖意怜惜之色,眉间朱砂似那相思红豆煜煜生辉。

天旋地转,云烟不知从何泛起,有佛音在深渊地底轻喃。

与此同时,四座石像犹如活过来一般,束缚那白衣之人的四道铁链纷纷打开禁制松懈,白衣人颓废跌倒在地,失神怔怔望着那无相所在的位置,喃喃说道“你也和我一样么...”

四大修罗王幻化的石像皆朝无相打压而去,那吟唱佛谣的声音在此刻更加似那恶魔桀骜咆哮,在向着无相疯狂涌入,不知从哪漫出的黑气向着无相体内急速钻去,比起先前更是恐怖繁多。

“无相大师!”墨故渊急声大喊。

“没用的,那四座修罗本就贪图混沌身上天生的戾气,这和尚为救混沌将一身佛意尽数倒灌而出,如今不过就剩一颗佛心犹存而已,一具至纯佛心却无佛意的躯壳那修罗如何肯放过此次良机?”白衣人望着眼前一幕,喟然叹道。

无相周遭满是黑色飓风缭绕,脸色狰狞痛苦,似乎在极力抵抗什么。然而此刻端坐在中仿佛却成为修罗口中的美餐,任凭那黑气侵蚀入体,在其脸上,无相脸色大黑,双唇发紫,竟有一股邪魅之像显现。

“佛要入魔!”

三千业火滔天翻滚,火海延绵铺散涌动,墨故渊只觉一股热浪席卷了整个地底,只见有一光滑朦胧女子向那黑气掠去,火光直冲天际,墨故渊呆呆而望,脑中一片空白。

那女子穷尽一身精血幻化出那片火海向着黑气焚烧而去,空间波动不已,她将无相包裹在内,黑气疯狂绞杀,两者相互纠缠,那是混沌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啊。

“混账!你本就是天地所化至凶之物,我不取你性命拉这和尚与你一道同归魔道岂不逍遥快活?你俩日后化魔归我修罗,世间天地再无需忌讳任何,何不快哉?”心海中,有恶魔在蛊惑威逼。无相神色陶醉,仿佛置身梦中。

墨故渊猛吸一口气,胸膛堵住的那口气再也无法咽下,腰间一道璀璨白光绽放,似那海棠花开照耀四方,那被禁锢失去的法力竟是在此时重归心海,墨故渊垂头死死握住拳头。

“你!你身上怎会有龙神大人的九龙琉璃玉!”白衣人身体颤抖,瞬间双眼满是血红向着墨故渊挥袖而去。

墨故渊恍若未闻,那质朴无奇的铁剑此刻出奇的锋芒,剑身缓缓伸长,剑柄口一双黑色羽刃伸张,青光最深处似乎隐约有一丝血色在流淌。墨故渊只觉手中轩辕剑似乎在垂涎那修罗释放的黑气。脚下太极图兀然闪现,墨故渊起身而上,挥舞起轩辕剑对着外围的黑气绞碎而去。

“古泉封印的轩辕剑竟然也在他身上!他究竟是谁?”白衣人此刻再无先前淡定模样,他蹙眉极力回想,好像有什么在自己记忆里被遗忘。

轩辕剑滔天剑光层层落下,一次次随着墨故渊出剑光芒越来越亮,一身黄庭经运用的越发熟练,无人知晓他来这大荒之后每日不敢一刻怠慢修行,如今已是步入上清瓶颈!此刻墨故渊一手执剑一手捏决,口中念念有词道“玉池清水灌灵根,横立长尺约其上,我剑归一。”

在四座修罗石像的各个头顶上,分别亮起一道太极图,急速飞旋,墨故渊猛喝腾空而起至高空,一手高举轩辕剑,霎时轩辕剑演化八百道剑光齐齐向着底下落去。那石像层表泛起金光,所有落下的剑气皆被雾化,然而还有更多的剑气前赴后继直插而来。墨故渊心中愤愤,那石像似乎极为难以攻破,自己耗尽所有气力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此刻外层修罗之气被墨故渊阻挡,在内又有混沌燃烧本体向那底部渗透的黑气笼罩而去,整个地底数方都在极力抵抗眼下局面,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百年时光在此刻也不过眨眼瞬间。

无相缓缓抬头,那一张清颜早已不复,他脸色淡黑,嘴唇猩红,极为阴森邪魅,出奇的是他那一双目光始终明亮皎洁。

近在咫尺的混沌目光惊喜,飞至他的身前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黑气侵蚀速度稍缓,无相向混沌微微摇头示意没事。

“我就说嘛,连我都拿你没办法,这些不知哪来的黑气又能拿你如何,可是...可是它们要的是我,你为何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救我?”混沌双眼轻轻泛红,朝无相喊道。

那盘腿坐中的无相想抬手伸向混沌,只觉好似眼前人远在天涯,触不可及。他一如既往,温暖和煦笑道“我想起獙獙最后留在我心底的是什么了,是我来这大荒数十年对你的执着,是我对你不知不觉已经情根深种的萌芽。”

此刻地动山摇震耳欲聋,无相浅浅说着心中细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终风且霾,惠然肯来,不思量,自难忘。

混沌泪如雨下,脸色亦如无相那般浅浅平和,她本就极美,此刻嫣然一笑更是惊心动魄。

“你这和尚还会说情话呢?”

世间情动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欢喜?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站在佛前诵经呓语,你在敲鱼看我”无相咧嘴一笑,极为开心笑道。

“哼,你想得美,王八念经,我才不听!”

狂风骤雨之下,有天地至凶的混沌红霞满面,有佛陀莲座下的莲子化身情窦初开。混沌应天地而生,为四凶兽之首,她本就不懂世间规矩情爱道理之类,是他这些年一直追随度化自己,冥冥中早已皆有定数,所爱隔山海,山海终有一平。

无相默念轻喃,眉间朱砂鲜艳欲滴,混沌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温和之声“好好活着,为你也是为我。”

再次回神,混沌已是莫名收回本体,那周空所有火焰灰飞烟灭,大悲珠在其头顶散发柔光白幕,混沌怒不可遏砸在光壁上却动弹不得,口中声嘶力竭的咆哮却发不出一丝音节,唯有泪水夺眶满面。

“墨施主”那半空竭尽全力的墨故渊此刻耳畔突然响起无相一声呼唤。

“无相大师!”

“墨施主可还记得那会你说过日后若是我需要你出手相助之时,你一定当仁不让”无相大声笑道。

墨故渊本能欲点头答应,可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念头,看着眼下无相模样,墨故渊张口欲语之时又听那无相大喊说道“我已入修罗,回天乏力,若不杀我,他日定当殃及苍生。”

短短几字,似那针尖刺心,墨故渊心中一窒,要他杀无相,如何能肯,如何做到?当初无相有恩于己,为救自己不顾自身安危,这教他如何能答应。

“无相...大师,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墨故渊沙哑问道。

无相缓缓摇头,道“普天之下,只有你手中那把轩辕剑可以做到!”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散落在祭坛上的铁链开始滚动飞舞向着无相缠绕而去。这昔年火神锤炼之物坚不可摧,墨故渊痴痴跌倒在地,望了一眼那被束缚的混沌,此刻她正死命朝自己摇头,她已察觉,墨故渊从来没想过那般女子也有这样的一面。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哦弥陀佛”无相双手合十,目光平淡望向墨故渊。

墨故渊挥剑而上,剑光绽放从未有过的光芒,万丈青光耀眼布满整个地底,轩辕剑一瞬间高达百丈之大,墨故渊双手握柄,不顾一切朝无相劈去。

大悲珠此刻急速飞转,忽听一声“嘣”的响声,佛珠支离破碎散落,心湖间仿佛有什么坠落,涟漪微漾。

墨故渊望着挡在那剑身下的女子,那一幕生死,他再也无法坚持,泪水溢满脸颊,是梦吧,为何如此痛苦。

眼前,有两人在光影里缱绻温婉,缠绵悱恻,如歌如泣。

“你啊,从来都如此,真拿你没办法...”

“哼!就许你渡我成佛,不愿我随你一同入魔。”

“有你在,佛魔一念之间而已,何须牵挂担忧?”

“以前总觉得你念的经废话连篇,不过我现在多希望真有那轮回存在,我好不甘心啊!”

无相轻轻拍了拍混沌的脑袋,温和而笑。有花香芬芳四溢,无相身体开始金光四散,如那花开散瓣将混沌拥入怀中。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可在我这,自然是有的。”

第十四章 白衣人 墨故渊抬首望去,隐约可见最上方云雾有大佛轮廓浮现,梵音轻颂。无相金身出现道道裂痕,最后一眼便是朝墨故渊浅浅看来,无相脸色温和,目光带有谢意,继而缓缓烟消云散,消失在地底深渊。

墨故渊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半空之中有一光团缓缓飘下,直至落在墨故渊身前静静悬浮,墨故渊不可置信望去。在微光之中是一颗如同球形的蛋状物体,墨故渊猛的想起什么,再次看向无相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寥寥星光点点。

祭坛四方石像重归开始那般,无动于衷,先前那煞气亦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墨故渊僵硬看了看周围,直觉这里再无半分煞气,心中莫名一股暖意,是无相最后净化了一切么。

“这里曾是上古修罗界法场,那四座石像亦是四大修罗王的化身,如今神意皆被那和尚超度,想不到那大师佛意禅法如此精妙,佛戒七情六欲,他却参禅世间情欲,以爱成佛,普度众生,善哉善哉”寂静的四周响起一道轻叹。墨故渊向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在石阶上的那白衣人此刻双手合十,弯腰向着虚空微微欠身。

墨故渊心中怔怔,目光迷离,混沌那一幕挣脱大悲珠不顾一切奔向无相而去的画面似乎犹在眼前,那是怎样的炙热执着啊,所谓天地至凶就真是如此么?

“世人皆如过客匆匆,白首如新,而你应做倾盖如那故人”墨故渊脑中突然想起那会在家乡的某个雨天,教书先生独自站在屋檐下轻轻念着这句话,此刻甚觉安好。

白衣人听闻,身体一震,恍惚失神。

“做那倾盖故人么,佛说因果报应,修行只为脱离六道轮回,却不知因果之间有那缘字一说,因缘才是证道所在,不论何种结果若无缘又有何意义?若没有其中那些曲折心酸又如何大彻大悟,修罗在己,因果也在己,圣佛在缘,因果在众生,哈哈哈哈,好一个因缘因果,我佛慈悲,这一场问法到头来竟是让我这一个落魄人聊以安慰”白衣人大笑不已,只是脸上却没半分解脱。

世间疾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无济于事却心有不甘,明知所悟所得却依旧重蹈覆辙。

墨故渊不解,此人难道也懂佛法么?白衣人不知何时倦躺在地,青丝随意倾泻,手中不知从哪掏出一坛老酒,此刻倒饮入喉,神色陶醉自在,口中自顾笑言,道“那和尚最后坐化之时拼尽一身修为护住混沌本源,此刻皆在你手里那颗彩蛋中,小兄弟可得好好照料。”

墨故渊不解问道“那她何时能从蛋里走出?”

白衣人一口美酒呛出,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浪费的酒水,朝墨故渊气道“我哪晓得她何时能从蛋里走出,这要看你何时才能把她孵化。”

“???孵化?”墨故渊听的一愣,捧起手中彩蛋放在眼前打量不止,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名堂,难不成要自己像母鸡孵蛋那样?墨故渊脸色尴尬,实在难以想象。

“混沌本就是应运天地而生,世间戾气凝结所降,如今被那和尚渡化庇佑又身具佛性,想要再次重归天地大道一时半会恐怕是不可能的,一切皆看日后造化机缘”白衣人苦叹说道。

望着眼前巴掌大的彩蛋,墨故渊若有所思,轻轻揣进怀中,既然没那么快那就先好生护养。以前在落星村里墨故渊可没少见母鸡孵蛋的样子,孵蛋最关键就是温度高低,墨故渊低着头轻轻拍了拍怀中彩蛋,如今自己依瓢画葫应该问题不大。

远方,白衣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望来。

“多谢前辈指点,敢问前辈可有什么办法离开此地?”墨故渊收敛思绪,向着前方白衣人谦问道。

白衣人饮尽坛中最后一口美酒,意犹未尽,起身款款向着墨故渊走来,口中随意而言,道“当然有,不过在离开此地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还希望小兄弟能如实回答我。”

望着来者姿态,墨故渊背后猛的一挺,即刻向着祭坛后方迅速倒退。眨眼之间那白衣人已是站在自己先前位置,一手落了个空,白衣人脸上有一丝恼意闪过“如今只剩这点修为了么,那凌九泉真是该死。”

墨故渊神情戒备看着眼前白衣人,先前心海泛起波澜,那是一种本能预知危险的信号,墨故渊已是猜测出眼前白衣人要问自己的话,难不成因为先前异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怀之物?

“好快的反应,是我小瞧你了,身怀九龙琉璃玉,又有上古神兵轩辕剑在手,你究竟是何人?”白衣人此刻已无半分嬉戏模样,目光冰冷望来。

墨故渊心中一惊,果真如此,先前轩辕剑之光太过锋芒,这方世界的人可以看出倒无太大意外。只是这九龙琉璃玉自己深藏腰间,此人光凭借玉石本身散发的气息就能准确说出琉璃玉的来历,难不成他知道此玉的存在?可神仙爷爷明明说过这是昔年龙神随身之物,他又是何人?墨故渊心下紧张,却不露声色望去。

“我是谁与你何干,你又到底是谁?”

“呵~我是谁?先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小兄弟你如此不配合看来你是打算不想离开此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长眠于此吧”语毕,白衣人即刻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墨故渊全然不敢掉以轻心,紧张注视周遭一切,此人性情太过古怪,不得不防。约莫过了几柱香的时间,墨故渊一遍遍探查祭坛每一寸之地,皆无发现任何隐患,难不成他真的已经走了?就在墨故渊短暂失神,只见头顶一束白光照耀全身,墨故渊脸色惊怒不已,可为时已晚,不知那白光是为何物,自己此刻静立在前竟是无法动弹。

“比耐心么,百年也不过我呼吸之间而已”墨故渊耳边响起一道戏略之声,入目望去,那白衣人此刻正悠哉站在自己面前。

并未理会墨故渊脸色难堪,白衣人径直走向墨故渊向他身上腰间探去,摸索好一会方才找到九龙琉璃玉。将其轻轻摘下拿在手心,那一瞬间,白衣人目光柔和,眉眼皆是沉溺之色,仿佛坠入过往回忆,白衣人轻捻玉身,神情醉生梦死。

而那被禁锢的墨故渊却是心肝胆颤,不论自己如何运气调力都无法挣脱,更让墨故渊惊恐的是,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好像失去了对九龙琉璃玉的感知,这是从来未有过的境遇。

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死死看着此人自始至终都痴痴站在前方,哪怕自己声嘶力竭呐喊他都无动于衷,那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仿佛真如那白衣人随口一说,几百年的时光不过他眨眼呼吸之间。

“不对,这九龙琉璃玉似乎少了什么!”墨故渊煎熬之际耳边忽然响起那白衣人之声。然而此刻的墨故渊并未因白衣人的回神而稍有松懈,反而听到更加提心吊胆。

“他究竟是谁,为何如此了解这九龙琉璃玉的玄机,一旦让他知道自己身怀九龙脉纹岂不是更加复杂?”墨故渊心底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人一

手执捏来回揣摩不止,又回首不经意撇向墨故渊,墨故渊不敢对视,只得自顾低头佯装不见,却未发现此时白衣人眼底深处有一丝隐晦目色闪过,稍纵即逝。

见其缓缓走来,将手中石玉重新别在自己腰间,目光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口中缓缓说道“小兄弟,你可知这九龙琉璃玉乃是昔年龙神本命龙珠所化,其中蕴含的龙神气机皆是琉璃一身修为所在,只要能夺取藏在琉璃玉当中的九龙脉纹,不论仙妖人任何种族皆可证道飞升!”

墨故渊听闻霎时一震,一颗心波澜起伏,这一点他闻所未闻,也从无人告诉自己。异样落在白衣人眼中,此刻他目光涌动,隐藏在袖口之下的手飞速捻指推演,只是一会,白衣人双目顷刻溢血,脸色发白,怔怔望向墨故渊,神色犹如枯槁干尸。

墨故渊被眼前突如而来的一幕惊吓不已,紧张问道“你!你怎么了?”

“前世因,今世缘,来世果,我看过无数种可能,不论哪一种结果到了最后皆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如果一开始你就比我知道的一切还要透彻,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为何算计我?为何误我千万年?”白衣人血泪不止,仰天癫笑。

“即是因我而起,那我便破了这宿命孽障,天道有序,我们自以为神可掌握天下走势,殊不知大道茫茫,渺渺难测,我们都是万物苍狗啊”白衣人独自伤神,目光遥望最顶,在他眼里那里可穿天幕,有许多已经发生的故事和未发生的结果在一幕幕上演。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落葵...”白衣人喃喃,在墨故渊一副不可置信的脸色下,他一掌拍在自己额前,表情平淡敛眸倒下。有清风拂来,搅散云烟,墨故渊只觉耳边有什么在微微呢喃,又似风声远去。

仙界十万大山中,皎月悠悠,有鸟啼嘶鸣。那茂密丛林中,有一灰袍之人独自站在一座人首龙身石像前,痴痴凝望。忽而他脸色一僵,猛的向最东方望去,口中讥讽嘲笑道“好一个时光半神,即便你能穿梭从前未来,我就不信这亘古万年你还能破我轮回?”

相传神界之域,有两位半神之灵,名为时光和轮回,至天地初开便守着大道周而复始掌管世间所有秩序,直至天地诞生第一位神明,两人便从此辅佐真神身侧,守护天道。

夜色,越发暗淡朦胧,在灰袍人身后有一锦衣华服之人,鹤发童颜。见那灰袍人莫名之状,又听那时光半神几字,脸色微惊,不露声色微微俯身向着灰袍之人说道“主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与你何干?”下一秒那锦衣华服之人已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表情满是痛苦。

“鸣珂,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有数十年你若是还没完成我交代你做的事,你凌霄阁就要从仙界大陆消失,可得抓紧把握机会了,七星岛萧远山,天虹谷柳沂河可都是野心满满,不要让我失望啊”灰袍人负手缓缓笑道。

“主人放心,哪怕穷尽我凌霄阁上下一定不辜负主人厚望栽培”鸣珂脑袋深埋在地,瑟瑟发抖说道。

“去吧,妖界三门,仙界六派只要你敢想,我都可以给你。”

“谨遵法旨”鸣珂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灰袍老者正是昔年神界半神之一的轮回,此刻身前石像似乎与其对望,轮回喃喃轻言“是你做错了,是你错了啊...”

第十五章 蝶梦泡影 墨故渊不知走了多久,分不清日夜更迭,只知那日从祭坛离开之后便选了一处方向一直前行,深渊地底仿佛没有尽头,除了偌大空旷便是虚无昏暗。

腰间九龙琉璃玉传来阵阵暖意,墨故渊心下稍安,只是其脸色有些无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为何身后之人还未醒来,明明呼吸还在的。

那日白衣人一掌自拍在额前便倒地失去知觉,墨故渊虽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但当时见他气息尚存,也将琉璃玉交还自己,并未有过多恶劣手段。墨故渊终是不忍留下他一人在那遗弃的修罗场上,所以此番一路行来墨故渊都是一直背着他前行,从未落下。

墨故渊寻至一岩壁处将白衣人放下,长长呼出一口气,正欲修心打坐之时忽然一股疾风扑面而来,带着些许腥味湿润。墨故渊即刻向着前方看去,不知何时前方开始闪烁无数光点,犹如萤火虫一般在半空漂浮游荡。

先前那阵疾风拂过,紧接着又有一道道大风刮来,不敢耽搁,墨故渊抓起白衣人便向着前方赶去。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墨故渊站在一处浅滩边,望着眼前那波涛翻滚的海浪,伫立怔怔。

身前,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此刻阵阵海风向墨故渊迎来,海水漆黑无比,犹如浓墨,竟是没想到这地底深处有这样一处汪汪大海。墨故渊沿着海岸线快速探查好几次皆无发现,似乎这条路的尽头已经到此。就在墨故渊踌躇怅惘之时,那半空漂浮的光点越来越多,似乎都在向着自己这处围拢而来。墨故渊开始并未发觉异常,只是随手将其挥散,直至眼前光点已是密密麻麻,四周如同出现一面面光墙在向着自己缓缓逼近。

墨故渊猛喝一声,一掌将眼前凝结出现的一道光墙击碎,那光幕瞬间又化作无数光点闪烁漂浮在半空,继而又渐渐凝结成墙形往前飞来。墨故渊细眼看去,在光墙之上的无数小光团内竟是一颗颗彩色气泡,气泡颜色五彩斑斓,色泽不一,墨故渊用指尖轻轻戳破一个,些许水汽落在脸上鼻尖,有些微痒之感。

墨故渊眼睛好奇盯着眼前一幕,心中不知为何似乎极为迷恋这小小气泡,整个人立在原地不停的用指尖戳向那气泡,那气泡越来越多,墨故渊速度也越来越快,此举似乎着魔一般。然而他恍若未觉,在四周之外,已经凝结成形的光墙正向着中间的墨故渊夹击而来,只是墨故渊依旧不停的在那戳着气泡,不依不饶,双目赤红,状如癫狂。

四道光墙汇合组成一个方形列阵,无缝连接将墨故渊围困在中,继而猛的爆发一道刺眼光芒,墨故渊吃痛不已,紧紧闭上眼睛。忽有一道黑水从头顶倒灌全身,墨故渊浑身一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你是猪吗,这蝶梦泡影你也敢碰!”

墨故渊还未回神,那方形列阵已是将上方最后一道口子封闭,眼前天旋

地转,空间在扭曲沦陷,有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吸力将墨故渊带向黑暗。墨故渊似乎忘记反抗,任凭那吸引之力将自己卷入,此时脑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声音好像是鱼姑娘的?”

“浮生若梦,梦里怎记今夕何夕,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半生潦倒唯余荒唐一梦出处”这是墨故渊醒来之后脑中莫名想起的一句话,此刻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一般。

这是一方悬空岛屿,一眼不见尽头,此刻漂浮在天上,随这云海翻滚流动。四周青翠翡绿,郁郁葱葱,醒来的墨故渊就躺在一颗柳树下,有风莹莹,树间知了扰人,一瞬间的错觉让墨故渊还以为回到了自己家乡落星村,那时年幼,犹如这般无忧无虑。

墨故渊站起身茫然望向四周,烟柳小池据绕在侧,在身前河岸边有一背影端坐在地,白衣飞絮,青丝飞扬,墨故渊痴痴向着前方走去,那背影极为熟悉。

昂头入目望去,那女子刚好横眉冷眼朝自己瞪来,墨故渊脑中一片空白,口中惊呼道“鱼姑娘!”

“鱼你妹啊,这下被你害死了”女子不满囔道。然而墨故渊依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望向岸边鱼清潺,半天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许久,墨故渊狠狠往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直直把一旁的鱼清潺看的震惊无比。

“痛吗?”鱼清潺好奇问道。

“有点,不过好像不太明显”墨故渊喃喃。

“要不再来一次?”

“这会很痛啊”墨故渊双手捂住通红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表情欲哭无泪,更是窘迫不敢看那鱼清潺。

“那你干嘛抽自己啊”鱼清潺无聊说道。

“我娘以前告诉我人要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就猛抽自己两耳光看看痛不痛,痛了就说明不是在做梦,先前见你我还以为在做梦呢”墨故渊缓缓说道。

“梦与不梦又有何区别?自己不在做梦却在别人的梦里不一样在做梦”鱼清潺白了一眼墨故渊说道。

望向四周景象,墨故渊分明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地底黑海边,怎的一觉醒来就在这样一处世外桃源了,难不成是鱼姑娘救了自己?可为何鱼姑娘说话又这般莫名其妙,墨故渊一脑子困惑,只得俯身坐在鱼清潺一旁,眼里满是询问之色。

鱼清潺转首看向一旁的墨故渊,此刻他双颊红肿,眼里痴呆,如那患有麻痹症状之人一般,极为可怜。

“真是个傻子...”鱼清潺掩嘴轻笑。

墨故渊只觉刚才那两耳光抽的有些过头,此刻不仅两边生红刺疼,就连耳朵都是

嗡嗡的,听见鱼清潺所言,墨故渊重复说道“这就是个啥子?是啥?”

鱼清潺愕然,下一刻捂着肚子侧躺笑趴在地,指着墨故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墨故渊见鱼清潺这般开心,以为事情不大,一下倒也没那么担心,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只是这会一笑,可就让墨故渊痛不欲生了,那模样真是悲喜交加,哭笑不得。

鱼清潺此刻真心欢喜极了。

这一座恢弘的岛屿随着云海漂流,追云逐烟,天上人间似乎融为一体,此刻暖阳在上,亦如夏季璀璨光辉,两人一时半会都忘了身在何方。

嬉闹过后,鱼清潺有些瞠怪墨故渊上次独自撇开自己受险而去,明知他是为自己着想,可鱼清潺心底就是有些难受,本想义正言辞教训两句,只是在看见墨故渊那副憨样实在说不出口,也就作罢。

“鱼姑娘,照你所说我们不是在做梦,而是此刻在别人的梦里?”墨故渊好奇问道。

“不错,你听过庄周化蝶,蝶梦庄周的说法么?那日你在黑河崖畔触碰的彩色气泡其实就是蝶梦泡影。传闻上古时期庄子与朋友路过黑河之地,见那河中有青鱼无忧畅游,两人便有了一场子非鱼,子非我,我非子安知鱼之乐的辩法。自此庄子以逍遥游传遍世间,世人不知蝴蝶是那庄周,还是庄周便是那蝴蝶,我们现在就是在庄周他的梦里,据我所知,庄子最后归来之时就是在黑河化蝶而去”鱼清潺在一旁为墨故渊缓缓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那些光团如此吸引人,想不到是那蝶梦泡影把我拉进了庄子的梦境,诶,那鱼姑娘你怎么也会被带进来,记得当时我好像就站在海边,来回勘察了好几次都没看见你咧!”墨故渊莫名问道。

“还不是为了救你这个傻子,当时我在黑河水底,见岸边有光幕闪烁,本想看看是哪个倒霉的家伙这么幸运,想不到最后被你连累一起带了进来!”鱼清潺说起又怒目瞪向墨故渊。

墨故渊赫然笑了笑,目光柔和看向鱼清潺,脸色温暖,道“谢谢你啊。”

“哼,不稀罕”鱼清潺昂首撇过头去,脸上浮有一抹笑容。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只是有些话鱼清潺也不知如何开口,如今见面知道他没事就好。

“那日我被随机传送到地底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出路,你怎么会在那黑河呢?”墨故渊岔开话题说道。

听到此话,鱼清潺整个人向着上方蹦了一跳,满是欢快,目光希翼回首朝墨故渊嫣然笑道“我要走江入海,鱼跃龙门,化作那遨游天地的真龙!”

第十六章 老朽尊号斩龙真君 墨故渊听闻为之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道“鱼也能化龙啊?”

“当然,这可是凌姐姐告诉我的,除去大荒地底这条黑河之外,仙妖两界可是有着许多大渎川流的,而我们水类精怪之属若能选择一处大渎走江功成,是极有可能幻化成龙的。不过凌姐姐也说了其中凶险无比,又因逆天而行,许多天劫也伴随而至,需要我在走江路途中多多行善,且看老天造化”鱼清潺缓缓说道。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一副神往姿态,脸色缓和,他虽不懂其中艰辛路数,但此刻鱼清潺的脸上满是憧憬,他自然也随她一起高兴,接着说道“那祝你愿望成真,等你化作真龙,我一定去看你!”

鱼清潺撇过头,口中嘟囔道“我才不要你看呢。”

墨故渊尴尬挠了挠头,咧嘴一笑“现在怎么办,这梦境我们可有什么办法破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总不能一直呆在此处,我们先四处探查一番,看看有什么线索”鱼清潺蹙眉说道。

“好。”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之时,只见身前小溪流水急促荡漾,无数虾米鱼儿从水底冒出,随着激流向着下方涌去,二人看的好不讶异。顺着水流方向看去,在视线尽头似乎隐约有一个黑影在岸边飘忽不定,二人不再含糊,疾速掠去。

没过多久两人已是接近黑影所在的位置,细眼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白头的老翁此刻翘着二郎腿悠闲垂钓,对于两人的到来那老头并未理会,自娱自乐,神情专注。墨故渊和鱼清潺对视,两人眼中皆是莫名,此人究竟是梦中人还是也被带入庄周梦境之人。先前那阵溪流动荡,此刻又恢复如初,水面粼粼偶尔些许涟漪。

许久,墨故渊终是耐不住心中好奇,向着那老者欠身抱拳说道“老人家,敢问此处是何方?”

垂钓老人目光瞥向墨故渊,脸色不悦道“我在钓鱼,你却说话,几个意思?”

墨故渊误以为自己出声打搅到老者正欲赔礼一番之际,耳边已是传来一道哗啦啦的溪水声,转首望去,那鱼清潺已是提起裙摆光着脚丫在水里走来踏去,嘴里不时念叨着“哪有鱼嘛,先前那么多小鱼小虾的都不见了咧。”

墨故渊眼皮跳了跳,不知该说些什么,抬首望去,那老者已是怒火中烧站起身朝底下鱼清潺伸手抓来,口中怒道“小小鲤鱼精如此放肆,今日老夫就收了你!”

墨故渊大惊,此人竟是一眼就看穿鱼清潺的身份,没有任何犹豫,脚下太极图亮起,纵身跃起一拳向着那老者阻挡而去。

“道家仙法?”老者讶异,然而身影并未停顿,此刻见墨故渊出拳向着自己挥来,老者同样俯身而下,横手在前作爪状向着墨故渊抓来。

两人相撞,只是一个回合墨故渊就如同老僧入定僵硬在半空动弹不得,那挥出去的拳头被老者死死抓住。片刻之间,墨故渊猛喝,另外一只手同样握拳朝老者腹部冲去,只是还未来至,那老者一把抓过墨故渊顺势向后扔去,嘴里讥讽道“初出茅庐的臭小子也敢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上方的打斗已是让鱼清潺察觉,看着墨故渊不敌,鱼清潺即刻飞身腾空,袖口一道白绫闪过,刹那间化作天幕向那老者包裹而去,鱼清潺顺势向着后方墨故渊所在位置掠去。

“你没事吧?”鱼清潺急切问道。

“没啥大碍”两人戒备望着眼前白幕,不消一会,那漫天白绫被当中老者尽数绞碎,纷纷落地。只是落地之后的碎片又缓缓融合,片刻又恢复如初化成一道白光飘向鱼清潺身边。

“原来是一件神兵,难怪有些手段”老者目光一亮,似乎发现极为

了不得的物件。

鱼清潺心中大异,此人眼光如此之狠不仅能一眼看穿自己身份还能知道这白绫是神兵之属,他究竟是何人?

“念你们无知,只要留下这条白绫,老朽可放你们一条生路”那黑衣老翁此刻向着二人笑道。

“你做梦!”鱼清潺大喊说道。不知为何,那老者听闻略有一顿,这话好像在这里是没啥毛病。

眼下局面紧张,墨故渊解开怀间绳索,从背后布囊抽出轩辕剑,两人倚夹角之势向着那老者注目而去,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人不敢掉以轻心。

“世间宝物分三等,灵器仙尘和神兵,老朽大梦数千年,难不成如今这神兵已是人人在手,已经不值钱了?”看着墨故渊抽出轩辕剑的那刻,老者目光如炬已是看出端倪,当下十分好奇,然而脸色更多的是惊喜得意。

两人皆是看出那老者的垂涎之色,彼此相视,已有决绝。

鱼清潺脚踏白绫悬至半空,双手在前结印,只见底下溪流缓缓向上腾空,水珠在上凝结化作道道水箭向着老者刺下。箭雨密布,老者丝毫不慌,单凭一手将那箭雨尽数打散,只是在刚破开的一瞬间,一道刺眼光芒当头落下,那老者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沐浴在轩辕剑光辉之中,墨故渊手握剑端,狠狠朝下砍去,待剑光湮灭,周边已是不见任何踪影。

鱼清潺赶来,眼珠转了转望向四周,道“这就给你杀的灰飞烟灭了?”

墨故渊不知所措,脸色徘徊摇了摇头,先前那一剑自己并未砍在那老者身上,反而落了个空,当下冷静说道“小心,那人肯定隐蔽在什么地方。”

忽而两人身体一僵,竟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无法动弹,身后有罡风袭来,鱼清潺此刻就在自己身后,墨故渊心神猛颤,轩辕剑争鸣而起,剑尖直指身后而去。

“天地造化,神兵有灵,轩辕剑竟然也会认主,这怎么可能!”一道巨响在身后炸开,鱼清潺和墨故渊跌落在地。抬首望去,不知何时那轩辕剑浑身黑气缭绕,再无先前半分柔光,此刻被那老者双手夹中,两者在极力抵抗着什么。

“不对,为何这轩辕剑戾气如此之深,当初在剑神那小子手里可没这么大的血腥味”老者自顾喃喃。

片刻,终是不明所以,也不见那老者有任何大动作,屈指微微一弹,先前还夹在手中的轩辕剑就被他风轻云淡抛了出去,一个回旋,那轩辕剑又折回落在了墨故渊身旁,光色敛去,犹如寻常铁剑一般。

老者狐疑看向二人,半天没有说话,鱼清潺墨故渊亦是不敢有所动作,眼前之人实在是高深莫测。且不说他见识之广,只是出手须臾眨眼就能将二人定住,一身修为又到了何种境界,难不成他就是庄子?

“老朽乃道家惠子,尊号斩龙真君”老人居高临下望着两人。

底下,墨故渊与鱼清潺相望,大眼瞪小眼,满是不解莫名。

“你听过这号人么?”墨故渊问道。

“好像没有...”

“我也没听过”

两人赫然看向上方,脸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须臾之间,那老者已是扑通栽入河中,脸朝水底。

所幸经过这一番短暂风波后几人之间倒并未和开始那般拔剑弩张,只不过鱼清潺和墨故渊依旧不敢放松警惕,眼前老人实在过于难测,性情喜怒无常。

“算了,我一个老不死的和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计较个什么劲,传出去估计那家伙又要笑话我了”老者上岸后独自自言自语。

“先前是我们莽撞打扰前辈雅兴了,还望前辈莫要生气”墨故渊再次致歉,顺势拉了拉鱼清潺的袖口,却被她一手拍了开去,鱼清潺昂起头不满哼了一声,墨故渊一时头大。

老者一眼撇向鱼清潺,忽而目光游离不定,在其身上来回看了数遍,直直把鱼清潺看的全身毛骨悚然。

“你!你看够了没,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害不害臊!”鱼清潺大声喝道。

墨故渊早已发现老者目光异样,他虽不知为何,却还是担心鱼清潺安危,身体缓缓走至鱼清潺身前,有意无意去遮挡那老者的视线。身后,鱼清潺看着站在身前的墨故渊,一时怔怔,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红,低着头不再言语。

许久,只听那老者只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原来如此”继而口中大声丝毫不在乎说道“是没啥好看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比起东边的小红差了十万八千里。”

墨故渊刹那只觉背后冰冷无双,好似针芒在身。回首望去,此刻鱼清潺已是尖牙利嘴,脸色暴怒,整个周身好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一般,此刻的鱼清潺极为愤怒,隐隐约约在身后虚空中有一道蛇形图像在盘旋缭绕。

“果然如此!”老者精神抖擞,目光一亮。

“鱼...鱼姑娘,你别冲动,前辈兴许就是故意气你的,有话好好说嘛”看着鱼清潺的模样,墨故渊实在担心她一个冲动又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墨故渊!他都那样说我了,你竟然还帮着他说话,你就这么怕死吗!”鱼清潺转首朝墨故渊喝道。

墨故渊脸色僵硬,有些惭愧的劝道“我虽怕死,但也不希望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死去,何况鱼姑娘就在我身边,断然不能这般轻易送死。”

“那你还不和我一起杀了这个无知之徒,你放心,有我在我们谁也死不了”鱼清潺坦然说道。

墨故渊只觉一阵头大,难道眼下局面这鱼姑娘还看不出嘛,自己两人又岂是眼前老者的对手,当下循循渐进说道“前辈所言不过是片面之词,鱼姑娘若是气急与他相斗岂不证实他所说之言,依我看来他根本就啥也不懂,我们就不和他一般计较。”

“哦?你这臭小子意思是说我看的不够透彻仔细?你既然这般胸有成竹的说出,难不成你就看过这小女娃的浩瀚海拔不成?还是你目光短浅与老朽眼光天囊之别?可别怪老朽没提醒你,老朽昔年游历天下看过奇景大千,姿色艳丽数不胜数,我敢断言你的所见和我绝非一类。看你乳臭未干,可不要初见大山便觉世间仅此山最高,人间风光无限,一山还比一山高呢!”此刻老者一派仙风道骨,翘着腿坐在小凳上指点江山说道。

墨故渊兀然看向那老者,有些不太明白他此话怎讲。不过前面半句倒是听懂了,眼光不自觉就向着鱼清潺看去,恰巧后者同样狐疑望来,不知为何,两人似乎想起那夜初次在桃花潭见面的模样,鱼清潺猛的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将还未明白的墨故渊一脚踹翻在河里,脸色通红。

老者目光含笑,欲再次抛竿入水,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稚嫩之声“老头,饭做好没啊,饿死爷爷我了。”

鱼清潺墨故渊同时向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头黄牛缓缓踱步而来,在其上有个身穿红肚兜光着脚丫的小童笑颜嘻嘻挥手大笑。

老者脸色惆怅,坐在原地唉声叹气,那心酸愁容可不像是装的,墨故渊两人心下奇异,难不成又是个世外高人,竟然能让眼前老者这番模样。

“哟,今天家里来客人啦,哥哥姐姐你们好!”小童翻身下牛,朝墨故渊两人天真笑道。

第十七章 无所待而游于无穷 鱼清潺看着眼前这个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的小孩眼睛突的就亮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早已抛之脑后。径直跑上前去将其抱起,一手捏在那小童的脸上,嘴里开心笑道“好可爱的小孩,怎么这么可爱呀。”

墨故渊黑着脸立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始终没有放下,那垂钓老者同样瞪着大眼不可置信看向鱼清潺所为,神色哭笑不得。

“嘻嘻,姐姐喜欢就好”小童毫不在乎鱼清潺的无礼,此刻被鱼清潺抱在怀里乐在其中。

“喂,老头你今天怎么一条鱼也没钓着啊,等会怎么招待客人嘛”小童撅着嘴朝岸边老者不满囔道。

“一天不吃饿不死你,滚一边去”老人不屑说道。

“好家伙,几天没见你,都敢把屁股放脑袋上说话了”言罢,那小童从怀中抽出一根碧绿色的笛子放在嘴边,正要吟唱几番,那老者已是扑通跪在地上,泪眼汪汪说道“本来今天收获颇丰的,都是这两个小娃坏了我的好事,如今别说鱼了,连根毛都没,你要吃就吃抱着你这小女娃吧,反正她也是条鱼。”

墨故渊急切道“万万不可,做饭烧菜这些不如就交给我,我替二位掌勺。”

“你会钓鱼?”老人在一旁讥讽说道。

“前辈只管放心,相信这一点还是难不倒我的”墨故渊胸有成竹说道。

微风徐徐,时光悠悠,岸边几人驻足望着那河中专心致志的墨故渊已有数个时辰,见他始终耐着性子在河水中来回摸索探查,乐此不疲的模样让几人有些摸不着东南西北。

“姐姐,你这朋友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这云梦溪里的鱼哪里是用手就能抓住的”小童好奇说道。

鱼清潺一愣,道“那不然用什么?”

小童并未多说,若有所思的看向那一旁的老头,后者朝自己缓缓点头,两人似乎心有灵犀。

“姐姐有所不知,这云梦溪里的鱼儿乃是当年庄子游历少室山之时,在山顶发现的一颗帝休树所生之物。后来庄子将帝休树植入此处梦境种在云梦溪旁,日积月累,那帝休树倒也奇怪,竟然能在庄周梦境开花结果,那果实成熟之后因无人采摘便自然掉落在这云梦溪里。时间一长那果实居然能在这溪流里自己幻化成各种小鱼虾米,只是那帝休树乃是上古五大奇树之一,他所结果非比寻常,名为不愁木,人若食之可解各种忧愁烦恼,无忧无虑犹如神仙自在逍遥。即便那果实落在云梦溪中只要吃了那衍化的小鱼同样有这样的效果。不过那不愁木通灵,极为狡猾,与这溪水融为一体,几乎很少显露本形,即便偶尔能撞见几只若光凭手抓是不论如何也抓不住的,必须用惠子的龙王篓才能兜住啊”小童双手抱脑,嘴里不知何时嚼着一根稻草缓缓说道。

只是这边刚一说完,鱼清潺早已按耐不住性子,一巴掌拍在小童后脑勺,怒声说道“知道还不早点说,耽搁这么长功夫,我这会肚子都开始闹腾呢。”

小童委屈巴巴看向鱼清潺,正欲说些什么,只见那鱼清潺脸色焦急,目光深切,一手婉转横切在空中比划,顷刻间云梦溪当中的流水竟是无端分离。仔细看去,那被分离的两端流水大为不同,除去寻常无色无味的溪水之外,另一边却是带着些许青色液体,此刻滚滚流动,状态极为拥挤。

“好水法,是那不愁木”小童欢呼雀跃说道。

“快拿过去啊”鱼清潺喊道。

“诶,不是...你说给我就要...”那惠子话语未说完,小童已是横笛在嘴,斜眼挑眉看去。惠子气急却无可奈何,只得一手将龙王篓抛向河中。

“傻子,快用这篓子把那边的溪水装进去”鱼

清潺伸手朝墨故渊喊道。

惠子嘴角抽搐“篓子??”这可是如今天地仅剩的最后一只龙王篓,昔年自己用它不知斩杀过多少蟒蛇蛟龙之属,这条无知的鲤鱼精简直是欺人太甚。

墨故渊咧嘴笑道“好咧!”一声爽朗大笑,墨故渊纵身跃起,一手抓住那龙王篓,猛的一个落水扎进那方溪流。没过多久,那底部凭空出现一个漩涡,速度越来越快,眨眼之间已是被吸收殆尽,墨故渊飞身上岸,提着龙王篓递到鱼清潺面前,欣喜满面。

鱼清潺白了一眼,看着墨故渊一身湿漉漉的模样,挥手将其身上水分除去,继而口中认真道“一定要像上次那么好吃哦。”

“放心,只会比上次更好更香”墨故渊拍着胸膛保证道。

惠子与那小童皆是不明所以,尤其是先前见鱼清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更是奇特,难不成她就是为了能吃这鱼?虽说这不愁木化成鱼身效果依旧,可那味道也就平平如此。

直到这天夜里两人闻着那十里飘香的味道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欲望了,只怨自己白天没有多出些力,恨不得那篓子里能多装个百八十条大鱼。

其中惠子最为煎熬难受,在这梦境已有千年,从未吃过这般美味手法,此刻看着那龙王篓仿佛真如鱼清潺口中那般,就是个木篓子而已,竟然装不了多少鱼儿,实在是恼恨它的无用。那篓子当中大部分鱼儿都给小童和鱼清潺瓜分,惠子只觉完全不够自己塞牙缝的,所幸墨故渊负责火候烧烤佐料,并未吃的太多,这才让惠子谢天谢地捡了不少漏,好几次惠子看向墨故渊的眼神都带些暧昧不清的。

晚风莹莹袭来,那天上星与月光相互渲染,这一座广袤无垠漂浮的岛屿如同置身世外桃源般璀璨。墨故渊嘴角噙有笑容,手中动作却一刻不敢落下,待得火候到位便伸手递向鱼清潺,这次鱼清潺倒是学聪明不少,尽管再怎么口馋也不敢趁热乎了吃,几人说说笑笑,高谈论阔。

“故渊兄的手艺真是一绝,老朽大梦三千年已经许久不曾吃过这般美味了,明儿个不如带上你这位小娘子我们再去云梦溪里走一遭”惠子意犹未尽,此刻掐媚坐在墨故渊身旁顺手揽过他的肩膀十分熟络说道。

墨故渊此刻兴许是吃了那不愁木的原因,脸色愉悦,心情舒畅道“前辈若是喜欢,那我们明天就再去多抓些。”

此番言语,墨故渊只听惠子当中目的,却没听明白惠子话中其他字眼,那边鱼清潺已是红着脸冷眼瞪来,只是墨故渊并未察觉。

“好兄弟,从今往后在这无忧岛就由大哥罩着你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报上我的名号,咱兄弟俩可千万别见外”惠子脸色陶醉,重重拍了拍墨故渊两下。

这边墨故渊正要满口答应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可不是嘛,就一辈子呆在这无忧岛,给人家做一辈子的饭,我看你仙界也别想去了,你们哥俩干脆把整个无忧岛能吃的都倒腾完算了。”

墨故渊肃然一惊,心下终是回过神来,这不愁木效果居然如此奇效,自己差点都要忘记干什么了。只是为何那鱼姑娘好像并未有太大不同,墨故渊感激一眼望向鱼清潺,脸色尴尬,正当说上几句之时身旁惠子已是直接拉过自己大笑道“你这小娘子真是知我心意,这无忧岛除去云梦溪里的不愁木,还有碧桃崖上的雪梅,百花谷里的水仙酿,五柳上的金蝉,那都是可以用来好好品味一番的。”

墨故渊讪讪笑了笑,这会是真不敢再看鱼清潺一眼了。旁边,那小童已是怒火大喝道“死老头,你做梦去吧,有我在你就别想糟蹋无忧岛的任何一处。”

“牧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先前是谁饥不择食,连那鱼刺都来回添了数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惠子斜眼看向那小童。

小童名为牧尘,此刻面色不改说道“不是你添了我添过的吗?”

惠子脸色惭愧,道“论厚颜无耻你才是祖宗。”

两人斗嘴不相上下,鱼清潺在一旁看的无聊,更是嫌那惠子口无遮拦,眼下吃饱喝足也就懒得理会几人,独自起身向着远方行去。墨故渊本想阻拦,耳边却响起牧尘的声音“这不愁木的作用在鱼姐姐身上好像没多大作用,奇了怪了,难道她就没有什么烦心事么?”

墨故渊哑然,欲言又止,那牧尘再次说道“放心,无忧岛就这么大点地方,岛上除去我和这糟老头,就剩下东边和西边的两个木头了,没啥大碍。”

墨故渊听闻不禁道“岛上就你们四人?”

“如今是六个了哦,加上你和你那小娘子”惠子在一旁揶揄道。

墨故渊汗颜满脸,转首看向鱼清潺的方向,所幸她已走远,要不然在这样听惠子胡言乱语恐怕日后自己有罪受的。

“二位前辈,我知你们道法高深,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离开这无忧岛,我和我朋友被蝶梦泡影带入此地可不能长久下去,晚辈身上还有要事在身,何况我那朋友也是为救我才随我一起深陷,我心中有愧,若有机会还望前辈告知,在下感激不尽”墨故渊神色认真向着两人紧张说道。

惠子白眼一翻,好嘛,先前那番肺腑算是糟蹋了。

“无忧岛不过就是庄子逍遥游之时随意开辟的一个幻境罢了,对于我俩随时都能离开,只是这死老头犟的很,非要在此和庄子一较高下,论个高低,害的我也一直守在这”牧尘朝惠子不满说道。

墨故渊却是神情激动,满是希翼望向惠子。

“不过相比你们而言,既然是被蝶梦泡影带进此处,想必就是庄子所留造化,你们必须解开这一结才能出去”牧尘缓缓说道。

“解结?什么结?”墨故渊越听越糊涂。

“就是东西两边的那两块木头啊,都几百年了,老死不相往来真不明白庄子为何让他们来到这,本以为可以替我解解闷,没想到比我还闷”牧尘目光惆怅,好像先前不愁木的功效已经过去了。

“无所待而游于无穷,天人之间,物我之间,生死之间以至万物,你也配懂庄子所为?”惠子一旁讥讽说道。

然而那牧尘听完脸色竟是丝毫没有动怒,反而欣慰点了点头,向着惠子浅浅笑道“孺子可教!”

“安时处顺,逍遥自得,若有积郁不快,心中成结,便化蝶入梦,将自己所惑移驾他人所惑,害人不浅”惠子再次说道。

“他人惑便不是我惑?我所惑在他身亦是惑,我不解惑,凭他人解惑,他人所悟亦是我所得所悟,何不焉乐?我自逍遥,天地依旧”牧尘又接口说道。

墨故渊听得云里雾里,一时脑袋昏沉,此刻自己是半句话插不上。那惠子和牧尘似乎进入某种极为忘我的境界,墨故渊只当两人坐论成迷,当下不好打搅,便起身向着外处散心而去。

在一处山丘下,四周寂寥空旷,只有少许灌木参差不齐错落在地。鱼清潺百无聊赖沿着路途向上而行,不消一会已是走到丘顶。

夜色深深,有异香拂面,不知从哪吹来的花香,让人闻之神清气爽。鱼清潺仰头望去,那顶上的月亮出奇的皎洁,犹如一面镜子一般,鱼清潺痴痴凝望,月中倒影,近在咫尺,身边,不知何时开始起雾。

第十八章 大若岩洞 鱼清潺浑然不知周边异样,眼前明月从高空缓缓降落,而她依旧呆呆望着那一轮皎月。

雾色浓浓,鱼清潺白衣飞舞,此刻这方天地仿佛被雪白包围笼罩,不见万物。

“鱼姑娘,小心!”不远处传来墨故渊一声急切呼唤。然而鱼清潺不为所动,依旧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明月。

墨故渊纵身飞来,一手太极图扬起向着那轮坠月抛去,两者相撞却并未有想象那般声势滔天。太极图悄然无息没入圆月中,月身表面荡起阵阵涟漪,波纹晕染。

墨故渊心急,黄庭经此刻猛的爆发,只见他凌空踏风而行,双手在胸,不停变化各种手印,在圆月之上的半空兀的出现一个个漩涡,漩涡呈玄青色,分散在圆月四周,此刻急速飞旋向着圆月拉扯而去。周边雾色被旋风冲散,继而朦雾纷纷向着圆月汇聚,随着雾色隐没,那圆月极为璀璨夺目。

鱼清潺再也受不住眼前刺眼光芒,下一秒死死闭上眼,周遭一片漆黑,等到再次睁开眼,鱼清潺已是坠入月身之内,入目皆是灰白。然而在视线外围,她依旧可见墨故渊正死命牵扯圆月,只是不论如何都无法挪开坠下的月亮。

“白衣胜雪,青衫落魄,何以沉吟?”月身之内幽幽传来一声呢喃。鱼清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首望去,目光凄离。

“你看外面那傻小子与你何其相似,像不像我刚才所说?”在鱼清潺身前方出现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此刻静静漂浮在上。她声音妩媚,身边落满紫色花瓣,纷纷扬扬,一场花雨在鱼清潺眼帘中生生不息。

女子姿色极为妖冶,脸色不知是那月色照拂还是原本就那般,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一头灰白短发贴着脸颊垂落,此刻浅笑望向鱼清潺。

女子那一双眼睛极美,只一眼鱼清潺便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恍惚间有人在清唱呢喃歌谣一般,鱼清潺如坠梦里,失魂落魄听着那女子独自诉颂,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无法使出。身下,那落地的紫色花瓣似乎生出四肢一般,灵敏向着鱼清潺袭来。

袖间白绫无端抽出,一扫鱼清潺身前花雨,将其阻挡在外。

“哼,入我这紫影月可容不得任何人反抗!”短发女子目光冷冽,面若寒霜。周遭花瓣瞬间缓缓融合,化作一条紫色铁链向着白绫缠绕而去。白绫犹有灵性,可此刻鱼清潺如同被施了什么咒法失去知觉,白绫只得紧紧向着鱼清潺全身包裹而去,将其护在当中,化成一个白色蚕茧。

女子气急不已,不论自己如何施法都无法破开,转首看了看外头那人依旧在顽抗拉扯月身,脸色一寒,当下四周雾气已是淡开不少,月身镜面隐隐有裂纹之像。

“臭小子,等我吸干这女娃的精血在取你性命修补我这紫影月”女子狠狠咬牙怒道,转首大袖一挥,那圆月化作茫雾弥散尽数被她收入怀中。女子高跃而起,脚下花瓣呈云海将其拖起带向远方,眼前变化太快,还未收力的墨故渊就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女子向着正东方向远遁。目光一瞥,在其身后一颗白色蛋状之物被束缚在后,如流星扫尾摇摇跟随而去。

“鱼姑娘的白绫!”墨故渊毫不犹豫,深吸一口大气,猛奔而去。

眼前树影不停倒退,景色更迭闪烁,墨故渊追寻那女子残留在空气中的异味一路疾行,如今道法未能大乘,墨故渊不能长时间御空,好几次都差点要被落下,只得中间腾空锁定女子去向,这才勉强一路没有跟丢。

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在一处平坦广阔的草地上缓缓停了下来,悄声前行,在自己身前几十米开外,平地上有一处数丈的大坑,此刻墨故渊走至边沿旁,探头望去,底下一片漆黑,看不出深浅。

墨故渊脸色焦急,在边沿徘徊不定,来回走了几个踱步就直接一股脑往下跳了进去。

耳边风声呼啸,墨故渊竭力稳住自己身形,丹田压着一口真气久久不散,这一落也不知多长时间,墨故渊心中担忧不已,照这样的深度和自己落下的速度,怕是到底就会被摔死。当下抽出身后轩辕剑,狠狠朝身前岩壁中插去,轩辕剑没入石壁之中,一路划下,墨故渊速度稍缓,

得以空隙向着四周望去,此刻周围空间已是缩小不少,约莫只容得下十来人大小,这大坑往下竟是越来越小,犹如一个漏斗一般。

一道微弱亮光在脚下闪过,墨故渊低头看去,在自己身下后方有一处吊桥悬挂在半空。抓住时机,墨故渊脚尖踩踏在岩壁上,凌空倒翻而下,片刻已是稳稳落在了吊桥之上。注目打量,这吊桥浑身布满各种鲜艳奇花,两端皆被岩壁上的藤蔓缠绕,墨故渊望向两头亦是不见任何出路,这一座花桥鬼斧神工凭空而立,极为奇特,墨故渊朝底下望去,有些许热浪扑面,隐约似乎有火光之势。

正当墨故渊目光深锁之际,整个花桥忽然颤抖不已,桥身摇摇晃晃,前后不定。墨故渊大惊失色,花桥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顶一般,墨故渊死死抓住旁边花藤,还未有所动作,便觉周边一阵阵疾风吹向自己,直直让自己眼睛都无法睁开。

墨故渊一手抓藤,一抓挥袖遮挡,借着些许空隙看去,只见一只体大如牛的巨蜂缓缓出现在眼前,此刻它双眼如那大灯笼盯住花桥上的墨故渊,那一双锋利的翅膀来回煽动,疾风便是眼下而来。

墨故渊从未见过这般大的蜜蜂,来不及多想就向着桥的另一边跑去,一路踩踏奔跑,桥身路面不少奇花被踏碎,那巨蜂一声嘶鸣,四肢抓住两边藤蔓缓缓逼近墨故渊。

桥的尽头便是岩壁,已是无路可走,墨故渊回头望去,那巨蜂近在眼前。

只见巨蜂口中忽然猛张,滴垂绿色唾液,极为恶心,在其身后刹那间无数尾针急速刺来,墨故渊目光一狠,纵身向着旁边跃起抓上一旁藤条悬挂在上。那巨蜂一击不成又煽动翅膀朝半空的墨故渊猛的撞来,墨故渊双手攀爬往上,有惊无险躲过。然而下方岩壁被那巨蜂撞裂,落石纷纷,连着上方藤条一同被打落,墨故渊失去平衡往下坠落恰好落在了那巨蜂后背上,似乎察觉到什么,那巨蜂翻转身子来回折腾想要甩下墨故渊,墨故渊又岂会轻易错过此等良机。

“个头大就不要以为我怕你了”墨故渊竭尽稳住心神,口中大喝,双手紧握轩辕剑狠狠向着巨蜂背后插进。一道绿色液体犹如喷泉激射,那血液竟是和它那唾液如出一辙的颜色,巨蜂吃痛不已,更加癫狂抖动庞大的身躯,墨故渊死死抓住没入巨蜂身体的剑端,任凭那巨蜂咆哮东倒西歪,一路向下坠去。

巨蜂身上绿色液体越流越多,摇摇欲坠往下落去,只是没过多久便觉周边气温越来越高,直让人热汗直冒。墨故渊俯身探头向下看去,只见底下一片岩浆沸腾,眼看就要随那巨蜂一道栽进,墨故渊眼角余光忽然看见在岩浆火池中央上有一方数米之宽的石台。而此刻上面有一人跪坐在地,正是先前那女子。

墨故渊抽剑而起,借着最后一个踏板支点猛的向那石台上飞去,而那巨蜂一声不甘怒吼终是沉入岩浆之中。墨故渊有惊无险落在了石台上,顷刻一阵寒意袭来,如坠冰窖。

墨故渊回首看去,见那女子手捧一只碧绿色小瓶,小口微张,仰头倒灌在喝些什么。身旁,鱼清潺已从白绫之中走出,两人一站一坐,墨故渊一时看的有些莫名,那女子绿瓶当中流出的液体,不知为何,墨故渊只觉和这底下的岩浆极为相似。

“鱼姑娘!”墨故渊大声喊道。闻言,那鱼清潺转首向着后方看来,目光一亮,惊笑说道“墨故渊!你怎么会在这?”

墨故渊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应该没受什么伤,继而蹙眉戒备看向那短发女子,眼中狐疑,有些难以判断此人究竟所欲为何。

“哟,怎么?担心你的心上人居然一路跟到这了,你小子看来倒是挺有种的嘛”短发女子眼神轻蔑,轻挑望来。

“妖女,休得放肆,快放了鱼姑娘,不然我可就要不客气了”墨故渊举剑指向前方喝道。

“墨故渊,你瞎说什么呢,柳姐姐可没有想害我的意思,她就是想借我些许妖气锤炼而已,不打紧的”鱼清潺朝墨故渊使了使眼色说道。

这会墨故渊倒是越来越糊涂了,借鱼姑娘身上的妖气?依自己所见,眼前女子散发的妖气极为浓厚,还需要借妖气?

短发女子目光一凝,看着墨故渊一身狼狈

,缓缓说道“你把绿巨蜂杀了?”

墨故渊不疑有假,虽不懂眼前之人为何这般问道,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那绿巨蜂可是三眼金蟾的圈养,几百年来三眼金蟾就是靠着绿巨蜂采的花蜜雄踞在这大若岩洞内,我这么多年栽培的奇花异草可没少被它们糟蹋,如今你倒好,说杀就杀了”短发女子气急说道。

看着眼前女子模样,墨故渊同样气笑,道“且不说我差点就被它给撞死,如今我帮你杀了那巨蜂你还不乐意了?”

“那绿巨蜂我要杀还用得着你出手么,如今这时候正是三眼金蟾进食时刻,你把绿巨蜂杀了,那三眼金蟾肯定不会罢休”话语刚落,只听上方一阵摇晃,几人同时抬首向上看去。只见一只浑身长满疙瘩的四角怪物沿着石壁盘旋而下,似乎发现底下什么,那四角怪物大嘴一张,一条足有数米长的舌头如弹簧拉伸,卷向石台上的三人。

“糟糕,是三眼金蟾,这畜生居然来的这么快”短发女子脸色惊慌,手中抛下绿瓶,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墨故渊不觉有任何异样,却只见那三眼金蟾大舌打在自己头顶上方瞬间被弹了回去,空气中隐约有波纹泛滥,墨故渊蓦然发觉上方竟是有一层隐形光罩,可自己刚才为何能轻易穿过。

“柳姐姐,你还是快些将这九幽之炎炼化吧,我给你传输妖气”鱼清潺紧张说道。正欲抬手搭在短发女子身上,然而那短发女子却是向鱼清潺微微摇头,道“怕是来不及了,三眼金蟾极为难缠,我若分心这花影衣怕是撑不了三眼金蟾几个回合,等会抽出空隙你们先走。”

吸附在岩壁之上的三眼金蟾似乎极为惧怕这地底的火炎,只得来回不停在四周迂回,时不时卷舌打来。许久,见眼前结界始终久攻不下,那三眼金蟾喉结猛突,一张巨口兀然张大,只见漫天落下一片淡黄色液体向着石台笼罩而去,那液体在一接触花影衣表面,瞬间升起腾腾白烟,隐衣之中,短发女子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柳姐姐!”鱼清潺惊呼。

“快走,这三眼金蟾马上就要开天眼了”短发女子踉跄跌倒在地,无力呻吟道。

墨故渊急忙跑至鱼清潺身边,不知何时从乾坤袋取出那件有些惨败的七彩天翼披在鱼清潺身上,神色紧张道“我去拦下它,你们有机会就逃出去。”

还未等鱼清潺反应,墨故渊已是执剑纵身飞去,那鱼清潺本欲伸手拉住制止,却落了个空,气急喊道“你又这样,简直是个混蛋。”

墨故渊充耳不闻,一手捏抉,轩辕剑大放异彩,一道道白光化作剑刃涌向那三眼金蟾。那三眼金蟾体型虽大,但动作极为灵敏,不停来回在四周岩壁翻滚跳跃,三千白刃落在其上不足一半,且其肉身之上那些疙瘩似乎极为粗糙,数个回合下来那三眼金蟾几乎毫发无损。墨故渊不甘,只得更加吃力挥剑而去,然而在三眼金蟾的攻势下,墨故渊摇摇欲坠,力不从心,被那三眼金蟾瞧出端倪,直接一头被撞进了岩层当中。

眼看它正欲张嘴一口吃下墨故渊之时,三眼金蟾却是瞬间倒飞出去,那后脚一处此刻被一丝白绫拴住,正是鱼清潺在底下一手牵住白绫另一端赶来。几番纠缠,三眼金蟾怒不可遏,双眼满是猩红,趴在一方岩壁上,喉结再次凸显,且越来越大,墨故渊虚弱望去,在那三眼金蟾的两眼中间隐约有一道裂缝破开,一道金色之光缓缓涌现。墨故渊莫名心底一阵惊慌,是从未有过的颤抖害怕,那金眼所指方向正是岩浆中央那方石台。

“快走!”墨故渊挣扎从中奔出。

岩洞最上方,兀然一道璀璨剑光朝那三眼金蟾落下,那剑光如白昼,照耀整个岩穴。墨故渊遮眼望去,并未见到有任何飞剑迹象,唯有那一剑长虹飞流直下,夺目生辉。

数十丈之高的剑光当头落下,仿佛审判,墨故渊从未见过这般凌厉的剑气,自己与之相比不知差距多少,唯有那次莫名其妙在深渊修罗场上无缘无故曾激发过一次轩辕剑之威。墨故渊口干舌燥,心中澎湃,忽的念头一闪,低头向着下方看去,霎那瞳孔收缩颤抖,心慌意乱。

三眼金蟾天眼金光已去。

第十九章 垂柳紫陌洛城东 随着剑光隐去,有一人负手悬空,紫衣白丝,一脚踏在剑柄末端,随着剑光缓缓向下落去,犹如谪仙人落世。

那人身边有月晕光华,不知何时起,大若岩洞飘下无数紫色花雨,那人温柔浅笑,本是极为风流的模样却被他那一双异色双眸弄的极为诡异,双眸之色一红一金。

金光向着石台中央激射而去,除去鱼清潺焦急紧张之外,那短发女子恍若未觉,当那金光不存在一般,一双眼眸痴痴望着那袭落下的玄色紫衣之人,恍隔经年。

“柳紫陌。”

“洛城东。”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彼此姓名而已。

金光射向石台,顷刻粉碎分崩离析,鱼清潺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身体如那断线风筝抛飞而起,漫天血色飞舞缭绕。墨故渊呆呆望去,只觉窒息慌闷,胸膛感觉不到心跳一般,记忆中恍惚有什么在重叠,想要抓住却毫无头绪。

腰间九龙琉璃玉缓缓亮起,忽的只是闪了几阵,便隐去光芒恢复如初,一丝黑气在轩辕剑锋口没入,无人知晓。

墨故渊失魂落魄在空中找寻,然而一切都毫无踪影,他不甘嘶吼,发疯一般在岩浆上的残渣石台上来回颠簸,脸色扭曲。

“傻小子,她没事,那三眼金蟾的天眼太过锋芒,我只是将她收进我的紫影月当中了”一声微弱响彻在墨故渊耳畔边。只见一道紫色流光划过,漂浮在岩浆上的一块碎裂石台前,此刻正躺着昏迷过去的鱼清潺。墨故渊丝毫不敢呼吸,紧张走向鱼清潺身旁,半响方才心有余悸感激看向一旁的短发女子。

“多谢前辈”墨故渊低头喘气说道。

“可惜啊,就差那么一会,我就可以变成一个大神仙了,不过努力了几百年我好像就要死了”短发女子名为柳紫陌,此刻一身气机正缓缓流逝,唯有身旁紫色花瓣汇聚成海。

柳紫陌淡淡望向那袭玄色紫衣,目光柔和,嘴角挂有笑意,一双眸子溢满相思,那里面藏满了多年不见的眷恋和苦衷,可惜他从来不知。

“你喜欢她么?”

墨故渊猛然抬头,只见柳紫陌向自己看来,目光柔和,墨故渊怔怔不语,不知如何回答。他与她相识在这大荒,只知心底深处鱼清潺对自己有种极为重要的感觉,却说不清缘由。

“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那般伤心落魄,奋不顾身,下面可是妖界禁地的九幽之炎啊”柳紫陌自顾浅言,喃喃诉说。

墨故渊听闻终是松缓一笑,轻轻点头。

“喜欢一定要告诉她啊,可别藏着掖着,从前我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唠不停,他可喜欢了,喜欢的不得了呢。”

墨故渊诧异望向柳紫陌,略有所思,忽的想起什么,抬头向着上方望去。

被长剑钉入石岩的三眼金蟾犹有一丝生机,此刻四肢猛蹬,极力在挣脱这柄仙剑束缚,可惜未有任何迹象。

那三眼金蟾察觉到异样,一双通灵的眼神里刹那布满人的恐惧和错乱,只见那袭玄色紫衣静静漂浮在自己身前,表情冷淡,五指如勾化成利爪掏向三眼金蟾腹部,动作熟练,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就将一颗金黄色的内丹取出。他并未有过多动作,直接放在嘴边一口口吃了起来,嘴边,满是血腥,手掌中,鲜血淋淋,涔涔流下,一滴一滴落在下方柳紫陌的脸上。

柳紫陌一怔,双眼渐渐空洞,呆呆望着那刚转首朝自己咧嘴一笑的洛城东。

“洛城东,你在干什么!!”不知哪来的力气,柳紫陌猛的朝上方之人咆哮怒吼,神情悲切愤怒,一副陌生之样看向那玄色紫衣之人。

四周无声,万籁俱静,那洛城东听闻下方之人

所言,脸色笑的更为开心,此刻缓缓飘至下方,一手将那未吃完的内丹递到柳紫陌面前说道“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杀妖诛仙后,吃了他们的内脏我就可以转入魔道,以后我不再是什么仙界大剑仙,而是和你一样的妖怪了。”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悄无声息落在柳紫陌耳中,晴天霹雳却荒凉了她的一生。

洛城东异色双眸近在咫尺,早已证明了一切,柳紫陌脸色惊慌却恍然大悟。不顾一切扑向洛城东怀中,痛不欲生泪流,道“是惊虹骗了我们,是她骗了我们,整个长留只有她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她声嘶力竭,凄厉怨恨,只是一切都已枉然。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一声幽幽轻吟至虚空传来。墨故渊抬首望去,只见那惠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上方,身旁还跟着那骑黄牛的牧尘。

一场镜花水月在时光河流中奔涌不息,底下几人如那旁观看客,深陷其中。

眼下画面是一幕幕山河破碎,战火滔天,有一人执剑纵横天地,凡是剑光所至,大地满是血流成河,无数修道之人纷纷命丧那人剑下。山门被毁,无家可归,那人只是随心而为,屠尽一切便是拾取那些仙家弟子尸体食入腹中,继而消失原地,下一幕同样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在一处巅峰崖畔,有一女子站在他的身前笑道“仙妖势不两立,你为了一个妖族女子竟敢背弃数千年无数先辈教诲,你洛城东如何对得起你剑仙二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本就是长留山巅吸收日月精华成形的一颗紫罗兰而已,生于仙界,只因她是花妖人人便要口诛伐之,我倾慕于她,便说我鬼迷心窍?你们咄咄逼人,还要赶尽杀绝?如果这就是我要守护的仙界,那么此刻我情愿一刀两断!”

“城东,柳紫陌我当然知晓,只是天下大势又岂是你我二人能够左右,哪怕算上整个长留在内又如何能与其他名门大派相争,你若真心为了柳紫陌着想,更不应该让她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若让她知晓你每日水深火热,受千夫所指,你认为她会安心吗?不过你若执意要与那柳紫陌一道,师姐我倒是有一法子可以让你称心如愿。”

大若岩洞下,驻足在地上观看的柳紫陌拼命摇头,豆大的泪珠涓涓流淌,嘴里不停念叨道“不要答应她,不要答应她”墨故渊心中不忍,目光撇去却还是见那镜花水月中的女子踮起脚尖凑向洛城东耳边轻轻呢喃着什么。

画面一转,在一处炼狱深渊,一女子正悠哉踱步行走在地,正是先前那长留女子无疑。此刻她笑容满面俯身来到一处山谷口,向着最深处一位衣履破烂的女子讥讽道“小小花妖也敢有这般痴心妄想,你可知城东未来可是要继承长留大业的,你坏他道心,还让他执迷不悟,你可知整个仙界如今都在嘲笑讽刺城东?昔年剑仙洛城东,仙界前三的大剑仙如今不过是个为了一棵小小成精的花草就沦陷至此,与妖勾结,至仙界大义不顾,让妖界看我等徒添笑柄,柳紫陌你说你是不是存心要毁掉城东?为何误我长留?”

那一身伤痕累累的女子瘦小纤弱,听着此番话语更是心惊胆颤,痛声哭道“惊虹掌门,只要他好,我一切都无所谓,我什么都不在乎,求求你帮帮他。”

“哎,我知你二人互相爱慕,只是仙妖殊途,数千年的恩怨是非又岂是你们两人可以朝夕解决的,不过城东毕竟是我长留最为看重的弟子,他如今心系于你怕是难以顿悟,你们若想永无后患的在一起,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助你们。”

下方被囚禁女子一脸惊异,完全不顾是谁将自己拘押在此,满怀希翼望着眼前之人。

“我长留有一门秘法,修炼之人习之,则多添一处窍府,此处窍府用来修习其他门派功法可隐藏自身原有气息,只不过这等秘法太过血腥,极为残忍,有失仙家风范,我这才一直不愿

透露。”

“惊鸿掌门,我不怕,只要有机会我都愿意一试”被禁锢的女子急声说道。

底下的柳紫陌不停自言自语,犹如失心疯一般,墨故渊不解,只得细细看去。

“也罢,那我就将这秘法传授与你,你习得之后,速速去往妖界,只要你能寻得九幽之炎和冰晶雪魄,在吸尽九九八十一种水类精怪之气,你便可证道长生,入我仙门!”

直至此刻,墨故渊后脊瞬间冰凉,一切了然。这长留女子竟是无端传授两人不同心法,要那洛城东诛仙入魔,要柳紫陌杀妖成仙!只是两人被蒙在鼓中,根本不知那女子何等心机手段。

为了不愿成为彼此的累赘负担,皆希望对方能更好更能接受自己,两人犹如被命运捉弄的玩偶,此后时光长河,墨故渊不忍再看,心中积郁胸闷,更是心如刀割。

那男子一剑挽破山歌,所到之处灰飞烟灭,尸横遍野,数百年的时光匆匆流逝,而他也早已沦为一个怪物,只知每天不停杀人。他神魂皆散,心智全无,如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在世间随意杀戮罢了,剩下唯一一个念头便是不停诛仙吃掉他们的内脏。

荒芜人烟小道上,他一句句重复,呢喃的话语响彻天穹“再杀一个我就能变成妖怪了,再杀一个我就能变成妖怪了....”

妖界九幽深渊,一女子蹒跚跌跌撞撞而行,身上白骨深深,早已无血可流,可不知什么念头一直支撑着她始终未曾倒下。当她站在九幽之炎前,目光只有希翼向往,丝毫不顾那灼心焚体之痛,奋不顾身落去。走过的大川山河,被无数妖魔鬼怪欺负嘲笑,可她始终挂着浅浅笑容迈着自己的步伐远去,极地天寒,为取那冰晶雪魄她不知被尘封在雪底多少年,掘地三尺,十指成霜,她不怕死,却不愿死。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过眼云烟,那些年里的波澜壮阔无人知晓柳紫陌洛城东二人是如何熬过。墨故渊缓缓转首看向身旁女子,又看向下方九幽之炎和支离破碎的石台,这是被毁去的冰晶雪魄。

半面寒冰兼半面烈火她便在这里存活,数百年便是如此么?那等天地至极之物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啊,只为了一丝缥缈希望么,墨故渊眼眶湿红,看着柳紫陌与洛城东二人,久久无法释怀。

两人在此梦境百年都未曾见过一面,皆为了那被命运捉弄的玩笑一路追寻到头,早已失去自我。

两人相拥,柳紫陌泣不成声,洛城东怀中轻揽柳紫陌,此刻岁月静好,他脸色安详,挂有笑容,一双异色双眸缓缓恢复清明。

“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太多委屈”洛城东一手拂过她额前发丝,温柔笑道,眼角无端淌泪。

柳紫陌拼命摇头,泪水溢满脸颊,道“一点也不委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从前只想着为了彼此更好,而失去了我们自己原有的样子,如今我们都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好笑的紧”洛城东自嘲道。

“你是嫌弃我难看了么”柳紫陌揉着眼睛望向洛城东。

“才不会,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棵敢站在我剑身上跳舞的紫罗兰,至真无暇。”

柳紫陌心满意足笑了起来,曾经那些以为熬不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还有什么比眼下此刻更好的呢。她脸上泪痕依旧,眼里倒影都是他的影子,她轻轻抬手想要轻抚他的脸颊,只是不论如何她都无法触及,身体透明的就像一只晶莹蝴蝶,缓缓飞逝,空气中唯余星光点点。

“我会记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东”有人在耳畔柔声轻喃。

洛城东低着头静静抱着怀中一棵紫色罗兰草,不见神色。

第二十章 道之道非常道 不知何时醒来的鱼清潺独自抱腿曲坐在石面上,怔怔望着那三魂七魄散去的柳紫陌,脸色伤心道“柳姐姐从未残害过任何一只妖怪,她取妖气要么征得别人同意,要么就是去死人堆里找,她其实心里一直很害怕,怕别人会找她报仇,怕你会难过伤心她现在的样子。”

洛城东身体一震,眼里一片猩红缓缓隐去,先前那刻,他本欲入魔而行,原来是这样么,那自己何苦来哉?

“泉凅,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看过时光画卷之后,骑着黄牛的牧尘缓缓说道。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未曾相濡以沫便教我相忘江湖?你误我二人百年,你借我修道证法,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点所谓迷津?”洛城东不屑朝牧尘方向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二人究竟会走到哪一步,柳紫陌不复,你却不肯入魔,何解?不想报仇?若说我误你岂不天方夜谭?我即知事情来龙去脉缘由为何就要告知你们?修行在世间,出世成正果,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八字?”牧尘居高临下望来。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神态,墨故渊鱼清潺二人皆是不明所以,其中墨故渊最为愤愤难平。那一幕时光画卷他从头到尾看过,亲眼见证两人一生坎坷,如若教人看开,试问世间谁有如此心性?

洛城东怔怔不语,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际,只见半空一道凌厉剑光直刺牧尘而去,剑气浩然,所向披靡,那等气势正是先前洛城东出剑无疑。只是眨眼功夫那飞剑顷刻绞碎牧尘身躯,不消一会又缓缓聚拢恢复如初。

“你是想杀我还是杀自己?”牧尘问道。

“有何区别?”洛城东不答反问道。

“你这太阿剑不会杀你,早已通灵,欲借我之手送你一程,我虽可一念置之,可为何助你?”

“你修逍遥之道,凡事随缘,我与柳紫陌不过是大千世界一粟砂砾,如梦如幻,当然无所谓,你愿尽人道尽天道皆是随心所欲,为何不能让我与她长眠于此?”洛城东已无牵挂,脸色坦然。

“求死便是解脱?求死就不是奢求?如此一来你到头终归是有一难以放下”牧尘冷声说道。

“那你所欲为何?证道如何?让我生不如死还是继续你的春秋大梦,让我替你在这轮回天道走上一躺找出答案?”

牧尘蹙眉凝思,两人相视,许久,只见牧尘神色落寞低下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我自倾怀,你且随意”洛城东惨白一笑,将怀中紫罗兰紧紧深拥,如今陷在庄周梦境,连死都成奢望,他已不在乎任何。

“前辈,即无解为何非要寻个唯一,天下大道万千却不是每条路都能找到出口,这一生执迷不悟又如何,我知对错又如何?我所境遇不论大悲大喜,他人怎能体会,没有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一说,我从不觉别人身上的故事便能教会我如何看待世人事故。如若要找寻一个答案,自己不去经历又怎知其中曲折心酸,其实答案早已不重要,那段寻求答案的过程才是自己最终的结果”寂静四周,有一道清声缓缓响起,众人听之一愣,转首看向看墨故渊,只见他此刻缓缓说道。

鱼清潺静静望着身前墨故渊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正如他两次奋不顾身替自己挡在身前,明知危险依旧挺身而出,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

牧尘失神落魄坐在黄牛身上,听着墨故渊那席话仿佛陷入深思,始终端坐未曾解开。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小兄弟多谢了”洛城东朝墨故渊爽朗笑道。一柄太阿剑自虚空传来,犹如流星坠

落,径直插入墨故渊身前,颤抖争鸣不已。

“我....我只是一时冲动随口而言,前辈你这是?”墨故渊有些惭愧道。

“证道而先破道,我练剑修仙求道所欲为何,如今我才明白我道所在便是她心所在,她在何处,我的道便在何处”洛城东站起身,双手捧起那株紫罗兰,满是怜惜。

所谓浮生一梦,岁月悠悠,最后不过皆是弹指一瞬。

墨故渊心中掀起巨浪一般,洛城东那一句话如同锤在自己心口“她在何处,我的道便在何处!”

久久徘徊,墨故渊始终想不出个头绪,身旁,不知何时鱼清潺站在自己身边,墨故渊蓦然心底一阵温暖安心,抛开念头再也不愿多想。

“那年那月那日那刻,垂柳紫陌洛城东,我当然记得。”

一步踏尽一树白,一桥轻雨一伞开,一梦黄粱一壶酒,一身紫衣一生裁。在墨故渊两人的眼底下,洛城东的身影就朝着前方走去,最后消失不见。

牧尘依旧一副迷惑不解,身旁惠子看着那寻道所归的洛城东,脸色颓然,口中喃喃说道“天雨大不润无垠之草,道法宽不渡无缘之人,缘起缘灭,到底最后还是个随缘一说。”

虚空一道青光裂开,有一声苍莽大笑传遍整个地底“老友,好久不见,道法又增不少啊。”

惠子嗤之以鼻,讥讽说道“你再不来,你这弟子莫说替你观道论道,自己本心都要恪守不住了。”

“修心不够,见识不足,理当如此”来者乃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慈眉善目,墨故渊两人望去,单看此人,就让墨故渊和鱼清潺一扫先前积郁。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狗屁一通,故作高深”惠子继续嘲讽。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老者正是梦境之主。

上古某日,庄子与惠子携游,一场论辩终是以庄子异想天开,逍遥法外而略胜一筹。惠子始终不得其解,遂坠入庄周晓梦欲探究竟。

惠子气急脸红,本欲伸手破口大骂,忽的猛然想起什么,目光撇过墨故渊,脸色坦荡,胸有成竹道“我非你亦非鱼,不知鱼之乐亦不知你知鱼之乐,我只知我不知鱼之乐,亦不知你知鱼之乐,我并未执迷,只是认清事实。”

“道友所悟所言,浅薄又在理啊,我实在是不得不承认你他娘的脸皮有我几分真传。”

“就是抠着字眼颠倒顺序和我论道?”

“本就是随心所欲,逍遥无为,即兴而已,哪有那么多真理无穷的说法。”

“你他娘的是真不要脸。”

“惭愧,着实惭愧。”

两人言语莫名,底下二人看的云里雾里。只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板栗敲在那骑牛牧尘头上,笑道“痴儿,可曾想出个所以?”

此刻醍醐灌顶,仿佛走出梦境,牧尘见眼前老者,先前顿悟早已烟消云散抛之脑后。当下眼泪鼻涕飞流扒在老者身上,道“师父,徒儿好想你啊,每日茶饭不思,日夜不寐。”

身旁惠子眼皮大颤,有种极力想要出脚的冲动,只是白发老者接下来的一句更让惠子咬牙切齿。

“哎,为师又何尝不是?”

“师父,你让我在这观道修行,可我们是出家弟子,本应无欲无求,为何要看那世间男欢女爱,实在让人揪心烦恼”牧尘将一嘴鼻涕蹭在老人袖间,好奇问道。

“这不为师怕

万一哪天你有中意的女子,不知如何应对,白白浪费姑娘家对你的一片心意而不自知,多可惜。”

“我要能遇见柳紫陌那样的女子,傻子都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不过我可不会胡乱去碰那情情爱爱,太累人,我还是多念书,和师父一样证道长生才是关键。”

“其实世间如那柳紫陌的女子并不少,还很多,可惜啊,许多傻子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错过太多,不过人这一生嘛,谁能没个遗憾不是?”

“师父也有遗憾?说来听听”牧尘模样乖巧,顺藤摸瓜紧紧问道。一旁惠子也是竖耳聆听,能让庄子有遗憾的事情可是难得。

“为师自爱逍遥,所著流芳百世,为何人间对吾崇拜之数寥寥?人生一大憾事也。”

惠子一脚横扫而去,再也无法隐忍。

待得几人收敛思绪,庄子向着底下墨故渊鱼清潺二人看去。两人正襟危坐,向着庄子紧张致礼,丝毫不敢有任何含糊,老人颔首点头微笑,道“从前过去,未来可期,眼下正好。”

墨故渊望向鱼清潺,依稀可以听见鱼清潺嘴里咕哝道“尽说些听不懂的,欺负我书念的少么”墨故渊余光紧张撇向老人,老人依旧淡笑望来,好似不曾察觉。墨故渊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对鱼清潺轻轻说道“在我家乡,庄子的学问老大了,学塾夫子没少教呢,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幸能见到书上之人,就真的是在做梦啊。”

“能有多大?比大鲲还大?”鱼清潺反问道。

墨故渊哑然,弥思之际耳边已是响起老人的声音“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你说大不大?”

墨故渊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墨故渊老老实实回答道“墨故渊。”

“小女娃你呢?”

“我叫鱼清潺”声音清脆,响彻一方。

老者目光扫过,微微点头,看向一旁惠子,略有所思,略有所问。

“我和故渊兄已结拜成兄弟,他与这小女娃郎情妾意,我怎可忘恩负义,斩龙二字不要也罢”惠子大义凛然说道。顺手将腰间那只龙王篓抛向墨故渊,口中大喊道“兄弟,云梦溪走起?”

惠子来无影去无踪,身影极快。此刻老人抬起手向着离去的惠子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目光慈爱,犹如长辈看待晚辈的眼光满是欣慰。

墨故渊朝老人讪讪一笑,拉过鱼清潺向着外头而去,老人一路目光遥遥相送,口中念念有词“墨池飞出北溟鱼,溟鱼临渊而栖,此后生生世世,流年笙歌,旧渊护池鱼,池鱼思故渊。”

牧尘听着自己师父念叨个鱼来鱼去,当下急急说道“师父!我们也快去啊,晚了就吃不上多少了。”

“吃啥?”

“云梦溪的鱼啊。”

“不愁木?”

“哎呀,都差不多,快走啦,上次就装了一篓子,太少了,这次可得合计多搞点,真是那臭牛鼻子说的不够塞牙缝。”

老人猛的想起什么,自古一副平易近人的神色此刻暴跳如雷骂骂咧咧“那帝休树结果不愁木,百年开花,千年得果,我特意种在云梦溪旁边就是防止有人上树摘果,你们这帮土匪这都能发现猫腻??”

牧尘早已远遁,不知是馋那不愁木还是怕被挨揍。

第二十一章 凌九泉 大荒深渊黑河边,一玄衣蟒袍之人静立在前,负手独自怔怔望着眼前浩瀚。

身后,饕餮蹲在浅滩上饶有兴致的在画些什么,专心致志。

大风阵阵袭来,吹得凌九泉一身烈烈作响,四周光团依旧无数,却无一敢往这边靠拢。

波浪汹涌,有一白衣人此刻猛的从水中飞出,片刻落在凌九泉身旁,抖去一身水花,白衣人脸色自在,目光莫名看向自己身旁之人。

“你们都在这站了好些天了,要不一起下去玩玩?”白衣人正是先前墨故渊从修罗场救出的时光。

凌九泉凝思而望,深深看向眼前之人,自从前些时日失去鱼清潺的气息他便即刻赶来此地,然而一无所获。更让他吃惊的是那被羁押在修罗场的时光竟然也会在此,只是眼前时光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但不认识自己,连他自己好像也不认识自己了。

凌九泉私底曾试探过数遍,以他如今的修为完全不觉时光能隐瞒过自己,眼前白衣人脱胎换骨,好似重生换了一人。

“时光,我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不过你可别忘记落葵还在长留等你”凌九泉笑着对身旁之人说道。

“落葵?她是谁,等我干嘛,我又不认识她”时光一副不解,狐疑看向凌九泉。

凌九泉冷哼一声,也懒得与其再多说什么。经过数天勘察,凌九泉已经可以断定鱼清潺应该是在黑河走江过程被此处蝶梦泡影带入庄周幻境了。本欲自己亲自走上一躺,却在不久前有一道青光闪过,凌九泉心有感知,并未多此一举。

“哎,都大半个月了,那小子怎的还没回来啊”白衣人望着黑海惆怅道。

“把你从修罗场救出来的那个神秘人?”凌九泉转首问道。

“我不知道啊,那会迷迷糊糊中我就记得有个人一直在背着我走,等我醒来才发现他已经不知去向了”时光同样不解道。

凌九泉心中好奇,时光口中的那人应该就是把他从修罗场带出的神秘人,只是这大荒里外上下有什么人自己几乎一清二楚,究竟谁有这般通天本事能解开上古修罗布下的禁制。

“大白鹅快来看,这像不像你”后方,饕餮心满意足拍了拍手,扬去手中细沙,朝时光挥手笑道。

这几日除去凌九泉默然不语,时光和饕餮两人倒是混了个熟脸,彼此有说有笑。

时光高兴蹦跶过去,朝饕餮在沙滩上画的看去,只见一只带壳的乌龟有模有样映在其上,当下就不乐意喊道“都喊我大白鹅了,怎的画一只乌龟说像我?”

“我乐意啊”饕餮双手环胸,自豪说道。

“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擦了重画”时光一脚将沙画踢乱,义正言辞说道。

饕餮见状,瞬间暴跳如雷,直接一拳将时光打飞落水,眼神不善。许久,时光再次从水中冒出,笑嘻嘻朝岸边两人挥手大喊“真好玩,你们快下来玩啊。”

饕餮踱步来到凌九泉身侧,好奇问道“帝君,这真是时光半神?怎么看都像个脑子进水的傻子啊。”

凌九泉耸了耸肩,肆意自己也没办法。就在几人踌躇之时,周边无数蝶梦泡影缓缓集结融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缓缓形成一道柔黄色的光门。

刻光影闪烁,有两人自内走了出来,正是鱼清潺和墨故渊。

两人结伴而行,刚踏出光门没多久,鱼清潺入眼便是伫立在前方看着自己的凌九泉,瞬间喜笑颜开边跑边喊道“凌姐姐!你怎么在这?”

鱼清潺顺势抱在凌九泉一侧,欣喜满面,身旁饕餮不满哼了一声,看着鱼清潺有些不悦。

“诶,小羊羔也在呀,这才多久没见呢,你怎么好像又矮了不少”鱼清潺咧嘴朝饕餮笑道。

因饕餮真身与那白羊相似,故而鱼清潺给饕餮起了个这么可爱的外号,也就是从这开始两人结下了梁子。

饕餮人形虽如那萝莉一般,可谁都知晓饕餮作为四大凶兽之一岂能小觑,被鱼清潺一度这般调侃,饕餮始终觉得有失自己威名,故而只要逮到机会饕餮都会假公济私狠狠收拾这丫头一番,但却极有分寸,谁让中间夹了一个凌九泉,偏偏又对鱼清潺呵护有加,饕餮无可奈何。

“哼,在矮一样能揍得你屁股尿流”饕餮扬起手中拳头,笑眯眯朝与鱼清潺说道。

“凌姐姐,你看看她,又想要欺负我,上次我就是被她打成重伤,差点就要消香玉损了”鱼清潺晃着凌九泉的胳膊,撅着嘴说道。

饕餮眼皮打颤,早知当初就应该下手再重点,如今说不定就只能躺在桃花潭里修养,哪还有力气胡说八道。

凌九泉撇向鱼清潺,故意板着脸冷声道“那次的事我当时就在沧海海底,上次刚交代你了,这次还敢拿出来说事?”

鱼清潺吐了吐舌头,朝凌九泉嘻嘻大笑,全然不在乎什么。

对面,墨故渊从头看着鱼清潺和眼前这玄衣蟒袍之人如此亲密,心下闷堵,有些不是滋味。

此人容颜极为俊美妖冶,可是墨故渊一眼就能看穿明明是个男的,为何听见鱼清潺口口声声喊着此人凌姐姐,难不成她雌雄不分?

其实这并不能说鱼清潺不知道,而是当鱼清潺还在一尾白鲤之时,一直修行在桃花潭中。

当她幻化人形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凌九泉,当时凌九泉伏潭小憩,偏偏周生,见到鱼清潺从一尾鲤鱼成精化妖,一双目光顾盼便妍,转侧绮蘼,满是惊异诧喜。

那一笑,更是飞雾流烟倾国倾城,鱼清潺只觉除去十里桃林落花漫天,撇去天上月色皎皎,眼前人便是人间第三种绝色,那一刻,鱼清潺只当他是女子,还是最为好看的女子。

凌九泉早已发现前方僵硬在地的墨故渊,一双目光好奇打量,心中百转千回。墨故渊见那人一直瞧着自己,虽是姿色妖娆,可到底是个男的,被这般一直盯着,墨故渊有些浑身不适,难以招架。

“潺儿,你身后这位是你朋友吗?”凌九泉低头向着一旁的鱼清潺笑道。

“啊,我差点都忘记了,他叫墨故渊,就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鱼清潺指着墨故渊说道,又不忘向墨故渊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凌姐姐了,也和你说过哦。”

墨故渊朝凌九泉微微点头,只见凌九泉一语道破“你就是那个从人界穿越过来的?”

墨故渊一愣,忽的想起什么,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鱼清潺,此刻她正和饕餮两人斗的水深火热,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墨故渊视线垂下,缓缓道“不错。”

墨故渊不知,此刻他与凌九泉

说话,周围皆被凌九泉布下结界,这一方小天地除去凌九泉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感知。

“当年四泉皆被龙神用上古之物封印,你如何能从人界破开封印?”凌九泉再问。

墨故渊从鱼清潺口中已经知晓此人修为高深莫测,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掩饰不了什么,当下也并未过多口舌,淡淡说道“无可奉告。”

下一秒,墨故渊只觉自己整个身体和神魂好似分离。冥冥中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在拉扯切断一般,由于速度太快,前一秒的反应就让下一秒的墨故渊龇牙欲裂,痛不欲生。

修为竟是如此恐怖如斯么,自己连起反抗的念头都丝毫提不上来,墨故渊苦笑想着。

“说出来,留你性命,不说即死”凌九泉加重意念。

墨故渊死死闭上眼,冷汗直流,即便素手无策可他依旧在极力抵抗神魂被剥离的痛感。额前青筋爆起,牙关作响,对于凌九泉的威逼,他始终未曾再开口,或许是已无力气回应,许是不屑搭理。

片刻,凌九泉收回神通,墨故渊踉跄跌倒,匍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凌九泉居高临下望去,道“你背后这把就是轩辕剑了吧,只有持封印之物才能从古泉当中越界而行。”

墨故渊心中并未太多惊讶,只是对此人为何突然停手又开始问些奇怪问题感到莫名。

墨故渊本欲挣扎站起身,瞬间,墨故渊整个人便腾空飞起来到凌九泉身前,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自己上衣顷刻破碎,此刻赤膊上身漂浮在他眼前,墨故渊大惊失色,想要抵抗却半分不由己。

蹙眉望去,凌九泉深深看向墨故渊每一寸皮肤。

只是一会,只见凌九泉脸色阴沉,目光冰冷死死盯住墨故渊,道“你!呵呵,真是好大的胆子,九龙琉璃玉当中有龙神烙印的九龙脉纹,你竟然将他引渡自身,怎么?你想成为第二个龙神?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听闻,墨故渊此刻心神俱乱,比起先前更加手足无措,全然不知如何。

“他怎会知我身上怀有九龙脉纹,又怎知九龙琉璃玉,竟能一眼看穿自己所有?”墨故渊不可思议望着眼前玄衣之人,瞳孔颤抖不已。

“九龙琉璃玉是轩辕剑上的剑穗,我只是在我家乡山沟里捡到的,至于你说的什么九龙脉纹我根本不知道,你爱信不信,其他的你即便杀了我,我也不会多说一字”墨故渊咬牙切齿道。

凌九泉沉稳心神,欲直接打碎墨故渊心海一探究竟,忽然内心一阵涟漪,回首望去,只见鱼清潺此刻神色焦急不停在外拍打结界,目光充满担忧。

凌九泉没有犹豫,挥袖眨眼间撤去禁制,墨故渊再次跌倒在地,心如刀绞。

鱼清潺红着脸疾跑过去,慌乱将墨故渊扶起急急问道“你没事吧?”继而又转首向着凌九泉大声质问道“凌姐姐你在干什么!”

那一声落在耳边,凌九泉一瞬间恍惚,此刻鱼清潺的面容神色,语气急切,是这三百年里她从未对自己有过的样子,就为了眼下这一人?

看着鱼清潺俯身在墨故渊身旁为其专注疗伤,凌九泉眼底一丝痛苦飞逝而去,心口微微颤抖,此时立在原地,唇边喃喃。

“潺儿...”

第二十二章 两个傻子 墨故渊朝鱼清潺缓缓摇头笑了笑,看着眼前女子目光急切担忧,隐有泪光,墨故渊心中一暖,道“我没事,别担心。”

短暂片刻,终是见墨故渊脸色好转,气机慢慢流转,鱼清潺松了一口气,忽而抬首向着正前方看去。

那一刻,鱼清潺红着眼眶使命揉着眼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墨故渊他曾数次不顾自己安危救过我,凌姐姐...你可别当他是什么坏人,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凌九泉静静走到鱼清潺身边,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细语道“傻瓜,别哭了,我怎么会怪你呢。”

鱼清潺望着眼前浅笑温柔的凌九泉,拭去泪珠,两人相望,他眼里是洞穿万年的柔情,她眼里是丝丝不解和更多开心。

“此人来历古怪,能将时光从上古修罗场带出,我只是试探他几番,并未如何,一个无缘无故的人莫名接近你我总是有些不太放心”凌九泉耐着性子说道。

鱼清潺破涕为笑,简单说明两人在庄周梦境所经历的一切,告诉凌九泉两人所见所闻,亦是表明墨故渊所做所为从未有伤害过自己。

凌九泉细细听着所有,许久,轻轻一笑,道“是我莽撞了,你这朋友倒是重情重义。”

墨故渊望向凌九泉,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半分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比起之前反而更多充满戏略和恐吓之色。

墨故渊看在眼里,却没有记挂在心,这人修为比起自己不知高出多少天际,要杀自己易如反掌,自己又何须杞人忧天。唯一让墨故渊心底惊慌忌惮的是他对于自己一切的秘密了如指掌,又不知他究竟所欲为何。

一道白光从天际落下,忽的一声欢呼声传来“是你!”

几人回首看向身后,不知何时那白衣人又回到了众人视线,此刻向着墨故渊惊喜跑来。

墨故渊同样诧异,道“你醒了。”

“好小子,我都醒了不知多久了,就是不知你那一会功夫跑哪去了,害我在这找了你半天”时光径直扒开几人,大大咧咧走到墨故渊身旁笑道。

墨故渊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眼前白衣人,说不上为何,比起之前在修罗场上,眼前的白衣人好似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你俩也认识?”凌九泉在一旁冷不防说道。

墨故渊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那日我深陷地底,误入修罗场,在石台祭坛上遇见此人......”墨故渊将当日深渊之事说出,有些片段和最后撇去混沌化作白蛋的事情没说出口。对于他而言,当日种种皆是他不愿提起的过去。

几人听得一时百感交集,后方,饕餮独自转身走向黑河,墨故渊侧首看去,那一身娇小的背影,此刻恍惚有些孤单落寞。

一声长啸在此刻惊天动地,海浪翻滚,激流滔天。鱼清潺伸手指了指饕餮离去的方向,欲开口说些什么,凌九泉轻轻摇了摇头,道“让她呆一会。”

鱼清潺作罢,撇了撇嘴装作若无其事。

许久,身旁时光却依旧眼神莫名带着些许空洞问道“我最后干嘛自己拍自己啊,我又不是傻子。”

墨故渊闷头不语,此刻自己内心极为混乱,先前又想起那日地底无相和混沌的一切,更是说不出的烦躁,当下沙哑沉吟说道“你问我我问谁?我连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何必纠缠于我?”

墨故渊语气不善,除此之外,更多是当时这白衣人也知晓自己身上九龙琉璃玉的来历。

如今眼前,竟是有两人深知自己所有,墨故渊如何能安然处之

白衣人一愣,被墨故渊突如而来的一番措辞说的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片刻,又咧嘴大笑道“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把我从那里救了出来。”

墨故渊抬头望去,见此人对自己和煦而笑,一时心中又有些许惭愧,低着头不再言语。

身旁,鱼清潺悄悄拍了拍自己肩膀,墨故渊莫名转过头,只见鱼清潺眨着眼睛,眼里泛光对自己说道“别想那么多,你不觉得这白衣人好好看嘛?”

墨故渊气急败坏,此刻对这鱼清潺的花痴真是佩服五体投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异想天开。

后方,凌九泉一个板栗重重敲在鱼清潺脑袋上,眼神不善紧紧看来,鱼清潺讪讪一笑,道“凌姐姐第一,他第二”凌九泉听闻,这才心满意足点了点头。

墨故渊嘴角抽了抽,感情自己啥也不是?

白衣人浑然不觉任何异样,只当那女子在夸奖自己,当下走了过去拱手朝鱼清潺谦谦笑道“姑娘喜欢看,那么在下就站在姑娘面前让你多看一会。”

鱼清潺一愣,倒是没想到这白衣人如此真性情,当下脸红羞涩有些扭捏不定,目光游离上下,神色陶醉,反观那白衣人倒是落落大方,自在无比。

墨故渊黑着脸就欲起身离开,就在此时,几人耳边忽听那凌九泉若有所思说道“我好像想起来了,你是我妖界之人!”

几人诧异,纷纷向着凌九泉望去,只听凌九泉揣摩片刻缓缓道“数千年前,我们妖界有一大妖,因其法力通天,更擅掌握时间之道,与之对敌常常让人不见头尾,杀人无形。当时正值仙妖两界大战,这位前辈率领妖界大军攻伐仙界,一路横扫,所向披靡,不知让多少仙家道派闻风丧胆。那位前辈所过之处更是尸横遍野,白骨成山,手段极其残忍,一张时光画卷就让无数仙家弟子深陷当中自相残杀。当时我妖界士气在这位前辈的率领下空前绝后,竟是一举夺得仙界半壁山河。只不过因杀孽太重后来惹怒佛陀圣国,当时那位前辈和佛国众位高僧大战数月久久不分胜负,更是天上人间一路相争。后来却是到了这大荒失去了消息,当时传言我们妖界那位前辈许是不敌佛国众人围攻而陨落消亡,如今想来怕是被那些和尚囚禁在大荒深渊的修罗场上了。”

墨故渊几人怔怔,听得云里雾里,那白衣人更是失神恍惚,喃喃道“原来如此,我也忒厉害了吧。”

鱼清潺墨故渊两人听闻一个踉跄,此人对号入座真是够绝。

一道破风之声兀然响起,墨故渊回首看向半空,只见一道火箭此刻猛然冲来,隐约可见周边有火势蔓延,速度之快竟是擦出火花,目标直指当中白衣人。

瞬间,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光下,那急速而行的火箭硬生生停在了白衣人的眼前,在无法前进半寸,片刻,化作碎片,节节断裂掉落在地。

“时间凝滞!你果然就是他!”凌九泉在一旁大喝惊异说道。

几人回过神看向凌九泉,只见凌九泉神色慌张,眼光却死死看向白衣人,道“我这等攻势你都能让它瞬间停止,你定是昔年那位带领我们妖界叱咤风云的前辈了。”

白衣人依旧一副玉树临风站立在地,似乎先前异样完全没让自己半分害怕,就这样轻而易举解决了?

白衣人僵硬转身愣了愣,此刻几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皆是充满戒备,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脸色深沉,一手揣摩下巴,道“知道我的厉害了?”

墨故渊只觉眼前一切莫名其妙,完全瞧不出此人深浅,当初在修罗场若他一心想要杀自己为何当时又放过自己?似乎对自己并未有过多杀心,但是听凌九泉这般一说,又似乎合乎情理。

想必也只有那等站在高处的大妖才能一眼洞穿自己,也不难怀疑他的见识颇广。

凌九泉缓缓踱步绕向白衣人走了几圈,眼中满是好奇,道“为何如今我却感觉不到你身上半分妖气,似乎连修为都弱的可怜。”

白衣人俯身朝自己打量看去,亦是不知所以,道“是啊,我一身通天修为哪去了?”

“......”

墨故渊似乎想起什么,惊呼道“当时修罗场那占据天地四周的四座石像似乎可以束缚这位前辈的法力,当中更有玄青之色的吸取之力,这千年时光,前辈被拘禁在那,一身修为想必是被日渐蚕食殆尽。”

凌九泉一愣,朝墨故渊看去,脸上闪过一道笑色,快如闪电,依旧不慌不忙道“那应该就是了,修罗炼狱,佛国禁地,用来囚禁那些大凶极恶之人,用修罗之法蚀去他们一身修为。”

白衣人听到此处早已是怒不可遏,此刻撸起袖管大骂道“那些该死的秃驴,误我一统仙界,还毁我道行,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日后一定找他们算账。”

看这眼前之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几人实在很难想象把他跟那昔年差点一统仙妖两界的高人相比。关键解脱后还一掌拍在自己天灵盖,与如今模样看来,几人更觉当年他是不是走火入魔,成了个傻子。

“诶,兄弟,既然你知晓我当年身份,那记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白衣人朝凌九泉爽朗笑道。

“前辈修为高深,一手时间法则更是演绎出神入化,但无人知晓前辈是何种神物演化,当时妖界只是根据前辈道法奉尊一声时光大人”凌九泉沉稳说道。

“时光??听着就不够有意境,如何配得上我妖界至尊名讳,不行,我得换一个名字,得响亮点的”白衣人说完就开始深锁凝思。

鱼清潺心中哀呼不已,此人真是白瞎了一身好皮囊,居然和傻子无异。

墨故渊此刻饶有兴致,取名一事他其实比较上心,以前在落星村的时候邻家刘大嫂生了个大胖小子。因其丈夫赶集上市,又因习俗不能耽搁取名的良辰,当时村里就属墨故渊一个人早些年去学塾念过书,于是村里合计便让墨故渊替刘大嫂的儿子取个好名。墨故渊绞尽脑汁,终是想了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取“仲景”二字,希望孩子长大后谦虚好学,前程似景。

眼下见这白衣人左想右思也不见个所以然,墨故渊在一旁蹙眉揣测,许久,只听墨故渊向白衣人缓缓道“不知前辈中意羽涅二字否?”

“羽涅??”

“不错,前辈当年即是纵横天地的高人,可说是羽化成仙,如今虽修为暂失,想必日后定当可东山再起,凤凰涅槃,所以羽涅二字我觉得十分合适”墨故渊神色专注道。

“嗯...不错,此话在理,那以后我就叫羽涅吧,诶,那你叫啥”白衣人转首问道。

“我叫墨故渊,前辈喊我故渊就行。”

“诶,太见外了,你有恩于我 ,以后咱俩就以兄弟相称,你也别喊我什么前辈的,都已成往事,英雄不问出处,好汉亦是不提当年勇嘛”有了名字的白衣人此刻开怀不已。

鱼清潺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二人,很生疏的看向墨故渊,问道“你给他取名这事是认真的么?”

墨故渊不解,口中如实说道“当然,你看我这名字取的好听吧。”

鱼清潺叹了一口气,原来这两人都是傻子啊。怎么一个真敢取,一个还敢接。

第二十三章 东南西北有四界 凌九泉望着几人,神色若有所思,不禁向着身旁鱼清潺说道“潺潺,那日让你在黑河走江可有走完?”

鱼清潺听闻笑道“早就走完啦,也没像凌姐姐你说的那样可怕,当时我在这黑河走渎,除去几阵大风大浪和好几天的骤雨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异样了。”

凌九泉瞪了瞪鱼清潺,却并未将话说的直白,如今他已是半神,整个山海五经之中半神之数屈指可数。

鱼清潺在这黑河走渎,只需他分出一部分心神即可为鱼清潺护道一程。

“切记不可轻易小觑此事,走江入海欲化龙乃是数千年不曾有过的事情,上古斩龙真君杀尽世间所有蛟龙蛇怪之属,本就是想抹去这等逆天之事,如今你一水类鱼身更不能有此心态”凌九泉蹙眉说道。

“嘻嘻,我就知道当时凌姐姐肯定在身边保护我,放心,凌姐姐交代我的都记在心里”鱼清潺不含糊回道。

凌九泉笑望,眼里柔情涟涟,风情万种瞠怪一眼,道“最后还不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人影了。”

鱼清潺看的流连忘返,许久方才向着一旁的墨故渊不满道“还不是恰好碰见这个傻子,不然我才不会误入蝶梦泡影当中咧。”

墨故渊向着鱼清潺赫然一笑,当日之事还真是多亏了鱼清潺,不然自己一个大白就真的是要稀里糊涂困在庄周梦境了。

凌九泉看着两人,面无表色,口中却是忽然说道“听潺儿曾与我说过,你想要离开大荒去往仙界?”

墨故渊心中一惊,此人修为深不可测,难不成他能带自己离开?可转念一想,他即知自己身份来历,又岂会无缘无故帮助自己,当下只得沉吟道“不错。”

“离开大荒唯一的办法就是乘坐北溟鲲横渡沧海,而如今大荒外的沧海内海领域,管辖的乃是饕餮,就是先前你们见过那位小姑娘”凌九泉循循说道。

墨故渊不解,此中蹊跷自己早已知晓,如今听凌九泉又这般言语,当下只得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我可以让北溟鲲带你离开大荒,不过有一事你也须替我做到,如果可以,我便答应你此事”凌九泉转身朝墨故渊深深看去道。

他果然有办法可以让自己离开大荒,只是依此人通天本领在这大荒禁地都可以来去自由,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去做的?

墨故渊莫名看去,口中问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凌九泉看了墨故渊许久,一旁的鱼清潺同样不解,为何今日的凌姐姐分外奇怪。

“带上潺儿一起离开,她要走渎大江,必须贯穿整个仙妖两界的山川河脉方能入海化龙”凌九泉缓缓说道。

听闻此话,一旁鱼清潺急声道“凌姐姐你不陪我一起么!”

“灵物修炼天地间,本就需要历经重重劫难方才能登高望远,而你走的这一条路更是凶险万分,有悖天理。正因如此才让你承受这些必须承受的,若一路都让我护着你,即便你能顺利走渎所有大江河流,怕是也成不了真龙”凌九泉向鱼清潺说道。

鱼清潺垂头不语,许是想到什么,正欲开口之际,只见凌九泉笑意促狭看着自己,道“是不是想说不走了,就呆在桃花潭,隔三差五让我有空就来陪你?”

鱼清潺腼腆笑了笑,凌姐姐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呀。

“潺儿,你不能一辈子都呆在那小小桃花潭中,有些事总归是要去迈出第一步的,何况仙妖两界地大物博,风景胜地,奇人异事比比皆是,依你性子难道就不愿出去瞧瞧?我虽时常告诫你外面人心不古,可其实也有那精彩纷纷的一幕”凌九泉说出心中所想。

鱼清潺双眼憧憬,凌九泉好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向着墨故渊询问看去。

还未等墨故渊说话,一旁羽涅早已火急火燎道“墨故渊你快些答应他呀,难不成你想永远困在大荒么,再说了,你没听见刚才这位兄弟说了么,外头的世界可是色彩缤纷的,那可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太多了。”

墨故渊瞥了一眼羽涅,脸色无奈,继而朝凌九泉说道“依你所说,这走渎大江凶险万分,其一路更是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如今我修为浅薄,万一有什么危险我只怕我无法照顾到鱼姑娘。”

墨故渊语毕,那鱼清潺已是红着脸指着自己气道“墨故渊,你是不愿意么!”

墨故渊不知如何回答,遇她至今,他心底其实是很欢喜的,只是自己一个从人界穿越到此的凡人,如今修仙区区不到一年时光,若要陪她走完这仙妖两界大川河流,自己如何能保护得了她?

凌九泉径直走到墨故渊身前,口中紧紧问道“我只问你,潺儿若有危险,你可愿以命相护?”

墨故渊惊愣,一双目光直直看向凌九泉,云烟翻滚,时光错落,两人仿佛置大海星空,周边淌过无数痕迹,恍如隔世。

此刻墨故渊看向凌九泉的眼光清澈果决,口中深深道“当然,有何不可?”

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那一双目光让凌九泉看的有些不太自然,许久,便转过身不去看他,口中开始说起走江的禁忌。

“大蛇走江,走蛟入海,鱼跃龙门,这都是上古传流的修行逆天之法,潺儿虽不是蛇蛟之身,却殊途同归最后一样可跃那龙门。世间大川河脉具可走上一躺增加自己肉身体魄强度,更可演变天道之数化为己用,无形中多有上苍护佑,至于这上苍变数乃是化龙的关键所在,需要百姓功德,多施善举,得民间诚心之士祈福。”

“这应该问题不大,沿途所行,多多行善便是”羽涅在一旁轻松说道。

“行善举手为之当然简单,但是入江走渎往往会引发山洪,山洪只要混入此等走渎入江的水泽精怪就会改变山洪原本路线,避开一切屏障。大多都在平坦地势冲出一条道路,方可直通江河,而自古人类百姓的群居之地都是在平坦地带上,这样带来的危害就很大了。若引起山洪咆哮,水灾泛滥,毁去一方家园,天道又岂会庇护?更是让走渎精怪凶险重重,故而自古灵物修炼这条路数,都需度过三次劫难,也叫天地人三劫。”

几人闻言,皆是肃穆动容认真听去。

“天劫乃是九重天雷,雷法乃世间精纯之物,天罡阴阳又带五行,七曜光芒交射,毁天灭地之能。寻常修仙之士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必须渡此一劫,而化龙历经这一天劫更是要足足抗下这三道九重天雷,此后便可神雷掣电,走火行风。”

“地劫就是遇上自己的天敌,妖界万物修炼至今演化人形,不论何种生物天生都有自己的天敌所在,须克服其中凶险磨难。”

“而最后一劫乃是渺渺不可测的人劫,因人而异,多有不同,若那天地两劫只是神魂肉体之痛,这人劫却是更多直指人心,心魔所在。所惑所困若不能解开,同样神形道消,灰飞烟灭”凌九泉向着几人说着那走渎入江的曲折。

当中艰辛,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坎坷凶险,只是不知为何这凌九泉执意要让鱼清潺去走上一躺。

许是看出几人心中疑虑,凌九泉挥袖昂然,目光遥望天际,此刻浑身气势磅礴倾泻,那如天人俯瞰,道“有我在,世间能伤潺儿者又有多少?”

鱼清潺心中一阵暖意怔怔看向凌九泉,至萌生灵智之始,他便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凌九泉现今乃是半神,神界崩碎归于混沌当中,放眼整个三界自己足可睥睨天下。

凌九泉怔怔望着苍穹,似乎想起什么,在那一身气势之下缓缓垂下头,默然不语。几人看的好奇,这一瞬间大起大落太快,快到几人以为是错觉。

许久,凌九泉转身朝众人说道“昔年四界五分,仙界势大,其中西山经和南山经都是仙界领域,而我妖族仅仅只占北山经一方。东山经乃人界所在,而东南西北之间便是中山经神界所在,也正是因为当年神界所处位置居中,其神力修为皆凌驾在其余三界之上,才能平衡四界。数万年来尽管偶尔争端不断,却始终未曾有任何大的变化,直至三千年前神界崩碎毁灭就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如今我们所在的大荒乃是位于北山经和东山经之间的一座岛屿。黑河这一条大川是大荒岛地底河床,以此为开端而行,渡沧海便可到仙界领域。而西山经最东方乃是仙界六大派之一的长留山,大荒岛虽为禁岛,无数年来关押了不少仙妖两界穷凶极恶之徒,可大多数都属我妖界最多,若日后经过长留切记小心行事,仙妖势不两立,如今更是大战时有,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在西山经和南山经之中又有汶河与那赤水两条大川,乃是必经之路,只有淌过这两条大河之后便可跃过关隘龙门,入那南海方可化龙。当然,我说的只是这几条大海河川,世间之大,有些不知名河流亦是数不胜数,沿途若有机缘皆可走上一番,只是牢记不可肆意妄为,引发异象惹来天谴,至于其中详细我会拓印一份到潺儿的心神当中,以免日后失去方向。”

墨故渊心中讶然,来此之久如今还是第一次大概了解到整个世间的方向,曾经以为自己所在的人间已是整个天下,想不到放眼望去只不过是东山经一处而已。

墨故渊心中澎湃,光是自己所在的人界就已经浩大无垠,其他地方的版图又会是如何磅礴浩然?墨故渊脑中不敢想象,只觉人生真是恍然如梦,不可深测。

“一路遥远,我虽有庇护潺潺的实力,可终归这一趟是要靠她自己去走的,你要去仙界,不论是何种目的,此番一路顺行我希望你能护她周全,如此我便可答应你们离开大荒”凌九泉静静说道。

羽涅顺手搂过墨故渊肩膀,如那亲兄弟一般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没问题,一切包在我哥俩身上。”

凌九泉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直直看向墨故渊,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深吸两口气,朝鱼清潺看去,只见鱼清潺同样眉眼望来。

墨故渊轻轻一笑,道“好。”

鱼清潺眉目展颜,两人对立相望,彼岸迎风,似那黄土白骨,厮守百岁无忧。

凌九泉心底一丝念想越发猛烈,却说不清为何,当下也不再哆嗦,挥袖将鱼清潺笼过,两人缓缓消失在原地,只余空中一道余音“三旬之后我自会通知你们何时离开。”

许久,两人呆呆僵在原地,等了许久依旧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羽涅转首朝墨故渊问道“他们走了?”

“好像是吧。”

“怎的也不告诉我们如何离开这?”

“看来只能我们自己找出路了。”

“我去他大爷的,我都耗在这数十天了,哪有什么出路,先前我还当他是兄弟,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要走也不捎上我俩。”

墨故渊不语,如今除去身上当初神仙爷爷所托之事,眼下更有一件自己挑起的重担,不论如何,既然自己答应了,断然是没有放弃的可能。

前方之路皆在脚下,眼下要做的便是稳稳修行,尽早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无惧未来挑战。

羽涅还在念叨,墨故渊已是盘腿打坐修行起来。

第二十四章 顶峰洞穴 狂风骤雪,呼啸而过,千层高峰与那树海皆是一幕白芒。

一声炸裂在一处平坦之地响起,有两人直冲天际从地底蹿出,惊飞起丛林众多禽鸟异兽。

片刻,一身白衣羽涅深吸一口气继而又伸了个懒腰大笑道“墨故渊,这便是大荒岛么,果然比地底舒服多了!”

墨故渊扬去一身灰尘,脸色些许倦意,更多是轻松和愉悦,此刻向着羽涅点了点头。自那日凌九泉带着鱼清潺离开之后,两人足足耗费了七日时光才找到回地面的出口,其中羽涅更是最为煎熬,不知为何,好像十分厌恶呆在地底。

不知在大荒深渊地底经历了多久时光,此刻再次重见天日已是寒冬大雪,本就人迹罕至的大荒越发的冰凉森森。

“诶,这冰天雪地的我们也总不能一直呆在这,接下来去哪呢?”羽涅不知何时嘴里刁起一根野草,双手抱在脑后悠哉说道。

墨故渊站在前方,跳目望去,视线之下皆是白雪纷飞。墨故渊看的有些恍惚,此刻之景,亦如家乡那般,不知娘她身体好些了么,神仙爷爷应该治好了娘亲的寒疾吧。离家之时正值冬季,如今穿越到这仿佛又走过了一个四季轮回,抬首望天而去,天穹浩瀚渺茫,唯有身前风雪交加。

“我也不知道,不如到处走走,反正要离开大荒也得等那凌九泉通知我们”墨故渊回首朝羽涅说道。

许久,方才听羽涅缓缓说道“也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前面那个山洞里看看?”羽涅伸手指向两人左前方的位置。

在远处有一高耸入云的山峰,与其他山脉不同,此峰仅有一座独立在大地之上,此刻霜雪纷飞,然而那独峰之上却无半分雪色,反而灌丛郁郁葱葱,树林生机盎然。

墨故渊顺着羽涅所指方向看去,蹙眉不语。那顶峰之上有个巨大洞口,此刻滚滚黑烟从中冒出,缓缓渗透天际,霎时壮观。

“你这是摆明去凑热闹?”墨故渊无奈道。

“这不我也没来过大荒嘛,从未见过此处究竟是不是像外界传的那般恐怖,去瞧瞧?”羽涅用肩膀撞了撞墨故渊,眼神揶揄。

墨故渊望着远处看了两眼,心有所虑,耳边已是再次响起羽涅的声音“你每日每夜兢兢业业修行,除去法力修为见涨,可别忘了实战才是锻炼自己最重要的路径,虽说不是去滥杀无辜,可我们好歹也是侠肝义胆之辈,万一有什么妖魔鬼怪在那兴风作浪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也好替天行道不是?”

墨故渊白了一眼羽涅道“就怕替天行道不成反而千里送人头去了。”

“你!你是瞧不起我么,你别忘了,我当年可是一统仙妖两界的大妖,叱咤风云!”羽涅昂首傲然说道。

“我没忘,就是恨自己怎么没早生个几千年,好歹能亲眼看看你当时如何叱咤的,真的好可惜啊。”

“好兄弟,有你这话就足够了,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风度”羽涅纵声一笑,即刻猛提一口真气向着远处奔去。

墨故渊呆呆望着那疾行的背影,眼珠转了转,继而轩辕剑从后飞出,悬浮在前。墨故渊小心翼翼操控,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了上去,摸索了好一会方才渐渐平衡,只听墨故渊一声长啸,飞剑流星,载着他扶摇九霄而去。

底下疾行若风的羽涅望着头顶御剑划去的墨故渊,愣在原地半天,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喊道“能御剑飞空,还让我在地上跑,你丫的有没有同情心!”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风度有多潇洒,这不你跑起来还是蛮不错的,有大妖本色”墨故渊大笑,御剑凌空翻转,如那天上仙人,此刻云烟滚荡在旁,一人一剑逍遥而上。

许久,羽涅方才来到那顶峰之上那处洞穴前,只见墨故渊却是盘腿在后方一处高树下静静打坐,羽涅喘了喘口气,道“累死我了,早知道这么高就不上来了。”

墨故渊睁眼望去,神色异常严肃说道“之前我先到此处,那从洞里飘出的黑烟就已消失不见,此地极为古怪,我探查数遍,虽是花草树木生机茂盛,但里外上下竟是无一活物。”

羽涅环顾四周,周边绿意满眼,唯有那洞口外数十米之内寸草不生,皆是黑土。更为明显的是此方天地,有一股浓浓的妖气肆意蔓延,让人闻之有些心闷眼花。先前墨故渊初次御剑神行,本就极为耗费心神,又被这方妖气迷惑,不得不在一旁打坐疗养恢复气机。

“你怎么样了,可有好些?”羽涅来到墨故渊身旁问道。

“已无大碍,接下来我们进去?”

“当然,都到这里了总不能又爬下去吧”羽涅率先向着洞口走去。

墨故渊紧随其后,不时打量四周,在这数十米范围内的荒芜之地,两人刚一脚踏上一阵狂风便顷刻袭来,吹得二人身影摇晃睁眼不得。

待得风轻云淡之后,二人入目望去,不知何时身旁已是多了一位光着脚丫的孩童,此刻笑颜嘻嘻朝二人道“你们是进去上贡的么?”

“上贡?上什么贡?”羽涅顺口问道。

“当然是贡上你们的心肝给百鬼大人喽!”光脚童子指着二人捧腹大笑道。

正当小孩笑的不亦乐乎之时,却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被羽涅给拎了起来,羽涅双眼凑在小孩脸前,转了转眼珠说道“我的心肝不好吃,都是黑的,不如拿你的进去孝敬下那位百鬼大人吧。”

光脚孩童四

肢一阵猛蹬,始终无法挣脱羽涅之手,自己引以为傲的化烟术好似失灵了一般,当下苦着脸向羽涅哀求道“大爷我错了,我就是个看门的,你可不要害我,我还小呢!”

“我看你们百鬼大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孩,白白嫩嫩的,吃起来可脆了”羽涅洋装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听闻此话,那光脚孩童又瞬间变了一张脸,道“我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哪里是什么小孩,你可别开玩笑了。”

墨故渊在一旁看的乐呵,这小孩见风使舵变嘴快过变脸,当下开口问道“你告诉我里面的百鬼大人究竟是什么?”

“是会吃人的妖怪啊,我劝你们就不要进去送死了”光脚孩童哭着脸喊道。

两人相视,眼里皆有不明之意,难不成这洞中真像这小孩说的有那般大妖藏在里头?当下羽涅再次拎过小孩道“我劝你老实一点,不然别说百鬼还没吃掉你,我都先把你吃了!”

“哎呦,我的亲大爷,亲爹诶,我都告诉你们里面有吃人的妖怪了,那百鬼大人道行高深,我在这替他看了几百年的大门都没见过他的真身,据说百鬼大人可是由无数冤魂厉鬼汇聚的鬼物,专门吸收活人阳气的”小孩囔声喊道。

“看来你是真心自己在找死啊”羽涅玩味说道。

听闻,那孩童更是哭的撕心裂肺,大声囔囔“什么都说了还要我怎样嘛,明摆着欺负人。”

墨故渊不解羽涅为何执意这般,只听羽涅缓缓道“打从一开始这小妖说话声音就特别大,要么是狐假虎威,要么就是有意提醒洞中之人,依我所见,先前黑烟翻滚,等我们来到此处那黑烟又消失不见,想必洞中之人肯定在忙活什么,怕是我们这一来刚好打搅到这位前辈大事咯!”

语毕,羽涅再次看向手中孩童,眼神不明而喻。

此刻,光脚小孩瞬间脸色一冷,道“识相的就赶紧滚开,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呦,我的亲大爷,亲爹诶,我还真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呢,不如你告诉我?”羽涅双指加重力道,那光脚孩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浑身冒起阵阵白烟,身影越发淡薄渺小。

就在此时,洞中一阵摇晃,山石滚落,有着四团青烟如那雪球一般滚滚而来,羽涅一手将孩童高举在前,口中戏谑道“好戏开始了么?”

墨故渊抬首望去,那四团青烟当中竟是有着和眼前光脚孩童一模一样的四个童子,五人如出一辙,霎时奇特。然而青烟当中的四位童子皆是闭眸仿佛陷入沉睡一般,唯有那半空中的光脚孩童依旧阴沉着脸,死死盯住羽涅。

“这百鬼大人想必就是你这尊大佛了吧?”羽涅晃了晃胳膊笑道。

第二十五章 五鬼童 一旁墨故渊听的一愣,这羽涅从一开始似乎行为就特别异常,此刻竟是道出那光脚孩童就是百鬼大人?

当下莫名望去,只见羽涅一手抓在那孩童后颈处,笑言道“四团青烟,我没猜错的话洞里应该就是你的真身所在了吧。”

羽涅语毕,眼前四团青烟当中的童子兀然睁眼,那是一种极为血腥冰冷的目光,墨故渊只一眼就看的不寒而栗。只因那根本不是平常人的眼珠,四位童子眼眸灰白,竟无瞳孔。

半空之上,漂浮的四团青烟缓缓盘旋,许是碍于羽涅手中被抓住的另一位童子,几人一时并未轻举妄动。

就在墨故渊欲前去羽涅身旁之时,那空中四团青烟竟是瞬间向着墨故渊笼罩而去。羽涅目光一沉,就欲加重力道,却见手中那小孩朝自己轻蔑一笑,眼神讥讽,在羽涅一副吃惊的神色下缓缓消散。

墨故渊乍眼一望还未有所动作周遭已具是青烟,视线模糊,连羽涅所在的位置都无法辨认,耳边只余那邪魅童子的阴笑桀骜。

墨故渊不敢掉以轻心,轩辕剑在手,青白色之光猛然亮起,一剑劈开浓雾而去,只是没过多久那浓雾又缓缓聚拢,墨故渊身在云里雾里,只得大声喊道“羽涅,你还在吗?”

声音传出却是石沉大海,就在墨故渊毫无头绪摸索前进之时,在其背后有一五指作爪状直掏而来。一阵心神摇曳,墨故渊转身抽剑而返,直刺身后偷袭之人,两者相撞,擦肩而过又再次没入云雾当中。

墨故渊警备望向四周,先前速度太快,虽未看清那人身影,但自己很确定那应该就是羽涅无疑,只是他为何又要偷袭自己?

墨故渊一步步向着身前走去,忽而一阵微风拂来,墨故渊眼前一亮,只见身前一道白衣上此刻布满道道血痕,那人跌坐在地,嘴角亦是流血不止。

“羽涅,你受伤了?!”墨故渊大喊疾跑而行。

闻言,那受伤之人缓缓抬起头朝墨故渊虚弱道“不知那五个童子究竟施了什么诡术,我陷身在此无法动弹,他们连番偷袭我这才上了他们的当。”

墨故渊来至其身旁,见羽涅伤势似乎极为严重,此刻鲜血涓涓,来不及多想,只能先替他疗伤止血。两人一前一后,墨故渊浑然不觉此刻前方低沉头颅的羽涅嘴角划过一丝阴狠之色。

“如今怎么办,再耗下去怕是更加凶险”墨故渊问道。

“等我伤势好些,你我联手破开这迷障,在去洞中杀了那老妖怪”羽涅喘着气道。

墨故渊一愣,忽而想起什么,再次微微开口说道“洞中可是修行已有千年的百鬼大人,你当真有把握能杀了他?”

“你我联手何须惧之?只是这会我伤势过重,待修养片刻即可动身前往。”

“耗我心神好让你

杀我?”墨故渊冷冷道。

还未等身前羽涅反应,轩辕剑已是从其腹部洞穿而过,那人僵硬转过头,神色痛苦说道“臭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墨故渊抽剑倒退而起,目光沉着望去,周遭青烟已是缓缓消散,回顾四周,墨故渊此刻依旧站在荒芜黑地之上,只是身旁并未有羽涅的影子。

洞口前,站着五位矮小的童子,居中一位脸色苍白,目光狠辣看来。

“幻术么...”墨故渊低头缓缓轻吟。

就在墨故渊沉吟之际,天空一道白光猛然砸下,一声亢亮传来“怎么样,我这一手御风神行不比你那御剑长空差吧。”

墨故渊黑着脸望去,只见一人污头垢脸从土坑里爬出,此刻满是壮志向着墨故渊走来。

“诶,怎么有五个小孩在这,你这是和人家在这玩泥巴呢?”羽涅边说边向着黑土走来。

轩辕剑飞身而起,朝羽涅所在方向扫去。

“我你大爷的,墨故渊你疯啦!嫉妒我比你潇洒也不能出手这么狠吧”羽涅后背惊吓出一身冷汗,好在自己身手敏捷硬生生避了开去。

“当心,此地幻术极为难缠,先前他们化作你的模样引我入此,你先别过来”墨故渊叮嘱说道。

羽涅止住前进之势,蹙眉向着场中望去,凝思不解,口中喃喃“我这样的大人物现在就已经开始有人模仿了么?”

就在两方针锋相对之际,洞里忽而又冒起阵阵黑烟,比起之前来势更为猛烈,如那疾风一般滚滚而来。

洞口前的五位童子脸色惊慌,其中一人慌张喊道“怎么办,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先进去!”

“三哥这怎行,五虎巴山阵须我们五个同时在场,不然如何能起到作用?”

“眼下即无其他办法就先别管他们,我们先进去”那先挨过墨故渊一剑的居中童子愤愤说道。

五人同时恨意深深看向不远处的墨故渊,眼色之毒恨不得当场把墨故渊碎尸万段一般。墨故渊同样不解,自己好像并未有过分举动,反而是对方先发制人,为何对自己的敌意如此之深。

五人不再犹豫,其中一人凭空捏出一面镜子在前,在后退入洞之际将其格挡在洞口,片刻,场中恢复如初。

“这些小鬼是怎么了,那洞里真有什么大妖么”羽涅好奇问道。

“要不你进去看看?”墨故渊转首说道。

“你不去?”

“先前鬼门关走了一趟,有点怕,这会换你先上。”

“是不是兄弟了?”

“你先上就是。”

羽涅愁眉苦脸坐在墨故渊身旁,先前那番缠斗让墨故渊极为吃力,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走入那五人布下的幻术当中。仔细回想,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要不是羽涅当时实在是过于奇怪,自己就真给蒙在鼓里,怕是就要给那五位童子在这迷阵当中稀里糊涂给宰了。

许久,墨故渊在说完先前历经的一切之后,羽涅揣摩半天,道“诶,那你最后是如何发现那人是假冒我的?”

“倒并不是最后才发现,一开始所有的步骤和逻辑似乎都紧密相连,已经让我有些莫名,再加上为何你又知晓如此甚多,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在幻境当中有一会当时被他偷袭,我出剑的一瞬间却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再就是最后替他疗伤那会我只是顺口说了那洞中有修行千年的百鬼老妖,没想到他还顺着我的话直接应上了,洞里真有那百鬼大妖?我们都没进去过,如何得知”墨故渊缓缓道出心中疑虑。

“你小子还真是长了个好脑袋,灵光的很呐,先前最后那一剑刺来也是为了证明我是不是假的?”羽涅惊叹说道。

“有那个意思,不过只是做做样子,在你落下的一瞬间我就有底了”墨故渊背对羽涅,细眼望向洞口所在之处,心不在焉道。

“哦?”一声慵懒响彻在耳边,墨故渊心跳猛的漏了一拍,刹那惊慌看向身旁,只见羽涅神色玩味朝自己笑道“那你又如何确定现在坐在你身旁的我不是假的呢,又或许你依旧陷在幻境中呢?”

墨故渊双眼瞪去,脸有惊状,指着羽涅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就在羽涅欲开口打破眼下局面之际。只听墨故渊憋了半天道“是不是还在幻境当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肯定是羽涅了。”

“凭啥?”

“凭你掉在坑里的姿势和说话的傻样我就没再怀疑过了”言罢,墨故渊独自向着洞口缓缓走去,剩下羽涅在后方痴楞。

洞口已被那面镜子阻挡,墨故渊伸手在其表面触碰,犹如岩石之感,又稍微加重力道向其表面砸去,除去上方些许灰尘掉落,镜身之上却是毫无痕迹。

再次用力尝试几番均是如此,令墨故渊奇怪的是这面镜子明明看上去极为明亮皎洁,为何当中却无法倒影出自己的影子。

当下来回在旁观察数遍,洞口呈半圆,那镜身竟是无缝拼接的刚刚好,比那大门还要来的严谨私密,毫无破绽,难不成是一件灵器?

“让我来”羽涅兴致跑来,开始专心致志在一旁检查起来。

许久,见那羽涅依旧一副不可开交的模样,墨故渊看的无奈,只得先行在一旁疗养生息。

第二十六章 阴阳镜 两人在洞口之外徘徊许久始终不曾发现任何端倪,墨故渊曾试过用轩辕剑直接打破这面石镜,却被羽涅阻拦下来。只因羽涅觉得这面石镜来历不凡,许是一件极佳的法宝,倘若墨故渊一剑下去毁坏了这件宝贝那就得不偿失了。

此刻顶峰之上,鸟语花香,而视线之外却又是冰天雪地,狂风呼啸,两者相互映照,霎时奇特。

墨故渊恍惚都觉自己身在梦境一般,分不清方向,羽涅依旧兴致阑珊在摸索那石镜当中奥秘。

他曾试过撬开边缘一角镜石,却发现那石镜竟是会在瞬间流出一滴液体缝补起那破碎的一角,难怪此面石镜能如此天衣无缝般将这洞口阻挡。

墨故渊修养恢复已是无碍,便遵循先前心得再次御剑磨炼起来,如今功力修为见涨,而这御剑飞空却还是掌握不了火候。不仅无法顺心所欲还极为消耗自身心神,当下只得多多学习磨合。

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渐渐熟悉起来,正欲御空而起之时,只见那石镜表面竟是无端浮现出自己的倒影。

专心致志的羽涅被眼前突如而来的画面吓了一跳,转首望去,见墨故渊似乎并未发现在这边异样,当下又再次回首望去,那石镜此刻倒映出的画面和墨故渊行为如出一辙,并未有任何不妥。

羽涅蹙眉凝思许久,始终不得解。又不知过了多久,那镜中倒影竟是无端又消失而去,而远方墨故渊依旧在那操练不停,羽涅来回两边转首看去,愣愣不已。

一道微风徐徐而来,墨故渊脚下一片晴朗,那石镜此刻又倒映出眼前的一幕。

羽涅心中一顿,略作犹豫便起身走至一旁不再有任何动作。

那方,墨故渊在一番番操练下终是慢慢有了好的进展,几个回合下来有所心得,当下收剑向这羽涅缓缓走来。

“怎么样,可发现什么端倪了么,再没有办法我就一剑劈了它!”墨故渊朝羽涅喊道。

此时墨故渊沐浴在阳光之下,那石镜再次显现出他的倒影,墨故渊看的一愣,转首向一旁的羽涅惊奇道“这怎的照出我的样子了?”

羽涅拍了拍身上灰尘,耸了耸肩道“这面石镜好像只能反射出强光下的物体,先前我来回观察了好几次,只要你处于光线极强的位置又恰好对准石镜方向,不论距离多远它似乎都可在镜中浮现。”

墨故渊闻之一震,又继续向着前方走近,待得四周昏暗果真见那镜身当中的倒影又消失不见。

墨故渊站在石镜前许久,突然猛的身影向后倒退而去,羽涅看的一惊一乍,只见墨故渊抬首望天,此刻头顶阳光被乌云遮挡,顶峰之上阴沉昏暗,然而墨故渊依旧死死盯着苍穹。

片刻,当第一丝光线穿破云层缓缓降落,墨故渊抓住空隙紧随那道光线而去,然而墨故渊却并未整个人置身那道光线之中,而是有意为之将自己一半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下,另一半依旧落在黑暗之中。

异象渐起,只见洞口石镜此时波澜滚滚,有两团黑白之色如那锦鲤纠缠打转,速度越来越快,在两人的注目下缓缓呈现出一幅太极图。

一黑一白赫然出现在石镜表面,似乎是有所感应,那黑白之间兀然裂开一道痕迹,继而如那大门一般向着两边缓缓打开。

羽涅不可思议望向墨故渊,道“你怎么发现的?”

“先前见那石镜在强光之下能倒影出我的模样,我便上前查看了几番,忽然想起在我印象里好像在哪见过这面镜子,我只是根据个大概摸索出来而已。”

羽涅好奇看着墨故渊,静待下文。

“此镜名为阴阳镜,乃是仙界雾影宗的重宝,不知为何会流落至此?”墨故渊疾行上前,一手轻捻在石岩之上,只见手中亮起黑白两道光团,须臾

之间便消失不见。

羽涅看的津津有味,虽是不懂墨故渊怎么做到的,心中却依旧洋洋自得,既然是仙界重宝,如今被墨故渊收入囊中自当是好事一件。

墨故渊并未过多解释,自己只是突然想起黄庭经上对这阴阳镜有所记载,按照经上所言,阴阳镜乃是雾影宗稀世珍宝,又有弟子常年守护在侧,为何如今却会在这海外大荒出现?

来不及多想,身旁羽涅已是顺势拉起自己朝洞中奔去。

“你!你还要不要脸了!”墨故渊气急道。

“我又没答应我要先上”羽涅一副无辜的模样朝墨故渊说道。

“那你拉着我干嘛?”

“洞里那么黑,我害怕啊。”

墨故渊一顿,向着一旁羽涅看去,那张倾世容颜此刻布满慌张惶恐,一丝丝胆怯在他眼里蔓延,看上去十分柔弱胆小。

见墨故渊望向自己,那羽涅撅了撅嘴唇,委屈巴巴朝墨故渊望来。墨故渊看着他的动作莫名心跳漏了一拍,此刻羽涅之色比那女子更为夺目,墨故渊失神仅仅一个念头,下一秒就一脚将羽涅踹翻出去。

“我去你大爷的!”墨故渊大声咆哮。

洞内并非黑暗不见一物,周遭反而到处都是昏暗的青光笼罩,一眼可览洞内范围不过数丈之宽。

地面平坦整洁,连着洞内石壁亦是如此,这顶峰上的这处洞穴之内竟是被人开辟出一座府邸坐落在此。

两人踱步向着深处走去,却是发现除了一些简单的基本生活用品并未有其他任何痕迹。然而这更加让两人好奇莫名,那五位童子一身妖气横行,又怎会区区如此?

反复来回检查数遍,两人皆是毫无所获。

“奇怪了,这洞内就这么大,除去这些杂碎的锅碗瓢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羽涅自顾轻言道。

“莫非有什么机关暗道不成?”墨故渊缓缓说道。

羽涅轻轻摇头,道“先前我已经仔细检查过每一寸地板墙壁,并未有任何不妥,那五个小鬼我们明明亲眼看他们进来的,依我之见,定是他们在此鬼鬼祟祟。”

墨故渊低头沉吟,再次望向四周,这石洞内的陈设极为简陋,甚至让他产生一丝似曾相似之感。眼前一幕就仿佛身在自己家乡一般,所见之物几乎大致相同,在一脚之地还有些许米渣残留。

墨故渊蹙眉百思不得解,如此这般熟悉的场景却好像又少了些什么,难不成那五位童子癖好不一?

“墨故渊,你将先前那面阴阳镜祭出”耳边,羽涅一声惊呼道。

墨故渊短暂回过思绪,好奇看去,却见羽涅神色迫不及待再次催促道“墨迹啥呀,快点的。”

墨故渊来不及多问,手中黑白两道光芒闪过,只见阴阳镜旋转飞空而上,发出阵阵呼啸之声。羽涅不知何时手中执有一颗光华璀璨的玉珠,只见他一手轻拖举起,口中念念有词,刹那玉珠亦是腾空而起。

那阴阳镜旋转照耀到玉珠本身之上,二人只觉洞内一阵摇晃,稳住心神之后两人同时朝半空镜中望去,一幕寒霜大雪在眼前浮现。

镜中之像具是冰天雪地,那五位童子此刻悬浮盘腿在半空之上围成一个大圈,不时有阵阵黄色光点在几人身上飞起。往下便是由一幕金黄色的纱帘编织的光圈,此刻晕染而下,那五人皆是敛眸入座,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这究竟是什么?”墨故渊喃喃。

“答案就在那黄色光幕当中”羽涅静静开口说道。

“入镜?”

“当然,我们检查这洞内所有并未有任何发现,想必先前那五个小鬼早已知晓我们不会罢休。那阴阳镜本身就极为古怪,如今想不到更是镜内别有天地,若不是早先摸出这镜身只有在强光之下才会显出异象,怕是我俩至今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羽涅缓缓说道。

墨故渊二人不再犹豫,两人化作流光向着镜中没入而去,镜身一阵涟漪又恢复如初。

一阵眩晕之感袭来,再次睁开眼睛二人已是身在镜中,周遭气温骤降,周边所有景象皆被尘封冻结,唯有上方五人依旧不动如钟。

镜中天地只有眼前所见,两人张望,其中一位童子似乎发现两人到此,只一眼撇了过来便不再理会。

“他们在做什么,为何对我们视若不见?”墨故渊问道。

“看他们这番姿态,应是布下什么阵法在做些什么,看来是对他们极为重要了”羽涅在一旁说道。

两人并未有所动作,皆是冷眼旁观在侧打量起这五人所为。

金黄色的光幕越演越亮,而那五人脸色却是越发苍白,墨故渊细眼望去,这几人气机好像已经濒临尽头,不知是何原因让他们依旧在苦苦支撑着。

那光幕的亮点似乎就要到达节点,就在此刻一道身影从半空坠落,与此同时那金黄色光幕如那飞流直下的瀑布顷刻落下。四声痛苦不甘之声同时响起,墨故渊本能朝那光幕落下的场中看去,心中忽而有所释怀,先前异样终是在此刻烟消云散。

除去坠地的那位童子倒地不起,其余半空四位皆是吐血摇晃往下栽去,眼前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墨故渊两人都忘记如何是好。

四人蹒跚爬行向着居中一张木床伸手而去,人人脸色痛苦悲愤,更多的是伤心欲绝。

一道柔黄色微光在木床上亮起,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欧艰难撑起身子坐在床沿,早已浑浊的双眼看不清周围任何。

老欧脸颊淌过两行清泪,声音沙哑道“赤瞳他走了么?”

四位一模一样的童子同时转身望向不远处那具已无半分生机的尸体,四人低头不言。

许久,只见当中一人怒火愤恨向着墨故渊二人看来。

“澜清,不得无礼”老欧拭去泪水,再次开口缓缓说道。

墨故渊心中一紧,眼中深深向着那床榻上的老欧看去,好似感应到墨故渊二人所在。那老欧颤颤巍巍站起身,牵扯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向着二人说道“他们没有伤害到你们吧?”

羽涅双手环胸仔细打量眼前一切,墨故渊已是踱步走上前去,轻轻对那老欧说道“我们只是想知道为何此地死气沉沉,不见半分生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老人家多包涵。”

老欧身影一晃,差点就要摔倒在地,墨故渊眼疾手快一手扶住老欧,担忧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人摇了摇头,转首看向身旁走近的四位童子,一张褶皱的脸庞满是慈祥温和。口中轻轻道“不论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们,是我这个老婆子连累你们了,既然一切都有造化定数,强求不得,你们也别再为我徒添杀孽了。”

余下四位童子揉着眼睛哭喊说道“奶奶,都是这些擅自闯入我们家的人害的,他们贪图我们血肉精华,害死大哥,凭什么要放过他们!”

声音凄厉哀怨,似乎积压了无穷的恨意在其中,墨故渊蹙眉看去,直觉有些不对劲。

老欧轻轻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朝墨故渊笑道“二位可也是为了那所谓天地长生大道而来?”

墨故渊不解,身后羽涅却是猛然一惊,似有所悟,眼神深深向着老人看来,一时之间,场中氛围安静而诡秘。

第二十七章 人间有巫雨 隔岸无旧情,姑苏有钟声,早知是梦,何必做那醒来人?

墨故渊明显感觉到老欧气机正在飞速流逝,正欲开口询问之际,身旁羽涅率先开口说道“她本应早已死去,是有人再替她续命。”

墨故渊愕然,转首看向一旁的羽涅,难怪这位老欧看上去命理薄弱,面色苍白,只是天地万物衍生皆有秩序,这等擅自篡改命数可是有悖天理。

“这位年轻人慧眼如炬,不错,老身其实早该在百来年前就应该去地府了,只是我这几个孙儿孙女一直让我放心不下,这才让我苟延偷活到今日。”老人太累,先前站起身那几阵已是气喘吁吁,此刻卧榻在床,眉目淡然缓缓说道。

床边四位童子急声担忧呼唤,老人对他们摇了摇头,肆意莫要吵闹。

阴阳镜内只有眼前一幕场景,身后被冰封的河山秀景如那陈列摆设环绕四周,亦真亦假。

唯一奇怪的便是周遭气温还真是冷的出奇,但那老人似乎却毫无影响。

“年轻人,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老人再次开口,沙哑道。

墨故渊低头沉吟缓缓说了声“好”,不知为何,眼前老欧有种带给自己很亲切的感觉。

墨故渊不忍拂去她的意愿,身边羽涅撇了撇嘴,寻至一大石处倚靠卧躺了起来。

“很久以前我本是人界寻常一户人家的小女,因自幼天生阴阳双眼,可见冥间鬼物,是以村里人都以为我是不详征召。”

“在我六岁那年便给自己爹娘遗弃在荒野,本打算是让我活活饿死或者被豺狼野豹叼走。我其实并不怪他们,我异于常人,本就像个怪物一般,何况每日每夜都会见到那些阴物妖魔。”

“我很害怕,即便在此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又何尝不是种解脱呢?”老人自顾说起过往。

墨故渊在先前所闻就已泛起波澜,想不到她竟和自己一样,从人界而来,难怪先前洞内陈列各种厨具自己有着几分熟悉之感。

“直到某一天我遇见了他,当时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从天上而来,将我救起带离那噩梦般的山谷。他是极好的,那些年便一直让我跟在他的身边,他知我阴阳在眼,却从未像其他人一般有过半分惧怕厌恶之色。”

“他传我道法,教我如何使用阴阳之能,在他的教诲下我甚至不再害怕那些阴物鬼怪,有时候我还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他们。”

“此后人间数十年,我随他游历大江南北,惩奸除恶,许多地方都慢慢流传开我们的事迹。说是有两人如那天上神仙,所过之处替人消灾解难,是那活菩萨降世保佑我们。”

“当时听的特别好玩,然而却有一件事让我极为开心,天下百姓给我取名唤我为巫雨,唤他巫云。巫雨巫云,听起来不仅顺口还很般配咧,那时我便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这两个名字,可他似乎从未记挂在心,好像并不喜欢人们这么叫他。”

“与他而言,他更愿意听我叫他一声师父。”老欧脸色无奈,似乎忆起了当年种种之事,可不论那会如何,她此刻的脸上始终温婉柔情。

她年轻那会应是极美的吧,看着老人模样,墨故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风华在岁月之下也不过是弹指一瞬,与他相处那么多年,我从一个小女娃变成一个小姑娘,在长大成人,我这一生对他来说不过眨眼之间而已,尽管他传我道法可以修行,可那仅仅也只是昙花一现。”

“终究我还是在慢慢变老,我知道他从未在意过这些,因为在他心中我始终算不得什么,可是我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白发苍老的模样!”老人语气有些激动。

“我曾听他说起海外仙界的故事,那里有许多修仙证道的高人,他们驻颜有术,生命悠长,我曾让他带我去往仙界,可他只说他在人间有要事在身,不得离开。你们说有什么事情凭他的能力不是几个呼吸就能解决的呢?他可是在人间整整呆了七百年啊,他分明就是不愿罢了。”老欧语气虽有些许不满,可脸色依旧带有笑意。

墨故渊不知为何猛然想起那夜在玉龙雪山遇见的神仙爷爷和另外一人。

“他不愿我自然是没有办法的,可我又不甘就此放弃,那夜趁他小憩时分我便遵循他以往说过的情节独自远游飘海而去,也就是在那段漫长荒芜的岁月里我独自一人来到了海外。”

墨故渊惊异不已,竟是无法想象凭借她一己之力能跨越北山经和东山经之间的大海,此番所见当真是闻所未闻,那四泉本是通往各界的法阵,除此之外难道还能徒步穿行?墨故渊不敢去想,只得压下心中思绪。

“那些惨淡不见天日的岁月里,我在某一日从睡梦醒来,发觉自己竟是抵达一处海岸,我欣喜若狂,四处找人求药修仙,只为了能让我从回年轻。可这里的人太过狡猾,诡计多端,我数十年的时间都被耗在这里,心灰意冷之下只寻到一处郊野,亦如当年那般,等待死亡。”

世间哪有女子不爱美的,如她这般执念深陷之人却又是寥寥无几,又是怎样的信念让她这般不顾一切。

有些爱一文不值,随口一提,有些爱,炙热灼心,生生世世。

“也就是在那我遇见了这五个可爱的小家伙,那处郊野是一方乱葬岗,他们吸收此地阴物鬼气应运天地而生。可由于他们只是天地自然衍化而生,灵智初起,不懂人情世故,更无善恶之分,所行之事肆意妄为,随心所欲,在当时那一方祸害了不少人家。”

“有众多修士想铲除他们,可这五个小家伙戾气之深,已是让寻常修仙之人根本无法招架,时间一久,他们也就更加肆无忌惮。直到某天有位大仙路过,一举重伤了他们,当时他们一路逃跑回到乱葬岗内,与我相遇,我以命担保求那位大仙放这些小娃子一条生路,并答应他穷尽余生也要好好教导他们,那位大仙这才就此作罢。”身边,四位童子围靠在老人的身旁,脸色是难得的安静,眼里溢满依赖。

“五个小家伙其实挺聪明的呢,他们每个人又恰好身怀五行当中一种属性,我便给他们取名金耀,木屐,澜清,赤瞳,磐石,从此往后我便带领他们游历四方,沿途所见所闻皆是身教言传。”

“那些年里尽管他们还是这般调皮捣蛋,可至此再也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后来不知何处传出谣言说

他们一身血肉乃是吸取阴间鬼魅之物而来,经过自身洗涤沉淀生出一副五行属性之躯,食之不仅可长生不老,更可增进修为,道法大升。”

“他们五个心底纯真,所有热爱都在情绪当中,我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便带着他们整日东躲西藏,深怕被那些野心不轨之徒得逞。可期间还是有不少修士找到我们,我为了护住他们,不得不使用曾经在人界那人交给我的秘法,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和他们一决生死。”

“可时间一长,弊端渐渐显露,我不仅容颜越发苍老,法力修为也是流失而去,我自知命不久矣,便希望他们寻一处安全之地好好修行,等羽翼丰满在出来行走世间。”

“可谁知他们为了我竟是大闯雾影宗,并将他们宗门至宝阴阳镜偷出,那阴阳镜于我有大道相生,为了躲避雾影宗和其余仙界弟子追杀,他们一路带我北下入海,后来一路流落至此到这大荒,此后我们就生活在了这。”

“只是我这一副空壳早已风烛残年,借着那阴阳镜也不过是拖延一时半会罢了,生死其实在这些漂泊的岁月里我早已抛之脑后,不舍的无非是担心他们五个的安危。”

“只是令我没想到他们为了延续我的生机,竟又开始修行鬼术,瞒着我将大荒各处生灵拘押而来,强行剥夺他们的生命为我布阵转命。开始我不得知,直到某天赤瞳身负重伤被一大妖带回,我才明白事情的始末。”老人喘了喘气,目色弥漫愁容,倦意无奈。

墨故渊静静听着老人话语,脸色动容,却不知如何回答。

许久,墨故渊方才微微开口道“先前我俩见洞口有黑烟翻滚而出,此等戾气极为之深,便一路过来一探究竟,并非有意与你们为敌。”

“哼,说的好听,数十年到此之人像你们这般言语的可不是一两个了,休要诳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就算死我们也要和你同归于尽!”一位童子伸手指向墨故渊怒火道来。

墨故渊蹙眉,一旁羽涅却是饶有兴致打量望去,好像事情并未这般简单。

“你是觉得我俩到此也是贪图你们一身血肉精华,想吃掉你们增进道法?”羽涅玩味说道。

“何必惺惺作态,你们心中所想和这大荒其他畜生又有何区别,反正都该死,我们将他们羁押捉拿,取他们性命换我奶奶性命有何不妥?”木屐冷声而言。

听闻,墨故渊才明白难怪到此之后他们五个一直对自己二人戒备怀有敌意,原来也是把自己当作那贪慕他们一身血肉之躯的小人了。

只是如今现状任凭二人如何解释,怕他们也是难以相信了吧。就在墨故渊欲主动说出缘由之际,几人所在镜身之内的空间一阵摇晃,还未等众人反应,一阵抽离之感瞬间袭来,等再次睁眼望去,几人已是出现在顶峰之上。

四位童子紧紧护着那位老人,墨故渊羽涅二人惊异,回首望向四周,只听一声诧异惊喜之声响起在这方天地“原来是你这臭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哈,今天真是好事成双啊!”

墨故渊脸若冰霜,阴沉望向身前一袭黑衣,口中死死低喘“梼杌!”

第二十八章 神兵轩辕剑 梼杌居高临下望向底下两方,脸色轻松傲慢,如俯瞰蝼蚁一般。

“是你!”老人伸手指向梼杌,此刻脸色满是愤恨。

梼杌双手环胸,浑身隐匿在黑袍之下,周边无数黑气缭绕,此刻漂浮在半空之上看着那老人讥讽道“可不是嘛,如何?”

“老身即便豁出这条老命你也休想从我这带走一人。”老人不知哪来的精神,气势陡然暴增,身边瞬间闪过无数道符悬浮在侧。

“啧啧啧,半甲子已过,看来你们是打算失信于我了,我梼杌雄踞大荒数千年,与人买卖还从未胆敢有人在我面前说话不算数的。”梼杌冷声笑道。

老人听得莫名不解,当下也懒得在顾其他,手中结印念念有词,无数道符列阵盘旋,向着半空梼杌笼罩而去。

“不自量力的老东西。”梼杌猛喝,一股热浪瞬间从其胸膛炸开,那黄色道符仅一个照面就纷纷洒落。

“临,兵,斗,阵四象归我调遣,雷法现。”老人再喝,无数道符冲天而起。

只见云层层层堆积蔓延,似乎就要塌陷一般,随着道符涌入的越多,天色越发暗淡,隐约有电闪雷鸣之势。

“这老妇的一手雷法倒是颇为精纯,倘若她修为在当年强盛时期怕是更加剧烈。”看着眼前景象,羽涅缓缓说道。

墨故渊死死盯住眼前梼杌所在位置,一手紧握轩辕剑,先前早已私底知会羽涅,只要一有机会二人就联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每张道符之上此刻皆有雷电闪烁,随着彼此交融汇聚,乍眼望去,如同一条雷龙在天空肆意盘旋。

老人浑身鼓荡,半分不见颓靡之色,眼光坚决果断,一声“呔”那雷龙由上至下朝梼杌头顶咆哮而去。

此时梼杌依旧漂浮在原地,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任凭那雷电化作的巨龙张开大嘴将自己没入当中。气势来的猛烈,去的也十分迅速,那条雷龙全身贯穿梼杌之后,那半空之上再也不见任何身影。

“这就没了?”羽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说道。

墨故渊摇了摇头,总觉有些不太对劲,正欲仔细探究一番,只听几声疾呼嘶喊,二人回首望去,不知何时那梼杌竟然出现在前,一拳打在老人腹部。老人喷血而出,还未落地又被闪现过来的梼杌一手抓在喉间,笑道“先送你这个老不死的上西天。”

“住手,放开我奶奶,你想要的是我们,我们答应你便是。”身后,一位童子急声呼喊。

“磐石!你...们听话,不可...胡来。”老人气息微弱,断断续续说道。

四位童子飞身向着梼杌前来,几人泪眼汪汪,看向老人的眼神却分外亲切明朗,眸底皆是不舍。

“奶奶,当初若不是您教我们念书识字,教我们善恶是非,带我们走过那么多的千山万水,我们也不会知晓人间冷暖。我们本就如那无根浮萍,是奶奶你给了我们一个家,若这世上没有您,那我们又何必存活在这世上呢。”澜清泪眼朦胧哭着说道。

“我们生来便是恶,世人欺我辱我杀我又有何妨,来这世间一趟有幸遇见奶奶您,我们真的很幸运啊。”金耀咧嘴朝老人嬉笑道,眸子里却满是泪水。

老人垂危,早已说不出只言片语,可任谁都看得出她眼里满是绝望,不甘不愿。

“我已是回天乏术,

何必如此...”老人心中凄凉。

墨故渊怔怔望着,这一幕何曾相似,自己为母远走他乡,游子独去不也是为了希望母亲一生平安健康么。

世人道妖魔鬼怪,蛊惑人心,残害生灵,可天地浩大,谁又知那人心不比妖魔来的可怕,如他们这般又有多少?

“梼杌,放开我奶奶,我们随你离开便是。”磐石大喝道。

梼杌冷眼相看,视线扫过眼前四位童子,忽而蹙眉疑惑道“你们还有一个呢?”

几人脸色霎时苍白,彼此交汇,只听磐石兀然怒喝道“还不是你害死我大哥,为了修习你那五虎巴山阵,大哥每月初一都要割肉放血献于你,你可知损耗我大哥多少寿命!”

“哼,当初你我之间签订鬼术之时可是那小子自愿的,况且如果没有我这五虎巴山阵为你奶奶续命,她又凭什么能在这大荒活到今天,你我互取所需,如今怨我?”梼杌气笑道。

四人自知理亏,却见奶奶双眼深深望来,除去担忧更多是不解,不知他们私底下究竟和梼杌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奶奶您可千万别难过,若我们能换回您的一线生机,即便刀山火海我们也是要去的。当初大哥为了替奶奶续命,答应梼杌愿意以我们五个换奶奶一生安好无忧,我们深知奶奶你一生都活在遗憾当中,您为我们付出这一生我们无以为报,若能让奶奶修得长生,永驻容颜,我们都心甘情愿啊。”木屐缓缓说道。

老人泪流满面,死命摇头,想要开口却发现此刻自己身上所有经脉皆被冻结。先前梼杌那一拳已是打散她所有修为,如今被扼制在手,无非是梼杌故意欺骗他们罢了。

“梼杌,只要今日你能救回我奶奶,我们四人要杀要剐都随你。”金耀朝梼杌说道。

梼杌低沉着头,嘴角翘起,无人可见他脸色果决狠辣。

“也罢,看你们如此孝心,我都被感动了,只要你们即刻交出本命神魄,我只需炼化其中一二便可用你们肉身功效救回你们奶奶。”梼杌缓缓说道。

老人内心惶恐,欲再次挣扎却被梼杌猛的一提重重砸在地上。

四人拉开阵势,怒目暴睁,一瞬间煞气滔天而起。

“我即已答应你们,她刚才还藏有后手想偷袭与我,我劝你们莫要在耍什么花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梼杌阴沉说道。

四人深深看了一眼那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人,脸色一狞,彼此靠拢重叠,每个人身上闪烁各色光芒,光芒汇聚直冲天际,四人沐浴在其中,本就矮小的身体此刻渐渐越发缩小,隐有成团之势。

墨故渊两人已是看出这四个小孩就要化作本命神魄,那老人此刻重伤昏迷,若真让四人乖乖就擒岂不是让梼杌白白得逞。

二人彼此相视一眼,下一刻,墨故渊已是抽剑飞身而上。

梼杌双眼发亮,抑制不住的得色开始在脸上蔓延,见四人如此配合,当下再也难以等待。

这五个小孩乃是天地至阴至鬼,一身戾气精纯无比,常年吸附在死去之人上,剥去精华,若自己能一口气将他们炼化,日后功力修为必定更上一层。当下抛开手中老妇,紧接向着那四人所在位置掠去。

前方,一道璀璨剑光直指梼杌腹部,墨故渊疾行横冲而来,轩辕剑在前,势如劈竹。

“数月不见,你这

剑术倒是有几分模样了,不过还是不够看啊。”梼杌早已察觉到墨故渊动作,仅仅轻轻一捻指就将剑尖止住,继而指尖微光一闪,一个照面,墨故渊连人带剑向着左前方摔去。

梼杌一手瞬间在半空放大,犹如擎天巨柱一般,五指如山向着光柱当中的四种光团紧抓而下。就在此时,空中忽而一阵泛滥波动,梼杌落下的大手竟是无端愣了一会,只一个呼吸之间,一身白裳凌空纵横而过,率先抓住了那当中的两团光种向着远方遁去。

一切电光火石,等梼杌再次摊开手心看去,已然只剩下两团光色。

“四团神魄除非他们自愿显化,我苦心经营数十年,若不是怕这些小鬼心生怀疑,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凭你想从我手中捡现成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梼杌猛喝,只见远方黑气翻滚滔天,无数白骨大军隐匿其中,向着那白衣所在位置杀去。

墨故渊拭去嘴角鲜血,目光深锁梼杌,即便深知眼前乃大荒四凶兽之一,墨故渊依旧不肯退怯。

那日交手,自己已是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杀意,既然无路可退,自己又怎会坐以待毙。当下再次横剑在前,两仪太极浮现,脚生八卦乾坤而行,朝那梼杌猛劈而去。

“杀我?你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知我为何对你杀意如此之重么?四界动荡,你手握轩辕剑从古泉封印当中而来,又身怀九龙脉纹,我只要夺去你神魂体魄,炼化那九龙脉纹,我就是下一位真神!”高中之上的墨故渊正欲挥剑而下,耳边清晰传来梼杌戏略之声。

转首望去,不知何时那梼杌已是出现在自己身旁,可底下分明还站着一位梼杌啊。

“去死吧。”梼杌利爪在前,直掏墨故渊心口而去。

异象横生,一道青白之色瞬间将墨故渊包裹入内,继而将梼杌弹射开去,轩辕剑争鸣,剑身刹那脱离墨故渊之手。那柄铁剑此刻浑身黑气缭绕,在半空缓缓延伸拉长,似乎被什么刺激一般。

“龙神的九龙琉璃玉!真是意外的惊喜啊。”梼杌垂涎眼前至宝,一手高举过头,只见穹顶乌云蔽日,一道带有紫黑色锁链缓缓伸出。梼杌狠狠一扯,一道道闪电布满整个顶峰,炸裂满地。

笼罩在琉璃玉当中的墨故渊伤势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许是感应到什么,琉璃玉青白之光缓缓隐去。墨故渊睁眼望去,一道铁链已是朝自己当头砸下,来不及躲闪,墨故渊心中凄凉,难不成就要丧命于此?

“铛”一声清脆划破耳膜,随之而去的还有半截断裂的锁链。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小子居然可以驱使轩辕剑!”梼杌不可置信望来,眼底甚至有一丝惊慌。

墨故渊呆呆看着眼前那柄浑身漆黑发亮的铁剑,此刻剑身数十丈之长,隐约依旧在缓缓增长。剑柄两侧布满刀锋羽翼,心中有所牵连,只是墨故渊还未反应,轩辕剑已是主动朝墨故渊手中飞来。

不知有意无意,剑刃羽翼不经意划破墨故渊手指,一丝丝鲜血顺着剑柄端口一路流下,被轩辕剑渗透当中。

墨故渊心中一阵恍惚,此刻直觉浑身异样,有一股无穷之力在体内蔓延,仿佛与那轩辕剑融为一体,一声怒吼,再次向梼杌望去,墨故渊眸底一片漆黑。

“怎么?怕了么。”墨故渊轻喃浅笑。

刹那,身影瞬间消失原地,快如闪电。

第二十九章 战!大荒四凶梼杌 墨故渊手执轩辕剑扶摇九霄而上,梼杌随其而来,两人身影在云层中来回穿梭,剑与链在半空闪出无数火花,两人厮杀眨眼已是数十回合。

梼杌自以为要杀这小子不过喘口气的事,可如今眼前的墨故渊似乎换了一人,一身气机涌动不绝,更有一股极为熟悉的煞气在其周边围绕,自己六成功力之下竟是丝毫占不得上风。

“这小子能驱使轩辕剑,如今怕是借那轩辕剑之威让自己法力大增,哼,我倒要看看你撑到什么时候。”梼杌嘴角划过一丝残忍,紧接着下一秒身影化作漫天黑气滚滚,向着墨故渊笼罩而去。

黑气未至,一股刺鼻腥味已是扑面而来,在云层下方的半空之中,有些许误入黑气当中的异鸟,一个眨眼便化为白骨灰飞烟灭。

墨故渊冷眼望去,只见他挥剑猛冲而进,不消一会已是不见身影。

“哈哈哈哈,就让你在我这鬼骨云里化为灰烬吧。”梼杌大笑。

天际云层开始变的昏沉黑暗,无数云烟缓缓盘旋汇成一股漩涡向着下方坠去,羽涅站在不远方看去,有些不解为何墨故渊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来不及多想,却见上方天际仿佛要塌陷一般,一道青光冲破黑烟而出,直捣那云层漩涡中心,继而无数青光化作闪电般四处游走。乍眼一看,那鬼骨云表面如同布满无数裂纹,一声争鸣在苍穹天地之间响起,轩辕剑此刻已有近百丈之长,撼天动地极为壮观。

底下有一人执剑而上,鬼骨云顷刻化为雾气,烟消云散。

梼杌心中一阵惊异,此刻执剑在手的墨故渊整个气势浑然天成,速度之快比之前不知强悍了多少。人未至,一道罡风迎面而来,梼杌周遭黑气在其身前瞬间凝结层层围墙,只是那罡风一个照面削铁如泥一般将所有气墙尽数绞碎,剑尖锋芒,寒光毕现。

“哼,不识好歹。”梼杌双指捏决,竟是毫不畏惧向那剑尖指去。

峰顶疾风成海,呼啸撕裂,不时发出阵阵炸裂之响。墨故渊双目漆黑,不带一丝感情看向眼前梼杌,嘴角一丝弧度翘起,道“哦?那便让你看看我的不识好歹,如何?”

梼杌脸色阴沉,双指与那剑尖相碰触点,一道道气浪翻滚荡向身外,青黑两色之光仿佛一体却又水火不容。

两人僵持约莫半刻,墨故渊左手并掌而下,举力推向剑端,轩辕剑青光大盛,眨眼又向着前推进半分。梼杌脸色一阵青白,正欲施力顽抗之时,只觉心中一阵恍惚,大脑更是一阵眩晕之感来袭。

两者相接断点口,那轩辕剑剑口之处有玄青色光芒涌动,仔细看去,竟是蔓延出无数丝刃,丝刃如那倒刺一般向着梼杌指尖延伸,悄无声息划破其指尖,一滴鲜血落下。

无人可见被那气体丝刃缓缓渗透吸收,紧随又有更多的鲜血流出,如先前一般尽数被剑口吸入。

梼杌胸闷,一阵恶心之感在喉间徘徊,而对面墨故渊此刻正桀骜望向自己,不知是否错觉,那漆黑的眸底似乎有一丝血色蔓延。

“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这轩辕剑还能威风到何时。”梼杌大喝,本欲退身而走,却是惊讶发现自己这一臂似乎被一股极为强悍的引力吸住一般,竟是抽离不得。

多年生死经验告诉自己绝不能再耗下去,不再犹豫,梼杌另一手执起那深紫色锁链猛杀而来。

锁链表身隐有雷电,在梼杌驱使下更是飓风缭绕,墨故渊口中微微有词,一手打出一手太极图迎向铁链而去。然而在梼杌动怒之下不过是螳臂挡车,太极图瞬间消失,紫链飞舞盘旋,如游蛇蜿蜒,一圈圈将墨故渊围绕束缚在中。

“把剑松开!”梼杌咆哮,此刻自己竟是无法感知自己手臂的知觉,除此之外,更有一丝心慌之感,那股牵引之力在向自己身体内扩张而去。

墨故渊脸色苍白而又狰狞,那铁链死死缠绕,随着自己每一次呼吸都会向内缩小一分。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异样,轩辕剑有意停止此刻动静,那方梼杌感知异样,欲抽手而去,下一秒又是一股更为强悍的吸引牢牢拴住自己五指。

“你也怕死么,大不了同归于尽!”墨故渊嘴角轻蔑,好似那游走在全身的紫电丝毫不能给他带来半分痛苦。

可眼下他已是皮开肉绽,伤痕可见白骨。

梼杌权衡利弊,目光隐晦冰冷,不在含糊,道“三数之后,你我同时松开,我劝你莫要耍什么花样。”

墨故渊垂头不语,此刻心海波涛翻滚,尽是血海滔天,在血气朦胧之中,墨故渊隐约看见一袭劲装黑衣之人独自站在血浪高处,仰头望向苍穹,手中握有一剑,正是那轩辕剑无疑。

墨故渊极力想要看清那人模样,越是努力只觉头脑越是昏沉,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好似已经占据自己整个大脑,一声蛊惑来自深渊,在心中动荡,在耳边徘徊。

眸底血色悄然浮上,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告诫自己将手松开,可墨故渊已是有心无力,仿佛与那轩辕剑心脉相连,落地生根一般。

一丝危机在梼杌心中落下,身前那人犹如恶魔在注视自己,梼杌后脊一震,那一双猩红之眼印象里似曾相似。下一刻,数千年都少有恐惧之色的梼杌心肝胆颤,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存在。

墨故渊极力排斥心海中那股占有之力,似乎看出端倪,梼杌深知眼下已是生死攸关,再顾不得其他,只得狠狠一咬牙,紫链浑身气焰暴涨,一身痛呼从墨故渊口中传出,凄厉无比。

墨故渊浑身关节骨头滋滋作响,不知碎了多少,那梼杌竟是想一鼓作气勒死墨故渊。

去而复返的羽涅隐蔽在某处悄然观察,此刻见墨故渊危在旦夕再也顾不得其他,纵身跃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羽扇,凌空挥袖扫去,霎时,在空地之上无端生出一股衔接天地的龙卷风奔向梼杌。

“好家伙,这就送你上西天”羽涅心神俱到,在那一股疾风而去之后,紧接着又接连在四面八方竖起三道飓风,东南西北夹角之势向梼杌包围。

此刻梼杌被轩辕剑莫名的引力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本想一心置墨故渊于死地却发现徒劳无功。那九龙琉璃玉传来的抗力在缓缓销蚀自己紫链上的雷霆之法,不论自己如何驱力,效果微乎其微。

梼杌有苦难言,这明明一个刚踏进修道没多久的混小子,为何一身如此难缠。

梼杌裹身在四道龙卷风之内,风如刀割,所幸自己肉身强悍坚韧,还能抗之一二。既然眼下这小子似乎遇到什么麻烦,自己又离不开此地,只得先将心神放在这眼下狂风之内,梼杌一心三用,只是脸色极为铁青。

羽涅趁势来到墨故渊身旁,正欲伸手探查几番,只听耳边响起墨故渊微弱的喘息“别碰我,小心你

也被我吸附。”

“你这是怎么了?”羽涅蹙眉问道。

墨故渊艰难摇了摇头,先前只觉有一股神秘之力涌进心海,墨故渊方才有一战之力和那梼杌战斗。随着那股神秘之力渐渐涌动且越来越顺畅,墨故渊愕然发现那股神秘之力似乎在有意剥夺自己的心海。

墨故渊不敢想象一旦整个体内被这股神秘之力占据,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即便眼下已是查出端倪,自己除去靠着意志与那神秘之力顽抗相斗,并未有任何办法将其驱逐。

“我怕是坚持不住了,等会情况不对你就先行离开,莫要管我。”墨故渊咬紧牙关深切道。

那股气机神力正是从轩辕剑当中涌进,他想要松开手,却半分不由己。

羽涅不疑有假,望着墨故渊极为痛苦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忽而羽涅似乎想起什么,紧接着在墨故渊耳边悄悄呢喃几声,下一秒羽涅身影已是出现在百米之外。

“记住,我最多只能坚持数秒,你可要把握好。”羽涅大喊道。说完,羽涅浑身光华倾泻,如那月光晕染,白光柔和似那淡水波澜。

这一刻,天地无声,仿佛所有都被静止一般,唯独场中墨故渊还能有所动作,只是眨眼之间,一切又恢复如初。

羽涅瞥了一眼便双目一黑,倒地不省人事。

梼杌心中大喜,那轩辕剑不知何时已是恢复成原来模样掉落在地,自己也得偿所愿将手抽出。细眼望去,梼杌脸色震惊,此时自己的整条右臂毫无血色,苍白冰冷,透明可见白骨在中。

“好强的吸食之力,难怪那股气息如此熟悉,原来也是煞物。”梼杌舔了舔嘴唇,一手直接震散身边狂风,贪婪向着墨故渊杀去。

此时紫链牢牢束缚着墨故渊,放开轩辕剑的那刻起,墨故渊已是渐渐恢复神智,然而眼下却又陷入另一番生死局面,不论自己如何施力都无法挣脱。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了么”墨故渊一阵恍惚,看着近在咫尺的梼杌,有些不甘缓缓闭上眼。

忽然在他脑中猛然闪过一道剑光,墨故渊望去,正是先前在心海中见到的那位黑衣人。此刻他手握轩辕剑,在江河之上,天地之间,日月之里纵横挥舞,剑光九天,那是一片剑气滔天的世界。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吾辈练剑,出剑,悟剑,化剑,所谓是何?我寻轩辕,轩辕伴我,痴到绝处便是魔么...”

墨故渊浑然忘记身在何方,即便那人面对自己轻言喃喃也不曾注意他的容颜。墨故渊所有心神皆在那心海之上的剑气之中,那里不仅剑招璀璨,更有剑道在前。

黑衣人负手站在苍穹之巅,负手淡笑,回眸望了一眼墨故渊,自顾道“还真是被时光算准了啊,既然不相见,那便随风去。”

黑衣人这一缕神魄飞身而起,唯余一声幽幽嗟叹“愿将腰下剑,寸寸断愁肠,至此,天上人间再无剑.....”

他苦笑自嘲,不知该说是那剑神还是剑魔,原来到最后还是不曾解脱过。

流光莹莹,悄无声息洞穿梼杌心口,而后光芒遣散,天地星光寥寥,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第三十章 梼杌现真身 梼杌脸色狰狞,更多是抑制不住的得色快感,先前积郁一扫而空。许是一心都放在那倒地不醒的墨故渊身上,丝毫未曾察觉到周边刹那风轻云淡,天地寂寥。

胸口一丝血迹缓缓渗透,梼杌身形一顿,猛然坠落倒地,前方,是和自己一般匍匐在地的墨故渊。梼杌大口大口喘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一颗心脏半边早已绞碎,胸膛一个窟窿口,此时鲜血大片大片流出,任凭他如何疗伤闭气都无法阻止胸口的创伤。

梼杌愕然发现,自己一身气机正随着那窟窿心口处尽数倾泻而去,更可怕的是自己大妖的修为一并流逝。

“你!你究竟使了什么邪门手段,快住手!”梼杌惊慌失措,不论如何都没办法让伤口止住流血的趋势。

墨故渊在梼杌异样之时已是苏醒,望向他突然之间的样子亦是不明所以,此时依旧被其紫链牢牢捆绑在地,墨故渊略作犹豫,冷冷说道“你先放开我。”

梼杌没有多言,深吸一口气挥袖将紫链撤回,下一刻墨故渊已是身影暴退向着羽涅昏倒之处掠去。仔细探查几番,见其无碍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当下不再含糊,径直盘腿曲坐在地。除去需要短暂恢复些许伤势,更多是先前心海之中那位前辈所遗留的剑法,墨故渊此刻脑中挥之不去,需沉稳整理。

梼杌见状,龇牙裂嘴怒火充斥,道“混账,你敢骗我?”

墨故渊不予理会,撇下梼杌让其在地不停咆哮嘶竭。

已至深夜,之前几番苦战已是让周边破败不已,到处深壑剑痕。梼杌不知何时拱起后背,脸朝大地,身体不时在颤抖抽搐,胸前,鲜血依旧,只是有些凅干的迹象。

风拂面而来,却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刺痛之感,羽涅也渐渐醒了过来,二人细眼向着梼杌看去,眼神晦暗,更多是戒备盯防。

“之前他还是威风八面的,怎的靠近你之后就变的这番模样了?”羽涅缓缓问道。

墨故渊摇头同样不清楚是何原因,既然眼下梼杌重伤在身,又无法动弹,正是自己二人下手的好时机。似乎心有灵犀,两人眼神交换的一瞬间下一刻就像着梼杌杀去。

与此同时,在右后方同样有一人踉跄奔跑而来,那人泪流满面,双眼空洞,口中却是不停重复着一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正是那风烛残年的老妇。

羽涅执扇再次挥舞,扇中无数羽箭奔刺朝梼杌锥去。后方,墨故渊却并未再将轩辕剑握在手中,此刻拳风刚烈,俯冲朝梼杌心口重砸而下,两人俨然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姿态。

两人身影未至,瞬间被弹射抛飞,借着后力两人回首朝下看去,一时双目惊愣。

此刻趴倒在地的梼杌身边有着八条如蛇身的黑气游走在侧,八道黑气蛇身肆意缭绕盘旋,在梼杌方圆数丈之内所有草木树丛皆化为虚无粉末,凋零枯萎。

那老妇紧随其后,本就垂危的她此刻依旧高举着一张黄符,在她一声催法之后,黄符飘飘欲坠朝梼杌身上落去。

墨故渊大喊阻止老人行径,可早已为时已晚,一道黑气奔涌而来,洞穿老人腹部,一个眨眼间,老人犹如一具干尸一般静静垂挂在上。似乎极为不满到手的食物体内竟是毫无生机,那如蛇一般的黑气卷起身躯将老妇弹射出去。墨故渊两人飞速赶去,在接住的那一刻望去,两人心如死灰,更多是不敢直视。

老人气机已无半分,却是因一切速度太快,她灵台意识还以为自己在驱符施法,不知是否错觉,两人看到老人眼中有一丝解脱和决然。

周边荒芜枯萎范围越来越大,延绵不断扩张而来,墨故渊二人只得继续向后退去,不解望向场中。

“梼杌身侧这八道黑气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吸食之力,你看这方圆数里的生机都被他蚕食殆尽。”墨故渊神色动容说道。

“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趁他还未恢复你我先行离开这。”羽涅紧接说道,如今这局面想要一举杀死梼杌已是毫无希望了。

“跑?你们跑的了么,毁我大道,废我修为!今日就要拿你们的命来偿还。”一声阴笑低喘在两人耳边响起。

墨故渊二人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在那八道飞舞缭绕的黑气之下,有一团极为浓郁的黑色液体在缓缓鼓动,而那八道黑气正是从其表面衍生而出,乍一眼看去,更像是这团液体之上的几条尾巴。

那液体渐渐变的畸形怪状,有手足四肢在中缓缓伸出,在其后更是一张人脸巨头从当中浮现,虎口大张,巨齿獠牙毕现,身躯如那猛虎一般撼天动地。

一声响彻天际的咆哮猛然袭来,疾风呼啸,两人如那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摇晃不止,那八道黑气朝二人奔赴追来。

“快走!这畜生显现本体了。”羽涅大喊一声,二人稳住身影,奋力向着后方退去。

那八道黑气涌动不绝,气焰腾腾,彼此争锋前后向二人缠绕而去。

梼杌紧追不舍,不时嘶吼毁去身前无数丛林,前方两人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在梼杌化作本体之下根本力不从心。

“分开走。”羽涅大喊,两人瞬间朝不同方向掠去。

然而那梼杌仿佛早已预料一般,虎躯身形一分为二,又出现另一只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怪兽追随而去。墨故渊疾行飞奔,一道黑尾由上而落,重重砸在其肩头,墨故渊失去平衡冲倒翻滚砸地,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墨故渊挣扎坐起,只见眼前有两团玄青色的幽光紧紧逼近自己,暗处有黑影步步踏来,此刻数十丈之高的梼杌居高临下望着脚下的墨故渊,凶神恶煞。

“啧啧,已经快有一千年不曾有过了,你真是好大本事,竟然都能逼迫我现出原形。”梼杌语气冰冷,一张本就狰狞的面容此时越发扭曲。

墨故渊心中震惊颤抖,看着梼杌一副凶兽之态,当下不断思考如何逃离,只是看了一会,墨故渊便不再抱有希望。四方气机都已被梼杌锁定,自己如何能逃?抬头向上望去,墨故渊瞳孔一缩,在梼杌腹部之下仍有少许血液在缓缓滴落,似乎有迹可循。

“梼杌,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开始就对我不依不饶?”墨故渊大声质问道。

梼杌嗤之以鼻笑道“还真是天真的紧呐,难道你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嘛,事到如今不会还和我在这兜圈子吧。”

墨故渊心中一紧,先前梼杌所言就已经知晓自己根底,可至今自己从未离开大荒,知道自己秘密的不过区区几人,而他们断然是没有可能会和梼杌知会的,那梼杌又究竟是从何得知?

墨故渊脸色阴沉,如今自己修为不仅浅薄,更是让数位修为深不可测之人清楚自己的底细,如此一来麻烦不断。

眼下又是危在旦夕,墨故渊心中积郁愤愤不平,似乎有所感应,远方传来一声争鸣,一道流光划破天际,如那星辰坠落朝这方飞来。

梼杌心跳加速,先前那柄剑本就煞气浓重,更有一些古怪莫名的异能,此刻见其竟是无端护主而来,当下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墨故渊失神怔怔望着身前那柄质朴古剑,轩辕剑静静悬浮在上,剑柄青光幽幽,一圈圈荡开,似乎在催促自己的主人将自己握住。可墨故渊举起的手终是缓缓放下,并未再次拿起选轩辕剑,比起被轩辕剑当中的戾气侵蚀,墨故渊更愿自己果决和那梼杌一战。

察觉到墨故渊心境,轩辕剑剑身一颤,毫无征兆掉落在地,光芒敛去,如废铁一般静躺在前。

梼杌不明所以,却是见那墨故渊居然放弃这把剑不去用,有意和自己正面对决?心中一喜,不敢再耽搁片刻,身影暴动而上,虎口喷张,对着墨故渊当头咬去。

墨故渊强行镇定心神,即便手中无剑可自己一身黄庭经如今也是小有所成。见梼杌纵身越来,墨故渊双手交叠结印,嘴唇轻齿,胸前兀然亮起一道极为刺眼的太极图,墨故渊双手并掌,将那一轮如圆月的太极图托举在上,继而一手并拳狠狠朝底下砸去。

太极图飞旋而起朝梼杌杀去,方向正是梼杌之前受伤的那个窟窿口。

四蹄生火,更是煞气云云,梼杌见墨故渊有意从自己伤口下手,更是怒火攻心。两条黑尾从后向着墨故渊包抄而来,墨故渊不做耽搁,在一手挥出去之后,身影即刻又再次向后方掠去,只是这会其脸色越发苍白,神情恍惚。

疾行过程中,墨故渊入眼可见,身前方有一白衣同样朝自己奔来。白衣血迹斑斑,身上更是皮开肉绽,比起自己有过之无不及。

“那分身已被我打碎,你快走,我来拖住他。”赶来的羽涅朝墨故渊说道。

墨故渊只一眼便看穿羽涅也是强弩之末,自己又岂会丢下他不管,墨故渊缓缓摇头,道“要么你走,要么一起死。”

羽涅苦涩艰难笑了笑,脸色故作轻松,道“什么死不死的,当然是一起活下去了。”

墨故渊大笑,两人回身迂回,彼此身形朝梼杌纠缠而去,心中早已笃定不论如何也要护住羽涅性命,哪怕再次拿起轩辕剑,哪怕丧失心智。

同为天涯陌路之人,有幸相遇,羽涅可不顾一切奋身而来,自己又岂能有半分胆怯。

梼杌真身之下的八道黑尾天魔缭乱,这一方天地早已昏天暗地,两人借着身法游走上下,得以时机便向梼杌袭杀而去。可落在他的身上却无关痛痒,在梼杌厌倦不耐烦之色下,两人齐齐被梼杌双爪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凭你们也想从我手中活命?两个跳梁小丑而已。”梼杌嗤笑,身后八道黑尾缓缓竖起,怨气铺面,两人挣扎不得,被死死禁锢。

“先吸干你们的精血,在吃了这小子,九龙脉纹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大如盘柱的黑尾同时朝底下而来,猛锥落下。

墨故渊侧首看向一旁羽涅,心中恼恨无比,那轩辕剑此刻竟是无法感应,忽然其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墨故渊本能一手捏成剑指,屈指一弯,有一剑光从其指尖射去,目标正是朝羽涅杀去的那道黑尾。

这番凌厉招式,正是先前那黑衣人在墨故渊心海中所演化的剑招,想不到墨故渊竟是能在生死紧要关头使出。羽涅瞪大眼睛看着身前被削去一节的黑尾,心有余悸望向身旁墨故渊,眼里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充满恐慌。

梼杌一爪死死扼制墨故渊喉咙,朝地底泥囊深陷而去,背后数道黑尾当头举起,针尖锋芒,齐齐朝墨故渊胸口落去。

羽涅嘶哑,使劲呐喊,然而墨故渊心神憔悴,那一剑自己已是拼尽所有气力为之,如今连喘口气都十分吃力。

墨故渊浅笑朝羽涅摇了摇头,脑中一时闪过无数画面,仿佛一场草草轮回,尽在眼帘。

五条黑尾落在其上,只是并未有想象那般直接洞穿墨故渊身躯,而是停在墨故渊胸前微微隆起的一处,再难刺下一分半寸。

一丝危机在梼杌心底发芽,弥漫。

下一刻,一道赤色火光在墨故渊胸膛前闪烁绽放。

第三十一章 五色彩蛋 墨故渊愕然,睁眼望去,只见胸膛前微微隆起的一处,正是一直以来自己小心翼翼放在怀中的那颗五色彩蛋,此时恰好将梼杌的攻击阻挡在外。

“糟糕,是混沌!”墨故渊心中大惊。

也不知梼杌这番攻势下有无伤害到彩蛋本身,墨故渊欲伸手将彩蛋拿出,只是在梼杌利爪之下,徒劳无功。

彩蛋之内是当初无相用尽一身佛意才护住的混沌本源,墨故渊不忍在混沌还未孵化出就白白死去。

胸膛前赤色光芒忽强忽弱,上方梼杌居高临下,一双诡异瞳眸紧紧望来。只是见墨故渊依旧挣脱不得,脸色阴笑道“又在装神弄鬼,我就不信你还有活命的本事。”

言罢,梼杌再次挥舞起身后数道黑尾齐齐朝墨故渊落去,似乎有意针对一般,梼杌特意从墨故渊心口胸膛前那闪光的位置刺去。这一次如先前一般,还是硬生生将梼杌来势格挡在外。

“哼,不过一件强硬点的法宝罢了,看我如何打碎你这贴身之物,在腕去你的心脏。”梼杌一鼓作气,再次挥舞身后黑尾猛的朝下落去。

接连数次不停往下凿去,可那蛋壳之物极为坚硬,在梼杌数番攻势下依旧纹丝不动。

梼杌气急,更是怒火中烧,浑身气势暴涨,身躯在此刻拱起,表皮毛发如寒针竖起,尤其是身后那八条黑尾,此刻互相盘旋交缠,无数浓烟黑雾在后。

八道黑尾向上延伸而去,在片刻浓雾散去之后,墨故渊赫然望去,只见一条浑身漆黑明亮的大尾摇晃在后,八尾化一,一股极强的杀意在梼杌身上荡开。

“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呐,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梼杌桀骜阴笑,那黑到发亮的大尾猛然一挺,连半空之上都似乎可见空气被撕裂。

此刻,墨故渊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黑色大尾犹如实质钢铁,周边煞气已是浓郁到汇聚成液体之态吸附在尾身之上。随着梼杌每一次摆尾,空间都波动起伏。

梼杌垂涎,耐着性子望向底下墨故渊。似乎在享受带给他的压迫之感,从来到此地之后,本以为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是自己手到擒来之物,却是没想到后来让自己接二连三在他手中吃了不少大亏,差点害的自己神形道消。

如今大局在握,梼杌偏激发狂的模样让他一步步折磨着墨故渊

,利爪划破墨故渊胸前皮肤,却把握的极为分寸,仿佛在一刀刀开膛破肚一般。

他人生不如死的样子是梼杌最为大快人心的时刻,从雄踞在这大荒一处,梼杌便以此为乐,眼下更是恨意快哉。

鲜血涟涟,墨故渊咬牙切齿,羽涅已是从原先的双目暴睁到死死闭上眼不忍再看,然而无人知晓在彩蛋之底有一丝轻微裂缝,此刻正在吸食墨故渊身上流出的血液。

“开口求我么,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还能留你个全尸。”梼杌阴笑蛊惑道。

墨故渊浑身灼痛,那梼杌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自己只能一遍遍感应大脑传来的剧痛,又偏偏昏迷不得。

“好...啊,我求你...别让我活着,不然到时就是你跪在爷爷我面前磕头认错了。”墨故渊轻蔑讽刺说道。

梼杌脸色狰狞“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我把你的心挖出来还有没有力气说出这话来。”

梼杌扬起大尾,霎时疾风呼啸,一道霹雳之声如闪电袭来朝墨故渊胸前而去,一旁羽涅心如死灰,心中无端生出一丝后悔情绪,让他有些片刻痴呆。

仿佛千斤大石砸落,墨故渊一口心血喷出,落在胸前彩蛋之上。墨故渊双目猩红,五脏六腑犹如俱被绞碎,他早已不抱有任何活下去的幻想,但此刻仍是心中一阵害怕惊慌。

大尾依旧未能洞穿墨故渊胸膛,然而却是将彩蛋蛋壳击破,此刻尾尖没入蛋壳之内,赤色光芒猛然爆发。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光柱直耸云霄,打破大荒之上的云层,映照出一片生辉,天际,火海翻腾,红云激荡。

顶峰各处暗角,有几人蹙眉深锁。

羽涅朝墨故渊望去,恰巧两人视线相交,眼底皆是不明所以。

梼杌愣了一愣,思绪莫名,深陷在壳中的大尾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再次试着往下推了推,传感却是纹丝不变。

蛋壳之上,墨故渊先前喷洒之血尽数没入当中,彩蛋浑身光滑夺目,唯有那裂开的断口缓缓伸张变大,好像有东西在破壳而出。

梼杌来不及多想欲抽离而出,然而自身大尾仿佛被蛋中某物钳制住,任凭他身躯如何扭曲癫狂,那一尾始终牢牢被掐在壳中。

在天地异象隐去,周遭开始安静沉默,风过无痕,只听一

道“咔擦”破壳之裂响起,除去场中三人痴痴望去,隐藏在黑暗中几人更是屏气凝神。

有一只约莫两寸长的小手从壳中伸出,小手肥嫩可爱,如那藕芽一般还有几节肉痕。

此刻正是壳里那小小的五只手指拽着梼杌大尾当头中的一角,死死不肯撒手。

彩蛋猛然分离,有一小脑袋瓜顶着上边的蛋壳站立其中,恰好面向墨故渊,两人大眼瞪小眼,蛋壳中的小家伙更是眼睛忽闪忽闪看来。

墨故渊呆呆望着破蛋而出的全新面孔,她浑身晶莹雪白,额前生有双角,奇异的是在其眉间有一粒赤色朱砂,整个身躯如那缩小版的海马一般。

它腹部长有四肢,极为可爱,小家伙上下全身清一色,唯身后长有的一双翅膀绘有四种颜色,双翅分四瓣,赤蓝黄绿。

四周鸦雀无声,墨故渊与其相互凝视,不知为何,心底一丝亲切异样在彼此之间蔓延。而那小家伙同样感觉如此,朝墨故渊咧嘴一笑,露出刚出生就有的两颗小尖牙,脸蛋圆嫩滑稽。

梼杌凑近身躯双眼恶狠狠盯着这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墨故渊察觉到不对劲,使劲摇头肆意小家伙注意身后。可墨故渊一副噘嘴挤眼的神态却是把这小家伙逗的哇哇大笑了起来。

墨故渊冷汗连连,梼杌獠牙在后,阴气森森,已是一口猛张向着墨故渊身前咬来。

一阵恶臭腥味迎面而来,正对着墨故渊的小家伙仿佛具有人性,凝眉嗅鼻几番,顺势往后看去,瞬间被吓了一个哆嗦激灵。

“阿西!”声音稚嫩清脆,在场人人可闻。

只是更让人震惊的是那小家伙似乎受到的惊吓十分严重,吓的当场就一手死死拽住梼杌的一尾向一旁甩去。

数十丈之大的梼杌就在那一丁点大小的手中被其抡起砸在了一旁,梼杌深埋在大坑里,脸朝黄土背朝天。

墨故渊同羽涅依旧保持平躺的姿势,即便梼杌双爪已经不再,二人依旧死死不能动弹,先前那一幕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两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小家伙心满意足拍了拍手,挥舞着翅膀漂浮在墨故渊眼前,再次咧嘴笑着,憨厚可爱。

许久,两人才渐渐反应过来,心惊肉跳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家伙,那番神力当真是可望不可及啊。

第三十二章 大荒四凶再聚首 羽涅起身向墨故渊缓缓走来,看着一身是血的墨故渊脸色是难得的落寞和愧疚。

“先前若不是我执意要来此地,也不会连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差点丢了性命。”羽涅僵硬着身子歉意道。

微微喘了喘气,墨故渊咧嘴朝羽涅摇头笑了笑,道“即便不来,只要身在这大荒总有一天这梼杌会找上门来的,他深知我的底细,又如何会放过我。”

羽涅蹙眉道“他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按你所说来这大荒数月,如今不过是第二次和他照面,他就要对你赶尽杀绝。”

墨故渊沉吟,梼杌即知自己身怀九龙脉纹,这当中曲折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只是眼下一时又无从头绪。

看着墨故渊神态萎靡,脸色苍白,羽涅顺势扶起墨故渊,缓缓道“趁梼杌还未苏醒,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我找个安全的地方替你疗伤。”

墨故渊沉沉点了点头,先前片刻,九龙琉璃玉传来热意已是稳住自己体内多数经脉,虽未痊愈,却也恢复不少气力。

一道白光围着两人周遭旋转不停,墨故渊和羽涅相视,脸色难得带有笑意。

“这家伙真是好大的力气,以前时常见你胸口微微凸起,但又只有一边,我还以为你是发育不良,有什么畸形,原来是当中藏了这么个宝贝。”羽涅哈气笑道。

墨故渊嘴角抽了抽,这话听的怎么这么像骂人。墨故渊好奇伸出手指轻轻向着身旁飞舞的小家伙触碰而去,那小家伙似乎有所害怕,往后窜了窜,又瞪着眼睛望向墨故渊。

墨故渊浅浅一笑,低声说道“别怕,我叫墨故渊。”

不知为何,墨故渊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总觉它好像有些无力,这身体似乎透明的太过清晰,连基本的五脏六腑都看不见。

最后一道月华落在了密林当中,天边泛白,红日在云海中缓缓升起,小家伙那四色双翅随着它每一次的煽动仿佛都有流萤在侧,芬芳溢洒。它学着墨故渊那般轻轻伸出一个小指,缓缓向着墨故渊指尖靠去,两者专心致志,心有灵犀。

黑影划破夜幕,羽涅双目颤抖,原来一开始那梼杌就借机故意装死,此刻趁几人放松警惕瞬间偷袭而来,目标直指居中的墨故渊。

“去死吧!”桀骜之声犹如地狱恶魔,阴狠毒辣。

墨故渊正沉浸心神与那小家伙碰撞当中,只是还未接触,眼前小家伙便被梼杌疾飞而来的利爪捏在掌心。身后而来的是梼杌不顾一切的倾力一击,墨故渊风雨飘摇,任凭羽涅拽着自己向后飞速退去。

墨故渊目光死死看着梼杌的手中,心底默然一阵心慌痉挛。

轩辕剑争鸣而起,破光袭风卷来,只是这一次并非墨故渊有意操控,乃是轩辕剑本能感知墨故渊心境变化而疾速掠来。

梼杌这一击墨故渊两人根本无处可躲,即便轩辕剑通灵护主亦是为时已晚。

“镜花,救我!”风云变色,万籁俱静,那本欲杀向墨故渊的梼杌此刻身影猛然一顿,如同被人禁锢定身了一般,其最后一声便是发出那一道惊恐的呼救。

梼杌本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小,在他掌心之中似乎有着一个极为烫手之物。那被他捏在掌心的小家伙其身后双翅插入梼杌皮肉之中,而它则闭目沉睡,任凭梼杌挥舞拍打,始终甩开不得。

云层纷纷向着四周滚去,天际仿佛出现一个天洞,有一轮弯月飘荡在中,刚漫出的日色尽数被遮掩没落。一阵奇异花香兀然传来,紧接着在那天洞之内有月光倾洒而出,道道月光倾泻落在梼杌身影之上,这才让梼杌急剧缩小的身形稍有缓势。

“放肆!竟敢蚀我月魄。”天际之上一声怒意传来,紧接一圈圈乳白色光晕渲染重叠而下,化作巨山向着下方镇压而来。

一道坚实厚重的身影踏风迎向那层层月晕叠加的大山,那人大头方脸,满嘴胡髯,

也不见他有任何耀眼的招式,手中仅是握着一根长棍,奋然跃向其上。

又有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子站在水花浪头之上,一路扶摇攀升,那沧海大水竟是被她引上大荒,大水化作海龙,冲天而起,目标正是朝那月华大山破去。

胡髯大汉一棍碎山,地动山摇。下一刻又有矮小女子携沧海大水笼罩,继而朝天洞之内激荡而去。

“还给你。”矮小女子拍手大喊。

一座月华凝结的大山眨眼就被两人破碎,那大水奔向天洞,只是两人似乎早已预料结果,并未再次出手强求。大水在洞口就早已化作雾气蒸发,有七色虹光成桥,星光点点。

大汉和矮小女子同时抬首望向天幕,前者脸色柔和迷恋,后者一副鄙夷厌弃之色。

本应是大白天的好时光,此刻烟轻风淡,如夜色撩人,如梦如幻。

居中有一弯月从中飘出,在月牙底部,有一绯色华袍端坐其上,身姿摇曳婀娜,面虽覆淡蓝色薄纱,可依旧让人看的惊心动魄。那人青丝如瀑飞扬倾泻,一圆光华在脑后生辉相映,仿佛是那九天仙子降临人间一般。

“真美啊,不娶回家做媳妇真是可惜了。”羽涅痴痴赞叹说道。

上方几人同时望来,眼神皆是不同,羽涅看着几人不像是好说话的主,讪讪笑了笑,道“我就心底想想,真要娶回家我可看不住。”

几人怔怔无言,矮小女子朝其竖起大拇指,脸色满是欣赏。

墨故渊收敛思绪,即刻赶到小家伙身边,此刻梼杌已是恢复人形,一身气机如大江东流而去,浑身苍白无力。梼杌看着到来的墨故渊本欲张口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墨故渊撇过头看向其掌心处,只见那小家伙依旧在酣眠甘睡,双翅死死插入在梼杌手心皮肉当中。唯一让墨故渊心中吃惊的是小家伙身体依旧雪白晶莹,但却不再那么透明了,眉间金红色朱砂越发实质。

一丝奇异之感在墨故渊心中升腾,这小家伙好像比之前扎实多了。

月色似水,涓涓而流,悬坐月牙上的女子漂浮在半空,其眉黛如山,肤凝若脂,望着自己身前的胡髯大汉温柔浅笑,道“穷奇,好久不见。”

如巍巍大山一般的身影有些失神,听着她那一句好久不见,千年不曾泛滥的心湖又一次荡起涟漪,穷奇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最后说出的也仅仅是那一句“好久不见。”穷奇默然垂首,不再言语。

在他不远处的矮小女子正是饕餮,此刻讥讽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你们与梼杌同为大荒四大凶兽,数千年来尽管你们争锋相斗,恩怨不断,可如今梼杌有难,也不至于这般落井下石,非但不救,还要阻我出手?就为了一个刚到大荒不久的人界小子?”女子蹙眉冷声说道。

“我们乐意,你管得着么,什么四大凶兽不四大的,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孙子辈的,可别趁机占我便宜啊,小心姑奶奶我一拳锤爆你。”饕餮双手环胸轻蔑笑道。

“你!”女子横眉冷对,脸色冰寒,道“饕餮莫要以为我怕你,你若是执意如此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哎呦,你这般威风还真是让我害怕的紧,你未经允许,私闯大荒,别说我还没找你算账,我倒要看看这几百年不见,你这一身镜花水月的本事可有长进。”饕餮拉开阵势,明摆着一副随时干架的姿态。

传闻数万年前天上本有两轮明月,其中一圆因贪恋人世浮华便舍身坠月而落。经千年修行悟道,在妖界化作人形修炼,便是如今眼前这位女子。女子名为镜花,一身月意堪至化境,乃是妖界三派中的水月阁,镜花正是阁主。

镜花冷哼一声,继而朝穷奇方向看去,虽未言,但众人皆知当中含意。

穷奇仿佛不曾察觉,始终岿然不动,许久,方才将手中长棍架在肩膀上,徐徐说道“你怎知这人从人界而来,

为何一开始梼杌就对此人怀有必杀之心,梼杌在大荒所为莫不是受你指示,你们究竟在图谋些什么?”

饕餮目光奇亮望向穷奇,心中大呼快哉,这石头人虽是话少,可每次开口都很能说到点上啊。唯一遗憾的就是不知道他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喜欢眼前这个蛇蝎之妇。

镜花眼神晦暗,目光扫过梼杌,此时的他依旧在垂死挣扎,在耗下去怕是就要被其掌心之物吸个精光了。

目光游离,继而在墨故渊身上来回扫视,似有察觉,墨故渊同样抬首望来,两者对视,墨故渊心中一愣,此女子看自己的神态竟和当初梼杌看自己的样子不相上下,如今这人更是不掩丝毫赤裸,更为明显。

“呵,又是一个知晓自己来历的大妖么,就为自己身上的九龙脉纹?”墨故渊心中凄凉,更多是愤恨怒火。

这些人凭什么自以为是?就因道法高深,修为通天?

镜花虽不惧眼前两人,可若这两人执意要与自己缠斗,自己不仅难以救出梼杌,更别说生擒墨故渊。

既已知晓当下局势,镜花心中便不再顾忌,冷声道“鸿蒙山传来征兆,此人身怀九龙脉纹,携封印之物从人界穿越而来,至于我为了什么,事到如今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了吧。”

穷奇愕然,下一刻本能望向墨故渊,不可思议看去,即是如此,那么一切自然水落石出。难怪梼杌一心想夺取墨故渊的性命,镜花会舍去半数月魄直接降临大荒,原来是为了这人身上的九龙脉纹。

“九龙脉纹不是早在三千年随她一起覆灭了么,怎会如今出现在这人身上?”穷奇不解问道。

“其中曲折我也尚不得知,既然是鸿蒙山那边传来的消息定然不会有错,如今仙界六派大张旗鼓向我族欺压而来。昔年龙神尚在,我们还能与仙界一较高低,如今仙界势大,已是不顾当年契约,为了种族利益,不断侵犯我族,既然这小子身怀九龙脉纹出现在这,我们妖界要想一举扳倒仙界,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镜花循循渐进说道。

饕餮脸色一寒,目光看了看镜花几眼又向着穷奇看去。

“妖界什么样与我又有何关系,我们天生不祥,世人自古便唤我们为四大凶兽,受于天道我们被关押在此数千年,外面的事情已经和我无关了。”穷奇沙哑说道。

镜花不悦,一张俏脸顷刻沉了下来,双手紧紧握在衣袖之中,冷冷说道“你何必自甘沦陷,昔年不过是仙界那群道貌岸然之辈有意为之,我们妖族天生强悍,如你们这般更是应运天地而生,本就身怀天道所在。仙界无非是担心我们妖族日益强大,会危及到他们的利益,这才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逼迫天下苍生联合讨之,将你们关押在此。依我所见,世人愚昧,道理都是要用拳头讲出来的。”

饕餮此刻难得有些正眼看了看镜花,早在很多年前她们就已相识,那时镜花初来妖界,两人有过不少恩怨。

穷奇不为所动,沉默许久才幽幽说道“梼杌可以让你救,那人你带不走。”

镜花气急反笑,道“好,既然你要与我撕破脸皮,那就修怪我不讲昔年情面,你莫要以为饕餮在这我就怕了你们,今日就算付出多大代价我也要杀了那小子,夺了他身上的九龙脉纹!”

穷奇微微张口,只见镜花已是托起身后那轮圆月,一身华袍化作花雨流淌在前,滚滚向着月中笼去。

就在镜花倾力欲为之际,在她身旁空间泛起一道涟漪,一玄衣蟒袍之人缓缓出现在她身边。

来人脸色温和,只是目光有些瞠怪,只见他轻轻举起手,将镜花从月中拉到身旁,浅浅笑道“镜儿,原来一直是你在胡闹呢。”

山顶有蒙蒙雾气,林间有嘤嘤鸟啼,日月在上,此刻交融生辉。镜花恍惚,眼眶突的泛红,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九泉...”镜花如痴如醉,原来也是位痴情人。

第三十三章 后世真神琉璃 镜花柔情深视,凌九泉亦是浅笑相望。

至神界破碎以后,两人已有三千年不见,所谓弹指一瞬,对于修仙之人或许是眨眼之间,可对于相思之人如若一眼万年。

穷奇望着前方相近的两人,目光怔怔,遇见镜花的很多年前,曾是自己陪在她的身边踏遍蛮荒,走过深渊,上过九霄,只是后来她遇见了凌九泉。

缘分有先来后到,爱却不是。

饕餮眼底一丝戾气划过,望向镜花的眼神再次冰冷。

“九泉,这数千年你究竟去哪了,我找便了整个妖界都没有你的消息,连仙界我都暗中打探却始终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以为你....”镜花说着说着终是哽咽哭出了声。

“以为我也随着神界破碎一起葬送在那了?”凌九泉缓缓笑道。

“九泉...”

“我不愿出现,是因为我愧对琉璃,更没保护好她。”一丝痛苦挣扎在凌九泉脸上渐渐浮现,记忆中有裂痕在灼烧锥心。

镜花从听见那个名字起浑身就已刺骨冰凉,如坠寒窖。穷奇饕餮二人亦是身体一震,仿佛时空错乱,神情怔怔。

早在上古时期,天地浩大,世间蛟龙蛇怪数不胜数,有一金龙修行天地,千年悟道,万年衍化成神,乃是后世第一位真神,名为龙神琉璃。

琉璃飞升神界,更得两位半神辅佐在后,此后千万年便一直守护天地苍生,直至天地动荡,大陆分离,便有了后来的四界。

而四大凶兽乃是琉璃在上古还未成神之际就已认识的故人。凌九泉本体乃是玄冥天蟒,跟着琉璃修行多年。至于镜花本是古时天上一轮坠落人间的明月,因天道所归,只需炼化另一轮皎月便可成为月神,然期间却被琉璃阻止此类荒诞行径,琉璃曾言,天地可无月神,人间不可无明月。是而两人有大道相争,但镜花自然不是已经成为龙神琉璃的对手。

凌九泉嘴角自嘲,自顾道“那天终是我去的太晚,等我赶过去琉璃已经.....呵,可即便当时我能及时赶到,凭我一个区区大妖的实力又如何能从剑魔手中救下琉璃,自那日之后,我便孤身返回妖界匿身在九幽寒炎中千年,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替琉璃讨回公道。”

妖界九幽,乃是与鸿蒙山并列在榜的禁地。

鸿蒙山是妖族最为神圣领域地界,没有指令任何人擅自私闯皆叛死刑,而九幽则是无人敢涉足前去,只因数万年来但凡去过之人,几乎少有人能活着出来。

镜花穷奇几人根本无法想象凌九泉如何在那熬过千年,更是潜身在九幽寒炎之下,但几人明白的唯一一点就是他要变得更强。

几人望向凌九泉,神情不一,更多是一丝异样和敬畏在眼底闪过,只因凌九泉如今已成半神!那是神形和气势上的大道压制,妖族本能。

镜花失神,正欲

在说些什么,凌九泉已是昂首向着天际另一端笑道“酒吞老祖,既然到了这大荒就不要在鬼鬼祟祟了,多年未见也不想着和我们这群老友叙叙旧?”

听着凌九泉所言,穷奇饕餮两人皆是心中大惊,饕餮更是脸色微寒,先前镜花独自降临大荒,难怪有底气敢一己之力和自己二人叫板,原来是留有后手。

酒吞老祖,妖界三派之一神诀殿主人,本体不详,只因他存活的岁月实在太过悠久,极少数之人知晓此人跟脚来历。

妖界千万年以来,曾有过不少名门大派,随着时光迁移都成为了历史。而这神诀殿在酒吞老祖的手中,经历无数风雨,依旧留存至今,由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派成为当今妖界三巨头之一。

镜花心中猛然一顿,先前凌九泉出现只是随意为之就将自己倾力一击破去,如今更是随口道出酒吞老祖所在,他如今的修为莫不是已经在自己等人之上了。

“哦?看来是我招待不周,还得亲自请你出来了。”天际毫无迹象,凌九泉轻抿唇角,极为妖冶。

只见他凌空抬起手,对着虚空作势空抓了几番,刹那,周遭满是青烟,风卷残云。凌九泉抬起的手始终未曾放下,直至那青烟缓缓聚拢,有一身形佝偻的老头站在前方,白眉须发垂地,脸上皱纹横生,沟壑深纵,连那一双眼睛似乎都陷在其中。

穷奇饕餮两人已有近万年不曾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酒吞老祖,如今眼前这老头身形精瘦无比,乍眼一看就剩一副骨架子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虽是如此感觉,但二人打心底不敢小觑此人道行,反而更加忌惮。

现身而来的酒吞老祖此刻抖嗦双唇,颤颤巍巍向凌九泉伸手指去,低喘沙哑的声音满是惊慌道“你!你...你的修为...你竟然能洞穿空间之力,怎么可能!”

如酒吞老祖和镜花两人也不过是借着鸿蒙山法阵,再耗去自己百年修为这才勉强做到,若不是为了那九龙脉纹,两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凌九泉拍了拍手,若无其事道“这很难么,对于神来说不过是翻手之间的小事而已。”

饕餮嘴角不经意上扬,此刻的凌九泉在她眼里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穷奇神情落寞,目光垂落大地,紧紧握住自己手中长棍。

酒吞老祖和镜花在听见凌九泉所说,具是震惊诧异,双目不可置信看向凌九泉,后者恍若未觉,依旧波澜不惊。

“梼杌随镜花你去往妖界冥河修养,酒吞回去知会血罗刹,来年秋分,三门汇聚鸿蒙山,也是该和仙界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时候了。”凌九泉气势浑然天成,声音清冷。

“谨遵帝尊谕令。”两人不敢多做停留,下一秒即刻消身匿去。

鸿蒙山曾有祖训,妖族若有人登高入天,踏足神域,妖界上下需奉尊此人为妖族帝尊,号令妖界。

强者为尊的妖族,无人敢不从。如今凌九

泉已具神力,墨故渊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即便再重要也不敢违抗凌九泉的命令。

饕餮望着那最后一眼依依不舍看向凌九泉的镜花,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梼杌身形被花月包围随那镜花没入圆月之中缓缓消失不见,而那破壳而出的小家伙被墨故渊捧在手心此刻闭眸酣睡。

墨故渊长呼一口气,羽涅缓缓走至其身旁,两人相视皆是苦笑难言,几经周章,总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对于先前所见,两人并未了解事情大概,许是在凌九泉出现之后便隔绝了两方天地,自己二人也无从感知。

凌九泉一步踏出下一刻就出现在两人身侧,穷奇饕餮亦是跟随在后。

“我倒是小瞧你了,想不到竟然有本事将梼杌伤成这般模样。”凌九泉上下打探墨故渊一身伤势,面无表情说道。

“其中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挖苦于我。”墨故渊撇过头轻轻说道。

凌九泉不置可否,忽然看向墨故渊手中熟睡的小家伙,目光闪烁不定,道“梼杌败在她手上倒也是正常了。”

墨故渊蹙眉看向凌九泉,眼神戒备,似有敌意在中。凌九泉丝毫不觉,依旧冷眼相看,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数日后你们准备下,我会带潺儿与你们汇合离开大荒。”

墨故渊心中一震,不知是想到要离开大荒还是已有多日不见的鱼清潺,墨故渊此刻怔怔出神。

羽涅伸了个懒腰,此刻一身酸痛总算得以放松,摊开掌心向墨故渊递去,只见两颗光团映照在上,墨故渊诧异,道“是那几个童子的本源?”

“不错,我已探查过,他们本源之力极为精纯,若能炼化当中灵力,修为必可在上一层。”羽涅有些兴奋。

忽觉脸颊一阵疾风拂面,墨故渊眼疾手快从羽涅手中一把抓过向着丛林里跑去,羽涅忽而想起什么,纵身追去。

枯草旧林下,一具僵硬骨瘦如柴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两人赶到其身边看了看,沉默垂下了头。墨故渊将那两团光芒搁在老人手心,缓缓替她握住,羽涅叹了一声,并未阻止。

日光万丈,此处山峰却并未像往常一般常年翠绿青葱,光所到之处皆有白雪覆盖,冰霜在上。墨故渊两人抬头朝上看去,咧嘴展颜一笑,挥手朝天空摇了摇,那里有一袭布衣的老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向着远方而去。

墨故渊想起以前娘亲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老人的眼睛是干枯的,泪水只会落在心底。”

我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我们不得不来,最后离开这个世界也是因为我们不得不走,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可爱的是这一生有幸遇见那些惊艳璀璨的时光,可悲的是依旧有不甘不愿放下的遗憾。

身影最后消散的方向是家乡的位置,那里满是光辉希翼。

第三十四章 北溟有鱼,沧海桑田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拨雪寻春,焼灯续昼。

传闻上古时期有一位名叫麻姑的仙人,修道行走天地之间,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

据说这大荒岛本在沧海之底,只是后来海水干凅褪去,地壳裂缝不断变迁,大荒岛渐渐从海底上升浮出水面。随着海水隐去,大地纵横裂纹,千里干旱,荒无人烟,那大仙麻姑在此修行数万年之久,亲自历经三次聚变,看着潮涨潮落,亘古不变,便由此唤名为沧海桑田。

沧海之滨,饕餮迎风独立站在浪头之上,一尾大鱼在其周围旋转游绕,浪头涌动不止,让其上的饕餮如履平地。

“喂,当真要送那臭丫头离开?”底下一道闷声传来。

只是在声音语毕之后,饕餮猛的朝半空窜起再狠狠朝下踩了下去,道“说过多少次,要叫我姐姐,什么喂不喂的,没礼貌。”

身旁大鱼欲哭无泪,心里不断腹诽“叫你姐姐?你那岁数比我奶奶的爷爷还大,亏你好意思说的出口。”

似有察觉,饕餮目光淡淡撇来,眉毛一挑,道“北溟鲲,你当真想要被架起来烧烤?”

那大鱼听闻此话浑身一个激灵掉入海底,如同魂飞魄散。

依稀记得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当时鱼清潺初化人形,凌九泉带她携游沧海。那天本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北溟鲲悠哉自得躺在海平面晒着太阳,恰巧碰到路过的两人。当时鱼清潺看着这条大鱼惬意无比,浑身光华缭绕,断定其肉质极为鲜美可口,便同凌九泉商量能不能将这头大鱼抱回去宰了吃。凌九泉自然无所谓,只要鱼清潺提出的要求,能做到的他都会满足,何况眼前这头大鲲。

北溟鲲做梦也没想到一条小鱼竟然胃口大到想吃掉自己,好不容易虎口逃生求爷爷似的让凌九泉罢休,北溟鲲这才捡回一条老命。

只不过让鱼清潺惦记的美味又岂是那般容易逃脱,用鱼大小姐的话来说“这煮熟的鸭子飞了我可以忍,关键这煮熟的鸭子已经在嘴边了,这要飞走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乎,得以空隙,鱼清潺都会畅游沧海,来寻找她心心念念的大鲲,北溟鲲碍于凌九泉威势,只得东躲西藏,后来实在是怕了,只得向老友饕餮求助,这才让鱼清潺有所收敛。

其实在北溟鲲心底他也知晓这么多年下来,鱼清潺早已不像当初那般非要吃掉自己,相反许多时候两人时常结伴遨游沧海桑田。

两人曾闯过鲛人海域,为了一颗鲛珠差点被鲛人抓住当成祭品,所幸北溟鲲当时一口将鱼清潺吞进腹中这才活生生逃过一劫。

那一次让鱼清潺极为恼怒,凭什么我还没吃你你就把我给吞了,太不像话了,说什么也要让自己吞他一回。北溟鲲无奈,只得答应鱼清潺,只不过鱼清潺在看见北溟鲲有意显出本体之下,只得干巴巴的咽了咽喉咙,讪讪笑着说放北溟鲲一马,自己咋吞?嘴巴张的老大还不够人家牙缝大。

还有一次鱼清潺偷跑离开桃林,恰好遇见那夜沧海月圆,当时海面漆黑如墨,滔天巨浪翻滚涌动,无数海底妖物奔走而出。当时激流道道冲天而起,数不清的海妖尸体浮满在上,一片猩红。

在狂暴中,有一庞然大物化作真身在沧海之中翻江倒海,只为了那一条被冲晕迷糊的白色小鱼,那一次,北溟鲲又救了鱼清潺。

两人曾攀上大荒最顶上的红枫林,坐在崖畔之巅,俯瞰夜景,有萤火飞旋,像那璀璨星河,鱼清潺七嘴八舌说道,北溟鲲愁眉苦脸听闻。

也是在鱼清潺的死缠烂打之下,北溟鲲第一次尝试幻化人形,可那一次足足让鱼清潺笑了三天三夜。只因北溟鲲人形之态乃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如那瓷娃娃一般,脸蛋臃肿肥圆,肚子更是圆的可以当球踢。

鱼清潺开怀不已,北溟鲲却是窝火的不行,发誓再也不会以人形姿态现身。可他哪里知晓,机灵的鱼清潺早已用水法拓印下北溟鲲的人形,事后还给过饕餮凌九泉看,两人忍俊不禁,实在是万万没想到沧海一代霸主竟是这番模样。

那夜,沧海一处岩礁上,一个大胖小子身边坐着一个窈窕淑女,两人卷起裤管,脚丫子在海水中晃荡,身后身前,银霜烟霞,徐风两鬓。

世人皆道大荒如那恐怖深渊,荒芜寂寥,熟不知沧海桑田亦有繁华,繁华之景在大荒大海之中人人都可看见。会有一条大鱼如守卫般紧紧伴着自己身边一条虾米般大小的白色鲤鱼,二人只把沧海当做自家院子,来去随意,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

饕餮望着底下的北溟鲲,见他神情阑珊的模样,打趣道“怎么,舍不得?”

“也不知帝尊咋想的,那臭丫头本事不高,又喜欢到处磕磕碰碰,这一趟出去多危险,还是去最远的西边,万一有个好歹你们哭都来不

及。”北溟鲲提醒说道。

“整个四界已无神灵,帝尊乃是半神,你说呢?”饕餮心高气傲笑道。

北溟鲲叹着气摇了摇头,这饕餮对谁都少有好脸色,偏偏说起凌九泉就是一副花痴样。饕餮明面上一副娇小萝莉,可谁要被其外表蒙骗小瞧了她,那真是有今生无来世了。

大荒被外界传的沸沸扬扬恐怖如斯的主要原因,就是此地有着两个该天杀娘们,混沌和饕餮,两人兴风作浪,是那妖孽祸水。

“好久没见到那臭丫头了,走起咯。”北溟鲲大喝一声,两人翻滚浩荡席卷而上。

大荒大海大山,此后千千万万年,任荒山更加荒芜下去,任深海更加湛蓝波澜。

墨故渊大力一脚踩在浪花中,渐起的水花将羽涅淋了一身,脸色揶揄,目光挑衅,道“这一招叫亢龙有悔,如何?”

羽涅嘴角微翘,一身玉树临风,只见他俯身弯腰,双手并拢往水中凹进,还未等墨故渊反应便掀起一大片水花朝其泼去,口中叫嚣道“那我这招风卷残云岂不是天下无敌?”

“好家伙,果然是有些道行的,看我仙人指路!”

“道友来得好,且接下贫道独门绝技,猴子摘桃。”

墨故渊同羽涅两人一来一往,口中招式如火如荼,听上去极为恐怖,乍眼一看不过是你泼我一脸,我溅你一嘴,在浅滩海边玩起了水浪。

两人身影缓缓靠近,眉眼狐疑不定,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用彼此可听见的话语悄悄细语。

“那大石头应该听见我们说的了吧?”羽涅担忧问道。

“我哪晓得。”墨故渊脸色疲倦,无奈道。

“干他大爷的,都三天三夜了,这石头人就一直跟着我们,非要爷爷我露几手才能把他吓退么。”

“要不你试试?”

“你!他可是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有你这样坑队友的么”羽涅气急。

“知道就好,那还让我像个傻子一样配合你,你当人家真能给你唬退啊。”墨故渊悲哀叹了一口气。

一阵海风拂面而来,两人青丝扬起,怔怔望向天际。

玄服蟒衣凌九泉踏空而来,身后,白衣胜雪的女子悄颜展笑,朝水中人挥了挥手,大喊道“墨故渊!”

还未到桃花绽放的季节,仿佛此刻已然盛放。如十里锦绣,那一声似那风铃,在墨故渊心扉前叮咛盘转,回荡不已。

沧海桑田里,墨故渊同样浅笑挥手,此刻,心间具是温暖。

凌九泉携鱼清潺落在沙滩边,穷奇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身后,三人刚落地,海平面泛起波涛,一个胖小子和一个小萝莉踏浪奔赴而来。

墨故渊心神还未缓过,便被大浪从头浇灌而来,淋了个落汤鸡,鱼清潺目光一亮,还未来得及嘲笑几番就顺势奔向海中,口中喊道“胆敢嚣张!看招。”

墨故渊凭借先前感知早已断定海中有一大妖来袭,本欲动身前去阻止鱼清潺,只是刚有所动作之际,下一刻已然看见鱼清潺一手掐在一个大胖小子的耳朵上,将其从海中提了出来。

胖小子面色痛苦,哀嚎不已,口中不停求饶。墨故渊担忧望去,想说些什么却是张了张嘴就此作罢。

身后,凌九泉尽收眼底。

“你是瞧墨故渊呆头呆脑的就好欺负的么?”鱼清潺冷哼说道。

“我的姑奶奶哦,我哪敢哟,是那傻小子自个站那不动的,也不能怪我啊。”北溟鲲欲哭无泪,这还未上岸就被鱼清潺逮了个现行。

“哼,我可告诉你,墨故渊可是我罩的,也算我的小跟班一个,和你呢,算是同门师兄弟,切记不可自相残杀。”鱼清潺意味深长说道,北溟鲲连连点头称是。

羽涅在一旁看的兴趣颇厚,在鱼清潺松开手之后便走向北溟鲲,围绕其身侧不停打量,时而揣摩下巴沉吟,模样极为认真。

北溟鲲一副怂样是在鱼清潺面前不愿与她计较,可羽涅这番肆无忌惮恰好撞上了北溟鲲的怒火,正当他要开口怒吼之际,那羽涅已是率先开口说道“你是人还是球?还是球变成的人?”

北溟鲲双拳紧握,屁股猛的一阵摇晃,从后伸出一条巨尾直接扫向羽涅而去,鱼清潺抬头遮眼望向远方,喃喃道“好家伙,直接给拍上天去了。”

岸边,穷奇朝凌九泉缓缓说道“此子果然如此。”

饕餮斜眼看去,面色一寒,似乎极为不满穷奇的自作主张。凌九泉不语,目光却是在鱼清潺和墨故渊两人身上徘徊。

墨故渊细眼相看,除去一袭白

衣,鱼清潺今日格外独秀,不知为何,当墨故渊不经意扫向其发间那一根碧绿色的玉簪之时,神情蓦然恍惚。

“喂,你又在发什么呆呢?”鱼清潺已至墨故渊身旁,此刻好笑问道。

回神之后,墨故渊一身湿漉漉的模样在眼下显得格外尴尬,看向鱼清潺,有些不知所措,在身上拍了拍,吞吞吐吐道“我...我是觉得今天的你怎么那么好看咧。”

鱼清潺愕然,红晕满面,连着耳根都气色渐变。

“你!不理你了。”鱼清潺掩面跑去,却是笑颜逐开。

一旁的北溟鲲看的捶胸顿足,悲愤交加,恰巧不辞万里辛苦赶来的羽涅又被其一尾扫向了天际。

天上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

风渐起,碧海蓝天一色,凌九泉望向视线尽头,那里有着一条大鱼,其上有三位身影在模糊远去。已是四界巅峰之顶的半神,此刻不论如何想要看清远方却始终看的不太真切。

穷奇与饕餮脸色皆是激昂无比,有异寻常。

“仙界六派,妄想一统山海五经,熟不知这天下就要被我们收入囊中了。”饕餮脸色涨红,满是兴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琉璃借口天道之名将我等尽数驱逐于此,如今凌九泉你已成半神,你说这所谓天道是不是就是神灵的一个可笑念头?”穷奇沙哑喘道。

凌九泉负手仰天,那如海色一样的天空仿佛凝结成一面镜子,那里映满的全是凌九泉的眉目容颜。

片刻,只听其讥笑而言,道“我是谁?既是这天地间唯一玄冥天蟒,自然是要做这世间第一条真龙且仅仅只有我一位真龙而已。区区四界又岂能任我逍遥?天道又算什么,我欲成神,便教那天外天亦是在我掌心。”

风云变色,饕餮双目猩红,垂涎舔了舔嘴唇,一袭娇小萝莉的她猛然在原地撕裂开化作本体。羊身人面,虎齿人手极为狰狞,此刻嘶吼咆哮,海水冲天而起。

穷奇亦是如此,本体顷刻显现,此方天地,煞气滔天,岛上无数恶妖纷纷嘶鸣附和。

只是凌九泉所言,与他让鱼清潺走将入海化龙又不知是何用意。

大荒最顶红枫林中,此刻晚风莹莹,星月映染而落,有一人一动不动坐在一棵树梢之上,生怕惊扰了什么。

首乌整个身体紧绷,肩膀上微微靠有一娇小女子,此时正在小憩酣睡。一阵凉风迎来,一丝发香缭绕在首乌心间,他浅笑勾勒,忽而想起今日闲逛之际脑袋竟又莫名被人砸了通透。当他看见那布囊里的盐巴调料之时,断定是那墨故渊故伎重施,戏弄自己。

“嘁,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首乌喃喃,悄悄看了看身旁女子,却见岗灵不知何时醒来,正大眼看向自己。

两人相望,一束月光落来,大荒荒芜之中又一幕璀璨,不论亘古万年之后,此处如何更迭,当下百年,有一页页猫狗日记。

“你脸上有光耶,我来抓抓看。”首乌耳边响起岗灵清脆的笑声。

万籁苍穹,大鲲打着盹任由海水漂浮冲荡,星河清风,眼下是难得的安谧。

羽涅平躺在鲲背之上呼呼大睡,鱼清潺坐在前方独自仰望星辰,天际,望眼欲穿。

“鱼姑娘,你也去休息会吧。”墨故渊缓缓走到鱼清潺身边,浅浅说道。

鱼清潺望向墨故渊,自当初桃林遇见,他一直都喊自己鱼姑娘,倒是颇为讲究。

“呆子......”鱼清潺转过头,轻声碎语。

墨故渊挠了挠头,有些不太明白眼前这鱼姑娘怎的莫名说自己又呆了。

鱼清潺见墨故渊一副认真模样准备询问自己,当下及时开口说道“你自个守夜吧,我去睡觉!”言罢,自顾站起朝后方走去。

墨故渊愣在原地,总觉此时的鱼清潺好像有些奇怪,望着那一袭倩影,风舞缭绕,不知为何,墨故渊忽然发觉鱼姑娘有些孤单。

身后大荒早已化作黑点隐去,唯有那桑田可见边际。眼前方,是一望无垠的沧海,墨故渊怔怔失神,沧海桑田之中,自己仿佛一粒砂砾,在这浩瀚天地中显得极为渺小。

“其实...你喊我潺潺也可以的。”耳边响起一声温柔,天籁也不过如此。

墨故渊心间起伏,忘记置身何地,却永远记住此刻一幕,当下何惧沧海桑田。

鱼清潺红着的脸,是墨故渊从未见过的绝色风景,旖旎悱恻,惊心动魄。

第三十五章 渺沧海之一粟 沧海之域广袤无垠,若以大荒作计量,沧海之中可容纳数以千计的荒岛。除去大荒这样的存在,海内更是有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岛屿,某些禁忌神秘之地从未被世人发现,甚至传说有那上古神兽和隐世仙人扎根在内,故而古人有云“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大荒凶名显赫在外,尤其在于仙妖两界,更是无数人的梦魇存在,若是被流放至此,可别想着有朝一日还能重返故里。

在这弱肉强食的岛上,要么生存,要么就剩尸骸,除非你的修为某天能达到四大凶兽的级别方可雄踞一方。除此之外,大荒岛上更是隐藏众多玄秘暗仓,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是而世人更多愿意把大荒当做沧海的标志,而对沧海本身感官并未觉得如何。

其实不然,除去大荒这样的特例之外,上古有记载曾言,沧海久负盛名的乃是七十二岛。各岛分散在沧海之域,岛上异兽奇珍数不胜数,有无根漂浮随浪而行,有悬空匿于云层之岛等等。

在后来更是成为无数修道人士的梦中天堂,岛上隐藏着许多天财地宝,更有一些稀世珍草,乃是炼丹师必备的昂贵药材。只不过其理位置难寻,缥缈不定,加上沧海浩瀚,想要寻一处仙岛觅得重宝,没有机缘在身怕是大海捞针无疑。

所幸这千年时光以来,仙妖两界众多修为通天人士,前赴后继赶往沧海之域探查,已是有个基本了解。虽说这七十二岛尚未全部被找寻,可已有三十六岛是已经公之于众。其岛上盛产之物,如今也成为仙妖两界某些方面的重要来源渠道,只要不深入沧海某些禁地所在,倒也相安无事。

到此之人要么是仙妖两界的名门大派的子弟,要么就是一些过惯了刀尖血口的野修人士,不论何人到此,目的基本一致,皆是奔着那现世的异宝而来。可惜大多数的结果都在葬身在这沧海之内,世人道沧海风云变幻莫测,可又谁知人心贪婪可怕。

这一日,风和日丽,海面偶尔掀起阵阵波浪,摇曳晃荡。一艘深蓝色行舟疾行在上,如履平地,细眼望去,船头甲板上隐约有几人迎风独立,挽浪挥洒。

深蓝色行舟乃是北溟鲲本命法宝,名为破军,可遨游天上人间,日行千里。虽不善攻伐,却是一件极为罕见的防御型神兵,北溟鲲耗费足足一千五百年才在这沧海炼化,其中艰辛一览无遗。

只是此刻这幻化人形的大胖小子忧郁的靠在桅杆前,惆怅满面。

离开大荒已有近一月,当初自己受于凌九泉之意,加上又有鱼清潺在旁不得不施展一部分真身驮着几人离开。沧海若说大是一个点,那么其深度怕更是一个未知点了。

本以为自己无非就是领着几人带路而已,可谁知那墨故渊和羽涅修为就那么一丁点,别说御水踏浪而行,哪怕水下时间一长,都无法换气。

某一次若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那家伙差点就自个淹死在海底了,偏偏那小子性格极为倔强,哪怕危在旦夕依旧不愿开口求救。若不是看在他为鱼清潺下海捞食的份上,北溟鲲还真就巴不得那小子淹死得了,自己刚好可以带鱼清潺回去,省的操心。

另外这鱼清潺不知是脑袋被水进多了还是没见过世面,那墨故渊不知从哪搞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法逗的鱼清潺极为

开心,什么掷石子,编花绳,瞧着就挺无聊的,偏偏那鱼清潺玩的不亦乐乎。

墨故渊修行不够,长时间海上之行总归要走下去,么的法子,自己只能继续当那船夫带着几人向前行去。这已经很憋屈了,自己一代沧海霸主,修为虽不及那四大凶兽,可沧海之内自己到底是那大妖级别的,让人骑在头上传出去多没面子。

北溟鲲暗自凄凉,所幸有鱼清潺在,还能忍上一番,可时间推长,却是叫苦不迭。

为何?只因那一副二世祖模样的羽涅是个杀千刀的逼崽子。

某夜航行,遇狂风不止,几人黑灯瞎火伫立在上,还要吃那冷风暴雨。鱼清潺本就是水类精属,加上又有修为在身,自然毫不在乎。然而那墨故渊和羽涅二人可就遭罪受了,虽有道法护身,可长时间下来的风吹日晒总归是有些难以忍受,墨故渊还好,只当磨炼体质,锻炼意志,也不为是修行的一种。

可那羽涅就不乐意了,哪怕东躲西藏的终是一身疲劳,最后不得不让北溟鲲想想法子,若是在这么下去,自己还没走出沧海,怕就要累死在这海上了。

北溟鲲心中讥笑不已,更多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欣赏那大白鹅的狼狈,心里乐此不彼。

但脸上却真挚为难,诚恳而言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也实在没办法,沧海的天气就这样,你们再忍忍,估计约莫再有个十年数载的就能走出沧海了。”

一听这话,羽涅顿时暴跳如雷,狠狠在北溟鲲背脊上跺了两脚,可落在北溟鲲身上那不跟按摩似的,极为享受。

本以为这模样俊俏的小生会老实就范,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北溟鲲吓破了肝胆,欲哭无泪。那逼崽子多日耗着自己见没有办法,竟是直接大摇大摆在自己身上脱下裤子方便,不论大号小号,只要趁着墨故渊鱼清潺下水修炼之际,这牲口就直接裤子一脱,一泻千里。

“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北溟鲲惊吓到不可思议。

“天干物燥的,最近又不停的冰火两重天,这不肚子闹腾的厉害,鲲兄见谅啊。”羽涅委屈巴巴说道。

“你!你不会滚远点吗!!你居然在我身上...!!”

“不就拉泡屎嘛,再说了这方圆百里的走了这么些时日也没见到有块地,我也不想啊,只能勉为其难在你这将就一番了。”

北溟鲲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得狠狠翻身将羽涅沉入海底,可谁知那牲口竟是裤子不提的直接又朝向自己膛前奔来,看那趋势更为猛烈。

鱼清潺化龙需走江入海,眼下这沧海便是主修之地,而墨故渊亦是为了增强水法和肉身强硬,经常潜海磨砺,剩下那羽涅无所事事,竟是直接在北溟鲲身上干出这番勾当。

等到两人先后赶回,皆是有些掩鼻蹙眉,莫名其妙道“喂,怎的才半天功夫你身上咋一股这么臭的味道,是吃屎了吗?”鱼清潺眉头蹙的越深,墨故渊亦是不明所以,好像是那种味道无疑了。

北溟鲲有苦难言,总不能说那羽大爷豪情万丈,不计风度在自己身上潇洒了一回,那传出去以后自己就真成了屎盆子了,这是万万不能开玩笑的。迫于这厮的不要脸,北溟鲲深怕再有下

次的天劫,只得祭出本命法宝破军,这才让一行人在海上有个栖身之地。

如今靠在桅杆前的北溟鲲,满是心灰意冷,尤其是这几日羽涅好似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总让自己觉得不寒而栗,怎的?你还想把屎扣我嘴里不成,北溟鲲不敢多想,恨不得自己这破军能日行万里,百万里,千万里。

羽涅迎风站在船头,白衣飘飘,如那谪仙人降世一般,尤其处在这碧海蓝天之下,仿佛画卷中走出的神人一般,夺目耀眼,仙气凛然。

鱼清潺撇了撇,有些含羞的垂下头,可落在身后北溟鲲的眼里更是充满担忧,情不自禁悲愤道“造孽啊!!!”

鱼清潺冷眼望去,气笑不止“你长成那副熊样就算了,偏偏还要嫉妒人家不成?”

北溟鲲语塞,义愤填膺正欲抛开所有,不顾一切也要拆穿此人面目之际,那船头的白衣人已是回眸浅笑喟叹,在场听闻几人皆是呆若木鸡。

“潺潺,无需替我多言,长的帅本就是一种罪孽,既是上苍安排,我亦无能为力,所幸人间不寂寥,还有那凌九泉同我一遭,此生也算多个知己。”

北溟鲲抖索着嘴唇,颤抖指向羽涅,已是无话可说。

鱼清潺深以为然,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既然说到凌姐姐,自然是没毛病的。

墨故渊百感交集,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自己迄今为止还是喜欢口口声声喊着鱼姑娘。羽涅在当晚离开大荒偷听二人讲话之际,隔天就自然熟络喊起了潺潺二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厮不会横刀夺爱,有意为之的吧。墨故渊忽而楞了楞,双手使劲在自己脸上拍了拍,一会的功夫都不知自己想的是个啥。

“你怎么老是喜欢自己扇自己呢?”鱼清潺不解问道。

墨故渊呆滞,眨着眼睛看向鱼清潺,不知如何回答。

“这也怨不得他啊,换成是谁看见我这绝世容颜在对比自己,肯定心里憋屈难过,恨自己为啥没有我这张脸,扇自己两下也不为过,下次记得多用点力就行,我怕你重蹈覆辙。”羽涅负手走下船板,恰好一阵风浪袭来,羽涅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的模样,哎呦呼喊个不停。

鱼清潺咧嘴好笑道“果然脑子都长在脸上了。”

“就怕长过头,只剩一层厚厚的脸皮了。”北溟鲲嘲笑不已。

墨故渊心中疑虑顿时无影无踪。

羽涅站起身,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身上,继而若无其事朝北溟鲲走去,眼神揶揄,嘴角更是翘起一抹弧度,道“我倒要看看是我这脸皮厚还是你这鲲皮厚。”

北溟鲲瞳孔颤抖不已,紧张到颤颤巍巍“你休要胡来,不然我可喊人了。”

“嘿嘿,你喊呀,这沧海一月看不见个人影,我倒要看看你能喊谁。”羽涅兴致越发深浓。

北溟鲲望着越来越近的羽涅,似乎就好像看见一坨金灿灿的玩意朝自己脸上贴来,真是生不如死啊。

大胖小子北溟鲲,白皙粉嫩,可是相当洁癖的。

第三十六章 荒岛唱歌的孤女 这几日鱼清潺下海潜游的时间越发频繁,以至于北溟鲲都觉得莫名其妙,这姑娘可不是啥勤快的人啊,难不成是凌九泉出行前有意交代过什么?

北溟鲲望着刚上船不久的鱼清潺有些担忧,许是怕她太过劳累,这会脸色见她略显苍白。

鱼清潺自顾走向船舱,经过北溟鲲身旁之际见他一直看向自己,目光好奇,不明问道“怎么了?”

北溟鲲挠头小声说道“潺潺,修行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徐徐渐进才能稳固自身,若强行一昧追求速度反而容易出了差池。”

鱼清潺一愣,眼珠转了转轻笑道“知道啦,我没事的,你别担心。”言罢,自顾向着船舱走去。

以前不觉得有啥,自从北溟鲲祭出破军之后,姑娘家单独有了自己一个卧房总归有些自在。北溟鲲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心中依旧不太放心。

是夜,羽涅百无聊赖坐在船栏上晃荡,只见他一手并爪状,在其上有一颗水泡悬浮,说也奇怪,那在掌心漂浮的水泡看不见任何一丝波动痕迹,哪怕此刻有大风拂面,依旧不为所动,犹如静止一般。

羽涅表情懒散,丝毫不觉任何,在稳定一颗水球之后,另一手向着大海抓去,紧接着又有一颗水泡缓缓出现在上。随着他一遍遍控制掌握,第二颗水泡亦是如开始那般,渐渐趋于稳定,最后如同凝固静止。

这一手功夫可不简单,羽涅嘴角微笑喃道“那凌九泉果然没骗我,看来当年我的确是妖界风云人物。”

墨故渊悄声没入船部底舱,轻轻扣了扣北溟鲲的房门,里屋,北溟鲲早已察觉,在打开门的那一刻蹙眉看向墨故渊道“有事?”

墨故渊立在原地,一时半会却没说话,约莫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他抬首望向北溟鲲静静开口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在海底呆的时间更长?”

北溟鲲好笑道“你不是犟的很么,那日见你下海抓鱼,那可是文鳐鱼,你小子愣是一股脑栽进去,差点小命都追丢了,怎的这会又想找我要法子了?”

墨故渊赫颜,那日自己一时兴起答应为众人露一手厨技,羽涅满心欢喜难得主动要为墨故渊打下手,本欲亲自下海大杀特杀却被墨故渊急急拦住。非墨故渊不愿,只是深怕羽涅这货啥玩意都捞上来,到时候遭罪的就是自己了,所幸这些时日自己对这片海域略有了解,便自己下海捕鱼而去,心中目标正是那文鳐鱼。

文鳐鱼,经常出没之地在西海,随着季候变化迁徙而需绕过沧海奔赴观水之地,最后游归东海。其状如鲤鱼,鱼身两侧有一双短小翅膀,因它们所经路途遥远,几乎每日每夜都在游行,是以夜晚时分群鱼都会跃出海面集体飞行而去。

那次,也正是墨故渊亲眼瞧见这番浩荡,一路航行下来,也就这文鳐鱼适合自己开刀,至于海底其他的生物要么是歪瓜裂枣,要么庞然巨大,自己有心无力。

那次虽是狼狈,可最后自己总算逮着了几条,当时已是精疲力尽,多亏了北溟鲲及时搭了把手。

墨故渊靠近北溟鲲,口中如是说道“那次得谢谢你帮忙,所以最后我多做的那几份不都让给你了嘛。”

北溟鲲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仿佛还想再尝尝那日口感,久居沧海千年,人生还是头一次,北溟鲲眨了眨眼睛,促狭看向墨故渊。

“下次管够!”墨故渊斩钉截铁说道。

北溟鲲不疑,信手拈来一颗淡蓝色晶体,三角状,当中隐有雪花缭绕。墨故渊瞧的好奇,只听北溟鲲笑道“算不得什么宝贝,大荒之中的妖兽几乎人人都有,名为避海帛,心意所到,便可随心控制。”

墨故渊忽然想起第一次和鱼清潺潜水之时,当时她好像用的另一种法宝名为避水珠,虽形态不一,貌似功效相差不大。

其实墨故渊不知,那避水珠可算得上是重宝一件,乃是仙尘级别的法器,若不是当时受牛角箱鲀和蠃鱼打斗冲击,凭借避水珠之力两人哪怕在水底呆上个十天半月都不是问题。而这避海帛充其量只算得上一件下等灵器,仅仅只能在水底耗费数十个时辰罢了。

墨故渊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去,身后,北溟鲲狐疑不定,突觉有些异响,心神所至,已是了然。

深海之中,墨故渊隐匿身形悄悄潜去,身前远方,有一女子疾行奔赴穿流,正是鱼清潺。

莫说这几日北溟鲲察觉到异常,就连墨故渊这样的修行呆子都看到了鱼清潺的不同之处,尤其是这数日下来,鱼清潺频繁的在深夜潜海外出,若说是为了修炼,前些时日可没有见她这般精神,反而这几日的不同寻常倒让人有些担忧。

墨故渊如今虽说在海底畅行无阻,可长时间呆在海底身体机制难免无法承受,所以今日特意向北溟鲲借了这避海帛,目的就是为了跟随鱼清潺,看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不知一路潜游多久,墨故渊身边渐渐银亮璀璨,却是发现随着潜行的方向,周遭的一切似乎越发清晰夺目,连着海底瑚礁,各种奇珍花草都一目了然。

以往看来,深海之下可从未有过这般光色,而鱼清潺穿行的路线似乎轻车熟路,仿佛朝着某一处有目的一般。

海上明月,有潮起潮落,道道月光倾泻,如那女子浣纱挽发,凄美幽幽。鱼清潺双手趴在岸边,整个下身依旧浸泡在水中,她侧头枕在玉臂之上,敛眸微听,如痴如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有人呢喃歌谣,在轻轻哼唱,仿佛在向着孤月倾诉思绪。

墨故渊从海底探出那一刻,怔怔惊呆,入目之下竟是一座呈半圆形的岛屿。

沧海航行之久,自己从未见过任何岛屿,今夜却莫名随着鱼清潺到了这里。墨故渊心有所虑,待瞧见岸边鱼清潺那副憨憨酣睡的神态,终是松了一口气。

岛屿周边满是雾气缭绕,异象在前,墨故渊看的极为好奇,这天上月光似乎独独眷恋这座岛屿,周边数十里范围皆被月光笼罩,且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刺眼夺目。而那沧海远方,海水漆黑如墨,翻滚不止,显得与此地格格不入。

“鱼姑娘跑这么远难不成就是来这听人唱歌的?”墨故渊悄悄游至鱼清潺身旁,只一眼便不敢再看。

初见若是惊鸿,此刻就有些趁人之危了,那熟睡女子不染仙尘,光滑如玉,一身湿泞更添妖娆。墨故渊心神摇曳,只得抢先从一侧掠至岸边,不敢打扰。

歌声忽的嘎然而止,刚蒸发一身水气的墨故渊楞了一会,看向不远处的鱼清潺还在酣睡,莫名笑了笑,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木讷呆笨。

“喜欢一个人总是小心翼翼的。”耳边传来一声天籁,似乎是女子口音,墨故渊恍惚。

那声音是自己从未听过的美妙悦耳,下一刻却是心神无比紧张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戒备。

这座岛屿更像一座荒岛,除去岸边些许杂草略微茂密,往上便是孤零零的一片荒漠,唯独这一圈圈月华增添分外景色。

在远处错落几棵参天大树,细眼望去,也只有七棵,墨故渊一眼便瞧出端倪,那七棵大树竟是呈北斗七星姿势。最尾端那棵凸出的树梢之顶有一人作卧榻之状,单手撑首,慵懒万分。

“只是不知你的喜欢又有几分?”那人再次开口说道,落在墨故渊的耳边,心神具是摇晃。

此人声音古怪,竟是夹杂摄人心智的道法,墨故渊不敢多作停留,猛的朝水边鱼清潺大声喊道“鱼姑娘,快醒醒。”

然而仿佛石沉大海一般,鱼清潺不为所动,恍若未闻。

墨故渊大声试着叫了数次皆是徒劳,墨故渊心中一窒,目光冰冷望向那人,沉沉开口说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一束月光聚拢在树梢之顶那人身上,此刻墨故渊方才看清那人模样,身姿婀娜,一身华裳如那蝉翼透明轻薄,里中春色一览无遗。

只是另墨故渊惊愕的是那人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容,五官狰狞不对称,皮肤黝黑枯槁,一头发髻更是如那水草般肆意游动,极为渗人。

墨故渊不愿多看,心神却一刻不敢松懈。

“我这身段比起先前你看你那小娘子可曾厉害?”那人不予理会墨故渊所问,自顾开口而言。

墨故渊脸色通红,涨满了整个项颈,此人胡言乱语,说话又莫名其妙,当下怒声说道“你!你休要诳人,我没看!”

“哦?看来是我招待不周了,记不清有多少年都没贵客登门了,我总不能怠慢了少侠,不如...不如我这就让少侠一饱眼福?”女子翻身从树梢坠落,衣衫尽褪,随风扶摇而去。

墨故渊心下大颤,这妖女好本事,难不成自己要闭着眼睛和她斗法,且不说那人修为高低,自己修为可还没到这等闭目就能随心所欲出招的境界。

一方面担忧鱼清潺安危,一方面却又不甘这番让人牵着鼻子走,墨故渊情急脱口而出,道“你我无冤无仇,若是我这朋友误入此地打搅前辈清修,还望见谅,如果你非要不依不饶,你......你能不能穿上衣服在打啊。”

四周寂寂无声,墨故渊死死闭上眼,哪怕心里害怕极了都不愿睁开半分。许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笑声,久久不曾散去。

“小少侠把眼睛睁开吧。”

墨故渊死死不动,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人等了一会,见墨故渊依旧僵硬站在原地,有些恼意道“赶紧睁开眼,不然我可把你这小娘子给杀了。”

“你敢!”墨故渊猛然睁开双眼,正欲赶去鱼清潺身旁之际,那人已是重新换上一袭衣裳站在自己身前,此刻鱼清潺亦是静躺在她脚边。

两人伫立在荒地之上,虽是那人已经换上一件寻常衣物,可那一张丑陋恐怖的容颜墨故渊始终不敢细看,倒非有所想法,只是总归有些害怕。

那丑陋女子丝毫不觉,又或是早已习惯,面无表色说道“这小姑娘来我这听我唱歌已有多日,你说的误入恐怕应是有心吧。”

“前辈歌音动人,她喜欢听而已,又没有其他过分举动,有心也不为过吧。”墨故渊据理而言。

“话虽如此,可我总不能白白替人唱了这么多天吧,我又不是卖艺的,在说江湖卖艺也得看客官打赏呢。”

墨故渊蹙眉,不知此人究竟有何目的,再次问道“前辈想要如何?”

“哈哈,你这小子虽是看上去呆头呆脑,却是上道,那我也不和你墨迹,西边有座发鸠之岛,岛上有一座彩云涧,你去替我寻一物,我便放了你这小娘子。”女子声音兀然有些紧张,墨故渊甚至听到一丝心切。

墨故渊狐疑,为何此人自己不去而让自己帮她,似乎看出墨故渊心中疑虑,那女子冷哼一声,道“我被人拘押在此,那穹顶月光便是枷锁,我若能自行离开,也不会在这空度两百余年,更不会看见那么多人心丑陋,阴阳两隔。”

“两百多年,每每有人误闯此地,我皆是拜托他们能帮我解开禁制,可要么人走茶凉,要么一去不返,世间痴心真情亦有,可最后无一有人能帮我把乾坤塔带来,我虽已无望,只是不甘心,你帮我,我便放你们离去。”女子似乎又忆起某些片段,痴痴而癫狂。

墨故渊心有焦虑,只是听她所言就知当中艰险,看来这几日鱼清潺往返两地,是此人故意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自己到此。

墨故渊犹豫徘徊,心想着要不要动手先将此人擒下,在慢慢让其交出解决之法。还未等墨故渊心定,那女子已是讥笑嘲讽道“不说你能不能打过我,即便你赢了,这姑娘也无法苏醒,她可是被乾坤梵音收了心智,想要救她,乾坤塔就是钥匙。”

“好,我去帮你,只是晚辈有一事相求。”墨故渊不再含糊,已有决定。

“放心,不论你是否能回来,她在我这都会安好无事,甲子之后,即便没有乾坤塔她也会醒来。”女子挥手轻揽,身后漫天绿叶飞舞而来,不消一会已是在其手心化作一叶扁舟。

“发鸠之岛位于西边,沧海渺茫,我这绿舟自会带你寻至目的,只是上岛之后一切就要靠你自己,那里猛兽常有,彩云涧里更是层出不穷,你若害怕,大可一人远走高飞。”

墨故渊呼出一口长气,缓缓走至鱼清潺身旁,呢喃苦笑道“希望你这一睡,再见可不要阴阳两隔。”

女子望着那身薄弱坚韧的背影,目光有几刻失神,缓缓道“痴情是好,却苦的自己,她若不知,何苦来哉。”

忽而一阵疾风拂面,丑陋女子脸色瞬间狰狞冰冷“世间多是道貌岸然伪君子。”

第三十七章 海上双雄 羽涅这几日总觉心神不宁,这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心境,只是思来想去始终无从头绪,心烦意乱只得归根在这片寂寥的海域。本以为出了大荒,就能肆意畅游,谁知这沧海仿佛没有边际,除了海还是海,甚是无趣,不知还要煎熬多久。

日晒三杆,晴空万里,北溟鲲仿佛有吃不完小鱼干,此时翘着小腿晃晃悠悠,怡然自得享受这片日光浴。羽涅盯着北溟鲲那圆的跟皮球似的肚子,突发奇想这家伙肚子里该不会已经怀孕多年了吧。

似有察觉,北溟鲲转首看向一旁,忽然紧张抱紧自己怀中鱼干,深怕遭此人毒手,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肚子里的水可比自己装的多,还是又黑又坏。

“鲲兄!”

来了,北溟鲲心中咯噔,隐约不妙,但依旧佯装若无其事,镇定自若道“你可以抢,但我不会让你得逞。”

羽涅负手踱步而来,脸上笑容灿烂“你这是什么话,我翩翩君子,举止优雅,什么抢不抢的,再说了,我可对你这发霉腥臭的屎玩意不感兴趣。”

北溟鲲黑着脸,其实并非自己不愿出手教育这货,只是这家伙腹黑手段太多,打不过自己却有一百种方式恶心自己,北溟鲲只得避其锋芒。

“你看你这脸色,难不成真吃了屎不成,也不对啊,先前见你有滋有味的模样很是享受啊。”羽涅不解问道。

北溟鲲死死握紧拳头,这一个大胖小子猛的从地站起,双目猩红,浑身燃起青色火焰包裹在内,嘴角不时作狠状微微抽搐。北溟鲲冷声冷语说道“你再敢说一个屎字,爷爷我弄死你。”

羽涅被这大胖小子突如而来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了一步急急说道“我说一个屎字你就要弄死我,那我要说两个屎字你怎么办?”

北溟鲲一窒,身形微微一顿,这个问题太突然,自己好像还没想过。下一秒,北溟鲲就已捶胸顿足,悔恨交加,忍无可忍便是无需再忍。北溟鲲一拳化作天幕朝羽涅砸下,只是还未触及,视线就已看见那羽涅轻车熟路开始解开裤子,大势之下,毫不慌张,颇有风范。

北溟鲲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硬生生收手,泪流满面。

海风随浪阵阵翻腾,羽涅搂着北溟鲲肩膀,两人如那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彼此相依相偎坐在船头。

“颜值尚有凌九泉并驾齐驱,风度上亦有鲲兄伴我同行,这等快事天下罕见,世间少有啊。”

北溟鲲双眼迷茫,惆怅跟着喃喃“天下罕见,世间少有啊。”

“哈哈哈哈,果然英雄所见略同,鲲兄与我不仅无大道相争,甚至与我乃是相生共存。”

北溟鲲打了个哆嗦,惭愧谦虚道“羽老哥气势磅礴,小弟断然不敢高攀,能习得老哥几分气度就已知足。”

两人言语无所顾忌,十分尽兴,羽涅顺势提酒一坛递向北溟鲲道“走一个?”

“不怕老哥笑话,我喝水还行,喝酒真不咋地。”

“无妨,总比墨故渊那小子强吧,那家伙不是不喝,是不会喝,说也奇怪,这几日都不见那小子踪影,难不成把鱼清潺拐跑了?”

“那毛头小子焉能与我等相提并论,我们好好喝酒,管他东南西北个锤子。”北溟鲲气势渐渐凸显,接过酒坛,亦是豪情万丈。

两人互碰畅饮,无拘无束。

“鲲兄好见解,今日方才深知鲲兄性情,以往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那墨故渊连酒都不会喝,还想去追女孩,无疑痴人说梦。”羽涅同其碰了一坛,语气坦然,更多是惋惜之色。

“哼,就凭他?还想追女孩,除非哪家姑娘脑子天天给水进,才会看走了眼,那一个木头疙瘩又犟又楞的,谁挨谁倒霉。”

“说到点上了,来来来,走口大的。”

“大?你...他娘看不起谁呢,直...直接干完”北溟鲲开始吞

吞吐吐,眼神迷离,晃荡着空酒坛搂着羽涅大声囔道继续喝。

羽涅先前心境在此刻烟消云散,寻常买醉千杯不倒,今日算是遇见对手了,羽涅又好奇看了看北溟鲲那肚子,实在难以想象这家伙肚子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鲲兄,你这肚子到底有多大啊?”

北溟鲲脸红气喘一把推开羽涅,差点没把这家伙送走。只见北溟鲲两手拍在肚皮上,使劲扇了扇,肚皮翻滚汹涌,大笑道“能装江河日月,可纳四海八荒,更可.....嗝....”话还未说完,却是一股酒气喷涌而下。

羽涅捏着鼻子蹙眉好奇问道“更可如何?”

北溟鲲缓过神,臃肿肥胖的身躯顺势拉过羽涅将他脑袋夹在腋下畅快道“更可吞尽老哥一身精酿酒,拿酒来!”

羽涅使劲拍打北溟鲲,脖子通红,不停咳嗽,心中却是直呼阴沟里翻船,没想到这北溟鲲酒品这么差,喝多了简直比天王老子还猖狂,他娘的到底是真醉还假迷糊,莫不是想趁机勒死老子?

不过那句“更可吞尽老哥一身精酿酒”,倒是有那么一瞬间让羽涅不寒而栗,怎的听上去格外别扭,总觉哪里不对劲。

破军疾行沧海之中,两人把酒言欢,笑谈古今中外,直至山海四经,天外宇宙,皆是两人口中佐酒菜。到了最后几乎就剩二人成了这世间仅有的豪杰,末了,羽涅喟然长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矣。”

北溟鲲有口难言,本想随羽涅也整出两句,奈何底子有限,先前高谈论阔已是消耗不少笔墨,眼下左思右想仍是难以附和羽老哥的心境。

北溟鲲情急,竟是无端生出一股小解冲动,见羽涅气宇不凡,平常更是大将之风,如今自己有幸与其一道修行,岂能丢了羽老哥的面子。当下猛的窜起,顺手开始解开裤头,羽涅见状,兀然又想起那句吞尽老哥一身精酿酒,惊慌错乱大喊道“鲲兄这是作甚!”

“饮酒过多,小解一番,羽老哥一起?”北溟鲲侧头问道。

“这??就在这?”羽涅莫名。

“当然。”北溟鲲一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模样。

羽涅嘴角抽搐,讪讪笑了笑,心里忽然觉得日后怕是很难再从这胖子身上占到什么便宜了,如今看他这番趋势,分明就是学着自己摆明不要脸了,真是疏忽,大意了啊。

两人一拍即合,顺势站在了船栏之上,此刻大风渐起,波涛汹涌,天边尽头隐有风云席卷。两人彼此凝视,如那慷慨奔赴之士,深深点了点头,而后齐齐脱下裤子喷洒天地!

“羽老哥,力道不足啊。”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还没发力。”

“这!顶风之势还有三丈远,老哥威武。”

“糟糕,风向不对,鲲兄小心!”

“我????你他娘滋我?屎尿都往我身上扣??”

两人百无禁忌,随那海浪一波又一波,世间英雄气概,唯有此间淋漓尽致。

云层翻涌,遮光蔽日,云烟浩荡,如同被人搅碎打散,海上浪风卷过,又清晰无恙。白日晴空,忽有流星横扫天际,朝破军而来。

北溟鲲同羽涅二人大张旗鼓,踏浪迎风畅快,半点不觉身后甲板上已立有几人,依旧为所欲为。

后方站有三人,彼此眼里充满困扰,更多是惊恐和不知所措。

“咳咳”终是有一人再也无法忍受当下局面,不得不假装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前方两人吓了一跳,身形未动,只是回首向着后方张望而去,三男两女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都忘记置身何处,两人如同石化,僵硬麻木。

许久,缓过神的北溟鲲早已收敛,却是突然一声尖叫,指着羽涅大喊道“老哥快收起来,滴裤子上了,滴裤子上了!”

羽涅保持先前那番姿势犹如被人施法定身,后方三人虽未见,却也知道先前两人在此做些什么。眼下见那白衣人行事如此浪荡,半分不知好歹,三人当中唯一那男子就要作势出手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账,却被一旁一袭碧绿色衣衫的女子拉住,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抱歉,打扰二位公子雅兴了。”居中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撇过头,低头轻轻说道,耳根脸颊隐有红霞。

北溟鲲听的一阵青红,这姑娘说话倒是温柔,措辞也无不妥,为何偏偏听着这般刺耳,当下鼻子朝天吼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我这宝船?”

“我们乃长留门下弟子,如今委身屈居你这破船可是看得起你,你这胖子可别给脸不要脸。”此刻那男子居高临下讥讽说道。

身旁,两女子纷纷蹙眉,如今身在海外,不知对方深浅就肆意妄为,难免惹祸上身。果真那大胖小子听闻之后瞬间脸色冰冷,一脚跺在船板,刹那间激涛冲天而起,船身剧晃“混账东西,管你长留短留,今日定叫你把小命留下。”

被羽涅或是饕餮鱼清潺叫成胖子无所谓,其他人喊那就得活该了。

北溟鲲一手作爪状,半空兀然放大向着那男子狠狠抓去,一旁的两人看的心急如焚,光是此人出手刹那引发的异象气势,就知对方修为深浅,哪怕三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青容师姐,怎么办?”鹅黄色衣衫女子有些紧张问道。

被唤作青容的女子恼意看了看那被吓痴的男子,男子名为雁山,乃是长留山掌门入室关门弟子。真不知为何师门会让其跟随自己一同外出磨炼,这一路下来不知闯了多少祸端,前面还能凭借自己师门名威或是自己的修为稳压局面,如今到了这荒无人烟之地的沧海,又有修行千年的猛兽老妖,局面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眼下看这胖子凌厉手段,似乎完全没把几人当回事。

青容虽有不满,却也不能放任雁山自生自灭,忍痛一番终是从袖口掷出一枚金黄色铃铛向着雁山飞去。铃铛接触入体的一霎那,瞬间化作一座威武壮观的金钟,将雁山牢牢罩在当中。

“雕虫小技,看我砸烂你这破玩意。”北溟鲲大声吼道,接连数拳下去已是让金钟表面布满数道裂痕。

“黄金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快走!”青容大声喊道。

趁那北溟鲲挥手之际迅速撤去金钟,雁山颤颤巍巍惊恐不已,在青容的呼喊下倒也回过神,深怕丢了性命一般,一股脑直接向着远方逃窜而去。

“你!”两女子看的怒不可遏,先前为了拖延时间,自己二人可是拼尽全力为其争得一线生机,这家伙倒好,跑的比兔子还快。

两人气笑,身影向着天空拔高而去,抱拳负手朝北溟鲲说道“因长途跋涉至此,未经前辈允许私自擅闯,若有打扰还望前辈见谅,现就速速离开,不扰前辈清修。”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也得问过我答不答应,那小子既然跑了,那么你们就留下来给我当晚餐吧。”北溟鲲许是压抑太久,此刻故作狰狞而上。

青容和那鹅黄色衣衫女子两人皆是惊恐万分,此人气势滔天,且一身凶兽之气毕露无遗,难不成是海底修行千年的大妖?

二人祭起各自法宝,光芒闪耀,然而还未有所动作只觉眼前昏天暗地,不见任何。竟是有一大物遮云掩月从天而降,朝自己二人打压下来。

“青容师姐你快走,莫要管我!”鹅黄色衣衫女子一把推开身旁青容,泪眼朦胧说道。

那青容女子脸色惊慌,情急大喊“落葵!”

北溟鲲大尾当头落下,忽有一道白光闪烁,北溟鲲怔怔呆在原地,好似刚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挠头半响,忽而回过神看向船头,只见那空无一人,不见羽涅踪影。

“羽老哥难道因为先前之事想不开,跳海自尽了?”北溟鲲困惑不已。

第三十八章 夜光下的美人鱼 月明星疏,墨故渊平躺在绿舟之内望着星空银河,眼眸痴痴,思绪万千。

天际,兀然一道闪电破开云层,不久之后便有小雨开始滴答滴答。墨故渊失神楞了会,用手背拭去脸颊些许水珠起身坐了起来,茫然环顾四周。

至当初离开那座岛屿已有三日,随着绿舟自行漂浮墨故渊早已分不清方向,只得潜心呆在绿舟之内随波而去。那日本欲返回通知羽涅二人,忽而转念一想,怕那发鸠之岛前途凶险,墨故渊随机打消心思,孤身前来。

水滴落在海面荡起圈圈涟漪,天上月,夜繁星,越发清晰透明。

天地浩大,此间一单薄少年静坐在绿舟之内,望着苍穹深海,目光尽头,海天一色,犹如一体。

一声“扑通”,水声扬起,墨故渊转头望去,除去水面涟漪不断,似乎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俯身凑去,墨故渊蹙眉深深向着海底凝望,虽是看不出端倪,可总觉有些异常。

小雨也只是小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绿舟徐徐而行,墨故渊收敛心神,盘腿打坐在船身之内,静心吐息。

海面隐有气泡升腾,忽有一尾长鱼摇曳疾行,跃出水面,凌空翻转身姿从墨故渊头顶坠向一侧,只余水花纷纷,打湿在墨故渊身边各处。

墨故渊凝神入定,不予理会。

那尾大鱼似乎玩心大起,见那舟上之人一动不动,接连数次都绕着那绿舟而行,从水中跃出,带起大片水花落在船身之内。不知许久,当那尾大鱼再次腾空飞出经过墨故渊头顶之际,只见其猛然睁开双眼,双指作剑状一举高过头顶,一道流光飞速,直奔那大鱼射去。

“你!”一声娇喝响起。

墨故渊看着那大鱼为了躲开自己的攻击硬生生折过身子掉落在船舱之内,流光撇过,划破她如玉般的手臂,瞬间,淡蓝色液体涓涓而流。

墨故渊震惊呆滞,眼前是一位人身鱼尾的女子,上半身几乎与人无异。

深蓝色的长发之间夹杂着几颗五颜六色的海螺,一双尖耳如那精灵之物一般。更为惊艳的是她那五官颇为精致,小巧玲珑极为可爱,只一眼便让人心生怜惜。

墨故渊不敢多看,除去这人鱼面容,更多是其胸间并未有过多遮掩,春色旖旎。

人鱼女子后仰靠在船身一侧,许是受伤不轻,这会脸色微微苍白,不时偶尔瞠目白眼看向墨故渊。见那男子撇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表情越发楚楚可怜。

“不就打湿了你衣服么,用得着这般心狠手辣吗,姥姥说的果然没错,外面的人都是大坏蛋!哼!”女子低声委屈说着。

墨故渊挠头不知所措,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见他手中微光一闪,已是多出一件外衣,将其抛向对面,紧张说道“姑娘...能否先把衣服穿上。”

人鱼女子见这少年面庞稚嫩,行为举止到不似那轻薄之人,应了一声便将外衣裹在其上,只是先前手臂受伤,一会功夫脸色更是难看。

万籁俱静,一人一鱼彼此倚靠在船的两侧,一时相对无言。

月光幽幽皎洁,海水波光粼粼,墨故渊却是无所适从,有些窘迫。

那对面女子自顾疗伤调息,并未再有言语搭理,墨故渊庆幸自在。

忽见一阵异光在身边兀然亮起,紧接着这一片水域豁然明朗,绿舟底下满是璀璨光辉,周边数里同样被异光泛滥。

墨故渊向着水中望去,只见有一庞然大物正从海底缓缓升起,心有余悸之际,还未有所反应,一道水花冲天而起,刹那间这一方天地犹如星河沉落,光点满幕。

“是鲵鲸!”墨故渊转首望去,那女子匆匆匍匐在船沿边,眼里满是兴奋。

墨故渊失神看着那鲵鲸搅起海水,浪花一层层堆积重叠,两人所处在的绿舟亦是随浪扶摇而上。星光水雾,九霄云烟席过发间,浩瀚沧海不过尔尔。

鲵鲸清啸三千界,声声不息,余音缭绕在两人耳畔,似乎在呢喃着千年时光里的梦语。

骇浪奔腾而上,绿舟里的两人望着那不顾一切的大鲸飞出沧海,似乎想要穿透轮回,似乎在找寻自己的归宿。天际流星旋转夜幕,浪花退去,鲸音弥散,忽有什么坠落心头。

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鲸落于海,星辰于洼,宇宙自成。

“它死了吗?”女子落魄跌倒在旁,有些心灰意冷。

墨故渊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脑中那一幕久久徘徊,胸间起伏。许久,深深说道“不会的,它就在那里”,墨故渊伸手指向星空,那里具是光辉。

人鱼女子昂首望去,眼里困惑不解,又转过头看向墨故渊,见他依旧出神怔怔望着苍穹。片刻,眨了眨俏皮的眼睛,嘴角笑道

“那就好。”

墨故渊尴尬挠了挠头,歉意道“先前莽撞,出手伤了姑娘实在不好意思。”

“算啦,幸好伤的不算太深,这会功夫我自己都治愈的差不多了。”人鱼女子倒是颇为爽快,先前还觉得委屈,眼下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先前墨故渊凝神修行,其实早已发觉那人鱼有意追寻自己而来,只是沧海浩大,海底不知隐藏多少妖兽异物,随时都有突发危险。本欲置之度外,结果很是明显这人鱼还真和自己犟上了。

当时墨故渊并未拔剑而起,本意只是随手想将其逼退,没想到弄巧成拙倒是让这人鱼落在了自己船身之内。眼见这女子落落大方,墨故渊心中惭愧,有些埋怨自己一时冲动。

“姑娘为何先前一直要随我这绿舟而行,这沧海无穷,难免会生意外。”墨故渊问出心中疑虑。

“我不过是瞧着好玩罢了,哪里晓得你突然就出手伤人,再说了,好不容易瞒着姥姥偷偷跑出来,难得在这海上遇见生人,我就是好奇而已,还以为你不会动咧。”女子如是说道。

墨故渊听得哑口无言,这姑娘到底是有多单纯啊,不过墨故渊心中却是放下戒备不少。

“你是海底修行的大妖么?”

“大妖?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大妖,充其量就是一只游的快的小鱼罢了。”

“以前听闻只有那道法修为高深的大妖才能幻化人形,我见姑娘你这番模样还以为你也是呢。”

人鱼女子莫名看了看墨故渊,再看看自己下身鱼尾的样子,心中瞬间明了。朝墨故渊笑道“我们氐人一族从出生就是这样,一直生活在海底之中,除非修为能到我姥姥那样的境界,不然可没那么容易随意化作人形。”

“氐人族?”墨故渊轻吟,微微沉思。

“不过幸好今夜偷偷跑出来了,不然我哪里看得到鲵鲸!你知道吗,鲵鲸可是生活在极深的海域,听姥姥说只有六重海下的那座未央岛才是他们生活的区域。”

墨故渊曾在破军之上听闻北溟鲲大致讲述沧海的范围,离海面最近的乃是三重海。这里有着寻常大部分的海底生物和一些修为不俗的海妖隐匿在中,乃是众多海兽聚集之地。而这三重海便是世人印象中认识的沧海范围,不论海中种种奇珍异物,书中往往多有记载。

只是鲜为人知的是三重海下更有那六重海,因水域极深,哪怕有道法高深之辈也难以潜入,除非自身有那神兵法器,还是属性属水的至宝方才勉强能试一试。是以沧海之下的六重海几乎不曾让人见过真容,其中秘辛更是不知隐藏多少。

那会墨故渊听得极为认真,不过当时不知是否错觉,墨故渊听北溟鲲说起六重海之时,脸色并未有过多变化,好似完全不当回事般。墨故渊只当北溟鲲久居沧海,见多识广,自然见怪不怪。

直到北溟鲲随口那一句六重海下还有一层,乃是沧海归墟之境,九重海!关于九重海北溟鲲并未多说什么,墨故渊最后只听到一句不过是一座囚禁未亡人的伤心城罢了。

传说沧海有那七十二岛,如今身处沧海区域被世人发现的已有三十六座,遍布沧海各地。北溟鲲曾言,七十二岛并非传说,古书确有记载,只不过随着沧海桑田历代更迭变化,潮起潮落,有些岛屿早已化作历史不复存在。而有些受天时地利影响,沉落六重海域当中,世人自然无法发觉,此外,更有夺天地大造化演变之属,成为沧海之上的悬空岛屿,常年漂浮其上,行踪不定,缥缈难寻。

而如今除去被世人记载在书上的岛屿,沧海之内还有一些极为罕见的少数异族,或是上古大神后裔,或是千万年来遗留下的神秘古老族群。北溟鲲大致说过几个,如那鲛人一族,血蜥部落就分布在某座岛屿之中。至于墨故渊先前听闻的氐人族和未央岛自己貌似并没有任何印象,应是还未被世人探寻发觉。

墨故渊有些好奇,难不成这氐人族的女子也是来自六重海内的某座岛屿?

“鲵鲸当真了不得,此生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墨故渊长叹道。

“可不是嘛,姥姥曾说过鲵鲸很少会游出海外的,想不到今夜见到鲵鲸就是鲸落深海,不过这番景象要是姥姥知道了,肯定也会难过唏嘘的,她以前可是有去过未央那边的。”

墨故渊哑然,忽而好奇这女子口中的姥姥究竟有多神秘。

“你伤势可有好些了么?”墨故渊询问道。

“差不多啦,我们氐人一族天生不仅可以救人,自愈更是不在话下。”女子嬉笑长言,忽而想起什么,紧张捂住嘴巴,而后看向对面的墨故渊。

墨故渊看着她动作莫名,虽是不解却也懒得深思,眼下这局面还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她要一直呆在这绿舟之上?

“额...天色已晚,若是姑娘

没啥其他事,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你姥姥担心。”墨故渊好心提醒道。

然而那人鱼女子脸色好似并不愿意,岔开话题说道“这松翠舟乃是月魄岛的产物,从前就是来回发鸠之岛两地,自从发鸠之岛沉落三重海底之后,已经很少能看见松翠舟了,你如今乘舟是要前往发鸠之地么?”

墨故渊惊愣,此女子倒是懂得颇多,这等秘闻都能随口道来,难不成她也去过发鸠之岛?

“不错,受人所托,需去岛上寻一物。”墨故渊颔首点头道。

“那也快了吧,若不是沧海月圆,怕是那发鸠之岛也不会浮出水面,你要去倒是赶上了时机,不然哪怕你有这松翠舟也难以潜下,你要去发鸠之地寻找何物?”女子好奇问道。

“乾坤塔,不知姑娘可曾听闻?”

“原来是它。”

墨故渊大喜,鱼清潺如今昏迷生死未知,自己这一路前去更是无从头绪,想不到今夜此刻竟是遇见有人知晓此物的存在,墨故渊紧张问道“姑娘见过此物?”

“当然,我们氐人一族如今就生活在发鸠之岛,若不是月圆之夜,沧海海水倒灌,我们也用不着东奔西跑的,你说的那乾坤塔如今就在姥姥家里,算不得啥宝贝吧。”女子自顾说道。

墨故渊表情惊异,喜色蔓延,接连数日绷紧的神经总算微微弛缓。

当下俯身朝那姑娘抱拳说道“不知姑娘可否领在下前去借得此物,我有一朋友被困月魄岛,需用乾坤塔才能救醒,姑娘若能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吧?”女子侧头好奇问道。

墨故渊重重应了一声。

“也算机缘巧合吧,今日若不是遇见你我也看不到鲵鲸,至于鲸落那一幕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历经,你现在又恰好要去发鸠之地寻乾坤塔,看来是老天安排好的呀。”女子天真笑道。

墨故渊干咳笑了两声,这叫如何接话。

“天大地大,上天安排的最大嘛!那你这忙我肯定帮啦,不过这会恐怕不行,姥姥已经布下结界将发鸠之岛封闭,除了氐人一族,他人要想登岛还得等沧海月圆过后才能进入。”女子解释道。

墨故渊语塞,紧接问道“那姑娘知道何时月圆才过吗?”

“七月初七,再约莫有二十日便是。”

墨故渊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所幸时间不长,如今自己在海上漂泊已有多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墨故渊感激说道。

“那即是如此,眼下时间尚有,不如我就呆在这陪你一块呗,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赶往发鸠。”女子开心说道,好不容易偷跑出来,这次可得玩尽兴一些。

墨故渊心想如此也好,省的多生意外,当下便点头答应下来。两人相视浅笑,心间满是舒坦。

“我叫汲清,你呢?”

“墨故渊。”

“你多大啦?”

“刚过十八。”

“哇,依照妖界算法,妖族修炼一百年便是世间十年岁月,我如今才一百三十多年,那你还比我大咧,我才十四。”

墨故渊愣了一会,瞧着这汲清姑娘的模样,倒也差不多如此,一个念头在墨故渊脑中莫名闪过。那鱼姑娘,貌似已有三百余年,难不成她已经三十多了?一想到此处,墨故渊赶紧晃着脑袋,不敢多虑。

“哈哈哈哈,这个算法还蛮不错。”墨故渊心情好转,大笑说道。

“那我以后就喊你故渊哥哥!”

墨故渊被汲清天真的模样说的语塞,一方面又深觉汲清的单纯善良,当下轻轻点头,眼神柔和温暖。

汲清姑娘是人鱼之身,鱼姑娘又是白鲤修行幻化成人,看来自己和水属鱼类极有缘分,以后可不能在拿鱼儿开刀了,行为实在过分。

曦曜于晨东海起,婵娟伴夜复飞升,凭身纵死三千载,哺育南溟万物兴。

鲸现,穹宇惊。

鲸鸣,沧海静。

鲸落,万物生。

这里是一片灰白世界,沧海归墟之境,九重海中,一声鲸啸响彻四方,有一人画地为牢,手捻黄花,孤影人瘦。

伤心人捧伤心花。

“我于三千年林深见鹿,又此五千年海蓝见鲸,那八千年后梦醒见你......”一极为妖冶男子痴痴呢喃。

这方灰白世界黯然,有人嗤笑道“梦醒见她?无疑林深见鲸,海蓝见鹿,痴人说梦。”

第三十九章 海上有座葫芦岛 墨故渊实在佩服这汲清姑娘的奇异之处,本以为顺着海水漂浮七日便可和她动身一起去往发鸠,谁知这汲清姑娘半路不知使出何种秘法,二人竟是在两日时光寻得一处岛屿。

汲清贪玩,也不等墨故渊提醒安危,就自顾登岸而去,虽说汲清还未能化作人形,可一身鱼尾摇摆穿行竟是半点不弱于墨故渊,墨故渊一路小跑,深怕跟丢。

墨故渊早在先前便听汲清有所介绍,此岛名为葫芦岛,如今被世人所记载的三十六岛中的其一,因其特征样貌和平常葫芦极像,故而名字由此而来。

葫芦岛亦是随那葫芦一般,分有大小,岛上丛林灌木肆意横生,杂草漫野,有着世外少有的珍稀草药。除去一些炼药师需要特定的药材才会奔赴至此,寻常对于其他修道者而言算不得什么宝岛之地,是以这葫芦岛多年来也少有人问津。

墨故渊一路走来不时好奇打量四周,眼前是一片参天树林,每棵树皆是笔直耸立,且树干之身没有任何分叉,唯有最上方顶着一朵朵茂密的绿叶。虽是不懂此树为何物,倒也看的颇为惊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故渊哥哥!”

墨故渊听闻,向着汲清方向看去,不知何时那汲清已是顺着一棵树干一路爬升至最处,此刻端坐在上,咧嘴朝底下的墨故渊挥手笑道。

“太高了,你可得小心别摔着了啊。”墨故渊担忧喊道。

“故渊哥哥你也上来呗,这儿风景可好看了。”

墨故渊摇头笑了笑,依你这无厘头贪玩的性格要是真不小心摔下来,自己还能在下面接着点。

两人上下说闹,倒也玩的兴起,墨故渊奔走在树干之上,借着此地障碍蜿蜒,游身其中,步伐轻履矫健,修为比起从前已是天囊之别。

墨故渊性子倔强好忍,稍有空隙便是修炼参悟黄庭经,一刻不敢松懈。初来大荒,就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未知和恐怖,若没有自保能力莫说孤身前往仙界,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道消身亡,更别说如今还要兼顾鱼清潺的走渎安危。

黄庭经乃仙界雾影宗道门修炼心法,习之可吐纳行气,咽津滓海。能知寒热,可通血脉,调理阴阳,故而经上有言“存思黄庭,炼养丹田,小到消除疾病,大乘长生不老”。

修身在经,修仙在己,是为黄庭。

墨故渊如今已是迈入黄庭经第一重境界上清境,且这近一年时光已是达到上清瓶颈。墨故渊不解其中复杂,自然无法得知寻常人若是修炼这黄庭经,想要一举踏进上清境没个十年八载谈何容易,如他这般可谓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奇才。

其实除此之外,墨故渊不知,更多是他身上九龙琉璃玉带来的修行辅助和他丹田之上的九龙脉纹。黄庭经主推便是以丹田沉气,九龙脉纹恰好扎根在此,此间相辅相成,更是给墨故渊修行带来巨大的利益,只是他浑然不觉罢了。

阳光正好,倒影之下如同陆地海洋,微风徐来,亦是那般波涛荡漾,树影婆娑,难得安谧。

两人结伴前行向着深处

走去,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比起先前杂草丛生,深林巨木,眼前之象乃是一条呈凸字状的小溪,在小溪对面,一眼可览全貌,乃是另一方椭圆形岛屿,正是这葫芦岛上端,葫口小岛之地。

溪水清澈见底,连接这大小两岛,墨故渊看的好奇,不自禁向前走去,俯身蹲在岸边蹙眉凝思。

汲清看的莫名,瞅着墨故渊这番模样,自个也一会看向水底,一会看向墨故渊,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终是熬不住,汲清开口朝墨故渊问道“故渊哥哥,这里有什么不对嘛?”

墨故渊回过神看向汲清,继而又伸手向小溪当中指去说道“你不觉得这溪水极为古怪的么?”

汲清侧首歪着脑袋再次看向小溪,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墨故渊在一旁轻轻提醒道“这溪水清澈,底下石子斑驳杂乱,看上去倒和寻常小溪无异,可你仔细瞧瞧这溪水两端,不见任何水流方向,本应是一滩死水,可偏偏这水底青草郁郁,别有一番生机世界。只是却又为何不见一只游物在内,莫说鱼类,连一只虾米都没有,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汲清瞪着大眼伸出头看去,瞅着这条小溪还真和故渊哥哥说的一样,未曾多想,顺势一股脑就往水里跳了下去。

“扑通”水花四溅,把墨故渊吓了一跳,急急喊道“你在干嘛,这溪水古怪异常,万一有啥危险怎么办,你快上来!”

汲清来回穿梭,前后畅游,一会功夫就探出脑袋朝墨故渊笑道“故渊哥哥不是说这水中不见一只游物么,你看我现在就是啦。”

墨故渊眼皮打颤,黑着脸,僵硬原地。

看着汲清无忧无虑模样,墨故渊终是有心无力,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汲清这番搅乱也并未引起什么异常,许是这溪水仅仅瞧着古怪罢了。

墨故渊心下正松懈之际,猛的心弦一震“不对,汲清如今身在水中,为何这水面半分波澜涟漪不见?依旧平静出奇!”

异象渐生,水底隐有气泡升腾,四周水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肆意生长朝汲清掠去。

墨故渊不作犹豫,飞身抽剑而起,一手将那快要拦截汲清的水草劈断,一手将其从水中揽过捞出。随着汲清一声惊呼,还未等她反应,两人已是落在了对岸边,汲清回首望去,此刻那溪水早已不复先前清澈之态。

因水中游草疯狂生长反而看上去格外浓郁浑浊,不过这浑浊却又不是寻常所谓那般肮脏杂乱,反而是因某一种颜色达到极深的浓度而产生的黏性。

汲清只是瞧了一会便没啥兴趣,忽而觉得腰间一热,正是那一手怀抱自己的墨故渊并未将手松开。汲清昂首望去,只见墨故渊神色专注认真,双目沉着戒备,紧紧望着眼前一幕,极为小心之态。

汲清看的微微恍惚,不觉心间好像有什么在奔赴乱撞,不敢多看,急忙羞赧低着头不再说话,唯有红晕满面。

墨故渊心思全部沉浸在溪水当中,哪里晓得汲清这番女

儿姿态。忽见水中有一物正缓缓沉落,此刻无数水草正向其包裹而去,墨故渊瞧的眼熟,霎那间疾行朝水中跃去。只是还未落水,那小溪表面泛起一道绿光将墨故渊弹了开来,墨故渊心急如焚,顾不得其它又再次一跃而下,却还是被水面绿光阻挡在外。

汲清看的担忧,不解劝阻道“故渊哥哥你怎么了?”

墨故渊脸有焦急惊慌之色,道“那是混沌,她掉水里了。”

原来先前墨故渊入水救人之际竟是不小心把胸前熟睡的小混沌给落下,如今沉入这小溪水底当中。

混沌依旧处于沉睡之态,那四色双翅将其肉身包围,待落至水底便安稳立在一方平石之上。水面此刻皆被翠绿色液体覆盖,浓厚深深,且异光涟涟,岸上两人瞧的不太真切,眼前所有异象都只是那水草在疯狂扭动。

不消一会,只见溪水中央处,凭空出现一方漩涡,此刻水中所有一切纷纷朝当中坠去,仿佛有什么在底下吸引吞噬。

“故渊哥哥你快看!”汲清纤手指去,溪水中央处,那漩涡之底一目了然,正是那闭目不醒的小家伙。

此刻小家伙身后一对双翅光华流转,四色璀璨,翅身光色如那水波流转,越演越烈。墨故渊瞧不出端倪,只希望混沌别出什么意外,自从那日她被梼杌从蛋壳中强行破开,初见之时,两人皆是有种血脉相连之感。

小溪不大,加上如今这番模样更是颇为奇特,小家伙安详沉于水中,任凭那游草缠绕而来,只是明眼人一看,倒像是小家伙在故意吸引水草过来一般。

随着最开始一层的游草包裹缠绕,只在小家伙周遭呆了几个眨眼功夫,那鲜艳翠绿的游草便泛黄枯槁,直至最后化为粉末烟消云散。紧接着又有更多的水草前赴后继赶去,此消彼长,不知是否错觉,连这溪水当中的浓郁度都好似变淡了几分。

“她好像是在吃这水里的草?”汲清道出心中所惑。

墨故渊亦是心有所悟,按照以往对其的了解,好似真像那么回事,难不成这溪水有益混沌的生长?可是为何迟迟不见那混沌睁开眼睛呢。

两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悄无声息伫立在岸边,望着眼下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天上云层有破风之声袭来,葫芦岛上的云海瞬间翻滚汹涌,一道刺眼夺目光辉如流星摆尾,飞速落来。

墨故渊心下大异,光未至,已是瞧见一把极为明亮巨大的铁剑当头而来,铁剑寒光毕现,气势凌然。

“好强的剑气。”墨故渊诧异不已。

“放肆,竟敢偷我葫芦里的万年酒酿,我看是谁在这茅房里打灯笼,找死不成!”一声粗犷兀然响起。

随着那柄大剑直插入水,有一衣衫褴褛之人落在两人对岸,酒气熏天,此时摇摇晃晃不已,踉跄走了几步,终是一股脑跌入水底,看来醉的厉害。

墨故渊两人如那呆鹅一般,望着水底,这人先前气势瞧着挺厉害的,就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就挺突然的......

第四十章 醉酒大汉 巨剑直插入水,顷刻间水草纷纷避让,向着四周土壤缩回,而那溪水也渐渐恢复清澈透明之色。

在最后一刻,岸边两人瞧见那醉酒大汉不知何时一手抓出一个古铜色的木葫向着水中舀去,所剩无几的翠绿色液体就被那葫芦吸入当中。

大汉迫不及待用木塞堵住,脸色颇有几分遗憾。

墨故渊仔细打量水中那人,先前那道剑气之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从未领略过的风采,哪怕当初在庄周幻境之中,以痴爱入魔的洛城东都稍有差距。

墨故渊心中除了震惊,一方面也不免有些担忧,此人道法高深,可别生出什么事端。

大汉埋头在水底潜伏一阵,猛的探头而出,一声长啸“舒服”,只是紧接而来的一道酒嗝却是埋汰了不少大侠风度。

汲清掩着鼻子向后退后几分,表情嫌弃道“哪来的疯子,臭死啦。”

墨故渊好笑晃了晃头,却是顺势走在前方,将汲清挡在自己身后。

大汉自顾用水抹了两把脸,气色清醒几分,转首向着岸边两人看去,一时之间脸色倒并未有太多表情。只是在看见墨故渊背后背负的那把剑状之时,目光一愣,似有所感,大笑道“好剑!”

在那大汉看向自己二人方向,墨故渊同样神情戒备望向那水中之人,那人一脸腮胡,发髻凌乱略有沧桑之感,然而五官却是格外硬朗,眉目英气。许是酒意未散,眼光依旧有些涣散,却也不难看出此人若是修整边幅倒也好看。

见那人似乎并无恶意,墨故渊亦是朝那汉子抱拳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言语。

大汉猛然想起什么,只见他一手拍向水面,直直朝水底还在沉睡的混沌抓去,墨故渊眼神一凝,霎那间一手从后抽剑而起,向着那汉子奔赴阻挡疾去,道“前辈不可!”

大汉哪管其他,身形之快已是率先将混沌抓住。身后,墨故渊挥剑而来,只见这青髯大汉一手握拳直冲而过,拳风罡烈,瞬间刮起一阵大风。墨故渊身形微微晃动,依自己如今的修为,竟是无法近身。

“好强的气劲。”墨故渊心中诧异,却不甘示弱,黄庭经流转丹田,四肢百骸犹如浇灌普照。墨故渊借着拳风尾势腾空翻身而起,由挥作砍,猛然朝其另一手劈去,目的不明而喻。

“小子好身法,不过还差了点火候。”大汉目光一亮,整个人从水中跃出,却是先行一步躲过墨故渊的攻势,一手负后,一手从上往下向着墨故渊头顶拍去。

“哼”墨故渊脸色冰冷,眼角余光撇去,在那一掌朝自己落来之际已是身影暴动朝前方掠去。

如今修为渐涨,步伐身姿已是迅敏不少,借着迂回之际,墨故渊纵横四向杀出几道剑气,剑气凌厉,化作月牙朝大汉四周夹击飞舞旋转而来。墨故渊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在挥剑出去的那一刻,身影又再次掉头返回,直奔那大汉扫去。

大汉目光沉着,瞧着那剑气逼近,表情毫无惊慌之色,任凭那几道剑气环绕锁定。大汉一手捏决,双指作剑,虚空划出数道金色痕迹,兀然整个身体无风自动,衣袖飘荡,好似整个身体臃肿了不少。

只见他荡起一只大袖,身子翻转数圈,待落地之后那飞舞包围的剑气早已消失不见。也就是趁着这个时机,墨故渊近身而来,此刻早已蓄势待发,轩辕剑青光涌动,一片片剑花四面八方朝当中落下,如那白昼流星,纷纷坠去。

“花里胡哨,可惜了这把好剑。”汉子讥笑一声,那剑雨密集,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具是不存在一般,任凭其迎向自己。

数道剑光直插入体,他身形猛然一震,如同又壮大几分,所有剑光在没入大汉身体当中纷纷化作虚无。墨故渊心有余悸,似乎自己所有的剑气都成了那人身体当中的养料一般,先前那几道剑气是,如今就更是了。

“小子,剑可不是这么用的,我来教你,看好了。”大汉后背躬起,如满月拉

弓之势,只一眼,墨故渊便心生危感,一手握拳,在向前挥去的同时作掌势拍去。

身前,瞬间三道太极图闪现,下一刻,先前洒下的剑光皆从大汉后身返射而去,墨故渊脸色微白,尽管自己早有准备,却是在那层层不尽的剑雨下,依旧被打的向后激退。

“故渊哥哥!”汲清在一旁看的极为担心,此刻看着墨故渊身形摇晃,被那剑光一直逼退,急忙向着墨故渊方向追去。

身旁,风雨之势飘飘渺渺,墨故渊倒退而行,更多是受那剑气反馈带来的冲击,只得无力向后坠去,待撞至一刻大树前,猛然下坠落地,身前三道太极图已是毁去两道,唯一一面也是支离破碎。

那最后一道剑光破风袭来,穿透最后这破败的太极图,直奔墨故渊印堂,忽然间,天地归于平静,风清云散。

眼前阴影倒映,墨故渊喘了口气抬首望去,不知何时那青髯大汉已经站在自己身前,只见他双指捏住剑光,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剑光如那雾气星光,蒸发消失不见。

“那是剑气所演化的虚无招式,他怎么可以做到像实物一般?那剑光分明就是自己先前施展而去的,为何在他手中好像......好像变成了真正的...真正的剑?”墨故渊心神呆滞,看的无法自拔。

“剑气有劲而无形,有形而无力,你可知每一道剑气都是来自你本身出剑的自身么,到底是剑在你手还是你借剑出手?”

“剑气难道就不是你的剑?为何非要实实在在抓住自己手中的剑才算真正的剑?你用剑所出去的每一招,为何不能当做是你手中那把剑真正的剑招,徒有其表,用剑气唬人?”

忽有九天风满,更有光寒三百州袭来。墨故渊脑中莫名闪过那日心海中的那片剑气滔天的世界,只听他低声一道轻吼“前辈不如看看我这一剑。”

歌啸云喑剑气遒,卧听空谷水云生。

轩辕剑浑身流动青光,竟是无端漂浮在上,墨故渊纵身一跃,随着一道嘶鸣铛响,墨故渊御剑扶摇而上,身后只余道道白光。

墨故渊敛眸沉思,双指并在身前,隐有剑势在上,风云驰电奔流不息,剑气,剑意,皆在手中,脚下,是争鸣不已的轩辕。

岁暮天寒,一剑飘然,幅巾布裘,有一少年作剑指高举向天,袖内藏光,霜斗苍穹,一粟剑光直捣天际。云层遣散,竟是打穿一个窟窿。

赶来的汲清脸色焦急担忧,此刻却是毫无防备看着眼前的一幕,怔怔失神。

那人凌空在上,剑光璀璨生辉,映照身后的祥云亦是七彩斑斓,仿佛天人。

而后,他微微睁开双眼,唇边似有微笑,俯身举手朝下劈去。汲清凝眸痴痴,那是自己此生从未见过的光彩,惊艳从前所有的时光,落在汲清的眼里,仿佛是他踩着七彩祥云向自己奔来,惊涛拍岸,月涌大江,不顾一切。

时光和岁月从来不语,习惯平凡淡然流淌,以至于日后想起才会惊觉那时的惊心动魄。

大汉满意点头笑了笑,脸色坦然,丝毫不顾那滔天剑斩而来。忽而转首看向那小姑娘的神态,目光里的认真专注,还有丝丝懵懂的情愫。

似乎忆起过往某些触动,他轻喃笑叹“三山烟雨一盅酒,醉笑由君八万场,醒时是梦,梦醒还是梦,人生哪来的大梦初醒,哪来的快意恩仇,唯有剑与酒寄这万年生平!”

很多很多年前,当他剑起仙妖两界之地,如汲清这般小姑娘的眼神,他见的太多太多,所以这近一万年来终有所负,终有所憾。

那日鲸落归墟,九重海下,他又何尝嘲笑的不是自己,只是自己与他相比,不过是伤心人和负心人的两种区别而已。

剑气至,剑光随,大汉只是举手在前,双指便夹住那道化作实意的彩剑,脸色又恢复先前之态,揶揄道“有酒我可平步登入青天,如今有剑,岂不是能游星戏斗弄日月了?哈哈哈哈。”

墨故渊收敛一身剑意,静身站在大汉不远处,深深抱了一拳,目光尽是感激。

“怎样,如今这东西还想从我手里抢走么?”大汉摊开掌心朝墨故渊放肆笑道。

墨故渊看着平安无事的混沌,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再次抱拳说道“前辈教诲,晚辈受益匪浅,感激不尽。只是这小家伙乃是晚辈一个故友临终所拖,亦和在下有丝丝牵连,还望前辈能不予计较,交还晚辈。”

“哦?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晚辈只好再冒犯了。”

“你该不会以为茅塞顿开了几招就自以为能从我手中夺取吧?”

“自然是没什么机会的,只是晚辈有不能放弃的理由,哪怕穷尽一切,哪怕身死在此,也不能负我故友所愿。”墨故渊抽剑斜身,直指对方。

风起荒岛,少年炙热盎然。

墨故渊神色专注,骨子里透露的倔劲使得他此刻越发的坚韧。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只听一道呼喝声传来“你这糟老头子还有理了,这小家伙本来就是故渊哥哥的,你别仗着本事高就欺负人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识相的赶紧把它还给故渊哥哥,不然等会我就让我姥姥来收拾你。”赶来的汲清跑到墨故渊身旁,理直气壮的指着那大汉囔道。

墨故渊听的心惊胆颤,这哪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分明是不知世俗险恶啊。

大汉望着汲清稚嫩纯真的模样,一时竟是被呛到无言以对,难不成先前自己的神威,落在她的眼里半分起不到恐吓?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太久没有走过江湖,如今的姑娘都已彪悍如斯了?

大汉好笑道“我可不怕你姥姥。”

“你!可恶,居然敢小瞧我姥姥,小心她以后放狗咬你,等我回去我就和我姥姥说。”汲清是真急眼了,竟然有人看不起自己的姥姥。

大汉有意逗趣,顺着汲清的话接道“好啊,那你回去就让你姥姥把狗放出来咬我啊,我倒要看看哪条狗这么不长眼,沧海上下七十余岛,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是爹。”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姥姥说了,她养的那只狗叫段念尘,你给记住了啊。”

墨故渊转过头看向汲清,本来做好死斗一番的打算,却是被汲清这番有一说一的模样呛到无以复加。咋的,直接搬出你姥姥难不成还真吓唬这修为高深的前辈?只是下一刻的瞬间,完全让墨故渊摸不着天南地北。

只见那大汉嗖的一下,就晃跑到两人跟前,眼神怜悯,更多是无奈委屈,向着汲清上下仔细看去。

许久,猛的一拍额头,悔恨交加哭道“都怪自己眼瞎有眼不识泰山,这些年都没好好出去打听谁是爹。小姑娘一看就是氐人族极有风范的女侠,你姥姥那条叫段念尘的狗我现在才想起来,当年可是威震沧海一霸的存在啊,焉有不识之理,除非我活腻歪了。诶,小兄弟干嘛这么严肃,笑一个嘛,哎,不就是刚才瞧着你这小宠物可爱调皮嘛,也就顺手拈来玩玩,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太认真了,现在就物归原主,皆大欢喜好吧?”

墨故渊表情僵硬,不断腹诽这前辈又是闹的哪出。直观便是觉得这人仗着修为,好似故意存心戏耍自己,可他那脸色急切焦虑,又好像不似作假,墨故渊看了看身旁的汲清,只见小姑娘双手环胸,满脸自得。

“嘻嘻,故渊哥哥,你看,就知道他怕吧。”

墨故渊讪讪点了点头,一时哭笑不得。

“怕怕怕,老怕了,早知道这位小姑娘的姥姥如此了得,我先前哪里还敢出手呀,这不贻笑大方吗,我这就双手奉上,还希望小姑娘日后可别和你姥姥告状,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呗。”大汉掐媚着嘴脸,一副可怜讨好的模样说道。

汲清傲娇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这大汉的表现。

第四十一章 太虚神液 墨故渊仔细看向手中混沌,先前那番异象实在过于诡异,光是看着水中那些游草,墨故渊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灵力。然而混沌置身其中不仅毫发无伤,反而将其中灵力吸食殆尽,难不成这溪水酝酿的是什么稀世宝贝?

小家伙双翅依旧将其包裹在内,只露出一颗圆嘟嘟的小脑袋,此刻闭目酣睡。

墨故渊捧在眼前好奇望去,似乎这小家伙额前的金色朱砂越发清晰,除此之外,更多是身体上的变化。比起当日强行被梼杌破壳而出,那会的身体晶莹透明,如今看上去更是实感极足,份量亦是重了不少。

身后,那双翅四色,由开始的颜色渐渐转变成眼下的金青红白四色,霎为奇特。

“哇,好可爱的小蝴蝶啊,故渊哥哥可以给我抱抱嘛?”汲清凑过脑袋看向墨故渊手中,双眼泛光叹道。

自那日从梼杌身体当中,吞噬他的修为精气之后,混沌就已陷入昏睡当中,如今误入这溪水池底,同样发生大致情景,墨故渊心有猜测,莫不是因混沌早产而导致营养不足,所以需要吸收不同天地精华才能苏醒重生?

似乎两者心有感应,这墨故渊心中所想竟是突然间引发手中混沌一阵异象。只见手中混沌轻轻侧转身子,恰好面对墨故渊的视线,仿佛混沌初开,宇宙出现的第一道光。

墨故渊瞳孔颤抖,望着那小家伙轻轻睁开的双眸,两者凝视,墨故渊后背瞬间冷汗涟涟,急忙将她搁在汲清手中,诚惶诚恐结巴道“好...给你...你多照料...小心别伤着就是了。”墨故渊赔着笑向后逃窜,刚才那一幕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那睁眸瞬间,墨故渊分明瞧见的是,当初混沌人形之态初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凶神恶煞不说,更多是玩味揶揄,好似在警告自己“到底谁早产营养不良!”

汲清喜笑颜开,开心的不得了,望着手中可爱稚嫩的小家伙,更是爱意满满。此刻见着小家伙居然把眼睛睁开了,竟是直接上手,用一根小指头戳了戳其脸蛋,嘴里咕哝道“怎么办,这也太可爱了吧,好嫩啊!!”

墨故渊心惊肉跳,看的更是惊慌失措,那混沌望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就要杀了自己一般。不过她却并未有任何反抗,任凭汲清捯饬折腾自己,唯有一双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墨故渊心中哀呼不已,看来日后是在劫难逃了。

汲清玩着玩着,不知何时那小家伙又是闭目沉睡了过去,只得恋恋不舍交给那心有余悸的墨故渊,意犹未尽。

“诶,故渊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惨白,难不成是先前那糟老头子出手太重?”汲清担忧问道。

墨故渊罢了罢手,哪敢说出心中苦水。

可汲清这番话语落在一旁大汉耳中,却是让他心急如焚,深怕引火烧身。

只听大汉润了润嗓子说道“这小家伙一身好强的吞噬力,那可是我在沧海苦等数千年的太虚神液啊,如今倒好,十之八九都被它吸了精光,真是胆够肥的,也不怕被撑死。”

“太虚神液?”墨故渊听闻那大汉口中所言,表情极为不可置信,自己曾在黄庭外经上,听过这等上古之物。

经上并无图解,只有寥寥数字“太虚神液,夺天地大脉之属,女娲造人之基,乃旷世神物。”至于服用后会产生何种功效,外经并未记载。

“不错,在上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地所生出的第一滴水,与传说那鸿蒙宇宙初开的第一道气,鸿蒙神气,互相交融才演化出这太虚玉液。”青髯大汉在一侧缓缓说道。

两人闻言,皆是不可思议看向着大汉,虽是不懂这太虚神液的功效,可听这大汉言语,似乎是极为不得了的好东西。

“后来女娲娘娘造人,亲自将这太虚神液注入到她所创造的人类体内,数十万年的更迭起伏,文明传承的潮起潮落,这太虚玉液早已遍布山海五经,浩瀚大地每个角落。如今仙妖两界那些不论修为道法高低者,皆是来自当年这太虚神液的功效,只因这太虚神液不仅可以洗涤自身,更可重塑人体经脉。而这仙妖两界不论人仙妖神,正是因为自古受这太虚神液浇灌,方才能修行天地,参悟长生,与天地同行!”大汉昂天敬佩,胸间坦荡,颇有一番豪情。

墨故渊听的心神摇曳,仿佛可见上古大神为后人打开的一条通天之路。虽然这一路在数十万年来走的坎坷艰辛,有强者陨落,有新秀崛起,正因经历无数的风风雨雨,如今的修真世界才显得精彩万分。

而自己初入修行,就已如同打开新的一个世界,那些站在巅峰之上的强者又是怎样的一种风光。

墨故渊深吸一口大气,那些太过遥远,无法想象,唯一踏实的便是走好当下的每一步,这才是未来可期的第一步。

大汉看着墨故渊情绪变化,目光欣慰,先前那一剑颇有当年那家伙的风范啊,虽然形意上差了许多,可未来总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嘛。

“晚辈墨故渊,先前得前辈指点悟剑,如今前辈不计得失又将混沌交还晚辈,实属感激。不知前辈大名,日后若有机会,晚辈定当鸣谢前辈大恩。”墨故渊认真向着大汉朗声说道。

“诶,啥大名不大名的,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绰号,绰号懂不,那是比名字听起来更霸气的存在,这样才显得有大侠风范。”大汉取下腰间古铜色葫芦,豪饮入喉,绘声绘色说道。

墨故渊一愣,这说法倒也新颖,却不得不说也有几分道理,当下试探问道“那敢问前辈可有什么其他称呼?”

“好说,所谓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又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大汉豪情万丈,言到此刻更是风度迸发,气势凛然。

身边,墨故渊同样听的浑身肃然起敬,目光深深,满是崇拜。

就在大汉心满意足之际,再次开口说道“唯我......”

“臭酒鬼!”这一声天衣无缝,接得恰好气氛,滴水不漏。

整个林间鸦雀无声,那一

声虽是接的巧妙,可落在墨故渊的耳里,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姿态都被这一声冻结凝固,墨故渊尴尬看了一眼这位器宇轩昂的前辈,见那大汉早已一口老酒呛趴在地,不停的咳嗽,脸色通红,差点要了老命。

“难道不是吗?”汲清看着两人模样,眉头紧蹙,好奇问道。

墨故渊挠了挠头,有些歉意的看向那大汉,好似在说童言无忌,多多包涵。

“什么又喝江河的,还千杯不倒的,难道别人不都是喊你臭酒鬼的嘛?”汲清咕哝着小嘴噘道。

“咳咳...咳咳,小姑娘说的好像没毛病,是这么个理。”大汉爬起身,苦笑点了点头。

“嘻嘻,我就说吧,故渊哥哥看我厉害不,一猜就准。”

墨故渊昂起头,视线望向云端,装作没听见。

大汉一手挥袖,大地猛然一阵摇晃,只觉一阵疾风缭绕,不远处那柄坠入水中的铁剑无端冲天而起,径直朝大汉飞来。铁剑巨大磅礴,在落入大汉手中却是半分不起波澜,如猛虎归山,鱼游江河,水到渠成。

大汉顺手将巨剑抗在自己肩头上,嘴里不知何时叼起一根野草,咧嘴一笑,朝两人喊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墨故渊急忙挺起胸膛,再次深深向那前辈鞠了一躬,抱拳致谢。

大汉最后一眼看了看汲清,畅怀大笑离去,只余天地悠悠,高歌九霄。

“春花那堪几度霜,秋月谁与共孤光,痴心若遇真情意,翩翩彩蝶化红妆。”

“琼浆玉液浇心愁,心事口口道苍穹,长啸一声天地廖,醉舞长剑指虚空。”

“一壶浊酒寄生平,千语万情卿难知,斗转星移又一岁,枯槁心肠终不断。”

“纵使尘面鬓霜,风度仍不弱昔年,更又添一身风花雪月,情债累累,人生啊,无非就涂一爽字。”

两人在底下开始听的还极为认真,尤其墨故渊,不仅觉得这前辈剑术了得,为人更是豪气云天,只是后来听着听着,感觉好像变了味似的。

两人收拾心情,准备跨上葫口小岛之地,兀然间一阵黑云迷烟翻滚袭来。

墨故渊欺身上前将汲清掩护在后,两人顺势退向深林当中,黑烟翻滚不息,更是汹涌奔腾,墨故渊挥剑横扫竟是丝毫见不到效果。

“你先走,我来掩护。”墨故渊朝身后汲清说道。

汲清拽紧胸口脸色苍白,看着墨故渊急切的模样,虽有惊慌,却还是死死摇了摇头。

黑云大烟之中,传来一道阴森低喘,竟是一位女子。两人听得一时有些错乱,更多是莫名其妙。

“说,段念尘那老狗躲哪去了?”

眼前之势太过诡秘,两人相视,即刻齐齐向后退去。

第四十二章 生死决,两相望 小岛密林极为复杂,尤其是岛上地势,更为崎岖蜿蜒。本以为这小岛看上去不大,岛中却是别有洞天,只因更多是来自这小岛丛林间的迷烟云雾,让人难以辨清方向,无法轻易涉足。

墨故渊悄悄隐蔽在一棵树丛身后,望着不远处躲在草堆下的汲清,微微点头肆意。

先前那阵黑烟来的太过突然,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潜伏到两人周边,此人来历不明,唯一让两人直觉的便是那女子一身煞气极为浓郁,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杀意和怨恨。

墨故渊凝神环顾四周,从自己二人匿身在此,那道黑烟就已消失不见,然而一股危机之感比起之前更为明显,墨故渊当下心神半分不敢松懈,生怕再次着了那人道法。

林间云雾淡淡漂浮,偶有异香涟漪,葫芦岛飘居大海,受海浪大风影响,两人身边花草树丛挂满层层水滴,本应让人心旷神怡,可眼下却是有苦难言。

今日难不成不宜出行?听汲清介绍这葫芦岛不是少有人迹么,怎的今日遇见的都是些修为恐怖如斯的高手,墨故渊心中长叹,一抹苦涩浮现在脸。

墨故渊神情落在不远处汲清的眼里,只见她表情落寞,自责垂下了头。似乎有所察觉,墨故渊转首朝汲清一笑,一手比出一个波浪姿势,汲清瞧的真切,那是那晚两人乘风破浪,扶摇九霄之上的光景。

忽然间,两人眼前视线一黑,紧接着是阴云布满天际。墨故渊眯眼抬首望去,视线之下,仿佛有一张黑色天网罩在了头顶,随着那黑网向下压迫,整个小岛之地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虚无恐惧在悄然蔓延。

兀然有笛声传来,在此刻空旷昏暗的小岛上极为阴森凄凉。笛声忽远忽近,忽强忽弱,来源方向飘渺不定,不知从哪响起,只觉那笛声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一粟青光大盛,一举直捣天际,然而在向上延伸之际,却是在触碰黑网表面剑光悄然无息没入其中,不见任何声响。

墨故渊御剑而起,虚空结印,太极光辉朝四面八方纷纷打去,不知为何,似乎有些东西在其身上盘旋游绕。墨故渊脸色苍白,更多是无法集中精神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人先前躲避之位,不知何时竟是无端多出许多长出小翅膀的游蛇,墨故渊只得将其逼退,一路飞旋至上,而那游蛇亦是紧随而来。虽可一剑破之,奈何杀之不绝,更让墨故渊心惊的是倘若那游蛇被劈成两段,则会衍生出新的两条游蛇,墨故渊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强行逼退,一路逃窜。

“这游蛇擅长跟踪,极难脱身,不知汲清姑娘如何!”墨故渊心中焦虑,顺着感知方向御剑盘飞而去,待寻至原处探索几番,却是不见汲清姑娘的身影。

身后大批游蛇前赴后继赶来,那游蛇双眼青光幽幽,蛇信不断伸吐,墨故渊脸色一沉,不知先前那妖女究竟使了何等手段,可眼下既然退无可退,自己即便拼命也要拉上她一起。

墨故渊祭起轩辕,双指一路拂过剑身,除去本身轩辕剑的青光之外,竟还有丝丝白光夹杂其中,仔细望去,竟是和那九龙琉璃玉的颜色如出一辙。却又不知墨故渊从何时开始,能将琉璃玉当中的异能融会贯通到轩辕剑上。

异光渐起,就在墨故渊欲挥剑八方之际,忽悠一道气流拂过脸颊,身后,白光璀璨,照耀底下一方。

墨故渊顿首回头望去,只见一人手捧一颗明珠,白光正是从其手中绽放,而另一手又端起一个类似碗状之物,墨故渊瞧的心喜,更多是诧异。

来者正是汲清,只见她一手抓捏圆碗,此刻气流正是从当中引出,两人周边所有密密麻麻的游蛇皆被那瓷碗收入当中。

“波若紫金罩,鲛人夜光珠,臭丫头,柳烟尘是你什么人!”一道惊异怒吼声响起。

两人借着夜光珠顺声望去,只见在上方不远处,有一人凌空悬浮,轻纱妙

曼,身姿摇曳,浑身一袭黑纱包裹,脸上同样覆有一张黑色薄纱幂离,让人瞧不清真容。

“关你屁事。”汲清瞥了一眼,娇喝道。

“你!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谁了。”黑纱女子被汲清所言惊怒,语气越发狰狞。

只见她举手挥空,身后一头紫发纷扬飘起,在其中竟是布满众多青蛇,女子结印出招,整个身体猛然爆发一阵耀眼异光。

只见黑纱女子胸前有一画卷铺展拉伸,紧接着一道紫光激射,身后青蛇亦是纷纷紧随而去。汲清正欲再次扬起波若紫金罩,忽然手腕间一阵吃痛,不知何时竟是有一小蛇盘旋在上,此刻尖牙扎进汲清手中。

汲清身影摇晃,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关不肯退却。忽有一袭身影奔赴在自己身前,紫光耀盛之下,那人双手卧剑,同样绽放璀璨的青光,光色重叠,映染的是他坚毅刚倔的侧脸。

墨故渊举剑而起,浑身青筋鼓动,轩辕剑兀然涨大,将那利口在前的青蛇纷纷绞碎。

汲清失神凝望,忽而急切喊道“故渊哥哥!”

黑纱女子身影闪过,手中已是多出一对双刃,此刻趁墨故渊奋力阻挡那片紫光攻击之时,当头从下直插而去。

汲清顾不得其他,墨故渊挡在自己身前无法闪开,自己猛然跃起,身前,道道水波泛滥,可那黑纱女子双刃如削铁如泥,径直往下一路破去,直奔汲清胸间。

“汲清,你快走开,莫要管我。”墨故渊艰难开口说道。

那紫光绵绵不绝,自己莫说移开,连迈开的步伐都无法提起,只得强行运转所有气力来抵抗紫光冲袭。

此刻墨故渊嘴角鲜血涔涔而流,脸色铁青发黑。

汲清回眸,眼角泛泪,望着墨故渊吃力之态,心中极为痛楚。即便那墨故渊抵抗之际还要分出心神告诫自己离开,可汲清不论如何也不愿答应,那双刃近在咫尺,汲清肉眼可见,是那女子眼中的狠辣和快意。

“我不走。”汲清摇了摇头,喃喃道。

风雨欲来,缥缈欲坠的眼前汲清恍若未觉,忽而心中一阵解脱,好似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妥,有人依旧站在自己身旁寸步不离。

天地无声,仿佛千万年间的时光都在此凝滞,世间楼宇琼华的盛世,动人琴瑟蒹葭的相思,都不比那一袭将自己紧紧抱住的身影来的温暖,更为不顾。

可耳边的痴语为何又是那般蚀心碎骨,伤心伤魄。那话落在汲清的耳里,让她心中隐隐刺痛,不敢深想。

“汲清姑娘,日后若是有机会还希望你能从发鸠借得乾坤塔赶往月魄之岛,我有一朋友被困在岛中失了心智,如此便拜托你了。”墨故渊一身血痕,白骨可见,终是撇开那紫光,拉过汲清一手拦在自己怀中,将她掩护在身下。

“她...她究竟是你多重要的朋友,即便你丢了性命也要将这事在此刻托付于我?”原来哭也有无声的。

热浪淌过,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她的泪。

墨故渊似乎濒临尽头,意识逐渐模糊,将下巴轻轻搁在汲清肩膀上,呢喃着细语浅浅“很重要...很..重要。”

汲清颤抖双唇,此生从未有过的慌张,失口脱出“她是女子吗?”

双刃如蛇,从背后硬生生洞穿墨故渊,只见黑纱女子犹不甘心,那一身恨意憎怨不知积累了多少年月,尤其在此刻,更是迸发的更为猛烈。

女子猛喝,双刃穿破墨故渊胸膛又再次朝下方汲清刺去。

一道赤光兀然在汲清腰间亮起,黑纱女子目光明亮,仿佛失心疯一般,尖叫大喊“果然是你,段念尘!”

女子抽出双刃一脚将墨故渊踹翻出去,汲清声嘶力竭,泪如雨下,此

刻分明感觉不到墨故渊半分生机。

“真是感人肺腑,要怨就怨段念尘在你身上留下的这道印记,以为是保护你?可惜在我这就是催命符!”黑纱女子状若癫狂,带着歇斯底里的大笑,再次举刃劈去。

赤光涌起,在汲清身前化作一面红盾,那女子双刃轻轻一碰,随即就反弹了出去。

黑纱女子轻蔑一笑,眼神具是疯狂,嘴里喃喃道“她既然身上有柳烟尘留下的宝物,你段念尘又肯将赤炎烈盾放在她身上,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们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黑烟再次充斥整个岛间,比起先前更为漆黑浓郁,那置身其中的女子仿佛深渊恶魔,带着咆哮和一身怨恨,化作黑炎火海朝那赤盾落下。

两者相碰,火星溅洒,疾风缭绕,隐藏在下的汲清神情痛苦挣扎,可她依旧竭尽全力,步步向着那坠地的墨故渊走去,身后之势,犹如不存在一般。

赤黑两色交缠相撞,林间山水亦是拔地而起,在气浪之下化为粉末。百里动荡,尘土纷扬,那黑炎之力终是一股气势穿破赤炎烈盾,带着汲清的身子重重砸在了地面。

汲清一口浅蓝色鲜血喷洒而出,目光仍仍眷恋前方不省人事的墨故渊。

忽有风声幽幽,如那风铃摇晃。

小岛之地被砸穿,地面无端显现一方巨大的虚无空间,随着先前那大地脱离,花草树丛粉碎烟消,虚无空间越演越大。

汲清挣扎向着墨故渊匍匐而去,渐渐的被虚无空间带入,紧随而至的亦是墨故渊所在的这方大地,纷纷化作虚无黑暗当中的一部分。

两人失去知觉朝里坠去,不知去向何方。

仿佛一身恨意被挥发的淋淋尽致,黑纱女子击破红盾之际,就已怅然失神跌倒在地。望着那一块赤色光滑的明玉在自己眼前四分五裂,化作碎片纷纷坠落,心间亦是有什么破裂了一般。

一缕清风不停,一缕青丝缱绻。

黑纱女子双目愕然,失魂落魄望着那从赤玉当中飘出的一缕紫色发丝,魂归故里,一字一成酌。

当年仙妖两界大战,有一青衫客仗剑扶摇,向那妖族最深处的黑衣女子杀去,风度翩翩,视底下芸芸妖界万物为浮云。

所过之境无一人敢来阻拦,青衫客剑指当中妙曼黑纱女子而去,那女子哪怕竭尽全力,依旧被逼的节节败退。

最后,他只是轻轻掀开她脸上一角薄纱,唇边一声轻笑细语,便化作流星杀向妖界大军。

雾峰之顶,他与她情意绵绵,笑看世间山河。

“血纱,妖界如你这般好看的女子我可很少见到,你那一头紫发更是妩媚天然呀。”

女子一袭黑纱静坐在悬崖之巅,幂离之下早已绯色红寇。

忽有一道飞剑闪过,耳边一缕发丝便飘落在他的手中,女子娇羞惊呼,瞪着他道“你要干嘛!”

“嘿嘿,不告诉你。”

岁月几经波澜,物是人非,在她寻找他的世间路途当中,她曾见过有一对新人对镜梳妆,那男子亦是剪下女子一缕青丝,如穿针引线一般,将其套在了自己随身的石珠上,编织成一圈手环带在腕间。

当时她看的极为认真出神,听见那男子对女子情深意切说道“卿之发,似红线,一缕一圈,一生一世。”

那缕发丝拂过她的鼻尖,脸颊,她忽有所悟,紧紧抓住这一缕紫丝,继而发疯似的,不停朝那些化作碎片的红玉追去,泪水夺眶。

虚无空间扩散到小岛边缘便停止了下来。然而从外看去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化,场景依旧,只是这葫口底下又藏着另一番天地,当真是鬼斧神工,难以预料。

第四十三章 生死决,不死不朽 岸边垂柳,枝条纤细,有露珠悬挂在上,一层层累积划过,最后坠入下方小泉当中。这里空幽寂寥,水滴之声叮咚叮咛,仿佛轻叩心扉,仿佛在唤醒什么。

云雾就在林间倦躺,有几声鸟鸣啼来,继而拍起翅膀飞向另一树梢,左顾右盼,慵懒惬意。

这是一座孤岛,无人知晓这座岛屿扎根在此多少年。四周可见的是一片片鸟语花香之景,芬芳鲜艳,有蝶飞舞,翩然群草花丛当中,如梦如幻。

树海波涛而过,小草沙沙浅弯,有两人十指紧扣,手骨苍白,可见经脉,仿佛与生俱来就应牵连在一起。

十里青草,是她的红妆,是他的坟墓,两人就此长眠孤岛,那尘世浮华,红尘纷扰,世道苍凉,情思哀怨皆为泡影。

梦里,有人一念成悦,处处繁花处处锦,还有人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滴滴人和,竟是连梦境都无缘相聚。

天地一色,望不到尽头,岛外便是漆黑如墨的海水在奔腾泛滥。这座孤岛却偏偏成了这方世界的例外,在阴沉昏暗的天地之间斑斓出一抹光色,扎根永恒。

中无杂树,芳草鲜绿,偶有清风,不知何处的落英飘来,缤纷在四方飞旋,静静落在了大地之下。

似乎走过了很长很远的路,终是选了一个归宿。

汲清脸色苍白被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由开始的涣散渐渐转变清明。

忽而脸色紧张望向四周,来不及细看就已被身旁那浑身是血的男子惊愕住,汲清翻身而过,半跪在他身边,颤抖失声,道“故...故渊哥哥...”

汲清害怕极了,她轻轻再次晃了晃墨故渊的身体,口中急切呼喊那不省人事男子的名字,可那人依旧平躺在草地之上,如死人一般。

汲清躬着身子趴在那人胸前,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哽咽之下更多是无穷的自责和不甘,哭声响彻在这座孤岛,却没有任何回应。

“故渊哥哥,你不会死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有人在深深呼唤,如歌如泣。

“你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吗,你还有重要的人要去救,你是大笨蛋么,那些既然都那么重要,为什么偏要管我。”汲清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一叶叶,一声声,有人轻喃摇曳离歌。

汲清长发飞舞,浑身蓝光涌动,一身如那玻璃透明。

此刻在其额间上,有一道裂痕如天眼正缓缓睁开,深蓝色异光显现,汲清一身血液由下往上汇聚,似乎就要从额间倾泻而出。

在那深蓝色天眼即将射向墨故渊之时,天边一把红伞直冲当头,将汲清燃烧自己的血脉阻断。

红伞飞舞,一人俯身飞来,素手执握伞柄,轻挥盘旋。一袭黑纱随风飘摆落地,红伞倚靠肩头,眉目淡淡忘向汲清,眼里亦是流光浮现。

汲清抬首,下一刻便是红眼怒道“是你!”

“氐人一族,乃是上古女娲娘娘血脉最纯正的后裔,你如今为了一个男子就甘愿耗尽自己一身精血,你是有多蠢?”黑纱女子正是先前追杀两人的血纱,此刻竟也到此。

“若不是你,故渊哥哥又怎会被你害死,我要救他,与你何干,你若想赶尽杀绝尽管动手便是。”汲清嗤笑,脸色坦然。

血纱看着眼前不顾一切的汲清,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抛却一切的样子,让她看的莫名熟悉,那时年少,热血情意充斥心头,何其相似。

“故人心易变,何如薄幸锦衣郎,柳烟尘难道没教过你世间最恶的便是男子负心么,你舍命相救,又怎知他醒来可会念你之好。况且他本就心系她人,你又何必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血纱此刻毫无先前半分凶狠之势,反而难得有闲情逸致说道起来。

汲清恨极了眼前这女子,自己施法被其打断,如今又好似故意看自己笑话一般,调侃自己,言语莫名。

当下同样讥讽回道“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又如何,故渊哥哥为我可以不顾一切,我又凭什么不可以,他所念之人与我何干?我又为何需故渊哥哥念我的好,你自以为看破世间便是如此?我姥姥教的又何须你来指手画脚,你所阅之人就是这世道你眼里中的人么?你又是谁?”

汲清一连几个反问,语气皆是鄙夷。

幂离之下,血纱听得哑口无声,一双目光愣愣望着汲清,思绪万千。良久,她似有解脱,不易察觉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他没死,你无需以命抵命。”

汲清怔怔,表情不可置信,又满怀激动看向墨故渊,可不论她再次如何查验,依旧毫无征兆。

汲清无法释怀,只觉那女子又戏弄了自己一番,正欲开口呵斥,又听那黑纱女子浅浅说道“此人身体极为古怪,先前明明被我的乾坤九耀图重创,又抗下我一记紫芒刃,这仙妖两界哪怕修为至深者也难以存活。可这小子如今身体内依旧残留几分气机,而且这气机绵绵不断,好像在替他续命一般。”

汲清听得半信半疑,可眼下墨故渊这幅惨状又教她如何认清,即便那女子口中所言属实,以墨故渊如今的伤势又如何施救挽回。

“要杀要伤都是你,你如今在这假惺惺装什么好人,怎么?是觉得故渊哥哥没死,想继续再杀一次么。”汲清

望着眼前女子,恶狠狠说道。

“想杀他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如今尚有几分气机不过是仗着身体当中一些古怪苟活而已。他修为薄弱,自身本就无法承受那样的攻击,如今这样,即便活着也不过是活死人而已,在我眼里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血纱微微侧首,朝汲清缓缓说道。

汲清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想怎样,不让我救人,又不杀我,你有病是不?”

血纱望着眼前这丫头,眸子好奇打量,问出心中疑惑“柳烟尘是你什么人?”

“凭什么告诉你,我姥姥如今是不在这,不然你以为你当真可以为所欲为么?”汲清一股脑气急说道。只是话语冲动,那黑纱女子一听便好笑摇了摇头。

汲清也意识到自己口误,脸色懊恼,当下也懒得和她废话,既然她不动手,自己也不愿在此耗费时间,就欲将墨故渊带起离开。

却又听那黑纱女子微微说道“你可知这里是何处么?”

汲清一愣,回首看了那女子一眼,继而自顾朝前向着林中走去。

“你若真想救他,即便他能活过来也无法走出此地,你一死,他便要在此独孤长寂,永生永世。”血纱冷冷说道。

汲清身形一顿,又听身后女子说道“此地应是上古那座不死不朽的存在,名为永恒岛,也算是昔年沧海七十二岛其一。本以为随着年月逝去,早已消失在时光之中,没想到却是被葫芦岛吸入腹身,隐藏在此。这岛上藏岛,真是可笑,竟还留着这方永恒不朽的囚牢。”

汲清听闻此番介绍,兀然间想起过去曾听闻姥姥有讲过关于永恒岛的传闻。

传说永恒岛乃是上古时期战神刑天头颅所化,昔年刑天在常阳山与黄帝大战被其削颅。可即便刑天身首异处身体依然不肯倒下,他以赤着上身为头颅,两乳化作双眼,肚脐为口,手持干戚继续和黄帝不分昼夜厮战,可最终还是惜败黄帝之手。

黄帝被其不屈不饶的精神深深震撼,遂下令将刑天战将安葬在常阳山下,并设立祭祀。可刑天一直想找回自己的脑袋再和黄帝大战,黄帝亦是怕刑天无休止的纠缠,便用手中宝剑劈开了常阳山,将刑天的巨大头颅扔进了深山水涧之中。

后世有戏者记载,有人远游沧海,发现刑天之颅漂流至此演化一岛,岛上生机盎然,乃昔年天神战意所在,身躯仍在常阳凿山,头颅亦怒视苍穹,不死不灭,永恒永存。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可这永恒岛有一点却是让人深信不疑,凡是误入永恒岛之人,将一生被囚禁在此,上天遁地离开不得,伴随永恒而在此生生世世。

有后人曾言,这是刑天的意志所在,以儆效尤。

汲清心中一阵凄苦,踉跄跌倒在地,看着身旁墨故渊,脸色怔怔迷茫。自己若是用这条性命救醒故渊哥哥,那他醒来岂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在此,汲清不敢去想,更多是不愿墨故渊为了自己白白承受这般伤害。

“怎么,后悔了?先前还信誓坦坦,如今知道这永恒岛的存在便就此作罢?”血纱紧随其后,也不靠近,就这样在汲清身后调侃说道。

“难道你不一样吗,至少我还有故渊哥哥陪着,你怕是就要一个人在这老死了。”汲清回首笑道。

“也对,虽说这小子如今成了活死人,可毕竟他那古怪气机一直在流动不绝,说不定等个几千几万年就能醒来,然后就能和你长相厮守在这了。这样说来倒还真是划算啊,可惜了那小子的心上人如今是死是活都没个下落。”血纱同样轻蔑说回。

汲清脸色青红不定,想要驳回却是不知如何开口,眼前这老女人不知比自己活了多久,说话阴阳怪气的,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此话光听着就让汲清心里委屈,泪水哗啦啦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没有!我没那样想过,我就是不想他为了我平白无故送了性命,也不想他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出不去。他还有重要的人要去救,那个人也一定在等故渊哥哥回去,我只是希望故渊哥哥能顺利平安,完成他想做的事情而已。”

“你是不是傻,既然那么在意,凭什么付出那么多最后还要委屈着自己?”血纱听着忽然心慌,大声质问道。

“哪里委屈了嘛,他那么好,我觉得一点也不委屈啊,若是觉得委屈便不肯不愿,那他又怎会是故渊哥哥。”汲清急切回道。

你究竟有没有好好爱过一个人?爱是霸占是摧毁,爱是心甘情愿是不予计较,那都是爱。爱其实很简单啊,是我们自己太过脆弱和敏感,又把它弄的复杂,变的只是时间让人面目全非,让人迷失初心。

你这一生历经了那么多人和事,你阅尽世俗,百感沧桑,早已看淡。可曾想过还会有人告诉你人间并不就只是那样,有些人成了这世界的例外,让这世间仍有爱在。

你定会说她单纯可笑吧,那就单纯可笑吧。

哭声清脆,汲清一字一字说得那般真挚,血纱听得愕然。脑海里莫名想起那年时雨河畔,他对自己说的话“非我不愿,只是我仍有所背之事,若日后我能侥幸活着,且当归来”。

当时血纱不解,这山海五经,世间又有多少人能伤他,又有何事能让他一去不返。

摊开手中赤色碎玉,那一缕紫丝眷恋不舍,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血纱再次望向汲清,眼神忽而柔和,将幂离轻轻撕去,露出那一张惊为天人的笑颜。血纱垂过眼眸,静静走向汲清,而后这两千多年来,她第一次专注而惭愧向着眼前女子说道“对不起啊。”

一阵清风悠扬,如尘烟焚散,吹淡了执念深恨的牵绊,吹散了两千年的痴缠。

血纱笑着流泪看向汲清,泪水决堤,可她脸上分明满是笑容啊。

汲清一手擦拭自己的泪水,看着眼前女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道“你可又别戏耍我呀。”

血纱拍了拍汲清的脑袋,温声细语说道“那谢谢你啊。”

汲清哭笑不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啊,难道真是失心疯了不成。

一一一一

两日后,汲清血纱漫步在岛上,两人浅声交语,俨然没有开始那般争锋相对。

血纱曾告知汲清,那日她与墨故渊在葫芦岛遇见的醉酒汉子便是段念尘,也私底下和汲清寥寥表明她和段念尘一些过往。

汲清听闻恼怒,咒骂那段念尘的忘恩负义,可汲清也实实在在说出自己姥姥曾和段念尘的一些过往。汲清不懂其中曲折情爱,可落在血纱的耳里却让她更加心思万千,怔怔不语。

“汲清,你看这永恒岛上开满的鲜花,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吗?”血纱怅惘着远方,幽幽开口说道。

汲清看向四周,从当初落在这岛上之始,这野花便开满了整座岛屿,这些野花虽是形态怪异,可这岛上几乎所有野花都是这番模样,遍布大地,汲清也就未曾过多理会。

野花双朵,一黑一白,白小黑大,底部有一青茎延伸至土壤,若不是颜色差异特殊,倒和寻常花草无异。

汲清不解看向血纱,不知她想说些什么。

“此花名为双生花,搁在世间市集倒并无太多用处,只是它生长在这永恒岛,却成了这里的关键。”血纱转首看向汲清,神色极为认真。

“双生花,这名字可真好听,你是想说它可以解开永恒岛的禁闭吗?”汲清下意识说道。

“不错,双生花一蒂双花,同时绽放,一朵必须不断摄取另一朵的精魂生存,否则两朵皆会败落,所以其中一朵从生根发芽起就注定必须湮灭,以此换取另一朵的生存。”血纱缓缓说道。

汲清不明所以,只得静等血纱下文。只见她脸色挣扎彷徨,不时瞥向自己,又望向远方。

汲清忽有所悟,急急说道“是不是我吃了这双生花就可以离开这?”

血纱不语,就欲挥手离去,却被汲清死死拉扯,汲清说道“你不许走,是你把我们带到这的,你快告诉我!”

血纱望着眼前女子倔强神态,凝眉许久,终是微微俯身面向汲清轻轻叹道“这双生花必须由一男一女一起服下,也就是你们俩得吃下这双生花的一瓣,若服下这双生花,从今往后你们就相生相连,命理牵绊,可同生,却难共死。”

汲清哪管其他,自顾说道“那故渊哥哥可会醒来?”

“嗯。”

“那就好。”

“你别胡来,这双生花谁若是不小心服用甘愿牺牲的那朵,等同自己的性命就交付于对方,他若平安无事倒还好,若有不测,你可知后果?”

“后果又会如何?”

“倘若吃下那死花者,自己不小心道消落陨倒也无碍,若那服生花者死去,即便远在千里,即便天涯海角,后者亦是灰飞烟灭,随他而去。”

“那我就吃白色的。”

血纱瞪了一眼,有些瞠怪汲清的无厘脑袋。

“你看岛上那些花儿,都是白的小,黑的大咧。”

血纱身体一震,此时才想起眼前景象,她明知这岛上布满双生花,却从未注意花儿两瓣的大小之分。眼下之景,浑然天成,所有的双生花皆是如此,事实是那白花皆心甘情愿。

“你!”

“我会没事的,故渊哥哥也会没事的,我相信他。”汲清昂首朝血纱灿烂一笑。

林间大地,所有双生花此刻起舞旋转,围着彼此,飞舞不停,彼此的眼里,是彼此的世界。

血纱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瘦小却胆大的小姑娘。

许久,岛上一片风花雪月,云涌成海,如泼墨挥笔,有人轻轻画下这生死决的一幕,泪眼婆娑。

“你和他不过相识十数日,值得吗?”

“哎呀,哪里有什么值不值得呢,明明是我愿意的啊。”汲清笑得极为开心,看着眼前墨故渊,她忽然想起姥姥很久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有些人相识一辈子却也形同陌路,有些人只一眼就可认定一生,世间千般圣言万般佛理,又哪里比得上自己喜欢。别管他喜不喜欢自己,也别管世人冷眼指点,你咧,自己喜欢就好了啊。”

那时的汲清看向姥姥,姥姥眼中满是知足和欢喜,汲清觉得当时的姥姥可爱极了。

是啊,世间芸芸,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更好的呢。

第四十四章 仙妖两界各派云集 沧海之上,有一座名为空濛岛的存在,此岛占地面积极其广阔,位于沧海之域的最西边,也是距离仙界西山经和北山经妖界最近的岛屿。

空濛岛地产丰饶,虽说从西北山经两地赶往此地依旧要耗费不少时间,可千百年来,亦有许多海外访仙寻宝者游经此地,是而空濛岛也算是仙妖两界修士的常驻之岛,也是经常会生出事端,摩擦不断。

千百年来,由于仙界势大,如今更是一举更是占得山海四经当中的西南两经,而妖界独独唯有北山经一席之地。至于人界,则是因三千年前神界蹦碎而被永久封印,想要重回人界,除非手持封印之物过那四泉结界,除此之外其他办法更是难如登天。

当年位于中山经的神界陨落消失,山海只剩四经,那场大战亦是让仙妖两界生灵涂炭,水深火热。

几经岁月更迭,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这百废俱兴的新面貌,同时也拉开了新的序幕。各界为了不断扩大己方势力,山海之内但凡出现新的领域,皆会引起仙妖两界的觊觎,为了率先抢占自己的地盘,两者亦是刀剑相向。

虽说规模不比那仙妖两界厮杀大战来的惊天动地,可彼此范围之下的恶杀相斗同样火热朝天。以如今这沧海三十六岛为例,除去部分岛上一些原住民无法争夺,那些空岛无人管辖之地,皆被仙妖两界各派瓜分殆尽。

如今沧海三十六岛妖界独领风骚共占十八,以一界之力拿下一半之属。而仙界仅仅只占十座,这空濛岛却又成了仙妖两界例外中的例外,乃是两界一人一半之属。

因空濛岛地理环境特殊,面积极大,相靠西北山经两地,岛状呈月牙弧形。自当初两界久争不下,足足打了数年都未见胜负,最终签订契约一人各占一半。

靠近西北山经方向为自己的地盘,由此争锋相对,两界各派亦是派出门下弟子驻守两地,以防万一。

这一日是空濛岛上空前绝后的盛景,仙妖两界无数修真异士纷纷降临空濛之上。天上飞火流星,有御剑乘风的翩翩少年郎,也有躺在芭蕉扇叶上的诡异女子,还有众多五花八门的法宝飞空而来,皆是两界各派弟子。

此时皓月长空,空濛岛天上地下热闹纷纷,更多的是向着彼此之间打量而去,不管是仙界势力还是妖界之间,除去同界门派的一些久违呼喝,便是两界之间的对峙。从前的不共戴天,血海深仇都在此刻酝酿。

沧海之水泛滥在空濛岛内流之间,两方相望的悬崖巅峰前,有一红粉道袍者,仙风道骨,黑发白须,手中执有一柄拂尘,又因模样装扮十分特殊,看上去极为醒目。

此刻这粉袍道人扬起拂尘,微微一笑,朝对面仙界之地说道“近百年未见,宫煜,别来无恙啊。”

对岸悬崖峰口前,同样站满无数仙家子弟,领头是一人青衣华服,面容刚毅,再看见那袭粉袍后,此人神情开始恍惚,目光怔怔。

听闻那人说到自己的名字更是有些重心不稳,隐藏在袖口之内的双手紧紧握住,青衣人微微颤抖,深深看向对岸,情不自禁道“文轩师弟!”

闻言,粉袍道人先前的从容刹那消失不见,阴沉着脸,死死盯着青衣人,脸色苍白。

“哎呦喂,这才多少年的功夫不见,怎的一见面就上演这般感人肺腑的画面,当真让奴家好生心疼哟。”站在粉袍之人不远处的右方,有一大红色衣袍的女子俯身躺在卧榻之上,女子轻摇蒲扇,酥胸半露,极为妖冶,此刻亦是风情万种朝宫煜笑着说去。

“臭婆娘,少在那里卖弄风骚,呈口舌之力,今日既然你好死不死到了这里,定叫你有来无回。”

“咦?这不是我崆峒派的张哥哥嘛,怎么,这么快就想和我打一场么,奴家也不知道张哥哥的功夫厉不厉害,要是没让奴家尽兴,我可舍不得放你走哦。”红衣女子媚眼春丝,嘴角噙着笑容,

望向仙界当中那清秀之人调侃而去。

“哈哈哈哈,听闻崆峒派的张世成可是人称一杆长枪捣黄龙,一度春宵七次郎的真英雄,即便如此,不过依我看来怕还是难以招架晗润妹子的惊涛骇浪咯。”妖群中猛然爆发一阵嬉笑。

紧接着一道黄光冲天而起,眨眼便重重砸在了妖界前方,荡起漫天沙尘,随风隐去之后,有一白发驼背老者负手眯眼望向对岸。

他一袭黑衣看上去十分朴素,然而落在场中,却无一人敢轻视,只因那人一身气势凌厉扑面而来。若是墨故渊在此,定会震惊,此人正是当初从人界持封印之物越界到此的玄木。

“玄木!是雾影宗的玄木。”仙界人群中愕然响起一阵阵惊讶起伏之声。

有一白袍裘衣女子踉跄奔走而出,望着那佝偻沧桑的身影,脸色痴呆,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即便玄木外貌和当初相差甚远,可那一张容颜却依旧死死烙印在她的眼前。

“玄木师兄。”仙界之地,有一女子失声喊道。

佝偻老者微微点头,脸色却毫无波澜。

那女子似乎想起什么,回过神来瞬间急怒道“近千年未见,你竟然和妖族勾结在一块,你莫不是疯了不成?”女子明眸皓齿,哪怕此刻生气亦是别有风情,身旁张世成看的流连忘返。

“呵呵,都是过去的事了,人间囚徒数百年也差不多该疯了,拜你们所赐,如今我已是血魂门的客卿长老,几位都是多年不见的故友了,老夫瞧的甚是怀念啊。”玄木微微笑道。

“好,好,好!”白袍女子伸手指向玄木,眼眶微红,浑身气的颤抖。

“蓝萱师妹莫要心急,那李文轩和玄木如今皆是我仙界的叛徒,今日来的一并刚好,待我等一起出手将他们就地正法,也算对得起师门了。”张世成看着蓝萱那冰肌玉骨的俏颜,心下更是涟漪不断,当下义正言辞赶来劝说道。

“我的好哥哥哟,不是先前还要和奴家打上一场嘛,怎的这会又跑到那老女人跟前乞讨卖乖了,你这可让奴家好生伤心啊。”卧榻上的晗润欲语还休,此刻悠哉笑言说道。

“妖女,休要胡言,有本事现在出来和我杀上百来回合,看我不将你这狐狸精剥皮抽筋。”张世成听闻那晗润的话语当下怒不可遏,眼下这么多弟子面前,让其颜面实在难堪。

对面,那红衣晗润在听见张世成道破自己本体之时,已是瞬间换了一副神色,目光阴狠向其盯来。只见她身形兀然涌动,刹那就从卧榻之上飞奔而起,凌空挥舞出一把巨大白扇,化作红光直接扫向张世成而去。

“雕虫小技”张世成一手执剑御风而起,剑尖当头,丝毫不惧那晗润手段,一股将其一分为二。

紧接着张世成舞剑而上,漫天剑花化作天幕朝晗润笼罩而下。

“老东西,以为我怕你不成。”晗润红袖飘香,刹那一阵云烟翻滚,晗润隐匿其中,卷起尘烟滚滚而去。

岛上半空,两人斗的如火如荼,异光连连,极为激烈,底下观战的双方亦是同样深深望向场中,目光涌动。

“崆峒派张世成这些年道法精进不少啊,这白虎九剑在他手中是越发驾轻就熟了,看他出手游刃有余,分明尚未出尽全力。”玄木看着上方两人斗法,微微叹道。

“哼,花里胡哨,崆峒白虎九剑若是在曾万衣手里还能看上一看,如今这种光有其表,内中不足的的剑招,也就他张世成有这个脸皮拿出来丢人现眼,你看着吧,不出十回合定败在晗润大烟红云阵下。”李文轩嗤之以鼻道。

玄木哑然,自己从回归仙界之后,期间发生太多事情,就连这李文轩何时叛逃天虹谷都不曾晓得。自己明明记得流放人界之时,谷主柳沂河曾向外透露过下一任谷主正是李文轩。

玄木不再言

语,倒是那李文轩有意无意向玄木撇了几眼,这次是神诀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血魂门也会派人与自己汇合,没想到竟是失踪数百年的玄木。

说来也巧,两人在当时那年轻一辈之中皆是自家门中翘楚,想不到如今竟然齐齐委身妖界。

李文轩目光隐晦,又转首再次望向对岸,赫然见那宫煜还在愣愣看着自己,李文轩脸色一沉,眸底寒光一闪而过。

“宫煜师兄,你没事吧?”如今大敌当前,蓝萱见宫煜一副魂不守舍的姿态,当下有些担心提醒道。

天虹谷宫煜缓缓摇了摇头,喟然叹道“物是人非,当真是造化弄人,昔年仙界仙侠榜上前五人如今去之大半都不在我仙界了,蓝萱师妹,这些年究竟是怎么了......”

蓝萱闻之一震,眼底一丝哀伤浮现,当年神界未破碎之前,仙界名门大派数不胜数,只是在后来那场大战中众多门派陨落灭亡,也就剩下当今实力较为雄厚的六大门派。

而在这近一千多年的时光中,仙界曾诞生出新一辈的绝世高手,而宫煜口中所说的仙侠榜前五人,正是长留剑仙洛城东,排名第二,如今不知去向何处。排名第三乃是雾影宗玄木,最后便是排名第五天虹谷的李文轩,如今二人皆背离师门,投身妖族。

“过去都过去了,提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别忘了我们此次来这的目的。”蓝萱很快恢复之前神态,再次提醒宫煜说道。

宫煜思绪飘忽,看着李文轩心中更是一阵凄凉,当年若不是柳师兄非要一意孤行,文轩师弟也不会被逼到无路可走,当真是天意弄人。

在听见蓝萱所言后,宫煜一扫先前之态,望向那场中斗法二人,口中喃喃道“这妖界水月阁的晗润,一身媚术竟修炼到大乘境界了么,张世成出剑同时还要分心抵抗晗润的蛊惑,我看这两人一时半会怕是难分高下了。”

“哼,一个不知所谓的狐狸精罢了,仗着有几分道法便以为能上天入地不成,等把她打回原形看她还如何嘚瑟。”蓝萱望着那衣袍春色旖旎的晗润,不屑哼道。

就在蓝萱视线之下,那晗润似乎有所感应,邪魅一笑道“你这老女人一望平川莫不是嫉妒我的波浪汹涌不成,我倒要看看是你能把我打回原形,还是被我扒光带回去给我那些徒子徒孙好好享用。”

“老妖婆,休得放肆,看剑!”那张世成见晗润如此放纵,更是当着自己的面侮辱蓝萱,这叫张世成如何能忍。他爱慕蓝萱多年,这已是仙妖两界众所周知的事情。

“哟,骂了老的来废的,你们还真是仙界的一段奇缘佳话啊。”晗润依旧嗤笑款款而道。

张世成脸色铁青,手中宝剑顷刻白光大盛,此间云层竟是被其剑光牵引,动荡纷乱。底下海面同样波涛汹涌,眼下白虎九剑皆在张世成身侧,随着他俯身急冲朝晗润掠去,九剑亦是旋转在其身侧一同飞去。

晗润脸色微微一白,似乎深知此剑法的厉害,当下也不再多做口舌,整个后身兀然红袍动荡,一把硕大檀木色半开的扇子凭空出现在她身后,晗润毫不含糊执起扇柄,红烟缭绕,刮起一道道旋风奔腾而去。

“就要分胜负了......”玄木轻轻喃道。

此刻仙妖两界双方,皆是肃穆认真向这场中看去,仙界为首的乃是天虹谷宫煜,还有那白袍女子,乃是桃花楼的蓝萱。而妖界那方领头之人一是神诀殿的李文轩,以及刚现世不久的血魂门玄木。

尘土飞扬,大浪淘沙,空濛岛上,仙妖两界序幕正缓缓拉开。

没想到两界之间刚一碰面,言语间迸发出的火花就让彼此拉开争斗的第一幕,在场的仙妖两界各派领头之人,昔年可都是门中的翘楚,而恩怨是非也早在很多年前埋下,如今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第四十五章 潮汐前的沧海 空濛岛上,一道震耳欲聋响声兀然炸裂,在那红白异光,剑气云烟之下,有两人同时倒飞出去。

张世成一身破败,嘴角挂有一丝鲜血,此刻竭尽全力才勉强稳住身影,将手中宝剑驱使至双脚下,仍是御风落地。而那晗润却没有这般幸运,脸色苍白,身上亦是布满数道剑痕,鲜血淋淋,在那一道气流冲击之下,更是一口心血夺口而出,跌落在地。

“师傅!”有一白衣女子从人群之中疾跑而出,待来至晗润身旁急忙将其搀扶,脸色惊慌,担忧看向晗润。

晗润向着这冲出来的弟子微微笑了笑,摇头示意。

“哼,丢人现眼的东西。”李文轩目不斜视冷哼道。

晗润脸色一寒,却并未反驳,反倒是嫣然一笑,朝李文轩轻轻说道“让李道友笑话了,接下来还得多多仰仗李道友相助了。”

李文轩眉头一蹙,见那晗润一身伤势在前,心头忽有一阵奇异,总觉好像这女人故意一般。

“晗润妹子可还受得住?我这有些治疗外伤的丹药,这大风大浪的,可别着凉了。”踱步前来的玄木,瞧着晗润一身衣裳破碎凌乱,大片雪白肌肤一览无遗,此时在一旁浅浅笑道。

晗润听见玄木所言,竟是脸色难得一红,一阵红光闪过,已有一件貂绒大袄裹在其身,微微向着玄木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崆峒白虎九剑本就声名在外,在张世成的手中哪怕比不得曾万衣,可先前那番气势也有七八分凌厉了,晗润妹子你本就不善攻伐,已经很了不起了。”玄木负手,望向仙界那方微微说道。

晗润仰首望去,如今的玄木身影佝偻,眉目苍老,若撇开那一身气势不说,实实在在就是一寻常老头。

晗润目光迷离,口中呢喃轻诉“你还是老样子......”

玄木一愣,看着晗润那般神态,不再言语就转身离去。

晗润苦笑,又向着身旁那青涩动人的白衣女子叹道“白离,扶我回去吧。”

那方,张世成御剑直下,待一落地便立即曲腿盘坐,开始静养生息。宫煜赶来仔细打探几番,许久,微微点头道“张师弟的白虎九剑真是威力绝伦,多年不见,气势更是了得。”

“宫师叔,他没事吧?”一旁随宫煜赶来的一位年轻人此刻轻轻问道。

“只是受了点内伤,疗养片刻足矣。”宫煜轻笑说道。

“这莫非就是柳谷主数十年前收的关门弟子,灵陶陶师侄么?”同样在一旁的蓝萱此刻略带惊讶问道。

天虹谷灵陶陶,五岁拜师柳沂河,十五岁更是夺得六派比武大会前三甲,天资聪颖,只不过当时蓝萱有事再身,那场盛况不曾莅临,所以未曾相见。

“正是柳师兄座下灵陶陶,陶儿还不快给蓝萱师叔行李。”宫煜朝身旁那一身火色衣裳的灵陶陶笑道。

“天虹谷灵陶陶见过蓝萱师叔。”灵陶陶咧嘴一笑,极为尊重朝蓝萱抱拳行了一礼。

“果然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这般天资聪慧,柳谷主倒是收了个好徒弟。”蓝萱目光明亮,朝灵陶陶点头,满意赞叹道。

灵陶陶微微笑了笑,神情不卑不亢。

“蓝萱师妹过奖了,陶儿修行时日不长,这次也是柳师兄特意交代,让我带他出来历练几番,也好见见世面。”宫煜此刻脸色舒缓,许是灵陶陶这些年小有名气,也让他这个做长辈的略有几分脸面。

“嘻嘻,师傅,他就是灵陶陶么,长得还蛮好看耶。”忽有一颗小脑袋从蓝萱身后探出,古灵精怪朝灵陶陶打量看去,口中俏皮说道。

“子佩,不得无礼。”蓝萱居高临下呵斥道。

“原来是子佩师侄,哈哈哈哈,多年未见,倒是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上次云游桃花楼见你还是个小娃子呢。”宫煜脸色一喜,看来颇为喜欢眼前这小姑娘。

“见过宫师伯。”子佩弯腰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宫煜抚须大笑不已,那灵陶陶仔细向着子佩看去,见这姑娘身材纤细,双眼灵动,柳叶弯眉极为好看,当下也朝她微微点头笑了笑。

子佩更是敞开了胆子,毫不避讳打量眼前灵陶陶,早在师门当中,就听师姐们说起过这个灵陶陶,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倒是见着真人了,日后回去自己可得在师姐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远方,有两人细眼相看望向这边,正是当初误闯北溟鲲破军上的青容和雁山。至当初被吓退之后,两人心有余悸逃出,好不容易回到这里,却是将另一名同伴落下,如今家中长辈为了去寻找救援,已是赶赴沧海之内,只剩二人有些孤苦无依。

“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雁山望着那几人有说有笑,嘴里不满哼道。

青容蹙眉,见这雁山到了这里还没个收敛,正欲开口说道几句,那雁山已是换了一副笑脸,朝青容谄媚道“青容师姐别生气,我就看他们嘚瑟不顺眼,放心,我也不敢当面表露什么的。”

“雁山师弟,如今妖界之敌就在我们对面,切记不可再多生事端,掌门师伯出行前可是千叮万嘱过,你我一定得加倍小心。”青容终是有些不太放心,不得不再次劝说道。

“谨记青容师姐教诲。”雁山脸色一笑,眼里却是丝毫不以为意。青容见状,自知再多说也无用,当下心中只得祈祷师门能找到落葵,希望她平安无事。

就在两方进入短暂片刻之际,忽而远方掀起一阵十来丈之高大浪,一眼望去,约莫数十里之宽。海浪如那长墙,一浪更迭起伏,向着空濛岛这方向袭来,那大浪还未至,此方天地就已风云变色,走兽飞鸟尽数奔腾而出,甚至连大地都开始微微晃动。

“潮汐前势,沧海之水就要倒灌了!”蓝萱表情凝重说道。

“距离七月初七再有三日便是,此次发鸠之岛现世,看来实属必然了。”宫煜望着前方来势汹汹的大浪,脸色有些激动。

身旁,灵陶陶和那子佩亦是目不转睛看向那沧海巨浪,没想到眼前壮观之景如此磅礴,自己二人久居西山经,人间风景也算见得不少,如沧海这般气势凛然,还真是人生头一次,当下心中澎湃,满是惊异。

“这次不论如何,也要将发鸠之岛收入我仙界麾下,那妖界如今三十六岛夺去十八,我们不能再输了。”不知何时,张世成已是睁开双眼,此刻走到宫煜蓝萱身旁,语气深深说道。

“张师兄,你还好吧?”蓝萱见张世成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当下有些担心问道。

见那蓝萱蹙眉,眼里弥漫丝丝关心,张世成瞧在眼里,心中更是乐开了花。

这数百年来自己可是没少耗费心思,也不见其对自己有过多表态,想不到如今和那老狐狸一战,竟是让蓝萱师妹对自己刮目相看几分,看来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多展现几番。

当下,张世成翩然一笑,道“无妨,蓝萱师妹莫要担心,待七月初七我等先行将发鸠之岛收入囊中,再把那几个叛徒和妖界畜牲绳之于法,也算功德圆满了。”

“那一切有劳张师兄了。”蓝萱朝张世成轻轻点头笑了笑,目光亦是难得多看了几眼。

张世成同样目光深深望向蓝萱,两人眼里目光涌动,说不清的意味蔓延其中。

一旁,天虹谷宫煜瞧在眼中,心头忽觉一阵莫名,按蓝萱过

往迹象断然是不可能与这张世成有过多交集。虽说先前张世成有意为其出头,但也绝不可能就让蓝萱此刻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就在宫煜思索之际,手中忽然一阵热感传来,宫煜不动声色,转首瞥向灵陶陶,见他眼神专注,脸色平淡,此时正一手搭在自己手心。宫煜紧紧握住双手没入袖中,待得片刻,再次望向张世成蓝萱二人,眼中已是多出几分凝重,还有一丝不意察觉的戒备。

对面二人虽有察觉,但见那宫煜只是神情严肃,皆以为是他对眼下发鸠之岛现世颇为上心,当下张世成拍了拍宫煜的肩膀,畅笑道“宫师兄无需过多担忧,此次只需你我几人齐心协力,定当手到擒来。”

宫煜听闻,心中一阵冷笑,表情却是诚恳实在道“理应如此。”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际,隔岸妖界已是纷纷拔地而起,化作流星奔赴沧海深处赶去。

为首一人正是玄木,此刻他独自盘坐在一只大葫芦之上,白发飘扬,在经过上方半岛空中,眼眸向着底下几人看去,神色淡然,自顾而言道“众位道友,老夫先行一步,我们发鸠见。”

紧随其后的李文轩同样轻蔑的向着底下看了一眼,便加速向着前方掠去,表情讥讽道“还真是沆瀣一气,一如当年啊。”

身旁玄木一听,脸色忍俊不禁,转首向着李文轩竖起一根大拇指,目露欣赏,李文轩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加速离去。

“这李文轩性子是越来越放纵不羁了,不知神诀殿怎会收纳这样的人,当年天虹谷的李文轩可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好脾气啊。”赶来的晗润苦笑道。

“晗润妹子好像似乎了解其中曲折啊?”玄木虽然对李文轩为何叛逃仙界不感兴趣,但是心中不免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其性情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晗润嫣然一笑,俏皮朝玄木眨了眨眼睛,嘴角噙着笑容微微说道“柳沂河娶了谢馨宁。”

“懂了”玄木点头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些男女情爱之事,本就是玄木最为深感头疼所在,晗润一句话,自己便不想在听。与人攻心算计,厮杀斗法他都无所畏惧,如今这番模样,就更加没啥兴趣了。

晗润瞧着玄木之态,一时有些凄凉,脸色落寞失声喃喃,道“你本就是妖界所在,初化人形便动身去往仙界,这数千年来仙界究竟有什么让你这般眷恋,你又是何苦来哉?”

玄木听闻,表情怔怔,看着晗润模样,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许久,终是作罢,闭目沉思而去。

晗润有意放慢身形,神色颓唐,一旁的白离从未见过自己师父如此姿态,此刻亦是浅浅问道“师父,你和那人认识很久了吗?”

晗润一笑,眼眸朦胧道“好像是认识了很久,又好像从未认得。”

白离不解,只是看着师父模样,心中莫名有些酸楚。

看着妖界众人齐齐赶向沧海深域,仙界这方同样不再耽搁,张世成率先开口,朝众人朗声说道“我们也走。”

宫煜蓝萱几人纷纷点头,仙界众人亦是祭起灵兵法宝,纷纷御空飞去,或是乘船扬帆起航。

沧海之水波涛汹涌,一浪浪打在空濛岛之上,远方海水漆黑如墨,隐有漩涡之势正缓缓成型,仿佛深海之底的眼睛一般,睥睨苍天。

空旷寂寥的沧海之中,海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北溟鲲依旧捧着一把把小鱼干嘎吱嘣脆吃个不停。

此刻望着眼前海水泛滥,他晃了晃自己又胖又短的小腿,欢喜道“嘿嘿,潺潺你还记得那年是谁搅翻大半个沧海,把你这条小鱼给捞起来的么......”

第四十六章 以一敌三战崆峒 这几日天色总是阴沉,昏暗无光,可见天上乌云密布,却迟迟没有大雨倾盆。

一叶绿舟悬浮在海面之上,在这阴暗下的天地里显得格外突兀。有一女子盘腿曲坐在船头,此刻双眼微敛,双手结印交叉在胸前,指间偶尔泛有白光,仔细望去,绿舟便是跟随白光方向而驶去。

墨故渊平躺在船身之内,当他缓慢睁开双眼之际,天穹印入眼帘,仿佛是一幕天荒地老的世界。

“我已经死了吗?”这是墨故渊脑海中响起的第一个念头。视线游离,当他看见船头那一袭白裳长发的女子,脸色忽有一抹血气,口中呢喃,道“鱼姑......潺...潺......”

温柔话语,原来是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能说与自己听罢了。

船头女子怔怔,两行清泪划过,却是在下一刻转首,脸色惊喜,嫣然笑道“故渊哥哥!”

墨故渊猛然坐起,看着眼前汲清,又再次环首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口中如是说道“我们这是已经到了冥界么?”

汲清愕然,眼里充满不解问道“冥界?没有啊,我们这不还在沧海么。”

墨故渊怅望,眼下的这一副画面,实在和自己从前在家乡,听村里长辈说的冥界太过相似,差一点以为自己死了。

墨故渊晃了晃脑袋,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汲清看着墨故渊憔悴的模样,当下担心问道“故渊哥哥你没事吧?”

墨故渊脸色松缓,摇头笑道“没事,别担心。”

汲清呼出一口长气,笑颜满面望向墨故渊,心间知足温暖。

两人泛舟云海之中,汲清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告知墨故渊,那曾在葫芦岛遇见的醉酒汉子,和那追杀自己二人的女子,汲清简单将事情复述一遍,道清其中缘由。至于墨故渊一身重伤为何突然间痊愈,汲清只说那女子因恨而冲动,事后用出自己的灵丹妙药补偿治疗,这才让墨故渊捡回一条性命,关于双生花一事,汲清只字未提。

许久,当墨故渊渐渐从那日状态走出之时,方才有些释怀,朝汲清苦笑言道“我们这趟游历,该说幸运还是倒霉呢。”

汲清道“当然是幸运啦,别忘了我们可是在那小溪里,发现了上古太虚神液呢,那种宝贝可不多得。”

墨故渊听闻,顺手将怀中还在熟睡的混沌捧在手心,经过这些时日的吸收变化,小家伙看上去越发呈现质感和生机了。

两人齐齐望着那小家伙而去,眼里笑意涟涟,不知等到哪天小家伙彻底苏醒之际,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就在两人好奇打量混沌变化之际,天边传来阵阵云雷咆哮,有异光显现,且随着光色越发密集聚拢,无数光影腾空划破袭来。

船舟上的两人惊愣望去,只见上方云层,此刻皆被那五颜六色的法宝奇光照亮,有着众多修士正御空掠向远方。

上方有些修士同样注意到这沧海水面这一叶绿舟,纷纷好奇张望而来。或是寻常木舟倒也还好,偏偏这绿舟颜色鲜艳,又在这大水如墨的海面上,更是极为夺目。

“怎么有这么多人呢?”汲清抬首望向天空,好奇说道。

墨故渊同样震惊,自来大荒后,又至沧海,自己从未在这个世界,见过如此众多的人物汇聚在一块。

此时天上仿佛俱是那仙人在御风远游,极为壮观。

“好漂亮的美人鱼,难不成是这沧海里的异族?”云层之上,有人惊呼说道。

“嘿嘿,这小人鱼模样精致,倒是可以抓回去好生圈养。”

“我看你这家伙是想抓回去图谋不轨吧?”

“孙师兄,难道你不是?”

墨故渊双眼眯起,此刻分明看见有三人正缓缓下潜降落,入目之下,这三人身穿一样的道袍,袖间纹有金丝花边,看上去倒是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

三人联袂而至

,居高临下望着船舟上的两人,眼神揶揄,好似瓮中之鳖。

居中一人趾高气昂道“小子,这人鱼可是你在这沧海捕捞之物?”

汲清看着眼前悬空漂浮的三人,眼神不善,自己久居沧海,几乎少有见到外人,此刻亦是有些惊慌躲在墨故渊身后,不敢多看。

墨故渊不语,却是神情戒备紧盯着眼前三位来者不善的道人,侧首微微向着后方汲清说道“等会若有不对劲,你先入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汲清担忧看去,只见墨故渊胸有成竹朝自己点了点头。

半空三人见那船上男子丝毫不予理会自己,更是完全不把自己几人放在眼里,三人目光相视,眼中皆是一狠。下一刻纷纷御剑而起,呈三角之势将绿舟包围在中,一人嗤笑说道“你想怎么死?”

墨故渊抽剑而出,遥指那人,答非所问,道“你们是仙界之人?”

“臭小子,算你还有点眼光,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开,免受无妄之灾。”

“既是仙界正道人士,为何来此干些杀人越货,强取豪夺的龌龊之事?”墨故渊认真问道。

三人一愣,这沧海之地,自己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出这般言辞,一般赶赴沧海至此的人,要么就是势不两立的仙妖两界之人,要么就是为了生计而来此寻宝获取机缘之辈。不管任何目的或是种族差异,到了沧海,打打杀杀基本是家常便饭,也无人会多管闲事。

许是听这墨故渊说话有几分道理,三人贵为仙界正道所在,也不能毫无理由随便出手。虽说在这沧海规矩不多,可总归是要几分脸面。

此刻见居左方的一男子笑了笑,顺势从袖中抛出一粒小巧明珠,朝墨故渊道“我用一粒锦绣钱买你这人鱼,别不识好歹了。”

墨故渊心中诧异,原来这方世界也有货币流通。墨故渊将那颗名为锦绣钱的玉珠拿捏在手,入眼好奇打量了几番,便顺手将其扔向了沧海。

墨故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不稀罕。”

那男子脸色一沉,咬牙切齿怒道“臭小子,你在耍我?”

“赵师弟,和他废话什么,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将他拿下,让他尝尝苦头。”一旁右方男子讥讽道。

三人不在含糊,御剑腾空直下,三人互相举手结印,刹那间一道黄色光芒从左前方一人胸前绽放而出。黄色光线在触碰到一人胸前又瞬间反射到另一人胸口,一转眼便映射出一道三角形方阵。三人口中呼喝数声,那三角形方阵此刻凌空旋转不已,飞速朝底下船中的二人笼罩而去。

墨故渊将汲清搁置在船身中,整个人兀然腾空而起,那角形方阵仿佛有灵性一般,向里收缩范围,紧随墨故渊袭来。

一道璀璨剑光闪现,墨故渊一手执剑,横劈而去,那黄色光芒瞬间便淡去了几分。墨故渊眼中一亮,看来几人施法的结界也不过如此,当下一鼓作气再次横劈而去,几个须臾转身,还不到数个回合就已将其破去。

“那人手中宝剑极为古怪,你我速速联手,一起把他拿下。”居中之人神色惊慌道。

三人重重点头,御剑飞旋而起,朝墨故渊围杀而去。墨故渊见状丝毫不慌,瞬间朝居中那人疾行掠去,速度竟是领先一筹,墨故渊一指作剑,青光汇聚当头,隐有剑气正缓缓出现,对面那人见状,脸色惊怒,更恼恨的是这臭小子居然敢率先朝自己杀来。

“臭小子,既然你急着送死,我就成全你!”居中道人怒不可遏,寒光毕现,一声虎啸响彻此方天地。

底下汲清见那人手中利剑,忽有一道白虎幻影在上,当下急急喊道“故渊哥哥小心啊。”

墨故渊脚踏轩辕,一指当前,剑指虎头,丝毫不惧。当日在葫芦岛得那醉酒汉子点化,这一招亦是从心海之中那片剑光里的世界所学,墨故渊也想知道这一招威力究竟有多大。

此刻同样猛然迸发而上,对面,白虎之势奔腾而下,隐有数道剑影夹杂其中,疾风铺面。

犹如开膛破肚,削铁如泥一般,墨故渊只是一指作剑状,便顷刻势如破竹,将那化作白虎的剑影尽数毁去。墨故渊一夫当关,径直向前冲去,剑气逼人,那人脸色如同猪肝,双眼更是惊恐失措。

墨故渊冷眼相看,后方两人已是联手杀至,当下纵身一跃向下躲了开去,又顺势挥袖甩出剑气,只听一道尖叫,那人竟是吓的连身影都无法控住,急急向着海中坠落。

剑气凛然,洞穿那人肩膀而过,让他硬生生捡回一条小命。

轩辕剑同墨故渊心有灵犀,凌空几个迂回又稳稳让他伫立在上。两人见眼前男子如此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自己同门,当下心中有些惊慌。忽而望向四周,不知何时上方已是驻足围观了大片人影,目光讥讽,或是幸灾乐祸,仿佛都在看自己笑话一般。

“孙师兄,眼下怕是难以善后了,今日不论如何也要教这小子葬身于此,不然传出去可就丢师门笑话了。”一人朝身旁之人紧紧说道。

“杀”两人不再拖泥带水,当头朝墨故渊包围而去。

这下方几人对杀交缠,一路延绵,或上或下,海面亦是风浪俱涌,声势浩大。

哪怕此刻墨故渊以一敌二,仍是游刃有余,不知是他修为略高还是这两人实在太过废材,汲清从开始的担忧渐渐转变成兴奋,时而冒出两句,在下方鼓舞道“故渊哥哥加油,打他脸,诶?后面,快,踹他屁股。”所言之下,墨故渊一一照办,看的汲清不停拍手叫好。

高空之上,此刻正有几人细眼相看,正是那灵陶陶和子佩。两人看着底下缠斗的双方,皆是眼里好奇,不知哪来的年轻人有胆独自跋涉沧海,眼下竟能和崆峒派的弟子争斗这么久不弱下风。

“灵师兄,那人好厉害啊。”子佩望着眼前一幕,朝灵陶陶说道。

“是挺不错的,临危不乱,剑法有章,难怪有底气和这几人叫板。”灵陶陶微微笑道。

就在大家抱着热闹看好戏的同时,一道青光涌现,只见眼前凭空出现一道太极光辉,黑白两色,居中有游鱼穿梭,形体极为浓郁。

“是黄庭经!那人竟然是雾影宗弟子!!”上方传来一阵阵惊异之声,灵陶陶和子佩两人同样不可思议望去。

此时墨故渊并未再次以气化剑,反而施展出黄庭真经,只见他两手摆开阵势,同时握拳,瞬间两道太极图便凝聚在手。墨故渊欺身而上,一手扬起太极图朝两人重锤而下。

“兄台误会!既是同界人士,我等速速离去,不再打扰。”最靠近墨故渊的那一人,乃是崆峒派三代弟子,名为孙大同,在墨故渊亮出太极图的那刻,就看出此人底细,当下急急开口说道。

“哼”墨故渊冷语一声,没有任何犹豫,依然挥拳朝其胸膛砸去。

孙大同面如土色,那气势如虹的拳风直直让自己心惊胆战,倘若真被砸中怕是当场就要一命呜呼。

就在墨故渊一拳即将重创那人胸膛之时,突然间在两人当中有一火圈闪现。墨故渊当头砸下,刹那无数火星如烟花坠落,一声炸响轰然爆发,一道道气流向后荡开。

墨故渊衣衫鼓舞,御剑激退而行,待数里之后,抬首凝望,双目森森。

那道火圈早已湮灭,围观的几派弟子纷纷诧异惊愕,有些难以置信。

半空之上,有一人凌空而立,双眸斜视,朝下打量着墨故渊。墨故渊望着高空一袭赤色衣衫的男子,蹙眉不语,那人衣袍之上绣有几朵火云,面容俊俏,衣冠亦是贵气无比。

“在下天虹谷灵陶陶。”偌大的沧海之上,此时只响起他一人之声。

上方,此刻已有不少人影涌动,纷纷张望朝场中看去,仙妖两界之士亦有,子佩双目泛光,紧紧看向灵陶陶。而在对面的一处,白离好奇的向着底下那身穿布衣男子看去,眼光莫名。

许久,在当前仙妖两界的弟子注视下,墨故渊御剑而起,青丝飞扬,口中冷冷道“没听过。”

第四十七章 对战灵陶陶 那一声落在周围观战的人群中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半响,方才听见仙界这方响起各种骂骂咧咧的声音。反观妖界那边却是传来一阵阵笑声,甚至有人拍手叫好,向墨故渊竖起了大拇指。

墨故渊充耳不闻,双眼直视灵陶陶而去。

傲然独立的灵陶陶表情丝毫未有任何变化,依旧淡望眼前人,缓缓说道“阁下既是雾影宗弟子,同为我仙界之士,犯不着如此杀手。”

墨故渊抬首望去,嘴角一抹讥讽,道“杀手?先前他们三人围困于我,手段可是半分没有情面,你想救下他们大可直说,又何必在这冠冕堂皇。”

此刻两人针锋相对,即便上方灵陶陶给墨故渊带来巨大的压力,可他依旧没有任何退让,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走到哪,都是要用拳头说话。

听这墨故渊这番言语,灵陶陶微微敛眸,半响,方才轻轻说道“雾影宗久居南山经,贵为我仙界六派之一,不知阁下名讳?”

“要打便打,哪来的废话,我是谁与你何干?”墨故渊御剑而起,一手遥指身前灵陶陶沉道。

“灵师兄,听刚才底下,那人鱼好像喊他故渊哥哥。”孙大同在一旁附和道。

“本事不大,耳朵倒是挺长,你这一声哥哥我收下了。”墨故渊咧嘴一笑。

“臭小子,别以为仗着有几分道法就能在这无法无天了,天虹谷灵师兄又岂是你这无名之辈可以媲美。”一旁得以喘息的孙大同见灵陶陶赶来,仿佛寻的靠山,此时又趾高气昂说道。

墨故渊双手作成剑指,一抹凌厉剑气凭空闪现,墨故渊眼神玩味看向那孙大同,好似随时都能将手中飞剑掷出,孙大同心有余悸,只一眼便焉了下去。

灵陶陶蹙眉,心中却是暗自沉思“这雾影宗向来以锻造机关法宝著名,若说此人身上怀有雾影宗攻伐重宝倒也正常,可为何一身剑意如此浩然,且身法矫健。这南山经雾影宗究竟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弟子,为何师门消息从未听闻?”

灵陶陶虽有疑虑,可眼下局面已是容不得自己再思考下去,此刻见墨故渊早已蓄势待发,当下朝其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道友剑法不俗,如此便受教了。”

天虹谷,仙界六派实力极为强悍的一门,在谷主柳沂河的手中,更是隐隐成为当今仙界数一数二的存在。而这灵陶陶身为柳沂河的亲传弟子,除去天资纵横,道法修为同样不可小觑,在如今年轻一辈之中已是佼佼当头。

墨故渊见其模样彬彬有礼,只是先前有些不爽此人的干涉行为,当下同样点了点头,不再废话,御剑欺身而上,朝灵陶陶杀去。

天虹谷主修焚心玄火决,是以门下弟子都以擅长火系法术。见墨故渊一马当先朝自己掠来,灵陶陶单手高举额前,一抹赤色图腾印记在当中浮现,刹那间身旁荡开一圈红光,一片片火云翻滚不息将其包裹在内。

墨故渊扬起数道剑气穿透而去,奈何刚一触碰便化为烟气蒸发不见。

墨故渊御剑盘旋,四面八方逐个击破依旧不见效果,就在他正欲御剑直捣而去之时,那灵陶陶兀然从当中冲去,身影之快仿若一团陨石飞速袭来。

下方,汲清看的心惊胆战,那天上火海炙热,让她身感不适,尤其是对她这样的近水之体更为敏感。汲清脸色苍白,死咬着嘴唇看向墨故渊,目光担忧紧张。

灵陶陶来势凶猛,周遭火焰涌动不绝,一团火球之势径直朝墨故渊飞撞而下。墨故渊大汗淋淋,那热浪在前,已是让自己有种窒息之感,身体皮肤都渐渐蔓延出裂纹,有丝丝鲜血溢流而出,然而此刻的他眼里更多是倔强和无畏。

看着那火球袭来,墨故渊不再御剑,脚下八卦兀然亮起,层层叠加,一道道图形向着天上落去,眨眼一看,如那天梯一般。墨故渊手执轩辕,脚踏八卦,一步步登天而行,剑指身前,身后,有无数剑气跟随而来,形体之态犹似那万剑奔赴。

滔天之势席卷动荡,那如天降陨石的灵陶陶带着延绵数里的火海奔腾而下,与墨故渊剑气长海相撞。

须臾,四方雷声响彻,乌云炸裂,连着那光都好像被打散了一般,围观人群修为薄弱者早已退却,唯有少部分人依旧可以勉强看向场中,却也是极为吃力。

气浪翻滚,海面波涛汹涌,赤色与青光仿佛水火不容,两人近在咫尺,皆朝对方施压而去,汲清早已被海浪冲翻落水,只得随波不停的向着前方潜行而去。

墨故渊周遭皮肤开始溃烂,即便有剑气旋绕在侧,仍旧抵挡不住那炽热火焰的灼烧,然而他却死死盯着眼前之人,气势半分不退,甚至连痛感都有意被他忽略。

灵陶陶一身裘服早已破败不堪,身上亦有道道剑痕,可见鲜血,此时的他仍然风度不减,朝墨故渊开口喝道“焚心玄火,九重之后便是二十七重,你扛不住的。”

墨故渊吃力顽抗,见灵陶陶眼中漫有不忍,兀然一口心血夺口而出,咧嘴而笑“尽管来便是,我倒要看看是你这火势更烈还是我的剑气更厉。”

语毕,轩辕剑大放奇光,整个剑身瞬间壮大,竟是将其身旁火焰逼退,墨故渊猛喝,剑尖此刻疾风涌现,带起墨故渊的身体竟是将灵陶陶逼退了开去。

灵陶陶脸色涨红,见墨故渊如此胆性,心中亦是同样激发斗志,只见他一手扬起,身旁火海开始缓缓收缩,隐有一条巨龙在其周身盘绕。

“我天虹谷玄火八十一重,如今我修为勉强只能达到二七,若你能接下,便是我输了。”灵陶陶咬着牙关说道。

“我这一剑乃是一位前辈所留,招为一夫当关,若不能破开,我也输的心服口服。”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眼里丝丝战意迸发,不再废话,彼此凝聚着自身气力开始酝酿下一场大战。

上方,子佩竭尽心神向场中两人看去,忽有念头闪过,一手闪过一把流光碧绿的如意,瞬间暴掠身影朝墨故渊飞去。

“都道桃花楼女子心如蛇蝎,如今还真是眼见为实,

想不到堂堂仙界六派之一的桃花楼,竟也会干些暗箭伤人的勾当。”一白衣女子握剑而下,将子佩的去路阻挡在前。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子佩睁着大大的双眼,无辜看向对面的白离。

“哼”白离挥剑指向对面,面若寒霜。

子佩依旧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可眼珠子却是狡猾的撇了撇白离身后,大喊道“孙师兄,那人鱼逮不到,不如把这个妖女抓回去,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子佩师妹言之有理,不如随同师兄一起将其拿下?”孙大同先前在墨故渊手中吃过亏,如今却是不敢贸然出手。瞧着这白衣女子脸色冰寒,可不像好惹的,孙大同虽是有心表现几番,却不是傻子。

“那便依孙师兄,咦?这不是长留的青容师姐和雁山师兄吗,真是好巧不巧,既然我们都在这里,不如一起联手,也算对师门此次让我们外出游历有个交代了。”子佩侧首朝另一旁围观的两人笑道。

身在远处的长留二人本欲置身事外,却不想那桃花楼子佩竟是莫名开口唤道自己二人。

青容心知此人有意,却还是飞身上前来至一旁,微笑道“铲妖除魔,自当如此。”

身后雁山却是阴沉了看了一眼子佩,没有言语。

桃花楼子佩,崆峒孙大同,长留青容雁山,此时仙界三派年轻的几人,已是缓缓拉开阵势,目标正是当中妖界水月阁弟子白离。

“好大的阵势,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本事。”白离一身衣袍飞舞,正欲挥剑而起,猛然间天空一阵云烟升腾。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一道气流缓缓凝聚,还未显现身影,一道慵懒声已是响彻在几人耳边。

“本事应该是没有的,就是仗着人多吓唬人罢了。”气流渐渐散去,有一劲装黑衣男子凭空出现在白离身侧,墨丝轻扬,面容说不出的俊俏鬼魅。

“哥!”白离在听见那一声话语,心中早已按耐不住惊喜,此刻急切呼喊道。

“傻丫头,要不是同心锁有异响,我都差点赶不过来了。”黑衣男子摸了摸白离的脑袋,溺爱瞠怪道。

白离歉意笑了笑,心底极为安心。黑衣男子乃是她的亲哥哥,名为白歌,两人是龙凤之胎,成年之后哥哥拜入神诀殿,妹妹入了水月阁。

当黑衣男子身影出现的那刻,对方就已微微乱了分寸,从白离口中那声哥哥几人就已知晓来者何人。

神诀殿白歌,乃是近数十年来妖界新秀,妖法道行奇高,且手段阴狠残忍。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仙界人士被其杀害,其凶名在外,甚至比灵陶陶之名还要更上一筹,乃是被仙界通缉榜上,列为前五的必杀存在。奈何他行踪缥缈,世人很少见过他的真容,想不到如今出现在此,竟是眼前这白衣女子的哥哥。

白歌将白离掩护在后,微微朝着众人笑道“你们好,请问你们想怎么死?”

第四十八章 出人预料的雁山 见眼前黑衣男子一副完全没把几人放在眼中的模样,崆峒孙大同率先挥剑指向白歌,厉声喝到“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在这大放厥词!”

只是在说完话的下一刻,孙大同兀然一声尖叫,只见他执剑的那条右臂,不知何时竟漫游出众多蜈蚣在上,此刻沿着手臂一路向其身体上掠夺而去。而他的右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枯萎,其中精血骨肉皆被那蜈蚣蚕食殆尽,却又不知白歌究竟何时留了这么一手。

身旁,雁山瞧得的极为认真,此刻见孙大同右臂之上的蜈蚣一路潜行,仔细望去,好像发现那小小蜈蚣的百足不似寻常。正当他专心打量之际,那蜈蚣猛的百足齐放,竟是拉长的笔直,刹那间朝雁山飞奔弹射而来。

“这蜈蚣百足可化飞翅,小心!”雁山眼尖手快,一手扬剑而起,将那飞射出来的蜈蚣劈碎在前。紧接着下一刻顺势往下一剑,将孙大同的右臂砍断了下来。

孙大同痛呼不已,另一手死死捂住当前伤口,恶狠狠朝雁山怒吼道“你在干什么。”

“哼,难不成你想整个人被这蜈蚣吃个精光,一条手臂而已,总比捡回一条命值当吧。”雁山一边冷语相向,一边独自向后退了开去,与众人保持距离。

孙大同脸色苍白,听着雁山的话语更是一时气急攻心,加上之前同墨故渊斗法缠杀,眼下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双目一黑便向着下方坠去,直直落入了海中,不远处的几位同门竟是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白歌好奇朝雁山所处方向看了几眼,目光涌动,早些年便听闻长留掌门收了这么位关门弟子,天资平平不说,还喜欢仗着师门威风到处招摇过市,恃强凌弱,为人极为平庸,可先前那派作风倒真是别具一格。

白歌转过头,轻轻一笑,道“你就是那桃花楼的子佩?倒真是水灵可爱的紧呐。”

“神诀殿白歌,擅长驱兽使毒,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寻常。”子佩全身戒备,早在之前孙大同异样之际,她便分心检查自身,所幸无样。

“哟,看来你对我还是挺用心的嘛,可惜了,不知道要是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变成了老太婆,会是怎样的好玩的画面,你说要不要试试呢?”白歌双手环胸,饶有兴致望着子佩的脸色。

子佩不疑有假,手中如意挥起,瞬间一幕粉色薄纱将其笼罩在中,子佩借机飞速向后退去,方向正是远处围观的仙界之众。

白歌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与白离听,道“此女子心机颇深,日后不能不杀。”

从白歌现身至此,就已重伤一人,逼退两人,剩余场中的青容却是仍旧半分不肯退却,目光死死盯着白歌,眼眶通红,道“狗贼,受死。”

白歌侧首好奇问道“你我有仇?”

青容面红耳赤,见此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更是悲从心来,即便深知白歌的厉害,青容依旧没有任何退让,此刻挥剑纵身而上,剑尖直指白歌脑门。

瞧着她这番模样,不远处的雁山微微蹙眉,这可不太像平常青容师姐的作风啊。

白歌虽是不解为何眼前这女子对自己充满如此大的恨意,可既然是仙界弟子,哪有送上门的人头不砍的道理,在白歌眼里,除去自己的妹妹,他人并无男女之别。

当下轻蔑一笑,摊开双手,胸间绽放一团青烟朝青容包裹而去,远方,雁山眸底一丝恼恨挣扎闪过,却还是飞身上前而去。就在白歌打算让青容在蚀骨云烟之中化为泡影之际,猛然看到青容

项颈间系有一条红绳,居中挂着一颗精致小巧的金黄色铃铛。

白歌瞳孔陡然一缩,顷刻将那云烟收入袖中,脸色一抹惊喜浮现。下一秒他已是恢复如初,不动声色朝白离说道“我们先走,门中长老都已赶赴发鸠。”

白离虽是好奇哥哥的举动,却还是点了点头,两人不再犹豫,转身便朝身后掠去。末了,白离有意无意朝墨故渊和灵陶陶战斗的位置看去,见两人仍旧打的水深火热,一旁的白歌顺势看了几眼,略带惊讶问道“你认识此人?”

白离摇了摇头,随着白歌一声高呼,有一尾锯齿大鲨从水中跃出海面,载着两人飞速朝远方掠去,身后,妖界弟子亦是纷纷跟随而去。

眼前一幕来的实在太过诡异,可几人分明从最后白歌看向青容的眼神,发觉到问题所在,皆是好奇朝青容看去。

雁山此刻来到青容身旁,口中担忧问道“青容师姐,你没事吧?”

青容缓缓摇了摇头,正欲折返,一旁赶来的子佩却是表情紧张,神色担忧说道“师门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发鸠于后日午时重返沧海,让我们即刻出发。”

雁山青容两人相视,微微点了点头,然而几人此刻却是不约而同向着远方高空望去,只一会功夫,那灵陶陶和墨故渊两人早已分开,彼此对峙,并未再有任何动作。

子佩目光炯炯,先前受白歌影响一时忘记观察两人斗法,正当她欲赶去之际,那灵陶陶身影御风而来,向着眼前三人道“既然都已收到师门传信,那就莫要耽搁了。”

子佩开口说道“灵师兄,那人究竟是不是雾影宗弟子?”

灵陶陶挥手一笑,道“他也没告诉我,走吧。”言毕,灵陶陶率先朝远方掠去。

身后,几人莫名其妙,怎的这灵陶陶和那墨故渊打了一场,虽说先前占尽上风,可眼下见他这般模样,似乎也受了不少轻伤,为何还如此开心。见仙界众多弟子纷纷远去,三人不再含糊,御物而起。

海面之势渐渐趋于安详,有几道流光从海中荡出,架起那昏迷的孙大同朝着原来的方向赶去,如今他这番模样的伤势怕是去了发鸠也没什么作用了。

汲清从水中探出脑袋,望着那数道远去的身影眨了眨眼,紧接着又向着墨故渊所处在的位置看去。此刻见他御剑盘旋在半空,周遭剑气混乱破碎,一身衣衫惨败,受先前灵陶陶火势灼烧,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凄惨,汲清在底下大声喊道“故渊哥哥。”

那悬浮在半空上的墨故渊愕然一愣,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的望去,见汲清满目担忧看着自己,墨故渊咧嘴一笑,双目一黑直直的朝水中落去。

皎月星空,船舟之上,汲清静静曲坐在墨故渊身旁,眉眼温和相望。

之前早已将其一身伤势打理,见墨故渊气息渐渐平稳,汲清脸色松缓,此刻亦是难得有些笑意。汲清扬手挥空,指间若有星光闪闪,一丝丝蓝光悄无身息没入墨故渊发间,汲清俏皮笑道“你们可不许调皮哦。”

蓝光之中似乎隐约可见精灵,大摇大摆的行走在上。

许久,当墨故渊再次睁眼之时,两人已是处在一处回旋长廊之内,仿佛时空隧道,身旁不远处,便是那海水流荡。

墨故渊好奇张望,见船头的汲清正专心引路,一时半会却也没有再出声片语。两人一前一后,在这海底甬道之中浅浅穿行,墨故渊见自己一身伤痕皆被料理,不去多想也明白是汲清一直在照顾自己。当

下心中炙暖,瞧着眼前那瘦小薄弱的身影,忽而有些恍惚。

仔细想了想先前同那灵陶陶对战之时的经过,墨故渊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深觉自己修行不够。

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奇怪的世界,自己对待修行从未怠慢过,莫说当初在大荒遇见的凌九泉和四大凶兽,如今出海远游,见这方世界如此众多藏龙卧虎之辈,自己又岂能暗自侥幸,看来日后一定要更加勤勉努力,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拥有活下去的资本。

轩辕剑青光微亮,墨故渊一手拂过,一种久违的熟悉之感从心底蔓延,那种感觉让自己刹那感到安心。

与梼杌厮杀之时,这把剑差点吞噬了自己的心智,可若不是轩辕剑数次通灵护主,自己又岂能安全活到今天。自己道法修为不足,很大时候基本都是仰仗轩辕剑之威,即便它内有邪性,可在自己的心中,它已经成了堪比生死重要的伙伴。

墨故渊暗自下定决心,只要自己修为足够,一定可以驾驭轩辕,似有感应,那轩辕剑青光大盛,好似鼓励一般。

异样让汲清有所察觉,她好奇回头张望,紧接着站起身向船尾走来,笑道“故渊哥哥你醒啦。”

墨故渊笑着点了点头,问道“我们这是?”

“去发鸠呀,明日便是七月初七。”

墨故渊猛的从下坐起,目光闪亮,急急说道“那明日我们便可上岛么?”

汲清点头道“当然,不过要等姥姥将发鸠之岛的结界撤去你才能登岛,到时候我带你过去,和姥姥说一声,一定没问题的。”

墨故渊心中澎湃,竟是直接将汲清一把抱住,下一刻又将其松开,紧紧握住汲清的双手,神色激动道“谢谢你。”

汲清被墨故渊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阵脸红,此刻见墨故渊紧紧抓住自己的双手,一时忘记拿开,只得任由墨故渊,汲清脸色通红,不敢言语。

墨故渊毫无察觉,心中却是满满欣喜。

“等拿到乾坤塔,鱼姑娘就有救了。”

与此同时,月魄岛上,一个大胖小子信手将身前一丑陋女子踩在脚下,语气森森道“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潺潺数次到你这来听你唱歌,她喜欢听,你就好好唱,这也就罢了,偏偏你要多此一举,难道我从前和你说的话都是废话不成?”

丑陋女子正是当初墨故渊和鱼清潺在月魄岛遇见的女子,那大胖小子亦是北溟鲲无疑,此刻他双手抱着鱼清潺,恼恨看着眼前不知好歹的女人。

“要杀就杀,我在此行尸走肉已经百年,早已受够了,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么?”丑陋女子此刻面目扭曲,讥讽道。

“呦呵,脾气挺大的,想死还不简单?可我偏偏就是不答应,对了,想必你还不知道吧,发鸠之岛早在上一次沧海倒灌之际就沉落三重海中,你让那傻小子去替你找人,怕是人影无踪了。”

女子听闻,脸色震惊呆滞,一手扯过北溟鲲的裤脚,嘶声呐喊道“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

北溟鲲一脚将其踢开,抱着鱼清潺渐行远去。如今鱼清潺被乾坤梵音干扰,看来自己有必要亲自走趟发鸠,要是让凌九泉知道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北溟鲲一想到这,便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半响,嘴里咕哝道“那傻小子这回倒表现的可以,回头本子上记你一功。”

第四十九章 发鸠风雨之势 天际雷鸣电闪,乌云密布之下满是阴暗,海水漆黑如墨,此刻与那上天混为一色,唯有道道闪电白光,可见天日一线。

沧海深处,仙妖两界众派遥遥对峙,两界为首几人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未有交集,静立在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顷刻,远方有数道光影掠来,朝着彼此的营阵落去,一时掀起丝丝浪潮。

此刻大海无风无浪,极为平静沉默,只是海水堆积的比往常要更加深黑浓郁。

“陶陶你这是?”见赶来的灵陶陶模样有些颓唐,宫煜不明所以蹙眉问道。

灵陶陶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悄无声息走至宫煜身旁,低声轻言了几句,宫煜神色微微诧异,片刻便不再言语。

身旁不远处,子佩瞧着灵陶陶一副略显老练姿态的模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只是看得有些滑稽可爱,当下噗呲一声,却被一旁的蓝萱瞪了瞪,只得尴尬躲了开去,既是先前所发生之事,宫煜蓝萱几人心知肚明。

“孙大同这个废物,平常就知道好吃懒做,如今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还让我崆峒颜面尽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旁的张世成却是在此刻猛的一阵唾骂,表情愤恨厌弃,正朝着身前一位崆峒弟子喝道。

“张师叔,那沧海绿舟上的男子着实可恨,既是雾影宗弟子为何还要与我们不死不休,孙师兄当时见他亦是我仙界弟子,便分心大意了,加上后来那妖界神诀殿的白歌偷袭,这才稍有疏忽,依弟子看来,难不成是那雾影宗和妖界勾搭上了?”被张世成教训的弟子,正是当时与孙大同一起围攻墨故渊的另一位崆峒子弟,名为赵雷。先前在墨故渊手下受了不少伤势,当下循循渐进说道。

赵雷并未控制自己的声音大小,加上天虹谷和桃花楼几位就在不远处,此番话语亦是落在了两人耳中。

宫煜率先开口朝其怒道“一派胡言,雾影宗久居南山经,一向与我等同仇敌忾,休要妄言。”

“宫师兄此言怕是差矣,那人既会雾影宗心法,想必断然和雾影宗脱不了干系,如今在这沧海之上胆敢与我崆峒相斗,何来同仇敌忾?依他们口中所说,当时本欲一起助灵陶陶将其拿下,可半路却被水月阁的白离拦住,中间又来了个神诀殿的白歌,伤我门中弟子,那小子若说和妖界没有关联,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吧。”张世成见宫煜如此明目张胆指向自己,当下神色不悦说道。

“张师弟,其中曲折又何必强词夺理,分明是你门下弟子技不如人,想要占人便宜却讨不到好处罢了,如今又怎可断言那雾影宗和妖界混为一谈。若日后让雾影宗知晓,你可知后果?”宫煜义正言辞道。

一旁的灵陶陶听的微微苦涩,其实这宫煜在天虹谷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唯一令人头疼的便是性格太过执拗果敢,直言不讳。

“宫煜,你莫不是仗着岁数大了就能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不成?真当以为我怕你?那雾影宗先有玄木判出宗门,如今再多个来历不明的人又有什么奇怪,我崆峒何时轮到你在这说教?”听着宫煜的话语,张世成怒火攻心,当下伸手遥指宫煜喝道。

宫煜见张世成一副气急败坏的神色,虽有意识自己措辞,却也难得搭理。就在两人弩张剑拔之际,上方一粟白光闪耀,一紫衣女子如天仙降临,身后还跟着个鹅黄色衣衫的青涩姑娘,眼下向着仙界此方飞来。

“可可师伯!咦,是落葵师妹!”青容惊呼。刹那脸色满是惊喜,纵身向前掠去,雁山双眼一撇,站在原地并未有所动作。

蓝萱张世成宫煜几人微微一顿,将眼下事情搁置,纷纷向其点头致意。

“原来是长留的妙可可,看来西山经四派人都已经到齐了啊。”妖界之处,玄木微微呢喃道。

李文轩和晗润目光遥遥相望,妖界三门,仙界四派都已汇聚眼下,看来这次争夺发鸠都是势在必得了。玄木目光深思,忽有所想,只觉脑中那念头有些滑稽甚至不可理喻。

晗润在一旁微微笑道“玄木,百年未见那妙可可,感觉如何?”

玄木负手淡笑,道“卿本佳人仍是天上仙,我一糟老头子有啥感觉。”

“咦?不对啊,记得当年那妙可可可是对你另眼相看呢,六派会武,那妙可可只身闯关,最后却败在了你手里。当时仙界传闻众说云云,都说你和长留的三掌柜有一腿呢。”晗润嫣然一笑,眉眼俱是风情。

玄木瞧这晗润兴起,乐呵一笑,道“你当真想知道我有啥感觉?”

晗润认真点了点头,目光隐隐泛光。

“当年那一场比试,最后我与她法力竭尽,不得不仗着身法近身肉搏,那妙可可天生携有体香,我是打得极为享受的,酣畅淋淋,好不快活。那种感觉就像书上绘本的神仙打架一样,回味无穷,如今再见,更是如沐春风,仿佛当年再现。”玄木表情严肃,有声有色道。

似有察觉,那刚回来不久的妙可可转首相望,见玄木正专注看着自己,顷刻面若冰霜。一手扬起作爪状,比了个猴子摘桃的姿势,玄木见状讪讪笑了笑,移开目光洋装不见,那妙可可却是心满意足拍了拍手,拉过青容和落葵开始嬉笑言语。

一旁的晗润忽有疑虑,道“千年前你在我青丘初化人形,莫不是已经看腻了山河壮景,才会远赴仙界?”

玄木模样人畜无害,不答反问道“你是说青丘狐族的女子有那山壑起伏,波澜壮阔的景色?”

晗润一愣,莫名其妙。

李文轩在一旁听得嘴角微微抽搐,当年在仙界因为自己天生体质原因,不得不偏向女子一类术门,是以如今身上这件粉色法袍亦是修炼缘故。当时自己一门心思沉浸修炼,也曾听闻雾影宗玄木的风流,却不曾想他还能身兼下流。

“你回来当真就是为了寻求长生之道?若说这是你的道,未免太过胡扯了吧?”李文轩看着身旁同为昔年仙界的玄木,破口而出问道。只是话语说出口便有些懊恼自己一时的冲动。

“胡扯?我出生妖界,又匿身仙界修炼百年,最后被放逐人界,哪一点胡扯了?”玄木不解问道。

李文轩听闻,沉吟片刻忽而说道“人间值得?”

玄木一愣,多看了两眼李文轩,点头笑道“当然值得。”

“原来如此,汝求长生,理所应当。”

“李道友可谓老夫挚友。”

晗润望着眼前八辈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突然变得如此神秘,好似心有灵犀,只觉两人脑子是不是犯病了。

白离与白歌彼此相靠,望着眼下一幕,神情各异。

一道剧烈闪电猛然劈下,海面一道炸裂涌起,似有仙人在远方渡劫一般。

“起风了...”白歌仰头看向苍穹,忽有一滴雨水落在眼帘。

海面动荡,浪潮层层堆积而起,没多久的功夫周遭俱是大浪朝天,天上黑云被狂风肆意吹散,向着天际的两边纷纷褪去,只余当中露出苍穹夜幕。

眼下有一轮孤月耀眼挂在当空,月华倾泻而来,月晕圈圈,那沧海之水仿佛被月光牵引,如蛟龙出海,携龙卷奔腾之势尽数朝天上席卷而去。

仙妖两界纷纷避让,有道法不精或是大意失神者,皆被海水吸引带入,随浪扶摇而去,惊呼惨叫之声一时之间此起彼伏。

“七月初七,沧海倒灌,当年沉入海底的发鸠就要重见天日了。”张世成气色激动说道。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那居中泛有白光的是何物?”妙可可朝海中看去。

在海水一道道激射奔天而去之时,底部缓缓呈现一处巨大漩涡,此刻当中尽头有阵阵白光涟漪。乍眼一看,那白色光芒好似一张编织有序的电网,此刻随着漩涡方向,一路盘旋而上,待得上至漩涡口径处,竟是不再涌动,将这海面交织封闭。

“是有人布下结界,来源莫不是从底下上来的?”蓝萱惊呼道。

“断然不会错了,看来此次之行并未有我们想象那般轻松,这发鸠深处沧海,沉入海底多年,想必是某些异族久居在内。”宫煜揣摩说道。

就在几人神思之际,一道粉光率先朝下坠去,拂尘流星,化作飞剑当头直刺,一个照面便被弹射了出去,正是李文轩。他那件拂尘可是近神兵的存在,竟是如此轻而易举被弹退了开来。

玄木晗润同时看去,只听李文轩缓缓说道“是上古九天叱咤。”

众人顿悟,九天叱咤,一件极为罕见的神兵存在,可排斥任何低于它能力的存在,异能更是遇强则强,可演变多种形态,相传乃是上古女娲娘娘仙绫所化。

“看来想入这发鸠我们必须得好好合作一次了。”玄木纵身高空,朝仙界朗声笑道。

对方,几人彼此相视,目光皆是狐疑不定。

就在仙界几人踌躇之时,那一袭紫衣妙可可飞身扬起,嘴角噙笑,揶揄朝玄木说道“是躺着合还是坐着合,不过我看过你当初掉在赤水边的那摹本真迹,好像抱着合更厉害点。”

玄木踉跄不稳,一口真气还未吐出,差点就被呛死,早知道就不站出来了。

第五十章 齐入发鸠之岛 仙妖两界领头之人纷纷御空而上,望着眼下那飞旋不已的九天叱咤,一时皆陷入沉思。

这结界太过匪夷所思,若强行突破,怕是即便耗尽双方所有法力,也很难起到作用。越是蛮力,九天叱咤越发坚韧,可这沧海海水倒灌只有在这七月初七一日的时间,若等会潮汐褪去,可就错失良机了。

几人徘徊之时,那玄木已是再次开口说道“这九天叱咤遇强则强,若以我们的修为道法怕更是难上加难,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各位可有兴趣听上一二?”

“哼,你一个仙界叛徒能想出什么好主意,莫不是当我们好糊弄不成。”张世成嗤笑道。

闻言,玄木也不与其争辩,目光一一扫过仙界几人,似乎在等待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九天叱咤极其神秘,如今将这发鸠入口封闭,想必是底下有高人故意阻拦,这结界能否破开不说,即便侥幸打开,怕是我们也很难应付九天叱咤。”宫煜沉思说道。

“不错,若我等将一身法力尽数消耗在此,后面就有太多的未知了,既然那玄木已经想到办法,不如我们就先听听他怎么说。”妙可可接道。

张世成脸色一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玄木,既然你有办法,不如就先说来听听,如果我们觉得可行,大可好说。”妙可可爽朗一笑,紧盯着玄木说道。

玄木微微点头,又不经意看了看身旁李文轩和晗润,目光深深,道“此次发鸠现世,我等皆为此而来,遥想这千百年来仙妖两界为了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规模一直都是厮杀争斗不断,不如今日我们就换一种方式来分出发鸠的归属。”

语毕,李文轩晗润二人皆是闭口不语,似乎早已知晓。倒是仙界四人脸色各异,这发鸠现世,既然与妖界相撞,一场大战厮杀当然是不能避免,却是不解为何这玄木还有其他法子。

“哦?这个说法倒是挺新颖的,具体呢?”妙可可饶有兴致问道。

“简单,既然这九天叱咤属性奇特,不如我们齐聚法力破开这其中一角,我等自然不能进去。但是由我等各派门中弟子入内,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以他们如今的修为,那九天叱咤的特殊属性便会大打折扣,至于我们要做的只需在这沧海之上,维持九天叱咤的封印结界即可”玄木一字一句缓缓道。

几人听闻,若有所思,却又听蓝萱道出当中关键“那又如何分出发鸠归属?”

“你们西山经四派都已到齐,而我妖界三门亦是在此,我们分别派出门中一名弟子入那发鸠,发鸠之上,有当年曹青衣留下的乾坤塔,若谁能将宝塔带出,那么发鸠归属便属于那弟子所在的门中,如何?”玄木微笑道。

听闻此话,张世成当下脸色不悦道“这明摆着你们占尽便宜,我此次奉师兄之令前来沧海,门中精锐弟子并未捎带,可不像你们有那闲情逸致将自己的弟子护佑在侧。”

宫煜脸色铁青,这话明摆着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当下正欲反驳,却是那蓝萱在一旁附和,道“张师兄所言在理,我桃花楼皆是女子,若要同你们争个高低怕是毫无胜算,玄木,你可别仗着有那白歌这才故意出的主意吧。”

“实不相瞒,我妖界血魂门此次并无弟子参与,即便要深入这发鸠也只有神诀殿白歌和水月阁的白离,至于你们如何,不妨好好想想。不过这七月

初七就只有这么一天,耽搁了时辰怕是就没有机会了。”玄木耸了耸肩,无所谓说道。

张世成和晗润彼此对视,若依玄木所言,此番进入发鸠,妖界也只有两人,而自己这方足可以让四人入内,即便那白歌让人有些忌惮,可毕竟自己人数上取得了优势。两人对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在此时,一声豪爽响起,只见那妙可可双手一拍,重重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说。”

“妙可可,你!我们可没这么快答应。”蓝萱气急喊道。

“哎呦,蓝萱师妹莫要担心,来之前掌门师姐已经和我知会,此次岛屿所属需全力支持你们桃花楼,所以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机会。”妙可可朝蓝萱眨眼笑道。

“不错,我天虹谷同样会助桃花楼一臂之力。”宫煜轻声点头道。

张世成一愣,再次望向蓝萱,见其脸色一阵青红,莫名之色不觉。本以为一开始只有自己崆峒和桃花楼达成协议,这长留山和天虹谷何时也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蓝萱心中起伏不定,莫不是掌门私底下早已和其余两派有过会晤,为何事先没有知会?当下虽有疑虑,可既然局面皆是对自己有利,也不再含糊矫情,微微欠身朝几人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诶,都是自家人,客气个啥。”妙可可爽快罢手,脸色丝毫不见异样。

仙界几人短暂片刻就已达成一致,当下纷纷点头。

“好,既然如此,大家都有了决定,那就莫要耽搁了,白歌白离你们准备下。”晗润微笑朝两人招了招手喊道。

两人应了一身,朝下方掠去。

“张师弟,你门中既无弟子前往,不如将那名额交于我两位弟子,若最后能助桃花楼取得发鸠,想必那蓝萱师妹一定会对你感激在心的。”就在几人纷纷上前之际,妙可可心声传向张世成说道。

张世成心中微微一顿,此言不无道理,如今自己麾下并无出色弟子,这个名额要与不要都无所谓,若能趁此卖蓝萱一个人情倒也不错,当下微微点头朝妙可可致意。

“张师弟果然大气,祝你早日夺得蓝萱师妹的芳心。”妙可可赞叹感慨道。

张世成心中一阵激荡,不疑有假,几人身形拔高,刹那间在这海天一色的天穹下迸发数道耀眼璀璨的光色。几人御空凌立,仙人之姿傲视当前,大风扬起,几人开始施法朝九天叱咤落去。

随着时间流逝,在九天叱咤左上角一方,开始缓缓显漏出一个缺口,宫煜率先开口喊道“陶陶,子佩,青容雁山尔等速速入内,切记彼此要多多配合关照,小心为上!”

几人纷纷应是,不再犹豫纵身朝里坠去,白歌将白离掩护在身旁,同样化作流光隐去。

上方,几人盘腿虚坐,开始稳固九天叱咤的排斥。

深海漩涡之中,白歌望着身前那四道即将消失不见的光影,嘴角一抹弧度扬起,目光深深,在白离耳边轻喃了一句便独自加速离去。白离委屈巴巴看了一眼,开始专心抵御这海底吞噬的吸引之力,不慌不忙向下落去。

一一一一

一道白光绽放,墨故渊只觉双目生疼,下意识紧紧闭上,待得强光褪去,方才背手微微睁眼,只见汲清双手负后,回眸笑齿朝自己说道“故渊哥哥,我们到啦。”

墨故渊目光呆滞,痴痴望着汲清那一双光滑如玉的长腿,半响说不出来话。

许久,方才吞吞吐吐道“你的尾巴...变成腿啦?”

汲清脸色通红,低声道“这里有我们氐人一族的印记,我回发鸠自然可以演化双腿的。”

墨故渊恍然,忽觉刚才那会有些不太礼貌,脸色歉意笑了笑。

视线扫过,只见映入眼前的是一座恢弘磅礴的大山,林间袅袅炊烟,有流水高空悬挂,许是受那海水倒灌影响,依稀可见身旁景色在缓缓移动,而方向正是朝上。

两人所在位置乃是一处浅滩,一眼尽头皆是平坦。墨故渊张望四周好一会才渐渐止住内心的惊异,想不到这海底别有洞天,自己两人深处沧海之内,而这岛上竟是半点海水渗透不进来,仿佛身在陆地一般。那周遭海水泛滥滚动,却又历历在目,这方世界的鬼斧神工真是深不可测。

“汲清,你们氐人一族就生活在这么?”墨故渊好奇问道。

“在发鸠还未沉落三重海之时,我们是在七重海下的,后来发鸠沉入,姥姥觉得这离海面近些便让我们迁徙了过来,依姥姥所言,说是可以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汲清回道。

墨故渊眼皮跳了跳,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自己家乡那边的老人经常做的事。

“走吧,离彩云涧还有一段路要走呢,姥姥就在里面,等我们见到姥姥,我自会和她好好说明原因的。”汲清扬手朝墨故渊笑道。

墨故渊心中一阵感激,这一路所幸遇见汲清,虽有波折,可最后总算如愿以偿了。当下收拾心情跟随汲清而上,就在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好奇打探周围景象之时,头顶上方猛然一阵动荡,目光遥望,似乎有阵阵尘烟弥漫。

墨故渊心中一凝,忽觉一丝异样蔓上心头,下一刻已是将汲清拉至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悄无声息没入草丛之中,约莫几个呼吸之间,两人所在位置一阵地动山摇,借着空隙看去,不远处似乎有个浑身金毛的庞然大物正缓缓走过。

墨故渊定睛望去,只见那家伙身材魁梧,体型巨大,此时一阵阵喘息之气袭来。

“是小金,它不是在彩云涧里的么,怎的突然跑这了?”汲清看着眼下一幕,失声而起。

墨故渊闻之一愣,见汲清就要向其走去,猛的抬首见那巨大怪物双目猩红。似有察觉,此刻一声怒吼咆哮,双手握拳在自己胸膛狠狠拍了拍,下一秒如泰山之势向着两人挥拳当头砸下。

汲清失神怔怔,墨故渊一把揽过,却依然被周遭飓风飞沙走石冲击,翻滚而下。

汲清急切,大声喊道“小金,你怎么了?”然而那庞然大物不为所动,转身朝两人再次袭来。

“它好像失去了心智,汲清你别着急,我们先离开此地。”墨故渊大声喊道,深怕汲清一个不小心会有危险,当下携带汲清飞速远遁逃离。

然而那大物仿佛受到什么驱使一般,径直朝两人追杀而来。墨故渊回首望去,隐隐约约之间好像看见那巨猿肩膀之上站有一人,发丝飞扬,那人稳站如松。

“你们可是跑不掉哦。”一声轻蔑在此人唇边笑起。

下一秒,那巨猿身影高跃,朝墨故渊再次奔赴追来。

第五十一章 岛上交锋争斗 墨故渊眼见那巨猿就要再次砸向自己二人,当下一声咆哮,刹那一道青光大盛,只见在其头顶上方兀然闪过一道太极图。巨猿双拳重锤而下,太极图摇摇晃晃,片刻就已被击碎消散,借着短暂的空隙,墨故渊翻身而过,将汲清搁置在草丛一旁,身形瞬间掉头,抽剑而起,直奔那巨猿左肩上之人。

此刻林间残叶横飞,墨故渊双目沉着,紧盯着那一人飞剑而起,剑光锋芒,一往无前。

那站立在巨猿肩膀上的男子目光一凝,微微叹道“好强的剑气。”待得近了些许,忽而差异道“是你!”

墨故渊哪管其他,此刻周遭剑气具涌,随着轩辕剑一震,光影之下的剑气如同万剑归一,笔直朝那黑衣人迸射杀来。

黑衣人脸色虽有疑虑,却仍旧丝毫不慌,只见其双手不停演变各种图印,在那巨剑即将落在眼帘之际,一道红光从其胸前绽放。那巨猿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竟是扬起一手率先朝那巨剑抓去,一声轰隆,不绝于耳。

墨故渊脚尖轻点剑柄,顺势向后倒退了开去,却听一声猛喝,墨故渊眯着眼望去,那巨猿此刻匍匐在地嘶吼,隐隐可见有血液正从其手心缓缓流出。

“小金!”一声惊呼从下方传来,墨故渊情急,御剑飞奔往下,只见那汲清惊慌失措朝巨猿倒下的位置掠去。

“汲清不可!”墨故渊大声呼喊,然而汲清却是恍若未闻,只觉那被她唤作的小金对她极为重要。

“呵呵,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到了这发鸠可就别想着坏我好事。”黑衣人一声阴笑,见那白衣女子不顾一切奔跑而来,当下双袖鼓起,猛的一挥,一幕青烟肆意滚荡袭来。

汲清只觉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抵御,便觉一阵头晕眼花,胸间隐隐作呕。

然而汲清仍旧死咬着牙关,脸色苍白朝那巨猿所在的位置走去,口中呢喃深深“小金,你快醒醒,是我啊......”借着微弱的视线,汲清踉踉跄跄走去。恍惚间她好像看见那巨猿正半跪着身躯,一手抓着另一手表情痛苦狰狞。

忽有一道铃声响起,如林间鸟啼,那巨猿身形一震,撇过头望去,一瞬间双眸里的猩红之色褪去,紧随而来的是充满惊喜诧异的目光。巨猿看着底下那一袭白衣的女子,见她正高举着一颗碧绿色的铃铛摇荡,面容苍白,却仍旧挂有丝丝笑容。巨猿一声低喘,身影开始缓缓缩小,不消一会已是化作一只与普通无异的小猴子朝汲清奔赴而去。

“吱吱”小猴子欢快叫了两声,汲清看着恢复原来样子的巨猿,心中缓缓长呼一口气,却是心神消耗过度径直向下栽倒了去。

“不知好歹,竟敢坏我大事。”一道阴沉之声传来,只见青烟之中缓缓走出一人,望着那昏厥过去的汲清,此人表情一脸沉着。

先前赶赴发鸠之际,自己凭借感知才找到这方岛屿存在的异猴,好不容易将其催眠驱使,竟是没想到被眼前这臭丫头轻而易举破开。那异猴天生蛮力,且有造化演变,虽还未成年,可已经拥有不俗的战力,眼下却是让自己吃了这么个大亏,这叫他如何罢休。

黑衣人纵身飞起,也不管那女子究竟是死是活,眼下局面只想将其碎练成这青烟里的养料,让她尸骨无存。

青烟滚滚,奔腾而下,那守护在一旁的小猴子龇牙咧嘴不停挥手,可不知为何,它此刻想要变身却是丝毫不起作用,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青烟朝汲清当面袭来。

一道刺眼白光飞旋而来,绞起青烟包裹笼罩,无数剑气缠绕青烟身表,那青烟不停翻滚,似乎想要挣扎而出。然而那剑气越发密集,化作一层层银白色巨墙就要将其凝固冻

结。剑气渐渐没入青烟当中,仅离汲清额前数寸,那青烟便再也难以深入。

一声炸响爆裂,小猴子猛的一个激灵大跳了起来,挥手不停朝那四散的青烟吱吱叫个不停,表情讥讽,极为滑稽。

无数青烟朝着上方汇聚,渐渐显现出一个轮廓,只见一人模糊飘荡在中,看不清面容。待得那周遭剑气纷纷消去,林间同样有一人正缓缓踱步走来,正是墨故渊。此刻他一手提剑,面若冰霜,直至走到汲清身旁,猛的举剑遥指那人影,剑光璀璨,没有一丝言语。

黑衣人正是先前赶赴此地的白歌,本想率先收服这异猴在赶去发鸠深地,只是忽然察觉到有外人到此,本以为是仙界那几人,却没想到撞见了当日在沧海和灵陶陶对战的墨故渊,真是天意弄人。

此人一身剑气凌厉,似乎很大方面在克制自己的蚀骨云烟,当下看着身前之人,一时半会却也没再贸然出手。

“呵呵,玄木前辈真是好算计,不久前叛逃雾影宗,如今入这发鸠说什么血魂门无人,没想到倒是留了这么一手,只是我好奇,不知阁下是代表仙界还是我们妖界而来呢?”白歌声线低沉,朝墨故渊质问道。

墨故渊死死握住手中轩辕,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也懒得废话,剑光涌起,径直朝对方杀去。

那白歌见状,青烟之下的脸色极为难看,眼下局面既然讨不到好处,也不想就此损耗,待得入了彩云涧在好好教训这小子便是,当下挥袖而起,随风扶摇而上。

墨故渊一剑落空后,双目紧紧向着远方看了好一会,这才跌跌撞撞迂回落地,下一秒已是一口心血溢口而出,不再犹豫,便曲腿盘坐在汲清一旁疗养生息。

墨故渊有苦难言,先前那一剑本就极为消耗心神法力,为救汲清更是仓皇加急。那附身在青烟之上的剑气本以为足够将其湮灭,可竟是没想到那人所施展的青烟反噬之力如此之强,虽侥幸破开,可自己仍旧摆脱不了被那青烟侵入,此刻五脏六腑不仅恶心翻滚,甚至还有一丝丝道心不稳的迹象,真不知此人修炼的究竟是何种手段,如此难缠。

九龙琉璃玉柔光渐起,悄无声息没入墨故渊丹田之中,隐隐可见从其体表之外有丝丝黑气被排出。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墨故渊脸色已是渐渐恢复血色。一旁那百无聊赖的小猴子望着眼前一坐一趟的两人,挠了挠头东张西望,一会看看不省人事的汲清,一会又看了看疗伤的墨故渊,径直凑到两人跟前,双眼转个不停。

许久,当墨故渊长长呼出一口气浊气,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回首望了望四周,在海底水物的映射下,似乎大海星辰融为一体。不知是否错觉,墨故渊总觉眼前之境如同身在九霄,反倒是那周边海水被抽离了一般,两者相融相碰,却又好像水火不容。

墨故渊出神之际,忽而痛呼一声,双手抱头向着一旁看去,只听上方传来一道吱吱的笑声。

墨故渊眼瞅着那小猴子怀中不知从哪摘来的桃子,此刻正一个个朝自己砸来。墨故渊气急,下意识就将那滚落在一旁的桃子抓起,反手朝那猴子扔去,却不想那猴子身手极为灵敏,直接用尾巴勾住树枝,来回荡了荡,就跳向了下一棵树。

小猴子手中再次扬起一个硕大的蜜桃砸向墨故渊,墨故渊无处可躲,只得硬生生挨了一头。来回数次皆是如此,墨故渊哪怕反击仍旧半分不得好处,反观那小猴子却是吱吱笑个不停,不亦乐乎。

“死猴子,你莫不是存心故意的不成?”墨故渊站在底下,伸手指着大骂道。

那小猴子似乎听得懂一般,只见它一手高举,另一手并排,两者径直相碰,好家伙,原来是想报刚才那

一剑之仇。墨故渊看的惊讶,这猴子莫不是修行百年的妖怪不成,这一举一动,神情都快成精了啊。

“好好好,算你厉害。”墨故渊不愿多做纠缠,反正也没啥作用,干脆捡起地上的桃子往身上擦了擦,顺势吃了起来。

墨故渊边吃边朝汲清打探过去,几番打量,见汲清身体状况和自己开始差不多,如今却是不知为何,她好像体内完全可以压制这种毒性的存在,墨故渊试着晃了晃,嘴里咕哝喊道“汲...清姑娘?”

那树上的小猴子不知何时也跳了下来,悄悄走到汲清身旁,一手抓起汲清的小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眼神是难得的安静。

“放心吧,她没事。”见这小猴子如此机灵乖巧,墨故渊顺手就要往那猴子脑袋上摸去,却不想那小猴子立马抬头尖嘴猴腮朝自己怒吼。这可把墨故渊吓了一跳,当场人仰马翻向后倒去,那猴子见状,自知计谋得逞,亦是仰翻躺地,来回翻滚大笑。

墨故渊即便心性再好也难以控制,这死猴子明摆着把自己当猴耍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就欲飞身抓住那猴子。却不想那猴子眼尖手快,一个拍地腾空而起落向一旁。

墨故渊再次追去,恰好那小猴子朝汲清身旁掠去,墨故渊瞧准时机,一个飞扑就要将其拿捏,却是又被其狠狠耍了一遍,小猴子竟是朝下滚了开去。

墨故渊深怕砸在汲清身上,只得两腿外张,双手撑地,这才没让汲清受伤。然而此刻的动作却是极为不雅,将汲清压在身下实在太不像话。

小猴子站在不远处看来,神情焦急悲愤,伸手指指点点,口中更是叫嚣个不停。墨故渊看着猴子气急败坏的模样,猛然想起关键,自个兀然表情开始得意起来,也不起身,只是单手向那猴子勾了勾,示意它过来,看样子这猴子终于是有些怕了。

那小猴子来回踌躇,见墨故渊脸色不怀好意朝自己笑来,当下更是急的上蹿下跳。墨故渊瞧得有趣,心中畅快,不禁得意喊道“你再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墨故渊一手举起,故作模样,此刻仍旧不忘朝那死猴子佯装猥琐之态。

此刻,那小猴子却是僵立在前,双目沉思,充满不解。

墨故渊侧首看着那死猴子,眼前它的模样让自己瞧得莫名其妙。

“故渊哥哥!”耳边一声轻喃。

墨故渊浑身一愣,僵硬转过头,朝着底下望去,脸色仍旧挂着刚才的神情。

墨故渊笑容开始缓缓凝固,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啊!!!”一声尖叫响起,下一秒墨故渊已是被汲清一脚给直冲云霄,化作流星远去。

小猴子单手抵在眼帘,跳目远望,表情满是惊叹。

“故渊哥哥你这是干嘛?”汲清脸红透彻问道。

墨故渊狼狈干笑道“我就是逗它玩呢。”

小猴子跑来一侧,开始指手画脚个不停,墨故渊即便再楞,此刻也看得出这死猴子分明在一旁添油加醋。

见汲清脸色越发通红,垂着头不语,墨故渊深怕汲清误会加深,在一旁急急开口说道“那猴子砸我,我又抓不到它,我看它对你挺关心的,就想借机引它过来,你别误会,我真不是故意的。”

“故渊哥哥......”汲清声音极小,游若蚊丝。

墨故渊楞了一会,只听汲清再次说道“你汗味臭死啦。”

墨故渊尴尬一笑,顺势站到一旁,借机一脚将那死猴子踹飞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紫苏的姥姥 流水飞流直下,水雾袅袅,在一处恢弘磅礴的瀑布崖口,此刻有一位身穿青绿色衣袍的老妇伫立在前,她身后站有七八人影,皆是清颜俊容,此刻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老妇人一手拄拐,那拐杖最顶上呈现一颗蛇头之状,此刻浑身流光涌动,一双蛇目隐隐红光泛滥。

老妇模样看上去虽是气定神闲,可眉宇间仍旧有些阴霾。

远方,忽有几道流光划过,方向各异,朝着发鸠之岛隐去。

“今日已是七月初七,此刻沧海颠覆,怕是外面的人早已准备就绪,先前我已用九天叱咤封住入口,想不到还是让他们钻了空子。”老妇喟然叹道。

身后几人听闻,却不见他们脸色如何惊慌,反观倒是更多充满好奇,许是眼力不够,无法像身前老妇这般,可以洞察极远的事物。

此刻有一人缓缓走到老妇身旁,惦着脚尖朝外头张望,口中清脆道“姥姥,是仙妖两界之人么?”

老妇微微点了点头,侧首看向一旁,眼中满是担忧。当年离开七重海至发鸠,乃是七重海域发生的乱斗,那一场大战殃及数岛,而作为氐人一族的族长,老妇不得不带领全族迁徙上来。

可谁也没想到在路途中竟是遭遇到血蜥蜴一族的追杀,因氐人一族天生体质特殊,乃是上古女娲娘娘血脉最纯的一支。那血蜥蜴深知其中关键,更是贪婪氐人一族血液之力,那一场厮杀,氐人一族损伤惨烈,族中之人被杀或被生擒大半,好不容易逃到这发鸠,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氐人一族天性本就淳朴,又极少和外界接触,那血蜥蜴生来凶残,如何能敌,直至逃到这发鸠,经过百年修养这才渐渐缓过生机。只是当年未经历那一场死里逃生的后生晚辈,又如何明白外面世界的凶险狡诈。

道听途说,老妇也只有每每在他们耳边念叨两句。姥姥虽好,可时间长了,老人念叨的碎语又有几人记挂在耳。

老妇苦笑摇了摇头,也不再深想,温柔朝身旁这调皮的女子说道“紫苏,当心别掉下去啊。”

“姥姥,你忘记啦,我可是会游泳的哦,我水性比他们好多了。”被唤作紫苏的女子嫣然一笑,俏皮回道。

“你啊你,我们氐人一族也就你和汲清最不让我省心了。”老妇一手牵起紫苏的手,轻轻拍了拍道。

“姥姥,外面的人当真那么可怕么,他们要是敢欺负姥姥,我一定用拳头锤死他们,哼!”紫苏表情佯装恶狠狠道。

老妇将视线从紫苏身上移过,远眺海水之天,忽而想起某天有一人剑起沧海,莫说七重海,连归墟之下的九重海都潮起澎湃,那是她见过最美的世间,她刻骨铭心至今。

“外面的世界虽是险恶了些,可仍有那美好永恒的存在,你呢,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出去走走逛逛。”老欧笑道。

“诶,那可说好了哦,不过不许带着汲清那丫头,她总是笨手笨脚的。”

“好好好,姥姥答应你。”

“嘻嘻,还是姥姥对我最好了,唉,就是不知道我哪天才能成为姥姥口中说的长大啊?”

“快了,快了,等汲清

回来,等这次沧海海水倒灌之后,等我们都能爬上月亮,能飞在空中,你们啊,就都长大了喽。”

“哈哈哈,真的吗,那我这就去把汲清那臭丫头接回来吧。”紫苏转身就欲朝外奔赴而去,却是猛的一阵头晕眼花,一头栽倒了下去。

老妇将紫苏抱在怀中,回头朝身后几人严肃喝道“开启护岛大阵,速速退回彩云涧!”

年长几人不疑有假,纷纷向后隐去。老妇高举蛇杖,只见整个崖口前的瀑布纷纷坠落,不消一会此地这面崖墙已是无影无踪,仿佛消失一般。

洞中深处,老妇怜惜看了看怀中紫苏,微微呢喃“等你醒了,汲清就回来了。”

一一一一

在发鸠之岛的南侧,此地丛林蜿蜒,灌木横生,此刻有两人正缓缓向着上方踱步前去,看其穿着,正是天虹谷灵陶陶和长留山青容。

两人从一开始被海水吸引而入便和其余人等分散,所幸并未和妖界之人碰头,眼下正朝着岛上最顶处赶去。一路虽有坎坷,所幸二人道法不俗,皆能应付过去,何况那灵陶陶一身火法运用的极为炉火纯青,在这水属之地更能夺得几分优势。

灵陶陶一马当先,独自向着前方掠去,身后,青容目光深深,几次流连在灵陶陶身后,眼里满是感激。这一路下来灵陶陶不知帮衬了自己多少,他虽未刻意,青容也深知他的好意,当下只得紧紧跟着他的步伐,以免有所拖累。

就在疾行途中,身后青容忽见那前方灵陶陶刹那停了下来,抬首望去,只见灵陶陶双手负后,站在一块稍微平坦的石面上眺望远方。

青容不解,正欲开口询问一二,那上方灵陶陶已是回首朝自己笑道“青容师姐可要休息片刻么?”

“这一路多亏灵师弟开路,我并无大碍,如今妖界几人也深入发鸠,我们还是快些赶路,以免被他们先行一步,我不碍事的。”见灵陶陶似乎担心自己,青容紧张说道。

闻言,灵陶陶有些愕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片刻,方才假装咳嗽两声,尴尬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好像失去了方向,眼下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寻觅。”

“啊?灵师弟这是何意,先前我们登岛之际不是见那岛顶有倒挂五彩瀑布么,那应该就是彩云涧入口,我们遵循那方向不就即可。”青容不明说道。

“不错,只是先前一会那瀑布好像已经消失不见,眼下之象似乎与岛中融为一体,看不出端倪。”灵陶陶伸手向着远方指了指说道。

青容上身前来,站在灵陶陶身侧满目眺望,果然如他所说,先前所见那倒挂的瀑布已然消失不见。

“这......这可如何是好?”青容目光怔怔,一时半会似乎还未反应。

“沧海海水既然在今日七月初七倒灌,想必它也是要从海底飞升上空,先前有那九天叱咤阻扰,眼下又被抹去入口,这岛上应该存有原住民,想必是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这才有意为之。不过我们也无需庸人自扰,我们找不到,相信妖界他们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深入,等到发鸠上升海平面,我方师叔师伯自有定断。”灵陶陶徐徐说道。

听闻灵陶陶所言,青容微微点头,心中却满是佩服他的从容淡定,

不仅修为道法了得,心性更是天然,难怪可以成为天虹谷柳沂河的嫡传。

青容忽而又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师弟,不仅不好好参悟修炼道法,偏偏还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真不知掌门师伯为何就要把那雁山当做嫡传收入座下,这反而更加助涨其飞扬跋扈。可掌门师伯却是从未理会,甚至任由其肆意妄为。

似乎看出青容心中所虑,灵陶陶微微一笑,道“雁山师弟天资过人,有幸成为长留掌门的嫡传,日后前途更是不可估量,青容师姐有这样一个师弟真是好福气啊。”

青容一愣,第一直觉便是这灵陶陶有意在挖苦讽刺自己,雁山什么样自己心里没谱吗?从入门拜山至今,几乎都是自己看着过来的,不知给他善理多少祸事,要说他前途不可估量,那你灵陶陶岂不是日后可以直接成神了。

不过青容倒不愿深究,或是不愿把灵陶陶想作那番故意存在,只当他是好心安慰自己,当下勉强牵起嘴角笑道“灵师弟过奖了,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能少给我惹点事就好了。”

灵陶陶罢手,深深看了一眼青容,没有言语。

就在两人心思缥缈之际,远方一声爆裂兀然响起,两人同时睁眼望去,只见一道青光突破天际,流光璀璨,一瞬间,青容惊呼脱口而出“是青峰三丈,那是雁山师弟的配剑。”

灵陶陶眉眼隐有火烧之势,细目之下仍可以看见那青光破空之后,底下有道道花海列阵飞旋,当下说道“是桃花楼的子佩师妹,看来他们是遇见什么麻烦了,走,我们先过去看看。”

青容急急点头,也不再含糊,跟随灵陶陶飞速朝前方掠去。

前方,灵陶陶心中一阵狐疑,先前观测之势,只觉那方打斗气机似乎似曾相识,许是隔的太远,自己未能看清,但愿心中那点猜测是多虑。

发鸠之腹,在一方小水潭之中,此刻一阵阵青烟从池底升腾而出,青烟盘旋居绕,久久不散。

那本就充满灵气清澈的溪池,随着青烟不停的翻腾渐渐开始蒸发,不知过了多久,就只剩些许石子渣土在内。一道微风拂过,青烟飘散,有一人舒展手脚缓缓走了出来,正是神诀殿白歌。此刻其上身裸露,极为雪白,甚至苍白到看不见身体内的一丝血色,颇为妖冶。

“啧啧,真是想不到在这还能碰见上古太虚神液这等存在,杂质虽是多了点,但也难得,连这小小溪池都能隐有太虚玉液,那彩云涧里岂不是......”心中所想,白歌早已按捺不住。

就欲加速寻找入口之际,却也是被岛上突如而来的一声巨响惊动,借势而行,几个跳跃飞旋便来到了一处高地。

白歌蹙眉望去,忽而脸色有些担忧“莫不是白离遇见了仙界那几人?”

白歌口中念念有词,忽而手腕间一根青筋剥离而出,急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自己则朝着另一处飞奔远去。

发鸠之岛,此刻周遭海水仍似原来模样,徐徐向下倒灌而去。从远处看去,犹如地底迸发而上的一颗流星,夹杂着沧海之水,极为夺目。

然而此刻岛上却是暗流涌动,可又如平常一般波澜不惊。

第五十三章 彩云涧入口 尘沙碎屑,在一处极为辽阔平坦的地面前,此刻有三方之人彼此对峙凌厉。而在之中狭隘的范围内,又有众多大大小小的深坑,此刻烟雾弥漫,阵阵升腾,可见之前几方定是有所争端。

“又是你这臭小子,先前在沧海就与灵师兄为敌,如今又插手我等与妖界之事,难不成你也是妖界混进来的细作?”此刻占据在西北方一侧的一位女子,遥指对面一人,厉声喝道。

她一袭粉衫悄颜,正是桃花楼子佩。

“你这女人倒是牙尖嘴利,我是不是妖界细作与你何干,倒是你,二话不说就背后出手阴人,要不是我留个心眼还真就上了你的当,真是好算计。”被子佩厉喝之人正是寻路至此的墨故渊二人。

先前随着汲清的引向一路前来,可没想到竟是在此地遇见了仙妖两界之人。当时桃花楼子佩和长留山雁山两人正齐心围攻那妖界落单的女子,那女子墨故渊也曾有所印象,是当日在沧海云端见过一面,正是水月阁白离。

双方交战十数个回合,那白离渐渐处于下风,墨故渊同汲清隐匿在一旁静观其斗,不愿意参和其中。可谁知那两人眼看就要将那白离打压下去,半路忽见那雁山竟是折身而返,就在墨故渊张望之际,忽觉背脊一阵冰凉刺骨袭来,来不及多想,顺手携带汲清掠向一旁。

两人再次回头望去,先前所在之地早已被腐蚀殆尽,墨故渊寒意上头,目光冰冷向着前方之人看去,若不是自己小心谨慎,此刻怕是早已遭人暗算。既是如此,那么自己也就懒得和这两人废话,当下便拉开阵势抽剑而起,不仅将那濒临重伤的白离救下,还一股气势将仙界二人逼退了开去。

“你!你若不是与那妖界一伙,我们又何需多此一举。”子佩大声怒道。

墨故渊充耳不闻,眼神讥讽看去,不惧半分。对面,子佩见墨故渊如此不识抬举,当下更是气不可遏,但一方面又深知眼前之人道法了得,当日既然能在沧海和灵陶陶一较高下,如今自己又怎敢贸然出手,即便身旁还有雁山,同样心中并无把握。

身后,雁山阴沉看了一眼墨故渊,见墨故渊同样冰冷望来,想必先前那暗算一手定是让其极为不爽。

不过雁山也是微微眨眼的功夫,片刻已是缓缓咧嘴一笑,踱步走上前来朝墨故渊拱手说道“想必入这发鸠,我们都是奔着这彩云涧而来,可眼下遁寻这五彩瀑布至此却不见入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生活在发鸠之岛的原住民开启了某种阵法故意隐藏了洞口。我们先前赶赴此地,为了以防万一我便在周围洒下了草蝇虫,数里之内我皆有感应,那妖界女子既然送上门来了,那么自然没有放过道理。”

两人居中的上方,一女子嘴角溢血半躺在地,身上依稀可见几处伤痕,此刻气色颓败,可一双目光仍旧死死盯着雁山子佩二人。先前赶赴此地,想不到竟是早已被人设下了埋伏,只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当下自得趁此空隙一边疗伤,一边暗自戒备。

墨故渊听罢,眨了眨眼,道“所以呢?发现我们也想一并杀了?”

雁山举手罢道“兄台哪里话,先前不过是我有所感应而已,以为是那女子的同伙,这才折身而来一探究竟。”

“一探究竟?你骗三岁小孩呢,差一点我们都被你那恶心的臭死水泼的尸骨无存了,也就你顶着个仙界之士的名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下三滥的妖魔鬼怪呢。”一旁的汲清在听闻雁山的措辞立马跳了起来,伸手指着雁山鼻子骂道。

墨故渊脸色愣了愣,这可不像汲清一贯作风啊,虽是平常胆子看上去大的不得了,可真要出了什么事,可就会躲在自己身后害怕的不行啊,今儿倒是仗义了一会。

墨故渊点了点,在一旁重重“嗯”了一声。

眼瞅着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即便雁山有所保留,此刻同样有些挂不住脸面,何况身旁还有子佩。

雁山脸色铁青,袖口之内的拳头紧握,一字一句深深说道“那日在沧海见你出手,你分明使的是雾影宗的心法,眼下不仅和这妖界女子勾搭一块,还与我仙界西山经四派为敌,你所欲为何,当真要干扰我等入这彩云涧不成?若是此等大事让妖界得逞,你可知事态后果?他日我一定上报师门,去南山经找雾影宗讨个说法!”

墨故渊听闻为之一愣,当初得神仙爷爷传业授道,自知自己的黄庭经乃是仙界雾影宗所在,若是因为今日自己的贸然出手而给雾影宗带来麻烦,那自己岂不成了罪人。

若真如眼前之人所说,仙妖两界齐齐赶赴沧海是为了某些大是大非,自己焉有胡搅蛮缠之理?

几个须臾之间,墨故渊略有所思,佯装一副不在乎模样,道“什么雾影宗南山经的,我听都没听过,你爱找谁说去就找谁,我在沧海浪迹惯了,想去哪是我的自由,只要你们别来多管我的闲事,我也没空搭理你们。”

对面,雁山同子佩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前这个名为墨故渊的男子,自己二人在仙界的确闻所未闻,若是雾影宗年轻一辈出现这样一位弟子,自己断然是知道的,如他所说,难不成真是沧海的野修之辈?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他不会插手这次发鸠归属,那么一切

也就好说,两人心照不宣,不再同那墨故渊争辩,转首朝一旁受伤的白离看去,欲再次动手。

两人所态,墨故渊尽收眼底,正考虑要不要动手之际,一旁的汲清已是拉着自己的胳膊晃了晃,目光不明而喻。墨故渊有苦难言,正要和汲清说出其中关键,那身前两人已是欺身而上。

端坐在地的白离早已有所防范,见两人联袂而来,也不甘就此束手就擒。当下双掌拍地而起,一手横剑向身前挥去,只见一道道剑花化作水流波纹延绵涌荡了过去。

雁山一手捏决,青峰三丈再次飞剑而来,将雁山护在身后,紧接着剑身爆发无与伦比的光芒将其笼罩,那水波顷刻之间便被一分为二朝着两边消散了开去。

与此同时,那子佩抓住时机,整个身体兀然旋转,一道道花瓣铺天盖地向她汇聚,仿佛这方世界的天幕都被花粉包裹。随着子佩口中念念有词,那花海开始演变成一道四四方方的囚笼,由上而下朝白离坠去。

白离脸色苍白,只得拼命运气向后掠去,奈何那花笼速度越来越快,白离有心而无力,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套牢的命运。

白离心急如焚,将手中利剑挥向花笼,也只是短暂片刻阻扰。身后,那阴鹫男子御风奔赴前来,一手执剑,眼里满是得意,似乎就要得逞一般。

白离心如死灰,蓦然,忽而抬首向墨故渊所在的方向看去,见其同样怔怔看向自己。白离目光猛的一阵收缩,有阵阵希翼,有丝丝恼恨,更多是果决和不甘。

墨故渊与其对望,见那一张青涩苍白的容颜之上隐隐挂有泪痕,她本就极美,眼下之态更是让人生出几分怜悯,一时之间,墨故渊来不及多想,就欲举剑而起。

异象横生,一道青光飞速掠来,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雁山子佩,连墨故渊都未来得及看清,那青光便将雁山和子佩的攻击荡开,直直的砸向一旁的山崖。

地动山摇,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几人摇摇晃晃不已,可见这番攻势之强。

“哥!”白离脸色惊喜,脱口而出。

后方,子佩和雁山二人却是大惊失色,如若是那神出鬼没的白歌至此,自己二人岂有胜算?

就在两人戒备同时,却发现那青光只是将两人攻击化去,并未有任何人影。白离急急望向四周,同样不见白歌身影。

就在几人再次出手之际,先前三道攻击齐聚砸在山崖底部的地方,兀然泛起阵阵彩光,彩光如同水波一般,波澜起伏。

几人尚未看出端倪,只见上方有两人急急破空而来,子佩目光一亮,出声大喊道“是灵师兄和青容师姐。”

雁山回首望去,脸色亦是同样颇为惊喜,如今自己四人得以汇合,看来总算有所把握了。

灵陶陶身形之快,来不及与众人交谈,一手扬起,虚空作势向那彩光的方向抓去,刹那之间,只见一条火龙从其袖间夺口游曳而出,径直飞腾探去。

众人眼睁睁看去,那火龙去势极猛,在受先前攻势之下此刻又被灵陶陶再次轰炸,那如同水波泛滥的彩光终是难以抵挡,一声犹如玻璃碎裂之声响起,彩光纷纷四散。紧接着在那崖壁的底部,渐渐出现两个虚无深黑的漩涡,却看不清里中蹊跷。

“是彩云涧的路口,看来我们阴差阳错恰好碰见了。”灵陶陶落地之后,回首朝子佩雁山二人笑道。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如今不仅打开了彩云涧的洞口,连这水月阁的白离都被我等拿下,此次回禀师门,一定可以让师叔师伯们颜面有光了。”子佩开心跑至灵陶陶身侧,笑容灿烂道。

灵陶陶回过神来,紧接着先看向一旁赶赴而来的墨故渊,两人相视,并未有任何交谈。下一刻灵陶陶又向着那倒地不起的白离望去,见其一身伤痕累累,也明白先前两方定是厮杀了一番,只是一女子被逼的如此,总归有些难看,灵陶陶微微点了点,并未做声。

就在仙界几人汇合彼此轻声交谈之际,落在后方的汲清悄悄拉了拉墨故渊衣角,墨故渊好奇看去,见汲清小声说道“那两处洞口乃是生死相交,若是走错了路,怕是有进无出了,估计进去之人就看谁的运气好了。”

这边刚说完,仙界几人就齐刷刷回头看来,墨故渊眼珠一白,难道汲清不知道用心声传语吗。即便说的再小声,只要这几人有意观察,那么肯定能听个一清二楚。

灵陶陶率先开口问道“那么依姑娘所言,哪个是生哪个是死呢?”

“这我哪里知道,再说了,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们又不进去,管你们生死。”汲清躲在墨故渊身后囔道。

“臭丫头,你找死不成。”子佩正欲施法将其困住,却被一旁灵陶陶阻拦。

“哦?你们来发鸠连这彩云涧都不进去,岂不是白来一趟?”灵陶陶好奇问道。

当日一战,两人酣畅琳琳,墨故渊虽有疑虑,心中却也明白汲清自幼生活在此,其中关键她也懂得,当下朝灵陶陶说道“我们自有打算。”

见两人无意理会众人,灵陶陶也不愿强人所难,就在几人欲商讨几番对策之际,忽然前方

一道异响。再次望去,那白离已是率先朝其中一处漩涡掠去,还未等仙界几人出手,人影已是消失不见。

雁山飞身而上,也仅仅是扑了个空。

“可恶。”一身咒骂,却是不敢贸然入内。

“灵师兄,眼下可如何是好?”一旁的青容走上前来轻声询问道。

“如那姑娘所言,这两处漩涡一分生一分死,那我们也没别的选择,就看运气了。不过我倒是建议我等四人一同选择一处入口,倘若当中真有危险意外,彼此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不知你们意下如何?”灵陶陶缓缓说道。

几人相视,须臾已是缓缓点了点头,齐齐道“那便听灵师兄所言。”

“好,那妖界白离既然走了左边的,那我们就选右边的吧。”灵陶陶爽朗笑了笑,言罢,还不忘朝后方两人招呼道“墨兄,可要一起?”

墨故渊心思百转,又看了看身旁汲清,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当下踌躇不决之际,只得回道“我再想想。”

灵陶陶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而过也不再言语,领着几人向右前方那处漩涡紧紧走去。

身旁,子佩不满说道“灵师兄为何要与那不相干的外人好言相向,先前若不是他横插一脚,我们早已将那白离就地正法了。”

“我观此人似乎并不像妖界之属,且他一身正气不说,似乎来路与我仙界雾影宗有所渊源,只要不影响我们夺得此次发鸠归属,待日后回去让师门查探消息,避免发生不必要的争执。”灵陶陶向一旁子佩解释道。

“先前我早已询问过,那小子不过是沧海野修路子,可能是招数形式和雾影宗略有相向罢了。如果说雾影宗出了这么一位弟子,我等岂有不知之理?依我看,怕是灵师兄有意结交此人,见此人年纪轻轻,修为不俗,想着能拉拢拉拢不成?”一旁的雁山双手抱在脑后,看似漫不经心,却有意无意说道。

子佩同青容两人瞬间一惊,前者若有所思,后者却是恼恨用手拍了拍雁山的脑袋,大声喝道“雁山,休要胡言乱语,灵师兄已是天虹谷一等一的天之骄子,年轻一辈之中已是让我等望尘莫及,灵师兄何苦来哉,又何必放下身段与那山泽野修一路。”

雁山微微吃痛,却是懒得回驳,见青容不停朝自己使眼色,又听其心声传语道“雁山师弟莫要再没个正经了,此番前去凶险未知,灵师兄道法强于你我,后面还得仰仗其助,不要再让灵师兄难堪了。”

走在前方的灵陶陶在即将踏入漩涡之际,回首浅浅笑道“雁山师弟多虑了,我也只是喜欢交朋友而已,并无太多想法。”语毕,径直走了进去。

落在最后的雁山瞥了撇灵陶陶的背影,讥笑一声,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渐深“交朋友是吗,交朋友我也喜欢啊,就看朋友能不能两肋插刀了。”

墨故渊望着几人消失不见的身影,再次转过头朝汲清说道“好了,现在总算可以说吧,我们到底是进还是不进,那漩涡当真是分生死两门?”

汲清俏皮笑了笑,道“进,当然是进去啊,不过我可不和你一起进去,这个洞口还得故渊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去。”

墨故渊不解,蹙眉望去,只见汲清素手轻摇,指尖微光更迭,不消一会,远处树林已是有一只猴子荡跳而来,几个回合就落在了汲清怀中。

汲清将其递给墨故渊,那小猴子神态极为嫌弃,却仍旧乖乖爬上了墨故渊的肩头,吱吱抓挠了半天。

汲清开口轻声道“先前我是故意骗他们的,不过这两处漩涡的确有一处藏有机关凶险,是姥姥为了抵御外侵布下的法阵,我也尚不得知其中关键。我让小金跟着你,他对洞中极为熟悉,这样故渊哥哥你也好有个方便。先前我收到姥姥传音,让我独自一人先回去,眼下发鸠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想必姥姥应是担忧我的安危,发鸠这么多年从未有外人入内,姥姥又极为忌惮外人,我还是先去和姥姥打个招呼,这样故渊哥哥你的事情也好交代。”

墨故渊听闻,想要再次说些什么,见汲清似乎有口难言,许是暗中她姥姥授意所为,当下也就作罢。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再忍忍,只是一想到鱼姑娘仍被困在月魄岛上,墨故渊心中难免有些低落丧气。

简单和汲清交代几句,叮嘱她注意安全之后,汲清转身朝墨故渊挥手笑了笑,便眨眼朝着前方遁去,片刻,身影已然不见。

崖下,一人一猴伫立,彼此愣在原地干瞪眼,还是那猴子性急,一拳砸在墨故渊脑门上,尖嘴猴腮吱吱叫着,仿佛在说“你丫到底走不走,老子时间赶得很。”

墨故渊瞧着这猴子通灵极为人性,又想起汲清交代的话语,当下也不愿和这猴子大爷撕破脸皮,万一漩涡背后有啥危险,到时候还得仰仗这位猴子大爷不是。

当下不知从哪变的戏法,一手掏出个桃子递向小猴子,口中朗声笑道“大爷您先吃,我来给你带路。”

墨故渊走至两处漩涡口,左右看了看,片刻已是朝左前方走了进去,方向正是一开始那妖界白离匆忙之下选择的入口。

山崖底下,渐渐恢复如初。

第五十四章 古道险境 墨故渊一路向漩涡内缓缓走进,除去眼前天旋地转的视觉,其它并无太大的区别,如平常一般行走。

借着上方微微星光,墨故渊走的极为平坦,可心中却是时时刻刻戒备周围,以防不测。然而站在墨故渊肩膀上的小金,似乎完全没把眼前所在之地放在心上,时而东张西望,时而跳下落地,在前方吱吱叫唤墨故渊走快些。

墨故渊抿了抿嘴唇,恨不得将这死猴子甩飞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墨故渊渐渐发现自己周遭开始出现了翠绿色的植被,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两旁长有奇奇怪怪的花草。视线尽头,可知这条小道乃是一路向上而去,只是远了些许便有些模糊。

墨故渊心中微异,这洞口之内的天地没想到也有这番浩大,当下只得加快步伐紧紧向着前方赶去。

约莫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墨故渊终于走至古道的最上方,稍作整顿了几番,墨故渊长呼一口气,眼神却是极为无奈的朝肩膀小金看去。这猴子许是知道这一路甚是无趣,也不随意蹦跶跳闹,实实在在跟个大爷一般坐在墨故渊肩头之上,让墨故渊一路把自己驼了上来,当下还翘着个二郎腿,眼神半敛,悠哉惬意。

墨故渊抬首望去,只见在古道尽头有一扇极为高大的红门,红门的上方有一块牌匾,刻有烫金的三个大字“青师府”。

墨故渊看的惊异不已,只是在缓过神来,赫然发现在大门的下方有一白衣女子正盘腿打坐在地,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正是那水月阁白离,看来是在此疗伤无疑。

墨故渊径直走向前去,也不管那修养的白离,双手发力向着门后推去,虽心中有所怀疑,直至最后,墨故渊才发现果然没有这般简单。自己可是使出七成力气,然而这大红门纹丝不动,墨故渊反复几次皆是徒劳。

墨故渊转首看向一旁,那白离早已察觉自己到来,眼下并未起身,只是睁眼同样看向自己,目光冰冷。

墨故渊罢手,也明白若是此门能打开恐怕她早就进去了,当下浅声朝那负伤女子说道“你还好吧?”

白离脸色冰冷,只看了一眼便再次闭目修养。

看她这番模样,傻子也能猜出这分明是恼恨自己刚才最后并未出手相助。

墨故渊顿了顿,心里却是嘀咕这眼前女子的心眼可真是小,自己先前也好歹救了她一回,若不是碍于身份原因,自己即便再出手一次又如何。只是眼下见她如此,墨故渊也懒得与她纠缠,当下自顾在门的两侧左右寻找,看看有无机关。

白离见眼前男子不搭理自己,也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当下最要紧的便是抓紧时间疗伤,如今初入发鸠就身受重伤,也不知后面还会有多少凶险。

正当她继续闭目修养之际,忽见那男子肩头上一只猴子猛的窜到自己身旁,白离被吓了一跳,急忙夺身而过。却见那猴子只是落地之后,竟学着自己有模有样盘腿打坐了起来,片刻还时不时假装咳嗽两声。

白离看的一愣,待反应过来才明白这猴子分明是有意在学自己,竟然还这般滑稽。

“死猴子!你是不是故意的。”白离气急怒道。

正在专心寻找机关的墨故渊也察觉到后方异常,回首看去,见那猴子双眼灵动,模样嘚瑟,瞬间想通缘由。

墨故渊尴尬的跑了过去,趁那小金还未反应,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紧接着朝白衣女子苦笑道“它没见过啥世面,所以比较好学。”

白离冷哼一声,片刻,方才朝墨故渊问道“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墨故渊蹙眉摇了摇头,道“除去这大红门,两旁石壁几乎与寻常无异,先前我还以为有什么机关之类,可我已经仔细打探每一处地方,并无异常。”

白离听闻,眼中一丝低落浮现,自己受师门之令而来,还没入那彩云涧就负伤在此,眼下这局面难不成只能空手而归?可这一趟回去,她又该如何向门中交代,她虽女子,可自幼在哥哥的影响下本就极为好强。白离当下直接运气而起,一掌猛的拍向大门,这一击力道十足,可也仅仅只是将大门上方的铜环震动片刻,而红门仍旧不为所动。

气恼之下,白离再次一口鲜血溢出,就在她再欲出力之际,一手却被一人制止。

身旁,青衫布衣的墨故渊将其拦下,昂首看着上方,道“我来吧。”

白离抬首怔望,一时半会忘记言语,只得将手抽离,踱步走向后方。

受先前白离一掌之力,墨故渊分明瞧见那大红门之上的铜环向外跳动了几下,可自己刚才试着把敲几次,根本抬不动,难不成只能靠着内力修为驱使去不成?

当下狐疑,手中已是流光涌动,墨故渊真气汇聚,一手握拳猛的朝上扬起,拳风罡烈,气劲奔腾,在接触到铜环的那一刻,铜

环又再次剧烈晃动了起来,比起之前,眼下更是发出几声扣门清脆之声。

“果真如此。”墨故渊眼前一亮,便不再犹豫,再次运气而起,一次次不停挥向铜环,随着铜环前后摇摆不止,那扣门敲打之声越来越响。

墨故渊心中惊异,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停了下来,然而那红门之上的铜环却仍旧晃动不已,且声势越发剧烈,连着整个大门前的道路都开始摇晃动荡。墨故渊稳住气息站稳,不远处的白离却被摇晃跌倒在地。

墨故渊真气流淌四肢百骸,大声朝那还在东张西望的小猴子唤道“小金,快过来。”猴子也知道眼前局面,不敢犹豫,几个跳跃便朝墨故渊飞奔而来。

在先前那条古道蜿蜒之上,开始出现层层断裂,除去红门前这方石面,那古道已是纷纷向下坍塌而去,一道道裂痕不断涌现,道路纷纷向下坠去。

墨故渊一手揽过小金,本欲折身返回,忽而余光见那白衣女子跌倒在地,此刻道路纷纷断裂,而她的身影正缓缓随着石路向下落去。可即便如此,她仍旧竭尽全力向上攀登纵跃,只是坍塌的趋势太快,上方又不停的有大石砸落,她看上去极为吃力。

墨故渊心中长叹,这般命在旦夕还如此倔强,当下将小金向后抛去,自己纵身一跃,向着断裂崖口飞去。

下方白离强行突破,不仅要借机攀爬,还要躲避上方落石,心中也明白此番怕是凶多吉少,忽然莫名觉得头顶上方竟是少去许多压力,抬首望去,只见一人高举太极光辉图,不停将那落石挥向一旁,声影急速朝自己坠来,白离失神相望,那人却是奋不顾身朝自己大喊道“把手给我!”

那一声急切而清晰,落在白离的耳中仿佛如同曙光的救赎,未有多想,她便伸出纤纤细手,紧紧与他相握,而后死死相扣,不愿松开半分。

墨故渊一手抓住白离,另一手作剑指而捏,轩辕剑争鸣出鞘,随着一道剑光划破,墨故渊御剑而起,整个身姿竖起朝上飞去。身下,白离昂首望去,只见那断崖口的最后一处大石也摇摇欲坠开始往下翻滚,若不能及时调转方向,怕就是要砸个正着了。

“别管我了,再耗下去我们都会死的。”女子低垂着头,喃喃道。

山崩地裂之下,墨故渊充耳不闻,目光深深望着上方砸落的巨石,忽然猛的一手将身下女子拉起,将她护在怀中。墨故渊躬身垂首,浑身气劲涌起,一层层太极图在背后兀然亮起,那巨石千斤,一层层砸落,随着一道道光影缓缓消散,墨故渊的身姿便向下沉落一分。

怀中女子痴痴望着那奋力而为的墨故渊,凝眸朦胧。

似乎有什么冰凉刺骨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白离看着那男子青筋暴露,额前丝丝血液划过流淌,忽而心中一阵剧动。只听墨故渊猛然一声爆喝,那巨石终是被炸裂,纷纷四散,墨故渊强行提起一口真气向上冲去,在邻近上方地面的最后一刻,终是耗尽气力,踉跄跌倒而去。

“呼,好险,差点就小命不保。”墨故渊四仰八叉躺在地面,吃痛长呼笑道。

白离脸色苍白,听闻墨故渊所言,紧张向其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墨故渊转首,咧嘴朝白离摇头笑道“除了真气损耗过多,再就是受了些皮外伤,没啥大碍。”

白离望着墨故渊身下血迹,先前那一巨石之大,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扛了下来,先前为救自己欺身而来,为了保护自己又遭受大石砸身,如今还说的这般风清云淡。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这般舍命相救?”

“既然毫无恩怨,为何不能施以援手?”

“我乃妖界之人,与你们修仙之士有着仇深似海。”白离低声道。

墨故渊一顿,忽而想起大荒之时听过的异闻,仙妖两界自神界起就水火不容,彼此纷争摩擦不断。只因那妖界修行功法贪图捷径,有着许多丧心病狂的手段,又因许多妖界之人,乃是修行千百年的妖物所演化的人像,是以被正道之士所不容,这便导致正邪之分。

想到此处,墨故渊不禁好奇问道“你也是修行演化的人身么?”

白离听闻一愣,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忽而转念一想,妖界同样也有许多人类的存在,当下微微点头道“我乃青丘狐族一脉。”

墨故渊若有所思哦了一声,紧接着便道“那你可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白离不解,缓缓摇头。

“那不就对了,你是妖怎么了,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过是仙妖两界泾渭分明,那与我何干,我孤身一人到这异界,本就无牵无挂的,况且依我今日所见,有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也好不到哪去,那日沧海所遇,不就是一些贪得无厌之辈么?”墨故渊吃痛坐起身来,一边调理气息,一边缓缓说道。

白离听得真切,又看墨故渊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当下唇角一抹笑容不经意浮现。可惜墨故渊并未看来,不然依白离的容颜加上这样的笑容,会是如何的绝美。

“不管如何,这次还是谢谢你了。”经过此番邂逅,两人距离拉近不少,白离泛白的脸上难得有一丝血色,此时红着脸说道。

墨故渊朝白离笑了笑,肆意无妨。如今局面两人都负伤在此,也不知是不是个好兆头,难不成真如汲清所言,自己二人走的乃是死门所在?这才入洞不久,就遭遇这等奇行,开个门差点走近阎王殿了。

当下两人不再含糊,趁此时机开始疗养生息,一旁的小金见两人似乎受伤都不轻,此刻亦是难得安静在一旁卷缩着,不再打扰。

许久,当墨故渊缓缓睁开双眼,见那白离已经站在大红门下方静静伫立。墨故渊起身缓缓走过去,白离见状,朝墨故渊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了,还是推不开。”

墨故渊心中一窒,这可叫他如何是好,先前那番动静难不成是此地蹊跷,故意将自己二人后路断去,好让自己在此耗死?如今进不得,又无后路,这当真是死门所在?

机会本就近在咫尺,如今又深陷困局,又转念想起鱼清潺还等着自己将乾坤塔带回去救醒,墨故渊心中焦急,一掌使劲拍在门前,脸色懊恼不甘。

一旁的白离见墨故渊这番模样,不知他所欲为何,开口问道“你入这发鸠可也是为了这沉岛归属?”话一出口,白离便有些自责,先前听闻,怕是此人入这发鸠另有原因。

墨故渊低垂着头,苦涩道“我来此乃是为了寻一物,名为乾坤塔,我一朋友被乾坤梵音摄走一魂一魄,需乾坤塔才能唤醒。”

白离了然,那乾坤塔正是此次仙妖两方取得发鸠归属的关键,倘若自己有幸能得到,那便借他也无妨。只是心中刚有所念头,便立马也有些颓唐,如今两人皆被困在此地,别说寻找乾坤塔,连进都进不去,还谈其他作甚。

就在两人毫无思绪无解之际,一旁的小金却是闲的发慌,眼下就这么大块地方,蹦跶久了甚是无趣,忽而目光一瞥,望向最上方那块烫金牌匾,心中一阵快意。

几个须臾回合便纵身向着红门猛蹬而去,不消一会,就一手抓住那牌匾,倒挂在上。小金来回摸索几遍,整个猴身扒在上面,不停摇晃,恨不得把这牌匾给扣下来。直到它一手向那当中的几个大金字探去,却是不小心触碰到青师府那个“府”字上的一点,忽觉有些异样。

小金眼珠溜了溜,一手摸了摸脑后,又再次伸手而去,只不过这次它却是极为聪明的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向着那一点触碰而去。

一道烟气升腾,似乎是从门缝之中涌出,小金被这烟气呛的不轻,忽而又是一阵摇晃不已的巨响,小金被吓得丢了手脚,身形即刻朝下落去。

所幸反应过来的墨故渊及时发现,将小金接住,待昂首看去,只见那大门此刻正缓缓向后打开,一丝微光从里乍现而出。

墨故渊脸色一凝,目光一亮,道“好家伙,原来那一点就是开关啊。”

白离亦是惊喜万分,开口道“这猴子也不算太坏。”

墨故渊摸了摸怀中小金,难得畅怀,道“听到没,人家夸你呢。”

小金虽有惊慌,可眼下既然做出这么一桩壮举,仍旧不动声色,摆出一副大侠风范,朝白离罢了把手,眼神自得,那样子似乎在表露“哪里哪里,都是小儿科而已。”

两人瞧得真切,白离更是看的惊愣,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它没成精真是可惜了。”

墨故渊有些惭愧,这猴子虽说不是个人,可有些时候比人还像人。眼下既然门已打开,不管前方还有什么未知存在,路还是要向前走的,墨故渊侧首朝一旁女子说道“走吧。”

白离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上方青师府三字,印象里似乎在哪听过一般,收回视线,望着走在前方的墨故渊,白离目光怔怔。

那背影仍旧印有风干的血迹,仿佛之前的那一幕又徘徊在自己眼前,那是生死边缘里的挣扎,唯他一人,携光而来。

“诶,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前方,那人转首朝自己笑问说来。

“白离。”

“你好,我叫墨故渊。”

“墨故渊”白离用自己可听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牢牢记住。

不过那一声你好怎的这般听着奇怪,如此礼节,倒像个书呆子一般,自己可从来没听人讲过。

两人步步向着里去走近,身后大门却是无端缓缓关闭,白离回头看去,心中却是少了一份紧张,多了一份安心。

第五十五章 青师府中的一把剑 入得门内,放眼便是一处四四方方雅致秀气的院子,东南西北四墙陈列有序,百竿翠竹,青松傲然。两人身前的视线是一方拱形小桥,阶梯口两旁错落统一的秋菊,一路延伸至最前方的一处屋舍处,看上去颇为端庄严谨。

墨故渊心中好奇,还未入门之前,便见那大红门磅礴高大,而眼下入这府内,却是一眼将这青师府观透,似乎两者显的极为天囊之别,格格不入。

这青师府莫名古怪,早在之前二人就已吃过暗亏,当下两人彼此对视,心照不宣开始纷纷向着两侧仔细打探。待得片刻齐聚屋舍门口,墨故渊朝白离望去,后者朝自己微微摇头,示意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走,进屋瞧瞧。”墨故渊一手搭在门房上,向里推去,门便被打了开来。

两人同时望去,屋内除去简单的桌椅陈放,左侧便是一处厢房,此刻床上有一人正静静平躺其上,连一旁被子都未盖身,看上去极为古怪。

两人顺势走了进去,墨故渊心神警戒,同时不忘朝那躺在床上之人,开口朗声道“敢问可有打搅前辈?”

话音刚落,那平躺之人立即笔直从床上坐起,一个照面便已端坐在床边,只是双目仍旧紧闭,此刻一动不动。

墨故渊二人被这人吓了一跳,待平复下来开始打量起眼前之人,见其脸色白皙,容颜英俊,只是须发皆白,看上去十分阴森,令人瘆得慌。

“他这是死了,还是突然诈尸?”一旁的白离缓缓说道。

墨故渊缓缓摇了摇头,就欲再次向前走去,忽听一声吱吱叫唤,墨故渊心中一顿,朝脚下看去。只见小金此刻正手捧红香,有模有样朝厅前挂象走去,看他动作略有熟稔,似乎并不是初次这样,难不成以前小金来过此地?

小金轻车熟路将手中红香拿捏起,顺势跃向那厅桌前摆放的香炉前,单手直直将红香插入。下一刻,异象横生,只见那正中之上的挂象猛然一阵抖嗦,挂象上的人图双目兀的一亮。

与此同时,墨故渊二人耳边响起一道天外来音“放肆,青师在此,竟敢如此不敬!”

墨故渊抬首看去,那挂象之人双目此刻红光涌动,须臾,竟是激射朝着那木床之人的印堂落去。悄无声息没入之后,一瞬间,先前还犹如死人一般的中年人即刻双眼睁开,一手作爪状举起,墙上挂有的一把利剑脱壳而出,径直飞奔而来。不等墨故渊二人反应,醒来之人便已执剑向二人压势袭来。

所幸二人早已有所戒备,白离冷哼一声,手中无端生出一对白玉双环,那双环清澈光滑,隐有微光。白离飞旋而起,双环在其两侧流连出一片片冰花,极为耀眼,那执剑而劈的中年人还未近身,就已被那双环之象禁锢。身在一旁的墨故渊只觉一阵凉意漫上心头,却不似那般刺骨之感,心中微微诧异,这难不成是一件神兵,为何先前那番不见她使出。

“雕虫小技,看剑。”那人一声轻喝,瞬间屋内冰花纷纷化作残渣落地,紧接着屋内便是充斥着无数剑影交叠,在两人四周不停更换闪烁。

墨故渊目光一亮,祭出轩辕,同样如出一辙,演化出众多剑影,与屋内另一方剑影

彼此重叠渲染。白离负首而望,蹙眉看向墨故渊,眼里虽有不解,可手上动作却是停了下来,任凭墨故渊与那人互相攀比剑气。

剑气越发密集,随着时间推演,这小小的屋舍内,已然成了剑气汇聚的海洋一般,滚滚流淌,不停旋转。只是墨故渊的脸色开始渐渐苍白,额前隐有汗珠滑落,反观站立在对面的青衣中年之人,却是眉目淡然,脸色平常,一双目光明亮的出奇。

“秋云久无雨,江燕社犹飞,如逢青师问,未是独醒人。年轻人,见我无杀意,便不教剑起?”那人负手浅立,笑问说道。

墨故渊一边忍受屋内剑气肆掠,一边紧咬着牙关死死道“前辈既已身死道消,身无杀意,为何要执迷不悟,甘愿化魂归剑?”

闻言,身旁白离心中一惊,忽见那人手腕一狞,刹那屋内所有的剑气纷纷凝滞不前,仿佛冻结。失去交缠争锋之下,墨故渊所有剑气一时竟是溃散开去,然而却被那中年之人的剑气包裹,纷纷绞碎。

剑影掠阵,斗转星移,包罗万象。

“你在教我做事?”中年人嗤笑道。

“前辈痴心绝处,晚辈自愧不如。”墨故渊言罢,便有一道流光直指墨故渊额前,白离飞身而上,双环挥去,那剑气虽被毁去,可自己仍旧有些吃力。

“这剑气,似乎比刚才更强了。”白离心中微异。

只是在这一道剑气过后,下一秒那被凝滞的无数剑影之中,又有一道剑气飞速朝墨故渊额前再次掠去,白离转首望去,墨故渊脸色涨红,表情吃力,似乎在极力抵抗着什么。

白离来不及思考,只得再次欺身而上,将那杀向墨故渊的剑气毁去。

数十个回合下来,中年人见自己每一道剑气被那女子化去,便眨眨眼又有一道剑气飞奔而出,此时数十道剑气已经被白离挡下,而白离浑身亦是挂彩不少,连双手紧握的双环都微微颤抖,袖间,有丝丝血迹流淌。

“我这共有九九八十一道剑气,如今不过去之三分之一,看你这番模样,又能坚持到何时?”中年人浅笑问道。

白离冷眼看去,不予理会,孤身拉开阵势,挡在墨故渊身前,只等剑气飞来。中年人见状,一时之间停下动作,饶有兴致望向身前女子。

身后,墨故渊龇牙咧嘴,一字一字道“此人以身祭剑,这方屋舍乃是他自成的小宇宙,好让你我皆被困在这囚笼之中,先前他故意激起我一身剑意,目的就是为了将我留下,白离姑娘,你身无剑意,他奈何你不得,尽管离开便是。”

白离听闻,心中顿时明了,难怪墨故渊此刻连动弹半分都如此艰难。

“你先前不是说他身无杀意么,为何他还如此?”白离不解问道。

“虽无杀意,可是他想吃了我啊,将我一身剑意尽数吞之殆尽。”

“你!这和杀了你有什么区别?”白离狠狠刮了一眼墨故渊,恼羞道。

“他不过是想夺走我一身剑意修为,大不了日后我再重新修炼便是,你若为了我长期消耗下去,怕是就要伤及大道根本了,此人分明

有意为之。”墨故渊缓缓说道。

白离看了一眼墨故渊,便转首死死看着眼前那中年男子,见对方从容淡定,微微朝自己笑道“不错,我如今也仅仅是把喜欢吃剑意的铁剑罢了,杀不了人,这小子修为还未大乘,剑意就已如此纯粹,可谓是我难遇的大补之物,至于你,大可自行离去,我也阻扰不得。”

白离恍若未闻,双环扬起,已经说明一切。

“明知耗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你可知我先前一道一道为之,不过是许久未有生人到访,好玩罢了。如若我这剩下的所有剑气齐发,你怕是再也走不出这大门了。”中年人微微一叹道。

“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白离哼道。

“哟?如此性情,你让我出手我便要出手?你也在教我做事?”

白离撇了一眼,这人莫不是好好的不去做人,非要当把剑,如今脑子烧坏了不成。

似乎是看出白离心中所想,那中年人脸色顷刻一怒,扬手一挥,数道剑气齐齐奔赴而来,白离轻喝一声,深知其中利害,身后竟是无端长出三条尾巴。此刻白尾缭绕将墨故渊护在身后,她整个人向前跃起,一幕幕冰墙在身前凝结,只是那剑气锋利急速,瞬间便将那冰墙刺穿,向着白离刺杀袭来,白离双目决然,只一眼回首看了看墨故渊,又决然向前抵挡而去。

墨故渊红眼相望,额前青筋暴动,竟是有一瞬间突然挣脱束缚,身影化作剑光将白离包裹。

待得屋内所有剑气消去,墨故渊缓缓站起身,将白离抱在怀中,眼色深深看向怀中之人,道“值得吗?”

白离目光浅浅,仿佛两人当时坠崖之际,墨故渊不顾一切为救自己而来。

素不相识,无恩无怨,又有什么值不值得一说。

有些人也仅仅只是遇到有些人,彼此皆是如此,无关其他,心之所向而已。

中年人怔怔望着眼前一幕,失声喃喃道“宁死也要如此么?你是人,她是妖,不会有结果的,天道便是如此。”

未曾搭理中年人莫名其妙之语,墨故渊将白离轻轻搁在一旁,冷眼相看,只见那中年人已是缓过神来,朝自己说道“我练剑已有百年,醉心一剑,奈何天资有限,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唯有祭出一身血骨融剑才有一丝机会。这些年来我靠着不断蚕食别人的剑意修为大涨,自知已无回头之路,如今被拘押在此,今日无非是碰巧遇见你,如若不然,我也就随着年月而去,锈迹斑斑,归为尘土罢了。”

墨故渊侧首望去,不解眼前之人为何撤去对自己的禁锢,又为何开始和自己说起这番话语。

“我本就对你俩不抱有杀意,先前如此,也无非是希望你那小姑娘知难而退,正如你所说,夺去你一身剑意,是我这些年里潜移默化,早已行驶的本能。只是没曾想到,刚才那一瞬间你身上竟然有那人流传下的剑意,是我大意了,愧对恩人。”中年人目漏伤悲,缓缓道。

墨故渊下意识问道“谁?”

“段念尘!”

第五十六章 乾坤塔 “段前辈!”墨故渊闻言,心中一愣,紧接着便是想起当日在葫芦岛发生的一切,倘若按照汲清所说,自己当初被那女子追杀,而她正是为了段念尘而来。受段念尘那日指点,墨故渊从心海之上悟得那一招剑式,从而使自己的剑意精进不少。如今照眼前这位中年人所说,莫不是以前也受过段前辈的教诲,墨故渊下意识想到。

“不错,看来你果真也见过他。”中年人缅怀笑道。

“我游历沧海之际,有幸曾在葫芦岛遇见过段前辈。”墨故渊缓缓道。

闻言,中年人微微点了点头,片刻又缓缓抬首望向厅前那幅挂象,目光怔怔,迷离朦胧。那挂象之人正是自己还未祭剑之时,某人为自己临摹而画,当时青衣翩翩,正是年华。

墨故渊与白离望着不知为何就失神的中年人,一时僵硬在原地,既然眼下有所渊源,想必倒是可以询问其是否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正当墨故渊打算询问一二,底下的小金,突然不知从哪拖着一座类似宝塔形状的东西来回捯饬,就听见哐当一声,瞬间将几人惊醒。

墨故渊低头看去,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乾坤塔!”

一道金光自塔中绽放,紧接着宝塔无端升空而起,只见那中年人手掌向上,便将宝塔握在手中,目光望向墨故渊略带惊讶,道“你认得此物?”

墨故渊听闻心中惊喜万分,再也扼制不住激动之情,深深道“晚辈这次赶赴发鸠,就是为了寻这乾坤塔而来,实不相瞒,我有一朋友因误入月魄岛,被岛上一女子歌声所吸引,其一魂一魄陷入沉睡,需乾坤塔才能唤醒。”

在墨故渊说完,那中年人下一秒已是脸色突变,双唇颤抖,紧张道“你去过月魄岛?那你可曾见过一位名为红杉的女子?”

墨故渊缓缓道“岛上确实有一女子,喜爱唱歌,不过我并不知她的姓名,只是从她当初断断续续之言,她好像是被人囚禁在月魄岛,也正是需要这乾坤塔才能解开禁锢。”

中年人目漏哀伤,望着手中乾坤塔低头喃喃,道“是她无疑了......”

虽有疑虑,可眼下墨故渊哪管其他,既然乾坤塔就在眼前,自己此行的目标所在,不论如何也要将其带回去。当下正欲开口之际,忽见眼前一道白光亮起,两人只觉周边一阵冰凉,而那中年人竟是连出手抵挡都不愿半分,眼睁睁看着手中宝塔被那女子夺去。

墨故渊望着那落入白离之手的乾坤塔,却是不明她为何如此,出声急切问道“白姑娘,先前我已说明此次来由,你这是为何?”

白离脸色似有挣扎,转身走至一旁,许久,方才轻齿道“这次仙妖两界争夺发鸠,凭证便是这乾坤塔,待我向师门复命之后,我便同师父替你借出这乾坤塔,再去救你朋友。”

墨故渊一窒,从当初离开月魄至今约莫已有近一月时光,鱼清潺如今陷入昏迷生死未知,而自己一路下来的坎坷何其艰辛,眼看乾坤塔就在眼前,如今又生出这番事端,这叫他如何能答应。

墨故渊垂头不语,整个屋内气氛压抑,安静的可怕。

“照你所说,你这一来一回又得耗去多少时间?你认为我还能等?且不说这乾坤塔到了你们手中还能不能拿得出来。”墨故渊不甘道。

看着墨故渊垂头之态,白离

不愿多看,撇过头,微微说道“师门之令,不得不从。”

一旁的中年人忽而望向两人,见墨故渊死死握紧拳头,低头看不清神色。那白离转身背对着他,两人似乎在逃避着什么,是先前两人的生死与共,还是道不清的丝丝涟漪。

身后,一道疾风袭来,白离只觉背脊刺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重创一般,可她没有转身,轻轻闭上眼,任凭那罡风席卷。

“我自幼被师门辅导教诲,与我而言,师父的命令亦是我报答她的恩情,乾坤塔我不能让,若是被夺去,那我至少尽力了。”白离心中念想,脸色渐渐舒缓。

在离白离背后数寸,墨故渊猛然将掌握拳收起,望着眼前那一袭倩影白衣,似乎又看见了她刚才不顾一切为保护自己而来,终是散掉去势,僵硬站在身后,口中苦涩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仅仅只是朋友吗?”白离心中有着喜悦,又有丝丝失落,可她仍未说出半句言语。

“她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弃她不顾。”墨故渊再一次开口,白离分明可以从后听出,墨故渊的语气渐渐沙哑,柔软。

“我答应你,只要将她救醒,日后你需要我帮忙的,力所能及之下,我一定全力以赴,就当今日你为我挡下所有的剑气。”

“不需要了。”

只见乾坤塔高高从上抛起,径直朝墨故渊落去,墨故渊却是恍若未见,痴痴望着那走出去的背影,耳边只余那一句冰冷话语“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你从我这夺去乾坤塔是你的本事,若是出了这青师府,我仍然不会罢休。”

墨故渊抓住手中宝塔,看着白离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脸色百感交集。

“好倔强的小姑娘。”中年人在一旁叹息道。

“前辈......”墨故渊抬首望向眼前人,正欲解释几番,那中年已是罢手笑道“你们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给的理由,况且这本来就是她身怀之物,是我鬼迷心窍,太过贪心。”中年人喟然道。

墨故渊看去,见他神色越发落寞凄凉,比起之前,好似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部枯萎一般。

“其实她当年和这位姑娘挺像的,性格刚烈,什么都喜欢自己妄为,用她的话来说,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别人可管不着什么。”中年人莫名说道。

一旁的墨故渊听闻,只得尴尬点了点头,却不好接话。

中年人哪管其他,径直向厅堂走了上去,回首将那在一旁玩的不亦乐乎的小金,狠狠踹了一脚过去,口中道“你个死畜生,跟着紫苏那丫头来了这么多次,连上香都还是这么没规矩,还有下次定不饶你。”

那小金被这神龙摆尾的无影脚偷袭翻滚到一旁,立马站起身,龇牙咧嘴朝那中年人拳脚挥舞个不停,可也就站在远方做做样子,似乎知道此人的厉害,并未欺身而上。

那中年人单手扬起,半握之态,掌中一柄小巧飞剑缓缓成型,只见中年人撇向小金,讥讽道“不服,还是想吃一剑?”

那猴子双眼一瞪,下一秒就向着屋外跑了开去,连尾巴都给夹的紧紧。

墨故渊瞧得心中一乐,可是很少见这猴子吃瘪,眼下竟然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真是难得,看来这死猴子极为怕剑,那日后自己倒是有办法收拾它了。

“小兄弟,既然眼下你们此行目的已然达成,可否帮我一个小忙?”中年人转身朝墨故渊微微笑道。

墨故渊面露感激,欠身朝中年人郎朗说道“只要晚辈能做到的,前辈尽管说。”

“昔年我痴心一剑,为的就是追随剑道的巅峰,可心魔已成,若不是得段念尘及时助我,怕是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他将我锁在此处,为的就是可以让柳烟尘慢慢净化我心中的执念,我虽早已放下,可这么些年来养成的弊端始终无法去除,今日就有请小兄弟剑起小府,将我净化。”中年人静静说道。

墨故渊一顿,急急说道“这怎可,前辈刚刚才有助于我,我又怎能毁去前辈大道根基,此事万万不行。”

“我这一生的剑气剑意随着年月累积都磨去大半,这青师府乃我自成府邸,错落在彩云涧之中,若你不能帮我,光靠这些剑气意自行散去,怕是你们等到猴年马月都无法离开此地,况且老朽早已没有存在世间的必要,行尸走肉,只是一把虚度年月的铁剑罢了。实不相瞒,老朽之所以愿意和小兄弟你如此交代,主要还是因为我尚有一心愿未了,如今我离开不得这青师府,只有魂归剑里,藏身乾坤塔中,待日后小兄弟到了月魄岛,将我唤醒,自会明白。”中年人缓缓说道。

看着眼前男子心意已决,墨故渊自知再耗下去亦是徒劳。片刻,墨故渊朝身前之人深深鞠了一躬,再次昂头,墨故渊眼中一片明亮,中年人轻轻点头,脸色坦然。

轩辕剑争鸣而起,刹那间无数剑影光辉布满整个房间。中年人眯眼相望,他分明看见在墨故渊的身后有一轮圆月轮廓,仔细望去,里面有着无数的剑影雏形在缓缓成长,正气凛然,居中正有一颗剑心缓缓跳动。

看着眼前墨故渊沉心忘我,中年人忽然想起一幕岁月的残破画面。数千年前,曾有一人仗剑天穹,同样握着那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剑,睥睨四界,当时山海五经,唯有他一人之声响彻世间。

“我有一剑,可碎四海八荒,我有一剑,可血洗世俗轮回,我有一剑,可与神魔决战,这一剑可为杀,亦可为护,剑光之下,颠覆所有。”

墨故渊剑起而过,整个身影沐浴在光辉之下,一往无前,周遭天地,便只有他与轩辕。

“小兄弟,我很期待你未来的剑道能走多远,一定一定要记得啊,脚踏实行,一步步好好走上去啊。”中年人呢喃着,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人这般告诫自己。

随着一道极为精粹的剑光洞穿中年人胸膛而过,自他体内开始绽放无数剑影奔腾而出,开始溃散。

“御剑而行,且听风吟,前行的路,别失去初心,这样就很好了啊。”

青师府之下,男子身影浅浅消散,墨故渊无端生出一种落寞,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什么一般,竟是让他有些难过。那前辈散去的剑气纷纷朝墨故渊包裹而来,分明都是馈赠给自己,墨故渊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轩辕。

沧海曾有一位风流人,以剑客自居,逍遥独行,为求剑道极限,遂坠九重海下祭剑成为剑灵。又因当时心魔已成,难以自控,肆杀无数,后被一女子拦下,传闻女子同样去了九重海和怨灵做了交易,只是后来两人皆是不知所踪。

风流人名为曹青衣,女子红杉。

第五十七章 重逢 沧海之上,那九天叱咤仍旧将海面发鸠入口牢牢封锁,凌空的几方势力此刻盘腿虚坐在上方,不时有道道光影从他们身体当中涌现,化作流光涌向九天叱咤当中。

身居东南方向的玄木,此刻微微张开双眼,望向一旁的李文轩和晗润,后者似乎有所感应,皆是转首对视而来,玄木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轻轻点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玄木,这发鸠从三重海域倒灌而出,眼下基本可以看见轮廓之态,我们难不成要一直耗下去么?”对岸,妙可可率先开口问道。

“不错,在他们还未出来之前,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维持这发鸠上方结界,若是等他们得到了那乾坤塔,却无法走出,那可就不好办了。”玄木微笑解释道。

妙可可不再言语,反而与身旁几派心声言语起来。

“那玄木的话有几分可信?”妙可可朝身旁几人问道。

“依我所见,怕是他们早已存有后手,我们不得不防,等会发鸠冲破海面之际,宫煜你和妙可可先去阻扰他们,我和蓝萱师妹趁机赶赴发鸠,这样也好多一份保障。”一旁的张世成缓缓说道。

宫煜同妙可可齐齐撇向张世成,见此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好似早已想好的一般。

宫煜蹙眉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妙可可抢先开口说道“如此也好,那就依张师弟所言。”

张世成微微一笑,朝妙可可点头示意笑了笑。

正前居中李文轩方向,一眼鄙夷望着那几个各怀心思的老狐狸,心中暗自嘲讽道“活了千百年,还是老样子。”

下方一处漂浮在海面的沙丘上,此刻一袭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痴痴站在其上,时而眺望远方,时而抬头望向上方正维持结界的几位,表情甚是担忧。

就在她无所事事之际,耳边莫名一阵叫唤,被唤女子目光惊喜,转首向着后方看去,只是除去仙界众多弟子,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正当落葵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之时,耳边又再次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落葵,你往哪看呢,我在你眼前的水里呢。”

落葵双目不可思议瞪起,愣愣看向自己眼前的海平面中,忽见自己正前方的不远处,有阵阵气泡翻滚,隐约可见水底似乎有一人潜伏在内。落葵脸色微变,这家伙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喂,你蹲在水里干嘛,要是被上面的师叔伯看见了,你就危险了,还不快走。”落葵心声传呼道。

“这不刚好趁他们注意力都在那上面么,我这才赶来找你玩呢。”水底下的小伙子此刻换了一种姿势,正翘着二郎腿悠哉躺在避海帛之内。

落葵一会看向身前,一会看向半空,脸色略有担忧,深怕那水底之人被长辈发

现。此刻心中一阵悸动,驻足愣了愣,便向着后方几位同门打了声招呼,独自抛出一叶扁舟朝后方游去。

一一一一

一处名为落魄岛的浅滩边,羽涅使劲朝那船舟上的女子挥手摇道“落葵,我在这呢。”

鹅黄色衣衫女子哭笑不得,待得近了岸边,御风而起飘落在地,瞠了一记白眼过去,道“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羽涅耸了耸肩,道“那日你随你师父一同离开之后,我便一路跟随你们到此,本以为你也会进去那个漩涡里,我还打算瞅准机会跟你一块呢。”

“此次争夺发鸠名额有限,师父已经交代好给雁山师兄和青容师姐了,我道法不够,进去了怕也是会给师兄师姐们拖后腿的。”落葵解释道。

“瞎说,有我在,保管你啥事也没。”羽涅拍了拍胸膛,一副无所畏惧姿态。

落葵看了看羽涅,撇开目光,微微有些脸红,道“那谢谢你呀,多亏你最后及时相救,不然我可就要被那大胖子砸扁了。”

“哼,那家伙有眼无珠,以后我替你找回场子,帮你好好揍他一顿。”

“咦,那人不是你的朋友吗?”

“纠正一下,他是我弟弟。”羽涅挥手撑开手中玉扇,表情得意道。

“羽涅,我有个问题啊。”

“你说,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们好像也就那会第一次见面吧,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呢?”

羽涅一愣,这个问题自己好像倒真没想过,那日北溟鲲出手,几个照面就将长留的几人打翻,最后一刻眼见攻势就要杀向落葵身上,不知为何,当时自己心中一阵波动,竟是本能使出一丝丝时间之力,将那攻势延缓,这才让自己有机会从北溟鲲手中救下落葵。

然而也仅仅只是坚持了一会,便被紧随而来的大尾扫向海底,羽涅一路护着落葵而行,才有了后来的两人相识。

羽涅揣捏下巴,时而低头凝思,时而望向一副认真神色的落葵,良久,方才轻轻一叹道“可能这就是我天生侠肝义胆,乐于助人吧。”

落葵垂头无语,莞尔却是展颜一笑,极为欣喜的看向羽涅,不知为何,自己见他便觉心中炽暖,天生亲切。

就在两人结伴向着岛上缓缓踏步游行之际,天边忽有一道璀璨流光,羽涅跳目望去,诧异道“好大一颗流星,白天也能见着么?”

一阵尘土飞扬,气浪朝两人扑面而来,羽涅使劲挥扇劈开,怒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看不见爷爷在此么,想呛死我不成!”

语毕,身旁的落葵却是吓了一跳,似乎看见什么可怕的存在,急急躲向

羽涅身后。只见一大胖小子重重踏在大地之上,怀中抱有一女子,朝两人方向走来。

“哟,这不是我羽老哥嘛。”一道久违的熟悉之声传来。

“原来是你这死胖子,你怎么找到这的?”羽涅目光惊喜,好奇问道。

“整个沧海都是你的味,走哪我不都闻得到,别说找了。”来者正是北溟鲲,此刻怀中女子亦是在月魄岛陷入沉睡的鱼清潺。

羽涅脸色一僵,竟是难得红了一下,朝北溟鲲悄悄挤了挤眼,示意其不要胡说八道,北溟鲲也懒得与其废话,只是静静撇了撇身后的落葵,并未言语。

“潺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要你抱着睡?”羽涅歪着脑袋不解道。

北溟鲲听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恨不得就此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北溟鲲表情极为无奈,十分不甘愿的将那日在月魄岛发生的一切道出,听罢,羽涅若有所思,缓缓说道“那凌九泉知道了不得砍死你?”

北溟鲲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特意赶过来了。

“现在怎么办?”虽是心中无奈,却仍旧不得不想想办法。

“还能怎么办,等那傻小子将乾坤塔带回来呗。”

“乾坤塔!”此刻反应过来的落葵惊呼道。

“你也知道此物?”羽涅顺口问道。

落葵摇了摇头道“我并未见过,只是此次仙妖两界为了争夺发鸠归属,订了一约定,谁要是从发鸠之内取回乾坤塔,那么发鸠就归谁。”

“什么玩意,怎么都瞎混到一块了。”羽涅怒气腾腾说道。

“单凭那小子一己之力想要抗衡仙妖两界,恐怕希望不大,既然如此,我们这就速速赶赴发鸠取得乾坤塔。”

“发鸠入口如今被两界之人把守,贸然闯入怕是行不通,死胖子,你先守着潺潺在此,我这就赶过去帮那傻小子。”羽涅揽下说道。

“你行吗?”北溟鲲怀疑道。

“废话,小瞧了老哥道行不是,再说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抱着潺潺到处溜达啊,万一有个好歹,别说凌九泉不会放过你,恐怕那呆子知道了都要跟你拼命,你还是好好守着潺潺,等我们好消息。”羽涅缓缓说道。

听闻,北溟鲲也明白其中关键,当下点了点头便同意了羽涅的决定。几人不再含糊,商量好了由北溟鲲留在落魄岛照顾鱼清潺,待取回乾坤塔便赶来此地将鱼清潺唤醒。

落魄岛上,北溟鲲呆呆望着远去的二人,一时也是惆怅忧郁,呆呆看了看怀中鱼清潺,蹙眉许久,方才喃喃道“凌九泉应该还不知道吧......”

第五十八章 光影里的回忆 这是墨故渊第二次进入自己心中的那片剑光璀璨的世界中,无数剑影如流星划过。

这方由剑气形成的宇宙,乃是当日墨故渊被梼杌追杀之际偶然进入。墨故渊曾在其中见过一位神秘之人站在日月江畔之巅,举手投足便是万剑归一,似乎这里所有的剑皆是他一人之物。

只是那一次之后,墨故渊再也没有见过此人。

墨故渊沉浸这片剑的世界,受曹青衣兵解影响,此刻又有众多剑气涌入自己心湖当中,墨故渊蔓延心神闭目漂浮在上,一一归纳,将所有剑气纷纷阻扰在自己身前。

当他每吸收一份剑气脸色就苍白几分,细细望去,在墨故渊将曹青衣这剑气过滤之后,那些剑气便要从墨故渊额前穿破而过,而后才化作同色剑气回归那片剑光之中。

那里至白无瑕,光芒万丈,仿佛在他的身后有一轮皎月郁郁生辉。

墨故渊紧咬着牙关,半分不敢松懈,大道修行在己,更多是磨炼自己的意志和体魄,焉有不苦之理。

不过另墨故渊深感莫名的是,为何这片剑意十足的世界里,墨故渊总觉有一丝丝的熟悉之感。

待得自己细心捕捉,才发现那剑气的气息里,竟是有着轩辕剑的锋芒。说也奇怪,那日与梼杌厮杀,自己道法薄浅,到了最后基本都是仰仗轩辕剑带来的攻势,若不是自己竭尽全力保持一丝清醒和羽涅最后的相助,自己的心智很可能就要被轩辕剑吞噬。

可自从那一日过后,不论自己如何驱使,好像轩辕剑都没有再出现反噬的现象。不仅如此,墨故渊甚至觉得自己和轩辕剑很多时候仿佛渐渐融为一体,心之所至,便是轩辕所向。也就自己目前修为尚浅,轩辕剑之威自己还是很难将其发挥到极致。

数千年前,神界琉璃用轩辕剑来封印古泉结界,除去它本身是一把神兵不说,昔年更是剑魔手中利刃,那可是和琉璃决战到昏天暗地的存在,可见轩辕剑到底是怎样的一把神兵利器。

墨故渊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蹙眉看向自己身前仍有数十道剑气,若是一鼓作气,自己拼尽精神耗尽也不是不可全部吸收,只是有些太过牵强,反而落得不太精纯。

当下心意微动,后方部分剑气纷纷涌来,在墨故渊心神操控之下,那剑气如水,化作实体将那未消化的剑气纷纷隔绝,以待日后自己再慢慢炼化。

墨故渊站起身,朝身后看去,脑海中兀然又想起当日那位黑衣人独自一人负手望向苍穹,虽不见容颜,可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只一眼,就生落寞苍凉之意。

墨故渊心神飘向剑气之中,此刻星辉灿烂,剑影交叠。墨故渊作势演化,虚招渐起,挥袖婉转,无数剑光包裹而来,墨故渊试着学习当日那位前辈留下来的招式演练,开始悟道修行。随着他不停捻指作剑,动作越发轻熟,可让墨故渊倍感无奈的是,自己始终半分不得其中奥妙,唯有一式自己方可做到。

受当初在葫芦岛被段念尘剑气激发,墨故渊从心海之中悟的此招,便是那位前辈所留,墨故渊印象极其深刻,此招名为“一夫当关。”

凡我辈练剑之人,手中既已握剑,便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剑破万敌,横扫千军,势如破竹。

良久,墨故渊收敛心神,缓缓退出自己心海里的世界,在即将踏出关门的那一刻,墨故渊转首,忽而愕然一愣,紧接着唇角一翘,极为开心的笑了起来。

在那片剑光的苍穹之上,有一条虚化的龙纹正遨游当中,随着剑影流闪奔腾。墨故渊虽不知为何体内的九龙脉纹会移居到此,可两者交汇,却是让他无比的安心自在。除去自己日后能随意进入此地,更多的是,墨故渊分明感受到两者似乎天生就很融洽亲切,犹如一体。

当墨故渊睁开双眼的刹那,眼前便是迷雾重重,云烟蔓延,周边昏暗无光,犹如一个虚无空荡的世界。

在破去曹青衣的府门之后,难不成自己已经入了这彩云涧?可为何眼下这般模样,不见一丝事物。

墨故渊忽而想起白离,当下试着感应她气机的方向,片刻,却是毫无端倪,似乎这古怪的迷烟有某些屏蔽感知的存在。墨故渊不再犹豫,缓缓朝着前方走去,同时小心翼翼戒备周围,以防不测。

迷雾深深,墨故渊一路走来皆无任何发现,可随着他渐行渐远,道路两侧开始有点点微光漂浮,如同萤火。似觉有生人靠近,那漂浮的微光缓缓朝墨故渊聚融,曾在大荒之底吃过亏的墨故渊深怕又再次上当,一掌疾风扫去,将那萤火吹散,来不及多想,便加快趋势向前奔去。

不知是否错觉,墨故渊明明走的是一条平坦小道,却有一种攀登上爬的感受,这让他有些不太适应。许久,墨故渊驻足猛吸一口大气,呆呆望着身前一方水波粼粼的湖面,那里萤火纷纷,光影闪烁,有一白衣女子静静躺在水面之上,敛眸不醒。

“白姑娘!”墨故渊只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白离。

墨故渊飞身而上,径直飘落在其身旁,试着将其唤醒,可自己接连数次尝试,那白离仍旧闭目不动。所幸自己可以感受到她气机尚在,只是好像陷入了昏迷。

这水湖却也古怪,哪怕自己不刻意驱法,依然可以站立其上。墨故渊正欲揽过白离先离开此地,忽然间水底一阵翻腾,下一刻只见一道激流冲天而起,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萤火猛然间速度暴增,随那激流而上。

乍眼一看,犹如一道擎天光柱,极为夺目。

一声嘶鸣尖叫,水花炸裂,一道赤红色流光飞速朝下掠来,墨故渊眼疾手快,一手太极图挥向那流光,两者相撞,并无想象那般炸耳,赤红色流光直接穿透太极图,飞速朝墨故渊二人袭来。

来不及多想,墨故渊顺势向后退去,可下一秒却是让他心中一惊,这湖水又恢复原来之态,墨故渊一脚踏空,向着水中落去。尽管他在反应过来就已朝上游去,可那赤红色流光早已坠向水面,一道红光热浪荡向周围,墨故渊往上竟是挣脱不得,仿佛上方被人布下结界禁锢。

更另墨故渊惊异的是,先前那纷纷萤火此刻正缓缓渗透水面朝墨故渊包裹而来。墨故渊朝上重重一拳砸在水底之面上,始终撼动不了半分,随着时间推移,气机缓缓流逝,墨故渊渐

感吃力。

自己被困水中,一边要阻扰那侵袭的萤火,一边还要不停的寻找出路,哪怕当初自己在沧海修行,眼下被这局面困住,长此以往的消耗也难以支撑。

光团在墨故渊眼前汇聚,一阵眩晕之感从墨故渊大脑传来,墨故渊眯着眼望去,恍惚间似乎有无数个自己的倒影在那光点之中。

那光点犹如碎裂的镜子,照出自己的千模百样。

墨故渊脸色安详,痴痴望着倒影里的画面。

有一稚童刚从学堂回来,踩着林间小路,追着蝴蝶漫山,缓缓朝家中跑去。

另一光影之中又有一少年,背着竹篓一步步登山而行,烈日炎炎,他一手拭去满头大汗,一手将刚寻到的一株草药扔向背后篓箕,兴高采烈。

有大雨之中的他不顾一切酣畅淋漓的奔跑,衣身湿透,他便脱去上衣,咧嘴高歌。

有夜深人静之下,他端坐在屋檐阶梯前,怔怔望着夜空星辰,偶尔流星闪过,他会急急闭眼赶忙许愿。

有那个雪夜里的追逐狂奔,有那一场山巅之上的神仙降临。

光影里的画面是他的童年,是他从小生活长大的落星村,所有的记忆倒影里都仅仅只有他一人,独自走过春夏秋冬四季,独自走过一遍又一遍的漫山荒野。

许是众多的画面让他顾不暇接,墨故渊疲惫的眨了眨的眼,转首看向一旁,忽而泪流满面。

“娘”一声沙哑,默然哽咽。

墨故渊不停喃喃的呼唤着,一次又一次。

岁月里的流年,万籁俱静,晚风莹莹,那静坐在阶前的少年再许完愿的那一刻,莞尔浅笑知足。身后,有一温柔女子缓缓替他披上一件裘袄,不忘替少年紧紧裹了裹,与他一起俯身坐在一块,抬首望着浩瀚星空。

母子俩人相依为命,如那万年亘古不变的明月星辰。

墨故渊轻轻闭上眼,身体开始朝水底落去。而他只是缓缓举起手,颤颤巍巍向着那近在咫尺的记忆抓去。那是触不可及的梦乡,在心底埋藏。

水面犹如一块玻璃,忽有一道清脆碎裂之声响起,无数光影化作气泡升腾,那是许下众多愿望的流星奔流而出。

一道冰凉之意传来,夹杂着丝丝温暖,紧紧将那一只手牢牢抓住。

一人匍匐在上,一人搁浅在水中,两人只手相握,仿佛与生俱来。

岸边,有一赤色红衣男子,睇眸怔怔,望着那生死相依的两人,那一对不肯松开的双手,赤衣男子亦是无端落泪。

“墨故渊!”

谁,在耳畔轻唤我名,如梦中呓语。

墨故渊猛然睁眼,死死抓住那白皙纤弱的手,而后跃出水面,落在白离的身旁。

墨故渊长呼一口气,心有余悸朝一旁白离感激看了一眼,满是笑容。

白离侧首撇开目光,脸颊微红,两人不觉异样,仍牵手相立。

第五十九章 比翼鸟·不到黄河心不死 两人缓过神之际,已是察觉到岸边那人存在,墨故渊横剑在前,死死盯着那赤衣男子,先前危机想必定是此人所为。

白离一手拽在胸口,发丝微乱,仍有水渍滴滴垂过脸颊,凄美迷离。此刻怔怔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墨故渊,恍若隔世。

在曹青衣府门破去之后,她同样感知不到墨故渊的存在,加上先前两人矛盾所在,白离便负气独自先行离开。一路寻觅,却也不小心误入此地,受那萤火侵蚀,白离陷入沉睡昏迷之中,若不是最后得墨故渊救援,自己怕是同样被过往纷纷迷失心智,难以自拔。

只是这一会,白离伫立在墨故渊的身后,模样仍旧痴呆失神,不知为何。

“你是何人?”墨故渊质声冷问道。

岸边,赤衣男子早已恢复神态,见湖中水面上的两人结伴看向自己,脸色各异,他并未言语,表情冷漠,不见一丝异样。

片刻,墨故渊只见那人只是站在岸边,纹丝不动的看向自己二人,当下拉着白离缓缓朝身后移去。

正当墨故渊动作轻微,欲刹那退去,湖面四周猛然爆发四道水花冲天而起,将两人所有退路方向封锁。墨故渊欺身而上,趁着头顶还未遮掩,欲冲破而去。

岸边,赤衣男子已是再次化作流光朝上袭来。

墨故渊一眼扫去,来不及多虑,挥舞手中轩辕,一瞬间风起云涌,漫天水花被其剑气荡开,水花层层卷起,如釜底抽薪,一道道激流从水底奔腾而出,径直朝那赤衣男子杀去。

直到此刻,那赤衣男子脸色才微微惊变,在那水箭朝自己奔赴而来之际,赤衣男子扬起一袖,作劈斩之势,袖口之内有无数翎羽凭空闪现而出,同样化作坠箭朝下抵挡而去。

然而就在此刻,墨故渊已是近身前来,轩辕剑青光璀璨,剑气凛然。赤衣男子只觉心间忽有一丝冰凉,那白昼耀眼的剑光已是将自己包裹进入。

墨故渊执剑而起,失去操控的水幕纷纷坠落,雾气迷茫,有一丝血腥漂浮其中。墨故渊一往直前,飞身而下,直到最后一刻,静身站立在岸边,剑指当下。

被重创的赤衣男子虚弱靠在岩壁之下,脸色始终波澜不惊,哪怕此刻嘴角鲜血涓涓而流,他依旧毫无痛色之态,瞳孔里,满是身前那把利剑。

墨故渊举剑指向其心口,再次冷问道“说出离开此地之路,我可饶你不死。”

赤衣男子跳目撇去,一声讥笑,咧嘴满是猩红。

墨故渊一怒,正要再次吓唬几声,身后白离已是飞身前来,将墨故渊拉扯止住,许久,方才轻齿言轻道“他本欲求死。”

墨故渊一顿,莫名看向白离,却见白离自顾走至赤衣男子的身旁,一手向其衣袖抓去。

此时那赤衣男子兀然惊慌失措,慌忙抬手前去阻扰,却是力不从心,一个不稳又匍匐跌倒在地。

墨故渊愕然,此刻他才发现那男子宽大的衣袍之下,原来只有一臂,而另一只袖袍之内空空如也。

“小时候师父和我讲过,她的师尊当年在古时有幸见过一种极为特殊的鸟类,那时我还以为只是传说,若不是先前光影里所见,直教人难以相信。”白离看着眼前男子,垂首默然道。

“原来你是九尾狐后裔,难怪了。”赤衣男子不再挣扎,喘出一口气,脸色弛缓,忽有涟涟笑意。

至此,这是墨故渊听到赤衣男子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耳边犹如天籁,声音好听极了。

白离微微点了点头,正欲替赤衣男子检查伤势之际,却是被其阻拦。赤衣男子摇头,道“那一剑,是我故意将心口敞开,对准而去的。”

白离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看向赤衣男子,见他脸色平缓,目光安详,似有解脱。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这数以万年的时光算什么?万一呢!万一还有机会呢?”白离声音兀然响亮许多,随后又渐渐趋于无声,犹如自言自语。

墨故渊诧异,看向白离,见她身体颤抖,有些落寞。

“白......白姑娘你没事吧?”墨故渊轻轻拍了拍其肩膀,担忧问道。

赤衣男子双目望向虚无,眸里流连的满是眷恋憧憬,所谓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她连转生轮回都毫无奢望,又哪来的万一,什么机会?无非是我自欺欺人罢了。”男子微微呢喃。

刻身旁那男子身形渐渐缩小,墨故渊乍眼望去,那男子在身形道消之际,现出本体,竟是一只极为精致的小鸟。不过令其惊讶的是,他只有一翅一目,羽色淡红,颇为古怪。

湖面消散的萤火再次纷纷朝岸边袭来,光影蹦碎,化作成千上万的鸟儿挥翅遨游。有来自空谷悠悠的风声,仿佛有人在呓语轻歌。

那清脆嘶鸣的鸟声,是天地间最美的告白。墨故渊望着眼前一幕的海市蜃楼,忽然知道白离为何如此,而他,痴痴不知所措。

遥远的古代时期,居黄河之边有一小小村庄,当地之人民风淳朴,村民以耕作纺织为生,世世代代扎根于此。

当时小村里有一孩童,名为柳生,家境贫困,还未成年就懂得开始帮家里分担事务,随父母一同劳作在地里,勤快诚恳。他为人乐观向上,每天帮家里做完事情之后,最喜欢的便是在自家深山后的树林里,听着各种鸟类的鸣叫声。

随着日日夜夜的孜孜不倦,渐渐的,柳生也学会分辨各种不同的类型鸟叫声,而他也慢慢试着和那些鸟儿一般,模仿发出各种声响,有模有样的学习着。

时间一长,柳生的学习能力越发熟练,久了之后,模仿出来的声音竟是连鸟儿本身都无法辨别真假。这就让柳生越发的开心起来,每每疲惫困乏之际,他便学那鸟叫之鸣,时常能招来许多鸟儿和他同乐玩耍,林间欢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柳生也渐渐长大成人,而这一年,柳生刚满十六。

由于家中母亲常年下地劳作苦累,患有身疾无法下床,需要较多的金钱买药给母亲疗养身体。无奈之下,柳生只好卖身至另一小镇富裕人家之中,从事下人之活,负责府上花园之责。

富裕人家姓黄,黄府金碧辉煌,大小庭院众多,植被盆栽花草琳琅。而柳生每日的工作就是细心照料这些花草树木,收拾落叶残根。

这一日,正当柳生修剪完别院花丛之际,闲来无事,便偷偷溜至墙角一侧,掩嘴轻鸣,学那鸟叫嘶唤,不消一会,竟是有一只金丝雀从天空飞来。

柳生嬉笑追逐,同那金丝雀追逐打闹,玩的不亦乐乎。然而他所有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都被当时躲在一旁的一位女子瞧见。

那女子乃是黄府主人的掌上千金,名为黄莺。她见柳生与那金丝雀好似通灵,彼此有说有笑,看的颇为兴致,加上两人年纪相仿,同样好奇贪玩,时间一长,两人便有所相向,彼此来往。

“柳生,你可真厉害,好像世间所有的鸟叫声你都会,而且还学的那般好听。”

“你喜欢听,那我便每日唱与你听。”

“此话当真?你可不许骗我!”

“放心,我说到做到的。”

长廊之下,夕阳倒影拉长,两人相依而坐,浅浅情意绵绵,数年时光悄然流淌。

然而两人的日久生情,却被黄府主人得知,黄府主人气不可遏,如柳生这般低贱,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作小人也胆敢逾越,当下便差人前去捉拿柳生。

那日傍晚,柳生和往常一样去找黄莺,却是被半路黄府的家丁拦截,二话不说就将其打得个半死。柳生重伤昏迷不醒,众位家丁受黄府主人指使,将柳生直接抬出去扔到黄河里作罢。

那一日,黄莺苦等柳生不至,便差下人前去打听,当她知晓事情始末,竟是当场血气攻心,喷出一大滩鲜血,等到大夫来此,黄莺早已离世。

众人悲伤不已,突见在黄莺的心口处,有一美丽夺目的小鸟从间跳了出来。那鸟儿整体青色,单翅一目,只略微环顾一周,便撒开双脚朝着黄河的方向追去。

由于她只有右翅,并不能飞行,众人看的奇怪,便齐齐跟了上去。那鸟儿奔跑的速度奇快,不一会就追到了黄河边。

此刻那柳生早已奄奄一息,可身旁抬着他的几位家丁,仍旧可以听见不时从柳生口中发出奇怪的嘶鸣声,断断续续,始终未曾停歇。

忽有一声凄厉传来,柳生猛然睁眼望去,见岸边有一奇形怪状的鸟儿正拼命朝自己奔来。柳生只一眼便认出那是黄莺所化,先前所有挣扎和信念在此时尽数崩塌,随着家丁将柳生的身体扔向黄河之中,半空之上的柳生终是轻轻闭上了眼。

异象在现,众人同样见到有一只小鸟从柳生的心口夺出,那鸟儿同样一翅一目,借着柳生落下的尸体一跃而起。岸边,那黄莺所化的小鸟同样奔赴而至,两只小鸟在空中交叠重合,紧紧缠绕

,随着五彩斑斓的异光包裹,两只小鸟渐渐融为一体,竟是化作一只双首双翅的大鸟,彼此共享自己的左右翅膀,挥舞不停。

一声缭绕啼鸣,黄河岸边众人只觉那声音动听极了,无数人影被那啼声吸引,呆呆望着那一只大鸟扶摇远去。

此后世间,便将这等奇行异事记载在册,并将此鸟唤作比翼鸟,以此流传柳生和黄莺至死不渝的真心相爱。

然而随着年月推移,柳生带着黄莺游迹四海八荒,山海五经之时,恰逢一日洪水滔天,河流泛滥成灾,两人不愿久留便飞至它处。

奈何当日两人所过被当地百姓看见,凡夫之子见那大鸟长有双首,共享双翅,颜色赤中带青,青中带红,极为古怪,便有好事者将其临摹绘画。甚至口口相传这种大鸟乃不祥之物,凡其所至,必有大水洪灾之祸。是以天下之人纷纷群儿伐之,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俩被人抓住,以极为残忍之刑被生生剥离,骨血遍地。

黄莺体无完肤,死得不能再死,而柳生怨念不休,化作厉鬼将那群人屠杀殆尽,而后,死死守在黄莺血前不肯离去。

每当深夜之际,柳生便纠缠一方,鬼哭狼嚎,闹得民不聊生,闻风丧胆。后有修仙道人路过此地,将其收押拘留,携带至此。

那一幕幕残影更迭,如时光画卷流淌,墨故渊望着眼前景象,死死握紧拳头,胸口间隐隐作痛。这样的感觉,似乎比起当初看那洛城东和柳紫陌的过往更为痛楚,更为强烈不甘。

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就真只是想平平凡凡好好走过一生而已,为何天不尽人愿?生前不能厮守,连死后都要被人剥皮分骨,墨故渊低沉着头,整个人浑浑噩噩。

一旁的白离早在之前就已凭借青丘狐族特性,在那场萤火泡影之中,看到了赤衣男子柳生的大概,只是眼下一幕更为清晰的过往,再次让她有些难以喘息。

比起那些可歌可泣,历经生死磨难的恋人来说,柳生和黄莺其实平凡简单的不能普通再普通了。可也就仅仅如此,那么普通的一对恋人,却要历经这般天囊之别的待遇,究竟这天道循环,因果之理的存在,又算得了什么。

“许是前世罪孽深重,我与她今生才这般境遇,我曾怨恨,不甘,如今想来皆是妄为。她既已不再,我自当也应放下,天道无常,自有定数。”那柳生渐行远去消散的身影,轻轻朝下方两人温和说道。

墨故渊猛然抬起头,血丝红眼,脸色犹有不甘,气喘怒道“放屁,凭什么,难道你就甘心被所谓天道束缚,命运摆弄?”

柳生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人,许久,方才朝一旁的白离浅浅笑道“刚才在他的记忆里,你看见了什么?”

白离一愣,不知所措望向柳生,又情不自禁看了看墨故渊,仿佛先前的画面又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少年形单影只,独自扛着所有的悲伤快乐,度过一年又一年。他看上去和芸芸众生一样,喜怒哀乐,活在人间,可白离偏偏就是喜欢看着他那一岁又一岁的日子,倔强孤傲,又温暖炙热。

白离心间忽有所感,却好似又什么都没有抓住,只觉一阵莫名失落,可又有丝丝快意,这让她云里雾里。

“我从不觉这个世界有多旭烂美好,至于所谓人间值得,更是不值一提。但是你们知道吗,尽管尘世事事不如意,人人私心利己,可世间仍有希望,如那深埋在地的种子,某天就会发芽。又或是你某天不经意遇见的一人,悄然改变的一生,那不都是种种未知的可能和期盼么。只要还存有一丝念想,一丝希翼,那么世间自然就还有那所谓的机会。从前我不懂,是此刻才让我恍然大悟啊。”柳生缓缓说着。

言罢,他突然放声大笑,整个身影朝虚空升去。于此同时,两人耳边只觉一阵天籁再次响起。

“我舍魂魄,魂归天地。我舍轮回,祈福苍生。愿此后世间良人皆能白首相老,愿所有深情不负彼此。在地愿为连理枝,在天愿作比翼鸟。”

这一句,声声不绝,回荡在两人耳畔,两人眼眶湿润,齐齐深鞠而下。忽有一声嘹亮清鸣从虚空传来,两人抬头望去,隐约可见,似乎有一单翅大鸟挥舞而来,和柳生遥遥呼应。

“那是黄莺么?”白离喃喃道。

“没错,是他们化作的比翼鸟。”墨故渊噙笑喃喃。

两人挥手致意,随后,大鸟冲天而起,啼声蔓延世间。云烟飘散,有微光洒落而来,如有神明照拂,将柳生最后的心愿馈赠世间大地。

第六十章 最好是少年 小湖岸边,白离手捧清水轻拭脸颊,两侧青丝亦如流水绵长垂落,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越发白皙惊艳.

一阵悠风拂过,似乎仍旧可以听见那啼鸣之声回绕在耳,犹如风铃,轻叩心间,墨故渊发呆相望,忽有所感。

白离脸色微红,侧首撇向一旁,那墨故渊一直愣愣看向自己莫不是痴傻不成。不过见他这番模样倒也有几分相似,一念此处,白离便不自觉轻笑了起来。

本就极为冷淡的她此刻一笑,霎那昙花一现。

惊鸿一瞥之下,墨故渊突然大声说道“那柳生果然悟性了得,以自身修为魂散天地,便与那天地大道一遭,如此气魄,莫说轮回转生,此后人间万万年,所有相濡以沫之人,皆是他柳生和黄莺的祈福遗愿所在,了不起,当真了不起啊。”

岸边,白离站起身,被墨故渊突如其来的状态吓了个不轻。

仔细看去,见墨故渊揣摩继续沉吟道“可如果说是那柳生自己参悟的,为何最后又要说是你我二人,才让他恍然大悟,这不自相矛盾嘛。什么人间值得,机会与希望的,难不成是他故意说与我听的?”

白离忽有恼色,这先前哪是看自己啊,分明是个啥也不懂的呆子,这都想的什么和什么,竟是胡说八道。

白离见其模样分明还在思考个所以然,便不愿多做理会。自柳生消散离去之后,此地早已恢复原有之貌,除去那一方湖水,周边皆是岩壁峭石,此刻唯有身前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顺着地势错落其中。

白离收拾几番就欲踏步离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白姑娘。”

白离转首望去,见墨故渊挥手向自己点头笑意,已是踱步跟随了上来。

“先前本就有些对不住你,后湖水之底你又援手救我,这番大义,在下感激不尽,待日后我将我那朋友救醒,一定将这乾坤塔带给你。”墨故渊拱手朗声说道。

见墨故渊神色认真,言词诚恳,白离心中莫名一阵火意,径直脱口而言,道“谁说这乾坤塔就是你的了,也要看你能不能带着离开此地。”

墨故渊哑然,却不愿与她计较,仍是温和一笑,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白离见墨故渊如此,更是气急,连她自己也未曾好好思量为何心境如此波澜。

当下自顾道“我一个妖界女子,你又何必与我交涉不清,要知道仙妖两界势不两立,万一日后你我对立,可还会念此恩情?”

墨故渊肃然,毫不犹豫,深深道“是你的话,我决不伤你丝毫。”

心间那道风铃之声仿佛又再次响起,耳畔边的话语是多年以后的海誓山盟,从未停歇。

白离脸色终是一松,回过神来,心中却莫名闪过一阵苦意,轻声微道“你不必如此,你身怀仙界功法,哪怕如今无门无派,以后总归是要去仙界有个交代的。”

墨故渊见白离似有好转,心中同样暗自松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初来大荒,便是靠着自己修行参悟道法,虽是得从前神仙爷爷相传,我也自当不敢有所逾越。不过这一路我所行所见,亦是自知这世道不一定修仙就是好人,同样,那妖魔鬼怪之中不乏亦有情义之辈,比如白姑娘你,我知道你肯定是个好人。”

白离一愣,冷冷看了墨

故渊一眼,这人莫不是脑子不够用,夸人的方式都如此别具一格,不过心底却是有些佩服墨故渊此番言语。

回想入这发鸠之后,两人一路相互至此,期间所历经的犹如昨日一般。白离也明白墨故渊并非和仙界其他之人对妖界抱有很大的偏见,反而有其他情绪参杂其中,换作前些时日,白离或许还有所提防,可那一会的萤火泡影之中,白离早已知晓大概,自是明白其中曲折。

“嗯,我是好人。”

“是的,白姑娘你是好人。”

“好人有好报吧?”

“当然。”

“那把乾坤塔还给我。”

“白姑娘,不要老是开玩笑行不行,一点也不好笑。”

“嘁,没意思。”

“诶,对了,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先前柳生说你在我的记忆里,你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你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就醒来觉得心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

“你!你自己不知道我又哪里晓得。”

“当真?”

“不知道!你自个慢慢想。”

“喂,白姑娘。”

“你又干嘛?”

“其实我知道的,你在那里都看见了我过去的回忆对不对?”

“你!”

“怎么样,我厉害不?”

“厉不厉害,与我有啥关系。”

“哎,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是!”

“对了,我刚才忘记说了,白姑娘先前笑起来的模样好看极了。”

“好吧,姑且先把你放在朋友这个门槛上,有待考量。”

“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

“懒得和你废话。”

“其实白姑娘说起话来比起平常要可爱多了,干嘛一副天天冷冰冰的样子。”

“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我就念叨几句罢了,反正我的过去你都基本一清二楚了,我还不能和你说道几句么?”

白离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墨故渊,此刻身影仍旧独立,那刚毅的脸色似乎仍旧可以看见幼时那从来不肯放弃的倔强。一路走过的坎坷心酸,修道坚韧的意志,在那所有墨故渊一个人走来的日子里,好像凭空多出一人,在悄悄翻阅他照顾星辰日月的过往。

仿佛与生俱来,好像在提醒他,其实啊,他从来都不孤单,也不是从来自己一个人。

白离与墨故渊两人不知,先前那般打闹言语,是自己二人此生说过最多的话语。只是今日此地此时,是两人少年最好的样子。

片刻,白离再次开口说道“既然眼下无事,我就要赶去和我哥哥汇合了,你呢?”

墨故渊一顿,本欲打算和她结伴而行,可一想到自己已然得到了乾坤塔,而如今仙妖两界为了争夺发鸠归属,这乾坤塔正是关键所在,自己如何独善其身。

似乎看出其中端倪,身前白离一手将脸颊发丝捋向耳后,目

光幽幽,静静看了会墨故渊,浅声说道“你去救你的朋友吧,这事我不会与任何人说起。”

墨故渊相望而去,此刻无声,眼里满是真挚。

“先前与我一道相随的姑娘如今还在这发鸠之内,她乃是这发鸠的本岛居民,若你们寻这乾坤塔不至,又当如何抉择?”墨故渊问道。

白离轻齿道“怕是和过往一般,两界厮杀,一较高下,谁赢便归谁。”

“那岂不是会殃及无辜,何况这发鸠本就早已归属他人,此次现世,又何来被你们仙妖两界定夺?”

“师门谕令,自有安排。”白离见墨故渊神态,心中亦是明白其中关键,只是要让她说出个大义凛然的道理,她又如何明白。

墨故渊看了看白离,见她神色渐渐趋于冷淡,就此作罢。当下朝白离拱手笑了笑,道“那你路上小心,保重好自己。”

白离转身,在最后即将背转之际,仍是忍不住再次回首朝身后看去,见墨故渊昂首独立,目光望向自己。

见白离回眸,墨故渊微笑扬手而起,道“后会有期啊。”

白离这次不再搭理,自顾离去。

墨故渊望着渐行远去的白离,低头不禁沉思几番,虽说如今乾坤塔已然到手,自己若要寻个出路独自离去也未尝不是不可。可眼下汲清还在岛上,那仙妖两界之人来势汹汹,万一她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当下纠结之际,忽听一声“吱吱”叫唤,墨故渊一愣,心中这才想起还有一只猴子。先前一路感知小金方位,奈何被隔绝气息,始终不曾发现,后又被这古怪的湖水缠住,这才大意疏忽忘记。

“死猴子,来的正好,快带我去找汲清。”墨故渊朝不远处那奔来的小金摇手唤道。

此处地势复杂陡峭,有小金在,应该很快可以找到方向,眼下趋势,想必那彩云涧定在自己的上方。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先去找到汲清,确保她无事,自己在告辞离去便是。

小金一路跳跃奔跑,几个回合就来到了墨故渊脚下,可小金却没有立刻带上墨故渊一起上去,反而片刻爬向其肩膀上,有意无意来回打探了几番。

墨故渊眼瞅着望去,这猴子莫不是有意在窥视自己不成?

“死猴子,你又想干嘛?”

那小金勘验了几番,眼神轻挑,撇向墨故渊,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眼色,直让墨故渊瞧的心里发毛。

墨故渊正欲带着小金一道出发,忽然小金却是急急一巴掌拍向墨故渊的后脑,目光惊异,脸色极为激动,不停在墨故渊耳边叫唤个不停,不时还伸手朝墨故渊一侧湖面指去。

墨故渊顺势望去,几个呼吸之间已是明白小金所指含意。

“水底有东西?”

小金拼命点头,不时双手来回比划画圆,好似在说水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墨故渊微微想了想,既是小金察觉到水底有什么东西存在,那么叫自己下去肯定不会害自己。先前柳生道化之后那萤火泡影也随之纷飞不见,既然如此,那便下水走上一趟,看看这水底究竟有什么古怪,能让小金如此兴奋。

小金在一侧催促不已,做出一副撸袖之态,已是准备随墨故渊一同潜入水底。

第六十一章 凶兽九婴 墨故渊同小金望着这隐藏在发鸠深腹洞中的这片水湖,眼下已是和平常淡水湖泊没什么两样。

一人一猴在岸边来回勘察了几番,确定无恙之后,随着一声水花四溅,墨故渊便带着小金齐齐跃向了水底,不消一会,水面涟漪渐停,又恢复如初。

水湖之中,墨故渊携带小金遁水而下,周边视线除去浑浊朦胧的湖水,竟是丝毫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水物在其中。这偌大的一个湖畔,水底居然没有任何一只游物穿插,这不禁让墨故渊心中有些诧异。

两个艺高胆大之辈,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潜入水底深处,本以为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畔,潜到水底也就分分钟的事情,可一路下来,墨故渊心中大概计算了一番,已是花去数柱香的时间,可见这湖水之深。

这一人一猴刚至水底,还未站稳脚跟,便觉这地面就已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仿若地震。

墨故渊沉稳心神,朝左肩小金说道“抓紧我,别掉下去了。”

小金不疑有假,双手使命抓紧墨故渊的衣衫,可那一双眼睛却半分看不出害怕之色,此刻机警的向着四周打探观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墨故渊稳住身形,在那一阵摇晃之后,他便祭出当初北溟鲲所给的避海帛遁入其中,既然眼下要在这水底呆上许久,那么自己也不能一直靠着修为支撑,以免意外发生,难以招架。

说也奇怪,当自己进入这避海帛之中,先前水底异象又渐渐消停,最后趋于恢复原始之态,这不禁让墨故渊好奇,心中亦是有些揣测。

随后,墨故渊学着开始那番来回实验了几次,发现自己只要离开避海帛,双脚站地,便会引来地震摇晃之势,若借着这避海帛则可免去这番地势动荡。莫不是这水底有什么东西可以感知到自己当下的闯入?

这避海帛属性为水,恰好将自己的气机隐藏了起来?墨故渊心中略有大概。

就在墨故渊欲控制避海帛沿着水底继续向前之际,一旁的小金却是猛的一拉墨故渊,一手示意墨故渊朝自己身后看去。

墨故渊顺势而望,眼神一凝,竟是看见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有一团白昼星光阵阵闪亮,小金眼神奇亮,急忙肆意墨故渊朝那处方向赶去。

就在墨故渊调转方向之际,水底忽有一道漩涡凭空浮现,刹那之间就朝着墨故渊所在的避海帛吞噬而去。虽是眼下局面发生太过突然,可也好在墨故渊事先早已有所防范,此刻见那漩涡还未大形,便趁势一剑将其破碎了去。

只是在刚破去一个之后,自己身旁周遭竟是瞬间出现数五道水箭,齐齐奔赴朝自己射来。

墨故渊心中一惊,直觉告诉自己若是中了那水箭,即便不死也得身受重伤。当下不敢硬碰,只得加快身法躲避而去,墨故渊运气而上,本欲逃开那五道水箭的包围,忽感头顶上方一阵热浪扑面,直直让墨故渊有些不寒而栗。

这深湖水底,水温本就极为冰寒,可眼下又是从何处而来的火浪,竟然如此灼热。

墨故渊左顾右盼,只得来回在水底穿插,不停躲避那水火之势,甚至连是谁,从何处使来的攻击都未曾看清。

一旁的小金看着墨故渊被动之态,脸色焦急,忽有所感,朝后看去,只见先前远方那异光此刻仿佛被什么大物遮挡

,眼下看不清任何。小金天生感知极强,当下脸色竟是生出一种极为恐慌之色,好似有什么可怕之事即将发生。

一旁墨故渊正拼命抵抗这水火攻势,突觉肩膀一轻,回首已是见那小金朝后方纵跃而去。

墨故渊心中一窒,这火浪水箭之势如此凶烈,若是小金不小心碰上,那还了得,当下急冲冲朝小金大喊道“小金,快回来,那里危险!”

可那奔赴前去的小金丝毫不顾墨故渊在后方大声劝阻,弱小的身影在水底急速穿梭,朝着先前闪亮的方向追去。

墨故渊眼瞅着心急,若是小金有什么意外,依汲清当日对小金的在乎,自己怕是难逃其责。当下猛喝一声,轩辕剑大放异光,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将那即将刺破而来的两道水箭阻扰在前。墨故渊使命抵挡,凭借自己当下的修为,竟是一时半会难以将其毁去。

身后,火浪和另外三道水箭又再次紧随而至,不论墨故渊如何逃窜或是抵挡,那水火总能跟随自己。就在墨故渊打算豁出安危,也要先将身前两道水箭破开之时,身后另外三道水箭猛然间掉头朝后飞速掠去,只余阵阵火浪包裹而来。

墨故渊心神蔓延,大感不妙,那水箭离去的方向正是小金先前所去的位置。受当下水火煎熬,墨故渊猛然一声爆喝,心海之中无端生出一股暖流,霎那之间流转四肢百骸。

只见轩辕剑顷刻剑身暴涨,瞬间突破剑尖处的两道水箭,墨故渊只觉心海之中有无数剑气正欲奔腾而出,只得拼命压制。然而轩辕剑仿佛受到某种驱使,此刻剑身光芒万丈,墨故渊调转方向转身而过,双手执握轩辕,如神人开天,向上高举,狠狠朝下劈了过去,火浪被轩辕劈成两半,没一会已是烟消云散。

墨故渊楞了楞,自视内里,竟是发现自己心海之中的那片剑气世界里,此刻看上去仍旧无穷无尽,可墨故渊却是可以感觉到好似少了些什么。难不成刚才受水火激发,自己还能从这里面汲取部分剑气,反馈自身攻击?

只是想了一会,墨故渊便赶急朝着小金的方位追去,深怕小金被那水箭重创。

墨故渊疾行而过,视线眺望水底前方的尽头,只觉朦胧之中,有一个数十丈之高的轮廓在自己眼前浮现。有水花缭乱,那轮廓不停闪烁,墨故渊瞧的心惊肉怕,莫不是这水底还有什么大怪物不成。

来不及多虑,又朝自己身前方望去,只见那三道水箭去势极快,可在墨故渊欲加速赶去救援之时。忽见一只磅礴浩大的巨手紧紧一握就将水箭毁去,墨故渊及时止住身影,呆呆望着眼前好似一座巍峨大山的庞然大物。

“是小金!”墨故渊失声喃喃。

眼下小金身高同样十数丈,当前之态正是墨故渊当初入这发鸠见到小金的另一形态。只不过当时受白歌蛊惑而变身,可眼下乃是小金自己触发而为,整个身影更为庞大而坚韧,且此刻头颅两旁竟是无端生出四只耳朵。

墨故渊正欲开口呼喊,那化作大物金刚的小金忽然高举双手,向着它自己身前方猛的抓去。墨故渊看的不明所以,可下一刻却是急忙远遁离去,而在他先前位置,此刻早已地洞山摇,轰隆不已。

墨故渊借水扶摇而上,愣愣望着眼下的一幕,满是后怕。

水深之底,两只庞然大物纠缠厮杀,除去小金衍化成的一只大型金刚

,另外一物乃是一只长有九头形状的蛇形之怪。

墨故渊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惊慌道“九婴!!”

传闻上古时代有一凶兽,能喷水吐火,它的叫声如婴儿啼哭,有九头,故称九婴。

其来历渊源久远,传闻乃是太昊伏羲氏一脉传承,为当年伏羲所留八卦台所化,蛇怪之属,牛身龙尾。其中九婴之首为五男四女,男童善水,女童则为火,后隐匿在北方一条大河之中。

水深千丈,波涛汹涌,人称凶水,这九婴便扎根在中。然当时天有十日,每每十日悬空高挂,那凶水沸腾不已,九婴嫌那水中太过滚烫,便上岸躲避水中高温。奈何其戾气极深,见人就吃,在古时曾危害不少人家百姓,人人皆提心吊胆,夜夜害怕,不得不屈服这孽障的神威,只得答应每日上贡为其进食,以免这凶兽暴动,再次祸害一方。

由于其生有九头,吃的时候必须九样食品同时上供,其胃口之大,百姓稳得了一时,稳不了一世,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后有人通报当时神者大羿,在其射去天上九日之后,便奔赴至此,将这九婴斩杀。

这传闻记载也是墨故渊空暇之际从黄庭经外卷所看,对这长有九个脑袋的九婴亦是印象颇为深刻。

眼下局面两者来回扭打在一起,那场面说是惊天动地也不为过。墨故渊看的忘我,眼下之景,比起当日在那沧海之内的牛角箱鲀和蠃鱼打斗更为恐怖。

那九婴配合默契,九首彼此朝小金身上撕咬,不时有道道水火之势展开,而小金却丝毫不予理会,仗着一身蛮力,肌肉矫健,双拳不停挥舞砸向九婴之身。期间不知有多少黑色液体被狠狠砸出,那九婴吃痛,亦是同样将身体死死缠绕盘旋在小金周身,来回厮打翻滚。

就在墨故渊欲从旁协助小金之时,那不远处的白光猛然间大亮,一瞬间几乎照耀了整个水底世界。那白光璀璨,郁郁生辉,直教人片刻竟是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就在这等异象发生的同时,底下两头凶兽忽然更为暴动挣扎,其中以那九婴最为明显,似乎那白光之中有什么东西是它极为在乎的。小金自然也深知其中关键,此刻浑身筋骨炸裂,犹如雷霆,极力止住那九婴想要掠去的身形。

只听小金一声怒吼,刹那无数水泡从它口中夺出,墨故渊心中顿感不妙。这小金不比那九婴能长时间呆在水中,眼下又是在这水底厮杀纠缠,哪怕小金仗着蛮力能困住九婴,怕是长此以往消耗下去,小金定然会败在其下。

就在墨故渊抽剑而起之际,那小金挥手急急阻扰墨故渊,示意他莫要搭理自己,眼神朝那白光耀眼之处望去。

墨故渊抬首望去,只见那白光趋势已是渐渐微弱,这九婴如此在意那白光,断然与其有什么联系。墨故渊得小金授意,不再含糊,身影即刻便朝着那方遁去。

底下,那九婴心有所感,整个身形越发癫狂,不顾一切想要挣脱小金的束缚,奈何小金死死抓住九婴之躯不肯松开。

前方,疾行而去的墨故渊不禁回首看了看身后,见那九婴九首死死盯着自己,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墨故渊心中一阵凉意,回过神,径直朝那白光之中落入进去。

身后,九婴一声凄厉长啸,无数水花火云激荡四周,整个水底混乱模糊,尘土飞扬。

第六十二章 檀木宝盒 在墨故渊身影遁入白光中后,整个水底顷刻暗淡,光色不复。

似乎是知道其中关键,那九婴不再似开始那般癫狂扭曲,与小金厮杀缠斗的攻势也渐渐缓了下来。得此空隙,一旁的小金也趁机朝水面冲去,以免长时间被耗在水底吃了大亏。

白光微弱,最后趋于黑暗,那失魂落魄的九婴呆呆望着眼前一幕,良久,忽然一声咆哮,径直朝水面掠射追去。

这是一方狭窄的空间,墨故渊环顾四周,除去四面岩壁不见任何甬道,四四方方之中,在自己的身前方有一紫色檀台,檀台之上有一极为鲜艳翠绿色的木匣,此刻浑身流光,如同翡翠。

“先前小金感应,难不成就是这当中的宝贝?那九婴拼命也要得到的东西或许就在这盒子之中了吧。”墨故渊暗自想道。

既已入这,那便瞧瞧这当中有何端倪,竟能让两大异兽如此争先恐后。

墨故渊缓缓朝前走去,待走至其旁,细眼望去打探,那盒子的表面除去绿光璀璨,其周身表面布满众多骨文生字,仿若封印。在木匣的锁口处,更是有道道金字印在其上,层层封锁。

墨故渊伸手触碰而去,那一刻,绿光兀然从木匣表面脱离而出,犹如天幕向上飞腾。墨故渊抬首望去,只见在绿光天幕之中,缓缓渗透出数十个苍莽古老气息的大字。

“海内昆仑,帝下之都,寿华之野,凶水青丘,凡吾所至,羿者,天下霸者。”

墨故渊呆呆望着眼前那一排排金印,心中惊涛骇浪,早在之前此地遇见九婴,虽有耳闻,它当初乃是被大羿所杀,可是不论如何自己也很难想象,此方天地竟然能遇见大羿的存在。

自己年幼之时,学塾先生,村中长辈就不知道和自己说过多少关于上古大神羿的辉煌,那时还小,他便心神往之,憧憬不已。

金字镶嵌在绿幕之上,在墨故渊久久无法释怀的视线之下,缓缓消散,只余他一颗怦然失措跳动的心。

许久,墨故渊喟然长叹,终是缓过神来,蹙眉看向眼下那方不知流传了多少岁月的檀盒,汹涌澎湃。

墨故渊双手紧紧放在锁口,稍微用力试了几番,果然不出自己先前所料,这盒身纹丝不动,锁口处更是如此,看来只有破去当下的封印才能打开。

墨故渊来回揣摩观察,不停推演,哪怕根据黄庭外经上的内容记载,一一参照对比,仍然毫无所获。这盒身上的骨文极为生僻,自己从未见过。时间一长,墨故渊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始终没有头绪。然而此时,另一个更为扎心的问题在墨故渊脑中浮现,自己要怎么出去?

先前自己已经来回勘察数遍,这四面岩壁除去年代久远,再无其他异常,也无多余机关暗道。他曾用剑朝当中一面石壁劈去,除去点点石渣,连轩辕剑都撼动不了半分,这上古大神羿的存在,又岂是那寻常之地。

微光之中,墨故渊再次屏气凝神细细打量那古怪的檀盒,虽是不懂,可他仍旧不肯放弃,事到如今已是毫无头绪,看来只有解开眼前的木匣,或许才

是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

墨故渊执剑而起,心中毫无保留,倾力一击向着这木匣狠狠劈去,哪怕毁去其身也要将它打开。

轩辕剑青光大盛,在墨故渊驱使之下,更是锋芒无比。

墨故渊此刻豪情万丈,这一剑,自己哪怕对敌旗鼓相当的对手,仍然有信心可以占得上风。可是当那一剑落去,盒身表面无端泛起一道金光,墨故渊心中异样,挥出去的轩辕明明有着千钧之势,却如同落在云堆之中,软绵无力,那金光只是一阵闪烁,便化去了轩辕剑所有的凌厉,如同四两拨千斤。

墨故渊心中愤岔,不甘心的他又再次运气而起,挥舞轩辕又一次朝上劈去,异象如出一辙,也仅仅一个小小照面,去势又被无形化解了开来,来回几遍,皆是如此。

墨故渊落身倒退靠在身后墙角,颓废无力,狠狠喘息。

“难不成当真要被困死在这?”墨故渊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之上,目色焦急,更多的是无奈。

片刻,许是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墨故渊也懒得多费心神,忽觉自己腹中有些饥饿,便趁手从随身的乾坤袋里取出些干粮果饥。然而就在墨故渊心神瞬间进入咫尺物之中,却是不小心发现一幕极为荒诞的画面。

有一巴掌大小的小女孩正不停的捯饬咫尺物当中所有稀奇古怪的物件,来回摆弄,甚至穿上与自己不匹配的衣裳,来回摇晃,极为憨厚。

这小家伙便是当时在葫芦岛喝多了太虚玉液陷入沉睡的混沌,墨故渊当时怕放在胸前不太安全,本以为咫尺物只能放些没有生命迹象的物件,偏偏这混沌极为例外,竟是能存放在咫尺物当中。

眼下这一幕看来是混沌微微苏醒不久,此刻正好奇的摆弄玩耍起来。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有当初狐离卿所留,亦有自己来到大荒一路所拾,皆被他放在咫尺物当中。

墨故渊好笑的走了过去,轻轻剥去她外表的衣衫,那是自己当初在大荒被混沌重创后,披在身上的七彩羽衣,如今除去外观仍旧好看,其功效已是大不如前了。

见自己专心摆弄的物件被墨故渊打断,小家伙双手叉腰,恶狠狠瞪着眼睛朝墨故渊望来,腮帮鼓起,粉嫩白皙的小指头指向墨故渊,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墨故渊不去翻译也知道这家伙在埋怨自己呢。

“有些东西若是被你触发了,可是很危险的,你才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万一不小心受伤怎么办?”墨故渊温柔捧起眼前的小家伙,轻轻笑道。

两人曾心血相融,心有灵犀,小家伙脸色虽是仍然不满,却也看得出来是在洋装罢了。

墨故渊看了看其周身,这一番长眠,她似乎更加结实晶莹,犹如一个人生果娃娃一般,四色双翼流光婉转,唯一大的变化是那额前朱砂红印,不知为何淡化了不少。见她越来越可爱,灵气十足,墨故渊压抑的心情不禁好转了几分。

小家伙望着身前墨故渊眼中丝丝迷惘之色,忽有所感,下一刻,身形竟是自主朝咫尺物外飞了出去。墨故渊一愣,紧接着退了出来,好奇望

向小家伙的举动,莫不是闲里面太过无聊,想去外面看看,可眼下这四壁光滑,又能如何,墨故渊便随她而去。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不禁让他有些目瞪口呆,甚至是喜上眉梢。

在小家伙出来的瞬间,她径直朝那木台上的盒子飞去,双翅不停挥舞,沿着盒身周边盘旋。许是有所发现,整个身影笔直站在了盒身表面,只见她大摇大摆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锁口边缘,从袖间伸出肥嫩短小的指头,朝着那骨文金字探去。

异象横生,那金字竟是在那小家伙的指尖泛起道道微光。墨故渊紧盯着看去,却是发现那金字此刻正化作流沙一般,纷纷涌入小家伙的指尖,不仅如此,连着盒身四周的骨文也纷纷动荡不已,好似活了一般,旋转起来,而那小家伙就静静趴在盒子上方边缘,指尖朝下,放入在汲取当中的什么。

她脸色沉醉,悠哉惬意,让墨故渊一颗提心吊胆的心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小家伙难不成天生就是个吃货?不论生的熟的,死的活的,有的没的,好像都能往肚子里咽啊。”墨故渊突发奇想道。

那边,小家伙忽然抬首撇了一眼过来,墨故渊瞧着讪讪笑了笑,肆意其继续,自己断然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不知多了多久,墨故渊猛然间发现小家伙额前红印又开始浮现,且越发深红,仿佛鲜血一般烙印在上,极为醒目。

就在墨故渊担心她的身体是否能消化之际,一声崩裂之响传来,锁扣自上而下掉落,趴在上方的小家伙毫无防备便向后方弹射了出去。墨故渊眼尖,身影闪现而去,所幸及时接住了她,入目望去,一时怔怔无语。

好家伙,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在上面睡了过去,眼下被弹飞了还睡的这般酣甜,真是非比一般。墨故渊小心翼翼将其放入咫尺物中,再次回过神来,却是被盒子当中的一幕震撼。

盒身内,一把木黄色玄弓静静躺在其中,质朴无奇,却让墨故渊心神震撼,此时脑中唯有一个念头。

昔年大羿射日,手握洪荒十大神器之一,原为极乐玄弓,因其射下天上九日,遂改名为后羿射日神弓。

墨故渊缓缓向着前方走去,整个身体亦是微微颤抖,这等儿时曾听闻的神话异志,想不到如今就摆在自己的眼前,仿若梦境。

那射日神弓静躺在内,除去两侧毛羽雕翎极为好看,倒也并无太多花哨,与那寻常弓箭无异。若不是先前宝盒的异常,换作任何人怕是都无法和那射日神弓联想到一起。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一手抬起向着当中弓箭把手位抓去,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觉得有丝丝血液沸腾之感。

而更另墨故渊奇异的是,自刚才第一眼瞧见这把弓箭之始,大脑无端一阵眩晕,恍惚似曾相识,又突感有什么在召唤自己。

只手而握,一股冰凉之感袭便全身,墨故渊身心一震,呆若木鸡,耳边只余那一句不知穿破了多少万年时光的沧桑。

“好久不见。”

第六十三章 持弓少年 是幻听吗,可为何心中一阵窒息,胸间无故而生的怒火和咆哮,是谁的不平和愤怒?

墨故渊死死握住神弓,低垂着头,极力想要压制住内心的狂躁,下一秒,他犹如失去知觉,意识被抽离,只余眼前一幕幕荒凉沧桑的山河。

他如人间外人,高悬在天,望着上古浩瀚,望着那少年持弓征战四海八荒。

青丘之泽,有兽祸害一方,名为大风,其状如犬,似人面,见人则笑,行如风,凡其所至,必有狂风大灾前兆,因其怀有神兽凤凰血统,故而又称“大凤”。

这大风性极凶悍,双翅伸展可遮半边云天,若说挥翅而舞,更是飓风不绝。当时百姓极为忌惮此兽,却奈何不得,后来这持弓的少年听闻此事,竟是单枪匹马朝那青丘赶去,一身无畏,与那大风厮杀数日,终是将其射杀。附近一带居民知晓消息后,无不纷纷朝拜,奉那少年为神,磕头膜拜,感恩不已。然而少年并未久留,除去一方祸害,拜别村民便朝着远方走去。

南方沼泽,有一人形大兽,其面目狰狞,最令人恐慌的便是,其有一对像凿子一样的长牙,是而称其为凿齿。不仅如此,因其通灵极为人性,竟然可以学着当地百姓用起那矛和盾,仗着简单的智力和一身蛮劲,在周围一带作恶多端。

这一日,凿齿挥舞大棒正糟蹋村庄之际,忽见那少年猛然从空中跳跃而来,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很轻蔑的挑衅了凿齿几番。那半兽人何时受过这等眼光,当下撒腿狂奔怒吼朝着少年袭来,见此异状,那少年也不惊慌,满月拉弓之势,仅仅一箭,便将其心口洞穿,射杀在地。

许是战斗来的太快,结束的也快,连少年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愣愣看了看自己手中弓箭,嘴里咕哝了一句“毫无体验感”就欲转身离去。

然而正当少年赶赴下一处之地时,忽觉背脊一阵锋芒,未有多虑,他侧身而过,只见一柄漆黑长剑紧随自己而来。少年挥弓欲将此剑打开,没想到那剑劲强悍,竟是将自己弹退了出去。

那剑一个回旋,径直落在了少年身前一位黑衣人的手中。

云端之上,墨故渊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黑衣人,那把剑正是轩辕剑。他忽然就想起那日在自己的心海之上,看见那位举手万剑归一的前辈。虽当时不见面容,可此刻,墨故渊断然肯定就是眼前此人,那剑气雏形,早已在自己如今的心海里,再熟悉不过。

“打不打?”黑衣人咧嘴一笑,阵势拉开,脸色坦然。

少年挠挠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位莫名其妙的人,道“我只杀凶兽,你我有仇吗?”

“没仇就不能打了?你若放得开手脚,把我当做那凶兽便是。”黑衣人举剑指向少年,眉目扬起,脸色有丝丝期待。

“我不和你打,你不是凶兽,我还赶着时间去其它地方。”少年有板有眼的说着,言罢,自顾转身朝远方走去。

黑衣人见状,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却也不肯放弃,只得欺身仗剑而起,紧随那少年杀去。

既然你不愿出手,那我就逼你出手。感受到那人气息,少年蹙眉不悦,却也懒得搭理,整个声影兀然暴动,如流星一般疾速朝前方闪去。身后,黑衣人一愣,此等身法矫健,速度之快,自己少有罕见,看来终于是遇见一个像样的对手了,当下脸色惊喜,也不废话,跟随那少年飞速追去。

星夜辉煌,河田静谧,有两人前后追逐其上,无声而过,却惊动了丛林飞鸟,野泽牛羊,那牲口两两相望,不知刚才刮的什么妖风。

酷暑之下,少年大汗淋淋,御风之下仍是热的不行,不禁瞥向身后,忽然发现身后那人的影子不见,难不成终于肯放弃了吗?

回过神来,少年心中一跳,不知何时那黑衣人竟是与自己并驾齐驱,此刻他双手抱在脑后,嘴里不知从哪刁来的草叶,脚下御剑而行,悠哉惬意的对自己爽朗笑了笑,少年脸色一沉,深吸一口气加速离去。

冰雪狂风,少年面黄肌瘦,骨皮干裂,可他仍旧死死咬着牙关朝山顶奔赴,后头,那黑衣人饶有兴致望着那不屈的少年。从一开始的较量到如今的好奇,他倒是很想知道这少年究竟所欲为何,值得这般长途跋涉。

昆仑之巅,少年独自站在其上,眉目染上风雪,犹如冰雕。许久,方才僵硬的转过头看了看那锲而不舍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便朝下纵身一跃。

“喂,底下可是弱水,你跳下去可别想着能出来啊。”黑衣人急急跑上前去,对着底下大喊。

可眼前也就一道水花溅起,再无波澜。

弱水河畔,少年潜水而行,直至水底,方见一形状如牛的怪物,赤身人面,四肢如马足。此刻那凶兽似乎也发现了少年的存在,双目猩红,在这水底如履平地一般,猛的朝少年撞来。

水深千丈,阻劲极为之强,少年身形缓慢,仍然倔强的朝前抵抗而去。见其一嘴咬住手中神弓,少年吃力向上腾起,在那凶兽奔来之际,双手顺势抓住其双角,狠狠甩向一旁。水烟翻滚,地底同样尘土飞扬。

那凶兽吃痛,兽性大发,调转整个身形又再次朝少年袭来,少年来不及多虑,眼下身处这弱水之底,行动大大不便,只得速战速决。当下取下神弓,射箭而出,然而箭虽凌厉,却不似往常那般一往无前,受弱水影响,那凶兽竟是丝毫不怕,埋头猛烈撞来。

箭矢虽给它造成些许伤害,却也让它更加疯狂,少年一箭而去,本想在射一箭,奈何身不由己,有些力不从心,那凶兽咆哮怒吼,硬生生将少年撞飞落地。少年不停喘息,吃入腹中的更多的是水,少年挣扎而起,可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似乎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无法控制。

那怪兽一击得手,整个身形朝上高高跃起,就要一鼓作气将身下少年砸个粉碎。

一道白光坠落,如流星扫向人间,长剑破水而下,其剑势滔天,锋芒难挡,顷刻间竟将这弱水一分为二。

有一黑衣人脚踩剑柄,飞速朝下坠去,凶兽似乎感受到身后异常,只得向一旁掠去。

待来至少年身旁,黑衣人伸手而出,大声喊道“快走,我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一只布满老茧的右手递在自己眼前,少年愣了愣,接着莞尔一笑,亦是举手而起,两人相握,随着黑衣人御剑回旋之势,两人朝水面离去。

那凶兽何等受过如此大气,这弱水之下几乎都是自己的地盘,又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见那两人就欲离去,瞬间暴掠而起,加速追去。

那被黑衣人一分为二的弱水,在片刻之后就已缓缓收缩靠拢,若不能及时出去,以这弱水之力,怕是二人都要被困在水底,当下不敢恋战,只得加快身影离去。

就在最后一刻,二人终是冲破水面,跃向高空。底下,那凶兽因速度过快,同样跳水而出,朝两人张牙舞爪,血口咬来。

“快,趁现在。”黑衣人朝少年唤道。

少年凌空而起,后仰拉弓,隐有雪花缭绕而来,天地苍穹,无数月华倾斜,如神光降临。那一箭光芒万丈,如同雪色一体,在这昆仑之下,似乎所有的璀璨都在那一箭之中。而后,箭如星矢,带着那凶兽的身影,缓缓消散在这片雪夜之中。

黑衣人御剑坠来,将少年拉过,又迎风而上,拂向昆仑之巅。

“谢了”少年似乎天生话语就很少,此刻木讷的笑了笑,朝黑衣人感激一眼看去。

“那弱水没有浮力,连根鹅毛都漂不上来,你倒好,直接就往里栽进去。”黑衣人气笑道。

“那凶兽名为猰貐,本是神兽之一,生性淳朴,忠厚善良,后被人所害。因帝不忍,命六大巫师以不死药将其复活,可那些该死的巫师竟然用了假药。猰貐复活之后神志不清,四处乱撞,到处毁坏人家,后来不小心误入昆仑山下的弱水里,变成了性格残暴,喜食人类的怪物。偏偏这猰貐唯独可以在里面穿梭自由,每每从水底上岸危害百姓之后便躲回水中。曾有许多来此除兽的英雄皆奈何其不得,今日多亏兄弟相助,不然别说将其除去,怕是我恐怕也要留在这水底了。”少年徐徐说来,脸色是许久不见的松弛。

黑衣人听罢,无所谓笑了笑,示意其不要记挂在心。

“那日路过沼泽,见你身手不凡,就想和你比试几番,如今撇去其他不说,你可愿与我一战?”黑衣人自顾而言道。

少年仍旧不解,问道“可有缘由?”

“自入世以来,我仗剑天地,未逢敌手,人生至此,岂不无趣,可我仍觉这天地浩大,总会有能与自己一战的存在,所以我一直在找。”黑衣人悠悠说道。

少年望着身旁这古怪的黑衣人,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劝说。许久,只听他静静说道“要我与你一战未尝不可,只是眼下仍有要事在身,我不能耽搁。”

“眼下既已了事,为何不愿?”

“世道混乱,凶兽成灾,尧帝命我奔赴四海,纵踏八荒,将祸害一方的恶兽除去,榜上有六,如今不过去三,怎可误事?”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我且随你一同而行,也好将这祸世之兽湮灭。”

“兄弟你......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一路山高水远,千辛万阻,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若你信得过我,待我事后,定当奉陪!”

“哈哈哈哈,这一路跋涉,不都是我与你一起么,何来他词一说,莫不是嫌我剑法不够,碍你手脚不成?”

“一剑之下,弱水一分为二,试问天下谁有此等魄力?”

“一箭之下,苍穹黯然失色,试问天下谁有如此厚劲?”

“哈哈哈哈哈”两人目光所向,豪情万丈,伫立在那昆仑之上,笑望人间。

“兄弟你叫什么?”

“羿,你呢?”

“剑。”

星河长空,万里山河,有两人联袂而行,此后山海五经,一幕幕少年壮志高歌,生死无话。

第六十四章 剑与箭的约定 中原桑林,两人站在一处小山丘之上,跳目望去,远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河田,庄稼茂盛肥沃,依稀可见周边屋舍林立,袅袅炊烟。

“羿,这里看上去倒普通自然,难不成此地也有为害一方的凶兽?”剑抱胸朝一旁的羿问道。

羿点了点头,目光深锁,一旁剑观其模样,便不再言语,与他一般自顾站立一侧。

深夜,两人如那河田之上的木桩,仍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阵凉风拂面,只觉快意不少,可紧随而来的是一道道强劲彪悍的狂风,两人眯眼看去,远处此刻正有一头獠牙如戟,铁骨铜皮的大野猪横冲直撞而来。

那野猪身形庞大,一路肆意践踏庄稼,拱破村落,不消一会功夫,所过之地皆成废墟,遍地狼藉。

此番动静已是惊慌不少村民,人人踉跄奔跑,哭声哀嚎。

“那野猪名为封稀,力胜百牛,一身蛮劲了得,仗着天生蛮力便在此逍遥快活,此番至此亦是将其斩杀。”羿缓缓道。

剑听闻,看来这凶兽具体大概羿已有判断,当下不再废话,与他同时拉开阵势,准备放手一战。

可下一刻他却是被羿伸手阻拦了下来,剑莫名望去,只见羿朝自己笑道“区区一头野猪而已,且看我将其拿下。”

见其神色,剑不再废话,自顾朝一旁掠去,不再参和。

羿纵身高高跃起,而后行如疾风,与那封稀径直对立奔去,似乎是感受到异样气息,那封稀身形缓缓渐停,一双赤目死死盯着不远处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少年。

其后,封稀仰天一声嘶鸣,再次加速朝前猛烈撞来。

两人眨眼就要相撞,却在最后的一刻,羿猛然翻身而上,一手从一侧死死抓住封稀的獠牙,整个身体一阵蛮力爆发,竟是瞬间将封稀扔飞了出去。

那封稀吃痛,几个打滚又再次袭来,羿则不慌不忙从背后取出神弓,气机牢牢锁定封稀方向。那封稀丝毫不觉,或是被愤怒冲昏头脑,此刻仍旧毫无顾忌莽撞跑来。

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矢破风穿插而去,几个呼吸之间就已将封稀的双眼刺瞎,那野猪失去平衡,重重跌倒在地,直至滑行数十米才慢慢停了下来。

羿深吸一口气,至始至终他都未有半分胆怯。躺在树梢之上的剑饶有所思看了看,却说不清心底莫名缘由。

羿并未将那封稀就地正法,反而是生擒活捉了下来,因封稀双目尽瞎,戾气凶焰去之大半,羿只是稍加恐吓几番,便寻至一处深山将其放任。

随后两人不在耽搁,按照羿所说,如今凶兽还剩两处,分别是北狄凶水之中的九婴以及洞庭湖一带的巴蛇。

在羿赶赴洞庭湖与那巴蛇厮杀之际,而后巴蛇亦同样被羿射瞎双目,生性狡诈的巴蛇不甘就此丧命,趁机向着西方逃窜,羿本欲前去追杀,却被剑在一旁阻扰。

“西方之行甚远,这一来一回岂不是又要耽搁许久,眼下这巴蛇已被你重创,不如就由我代你前去将其斩杀。那北狄凶水恰好离

洞庭湖不远,你去将那九婴伏诛,待事情完毕后,你我可别忘了约定。”剑朝羿爽朗笑道。

羿听闻,略有所思,此刻正值傍晚,天边云彩斑斓,落日余晖之下,倒影着二人长长的身影。

两人伫立,相顾无言,许久,羿方才轻齿道“也好,这样我也能省去众多时间。”

剑咧嘴笑道“你为何如此着急,莫不是那尧帝给了你时间期限不成,如今你我奔赴这天南地北,已有三年岁月,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吧。”

许是说到此处,一向木讷寡语的少年忽而暖心一笑,道“剑兄有所不知,我如此着急并不是尧帝所托,乃是我心中有一位惦记的姑娘尚在家中等我,我怕她担心。”

剑一个惊愣,继而开怀大笑,想不到这少年一路下来竟是为了如此,当真是意想不到啊。即是如此,那么此行向西,自己断然是必须帮他一把了。

“好,待你我将这最后的两头祸害一方的凶兽斩去,逐鹿之野,你我一较高下。”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数年时光,两人早已惺惺相惜,如同手足,虽少有言语,可几番生死相交,都在二人心中搁浅。

墨故渊怔怔相望,他看见那黑衣劲装的剑独自朝西赶去,一路追着那巴蛇至蜀方才将其斩杀。

本以为在事情处理之后,便会朝相约好的逐鹿之野赶去,却不知为何,当时一阵云烟翻滚,将身在巴陵剑的身影缓缓隐去,墨故渊想要看清,却越发模糊,好似这一幕时空画卷被人有意遮挡一般。只是在最后的一刻,墨故渊只瞧出一个轮廓,朦胧间好像有一位妙曼女子与剑走到了一起,随后便是一片空白。

再次回过神来的墨故渊又身临北狄凶水之上,那九婴九首嘶鸣尖叫,巨身不停拍打,掀起滔天巨浪。羿独自逐浪而行,脚下隐有火势,随着浪层叠高,他踏浪飞奔,几个转身已是朝那九婴射去几道箭矢。

那九婴自恃有九颗脑袋,亦有九命,丝毫不惧那来势汹汹的羿。只见它九口齐张,喷出一道道毒焰和一股股浊流,在半空交织成一张极为凶险的水火天网,企图将羿困在当下。

那射出去几道箭矢虽将九婴几颗脑袋重创,可不一会那九婴又再次恢复如初,羿深知其中关键,若不能九首其斩,怕是难以将其伏诛于此。眼看这水火天网就要朝自己镇压而来,羿猛然拔高身形,朝空隙之外掠去,又再使连环箭法,速度之快,犹若闪电。

那九支箭矢几乎同一时刻插入了九婴身上的九颗头上,一阵碎裂炸响,九婴身躯不断挣扎扭动,仿佛遭受天谴一般,咆哮怒吼,最终无力朝着凶水底下落去。

羿一身疲惫,这九婴是他斩杀的最后一只凶兽,如今总算功德圆满,不负尧帝所托。

只是当时的羿本以为那九婴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殊不知那九婴故意使了障眼法,虽是九首皆被羿重创,却在最后一刻将本命元神吐出,悄悄遁入凶水。

此刻羿身心苦累,并未多加防范,那九婴竟是匿水而行,趁羿疏忽之际

,从其身上溢流出的血液,缓缓朝其身体里渗透而入。

墨故渊瞧出端倪,奈何不论他如何大声提醒,羿始终不觉有任何异样。

之后,羿便日夜兼程赶回家中,此时他的一路行径早已传遍了整个山海五经,百姓人人爱戴敬仰。

早在之前天有十日,便是羿一举将天上九日射下,如今又独自斩杀六大凶兽,这等壮举试问天下何人不仰慕拜服。

奈何其功绩显赫,引来不少别有居心之辈在族中长者面前妄自蜚语。

人心难测,羿遭到不少恶人诽谤加害,心灰意冷之下,只得带领自己心爱的姑娘远离尘世。

那女子名为嫦娥,是羿深爱的女子,在羿被放逐之后,她随羿而隐居,两人逍遥世外,倒也过上了许多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期间羿曾多次赶赴逐鹿之野,却始终未曾遇剑,时间一长,竟成了羿心中无法释怀的存在。

某日,羿与妻子嫦娥叮嘱几番,就远行再次踏上寻找剑的征途,那女子依依不舍将其送离。

然而却是在数天之后,嫦娥在家中整理衣物之际,不小心从木柜之中翻出一个精致木盒。女子好奇,本能打开,瞧见盒中有着一颗五彩斑斓的丹丸,她瞬间脸色微变。

她曾听羿讲起,这是他远赴山外,在天山遇见西王母,被她所赠与的仙丹,凡吃下仙丹者,皆可飞升成仙。

嫦娥死死抱着那方木盒,失神落魄。

墨故渊只是瞧了一会,便不再理会,目光瞥向天幕,望着羿的方向。

西方大沼泽,羿误入黑林,迷雾重重,泥潭遍布,此刻他双目猩红,仿佛陷入某种自我挣扎的境地。

羿此刻浑身青筋暴裂,不停来回扭曲翻滚,口中不时喘息呐喊道“九婴,你给我出来!”

“剑,你究竟藏在何地?你不是要和我决一死战么?来啊,你东躲西藏莫不是怕我不成?”

“那些人真是该死,枉我为民除害,既然如此,那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羿状态癫狂,如同走火入魔,此后他一路狂奔,沿途更是凶性大发,不仅摧毁众多部落村庄,惨死在他手底下的无辜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此时的羿早已与过往他所斩杀的凶兽无异,甚至比那些凶兽更为残忍,体内受九婴蛊惑,早已神志不清,难辨是非,只是不停的朝着远处掠去,无人敢来阻扰。

再后来,羿朝着沧海跑去,却是被沧海之中一位道法通天的高人收服,拘押在他法宝之中,便失去了踪影。

墨故渊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山水时光,不禁有些唏嘘嗟叹。更多的是为羿和剑感到可惜,前者失去心智仍不忘心中约定,而后者却是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墨故渊收敛心神,缓缓退出光幕,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古老质朴的弓箭,不禁紧紧攥了攥,一时怔怔恍惚。

想不到这把神弓之内还藏有当初这样一幕故事,只是不知后来两人究竟有没有再次遇见。

第六十五章 心海中的造化 正当墨故渊渐渐缓过神来,下意识背脊猛然一挺,“不对,先前我明明听见另一道声音,难不成是我错觉?”。

墨故渊将手中神弓举起,仔细望去,下一刻,自己心海内竟是无端掀起一场剑浪,仿若某种东西在呼唤一般。墨故渊心神巨震,自己想要控制

却发现根本丝毫不起作用,任凭他如何稳住心神,竭尽全力想要扭转局面,却始终没有办法。

那剑浪一波又一波,高高迭起,尽数朝着虚空之上涌动。所幸这里无边无际,不管那些剑气奔腾多远,始终存留在墨故渊的心海之中,数次迂回。

许久,在墨故渊无可奈何之下,那无穷无尽的剑浪终是渐渐渐渐消停,回归原位。

然而就在墨故渊自己也深感费解的同时,耳边兀然响起一道冰冷之声“这气息分明与剑昔年的一模一样,为何你不是他却有他的剑气在此?”

冷不防丁之下,墨故渊被吓了个机灵,环首四周看去,不知声音从哪冒出。

眼前,无数剑影如排兵列阵纷纷向着两旁退去,一道耀眼金光朝着墨故渊急速掠来。

墨故渊抬首遮挡,待入至眼前,墨故渊刹那惊愣不已。

“这不就是刚才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把弓吗,怎么突然到自己心海里了?”

耀眼金黄的神弓凌空静静漂浮在墨故渊的身前,墨故渊呆呆望着,心中诧异惊慌。

“我这心海难不成不带门的吗?怎么啥玩意进来都能自由随意。”

墨故渊晃了晃脑袋,不去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既然能听见这神弓的声音,想必应是羿的元神隐匿在其中。

当下拱手欠身朝那神弓微微讲述了自己的来龙去脉。许久,那神弓听完,周遭黄光荡了荡,半天未曾回应,墨故渊狐疑看了看,不敢打扰。

“昔年我受九婴蛊惑失了心智,这才一路沦落至此,所幸那位前辈将我收押,并赐予我道法修补心智,这才让我有幸活了下来。只是那九婴我与他融为一体,早已骨血相连,先前异样,便是我这么多年来靠着道法修补心智的最为关键,那九婴想成为我与他之间的主导,不得不再次将我吞灭,好让我永远无法挣脱他的束缚。所幸小兄弟此番闯入这湖泊水底,这才让我有一丝重生的机会。”神弓之内,羿的声音缓缓传来。

墨故渊不敢大意,连忙罢手,口中认真道“前辈乃古时天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只是委屈了这万年时光前辈都被困留在此。”

“呵呵,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墨故渊不敢搭话,更多是不知所措,这可是自己幼时听闻的上古大神,羿的存在,如今有幸得见,莫说做梦,自己压根都没有想过。

一人一弓就这样愣愣相望,墨故渊是不敢说,羿是本就话少,经过这万年时光更是无所适从,何况如今元神被九婴蚕食的七零八落,错综复杂。

许久,那神弓之内苍老的气息再次传来“小兄弟,既然你有如此大的造化,为何不能将这些剑留下的剑气一一炼化,若能化为己用,这天底下恐怕你已是罕有对手。”

墨故渊闻言,苦笑一声,道“前辈高估了,并未不愿,实在是晚辈如今修为薄弱,那位前辈在我心海中留下的这片剑气滔天的世界,晚辈当下根本难以

控制,更别说能炼化了。”

半空之上的神弓微微动荡,一道黄光散落在墨故渊身上,片刻,神弓之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哎,真是弱的可怜,比蚂蚁还脆。”

墨故渊眼皮跳了跳,有些无语。其实墨故渊并不知晓,早在上古时代,天地灵气浓郁之际,当时山海五经不知诞生了多少异能强者,搁在如今这仙妖两界,几乎都能独挡一面,呼风唤雨。

“咦,怎么还有些不堪入流的剑气也混杂进来了?”

还未等墨故渊反应,那神弓又射去一道金光,将原有曹青衣留下的剑气径直摧毁而去,等到墨故渊想要伸手阻拦,已有部分剑气早已灰飞烟灭。墨故渊嘴角牵强笑了笑,更多是欲哭无泪,心中凄苦道“那虽是外来剑气,可目前我也只能从那开始炼化啊,你当我和你一样无敌不成。”

“小兄弟,虽然我如今修为去之八九,可能连你也不是对手,你若愿意,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调动这千万剑气将我化为绞碎。只是既然得见故人遗留下的剑气,我自是见不得有其他剑气与他共处,天下之大,何人剑道能与我兄弟相提并论。”羿掷地有声说道。

墨故渊听闻,肃然一惊,那一场万剑归一之势顷刻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何等光华,又是如何的惊心动魄,自己从未忘却。

墨故渊深深抱了一拳,目光感激看了一眼身前黄弓,缓缓道“晚辈受教了。”

神弓恍若不觉墨故渊之态,自顾道“我虽持弓射箭,不懂执剑之人所求,可天下功法说到底还是需要走上一条自己的路,唯有自身大道与己相辅相成,方可成就他人所不能,做到他人所不及。”

“敢问前辈,自身大道与己又如何做到相辅相成?”

“我且问你,若你此刻为野岭山川之中的一条河流,你当何去何从?”

“自当入海。”

“不错,天下河流溪潭,错落野泽沟壑,假设你自己便是这数以千百之中的一条河流,当以归海为愿。可当中地势险峻,遇旱苦干,遇洪则涨,激流勇进,飞流直下数不胜数,想一帆风顺,静谧安淌而行无疑痴人说梦。这一路荆棘坎坷便是你要入海之前走的每一步路,如何走,走不走得过,就看你自己。”

墨故渊默然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耳边声音又一次说道“若最后你有幸入海,成为那汪海大洋中的一束海水,有幸得见旷世神迹,便自认终点了么?你可知日上高挂,水汽蒸发,天有风云大雨,你随风而上,周而复始,又会回到起点?所以,若你能纵观全局,将自己比作一粒水滴,而不是最开始的河泽山川,那么这天下河川,四海大洋,皆是你从始至终汇聚而成,你可想过那是一种何等风光?天下万道,皆你一人衍化而成,天下万物,皆你一人而行,我所想所行,唯我而已。”

“天下唯我一人?这是我的道么......”墨故渊轻轻呢喃。

“我有一剑,且试天下。”羿最后缓缓说出。

兀然间,墨故渊心中晴天霹雳,可神色仍旧一副云里雾里之态,然而心中却又有一番拨开云雾之势。

剑海之中,忽然有雷霆袭来,咆哮之声轰隆不绝,羿忽有所感,不禁抬首看去,刹那整个弓身瞬间分裂,无数金光四散,如白日焰火,飞火流星,紧随那剑海磅礴涌去。

墨故渊从未见过如此盛景,那金光化成箭矢,白光是那锋芒利剑,两者逐浪天际,彼此缠绕飞舞,无数火光蔓延,在这一幕心海苍穹下绽放出无数花火,仿佛彼此在一较高下,又好像惺惺相惜,酣畅淋漓。

箭与剑是很多年前未能赶赴的一场约定,仍有遗憾,仍感遗憾,却所幸遗憾。

不知过了多久,那四散而去的金光又再次汇聚。虚空之上,墨故渊仿佛可见有一人形之姿昂首独立在上,虽看不清面容,但依稀让自己汹涌澎湃。

那人负手相望,眉宇侠情万丈,他望向墨故渊,眼中光彩涌动。

许久,墨故渊耳边响起一道粗犷豪迈之声“原来如此......有生之年,吾愿已矣。”

“小兄弟,愿你前程似锦,愿你不忘初心,作为故人,这把射日神功我就将它赠予你,若用的趁手,还希望你不要辱没它的辉煌。”言罢,那金光便朝着远方散去,在墨故渊久久无法释怀的目光中消失天际。

神弓静静躺在剑海之上,墨故渊漂浮前去,紧紧握在手中,怔怔无语。

在墨故渊退出心神的那一刻,原本四周封闭的空间早已荡然无存,此刻自己仍旧处在这方湖水深底,环顾四周却不见小金身影。

墨故渊心中担忧,收拾几番加速向着水面冲去,不消一会已是破水而出,却见那小金身形早已恢复原来瘦小模样,此刻见墨故渊冲出,不停在岸边挥手尖叫。

墨故渊心中一缓,见小金这般便知它应是没啥大碍,当下来至其身旁将它抱起,问道“九婴呢?”

小金眼珠转了转,挣脱墨故渊怀抱,在地上来来回回比划,不时嘴里还有模有样念念有词。

墨故渊瞧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小金在形容自己有多牛逼,和那九婴大战有多凶险,然而自己更胜一筹,将其锤的体无完肤之类。

墨故渊白眼一翻,不愿多做理会。如今那位前辈在自己心海中坐化而去,与他相连的九婴想必也已不复存在,方才片刻,自己已经蔓延心神,并未发现九婴气息。

小金见墨故渊表情鄙夷,正欲嚣张跋扈几番,却见那墨故渊突然俯身蹲了下来,微微笑了笑,摸着自己脑袋说道“刚才谢谢你啊。”

小金通灵,人性极强,却被此刻墨故渊一番姿态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尴尬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片刻,摆出一副大爷模样,威风凛凛。

墨故渊一声气笑,顺势一脚踹飞了出去,口中说道“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给了。”

小金怒不可遏,就欲上去和墨故渊杀个百来回合以此助兴,那墨故渊已是头也不回的掉头向前走去,口中咕哝道“好些天没见到汲清了,等会见到她可得好好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她啥都好奇,一定爱听。”

落在后方的小金以为他要告状,只得止住身影,忽然间,小金似乎想起什么,咧嘴一笑,屁颠屁颠的朝墨故渊跑去。

一人一猴就这样渐渐朝着前方走去,身后,那方湖水波澜不惊,在他俩离去之后,那湖水竟是顷刻蒸发殆尽,只余一个漆黑空旷的凹坑。

有一极为邪媚英俊的男子缓缓走出,望着周围失去的一切,自言自语,纳闷道“怎么一下子都看开了,这道悟起来比谁都快,老子十来万年白熬了?”

第六十六章 强攻彩云涧 一方极为空旷的石台前,此时伫立了不少人影,少年少女风华绝伦,然而此刻人人脸色戒备紧张。在他们统一的目光下,是几人正上方之上的一位老欧,那老欧目光冷淡,同样朝底下泾河分明的两方撇去,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偌大空旷的石面,靠左方的乃是妖界神诀殿白歌,站在其身后便是前不久赶赴至此的白离,两人一前一后,不仅要当心对面仙界之人,还需应付这发鸠上的这位妇人,若没猜错的话,这老妇应是岛上原住民了。

对面,同样有来自长留的雁山青容,桃花楼子佩以及为首当先的天虹谷灵陶陶。

“白离,等会若有危险,你且先行退去,我来垫后,那仙界此刻人多势众,我怕我分心无暇顾及到你。”白歌心声朝自己妹妹传道。

白离紧拽胸口,蹙眉担忧看向身前,欲言又止,片刻,缓缓道“哥,眼下局面既然对我们不利,为何还要如此,我们不如先行退去,看看是否还有机会。”

“傻丫头,如今这大石之上正是彩云涧的府邸,那乾坤塔断然在内,只要我能取回乾坤塔,夺得此次发鸠归属,那么等我回到神诀殿,一定可以进入万毒窟!”白歌深深唤道。

白离听闻一愣,继而垂首移开视线,低着头,不再言语。

仙界几人望向对方二人,见那二人心声传语,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当下子佩缓缓走到灵陶陶身侧,同样传音道“灵师兄,那白歌生性狡诈多端,又擅长使毒,我们可得当心,以防不测。”

灵陶陶微微点了点头,朝子佩示意笑道“子佩师妹有心了,那白歌我亦早有耳闻,曾在谷中也听过大概,的确不容小觑。”

“那水月阁的白离早在之前就差点被我等降服,若不是半路杀出个野货色,坏我好事,如今就凭白歌一人,恐怕再如何了得又岂是我们几人对手。”不知何时,落在身后的雁山突然走上前来说道。

灵陶陶回首看了看雁山,见此人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倒和平常无甚两样。在仙界的传闻里,雁山本就仗着是长留山掌门的关门弟子,到处惹是生非,谁也不放在眼里里。可那日情急之下,他一剑劈断孙大同的手臂,灵陶陶又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劲,只觉这雁山并非传闻那般不堪。

“不错,也就那家伙不在,不然此刻定当连他一起收拾了。”一旁子佩附和道。

灵陶陶听闻,蹙眉片刻,缓缓朝二人传音道“那人身怀雾影宗道法,且一身剑法攻势颇为正气,我看不似妖界之人,在未有明确消息之前,你我切不可随意揣测,若日后是我仙界同门,可就伤了和气。”

“灵师兄何必如此,若真是南山经雾影宗弟子,在我们报出自家名号他就理应知晓,此次深入发鸠事关重大,那野小子又一而再再而三坏我等大事,不是妖界细作又是什么?待此番事情了毕,我一定如实禀报门中长辈,去雾影宗讨个说话,看看究竟是不是雾影宗又门风不正,出了什么叛徒!”雁山不屑哼道。

闻言,灵陶陶缓

缓一顿,并未搭理。

身后,青容悄悄走上前来拉了拉雁山,眼神瞥了瞥,示意其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以免惹的灵陶陶不悦。

如今众人既已汇合在此,应当团结一心,而灵陶陶作为几人中道法修为最高的一位,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恐怕还得麻烦他出手援助。

雁山自然知晓青容眼中深意,乖巧的朝青容笑了笑,可转首的瞬间,眼底不经意蔓延出一道寒光,紧紧看着身前灵陶陶的背影。

许久,正当几方对峙不肯放弃之际,那灵陶陶又一次率先开口,道“前辈,如今这发鸠随潮汐脱海而上,你们不肯离去,可若等会漂浮于海上,恐怕你们也难以生活,若能让我等顺利入这彩云涧,取得乾坤塔,我可向前辈保证,让你们平安离去。”

“年轻人,先前我已和你们说过,我们久居沧海,在发鸠已经生活了百年,早已成习性,若你们仙妖两界以此为争夺目标,那便看你们究竟有何本事,能从我老妇手中取得发鸠,怕就怕你们别有来无回。”上方老妇丝毫不惧的回道。

“灵师兄,还和这个老东西废话什么,既然不识好歹,那我们就先将这大石毁去,冲进彩云涧,我就不信找不到乾坤塔。”子佩脸色一寒,蛮横哼道。

话语刚毕,子佩已是飞升而起,手中挥舞结印,瞬间一道道花海如长鞭扬起飞旋。子佩双手各执一端,高高扬起,借势一举朝下狠狠挥去。身下,灵陶陶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得欺身而上,以免意外横生。

那老妇见这小女娃如此骄横,性情态度更是恶劣,当下脸色冰冷,一手拄着的蛇拐突然举起,用力朝脚下跺了跺。老妇身体无端漂浮而起,见那花色长鞭朝自己挥来,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只是将手中蛇拐高举在前,在那长鞭触碰的一瞬间,眨眼就将其吸入其中。

老妇转身而过,将蛇拐对准子佩,一声爆喝,那消失不见的长鞭又紧随子佩激射而去。

“子佩师妹小心!”赶来的灵陶陶见状,猛然间大声提醒道。

子佩脸色慌张,先前那一击本以为就可将那老妇所在的位置打的粉碎,却不曾想那老家伙轻而易举化去了自己的攻击,此刻竟然还能以同样的招式反向自己。

子佩情急之下只得在身前凝聚聚一道道花墙将其阻扰,奈何那攻势凌厉迅猛,顷刻间皆被粉碎。子佩仍是不甘,将身影扭过,却还是生生抗下了一道鞭击,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子佩踉踉跄跄就欲跌落,所幸赶来的灵陶陶接住,这才勉强无甚大碍。

“谢过灵师兄。”灵陶陶怀中的子佩虚弱无力看向他,虽被打伤,眼下却别有一番风情,哪怕此刻望向灵陶陶,仍旧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加上伤势,更添几分妩媚。

灵陶陶只一眼便撇开目光,不愿多看,同时心中不禁暗自诧异,这桃花楼的女子,为何有种天生媚骨勾人之势,难不成是所习功法所致?

身后两人见子佩伤势无碍,只是些许皮外伤,一时倒也松了一口气。几人略作思量,仿佛达成某种

共识,当下齐齐拉开距离,纷纷朝上涌去,看其阵势,看来众人是打算联手强攻而行。

底下,白歌眯眼相望,若那老妇真不敌仙界几人联手,被他们破了开去,那么自己想要入这彩云涧取得乾坤塔怕更是难上加难,当下看了几眼,心中便已有计较。

身后,白离看了看虚空几人联手之势,也不愿多做理会,那乾坤塔如今身在何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眼下局面又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愣愣呆在一旁,思绪万千。

高空之上,那老妇见仙界几人同时联袂而至,脸色坦然无畏,整个身影独自挡在彩云涧洞前,一手拄杖,遥遥相望。

“师门谕令,不得不从,得罪了。”灵陶陶率先拱手朗声道。

下一秒,袖间火势倾泻而出,刹那,此方天际满是火云,热浪扑面,只觉周遭气温顿时上升了不少。那老妇见此人年纪轻轻,道法修为如此不俗,且观此人面目端正俊朗,气宇更是轩昂,不禁点了点了头。

底下,白歌见那灵陶陶火势之烈,忽而脸色一白,目光有些狰狞看了看。

身后,其余三人见灵陶陶率先发动攻势,几人也不含糊,各自祭出法宝纷纷加入战斗之中,一时之间,半空之上各色光彩夺目,招式不断,纷纷朝着那老欧围剿而去。

在大石的身后,便是彩云涧的入口所在,那老妇死守不退,其身后一条高悬宽大的瀑布背后就是族人所在之地。若放任两方之人进入,其中秘辛若是被别有用心之辈发现,后果怕又要重演当年悲剧。

彩云涧内,氐人数十位族人纷纷站在洞口瀑布前,望着外面纷争不断的打斗,然而外面却无法看清瀑布之后的景象。此刻在氐人一族的最前方,有两位清秀女子正紧张注视着洞外的一切,眉目担忧,满是后怕。

“汲清,姥姥打得过那些家伙吗,姥姥会不会受伤呀?”一女子拉过一旁另一女子的手,紧张问道。

“紫苏,你可别胡说,姥姥那么厉害,这数千里的沧海之内,姥姥可从来没怕过谁,姥姥一定可以把他们打跑的。”另一女子正是赶回彩云涧的汲清,此刻亦是同样紧紧拽住紫苏的手,两人彼此相依。

“可是他们人那么多,领头的那一个,他的火法似乎很强,姥姥一身水法又被他压制,另外几个人还在一旁放冷箭,可真卑鄙。”紫苏脸色略有焦急,气急道。

汲清紧紧盯着自己的姥姥与那些外来人不断变化身位交战,心里一边祈祷,一边想着墨故渊何时才能赶来。自己本以为那些初入发鸠之人虽是有些本事,可只要见到姥姥还不都得乖乖束手就擒,可如今眼下局面是自己大意了,这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甚至一些法宝的威力,都足以将他们本身的功力助涨不少,姥姥为了不让族人受到牵连,竟是在彩云涧内布下结界,不让自己等人外出救援。

外面,战势越演越烈,双方数十回合下来,皆不弱下风。底下,白歌望着上方几人,忽而身影一晃,下一刻已是消失在原地。

第六十七章 九幽玄火鉴 仙界四人见那老妇气定神闲,与己方几人交战仍游刃有余,心中不禁有些诧异,想不到这发鸠之上还有如此修为高深之辈,当下几人不再藏拙,皆使出全力向其打压而去。

灵陶陶一马当先,焚心玄火决流转四肢百骸,在其身后隐隐约约汇聚无数众多火龙身影,此刻火焰升腾,气势极为猛烈。

“天虹谷玄火!想不到你这小娃一手火法竟使的如此精纯。”老妇微微诧异喃道。

“前辈小心了。”灵陶陶一手并成剑指,高举而下。身后火龙尽数奔腾而出,灵陶陶整个身影沐浴在火光之中极为璀璨夺目,趁势飞速朝老妇灼烧而去。

老妇目光紧锁,口中念念有词,衣袍此刻飞舞膨胀,只见她双手撑开,当中蛇拐悬空,在拐杖之上的翠绿色圆珠之内,此刻光华流转,晶莹剔透的玉珠体内,有着无数游蛇吐信来回游荡。

随着老妇一声怒喝,绿珠瞬间光芒万丈,当中游蛇奔腾涌向上空杀来的火龙,两者相撞,气焰沸腾,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直让人眼花缭乱。

那从绿珠当中衍生出的游蛇,浑身碧绿青翠,且身表流光阵阵,随着时间僵持,竟是将灵陶陶这九重玄火尽数蚕食殆尽。灵陶陶双目一沉,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镜鉴,只见灵陶陶挥向那朝自己袭来的绿蛇,趁势朝一旁掠过,这才勉强躲过一击。

“是九幽玄火鉴!”不远处的青容失声说道。

身旁,子佩目光一亮,若有所思看了看灵陶陶,而最后的雁山则是阴鹫深沉的看了一眼那火光之中的男子,脸色苍白。

九幽玄火鉴乃是天虹谷镇谷至宝,乃神兵之属,传闻乃是天虹谷第一代谷主,昔年在那场神魔大战之中偶然间从妖界九幽获得的精纯之火,此后带回谷中潜心炼化打磨,加上其它几种异世珍宝融合,这才锻造出一把不世神兵,名为九幽玄火鉴。

因此鉴身具九幽之火,加上天虹谷本身善使火法,在此等神兵法器降临之后,竟是可以将两者融会贯通,明火与暗火交融,这才有了玄火一说。

此后仗着玄火修行,天虹谷很快成为仙界赫赫有名的一方大派,时至如今,隐隐约约已有仙界六派为首之势。

“想不到灵师兄居然能得到九幽玄火鉴的认可,真是厉害。”子佩朝灵陶陶微笑轻轻说道。

灵陶陶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先前自己感应下,若是不小心被那密密麻麻的绿蛇缠绕近身,怕是会有很大的麻烦,奈何自己当时已是兵临城下,不得不祭出九幽玄火鉴将那绿蛇湮灭。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前辈手中的蛇拐,想必也定是件品质极为厉害的神兵。

“那前辈修为不仅高深,手中法宝应是神兵无疑,等会我尽全力演化二十七重玄火,你们可随我一同出手。”灵陶陶朝几人传音道。

“好”几人同时回应道。

灵陶陶拔高身形而上,额间火印渐显,九幽玄火鉴在其手中如同一把明镜,四周满是烈火燃烧,道道阵图在其周身显现,彷如火神降世。

雁山与青容同时御剑而起,子佩手中亦是扬起那把翠色如意,三人紧随其后,呈三角

之势落在灵陶陶身后。

随着灵陶陶气势达到顶峰,二十七重玄火已是层层将其包裹当中,随着他一声爆喝,那玄火如排山倒海,天崩地裂之势涌动不绝而出。身后,青容剑光大起,无数剑光随着火焰尽数朝底下坠去。雁山亦是如此,青峰三丈暴涨而起,身后,那子佩同样借着手中法宝如意之力,催起绵绵花海,几方攻势一起朝那老妇笼罩而去。

“哼,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何本事能闯我发鸠!”老妇脸色一寒,丝毫不惧几人倾力而为,手中蛇拐此刻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华,将老妇的身影包裹在内。

虚空之上,有一百丈巨蛇之形缓缓形成,那大蛇浑身翠绿,唯独双目白光,随着一声嘶鸣,那大蛇扬起巨首,当头朝仙界几人联手而来的攻势撞去。

气流升腾,周边大石破碎横飞,站在巨蛇幻象当中的老妇一人高举蛇拐,将上方攻势死死阻扰,双方对峙,任凭周遭风起云涌,天昏地暗。

“灵师兄!”子佩忽而在一旁大声喊道。

灵陶陶听闻转首,顺着子佩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下方石台上,那神诀殿的白歌已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眼下局面自己等人无暇顾及。就在众人打算一鼓作气破开那老妇防御屏障之际,那大蛇之中的老妇竟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巨蛇幻象顷刻灰飞烟灭。

老妇手中蛇拐被荡开甩飞了出去,先前仙界几人攻势虽有抵挡不少,可眼下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那老妇无力半跪在地,只得强行调转身形朝一旁闪去,却还是承受不少余下攻势。

身下,那方瀑布前的大石被击得粉碎,老妇顺势落入了水潭之中。

“姥姥!”瀑布身后,紫苏同汲清大声呼喊,就欲朝洞口外奔去。一道白光乍现,又将两人弹了回来,两人泪眼汪汪,又再一次朝洞前跑去,不停在结界光幕上拍打。

身后,几位年长的族中长辈缓缓走至一旁,将两人拉起,其中一位老者沙哑说道“汲清,紫苏,这是柳长老用女娲血留下的封印,我们打不开的,除非玲珑蛇杖摄取女娃血才能解开结界封印。”

两人脸色担忧,更多是无所适从的惊慌,只得眼睁睁趴在洞口,希望姥姥不会有事。可是望了半天,仍旧不见池潭底下有任何动静,汲清哽咽道“李伯伯,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姥姥的,我们快想想办法好不,我怕姥姥有危险。”

“不错,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姥姥一人,只要我们都能出去,一定可以帮助姥姥赶走那些坏人。”紫苏同样焦急喊道。

那安慰两女的老者看了看眼下这两个单纯稚嫩的女娃,又不禁回首看了看余下身后的族人。

许久,老者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在此之前柳族长曾交代于我等,若她真有不测,我氐人一族需即刻退回六重海域,不得有误。”

闻言,汲清同紫苏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老者,满目震惊。

“不!”两人嘶喊回道。

“我氐人一族天生血性特殊,当年已经遭受一场无妄之灾,那时你们还小,不知其中凶险,如今断然不能让悲剧重演。你们是我氐人一族的未来,不论如何也要将我

族希望传承下去,若今日那仙妖两界闯入,我等不善攻伐,如何能抵挡得住,你俩莫要意气用事。”说到此处,那老者语气渐渐有些加重,仿佛想起某些痛心不忍回首的往事。

“李伯伯......”两人欲再说些什么,身后其余族人已是渐渐走了上来,在两女不知所措的视线中渐渐笼罩而去。

彩云涧外,灵陶陶死死盯着那原来老妇所在的位置看去。片刻,一道青烟正缓缓聚拢,还未成型之际,灵陶陶已是俯身朝下追去,一手挥起火鉴,一道火光直冲而去。

“灵陶陶!你找死。”一声低吼传来。

那青烟被火光击溃,四散而去。

“哼,白歌,我就知道是你在装神弄鬼。”灵陶陶面色一寒,再次祭出九幽玄火鉴朝那四面八方的青烟围剿而去。

那青烟似乎极为忌惮这宝鉴当中的火焰,凡是让火苗接触一点,顷刻间就已焚烧殆尽。

隐藏在其中的白歌顾不得其他,分出一缕心神将不远处的蛇拐卷起,径直朝瀑布口扔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那抛飞出去的蛇拐如同击碎一面玻璃,刹那汹涌不绝的瀑布烟消云散。

白歌瞅准时机化作流光朝内隐去,只余一声空荡回响在外面众人耳边徘徊“真是一群不识好歹的家伙,若不是我,你们能入这彩云涧内?等我取得乾坤塔定要你们好看。”

身后,子佩雁山青容几人纷纷赶来,朝灵陶陶示意望去,灵陶陶看了看底部波澜不惊的池潭,片刻,低沉一声,道”走,我们速速入内。”

几人不再犹豫,加速朝洞中掠去,灵陶陶一马当先,忽听身后雁山唤道“灵师兄,那水月阁的白离尚在下方,此番白歌先行入内,那白离却不见有任何动作,不如由我垫后,以防这两人有什么密谋。”

灵陶陶回首看了看下方那白衣女子,见那女子同样望向自己几人,当下有些不明所以。

须臾之间,灵陶陶已有所决断,朝雁山微笑点了点头,道“那便麻烦雁山师弟了。”

雁山咧嘴一笑,朝几人点了点头,便向着下方落去。那白离见雁山独自返回,心中已知不妙,当下起身朝后退去,袖间锋芒青剑入手,戒备望向那朝自己不怀好意走来的雁山。

“之前在外面让你跑了,现在你认为还有机会吗?”雁山阴沉添了舔嘴唇,步步逼近朝白离而来。

白离见其模样心中一阵反感,早在洞外便在此人手中吃过大亏,当下心神专注,脸色冰冷,不屑道“我虽不知为何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也会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可实话实说,你驱物用毒的本事和我哥比起来简直是不堪入流。”

雁山听闻,瞬间脸色惊变,整个身形速度暴涨而起,比起平常几乎判若两人。见白离不愿与自己多做纠缠,边挡边退,雁山一声长啸,在整个山间唯独白离一人诧异的目光下,雁山整个身体在半空炸裂,化作无数血红蝙蝠朝白离涌来。

“哦?是吗,那便让你看看我究竟是如何的不堪入流。”

白离心中惊慌不已,此刻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接着眼前便一幕昏暗。

第六十八章 雁山诡法 白离见眼前景象如此诡异,不敢大意,只得加速朝后方退去。可奈何漫天蝙蝠层出不穷,且速度越发迅敏,白离见逃跑无望,也不甘束手就擒,猛然一个凌空飞旋,刹那胸间一道白光直直朝后劈斩而下。

众多蝙蝠在剑光之下血肉横飞,凄惨嘶鸣响彻四方。

白离微微喘了口气,冷眼望向前方,眼前,在那一剑之下,死去的蝙蝠皆化作血气漂浮弥漫在半空,而其余蝙蝠此刻却是暂停攻势,不再向白离袭来,反而前赴后继的朝那血气之中奔赴涌去。

随着密密麻麻的蝙蝠渐渐堆积,缓缓可见有一股鲜红浓稠的液体在其中挣扎鼓动,隐约之中有四肢正缓缓伸展而出。

那弥漫在空中的血气悠悠飘荡,蔓延四周,白离只觉一阵莫名恶心反胃,当下屏气凝神,不再犹豫,举剑径直朝那当中的血浆浓稠刺去。

剑光锋芒,隐有寒气缭绕,白离一剑当前,运气而行,势要将其洞穿而过。可就在剑尖即将刺破之际,那血浆之内竟是无端伸出一只血手,丝毫不惧那寒光利剑,死死将白离手中宝剑抓在手中。

白离心中大惊,再次调起内力欲抽离开去,可手中异样让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白离来不及细想,就欲弃剑而退,可那血手此刻犹如蔓藤肆意生长,沿着剑身朝白离手上侵蚀而上,眨眼之间已是将白离整只右手覆盖,紧随之后,便是那血手朝白离项颈口钳制而来。

一张人脸缓缓从血浆之内探头而出,白离双目惊恐望去,赫然是那雁山无疑,不知为何他竟会使出如此诡异恐怖的道法。

“怎么样?没把你吓坏吧。”雁山缓缓凑近白离,在其耳边低语轻喃。

白离不停扭动挣扎,可丝毫不起作用,那一张苍白绝美的容颜上,此刻由于脖间被雁山扼制,渐渐生出几丝血气,越发凄美。

“真是天生的尤物美人啊,不愧是青丘狐族。”雁山靠近白离脸颊,深吸一口气,陶醉说道。

白离闭目不作理会,死死咬着嘴唇,恨不得就此死去。

“可惜啊,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好人,等我吸干你的血液,让你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我来替你超生吧,啧啧......”雁山咧嘴阴鸷笑道。

白离听闻,心中凄凉痛苦,想不到此行发鸠竟成了自己的亡命所在,念头无数,在其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白离忽然想起那日在青师府坠崖之时,那一道朝自己追来的身影,万丈深渊之

上,有一人坚定不移向自己伸手而来,又想起水面上下,两人牵手相握,生死不离。

白离微微闭眼,眼角无端淌过泪痕,心中自语又好似对着远方之人默念“后会无期了么?”

“哟,哭的这般梨花带雨,倒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啊,我觉得吧,要真就这样让你死去,岂不是多多少少可惜了,不如你我先......”雁山低声蛊惑道。

“你!要杀就杀,若你胆敢逾越放肆,日后我师门长辈,我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白离突然有些惊慌,大声道。

“不是先前你说我不堪入流吗,怎么?害怕了,再说了,你哥我是害怕的紧呐,我可不敢胡来,不过嘛,我倒是怕你会胡来啊,哈哈哈哈哈。”

“你......你想要做什么!”白离竭尽全力想要挣脱越来越近的雁山,可浑身上下皆被其禁锢,动弹不得。

“我啊,就是让你好好尝尝我这一日销魂散,看看滋味如何。”雁山猛然用力掐住白离双唇,另一手飞速朝她口中倒下一瓶液体,让她灌入喉内。

“好啦,等会你若身有不适,尽管与我细说,此方林间隐蔽得紧,若有需求,我自会满足你。”雁山在白离身体各穴位轻点几番,便顺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白离倒地便不停咳嗽,极力想要吐出先前喝下的液体,她眼神凌厉看向雁山,质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妙不可言。”雁山静静站在一旁,眼神揶揄看向白离,目光狡黠贪婪。

白离自知已无后路,本想就此自杀了断,可一身修为尽数丧失,不知那雁山究竟使了何种手法,让自己力不从心。

忽而白离一阵恍惚,天旋地转之感传来,只觉莫名的头昏眼花,身体无端发热,且心中不知何时起蔓延出一丝异样。

此刻一身修为尽失,白离想要稳住心神,却越发燥热,脖间脸颊通红,一股热流在自己体内来回冲击。白离心如死灰,只得步步向前方爬去,身后,雁山不紧不慢的跟着,表情死死看着眼前女子婀娜身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白离此刻浑身香汗淋淋,若不是自幼修习道法磨炼出的意志,恐怕眼下早已迷失自我。可不论自己如何坚持挣扎,几乎已经濒临崩溃,白色衣衫已经在无意识下褪去,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理性压制住的燥热就欲冲破,白离咬破嘴唇,朦胧抬首看向远方。

不远处草坪

上,恍惚间她看见一只猴子正蹲坐在地,抓耳挠腮东张西望,不时还捧起手中野桃津津有味的吃着。

是幻觉吗?为何觉得那只猴子如此熟悉,白离顾不得其他,猛然大声朝前方嘶喊道“墨故渊!”

远处,好不容易寻了个僻静地方小解的小金,被这突如而来一声尖叫吓了个机灵,吱呀瞪眼朝那方看去,还不忘将手中桃子猛砸了出去。

忽而一阵疾风扫过,小金抬首望去,正是墨故渊手中那柄轩辕,此时急速朝前方掠去,小金转了转眼珠,同样追随而去。

白离望着那柄人未至剑已到的轩辕,心中惊喜万分,双目明亮,连着那媚药毒性都被压制不少下去,眨眼之间,那轩辕径直朝雁山横扫而去。

电光火石,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雁山瞧出那把剑的端倪,深知此剑厉害,当下不敢硬碰,只得朝一旁闪去。

下一刻,有一人从林间飞出,将轩辕握在手中,感受到林间异样气息,一股刺鼻血腥气味缭绕,当下欲朝那身影隐去的方向追去。忽然转首,见林间有一女子此刻匍匐在地,正痴痴睇眸看向自己,泪眼朦胧,满是脆弱。

“白姑娘,果真是你!”来者正是墨故渊,先前听闻那一声叫唤,墨故渊心有所感,便起剑赶赴而来,只是眼下的一幕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白离媚眼春丝,见墨故渊呆呆望着自己,自知自己眼下这番模样怕是难以见人。

可这一会功夫自己早已按耐不住,哪管其他,当下踉踉跄跄朝墨故渊走来,几步之遥,近在咫尺,白离在迷失自我意识下,本能往墨故渊怀中靠去,死死抱住他再也不愿松开半分。

“救我......”白离轻声呢喃,落在墨故渊耳边犹若天籁。

赶来的小金望着眼前两人相依相偎,见那白衣女子衣衫不整,墨故渊干愣愣僵硬站在原地,小金瞬间好似明白什么,双手不停在墨故渊眼前比划,两手相勾,眼神促狭。

墨故渊运转气息将白离体内躁动的情绪压制,片刻已是察觉到白离异样,当下不敢有所耽搁,正欲替她解毒消散体内药性,瞥见身旁小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趁势将白离揽起抱过,又一脚将小金踹飞了出去。墨故渊加快步伐,朝远方飞去。

小金平白无故挨了一脚,恼羞成怒,朝墨故渊远去的方向吱吱叫个不停,其意不明而喻,仿佛在说“我又不是人,碍你啥事了?”

第六十九章 各怀鬼胎 一处深幽偏僻的小谷内,除去谷底遍地杂草,周边俱是参天大树,此刻天色昏暗,隐有月光破海渗透,波澜幻彩,如梦如画。

一颗大树背后,雁山背靠而立,胸膛起伏微微喘气,不时朝身后探头偷看了几眼,见后方并无踪迹,方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该死,没想到数日不见,那小子的剑气又增长不少,那把剑究竟是何来头,只不过被其锋芒擦伤,竟让我这蚀骨云烟都无法控制,难不成那剑气可以绞碎我这法阵?”雁山低沉头颅,看着当下自己的右手,那里,一道剑痕历历在目。

蚀骨云烟,乃是当初白歌初现沧海之际曾施展的手段,却不知为何这雁山也会此等诡异道法,只是先前观其形态,两者又天囊之别。

许久,当雁山再次抬起头时,望着远处苍穹,见光色越发璀璨明亮,仿佛那天上月被拉进了水面一般。细感之下,雁山心中已有大概,看来这发鸠之岛很快就要脱海而上了。

“哼,一群不知所谓的白痴,就知道什么乾坤塔,可知那彩云涧内比乾坤塔更重要的宝贝是什么么?啧啧啧,等我取得氐人一族的女娲血,融入我这蚀骨云烟内,什么神诀殿白歌,都将成为我阵法之中里的养料。”雁山一声轻笑,整理几番,朝着彩云涧飞奔而去。

月明星疏,沧海之上,此时仙妖两界仍旧对峙伫立两侧。

居左一侧的乃是仙界各派几位领头之人,桃花楼蓝萱,天虹谷宫煜,崆峒派张世成以及长留山妙可可。在几人身前的对面,亦是妖界三门所在,神诀殿玄木,血魂门李文轩,还有落在两人后方的水月阁晗润。

两界七人盘坐悬空而浮,自几人身前或是手间,绽放出道道不同色彩的流光朝着海平面涌去。那九天叱咤在众人有意控制之下,始终维持开始那般大小结构,只余一方小小缺口,以防万一。

妖界几人呈三角之势而坐,此刻后方的晗润敛眸撇了撇仙界对面几人,眼神揶揄,脸色慵懒惬意。

仿佛有所察觉,仙界前方当首一人抬首望去,恰巧将晗润的风情万种尽收眼底。

晗润嫣然一笑,眨了眨眼,向前方心声传音道“世成哥哥,奴家坐了这些天,甚是乏累酸痛,当真无趣的紧嘞。”

对面,张世成只一眼看过,就差点被这六尾狐的媚术弄的道心紊乱,心中无名一股邪火升起。

见那晗润仍然死死盯着自己,脸色迷离,摄人心魄。张世成深吸一口气,将杂念缓缓压制,讽刺看向晗润,传音道“早些年便听闻你爱慕那玄木不已,可惜人家对你爱理不理,怎么?如今那人就在你身前,你求而不得便想用我刺激你那玄木不成?可惜啊,老子对你这骚狐狸不感兴趣。”

晗润听闻,眸底不经意一阵寒光闪烁,隐蔽极好。

此刻她不为所动朝张世成媚眼相望,回道“世成哥哥这是哪里话,只是眼下无事,那九天叱咤哪怕少去你我二人加持同样无甚大碍,不如你我就此寻一僻静之地,云翻覆雨一场,岂不快活,何必糟蹋这大好时光,世成哥哥你说是也不是呢?”

张世成见这狐媚女子越发来劲,不知为何,见她一副勾人夺目的神色,自己脑中竟是刹那产生片刻念头,所幸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婉转之声,正是那桃花楼蓝萱,此刻微微诧异惊呼道“发鸠之岛就要脱海而上了。”

众人皆朝海底望去,凭借修为,几人基本都可以看见,在海底深处有一极为庞大

的阴影正缓缓朝上升起,比起之前的波澜不惊,毫无异样的海底,此刻阴影的轮廓极为醒目。

张世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再理会那晗润有意的目光,不禁回首看了看身旁蓝萱,目光眷恋温柔,仿佛先前就是她将自己从晗润的媚术之中解救出来一般。

“原来如此。”晗润垂过头,张世成模样皆被她看在眼中,当下悠悠一笑,不再搭理。

“晗润妹子莫不是又有什么好计量了?”一旁的玄木似有察觉,转首微笑问道。

“一些小心思罢了,哪敢误了玄木你的大计。”晗润笑道。

玄木浅笑回首,又朝身旁李文轩说道“李道友这次替血魂门走了这趟发鸠,不论结果如何,都足以证明阁下的心意,若日后需要我在门主面前说上一二,李道友莫要客气。”

一旁李文轩为之一愣,不知这玄木为何突然如此言语,听其口气,分明是有意在帮助自己。

李文轩蹙眉不解,那玄木忽而又再次开口朝自己说道“血魂门下的不死之渊,若没有一身功绩在身,是很难走入其中的。”

李文轩忽而眼眶一红,那不死之渊四字犹若晴天霹雳一般响彻在自己耳边。

李文轩紧握双拳,死死看向玄木,他究竟是从何得知,自己如此便是为了那血魂门的不死之渊?

叛逃天虹谷,为血魂门出生入死,不惜与昔年同门为敌,他李文轩皆不在乎,所求所图便是为了那血魂门禁地的不死之渊。

被李文轩如此灼热深切的看着,玄木不为所动,恍若未觉。许久,玄木方才轻轻一叹,道“芸芸众生,迷惘虚度,在我看来,只有李道友才是活的最通透的一个。”

李文轩侧首望向玄木,神情一窒,似乎是明白玄木为何知晓自己心中所想。认真看了看这位当年名列仙侠榜前三的风云人物,如今华发银霜,佝偻着身子屈身而坐,眉目浅浅半敛,李文轩很难想象究竟此人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一个纵横山海两界的剑仙变的如此萧索默然。

“那又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李文轩回过神,唏嘘道。

“实不相瞒,自我归来之后,我曾在神诀殿藏神冢看过一本上古典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不死之渊地底,书上的确记载过不死果的信息,只不过那是数万年前的事情,那不死果每隔一万年都要从不死之渊汲取其中能量,加上血魂门特有的秘法渠道,这才能一直维持不死果的酝酿诞生。如今那地底究竟有没有,还需李道友日后亲自走上一趟才知真假。”玄木说出心中答案。

李文轩听闻,目光瞬间一亮,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惊喜和盼望。当初入那血魂门也无非是道听途说,自己既己无路可走,也只能仗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让自己强撑下去。想不到如今却是从玄木口中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当下强忍心中颤抖,重重朝玄木点了点头,道“多谢,日后若有我李某效劳之处,尽管说,生死亦是不在话下。”

身后,晗润莫名其妙望着两人,一瞬间云里雾里。她不可思议的看向玄木,先前两人谈话她虽知晓,可却不明白其中关键,为何玄木只是一句话,就让李文轩这等心高气傲之辈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如今都是自家人,李道友何须如此,山高水远,慢慢来便是。”玄木微笑罢了罢手,缓缓说道。

李文轩不再客套,此次得血魂门门主之令赶赴沧海,众人表面皆是为了那发鸠

归属,可暗地里估计谁都清楚,目的究竟何在。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尽全力就好。

玄木痴痴望着海底,那受潮汐之力影响而奔海而上的发鸠,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在深深呼唤着自己。玄木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没想到才回来不久,就遇见自己梦寐以求的存在,莫非真是天意?

“修为通天?那又如何,证道长生?无甚乐趣啊,造物之形则,时间之规则,轮回之法则,才是我所求之在啊!”

仙界,天虹谷宫煜望着海底目前可见大致轮廓的发鸠之态,目光一沉,率先开口朝身旁几人朗声道“那发鸠不日便要飞海而出,可那九天叱咤仍旧牢牢封锁海面,不知以我等之力能否将其拖延下来?”

“宫师兄这是哪里话,这九天叱咤分明是那发鸠之上的原住民有意为之,好阻扰我等入内。等到发鸠临近海面,受天地之力,那九天叱咤再怎么厉害也无非是螳臂挡车罢了,里面识相的自当会主动撤去这层封印。到时候我们抓准时机登岛而上,相信这发鸠一定可以被我们收入囊中,沧海浮云飞岛,这还是第一座,可谓难得啊。”张世成在一旁胸有成竹说道。

“不错,张师兄所言在理,等那发鸠现世,在九天叱咤封印破去的第一时间,我们必须登岛而上,以免错失最佳良机。”蓝萱同样目光深深看向海底,语气有些激动。

以之前几人说法,这次发鸠若真能被仙界夺得,那么自然是属于桃花楼的,而且还是这么一座飞岛所在,更是千载难逢。

宫煜莫名看了看两人,见他俩脸色皆是微微动容,当下狐疑,心中有些不解,难不成这两人真是啥也不知道?

“宫师兄,你可有其他疑虑?”忽而心间传来一阵笑声。宫煜转头看去,赫然瞧见妙可可正促狭向自己看来,正是她向自己传音。

“妙师妹此话怎讲?”宫煜被妙可可眼色看的不知所以,当下好奇问道。

“宫师兄何必如此,这发鸠归属你我自然不去在意,可发鸠之上的其他东西,怕是你我都已心知肚明吧。”

宫煜倏然一惊,看来此次发鸠现世,其中关键几人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反观那蓝萱和张世成,两人眼下分明皆是奔着发鸠之岛而去。

可依妙可可所言,这两人断然不会不知道其中蹊跷,看来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宫煜脸色一寒,不再去看这两人的洋装神色,只觉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妙师妹可也是为了氐人一族?”既然已经说开了,宫煜自然也就懒得掖藏。

“不错,早先掌门便知会与我,此番深入沧海,便是为了那古族氐人。”妙可可柔声道。

“看来此行你我一致,不如联手一番?”

“正有此意,一切但凭宫师兄安排。”

宫煜举手捻须,微微一笑,先前阴霾一扫而空。身旁,妙可可亦是展颜一笑,竟是径直撤去了身前维持九天叱咤的流光,她慵懒伸了伸懒腰,身姿婀娜,窈窕曼曼。

“咦,落葵那丫头咋的又不见了?”在妙可可回首朝底下看去的同时,不禁瞥了眼后方,在仙界众多人群下,妙可可忽然感知不到落葵的存在。

“是先前隐藏在海面之下的那个白衣小子么?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还想拐骗我家落葵妹妹,看我等下不弄死你。”妙可可心中恶狠狠想到。

第七十章 林间旖旎 发鸠一处僻静幽香峡谷深处,溪涧涟涟而流,在谷中小溪两旁,错落众多梨树在侧,树上梨花芬芳,清新四溢。

在梨林围绕处的一方小池潭下,有两人浸泡在水中,正是那墨故渊与白离两人。自当初白离被雁山迷惑之后,得墨故渊相救,他便携白离一路至此。

此方溪水冰凉透彻,倒也能从外辅助丝丝效果。

两人闭目相对,墨故渊一手并指轻点在白离额前,隐有道道雾气升腾。

墨故渊满头大汗,不停向白离体内输送真气,希望以此能搅散她内心的毒性。可不知那雁山究竟使的是何种媚药,自己忙活大半天效果微乎其微。

而令墨故渊心悸的是,在自己为白离祛毒之际,她体内的药劲,竟然会顺着自己的输送渠道反弹而上,这就更加加大了自己的心神定力,不仅要压制驱散白离体内的躁动,还要稳住自己道心,以免受了牵连。

墨故渊额前青筋涌现,大汗淋淋,哪怕身处溪潭之内,仍旧有些酷热难耐。墨故渊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松懈,哪怕隐隐觉得自己早已竭尽全力仍然想再支撑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当墨故渊感觉到白离气息缓缓恢复,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片刻,墨故渊深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望去,瞬间迷惘惊愣,心间异样更迭,痴痴望着身前女子,目光呆滞。

林间起雾,梨花随风扶摇,飘落缱绻,落在发间,浮在水面,在只有两人的天穹下肆意纷飞,墨故渊迷了眼,失了心。

凉风阵阵拂过,白离那墨色绵长的青丝倾泻散落在水中,如浅浅落叶随着水波荡漾飘向墨故渊胸间,撩拨他的心弦。

墨故渊望着身前那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呼吸不知何时开始起,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白离脸颊仍有红晕,加上之前白离外裳早已遗失,如今只剩一件单薄亵衣裹胸,浸泡在水中久了,贴身极为紧密,勾勒出那雏形波澜的轮廓。

白离肤凝若脂,白皙光滑,点点水珠滴滴垂落,落在两人之间,圈圈涟漪。

墨故渊眼眶忽而有些血丝,可他自己却未曾察觉,那与白离的距离近在咫尺,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他缓缓向其走去,眼里的倒影是白离的模样。

墨故渊缓缓凑近白离,气息隐隐有些加重。似乎是察觉到某些异样,白离只觉脸颊耳畔一阵热浪袭来,好不容易压制下的药性顷刻间又从心底蔓延而上,更让她惊慌的是,此时体内毒性似乎比之前更为汹涌猛烈。

白离瞬间睁开眼睛,想要呼喊墨故渊,可印入眼帘的却是墨故渊朝自己迷惘失魂落魄的样子,两人距离微乎其微,呼吸可闻。

看着墨故渊一副魂不守舍脸色,白离惊慌失措,就欲大声喝止。

忽然一声水花扬起,白离惊呼一声,失去平衡,紧接着整个身体便被墨故渊揽入了怀中,而后,紧紧被他拥住。那句来不及说出的话语,幽幽消散在风中,呢喃在他的耳边。

也罢,反正是他的名字。

心间热火如浪,白离双眼朦胧,眼角有泪悄然落下,不知是心酸还是解脱。下一秒,她亦是奋不顾身朝墨故渊深深拥抱而去,两人齐齐落入水中,相依相偎。

水底之下,比起之前那种冰凉之感更为刺骨,墨故渊拥紧白离,本能想伸出双手往白离身上探去。可腹间猛然升起一团柔光,墨故渊张嘴脱出,气泡沸腾,恍惚间他睁开双眼,望着这方小小池潭地底,他忽而想起从前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池底清澈见底,他与她初次见面就是在那片

桃花林的小池之中,眼下,他仍然记忆犹新。

“鱼......潺潺.....”心间有笑语回荡耳畔。

刹那,墨故渊精神聚拢,双眼明亮,大喝一声便朝着水面冲出。

落岸之后,墨故渊心有余悸,差点因为一时的大意而酿成大祸,所幸关键时刻自己丹田九龙脉纹撞击心海,加上池底冰凉之水,这才让墨故渊硬生生反应过来。

“好熟悉的气息,还有那九龙琉璃玉么?”墨故渊暗自揣想道。

晃了晃还有些沉重的脑袋,墨故渊这才发现此刻白离依旧死死缠在自己身上。

她双手牢牢挂在自己脖后,脸颊红晕满面,整个身体在他怀间不停扭动,一双红唇娇艳欲滴,正朝墨故渊脸上亲吻索取而来。

即便恢复神智的墨故渊已然清醒,可眼下看着白离这一幕终归是有些难以招架,只得将白离移开。可此时的白离早已堕入情欲之中,分不清周遭一切,体表传来墨故渊的温度,更让她恨不得就此解脱。

墨故渊脸色通红,就在他打算不顾一切,耗尽精神也要将白离控制下来之际,脑中忽而灵光一闪。

“诶,既然刚才九龙琉璃玉当中的传来的气息,可以将我体内渗透的毒性瞬间弹开,那白离她中的毒性岂不一样?”想到此处,墨故渊脸色一喜,就欲将白离扶好,准备从丹田把九龙琉璃玉的功效引渡至她其身。

可这白离死死抓住墨故渊,脸色陶醉迷离,墨故渊奈何不得,苦笑一声,缓缓道“白姑娘,得罪了。”

下一刻,墨故渊便反手抓住白离双手,一方面稳住白离身形,一方面通过手的传导,将丹田处的气息缓缓渗透至白离体内。九龙琉璃玉经墨故渊有意引导,顺着体内经脉线路朝着白离体内涌入,在刚一进入白离身体当中,墨故渊眼神一亮,他分明感觉到气息所至,白离体内的毒性皆烟消云散,且速度奇快无比。想不到这九龙琉璃玉当中的气息如此了得,自己花费大半部分的真气精力都奈何不了,这当中的气息竟是瞬间将其湮灭。

墨故渊沉稳心神,开始有条不紊的将体内气息缓缓过度到白离体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是感知到白离已经渐渐脱离了媚药的毒性。

墨故渊莞尔一笑,还好天无绝人之路。

此时,俩人两手相握,看上去更多是白离依偎在墨故渊胸前,两人伫立林间,万籁无声,安然无恙。

许久,当白离缓缓睁开双眼之际,已是星夜晚色,她发现自己正半躺倚靠在一棵树前,身上盖有一层薄衣,虽未见过,可一眼也知那是男子衣裳。

白离目光扬起,似乎在寻找什么,虽是被药性迷了心智,可其中断断续续的情节,她仍然记得。

环首四周,不见一人,白离落寞垂下头,额前青丝散落,皎月穿破海水映照而来,落在她的身上,她仿佛九天遗落人间的仙女,凄凉美艳,绝世独立。

“他......他走了么?”白离轻轻拽住胸口,低着头,如泣诉呢喃。

“诶,白姑娘你醒啦?”一声嘹亮之音至林间响起,落在白离耳中却是再熟悉不过。

白离抬首怔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方,有一人正手捧众多干果朝自己走来,肩膀之上站有一只小猴,而他,脸上淡笑相望走来。

墨故渊缓缓走至白离身侧,将一手干果摊在白离身前,咧嘴一笑,道“饿不饿,先前看你还在昏迷,我便出去寻了些果子,这会恰好可以充饥。”

白离呆呆望着墨故渊一副丝毫没有

发生任何事情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从先前相视一眼之后,白离便急急挪开视线,不敢再去看他。

林间风声吹过,沙沙作响,安谧之下的夜空,唯有波涛翻滚的海星阵阵摇晃,分不清天上人间。

“你......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许久,白离轻轻说道。

一旁,墨故渊正和小金你一口我一口吃的不亦乐乎之际,忽听白离此番细声绵语,墨故渊兀然楞了一会。

片刻,猛拍自己额头,转首朝白离羞赧说道“那个啊,忘记和白离姑娘你说了,我们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你体内的毒性我已经替你祛除了,只是之前有点冒犯,还望白离姑娘多多包涵。”

白离为之一愣,她分明记得,在自己丧失理智的情况下是和墨故渊一起的,怎的两人当真如墨故渊所说,并未有任何过激之举?

似乎想起什么,白离急急朝自己左手腕间看去,赫然见那一抹猩红仍在。白离缓缓松了一口气,那抹印记还在,说明自己的确正如墨故渊所说,因为那是师父从小就在自己身上种下的守宫砂。

白离检查自己几番,已是确信墨故渊所言,当下脸色一红,低着头,轻声道“是我误会你了,这次谢谢你。”

墨故渊尴尬笑了笑,转过头,连忙罢手,示意不打紧。眼下的白离,即便早已恢复原态,可如今这番模样,依旧让墨故渊瞧的心慌意乱,那披在身前的薄裳已是掉落,白离上身光滑如玉,墨故渊虽一览无遗,可也不敢多看。

白离见墨故渊如此动作,有些不明所以,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如今自己上身仍只有亵衣一件。当下恼羞不已,急忙从随身咫尺物中取出衣裳穿好,待得一切就绪,本想说上墨故渊两句,却见他背着自己,拉耸个脑袋,好似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白离瞧的有趣,竟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个呆子。”白离心中不禁想道。

听闻笑声,墨故渊还以为白离发生什么事了,转首望去,只见一女子早已穿戴整齐,一身白衣飘飘,凌立在自己身后,此刻明眉皓齿,粉黛嫣然,这一笑,如同三月春风,暖人心田。

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可以这么好看。

“白姑娘,你还真是好看的紧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墨故渊笑着说道。

听闻墨故渊如此直白的夸语,换作平常,只当是轻浮小人的片语只辞。可眼下白离却不知如何回应,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倒有些莫名的尴尬。

身侧,小金正捧起一束葡萄一颗颗抛起,张开嘴巴,有滋有味的咀嚼,哪管两人的异样。

许是小金吧唧嘴巴的声音太大,将愣在一旁的墨故渊吵醒,下一刻,小金后脑无端挨了一巴掌,正是墨故渊气笑朝着拍来,口中还囔道“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拉,连睡觉还给我不停放屁,能不能消停会。”

小金被这不经意间的偷袭吓了一跳,见墨故渊洋装怒意的样子,又不知自己哪里惹他了,小金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残渣,一副晦气的神色自顾收拾几个干果,就朝远处走去。

既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不成,看墨故渊这番气急败坏的模样,难不成是先前好事没干成,找自己撒气了?小金边走边露出一副疑虑的脸色,还不时朝两人浑身上下打量几番,一手揣着下巴,缓缓摇头,待得远了些许,一声重重的叹息飘到了两人耳边。

林间,两人目光呆滞,一会看向彼此,一会又看着那小金,皆是无语怔怔。

第七十一章 好大一只野猪 竖日清晨,白离在溪水边清洗几番后,见墨故渊仍旧盘腿打坐在岸边,闭目修炼。

自昨晚自己再次昏昏睡去,墨故渊亦是静坐在白离不远处,开始修炼黄庭经,片刻不敢耽误修行。

白离蹙眉看了几眼,有些费解这呆子为何每次一有空暇就不停打坐修行,莫不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白离缓缓走至墨故渊身前,认真看着眼前男子的模样。

此时林间落下第一道阳光,恰巧打在了墨故渊的眼帘,本是少年模样的他,因这几日的劳累,脸色略有风霜,多出一丝疲倦。

白离看的有些出神,自两人相遇,所遇所历,仿佛就在昨天,是梦吗?可又如此真实在目。

许久,墨故渊缓缓呼出一口长气,睁眼伸了个懒腰,便瞧见正前方的树梢上,有一白衣女子抱剑倚靠在上,静静望着远方。

“白离姑娘,早啊。”墨故渊挥手朝树上女子笑道。

白离转首撇去,轻轻点了点头,飘然落下,两人对立,身影被阳光拉长,如时光中的旧人,再次重逢。

墨故渊望着眼前那不染纤尘的白离,心中好奇,这女子为何始终给人一种冷冰冰不爱说话的样子呢。自己也是大义救过她几次了,好像每次除了生死关头才能看见她略有波澜的状态,平常看她还真就是看一块寒冰。至于看她笑,更是昙花一现,可遇不可求。

墨故渊不知,昨夜星辰,那是白离初化人形,第一次如此纯真无暇的笑容,仅仅是他一人可见。

墨故渊询问白离身体大致情况后,忽听她腹中一阵咕噜之声阵阵想起,墨故渊愕然,等到想起什么,这才望向白离。见后者微微有些脸红,正抬起头,假装无事的样子。

“白离姑娘,你身体刚恢复不久,前面又消耗些许体力,这会饿了也属正常,昨夜我采摘而来的干果不如先垫垫肚子,也好让身体快好起来。”墨故渊笑着说道。

白离点了点头,仍然有些不好意思,墨故渊朝兜着干果的帆布走去,等到近了扒开一看,眼下哪有什么干果,全是一堆的碎渣果皮。

墨故渊低着头看着当前一幕,眼皮跳了跳,不用去想也知道是那只死猴子干的。墨故渊将帆布拾起,紧紧拽在手中,环顾四周,却不见小金身影,当下只得无奈朝白离耸了耸肩,扬了扬手中空布袋。

“吱吱。”

“吱吱。”

就在墨故渊打算再去寻觅果实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小金的叫唤声,墨故渊转过头朝后看去,一瞬间,下巴莫名微张,不可置信的看着小金缓缓走来。

小金双手搭在肩膀上,此刻正极其卖力的一步步向前走来,在它的肩膀上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灰蹄,身后,是一只灰棕色的野猪。只不过这只野猪很显然已经没了气息,且猪头鼻青脸肿,獠牙断裂,浑身更是有不少地方凹陷,看来临死前是被某猴揍的不轻。

小金拉着野猪的一脚终是走到了墨故渊身前,狠狠一放,一手指向墨故渊,一手指向地上死去的野猪,在墨故渊跟前不停比划,吱吱叫唤,神色极为真挚且诚恳。

白离在一旁看的好奇,虽是不懂小金在说些什么,可看

见这样一只胆大妄为的猴子此刻深情款款,白离亦是觉得这猴子,肯定在和墨故渊说着某些重要的事情。这野猪看样子就知道有多凶狠,莫不是前方有什么危险,这岛屿之上还隐藏些许大物凶怪不成?白离忽而想道。

片刻,墨故渊仍旧维持开始的姿势,僵硬站在原地,手中还是死死握住那全是残渣的空布袋,垂着头,看着眼下小金有模有样的脸色。

小金说的口干舌燥,不停上蹿下跳,白离甚至看见它的眼眶中含有泪花,连着叫唤声都有些凄凉。

白离不禁蹙眉看向墨故渊,轻齿说道“前面很危险吗?需要一起去么?”

墨故渊一愣,不解看向身旁白离,下意识问道“什么危险?”

“它不是刚打死一只野猪么?难不成前面还有更凶狠的野兽?”白离问道。

“没有啊,这死猴子是想让我把这只野猪烤了。”墨故渊解释道。

“烤......烤了?”

“不错,这家伙先前许是猜到了我们醒来过后会有食欲,便自个狩食去了,在发鸠前些时日我给它做过几顿饭,它便赖上了我,得空就会主动满山去寻找野物,好让我给它烹饪大吃,如今看这野猪的体型,这死猴子是胃口越来越大了啊。”墨故渊好笑道。

底下,小金泪眼巴巴,满是乞求的看向墨故渊,眼里满是期待。白离瞅着那猴子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间忽有明火,袅袅炊烟,半个时辰的功夫墨故渊已是手巧将野猪整理干净,此刻用着一棵巨大的灌木将野猪横穿而过,搭在架好的木头上来回翻滚烘烤。

那野猪皮糙肉厚,可在墨故渊火力加持下,不一会已是油光泛滥,野猪的体表已是金色满身,油烟气息不断扑鼻而来。一旁的白离光看都觉得腹中早已饥饿无比,苦于矜持,只得坐在一旁,直愣愣的看着。忽然白离目光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小金,却见它气定神闲,表情丝毫没有异样,在这等诱惑之下,它仍然保持一种泰山崩于脸,依旧岿然不动的样子。不禁让白离有些诧异,想不到这猴子倒真有几分魄力,真是难得。

又过了一会,就在白离都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之际,那墨故渊终是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身前油烟不已的野猪,笑道“好了,在加上一些调料就可以吃了。”

白离不解,一旁的小金此刻猛然高跃而起,落地便不停围着野猪打量,好像在思考从哪啃起。白离此时才发现,那小金极力憋住的嘴巴隐约有丝丝液体滑落,而它的腮帮鼓鼓,不知藏了些什么。

墨故渊顺手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帛,小心翼翼打开,白离好奇看去,一瞬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男子。布帛里之物她当然认识,尽是些寻常人家用来煮食的盐巴佐料。只是他当中的藏品更为丰富,除去细盐,好像还有孜然,粉末辣椒,八角,桂皮,茶叶等等。

墨故渊觉得那布帛携带方便,并未搁在咫尺物内,里中调料是他一路下来自己找寻腌制留存,如今也算自己的一些家当。

随着墨故渊调料的加入,一瞬间林间香味蔓延,比起之前更是让人垂涎三尺。

白离此刻才明白那墨故渊为何要携带这般布帛在身,想不到经他手艺烘烤,这野猪还未入口,就已经让

人食欲大增。先前如果是自己饿了想吃,现在真是恨不得一口直接吞下去。

一旁小金,在墨故渊倒入香料的那一刻,早已绷不住嘴,口水飞流直下,抓耳饶腮,急不可耐。白离无端瞪了一眼小金,那猴子真是不一般,先前模样想必就是故意等这一刻吧。

小金此刻哪里顾得上那女子,就等墨故渊一切就绪,自己好大展手脚。

“哝,好了。”墨故渊轻轻闻了闻,感觉已经差不多了,朝着白离笑着说道。

白离点了点头,还是咽了咽喉咙,就欲伸手前去撕扯,一旁的墨故渊赶忙说道“小心烫。”

白离一愣,脸色微红,将手收回,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墨故渊已是将一块猪蹄切了下来,用剑横穿而过,举手递向白离。

白离望着那柄漆黑透亮的铁剑,她曾见过轩辕剑的威力,只是眼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来,不要客气,这野猪太大,我还怕我们吃不完呢。”墨故渊说道。

白离看了一眼墨故渊,顺手接了过来,开始细嚼慢咽,入口那一刹,肉感质嫩,香味怡人。

当两人意犹未尽想再吃点的时候,才发现那大半只野猪早已被小金啃食殆尽,此刻小金正抱着野猪的骨头来回细舔,不肯撒手。

墨故渊好笑的看了看小金,无奈道“好像这野猪也不是太大。”

白离听闻,忽而低头一声轻笑,墨故渊转首望去,此刻才发现其实这白衣女子也有几分人间烟火气息,似那寻常女子一般,原来是自己未曾好好看过。

“好吃吗?”墨故渊笑问道。

“好吃,是我有史以来吃过最好的东西。”白离开怀淡笑道。

“那就好。”

两人静坐,只言片语之下却再也没有以前的尴尬,偶尔说上几句可有可无的话语,仿佛某些距离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的拉近,只是两人不曾发觉。

就在两人欲清洗一番,收拾出发之际,林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之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丝疑虑,两人皆已听闻在耳。

“奇怪了,我明明嗅到香味是从这个方向飘来的,怎的这会倒是变淡了些许。”

白离心中一惊,握剑而起,小心翼翼盯防着周围,却见身旁墨故渊正蹙眉眺目看向声音来源,眼神有些疑惑。

“怎么了你?”白离略有担忧问道。

墨故渊极力朝远处看去,缓缓摇头道“那声音好像我一个朋友。”

“朋友?”白离好奇,这声音分明是个男性,自己依稀记得他登岛之际身旁只有那一娇小女子,难不成他还有其他同伴一起?

墨故渊快速朝前走了几步,再次聚精会神张望而去。远处,不一会有两人正朝着此方小道走来,待得近了些许,墨故渊猛然瞪眼,不可思议看着身前那白衣男子,又揉了揉眼睛,还未等他说话,对面那白衣男子已是飞快跑上前来,脸上笑容满面,更多是惊喜万分。

他紧紧拥抱墨故渊,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呼喊道“我的好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第七十二章 老友重逢 来者二人正羽涅和落葵。

墨故渊被羽涅死死搂在怀中,感觉他一副眷恋不舍的样子,心中一阵惊慌,莫不是许久不见,这家伙某些取向有所变异不成。

半响,墨故渊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开口说道“撒手。”

“我不。”羽涅搁在墨故渊肩膀上的脑袋来回扭了扭,惬意回道。

墨故渊用力推了推,这家伙却抱的更紧,当下墨故渊只得黑着脸,冷冰冰再次开口道“这么多人看着,能不能正经点。”

“哎,这位姑娘是?”羽涅忽而瞧见墨故渊身后的白离,而白离此刻亦是好奇的看着两人旖旎之样,目光明亮。

墨故渊推了推羽涅,朝其缓缓说道“这是我在路途中遇见的一位朋友,名叫白离。”

羽涅饶有兴致看了几眼白离,片刻,朝那白离点头说道“姑娘真是美若天仙,你好,我叫羽涅。”

白离见此人模样倒是长得不赖,可偏偏不知为何觉得此人有些不太靠谱,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白离念头一闪而过,同样朝羽涅点头示意一番。

“那......这位呢?”墨故渊昂首晃了晃脑袋,朝羽涅身后看了看。

“嘿嘿,给你们介绍下,她是我在沧海内认识的一位朋友,来自仙界长留山的落葵”羽涅大笑说道。

闻言,两人皆是肃然一惊,然而各自脸色不一。

白离认真的朝那黄衣女子望去,长留山年轻一辈的佼佼弟子中,自己基本都有所耳闻,前几日的雁山和青容便是此次入这发鸠的人选。可这名为落葵的女子自己倒是从来不曾听闻,见其模样温婉害羞,眼下正垂着头,不敢看来。白离也未多想,只是将这长留女子记在心中。

墨故渊愣了愣,片刻方才猛拍羽涅肩膀,畅然道“好家伙,可以啊你,这才多久不见,竟然连仙界长留这等大派都认识了,不愧是你,佩服佩服。”

“诶,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算啥,等哪天到了仙界,我把仙界六派的掌门都叫出来,让他们给咱哥俩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仙界哪里有好玩好吃的。”羽涅朝墨故渊罢了罢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白离此刻发觉,先前自己的感觉好像越来越深了。

“羽涅你!不得胡说八道。”一声温言从后方传来,原来是后方的落葵听羽涅如此大言不惭,当下蹙眉朝其瞪眼说来。

“嘿,有点得意忘形了,开个玩笑,咱别当真。”羽涅转首笑道。

墨故渊瞧着羽涅如此爽快便低头认错,当下不禁多看了两眼那黄衣女子,有些好奇为何这羽涅怎的一下如此听话,莫不是喜欢听人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墨故渊想到其中关键,朝羽涅问道。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为了你。潺潺误入那月魄岛,

被摄取心智,所幸北溟鲲及时赶到,将潺潺带走,如今就等你取得乾坤塔回去将潺潺唤醒,我们苦等数十日见你不归,以为你出了啥事,我便前来寻你,好有个接应。”羽涅缓缓说道。

“鱼姑娘现在可好?她没受伤吧,当初我答应那月魄岛上的女子,替她走上这一趟发鸠,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拿到乾坤塔,将她从禁闭之地解救出来,而潺潺也需乾坤塔收拢心智,只是这一路稍有坎坷崎岖,这才耽误不少时间。”墨故渊解释道。

“除了一直昏迷不醒,其他倒也无碍,别忘了,现在守护在她身边的可是北溟鲲,有那死胖子在,我们就别担心了,眼下之际还是赶紧寻得乾坤塔,回去将潺潺唤醒。”羽涅急急说道。

听闻,墨故渊缓缓松了一口气,自袖间取出一方黄金宝塔,朝羽涅笑道“你看,乾坤塔我已到手。”

羽涅一愣,继而惊喜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速速赶回去。”

“你知道回去的路?”

“废话,不然我怎么进来的。”

墨故渊有些诧异,自己当初从海底潜入这发鸠,乃是汲清靠着特有的秘术传送。而仙妖两界之人是通过发鸠潮汐之变,从入口而来,却不知为何羽涅还有其他办法也能登上这发鸠。

墨故渊心中急切,虽知此刻鱼清潺已被北冥鲲带离,可仍有挂念担忧。既然眼下已和羽涅汇合,那便没有继续再耽搁下去的必要,当下转首朝白离看去,见她同样怔怔看向自己,不知看了多久。

“白离姑娘,我......”墨故渊看了看她,断断续续说道。

“既然事情都已了毕,你取乾坤塔也是为了救人,无需和我多说。”白离言罢,便转身自顾离去。

身后,墨故渊开口欲语,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呆呆看着白离渐行远去的背影,无言相对。

前方,白离死死握住手中利剑,发丝掩过眼帘,脸色苍白,神情落寞而行。

“哟,这短短一别,想不到你小子还别有一番情调啊,你看这姑娘指不定是对你有意思了呢。”羽涅在一旁揶揄道。

墨故渊回首看了看羽涅,无奈道“你就光看热闹不嫌事多是吧,赶紧带路。”

就在几人准备出发之际,一旁的小金却是停下了之前舔骨头的忘我之态,东张西望,脸色甚至有丝丝慌张,不停朝四周打量,同时来回在空气中细嗅。

它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几人的察觉,落葵率先开口说道“好有灵性的猴子,咦,不对,这不是书上记载的上古异兽长右么,竟然真有四耳。”

墨故渊有些佩服此女子的见多识广,可眼下见小金这番焦急之色,自己心中已是断感不妙。小金神通自己早已领会,当初在湖底所遇,便是小金感知到其中蹊跷,这才有了湖底那一趟游行。

只是这一会观那小金神色似乎更为慌张急切,墨故渊

心中猛然一股不详预感由然而生,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汲清莫不是出事了?”

“小金,你怎么了?”来不及多想,墨故渊快速走到小金身前,急急问道。

小金转首看了看墨故渊,有些坐立难安,依然四周张望,不一会,只见小金脑袋左右两侧,居下方的双耳顷刻变大,犹如一片扇叶,小金抓耳拍打,下一刻,墨故渊突见小金双眼猩红,撒腿便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墨故渊来不及多想,亦是执剑而起,随小金一同追去。身后,羽涅落葵二人大眼瞪小眼,有些茫然,半响,方才一阵反应过来,加速朝墨故渊的方向追去。

林间,小金来回穿插飞速疾行,身后墨故渊瞧的心慌,从未见过小金如此焦急失措的样子,难不成汲清那边真的出事了不成。一想到此处,墨故只觉心口一阵窒息,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恍若有些幻觉在梦里闪现,可他却丝毫记不得任何。

穿过林间,便是一方悬崖,前方已无大路,小金止住身形,痴痴站在悬崖边朝下看去,不停在周围走动,仿佛犹豫什么。赶来的墨故渊二话不说,一把拉过小金,轩辕剑争鸣而起,墨故渊凌空而上,脚踏轩辕,御剑飞流直下。

悬崖的岩壁之下,是一条奔腾不息的瀑布,大水汹涌,波涛泛滥。墨故渊只得御剑朝外远去,以免被落水卷入,然而此刻越是往下坠去,小金模样越发焦急难耐,不停在墨故渊耳边叫唤。

墨故渊直直朝下落去,在转首的一瞬间,只见那瀑布之外的岩壁上,赫然刻有三个苍莽有劲的大字“彩云涧。”

“是彩云涧!汲清就在里面对不?”墨故渊开口问道。

小金紧紧点了点头,随着墨故渊加速落去的身姿,小金忽有所感,死死抓住墨故渊的肩膀,一手扬起,不停朝下方处的一石丘指去,示意墨故渊朝那方向落去。

墨故渊不疑有假,笔直而去,没过多久,一人一猴便落在这一方大石之上。周边石丘参差不齐,沟壑之间道道流水淌过,在一方凹形大石下,此刻有一老妇正闭目不醒躺在其中,衣袍之上印有血迹,嘴角亦是如此。

小金一眼瞧见,撒开了步伐朝那奔去,待来到那老妇身旁,不停在其身边拉扯,或上或下,吱吱叫唤。

许久,许是小金的呼唤惊醒了那老妇,老人疲惫的睁开双眼,便瞧见小金正在自己眼前晃悠,其身后正有一人亦是缓缓走上前来。

“是小金啊。”老人虚弱笑了笑道。

小金目漏担忧,在老妇身边乖巧守候,墨故渊缓缓将老妇搀扶而起,微微检查几番,依稀可以感觉到老妇体内真气混乱,应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老者朝墨故渊点了点头,轻轻喘了喘气,温和道“你就是汲清口中那个叫墨故渊的吧?”

墨故渊闻之一愣,不可思议看向老人,脑中忽而想起什么。

第七十三章 狭路交锋 赶来的羽涅和落葵望着身前不远处的墨故渊,两人相对无言,只得在一旁静静观望。

前方,墨故渊在二人未到之前,便替老者简单疗伤了几番,再听闻那老妇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墨故渊与其交谈才发现此人正是汲清的姥姥。

通过她口中所说,仙妖两界此次为了争夺发鸠归属,抉择是那乾坤塔,可如今乾坤塔已然在自己手中,那仙妖两界若没能寻得,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发鸠之岛陷入危境,甚至连汲清一族都要受到牵连?墨故渊不论如何也不愿如此。

半响,许是见墨故渊站立在原地发呆,后方羽涅瞧的着急,当下不禁开口说道“墨故渊你干啥呢,这人也是你认识的朋友不成?”

闻言,墨故渊转首苦笑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过来,口中朝羽涅说道“这是我一位极为重要朋友的亲人,如今发鸠深陷囫囵,仙妖两界此刻正为了乾坤塔而大打出手,而这位前辈先前被人偷袭受伤,我们......”墨故渊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渐渐停了下来。

“所以呢?你想帮他们?”羽涅顺口问道。

“当初若不是汲清带我寻至发鸠,恐怕如今我还浪迹在沧海之内,更别说能取得乾坤塔。如今她有危险,我不能不管,羽涅,这乾坤塔你且先行带回去将鱼姑娘救醒,我得去下彩云。!”墨故渊静静说道。

言罢,自怀中将乾坤塔取出递向羽涅,身旁,那老人望着那尊宝塔,眼神忽而一阵恍惚,另一旁的落葵却是好奇的打量了几眼,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乾坤塔怎的突然就到了墨故渊手中。

“这次仙妖两界共进来多少人?”羽涅抬首好奇问道。

“仙界四人,妖界两人。”

“很厉害?”

墨故渊不解看向羽涅,还是微微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此番入这发鸠之内人数,应是仙妖两界各门各派的佼佼之辈。”

“那你还装什么高手,还想独自一人去抗衡仙妖两界不成?既然那是你很重要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哪有袖手旁观的,我随你一同前去。”羽涅大手一挥,豪气云天道。

“可是...鱼姑娘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墨故渊急声道。

“诶,既然眼下乾坤塔都到手了,潺潺身边又有那死胖子在照应,出不了什么意外,晚点不碍事。”羽涅无所谓笑道。

墨故渊嘴角抽了抽,对羽涅有些无语,正想劝住他,谁知羽涅已是自顾俯下身,朝那盘腿养伤的老妇问道“喂,你知道路不?”

墨故渊抬手扶额,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此人。

老妇敛眸,轻轻瞥了一眼过去,不愿搭理。

羽涅吃了个哑巴亏,讪讪挠了挠头,尴尬一笑,道“还是你来吧,我随你一同前去,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墨故渊明白羽涅肯定不会答应让自己一人前往,当下也就作罢。

朝老妇微微欠身说道“前辈,如今仙妖两界之人已经入得那彩云涧内,汲清于我有恩,我断然不能管,还望前辈能准许我等一同入内。”

老妇望着眼前这脸色刚毅倔强的少年,目光温和,缓缓道“那些人来势汹汹,怕不只是为了争夺此次发鸠归属,其中凶险你可曾考量?”

墨故渊没有丝毫犹豫,认真道“不管任何凶险,我都要去。”

老妇细细望着眼前人,脸色安详,见那少年神

色没有半分动摇,不禁有些感触,汲清此番外出,倒是难得遇见这样的人。

“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出发吧。”老妇缓缓说道。

“可前辈你的伤势......”

“无妨,如今汲清紫苏她们还在彩云涧内,我虽布下防御结界,可难怕也终究会有意外,彩云涧我比你们熟,等到之后我们在见机行事。”老者沉吟道。

几人相视一眼,目前事情紧迫,也明白老人言之有理,当下整顿几番,由老者率先带头,三人一猴紧随而去。

攀岩飞上,老者忽然转首望向远方,目光深锁,依稀可见头顶之上的蓝天白云。除此之外,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阵担忧,出了海外,怕是更加难以招架吧。

彩云涧内,此刻到处一片狼藉,灯盏碎裂,石柱坍塌,早在白歌率先进入之后,便蔓延心神查询此方天地,却不见一人踪影。

他独自搜查乾坤塔的踪迹,可谁知没一会,那仙界几人亦是紧随而至,两方并未有过多交集,既然乾坤塔还未找到,自然也就省去动手的必要,当务之急还是寻得乾坤塔为重。

白歌有意绕开仙界几人,朝彩云涧当中一条小路走去,先前心知感应下,除去洞口平平无奇的府邸,以及四方甬道,唯一让他有些捉摸不透的便是这不起眼的一条小路。

自己心神之下,竟是无法渗透。白歌一手悄然拂过身旁岩石,缓缓朝里走去,随着他渐行渐深,忽感自己好像走入了一条绵绵无期的道路。白歌已是深感不妙,当下稳定心神,开始加速朝前掠去,不知过了多久,白歌呼吸隐隐约约有些急促,脸色苍白,在一处石墩前慢慢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晦暗,阴狠狠道“这究竟是什么路,为何这么久下来,仍然没有尽头?”

小路两侧,除去始终如一的岩壁之外,便是脚下布满青苔的石板,一路延伸,不见尽头。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障眼法,是否真能将我困住。”白歌一声冷哼,双手摊开,两团青色幽火在其掌中闪现。

白歌高举双手,两团犹如冥火的青色火光刹那冲天而起,在白歌的操控下,不停朝着两侧轰炸而去。尘烟动荡,岩石纷飞,白歌一步一行,身前景象在他的攻势下早已破败不堪。

白歌的声势很快引起仙界几人的察觉,灵陶陶率先朝此方赶来,不远处的子佩和青容亦是奔赴前来。两女正欲朝那小路走近,却是被站在洞口的灵陶陶制止,灵陶陶蹙眉望向深处,道“先别进去,这条路有些古怪。”

两女为之一愣,片刻,子佩开口问道“莫不是那白歌已经寻得乾坤塔,又恰巧遇见守岛之人在争夺打斗不成?”

灵陶陶静观不语,一手作指在双目间拂过,待得其睁眼瞬间,瞳孔间两抹明火闪烁飘忽不定。借着此番秘法,灵陶陶此刻方才看清,竟是那白歌独自一人不知为何正来回迂走,自顾不停施法朝小路前后肆意破坏,莫名其妙。

“这条小路应是被布下某种阵法,那白歌误入其中,此刻进出不得,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半响,灵陶陶看出某些端倪,朝身旁两人说道。

子佩同青容不疑有假,不禁有些佩服灵陶陶,若不是此刻他身在此处,怕是两人也和那白歌一致,早已深陷险境。

白歌一路捣毁而行,随着时间推移,脸色越发狰狞难看,先前所过,再次转首望去,已是恢复如初。且自己一路下来不知走了多久,始终走不到尽头,当下自己亦是明白,怕是走入了某种阵法之中,让自己陷入无穷循环。

白歌深吸一口气,静静站在原地,深埋头颅,不再有任何动作。

许久,只听小路之上猛然爆发一阵地动山摇之势,站在路口外的三人皆是动容,此番动静可谓不小,想不到那白歌竟然能引起如此声势。

“那白歌应是破去了这诡异阵法。”青容看见小路之下一片云烟狼藉,再无先前异样,缓缓说道。

正当青容说完之际,只听洞内一声咆哮,正是那白歌声音传来“交出乾坤塔,不然定当血洗你这彩云涧!”

“灵师兄,是白歌。”子佩出声疾呼道。

灵陶陶蹙眉踌躇,先前还能看见白歌异样,不知为何,那一声爆破之声响起后,自己竟是无法察觉到其中端倪。正欲再打探几番,一旁的子佩早已急不可耐,趁势朝里冲了进去,身后,青容亦是快马追了进去。

身后,灵陶陶一声苦叹,只得步入其中。

三人联袂朝里走去,只是没一会,灵陶陶已是顿感不妙,此方小路不仅可以将自己心识阻挡,还让自己莫名有种力不从心之感。看来先前之势应是那白歌故意使诈,好诱骗自己几人走入其中。

“灵师弟!”感知异样的不仅仅是灵陶陶一人,子佩青容二人同样察觉到不对,当下青容惊呼道。

“不错,应是那白歌先前故意作为,眼下你我尽量保持距离,切不可拉扯太远,这里极为古怪,以免掉落白歌陷进。”灵陶陶冷静说道。

“那该死的家伙,要是让我撞见非得拔了他的皮不可。”子佩在一旁怒喝道。

“哦?想拔了我的皮,我就在这,就看你敢不敢来了。”虚无之中,忽有一声戏略之声响起。

子佩闻言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灰烟席卷而来,灵陶陶眼尖,一把抓过子佩肩膀朝旁推开,另一手作爪向那灰烟挡去。

浓烟翻滚,瞬间已是将灵陶陶一手完全覆盖。只见灵陶陶脸色一阵苍白,脚步踉跄摇晃,一旁的青容睁眼望去,大惊失色。

只见灵陶陶隐藏在衣袖之下的右手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白骨生肉皆被那浓烟之中丝丝烟气渗透,不停蒸发。

青容举剑就欲朝那浓烟之上劈下,一旁的灵陶陶此刻突然大声喊道“青容师姐,不可!”

“灵师弟你......”青容诧异,此刻见灵陶陶死死咬着牙关,冷汗淋淋。

白歌偷袭来的诡异突然,又是这般狠辣凌厉,本以为一击必定可以将那子佩重创,谁知一旁的灵陶陶前来相助,也好,先处理这个难缠的,剩下在慢慢收拾。

白歌阴沉一笑,正欲加大攻势,忽觉身体一阵燥热,心中莫名产生一种恐慌,仿佛有什么顺着自己脉络,朝心口夺来。

白歌撇下那股浓烟,飞速朝后退去,只见那灵陶陶此刻正死死盯着自己,而自己留下的那阵灰烟,眼下竟是被灵陶陶牢牢禁锢在上,先前被蚕食夺去的骨肉又层层被其收了回去。

灵陶陶手作爪状狠狠一握,顷刻烟消云散。

“好重的阴气,不愧是神诀殿白歌。”灵陶陶望着眼下一幕,心有余悸道。

“哼,天虹谷灵陶陶看来是我小瞧你了,这等攻势之下竟然还能分出心神反噬于我,真是了不得。”白歌站在远处,阴鸷一笑道。

灵陶陶静静看着白歌,脸色毫无波澜,只是眼中的寒意半点没有隐藏。

第七十四章 甬道迷阵 狭小的甬道之内,双方人马彼此遥遥对峙,青容见此刻的灵陶陶脸色略有好转,心下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身后,子佩慌张跑上前来将灵陶陶的右手捧起,放在眼前细细检查,口中呜咽道“灵师兄你没事吧?”

灵陶陶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一开始就听灵师兄的话,就不会让灵师兄为了我身陷险境,对不起啊。”子佩自责的说道。

灵陶陶看着子佩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再次温和笑了笑,道“这可不怨你,先前那声势太过诡异,连我都差点以为白歌破去这阵法找到了乾坤塔,反正总是要和他碰面的,早一会晚一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子佩擦拭几番脸颊上的泪水,抬首昂头朝灵陶陶望去,见后者浅笑朝自己点了点头,子佩这才破涕为笑。当下重重点了点头,转首朝不远处的白歌望去,眼里具是寒意。

“灵师弟,眼下该如何是好?”身旁的青容悄悄朝灵陶陶询问道。

灵陶陶先是看了看那一副无所畏惧的白歌,紧接着又细细勘察了周围,见这小小的甬道和平常无异,一时之间也瞧不出任何端倪。自顾摇了摇头,无奈道“这甬道按先前白歌所行,应是巷深没有尽头,眼下除非能找到这阵法的关键,不然怕是我等也要被耗在此地。”

青容子佩两人闻言,皆是一惊,如今连灵陶陶都素手无策,那岂不是当真没有丝毫办法可言了?

灵陶陶洞悉两人神色,不愿让二人心灰意冷,当下再次开口说道“天下阵法皆有破绽可循,即便是神兵幻化出的秘境一样有弱点存在,虽说此地可将你我心神阻挡,可你们想想,既然心识无法渗透,那么换一种概念呢?”

两人齐齐转首望向灵陶陶,蹙眉不解,子佩好奇问道“心识勘察是最为有效也最为速度的方法,难不成让我们用肉眼一处处寻找?”

灵陶陶目光一亮,朝子佩颔首,表情不明而喻。

子佩看着灵陶陶的模样,讪讪笑了笑,有些无语怔怔,倒是青容失声脱口道“真要用眼睛一处处看过去?”

二人望向青容,表情一致,青容抬首扶额,只得作罢。

“虽是有些费力,可眼下我们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你我先修养整顿几番,再好好检查四周。”灵陶陶朝二人缓缓说道。

二人轻轻点了点头,一旁青容狐疑看了一眼对面的白歌,朝灵陶陶问道“灵师弟,那白歌......”

灵陶陶跳目望去,见后者独自仰头靠在石壁上,此刻悠哉惬意的闭目养神。

当下也懒得搭理,朝青容摇了摇头,道“莫要理会,多加小心便是。”

言罢,灵陶陶率先走在两女身前,盘腿曲坐,静心调理。身后两人见灵陶陶心性如此淡定稳重,一时之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渐渐平复下躁动不安的情绪,当下走至一旁休

息静立。

静坐在前的灵陶陶此刻心识内敛,体内真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右手压制而去,先前表面的不动声色,皆是为了应付那白歌以及考虑子佩和青容的心境,以免己方失了方寸。

眼下既已安抚好局面,灵陶陶这才得以时间将体内阴气驱逐。那白歌不知使得究竟是何手段,阴气渗透体表,竟然可以顺着自己的脉络朝心口延伸,若不是自己有玄火护体,加上这玄火又恰好能克制白歌这阴气的侵蚀,这才让灵陶陶微微缓了口气。

“好重的阴气,连我体内这玄火灼烧都要耗费如此众多精力,这白歌的手段究竟来自何处,神诀殿功法不都以驱物为主么?”想到此处,灵陶陶缓缓睁开眼睛,再次朝白歌细细望去。

后者似有察觉,转首也朝灵陶陶看来,两者相望,视线皆是默然不惊,只是静静看着彼此,没有言语。

半响,白歌见那灵陶陶仍旧死死望着自己,仿佛想把自己看穿个透,当下嗤声一笑,扭过头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

“先前算你好运,下次再被我逮到机会可就没现在这样的运气了,若是一开始针对你我便使出这手,我又何须收力而为,那死丫头先前在沧海竟敢对白离出手,本就该死,你灵陶陶既然要多管闲事,那就一起去死吧。”此刻白歌心中深深记恨想道。

望着眼前昏暗阴湿的一幕,白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能破开此处阵法,当下只得静观其变,待寻至破绽再来个出其不意。

眼下双方各怀心思,一时之间陷入僵境,仙界几人碍于白歌的神出鬼没,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防。

在短暂的调养之后,几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检查起周围的痕迹,看看是否能发现其中蹊跷。

白歌见状,也明白其中关键,只见他冷哼一声,衣袖一挥,便化作灰烟滚滚朝着甬道深出掠去,似是有意将此处地界交给几人检查。

“灵师兄,他......?”子佩出声诧异道。

“既然眼下只有这等笨拙之法,先不管其他,待寻得破解之法离开此地再说。”灵陶陶沉声说道。

这白歌既然主动将这等细事费力甩出,众人也毫无办法,总不能长此以往消耗在这。

绵长深幽的小道之内,几人不再耽搁,开始分工一路沿着脚下两侧石壁摸索,看看有无端倪之处。

然而几人不知,此刻在外围一方水镜前,正有几人围着当中观看,水镜倒影正是甬道之内的仙妖两界之人。为首一人赫然是当初将汲清紫苏二人带走的白发老者,亦是氐人一族的大长老,李博然。

老人端坐在地,望着当下一幕,见那三人已然发现这小道玄机所在,若不出意外,凭借几人的心思果断,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阵眼所在,眼下无非是时间早晚问题。

“汲清和紫苏可有安全离去?”老者颔首自顾说道。

“回禀大长老,已经让玉

璐长老带着她们从腹地潜行离去了。”老者身后,此刻站有四位青俏俊彦,三男一女,此刻说话正是几人当中唯一的女性。

“转眼匆匆已过千年,岁月蹉跎啊,遥想我氐人一族上次迁徙,还是那场神魔大战弥留之际之后,碍于山海变动,我们不得不从六重海域浮向三重海。期间又遭受沧海异族追杀,本以为时过境迁,我们氐人一族可以得以喘息,想不到千年时光过去,如今受沧海潮汐影响,海水倒灌,这发鸠也难容我氐人藏身,难不成真是天要亡我氐人!”老者喃喃失声,随后更是悲愤不已。

身后几人听闻,无不动容,纷纷屈跪在地,颤声道“大长老!”

老人在说完之后,不知为何,颓唐疲倦的面容竟是生出一丝红润血色,此刻精神抖擞,眼泛精光,站起身朗声说道“当年他族眼馋我氐人一族血脉,我等拼死顽抗,仍是死伤惨重。我氐人一族本就孕育极为困难,当年一役,差点让我氐人一脉遭受灭族之灾,如今不管究竟是何人前来冒犯,哪怕穷尽我氐人一身鲜血,定将让他们有来无回。柳族长独自赴险为我们争取时间,我等断然不能弃族长而去!”

“我等愿随大长老共守发鸠!”身后,几位年长男女齐声说道,脸色满是视死如归。

李博然老泪众横,回首看了看身后几位族人,如今他们的模样都已渐渐成了大人的样子。可谁能想到,他们正是当年那场血灾之中侥幸存活的一辈,千年时光,他们始终未曾忘记那一场生离死别,如今更是无畏而行。

三重海下,此刻有一尾蓝鲸正已极快的速度朝更深的海域潜去,在蓝鲸的头顶正中上方,有一四四方方的玻璃结界,当中坐有三人,为首一人白袍华服,青丝席地,其眉目痴痴望着无穷无尽的前方,呆呆失神。

“玉璐姐姐,你别担心,等将汲清和紫苏安全送到我六重海下鲸族之地,我就通知大哥二哥,随姐姐你一起赶赴发鸠。”那女子出神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稚嫩之声。

被唤作玉璐的女子收敛思绪,淡淡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身下蓝鲸,浅声说道“小蓝,此次发鸠现世,怕是仙妖两界有备而来,我氐人一族天生特性,恐怕那些人就是为此而来,这次将汲清紫苏安全送回,就让我一人前往,你们莫要参和。”

“玉璐姐姐!”

“此次你偷偷潜游至三重海,我还没揍你呢,你若敢声张出去,让小黑小白知道了,我可不饶你。”女子蹙眉怒道。

闻言,那一尾蓝鲸瞬间噎声不敢言语,可它内心却仍旧不肯作罢,自顾想道“不告诉大哥二哥,那我总可以告诉鲲大人吧,好像鲲大人最近都在沧海,那大荒倒是很少去了。”

在玉璐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蓝鲸身下忽有一道淡蓝色幽光从其腹部衍生而出,随着海水悄悄隐蔽其中,一路朝上飞掠而去。

第七十五章 发鸠全貌 彩云涧外,赶来至此的墨故渊几人站在洞口前,当先一人正是那位老者,此刻高举手中蛇拐,口里念念有词,不消一会,那洞口前碎裂的大石,表面泛起一阵水波荡漾,紧接着,下一刻众人眼中的阻路石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

墨故渊心下诧异,当初初入发鸠,本以为在外岛之下的那处悬崖底部,就是彩云涧的入口。可当自己进入之后,可见山体之内宏大,如今一路摸寻至此,才发现其中更是别有洞天,如今方才得见彩云涧真面目。

“先前我与仙界几人斗法之际,被另一人隐藏在暗处偷袭所伤,那人趁机打开了彩云涧的入口,想必此刻仙妖两界应该都在这彩云涧内,你们可要小心了。”老者回首朝后方几人缓缓说道。

闻言,几人不敢大意,纷纷点头。

墨故渊在听闻老者所言,脑中便下意识产生一个念头,那偷袭汲清姥姥之人应该就是自己初次登岛之际遇见的那个黑衣人了。当时小金受其蛊惑失了心智,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神诀殿的白歌,也正是白离的亲哥哥了。

一旁羽涅来回看了看四周,除去杂草岩石的两侧比较对称之外,倒也没过多意外,反观是洞内的点点微光让他心中愈发好奇,不知里面可还藏有什么宝贝。等会真要是打起来,自己可得趁乱顺手捎上点什么,以免白来一趟。

羽涅想到此处,深以为然的又再次点了点头,恰好落在墨故渊的眼里,直觉告诉他,羽涅指不定又在想什么歪主意。

当下缓缓走到其身旁,用胳膊撞了撞羽涅身后,低声说道“没听见刚才前辈说了吗,仙妖两界之人可都在里面,你可别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

“我能有啥幺蛾子可使的,放心,我知轻重的。”羽涅拍着胸脯保证道。

墨故渊见他一副信誓坦坦的样子,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所想,看来等下进去不仅要小心仙妖两界之人,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也得多盯着。

当下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自顾走到老者身后,颔首说道“前辈,眼下这洞口既已打开,我们还是快快进去吧。”

前方,老者拄拐而立,目光遥望洞内,微微蹙眉。在听见墨故渊所言之后,半响,方才轻齿说道“好,切记,进去之后一定要多加注意安全。”

“是”几人附和,随着老者款款朝洞内走进,众人紧随其后,纷纷朝彩云涧内走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洞口外,忽有一袭白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石台前,白衣女子痴痴望着漆黑幽深的洞口,伫立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色默然垂下头,下一刻亦是飘身转首离去,彩云涧外,水声风声依旧。

昏暗阴湿的甬道之内,此刻子佩正俯身沿着当前石壁一路上下摸索观察,不知这一路下来看了多少痕迹,仍是没有丝毫发现。

挺了挺腰板,子佩用手背拭去脸上些许汗珠,喘了口气,转首望着后方延绵无尽的甬道,一时怔怔失神。

片刻,她有些气恼,自顾说道“这该死的白歌把我们骗进来,自己却不肯出手,这样下去我们可得看到什么时候。”

距离子佩不远处的灵陶陶和青容二人闻言,皆是回首朝子佩看来,见后者脸色气急败坏,自知子佩许是耐心耗尽。

当下灵陶陶微笑朝子佩说道“子佩师妹,如今凭借你我三人的速度应是检查的差不多了,这甬道虽然幽幽不见尽头,可那毕竟是幻觉,当中虚实我们一路都有留下记号,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发现玄机所在

了。”

望着灵陶陶笑容和煦的模样,子佩心间烦躁蓦然消失大半。只见在此刻潮湿泥泞的环境下,灵陶陶仿佛身上有着某种炽热温暖的阳光一般,总让人一阵舒适。

子佩红着脸垂下头,自知自己的不对,当下只得继续专心寻找起周围的异常,以免耽搁时间。

就在子佩转身继续沿着石壁探查之际,忽而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一块杂石绊倒摔了下去,子佩脚踝一歪,有些吃痛的坐起身。正欲查看伤势,眼前一道黑影压下,子佩抬头,赫然见灵陶陶正俯身蹲了下来,朝自己笑道“你看,越急就越容易出事吧。”

“灵师兄,我......”

“累了就休息会,无需过度劳累,别忘了,你进来之时,蓝萱师叔可是特意交代过我要多照顾好你,眼下你这般不小心,出去我还不得被蓝萱师叔教训不成。蓝萱师叔的脾气你可比我知晓,真要生起气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啊。”灵陶陶一脸故作严肃,朝子佩有板有眼说道。

听闻此话,子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先前烦闷情绪一扫而空,见灵陶陶有意开导自己,当下颔首轻轻说道“灵师兄,谢谢你。”声音犹若蚊丝,子佩却是说的无比认真。

灵陶陶罢了罢手,再次谦和笑道“那行,你先修行下,我再去检查几番。”

“好,师兄也切莫太过劳累。”子佩叮嘱道。

在两人短暂攀谈之后,灵陶陶又折身返回原处开始细细检查。子佩怔怔望着那一身赤色衣裳的灵陶陶,连她自己也不知晓此时自己的目光有些迷离,眼里倒影尽是那身前人。

许是太过无聊,在子佩回神之后,目光瞥向一旁,恰好看见刚才绊倒自己的杂石。子佩正欲扬起手中如意将其砸个粉碎,忽然脑中一阵灵光,紧接着她朝小道地面一路看去,竟是发现这绵长狭隘的甬道之内,虽是地上杂草丛生,偶有水渍流淌,可地面却不见任何一方石头。如今眼前这块石头就显得格外的突兀,若不是先前自己不小心被其绊倒,这隐藏在野草之中的杂石,怕是寻常肉眼根本难以发觉。

一想到此处,子佩心中莫名闪现一个念头,下意识脱口而出,喊道“灵师兄,青容师姐,你们快过来!”

前后两人听闻子佩突如而来的失声惊呼,皆以为子佩发生什么意外,当下飞速朝其走去。待来到子佩身旁,见子佩伸手朝地上那块方形杂石指去,两人目光一愣,紧接着似乎明白什么。

青容一脸惊喜,道“这石头?莫非......”

“这一路所寻,我们视线重点都在两侧岩壁之上,脚下倒未曾细量,眼下反观这一路迹象,这甬道之内唯有此处落有一方小石,看来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灵陶陶一旁分析道。

“那灵师兄,我们不妨试试?”子佩紧张问道。

“好,你们先行退后,我来试试。”灵陶陶也不再耽搁,待得两人退后些许,自己便独自朝那杂石走去,小心翼翼将周围杂草处理干净。见那杂石呈四方形状,菱角分明,极为奇特。

灵陶陶左右观察片刻,忽有所感,径直站起身来一脚当头踩下。

方石在灵陶陶一脚踩入地面之际,周遭安静的出奇,丝毫不见任何波澜。

子佩和青容望着眼前的一幕,愣愣出神。灵陶陶将脚移开,望着已经深陷地底的杂石,质朴无奇的躺在其中,而周围一切仍旧丝毫没有变化。

“灵师兄,应该是我大惊小怪了吧,这阵法如此奇异,都需我等用肉眼观察,

又岂会这般容易被我们找到。”缓过神来,子佩缓缓走上前来朝灵陶陶苦涩笑道。

灵陶陶低头望着底下的一幕,先前一脚踩落,自己分明感觉像是触碰到某种机关的异样,可为何眼下四周还是没有变化,难不成这机关阵眼不止一处?

这一念头响起,饶是如灵陶陶这般心性都不免有些头脑发胀。

“灵师兄,灵师兄......”青容子佩见灵陶陶失神,两人在一旁不禁大声喊道。

灵陶陶闻之一愣,继而歉意朝两人笑了笑,正欲说些什么,忽觉心中一阵明朗,先前心海中被屏蔽压制的心识此刻竟是畅通无比,又恢复如初。

灵陶陶下一个念头便是将心神蔓延出去,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此方甬道内已是不见白歌踪影。

“青容师姐,子佩师妹,眼下这里机关早已破去,之所以没有变化,想必是当初布阵之人有意为之,如今我们身在这甬道之中,乃是这小巷实实在在的部分,我们速度往前赶去,一定可以离开此地。”灵陶陶说完,便率先带头朝前方掠去。

身后两人闻言,皆是缓过神来,恢复心识的状态同样让两人已然察觉,当下肃然一惊,纷纷起身跟随灵陶陶前行而去。

不消一会,三人已是接近甬道的尽头,目光依稀可见那里一片白光耀眼。

几人眼见出口在望,加速飞身赶往,待得抵至出口前,竟是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三人静立在巷口尽头,呆呆望着眼前底下的一幕,眼里满是震惊,充斥着不可思议。

入这彩云涧,再误入这小巷甬道,如今破开阵法至此,想不到这条小道竟是通往整个发鸠的最高端。

此刻三人站在洞口前,望着底下浩瀚,整个发鸠一览无遗。

海岛百里之大,其中峰峦叠嶂延绵,丛林密树遍野。而让三人惊异的是,这发鸠之岛的形状竟然是一个极为工整的三角形,而此刻在上升的趋势下,整个外岛三处尖角都在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旋转而上,仿佛有某种动力在底下驱使一般。

然而外围的动力旋转,自己几人身处当中却没有任何异常不适,哪怕头眼观天看海,眼前景象仍是如此模样,并无丝毫影响。

“灵师兄,你快看上面!”青容惊呼喊道。

灵陶陶抬首朝上方看去,只见那海平面近在咫尺,似乎不日发鸠就要破海而出。那阳光穿破水面,波光荡漾,实在很难想象这海下的发鸠之岛是如何与那陆地无异。

大自然造化,真是鬼斧神工,深不可测,灵陶陶暗自感叹不已。

就在几人怅望之际,半空之中拨云见雾,有一人飞速急急朝下落去,劲装黑衣,整个人此刻笔直坠去。

“是白歌!”子佩说道。

“诶,怎的他身后怎么还负有一人?”青容见白歌身后背着一人,不明所以说道。

三人再往上看去,赫然看见穹顶的最上方,有四人正御物以极快的速度朝白歌追去。

四人衣色一模一样,除去衣间花纹区别,其他并无不同。灵陶陶望着眼前一幕,这还是自己至发鸠第一次看见生人,想必正是发鸠之上的原有住民。

当下心中已有所决断,既然那些人正追着白歌前行,那白歌定是从他们手中抢到了某些东西存在,难不成是那乾坤塔?一想到此处,灵陶陶率先开口说道“走,追拿白歌。”

三人联袂高跃而起,纷纷祭起各自法宝,御空腾雾追去。

第七十六章 正亦有邪,邪亦有正 墨故渊几人随那老者齐齐步入彩云涧内,放眼四周,见到处一片狼藉,心中顿感不妙。

几人沿着石路穿行而过,检查周围并无仙妖两界之人的气息,看来应是去往府邸的更深处了。

老者从走入这彩云涧内就将整个府邸探查完毕,心中已有大概知晓。此时回首看向身后几人,见墨故渊脸色焦急,一双目光不停的扫望前后,自知他是担心汲清的安危。当下朝墨故渊缓缓说道“墨少侠,这府邸已经被我检查过了,仙妖两界此番为了搜寻乾坤塔而来,如今那宝塔在你身上,他们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会离开。”

墨故渊闻之一愣,继而担忧问道“那前辈你的族人呢,汲清她可有危险?”

“先前我率先出府之前已是交代过门中长老,若我真有不测,族中长辈自会带着汲清从密道潜行离开发鸠,眼下我既然感知不到汲清的气息,想必应是安全逃离了。”老者解释道。

听闻此话,墨故渊焦急担忧的脸色方才渐渐缓了下来,须臾之间,又再次朝老者说道“那前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们不是还有要紧事么,眼下事情已无大碍,少侠还是带着你这几位朋友抓紧去处理吧。”老者回道。

“可是......”墨故渊正欲再说些什么,那老者已是罢手制止道“墨少侠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眼下我仍有要紧事在身,实在不便接待几位,还是劳烦诸位速速离去。”老者语气已是渐渐冰冷。

几人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只当是以为老者如今心境不佳,当下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闭口不语,伫立在一旁。

老者见几人依旧一副不肯离去的姿态,当下也不再啰嗦,自顾大袖一挥,独自朝府邸深处走去。

身后,几人呆呆望着那老者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跟随。

半响,站在原地的墨故渊三人愣了愣,还是墨故渊先开口说道“前辈许是因为一族遭遇大难,不愿我们受到牵连,如今他们族人已经离开,我们还是先行回去吧。”

“嘁,好心当成驴肝肺,还真以为我们稀罕留下来不成。”羽涅双手抱在脑后,漫不经心说道。

“羽涅!你再胡乱说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看着羽涅一副失礼的态度,站在后方的落葵严肃瞪眼说道。

羽涅一个转身,立马嬉皮笑脸跑至落葵身前,讨好道“我知道那位前辈是故意如此,不想我们为了她以身涉险,只是有话可以好好说嘛,我们可是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少年啊。”

羽涅边说边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墨故渊瞧着一旁的落葵,见她看向羽涅的眼神都变的极为微妙,忽而有些好奇这两人究竟如何相识,又怎会在短短时光中相处的如此奇特。

“喂,墨故渊,难道我们就真这样走了?”羽涅转首朝墨故渊好奇问道。

看着羽涅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墨故渊自知他心中肯定打好了某些算盘,当下径直开口说道“鱼姑娘还等着我们回去救醒呢,眼下周围你也看见了,乾坤塔既然已经在我身上了,我们还留下干嘛?”

“乾坤塔虽然已经到手,可是发鸠好歹也是

隐藏在三重海下的宝岛呀,这仙妖两界大举来犯,断然不会那么简单,万一还有其它什么宝贝没被发现,这一走岂不可惜了?”羽涅搓着双手,朝墨故渊挤眉弄眼道。

“不行!如今发鸠正欲破海而出,我们切不可再耽搁时间,万一遇见两界之人,再生事端可就麻烦了。”墨故渊摇了摇头说道。

“那两伙人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羽涅侧首又一次好奇道。

墨故渊颔首,视线有些怔怔,仿佛又想起当日与那灵陶陶在沧海之上的交战,片刻,缓缓说道“其他几人不知深浅,倒是那天虹谷的灵陶陶我曾与他交过手,修为道法皆在我之上,的确很强。”

“咦,你居然和灵师兄交过手。”在墨故渊说完,后方落葵惊叹说道。

“怎么?那灵陶陶你认识?”羽涅回首朝落葵说道。

落葵轻轻点了点头,道“灵师兄是天虹谷谷主柳沂河的关门弟子,也是近百年来,我们仙界年轻一辈弟子中极为赫赫有名的存在,早在一百年前,灵师兄已经是仙侠榜上位列第二了,想不到你居然还和灵师兄是交过手,真是厉害啊。”

“仙侠榜?”墨故渊听闻此话,忽感好奇看向落葵。

“你不知道吗,每隔一百年,南山经和西山经仙界六派便会举行一场隆重盛世的比武大会。届时每派的同辈年轻弟子都可以报名参加,一一抽选对手,谁能角逐到最后,就能被仙侠榜记录,名单总共有十位,谁能战斗到最后,排名则越靠前,那些能排进榜上前十的都是各派门中非常厉害的人物。而仙侠榜也是为了激励各门各派年轻弟子能勤勉修炼,在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之后,由如今六大门派共同商议决策出来的。”落葵缓缓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那这仙侠榜由六大派组织而起,参加者是不是只能是六派门中弟子?”羽涅顺口问道。

“这个倒不至于,只要地处仙界两地,不管是山泽野修,还是一些无名小派都可以报名参加,好比南山经除去雾影宗和七星岛,此外在南山经地界还有不少妖族,由于它们是地处仙界的本地妖群,同样在仙界领域,一样可以参加仙侠榜的角逐。”

“什么!妖也能参加?”墨故渊诧异不已。

“嗯,因为本身就是仙界之域,只要没有加入北山经妖界领域,都可以的。”

“看来仙界对这些还是挺重道义的,并无太多偏见。”

“喂,难不成你对这仙侠榜感兴趣?想去试试?”一旁羽涅打趣说道。

墨故渊撇了一眼羽涅,摇头说道“我哪敢呢,要去也得等你先上不是,你可是我们的扛把子,没你打头阵可不行。”

“此话倒是在理。”

“我......”墨故渊黑着脸,有些无语。

“嘻嘻,你们日后若真想来参加仙侠榜,那可得来我长留啊,我到时候带你们好好逛逛仙界,西山经汇聚仙界四派,可热闹了,还有许多奇山异景,新鲜的不得了。”落葵见两人兴致勃勃,同样在一旁笑道。

“那还用你说,即便你不喊我,我也要去长留找你玩,到时候可别找不着你啊。”羽涅虎视眈眈说道。

“怎么会,你来我肯定去见你。”落葵望着眼前羽涅模样,忽而红着脸,小声呢喃道。

墨故渊一眼看去,心中一阵乐呵,看来日后一定要好好盘问这羽涅究竟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竟然让小姑娘这番姿态。

“诶,对了,照你所说那天虹谷灵陶陶如今位居仙侠榜第二,可知那排名第一是谁么?”想到此处,墨故渊不经有些好奇问道。

眼下仙界四派汇聚沧海,自己应该基本都见过,难不成这第一名也在其中?

“这个啊,关于仙侠榜第一其实我也很好奇,因为他并不是六派当中之人,而是来自南山经极南之地一个叫凌霄阁门派的弟子,名为陵游棋,正是上一届仙侠榜榜首。”落葵朝两人说道。

“什么?竟然不是六派当中的弟子,这也太扯了吧,这六派举行的仙侠榜居然还让一个无名之辈夺去榜首?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嘛。”羽涅一旁略带诧异说道。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反正都是仙界之地,不管门派声望多高,只要能培养出出色的弟子一样都很了不起的好嘛。”落葵噘着嘴不满哼道。

“看来仙界之地真是卧虎藏龙啊,日后自己一定要更加勤勉修炼,不可荒废。”墨故渊暗自想道。

几人闲聊片刻之后,眼见那老者并没有回到这里,看来应是处理某些要紧的事情。当下几人也不再耽搁,齐齐朝着洞外走去,待走出洞外之际,忽见头顶一片晴朗,水光泛滥,甚至连天空轮廓都能看清大概。

“发鸠就要现世了啊。”墨故渊喃喃道。

“我来之前曾在上方见过仙妖两界之人,那里尽是两方人马守候在沧海之上,想必发鸠现世,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哎,想想就还挺热闹的。”羽涅一侧说道。

墨故渊深怕羽涅又想到什么,当下急急开口说道“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我怕鱼姑娘睡过头了。”

羽涅白了一眼墨故渊,目光如同看傻子一般。

“我曾听师父讲过,仙妖两界的纷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水火不容了,哪怕当年神界中山经未曾崩塌,仙妖两界就已摩擦不断。”落葵望着海外,忽而幽幽说道。

墨故渊同羽涅不禁转首望向落葵,看着她有些失魂怔怔的样子,不知所以。

半响,一旁羽涅自顾走上前去,此刻他迎着光影倾泻,白衣胜雪,眼前,是山海云烟,是天际苍穹。

“自古正邪势不两立,可正亦有邪,邪亦有正,天道循环,万理有法,弱肉强食,休言天命。”

“那千千万万年年之后呢,是痴人说梦吗?”

“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灭。因果无往而往,无欲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槃,每个人一生都只是做自己想做的而已,身不由己或是随心所欲。”

“所以啊,时间会是最好的答案。”

落葵转首看向羽涅,后者已是侧眸看来,两人站在石台前,迎风而立,如光影里的画卷,如世外天仙。

墨故渊望着身前两人,不知为何,这一幕好像从前在哪见过。

第七十七章 白歌之异 墨故渊三人并驾齐驱沿着瀑布飞流直下,当中羽涅顺着来时的方向指去,一路带着两人朝发鸠底部落去。

墨故渊心中忽感好奇,按羽涅所行路线,正是当初汲清带着自己登岛之后走过的路,倘若按这路线下去,应该可以到达那处浅滩之侧,只是这羽涅又是如何知道这条路线?

想到此处,墨故渊心中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最后那条海底甬道,羽涅也能穿行而出?眼下虽有疑惑,可墨故渊也知道目前还是先尽快离开此地在说,以免意外横生。

三人俯身而下,一路潜行,身旁密林杂草横生,由羽涅带路,几人轻车熟路不消一会已是肉眼可见前方那处沙滩。

可就在此时,三人本欲直行穿插而过,忽然一阵异样在几人心间蔓延,似是一股危机。来不及多想,羽涅顺势拉过落葵朝一旁掠去,身后,墨故渊同样反应迅速的朝另一侧躲去。

一声地动山摇之势在先前几人所在道路前方轰然炸裂,尘土飞扬,林间草木瞬间湮灭。三人隐藏在不远处的灌木从后,蹙眉望着前方那一处大坑,以及当中站着的一位黑衣人。

“果然是他。”墨故渊一眼看到那黑衣人,就知晓来者何人。虽是当初在发鸠并没有看清那人面容,可这番阴森邪气,自己断然不会忘记。

“神诀殿白歌么?没想到如此攻势之下,仍然可见他毫发无损,果然了得。”墨故渊暗自惊叹道。

先前赶路而行,自己心中兀然升起一道危机,眼见半空有一道白色流光朝前当头落下,原来竟是为了追着白歌而来。

就在墨故渊看着那大坑之中的白歌不解之际,此刻又有着四道身影从半空袭来,待落地之后,分别站在大坑之上的外围,将那白歌包围在内。

四人华服月袍,墨故渊一眼望去,莫名惊愣,看他们的模样穿着,和汲清某些的样子一模一样。

“先前前辈不是说他们族人已经离开了么,怎的这会又出现在此?难不成其中发生什么意外?”一想到此处,墨故渊转首朝不远处的羽涅望去,后者同样略带好奇目光看向自己。

当下墨故渊一颗心又再次悬了起来,心念想道“但愿汲清可别出什么事。”

墨故渊小心翼翼隐藏在下,一边警戒盯着前方,一边暗自收敛气息,若真有什么意外,自己好随时准备出手,同时目光暗示羽涅,两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伺机而动。

大坑底部,白歌独自傲然站在中央处,环顾四周,见那四人气势汹汹朝自己看来,也不见他有任何惊慌之色,仍旧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仿佛眼下的局面根本不放在心上一般。

“将辰砂放下,把解药交出来,不然你走不出这发鸠的。”在大坑边沿的上方,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怒声朝底下白歌说道。

墨故渊定眼望去,才发现在白歌的脚下此时还有一位身穿月袍之人,不知为何,那人一动不动倦躺在地。

“这发鸠又不是什么禁地绝境,谈何走不走得出?我想去哪你认为你们能留得住我?”白歌嗤笑回道。

“混账小儿,行径卑鄙,还胆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就将你伏诛于此。

”老者身旁不远处有一位壮年模样男子,此刻眼见白歌如此嚣张,当下二话不说飞身朝下杀去。

“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氐人一族究竟有何能耐。”白歌一手负后,一手扬起作势掌刀挥去。

率先冲下的那位壮年人,只见他袖间衣袍鼓舞,好似两朵坠入人间的白云,忽而一阵电闪雷鸣之声,顷刻间,两道激流从其袖间激射而下,目标直至当中白歌。

“雕虫小技。”白歌掌刀在前,也不见他有任何大动作,眼见那激流即将从自己头顶贯穿。可下一秒,随着白歌掌刀横劈而去,那两道激流攻势减缓,不消一会已是摇摇欲坠,涣散掉落了下来。

白歌轻而易举化解了眼前之人的攻击,紧接着单腿一瞪,整个身形拔高而上,掌刀之势并爪状,径直朝那白衣壮年抓去。

“石岩小心!”上方老者猛然喊道。

被唤作石岩的男子自知眼前之人的诡异,当下没有丝毫犹豫,将自身外衣撕下阻挡在前,一手轻点衣后,紧接着一道绿光绽放,须臾间竟是在那半空幻化出一条溪河。那石岩一个旋转,身下却是多了一条尾巴,眨眼就跳入其中,不见踪影。

径直而上的白歌一手捣入水中,五指之间却是没有抓到一物,脸色一寒,冷哼一声。下一刻,只见他指间竟是渗透出丝丝黑气,如那水草飘荡,渐渐朝溪河里蔓延而去。

“不好,先前辰砂便是被他这黑气所侵蚀,贯众杜衡,你我三人速速联手,先将石岩从衣河救出来!”老者急切呼喊道。

闻言,几人齐齐朝下奔赴而去,手间异光更迭,彼此交互消融,只见比起之前,半空中又显现出一道更加耀眼璀璨的白色流光朝白歌激射而去。

白歌望着眼前这一道流光,自知其中厉害,先前靠着蚀骨云烟阵躲了开去,可眼下自己却是脱身不得。再次死死的看了看头顶上方,心有不甘,却仍是朝一旁闪躲了开去。

那氐人一族见状,当先老者率先冲进衣河之内,下一秒,已是将那昏迷不醒的石岩从里拽出,飞身朝岸边落去。

眼见到手的鸭子不翼而飞,白歌脸色阴沉抬头看了看对岸几人,眸底寒光毕现,可神色却是丝毫不见异样,此刻轻松惬意道“如何?我劝你们不要不自量力,哪怕你们一起上下场也和他这般无异。”

老者望着那一脸发黑的石岩,此刻见他表情狰狞,不停的来回扭动,深知他中了某种剧毒,当下只得将其经脉封锁,以免不测。

望着那底下怡然不惧的黑衣人,老者身后另一名壮年人脸色铁青,死死握紧拳头,就欲往下冲去之际,却是被后方老者制止道“贯众,莫要冲动,先前石岩已经上当了,那人本意就是为了激怒我等,好逐个击破,一网打尽。”

“可是长老,如今辰砂被她掳走,石岩又中毒昏迷,若不能将此人拿下,又该如何是好?”被唤作贯众的壮年人不甘气道。

老者听闻,一时也是无言以对,他们氐人一族本就生性温和,不善杀伐。如今遇见眼前这黑衣男子,其行踪飘忽诡异,且用毒功夫出其不意,几人防不胜防,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就在老者踌躇徘

徊之际,忽见远方有着几道破风之声炸裂响起,抬首望去,口中诧异道“是他们。”

底下,隐藏在一侧的墨故渊同样瞧见半空之上御风赶来的几人,正是仙界天虹谷灵陶陶,桃花楼子佩还有长留山的青容。

“白歌,没想到你动作还真快啊,差点让你得逞了。”灵陶陶悬空站在白歌上方,朝底下白歌静静说道。

望着来势汹汹的仙界几人,白歌目光一冷,本想趁着仙界几人还未至此,自己好思计量将氐人一族一网打尽,只是眼下局面变得让自己有些棘手。

“灵师兄,乾坤塔可否在他身上?”身后,赶来的子佩问道。

灵陶陶摇了摇头,道“尚不得知,不过既然他已经和发鸠之人交战,想必其中定有蹊跷。”

“灵陶陶,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等我收拾完这几个老不死的,你想打我奉陪到底。”白歌朝灵陶陶冷冷说道。

仙界三人见状,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这白歌要和发鸠之人相斗,难不成乾坤塔并没到手,想用武力迫使不成?灵陶陶转首又向另一旁看去,正是那发鸠几人,此刻当中一白发老者同样蹙眉朝自己看来。

“灵师弟,你看白歌脚下,那里还躺有一人,应也是发鸠之人。”一旁青容提醒道。

“难不成想用一人换取乾坤塔?”灵陶陶暗自思量。

白歌眼见几人仍旧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当下略作沉思,须臾瞬间,竟是将脚下昏迷不醒的辰砂抓起,径直朝天外飞去。

“大长老!”贯众急声喊道。

“拖住他,不可让他得逞。”白发老者大声说道,说完,飞速朝前掠去。

“哼,想走?”灵陶陶率先而上,一道冲天火焰倾泻而出,对准白歌砸落。

白歌脸色铁青,有些恨意的看了看上方灵陶陶,又见后方氐人几人追赶而来,若是自己不为灵陶陶分心,眼下正是好时机,可白歌深知灵陶陶的玄火有压制自己的效果,自然不敢贸然大意。

见前后攻势夹来,白歌大袖一挥,身影顷刻化作云烟四散,那辰砂却是被其中一股黑气包裹,此刻仍旧朝上涌升而起。

“这白歌究竟所欲为何?连自己安危都不顾也要带着那一人?”灵陶陶蹙眉不解想道。

赶来的氐人一族见白歌手段层出不穷,自知再不拦住此人恐怕就真要让他给逃了,若辰砂当真落入敌手,依此人目的,后果可想而知。

正当老者打算拼掉性命也要殊死一搏之际,白歌幻化出的黑烟此刻被狂风席卷,周遭空气一阵波荡,众人只觉一股凌厉锋芒的气息扑面而来。

睁眼望去,那黑烟在即将突破发鸠天界之时,竟是全部被反弹了回来,一阵翻滚,白歌从黑烟中显现出身影,望着身前一位拄着蛇怪的老人。

“是族长!”贯众一马当先,惊喜呼道。

“是你!哼,没想到中了我的钩吻居然还能出现在这。”白歌虎视眈眈说道。

眼前人正是赶来至此的发鸠主人,汲清的姥姥,柳烟尘。

第七十八章 倔强女子白离 氐人一族的大长老率先来到柳烟尘身侧,底下石岩因中毒不省人事,贯众与杜衡守护在其一旁。几人目光看向柳烟尘,后者朝几人缓缓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白歌,口中冷道“你走不掉的。”

白歌望着身前老者,之前在破开彩云涧洞府之际,自己趁其与仙界几人交手,暗自偷袭,方才侥幸过了一关。如今这老者手持神兵而来,若是自己一人与她相斗,定是难以脱身。

想到此处,白歌转念就朝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灵陶陶说道“先前入那彩云涧你我联手方才入得其中,眼下既然发鸠之人已经出现,要想得到乾坤塔不如你我再次联手,等乾坤塔到手你我在分胜负,如何?”

仙界几人闻言,彼此相视,皆有疑虑“莫不是这白歌当真并无得到乾坤塔?”

“灵师弟,依白歌所言,他好像还没得到乾坤塔,可眼下这发鸠之人又对其穷追不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是白歌掳走的那位女子才让他们如此不肯罢休。”青容在一旁轻轻说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先前白歌哪怕有机会脱身也要带着那人一起离开,看来白歌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我们且静观其变。”灵陶陶点了点头,颔首说道。

白歌见灵陶陶仍旧只是静静看这自己,并未言语,心中已是知晓大概,有些恼意哼了一声,眼下局面既然对自己不利,自己哪怕放手一搏也不甘就此认命。

白歌大手一挥,只见先前载着辰砂的黑烟朝其手中滚滚涌来,白歌一手扼制那昏迷女子的项颈,转首又朝着身前柳烟尘笑道“走不掉的话,我就杀了她。”

听闻此话,那氐人一族的大长老脸色一阵苍白,就要出手制止,却是一旁柳烟尘开口说道“博然!”

“族长。”老者回首看向柳烟尘,有些悲愤。

柳烟尘一眼看向老者,后者似乎从她的眼里看见什么,一阵彷徨,终究是退了下去。

柳烟尘回首朝前凌空走了两步,再次死死看了看眼前白歌,半响,柳烟尘脸色毫无悲喜,淡淡开口说道“你是想用她来威胁我,以为我不敢出手么?”

“是又如何?”白歌冷笑道。

“这样啊,那么不如你现在就可以杀了她,以免等下和我动手你还要分神。”柳烟尘缓缓说道。

闻言,白歌一楞,继而猖狂笑道“不愧是氐人一族族长,好心性,那我就成全你!”白歌本就心性狠辣,既然此人丝毫不予商量,那么断定是想把自己留下。

白歌作势就欲了解辰砂性命,忽而心中一阵惊慌,却是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动弹不得。白歌抬首望向身前人看去,只见她的脚底此刻正有道道水波荡漾,而在自己周遭的空气中,同样有着众多大小的波纹在泛滥。

“是刚才故意往前走的两步么?为的就是能把我拉进结界范围?”白歌心中思量,有些悔意。

本以为自己有筹码在手,氐人一族定然不会贸然出手,倒是自己大意了。

柳烟尘一步步走向白歌身侧,边走边说道“把解药交出来的话,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嘿嘿,想我死还不简单么,只不过我死了还能拉上两个垫背的,说到底还是我赚了啊。”白歌咧嘴一笑,毫不在乎说道。

闻言,柳烟尘微微蹙眉,手中一道异光闪现,只见她高举蛇拐,那蛇拐其上的一对幽绿色蛇目,兀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绿光,下一刻,径直朝白歌印堂飞射而去。

众人见状,皆是诧异失色,难不成那不可一世的的白歌就要在此葬送了性命?不远处,子佩见状,一脸快意,仿佛已经看见白歌粉身碎骨的下场。

白歌在被禁锢之前

,就已想化作云雾逃散,可不知那人究竟使得何种阵法,不仅将自己定住,连自身法力都被冻结,眼下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绿光朝自己当头射来。

白歌双目猩红,这些年饮血杀敌无数,没想到真有天到了自己,不仅丝毫没有惊慌,反而心底有丝丝兴奋,望着近在咫尺的绿光,白歌猛然大喊,丝毫不惧。

就在此时,忽而一道清脆可闻的玻璃声响起在白歌耳边,白歌怔怔看去,先前不惧死亡的脸上此刻满是惊慌失措,仿佛看见什么不可置信的存在,下一秒,白歌急声呼喊道“白离,快走,莫要管我!”

在白歌身前,有一窈窕娇弱的白衣女子,此刻女子身前正有一面八尺陵镜,那陵镜双面皆是透明,乃是其师父晗润早些年在妖域所得的一件上品仙尘,亦是一件防御极佳的宝物。

只不过眼下那柳烟尘手中的蛇拐乃是旷世神兵,其力量浑厚,攻势磅礴,激射而来的绿光一个照面就将八尺陵镜击碎。虽有拦下不少攻击趋势,可仍有大半部分穿破陵镜,径直打在了白离身上。

一道鲜血从半空溅洒而出,白离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影,再次从身后抽剑而出,遥指对面柳烟尘。

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白离,白歌一字一句,再次怒吼道“白离,你给我走开!”

白离笔直的身影半分没有退却,此刻在化去柳烟尘攻势之下,回首朝身后白歌浅浅望去,苍白的容颜只是微微一笑,白离轻声回道“哥,我不走。”

望着那倔强执着的白离,白歌深知白离的性格,默然垂下头,一向心高气傲的白歌竟是忽然低声开口说道“我交出解药,放我们走?”

柳烟尘见那女子不顾生死也要救下妖界白歌,在听闻女子那一声呼唤,自知两人关系,可她脸色丝毫不见异常,摇头道“她可以走,你不行。”

白歌仿佛被妥协一般,低着头不语,已是默认。

白离看着白歌如此模样,心中一阵难受,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哥哥如此这番模样,若是因为自己,那么她断然不肯答应。当下不顾自身受创的身体,提剑飞身朝柳烟尘杀去。

剑气三重,是白离强行提起真气而落,然而剑气未至,柳烟尘只是用手中蛇拐一挥,便化去了剑气。白离不甘,整个身体继续朝半空攀登而上,随着她步步而行,身体上道道白光涌现,待从白光之中乍现,竟是化作一条三尾白狐朝柳烟尘径直挥爪而下。

望着如此不顾生死的女子,柳烟尘脸色虽有怒意,可眼中却是流出一丝异样,正欲出手反打而行,猛然间一道心声在耳畔响起,柳烟尘顺势朝后退去,让白离扑了个空。

白离怒吼一声,调转身形又再次朝柳烟尘扑去。柳烟尘蹙眉,只得收起蛇拐,来回不停躲开白离的攻击。

后方,白歌在见到白离幻化本体的模样就已惊慌失措,妖界之人修炼成形本就极为不易,虽是本体之下战斗力暴增,可同样对于法力的损耗也是极为之大,若不能在短时间击溃对手,那么最后只会是自己落入下风。

白离眼下才三尾,可依那氐人族族长的道法,哪怕白离本体之下攻击能上升恐怕也很难占据上风,只是为何这人此刻不动手,反而有意在避开白离,白歌一时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氐人其他三人以及观战的仙界几人。

“这人莫不是先前打傻了,那白离即便现出本体也不是她的对手,她跑什么啊?”子佩一旁死死咬着嘴唇道。

“灵师弟,那白歌似乎有挣脱的迹象。”此刻青容忽然提醒道。

灵陶陶顺势看去,只见那白歌此刻极力将两手伸开的姿势慢慢合拢,隐隐约约有阵阵黑气从其身后飘荡而出,灵陶陶瞬间明白其中关键,道“那位前辈被白离追逐,

已是离开先前所在方位,怕是眼下无法再将白歌囚禁。”

白歌异样,同样引起了氐人一族几人的察觉,大长老李博然率先御空而上,想要一举重创那白歌,可白歌早在之前便已发觉阵法禁制在渐渐消散,先前不过是想倾力而为,一举破开。

眼见那老者欺身而上,白歌冷眼相望,将手中昏迷的辰砂径直朝其扔了过去,一并而来的还有一瓶瓷色药瓶。见状,李博然本能的伸出手将辰砂接在怀中,同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两不相欠,若再给我机会,我仍要取你们氐人一族心血。”

李博然愕然,紧紧握住手中药瓶,抬首朝上看去。白歌挣脱束缚之后,整个人直直朝上空掠去,只是下一刻,白歌身体一阵炸裂,紧接着众人便瞧见白歌浑身浴血从上空遥遥晃晃朝下跌落而来。

白歌目光死死看着眼前那一闪而过的红电,晃动着头颅,艰难的看着自己胸膛插着的一把利剑,同时心间响起一道戏略之声“妇人之仁,凭你也配修炼九幽之法?”白歌竭尽全力想要看清先前偷袭自己之人,可随着意识逐渐模糊,也只是任凭自己朝下落去。

先前与柳烟尘缠斗的白离心间异样迭起,回首已是见白歌正朝地底坠落,来不及思考,就加速朝白歌飞奔而去,此番高空落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看的莫名其妙之时,李博然身侧忽然一阵红云翻滚,紧接着便是被无数浓烟包裹,李博然来不及抵抗,就已失去知觉,倒在了其中。那团红云兀然显现,极为诡异,见势得逞,就欲席卷而上,忽有一道气浪从下猛烈冲天而起,一个照面就将那团红云搅散,紧接着又是一道白日焰火紧随那正要朝四面八方逃散的红云杀去,顷刻间,那莫名出现的红云又眨眼消失不见。

一柄飞剑肆意横飞,待得流光隐去,只见一人手抓两人,飞速朝下落去,将昏迷的李博然两人放在贯众杜衡二人身侧,下一刻,柳烟尘亦是现身在侧,微微蹙眉看向眼前男子,目光带着询问。

飞剑主人正是墨故渊,本来悄悄隐蔽在一旁的他想静观其变,可谁知白离的出现倒让他有些意外,不得不碍于情分求助与柳烟尘。

只是在墨故渊打算现身之际,忽然心中察觉一丝别样气息,等他细想琢磨,才想起这种气息正是当日在林间救下白离的气味。当下并未打草惊蛇,只是传音提醒柳烟尘,同时告诉羽涅,等会若有意外,两人好来个出其不意。

墨故渊缓缓摇了摇头,道“那一剑是我倾力所为,只是那人不知用的何种手段,竟能从我这锁定的剑气下避开。”

在墨故渊说完之后,后方有两人缓缓走上前来,正是羽涅落葵二人,其中羽涅双指揉捏,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他两指之间正捏有一抹猩红之物。

“这是?”墨故渊问道。

“先前你我联手,哪怕我当时冻结了他周围时间,可那红云不知是何物,竟然能腐蚀我这时间之力,虽没有抓到他,不过我从他身上倒是薅到了这个。”羽涅饶有兴致望着手中那抹红物。

墨故渊定睛望去,见那红色之物在羽涅手中来回左右摇摆,好似实体又好似透明,一时之间瞧不出个所以然。

“别看了,日后慢慢研究便是。”羽涅说完,顺势目光瞥了瞥下方。

只见此刻白离早已恢复人形姿态,正抱着白歌曲坐在底下,眼眶通红,不停的向白歌输送真气,替他疗伤。

先前柳烟尘那一道绿光,分明也重创了白离,可眼下白离仍旧死死强撑着自己,不肯倒下。

柳烟尘早已知晓先前境况,见那两兄妹相依为命,只一眼便不作理会,抬首怔怔看着苍穹,喃喃沙哑道“发鸠就要破海而出了。”

第七十九章 白姑娘是月亮里的神仙 墨故渊独自朝大坑底部掠去,氐人一族几人正欲有所行动,一旁的柳烟尘已是出手拦了下来,道“先将博然和辰砂救醒,不可再生事端。”

贯众杜衡彼此相视一眼,只得作罢。

落葵在随着羽涅出现的那一刻就已被半空之上的青容看见,此时青容不可置信的朝其赶来,却是被柳烟尘一道绿光隔绝在外,青容迫不得已,朝前大声喊道“落葵师妹,你怎的在此?”

“青容师姐!”落葵挥手呐喊笑道。

一旁羽涅瞥了瞥仙界几人,这个被落葵唤作青容的女子,自己曾在北溟鲲的破军船上见过,倒是另外两人面生。不过依自己先前听落葵墨故渊二人所言,那个赤色衣裳的男子应是天虹谷灵陶陶无疑,身后那位胭脂水粉的看来是桃花楼的子佩了。

青容见落葵和发鸠之人站在一处,以为她被其所捋,当下就欲拔剑相向,忽见落葵不知为何就朝自己御剑飞来,两女相会,皆是惊喜万分。

青容将落葵拉过,仔细检查其周身模样,见落葵无碍,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这丫头怎的也到了发鸠,进来之前可可师叔分明只交代了我和雁山。”

“嘻嘻,青容师姐,此间说来话长,等回去我再和你慢慢道来。”落葵牵起青容的手,轻轻笑道。

见落葵一副不知安危的模样,青容只得面带愁容苦叹一声,有些感慨,这落葵好似天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两字,从来都是天真的要命,真不知她的心有多大。

“诶,青容师姐,雁山师兄没和你们在一块么?”落葵转首看了看半空之上,朝另外两人点头示意了一番,却不见雁山,当下好奇问道。

“雁山师弟当日并未随我等一同进入发鸠,说是以防万一留守在外小心那妖界水月阁的白离,只是眼下白离现身在此,不见雁山师弟,我也纳闷。”青容忽而想起此事,一时蹙眉有些担忧。

“啊,原来如此,雁山师兄不会有什么事吧?”见青容目露忧色,落葵一时不免也有些担心道。

“眼下尚不得知,等此方事了,你我再去找找雁山师弟。”青容将落葵拉过,径直朝上方飞去,落葵见状,回首朝下方羽涅挥了挥手。

羽涅双手环胸,无奈一笑。

倒是青容看了一眼那白衣男子,印象深刻,当初误入沧海之上的一艘小船,差点让自己三人命丧其中,眼下不知此人深浅,只得拉着落葵远离。

“灵师兄,那白歌白离眼下都已身负重伤,不如就此将他们一网打尽?”灵陶陶身后,子佩忽然朝其开口说道。

灵陶陶低头朝下望去,只见先前已有一人飞剑而去,正是当初和自己在沧海有过一战的墨故渊。

“那白歌既是我们仙界通缉榜上必杀存在,此时若不出手,怕是就要失去良机了。”见灵陶陶略有思量,一旁的子佩瞧的心急,再次开口说道。

“子佩师妹,你看那墨故渊如今率先而下,意欲为何?”灵陶陶朝下指去问道。

子佩定睛望

去,见那墨故渊此刻正静静站在两人身旁,并未有任何动作,也不说话,一时让人看得莫名其妙。

许久,子佩忽有察觉,惊呼道“那人分明是有意为之,他在替两人护法!”言罢,子佩来不及思考,就动身直接朝下掠去,气势汹汹,深怕墨故渊一人坏了大事。

大坑之底,墨故渊站在白离身前,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仍旧死死咬着牙关在替白歌疗伤,一时有些茫然。

她的倔强早在岛上两人所遇便深有体会,只是不知道先前她硬抗柳前辈那一击,自己本身伤势如何,眼下还这般倾力所为,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墨故渊看着眼前女子,面露苦涩,牵强笑了一声,道“白离姑娘,我观白歌已无生命危险,只是先前被人偷袭重创,气机紊乱,如今被你真气压制,方才保住一线生机,不过你再这般消耗下去,怕是结果要适得其反了。”

白离早在之前就已感知墨故渊到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待得听闻此话,缓缓睁开眼睛,忽见一张和煦笑颜印入眼帘,白离一眼满是柔光,微微低下头,道“谢谢你。”

墨故渊一愣,继而明白些什么,罢了罢手,就欲带着白离两人离开此地。忽感背后一阵锋芒,墨故渊一脚在地画出半圆,整个身形瞬间调转,轩辕剑凌空而起,墨故渊越发熟稔,心意微动,人剑之势统一,顷刻将先前那一道气机搅碎。

“十来日不见,他的剑法又精进不少了啊。”望着墨故渊出剑之态,灵陶陶目光深锁,有些喟然道。

“你果然是妖界的细作,快说,你究竟是不是雾影宗的奸细?”先前那一道挥斩而下的锋芒正是子佩出手而为,眼下见墨故渊有意格挡,当下气冲冲朝其怒道。

墨故渊执剑而立,站在白离身前不远处,看了一眼前方女子,当日曾在沧海见过一面,当时正是其有意无意调拨,才让自己差点遭受风险,眼下自然对她没有半分好脸色,自顾说道“我是谁与你何干?上次也问,这次还问,烦不烦?”

“你!......”子佩气急,本欲再次扬起手中如意朝其打去,可见对方已经举剑指向自己,子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有一道烈火直冲而下,墨故渊抬首望去,见那一人俯身而来,当下只得朝后退了几步,却仍然站在白离身前。

“一别多日,想不到阁下道法又见涨不少,不过更没想到我们还会在发鸠之上相见。”灵陶陶落地之后,站在墨故渊对立面,缓缓说道。

墨故渊蹙眉朝他看去,当日一战,自己拼尽全力也只是落了个还算好看的结局,眼下此人既然到此,看来是来者不善了。

“你们想要如何?”墨故渊也不与其寒暄客套,当下径直开口问道。

“那妖界的白歌白离皆是我仙界死敌,先前那白歌又偷袭与我,我来,自然是和他算账的。”灵陶陶负手独立,同样直直说道。

墨故渊闻言,自知仙妖两界其中关系,只是眼下局面自己又如何能弃白离不顾,若是白歌一人,自己权当看不见就是。可白歌是白离的亲哥哥,先前

白离为了白歌连命都可舍弃,自己断然不能袖手旁观。

墨故渊面色异样很快被灵陶陶发现,当下其再次开口问道“阁下可是妖界中人?”

墨故渊一愣,继而缓缓摇头。

“当初你我沧海一战,我见你脚踏八卦,手握太极光辉,乃是纯正的雾影宗道法,若是雾影宗某位前辈私底下传授与你,那也是希望你修道匡扶正义,为我仙界斩妖除魔,如今你既非妖界中人,为何要与其牵连不清?”灵陶陶蹙眉不解问道。

墨故渊仍旧不语,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不肯移开半步。

“冥顽不灵!如今你既已修行雾影宗心法,又和妖界不清不楚,你可知日后被雾影宗知晓后果会是如何吗,你难不成想置雾影宗为六派之敌?你可知你如此行径又会让那位传授你道法的前辈陷于不义吗?”灵陶陶此刻已是有些怒容。本以为是己方仙界这些年出了个隐世弟子,没想到其中又和妖界有所牵连,当下气从心来,朝墨故渊冷喝说道。

灵陶陶一番言语,竟是让此刻的墨故渊怔怔无言以对,灵陶陶所言句句如是,倘若当真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任意而为,日后到了雾影宗又当如何是好?那位神仙爷爷自己又该怎么面对?

仙妖两界至千年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深陷其中又如何抉择?墨故渊心中并无答案,一时痴痴愣在原地,目光茫然。

身后,白离见墨故渊僵硬站在原地,一双眼眸痴痴望着那青衫布衣的孤影,不知过了多久,白离微微撇过头,轻声呢喃,道“他说的不无道理,仙妖两界本就势不两立,你没必要为了我让自己陷于困境。”

前方,墨故渊身影忽而一阵恍惚。半响,墨故渊并未回头,只是缓缓昂首看了看头顶苍穹,阳光明媚而刺眼,好像自己存活在一个很长的梦里一般。

“白离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墨故渊自顾开口说道。

白离莫名,却还是嗯了一声。

“初入发鸠,你我共赴彩云涧之下,青师府中,为何甘愿化作本体为我挡剑?所遇柳生,我本应沉沦幻境,是你救我而醒,不是仙妖有别么,若我真和仙界有所渊源,当日种种你可还会帮我?”

白离抬首,见墨故渊依旧背对着自己静静而语,目光深深。白离垂下头,默然道“若真是如此,我不会。”

墨故渊一顿,好似早已明白,下一刻已是转过头,朝白离看去,咧嘴一笑,轻齿而言,道“那我会。”

忽有一道微风拂面,如神明在上,携光照耀,光之所至,唯她一人。

白离瞳孔失色,心间震动。墨故渊已是脚踏黄沙,提剑而去,充斥在她耳边的只有墨故渊留下的一句话久久回荡。

“小时候和娘亲端坐在阶前看天上的月亮,娘说月亮里住着一位神仙,不论我在哪,月亮里的神仙都会替我照亮回家的路,所以后来哪怕再晚回家我都不怕。那日我睁眼醒来,你就在水面看着我,我当时就觉得白离姑娘很像月亮里的神仙咧。”

第八十章 一夫当关,万剑归一 身前,墨故渊已是提剑而去,白离痴痴相望,耳边仍是他盘旋的话语。

“你和那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白离这才恢复意识,紧张朝一旁看去,脸色略带惊喜道“哥,你醒了!”

白歌此刻脸色仍旧苍白,只是在先前那一击重创之下稍有好转,见白离目光充满担忧,白歌示意其将自己扶起,并轻声说道“剑呢?”

白离一愣,继而缓缓从随身咫尺物当中取出放到白歌面前,白歌细细看着那把质朴无奇的古剑,直至目光停留在剑柄之上,那里赫然刻有“长留”二字。

“哥,依先前那气息所见,和当初我在彩云涧外,被长留雁山所施法困住的气息一模一样,想必是那人故意隐藏在暗处借机偷袭。”白离道出心中答案。

“长留雁山......”白歌轻吟一声,对于此人自己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作为长留山掌门的关门弟子,一向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行事。不过传闻其道法稀烂,根基虚浮,不过是命好入了长留,才让他有了嚣张的资本。

只是白歌眼下不这么认为,能当长留掌门的关门弟子,会是平庸泛泛之辈?当日沧海一遇,自己加毒崆峒派孙大同,当时可就是雁山一剑将其右臂斩下,不然那孙大同要是再耽搁片刻功夫,恐怕毒素就会蔓延全身了,可见那雁山心性之狠。

只是另白歌极为费解的是,倘若那人真是雁山,为何他也会这蚀骨云烟?且自己修习至今一直都以青灰色现行,那雁山却是一种诡异的猩红色,其中煞气浓郁,只闻气息便让人心生晕眩,作呕反感,究竟那小子是从何习来?

莫非这蚀骨云烟之势不只一种形态?一想到此处,白歌忽然一顿,脑中仿佛想起什么,紧接着目光一亮,有些快意的舔了舔嘴唇,轻轻一笑,顺手将那把古剑收入自身。

白离见白歌眨眼就换了一副模样,心中有些担忧,正欲问道,那白歌已是朝自己笑着说来“先前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白离转首看了看天边,此刻正和灵陶陶交战的墨故渊,又垂首默然道“初入发鸠,他在仙界几人手中救过我一次,后来为了找寻乾坤塔一路有所交集,所以认得。”

白歌眼见自己的妹妹低着头,只言片语交代了大致,也并未再追问,只是抬首看了看上方两人相斗的如火如荼,一时有些诧异。

半空之上,距离上一次和灵陶陶沧海之战已过去十数日,从墨故渊入得发鸠之后,在青师府中得曹青衣剑气馈赠,又将其细心敲打炼化,后又在比翼鸟所栖息的湖底得到上古大神羿的指点,加上其每日不断刻苦修炼,是以今日的墨故渊再战灵陶陶已是比起上次更加有所经验。

天虹谷焚心玄火决,乃是天虹谷第一代谷主从九幽玄火鉴当中悟得的心法,此后仗着玄火威力,开山立派,一路延续至今。

焚心玄火决共分四层境界,其中以玄火团数可观境界高低,分别是九重,二十七重,五十四重,以及神人之境八十一重。传闻若是真能勘破那最后九九八十一重,便可成为这世间真正的神明,法力无边,呼风唤雨。

如今那灵陶陶已是步入第二层境界,可演化二十七重,此人如今不过百岁左右,可见天资。

发鸠之上,虚空剑影更迭无数,随着墨故渊手中轩辕而起,那剑花仿若天幕,层层笼罩包裹灵陶陶而去,让人眼花缭乱。

若真以为只是纯粹

的好看那便是小巧了轩辕剑的威力,作为上古神兵,又是一柄煞气极为厚重的神兵,灵陶陶每一次接下都要耗费自己不少心力,其剑气锋芒凌厉,更能搅碎他周边的护体真气,隐隐约约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腐蚀之力。

灵陶陶蹙眉不解,究竟此人是何来路,明明一身正气凛然,可手中利器却又这般凶狠。在墨故渊的手中,那把剑仿佛就是一件趁手的兵器而已,而他并未被那把古剑反噬,难不成他的修为已经可以驾驭此等神兵?

灵陶陶虽有疑惑,可眼下大战自己岂可掉以轻心,九幽玄火鉴在手,一次次扬起横扫而下,将身前剑气尽数搅碎。

墨故渊挥剑驱使,招式不断,打得酣畅琳琳,心中无端生出一丝快感,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体内微妙变化。此刻的他只想一直战斗下去,只想一直打下去,无关胜负,乃至生死。

墨故渊的状态同样让灵陶陶有所察觉,见其神色冷冽,且一身剑气不断攀升,灵陶陶自知墨故渊或许是把自己当作对手有意磨炼自己的剑气。

当下不甘落后,气沉丹田猛喝一声,双手高举而起,手中九幽玄火鉴兀然脱手而出,在其头顶急速旋转。下一刻,灵陶陶整个气势猛然间飞涨而上,身上火焰涌动不绝,其身后虚空开始出现阵阵涟漪波动,仿若有数个漩涡在后缓缓形成。

当初沧海一役,灵陶陶不过是修为道法使然,以他可以演化出二十七重玄火的实力,九重玄火使出自然轻而易举。

只不过如今灵陶陶并未直接祭出二十七重玄火,而是此刻借助九幽玄火鉴的威力,将身后九重玄火催发到极致,漩涡当中的火苗之势,隐约已有阵阵白光,连着周围空间都渐渐扭曲。同样来自上古神兵的九幽玄火鉴,再加持玄火威力之后,又会是如何恐怖。

墨故渊眼见那灵陶陶终于肯使出看家手段,脸色莫名一阵兴奋,双目泛红,却不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反而有着阵阵期待和刺激的异样。

一向冰冷坚硬的轩辕剑此时竟是从手心传来丝丝温热,墨故渊低头望去,见轩辕剑体表流光涌动,本是一把黑的出奇的铁剑,此刻分外的耀眼夺目,仿佛披上一件战袍,熠熠生辉。

“你也想和我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么?”墨故渊笑道。

剑不会说话,只是一道争鸣而响,四方动荡。

墨故渊周遭,无数剑影突然尽数停止掠动,纷纷立在原地,其中便是墨故渊一人手执轩辕,缓缓而起,剑影犹如虎口,气势滔天。

站在对立面灵陶陶,此刻身居火海之中,身后玄火奔腾,九道火龙肆意游绕在后,灵陶陶手握玄鉴,仿若审判。

“好强的气势,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可以和灵陶陶僵持到如今这种境界,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以前从未听过。”白歌仿佛是在问自己的妹妹,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白离昂首看着苍穹,人间万物,仿佛早已不复在前,眼里的光芒尽是那如同太阳一样的存在,白昼焰火。

他说她是住在月亮里的神仙,那他此刻就是她眼里的太阳,唯一,炽热。

不远处的另一侧,氐人一族几人望着半空两人凝聚的气势,为首的柳烟尘目漏欣色,微微点头道“这叫墨故渊的小子还不赖,和那家伙有点像啊。”

早已恢复神智的辰砂和大长老李博然见状,纷纷朝身旁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李博然憋着气,红着脸接道“要不族长你出去见见?汲清上次回来好像是说起见过某个家伙来着。”

“嗯?”柳烟尘转首撇向李博然,后者一大把年纪的老头猛然一缩脑袋,将辰砂拉过,挡在自己身前,脸色慌张。

“族长......”辰砂小声呢喃了一句,有意替李博然求情,谁让他是自己的舅舅呢,眼下也只能厚着脸小心翼翼,略带讨好的目光看向柳烟尘。

“嘁,瞧你那出息。”柳烟尘嗤笑一声,不再理会。

氐人几人长呼一口气,搁以往谁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通常都没啥好果子吃啊,如今大长老有意提起,族长居然不生气,真是天方夜谭了。

一旁羽涅兴致勃勃,恨不得此番大战也有自己一番伟岸雄姿在上,可他也明白墨故渊有意锤炼自己的剑意和境界,当下只得在一旁助兴呐喊道“不愧是我兄弟,有我几分风采。”

同样围聚在一方的仙界几人,望着半空之上两人愈演越烈的趋势,三女表情各异,子佩虽是不喜那墨故渊,可眼下灵陶陶如同天神一般居高临下,这不禁让她眼里看得极为得意,满是仰慕。

青容却是眼里透露着丝丝羡慕,以及她看灵陶陶眼底闪过的担忧之色,深怕两人交战会让他受到重伤。刚回归小队不久的落葵却并无两女那般眼色,看着两人就欲杀个火热朝天,双手捧着脸颊,一副迫不及待之色。

离战场稍微有些偏远的一侧,此方杂草密林横生,此时有一人从树后缓缓显现半边身影,眯着眼望着战场上的两人,目光炯炯,更多是寒光森森。

“哼,他日我倒要看看你们本事究竟有多高。”

墨故渊举剑遥指灵陶陶,道“一夫当关,万剑归一。”

而后,剑影倾泻,如大江奔腾,尽数朝前涌动而去,墨故渊此刻身影如剑河里一颗流星,去势千钧,飞流而往。

灵陶陶战意激昂,一手劈下玄鉴,身后虚空仿佛被火龙撕开裂缝,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绝于耳,响彻天地,灵陶陶只轻轻一点,率先站在一道火龙的额前,奔赴而去。

天地动荡,整个发鸠都为之一震,本应晴朗风和的发鸠,此刻竟是乌云密布,雷声不断。发鸠久居深海,千年未有雨水落入岛上,此时天上竟是落起了小雨,小雨密密麻麻,从上而下,不消一会,已是倾盆大雨而来。

“族长,这......这是......”望着眼前莫名而来的异象,辰砂有些震惊说道。

柳烟尘望着头顶上的一幕,自己亦是蹙眉不解,难不成两人所施展的道法修为太过庞大,这发鸠无法承载两人的攻势?柳烟尘正欲看个究竟,紧接着耳边又响起一道磅礴响声,比起之前,此刻声音却是延绵不绝,久久徘徊。

“不对,不是两人攻势所造成的!是发鸠即刻就要脱海而上!”柳烟尘猛然提醒众人说道。

周遭,海水开始朝着天际奔涌,众人望向四周,已有数十道连接天际的龙卷风此刻飞速旋转,将发鸠四周海水抽离而上,那落下的雨水正是天上而来的海水。发鸠之上,犹如被人打开了一个瓶口,海水倒灌,汹涌不绝。

“发鸠要现世了,白离,我们快走,眼下之境已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白歌拉起白离,化作流光朝上远遁而去。

白离身不由己,再次回眸看向身后,那里,甲光蔽日,阴云漫天,墨故渊仗剑天地之间,游走火龙之中。

可他身影太过渺小,除去那剑气浩荡,随着距离拉远,白离渐渐迷了双眼。

第八十一章 谁不喜欢胸大的 海面,随着一道道龙卷风衔天而起,深处其中的发鸠之岛缓缓显现出它庞大的轮廓。四周海水被大风抽离,从上俯瞰而去,犹如一个深渊巨口,此刻发鸠正朝上升浮起来。

天际,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不时道道白光闪电划破苍穹,昏天暗地。盘坐虚空上的仙妖两界几人此刻已是收起各自神通,纷纷凌立在上,望着底下一幕,神色冷峻。

“玄木,之前便有发鸠即将破海异象,此刻那九天叱咤竟是无端消失,你可有发现什么端倪?”此刻妖界晗润转首朝一旁玄木蹙眉问道。

玄木朝底下撇去,那漆黑巨大的凹陷,当中发鸠正以极快自转的方式朝上而来。望着渐行渐近的发鸠,玄木仿佛没有听见晗润所言,一双目光痴痴凝视下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晗润见状,不禁再次出声,道“玄木,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玄木身体微微一顿,收敛思绪,自顾说道“发鸠脱海而出,已成定局,即便九天叱咤归属神兵,可这等天地演变之下,神兵之力也微乎其微,想必应是被法宝主人收了回去。李文轩晗润,等会发鸠一旦上升到一定高度,你我三人需即刻登岛,不容错过时机。”

左侧,李文轩朝一旁玄木淡淡看了一眼,玄木所想所图,他已明了。作为血魂门客卿,李文轩本就奉命行事,只是另他没有想到的是,为何血魂门门主在自己临行前并未交代过多内容,只是留下一句话,一切但凭神诀殿负责安排。

而来自水月阁的晗润同样收到大致相同的信息,这不禁让二人疑虑,妖界三派何时变的如此团结默契。

二人异样,玄木心有察觉却不愿理会,此次深入沧海,明面上是为了争夺发鸠归属,可他玄木早已从神诀殿殿主口中得知,发鸠之上有着上古女娲娘娘的一脉后裔,氐人一族。

而氐人一族天生血性特殊,不仅是如今仙妖两界的延续存在,更是当年女娲造人时以娘娘独有的血脉渗透其中,传闻若是得到氐人一族的至纯血液,将其炼化服用,即可参破生死,不老不灭,甚者更能肩比上古大神,跳脱轮回,而这也正是玄木所行最终目的。

李文轩晗润二人见玄木一双目光流连忘返之下,自知其中关键,玄木如今已有思量安排,两人只得配合其先登岛再作打算。

此刻风云变色愈演愈烈,仿若天都要塌下来一般,玄木抬首望了望上方,又不禁看了看身前对立的仙界几人,脸色坦然自若。

“即便你们此行也知那氐人秘辛所在,难不成也敢妄图染指?”玄木心中嗤笑。

仙界,天虹谷宫煜率先当头而立,目光炯炯望着那发鸠之岛朝海面升来,整个人越发显得紧张起来,其表情隐约有迫切之色,隐藏在袖口下的双手死死紧握,生怕眼前发鸠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旁边几人见宫煜神色模样,心下大感奇异,依宫煜平时一副老成稳重的态度,此时却显得异常特别,若真是为

了那发鸠所在,倒也不至于如此。

所幸此刻后方的妙可可缓缓飘身来到宫煜身旁,轻声提醒道“宫煜师弟,发鸠现世,可得打起精神来啊。”

听到妙可可的声音,宫煜身体一顿,才惊觉此刻自己异样,当下深吸一口气,朝妙可可点头致意,又朝蓝萱张世成两人看了过去,后者二人同样深深看向自己。

宫煜浅浅一笑,淡然道“如今发鸠近在眼前,想必陶陶他们就在当中,不知这乾坤塔是否取得,若有幸被我仙界夺得,那我们这次可真就要恭喜桃花楼了啊。”

听闻此话,那桃花楼的蓝萱却是眉眼一笑,脸色颇有几分期待,朝宫煜拱手笑道“若真是如此,我先代掌门谢过几位,此番诸位为我桃花楼兴师动众,不论是否功成,我桃花楼都铭记于心。”

“哎呦,蓝萱师妹太客气了不是,都是自家人,可别这么见外,此次奉掌门之令协助桃花楼争夺发鸠归属,我等自然义不容辞。”一旁妙可可掩嘴轻笑说道。

蓝萱望着妙可可,眼含笑意点了点头。却是忽听最右侧的张世成开口说道“发鸠归属既已有所着落,眼下无非是同那妖界一争高低,可为何宫煜师兄看上去好像格外的担心注重,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所在?”

闻言,宫煜神色一愣,那妙可可和蓝萱同样各自带着不同意味齐齐望向张世成。

“张师弟,此话怎讲?发鸠现世,仙妖两界如此浩荡,率众远赴沧海,不就是为了领地所属。如今沧海七十二岛被世人所知只记载了三十六处,而其中妖界占得一大半,足足有十八座,而我仙界七派才只余寥寥十座。其中我天虹谷已有三座岛屿,而你们崆峒同样占得两座,长留一座,南山经雾影宗又得三座,剩余一座也在上一次异变之际被七星岛所得。如今七派各有,唯桃花楼空空如也,此番大举入海,不正是为了将其夺下,好让桃花楼也能入主沧海辖境。他日我七派汇聚于此,也好和妖界三门对峙,张师弟其中关键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我等怎可掉以轻心?”宫煜脸色肃穆,认真说道。

众人看着宫煜真情惬意的模样,各自心思不动声色,其中妙可可若不是事先就与宫煜有所交代,怕还真就相信了宫煜所言。当下不紧不慢附和道“宫煜师弟所言在理,今日不论如何也要将发鸠收入我仙界囊中。”

不远处,张世成望着宫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中一阵腹诽,他可从不相信天虹谷会有如此气量大度。

想当年为了争夺沧海之上的另一座岛屿,两派之间可没少明争暗斗,那一次因为岛上资源富饶,谁也不肯轻易放弃,当时因为摩擦矛盾恶化,差点大打出手,最后由两派掌门出面,事件才得以平息。

也正是因为这一座岛最后被天虹谷夺得,这才让天虹谷比崆峒派多出一座岛屿,这导致让崆峒派门中弟子多有不服,而张世成正是其中最为明显的存在。

只不过眼下张世成见宫煜将桃花楼扯

入其中,并不愿与其纠缠,深怕蓝萱多有误会,径直开口说道“如此甚好,我也只是担心宫煜师兄太过紧张,以免乱了我方阵脚,如今妖界几人虎视眈眈,接下来恐怕少不了一番恶战。”

“张师弟所言甚是,是我唐突了。”宫煜不卑不亢点了点头,又恢复过往谦和模样。

此时妙可可同宫煜相近,两者相视,妙可可心声传音道“宫煜师弟,依你所见,那张世成是否真的知晓我们此行目的关键?”

宫煜思量片刻,缓缓道“看其神色好像并不知晓,只是方才那一句话又好像知道什么,你我皆是掌门传达而来的信息,那崆峒派和桃花楼应该不会不知晓,只是眼下既然他们尚未点明,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妙可可听闻,对于其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深感无奈,当下拍了拍额头,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一旁蓝萱见状,担忧问道“可可师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妙可可无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发鸠上升忒慢了,我现在都恨不得和那个家伙干上一架了。”语毕,妙可可有意提升自己的话音,眼神还不忘朝玄木身上瞟了瞟。

蓝萱莞尔,关于当年她和玄木的事迹,自己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只不过倘若两人真要打起来,不知又会是何种结局。

“哟,玄木,那长留的妙可可好像已经盯上你了,恐怕你要登岛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晗润在一侧揶揄调侃道。

玄木不可置否,对于妙可可有意而来的目光径直无视,不作搭理。倒是那晗润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当下开口朝妙可可说道“干上一架?哪个家伙?干得过吗?”

妙可可天生豪气,爽朗笑道“就你身边的那个白发子老头,至于干不干得过,那得试了才知道啊。”

晗润兴致颇浓,再次说道“他都成老头子了,你妙可可还是风韵犹存,我看他即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了,你可得让着点哟。”

妙可可闻言,此时才反应晗润话中内涵,当下脸上并无恼羞之色,目光反而若有若无撇了撇晗润胸前,笑道“说起风韵,我哪里比得上你,数百年未见,此番沧海相遇,想不到玄木竟然和你一起现身,还入了妖界,看来还是你胸襟了得。玄木啊,你还是这么眼光高远,喜欢胸大的啊。”

这话语清脆,在场所有仙妖两界几乎都能听闻,底下,不时有阵阵笑声传来。

玄木一个踉跄差点栽了下去,朝两人无奈看了一眼,继而背手佝偻着身子,昂首望向头顶,那里无边无际,阴云飞卷。

玄木身影猛然朝上又拔高不少,只见他微微张开双唇,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说与天地。

而后,除去半空之上的几人,连着底下的仙妖两界之众,耳边同时响起一道憧憬渴望的声音。

“老夫愚昧,就问在座的各位,谁不喜欢胸大的呢?”

第八十二章 两界之战 在众人望着那最上方的玄木怔怔无言之际,玄木身形却是猛然朝下坠落,如流星降世,朝底下发鸠冲去。

与此同时,李文轩晗润两人耳边同时响起一句话“发鸠就要上浮海面,你俩拖住仙界几人,给我登岛机会。”

两人相视,眼里皆是一阵莫名,这可和刚才他说的不一样啊。眼见玄木已经朝下奔去,两人虽有不满,却也不愿纠结,在听闻玄木传话之后,李文轩率先扬起佛尘,动身朝前掠去,晗润亦是紧随其后。

仙界几人眼看着李文轩和晗润朝己方杀来,又见玄木独自朝发鸠方向冲去,几人心中已知不妙,看来玄木刚才所言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放松警惕。

来不及思考,宫煜当头迎身而上,身后,张世成却是执剑朝自己方向赶来,一同杀向李文轩。

“张师弟,我与李文轩仍有旧账未曾算清,不如将他交由我处理可好?你先去阻挡那玄木。”望着赶来的张世成,宫煜道。

张世成听闻,却是漫不经心笑了笑,道“那李文轩叛逃至血魂门,如今可是仙界之敌,宫师兄莫不是还念在昔年同门之谊,想要徇私不成?”

“张师弟,如今大局当前,是非恩怨你当我宫煜脑子糊涂?”见张世成丝毫不予理会自己所言,宫煜脸色有些铁青道。

“那就好,我这不担心宫师兄不敌那李文轩嘛,别忘了,那李文轩当年可是仙侠榜位列第五的存在,又差点成为你们天虹谷下一任接班人,如今拜入血魂门不知藏了多少手段,万一宫师兄落了下风,我也好帮衬帮衬不是。”张世成缓缓说道。

宫煜回眸朝他看去,心中明白这张世成是已经和自己赖上,当下再不愿多说废话,手中红光一闪,只见一柄鲜红璀璨的戒尺出现在手中。下一刻,戒尺浑身涌动烈火,朝李文轩挥去。

李文轩见状,眼底寒光毕现,拂尘之上的银丝兀然间炸裂而起,犹如锋芒细针,此时纷纷脱离,化作绵雨之态朝宫煜包裹而去。

宫煜戒尺当前,见那众多银针朝自己激射而来,也不见他惊慌,一声怒喝,戒尺又再次暴涨数米,连着它周身的火焰也变得更加凶烈猛热。两者相撞,气焰升腾,虚空之上满是雾气,紧随而来又是下一道攻击。

一旁张世成见状,心中一阵讥笑“这李文轩真是铁了心要和天虹谷断绝瓜葛,眼下之境只凭修为和身法就想立抗宫煜,即便他道法再高又能如何,既然天虹谷焚心玄火决不愿使出,那我就来成全你,让你永远也没这个机会。”

张世成心中已有计较,见李文轩又再次挥动佛尘朝宫煜发动攻势,趁此良机,其背后露出一大片破绽,张世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手中利剑在手,竟是直接祭出白虎九剑朝李文轩落去。

前方,正在格挡李文轩攻势下的宫煜见状,脸色错乱,瞳孔一阵收缩,当下惊慌道“文轩师弟,小心后面!”

张世成祭剑而来,那白虎九剑已在空中形成,九剑交错更迭,白虎身形在上,随着张世成洋洋自得的脸色,白虎九剑并驾齐驱飞速朝李文轩身后刺下。

就在张世成眼看要得逞之际,猛然间只见李文轩身后粉袍顷刻鼓荡而起,紧接着下一秒在李文轩背后竟是无端延伸出一只火手。火手一路盘旋而上,在即将碰撞到那白虎之际,火手之上的五指瞬间涨大数倍,狠狠一抓,将白虎九剑尽数灰飞烟灭,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张世成呆呆站在原地,望着自己手中已有道道裂痕的青光剑,木讷失措。

“百年时光,没想到你不但没有进步,还比从前更废了。”李文轩一手荡过拂尘,看也不看其模样,自顾冷冷说道。

“一招?一招就将崆峒派的白虎九剑粉碎!”宫煜同样不可思议望

着眼前一幕。

即便张世成手中的白虎九剑威力尚未大乘,可那毕竟是崆峒派的独门绝传,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李文轩毁去,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不对!文轩师弟的玄火如今为何如此异常?”宫煜定睛望去,那火手明明就是玄火幻化而成,而其颜色深度却是比天虹谷正常玄火要鲜红不少,甚至隐隐之间有股煞气扑面而来。

“难道文轩师弟当真修习了血魂门的旁门左道?”宫煜心中忽然不敢想象。

张世成死死握紧手中已经残破不堪的宝剑,遥想当年角逐仙侠榜,自己曾和李文轩有过一战。昔年两人贵为各派门中佼佼弟子,张世成当时实力并不差,虽最后仍然败给了他,可李文轩身上亦是受了不少轻伤,且两人足足打了数十回合才分出胜负。没想到如今一个照面就将自己白虎九剑轻而易举挡下,手中青光剑还受了重创,这叫他张世成如何面对。

“从前你就目中无人,如今吃了个大亏对你也不算太坏。我虽不喜用焚心玄火决,可这几百年来,这功法在我专研之下已不再是天虹谷的玄火,自然有我李文轩自己的样子,你输的不冤。”李文轩再次缓缓说道。

张世成听闻,眼里死死盯着李文轩看去,见其神色冷冽,一副丝毫不把自己放眼里的态度,怒从心来。转首朝宫煜喊道“宫煜,难不成到了此刻你还要庇护这叛徒不成?如今他玄火变异,已不再是你天虹谷原来的李文轩,若你执意有意藏拙,此番沧海之行,怕是难以善终,日后你天虹谷有何颜面面对其他几派?”

宫煜望着眼前陌生而冷血的李文轩,脑中一阵恍惚,实在很难想象,当年一向老实诚恳的师弟怎的就变得如此模样。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宫煜胡思乱想,当下催动玄火,戒尺流光涌动,朝李文轩杀去。

一旁张世成见状,恶狠狠看了其一眼,再次调动内力,随宫煜一同杀向李文轩。

李文轩脸色仍旧冰冷,目光淡淡看向两人,欺身而上。

当这边三人交汇厮杀之际,那桃花楼的蓝萱和镜月阁的晗润同样默契的拉开帷幕,只不过相较于前者的气势,两女之间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晗润一手红扇挥舞的天旋地转,期间又有着无数迷烟滚荡在两人四周,那迷烟重重,却是半分奈何不得那蓝萱。晗润在试过几次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红烟丝毫不起作用,不禁大感诧异,这桃花楼莫不是能免疫自己的大烟红云阵?

“怎么?你这迷烟莫不是花拳绣腿,拿来摆设不成?”蓝萱心中畅快,游刃有余避开晗润攻击,此刻仍不忘朝她讥讽两句。

“哼,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看我如何将你拆穿。”晗润心中气郁,竟是没想到连这桃花楼的蓝萱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看来自己这些年真是太过懒散了。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敢如此大放厥词。”蓝萱脸色一寒,只见一道粉色长鞭破空朝着晗润当头砸下。

由于晗润迷烟丝毫不能给蓝萱造成影响,这也就使得其能精准找出晗润位置所在。

那长鞭去势凶狠,晗润只得避其锋芒,朝一旁闪躲。蓝萱不愿错失良机,趁晗润被动之下,又一次扬鞭而上,势要一鼓作气将她重创。

“你个老东西,真当老娘怕你不成!”晗润被其追的有些烦不胜烦。当下径直将红烟撤去,紧接着下一刻双手举起红扇,手中白光乍现,那红扇体表竟是显现出一只青色大鸟,大鸟展翅拍飞,刹那间就引起道道飓风朝蓝萱席卷而去。

见此异状,蓝萱眼里一阵凝重,不再贸然而上。手中掐指捏决,身体自内而外开始渗透无数花瓣,眨眼之间,只见周边已是出现一大片花海。蓝萱置身其中,将花瓣成海,驱使挥舞,在自己身前

凝结出层层花墙。

那飓风相撞而来,刹那间天地飞舞,粉色漫天,阵阵香气涟漪,在这黯淡无光的天穹下,显得格外壮观奇异。

两女一招一解,一时半会斗法却也难以分出胜负,只得边战边望。其中晗润得以空隙不禁朝玄木所在方位看去,那发鸠已经漂浮在海面,且他身影远去渐小,应是快要落岛而上了。而反观李文轩,见他一人决战两人,仍丝毫不若下风,且招式有序,没有一丝慌乱。

“没想到这李文轩百年下来修为竟已如此高深,对战宫煜张世成联手还能游刃有余,不愧是当年仙界的天之骄子。”晗润暗自惊叹想道。

三人相斗,场面同样被蓝萱伺机觉察,当下心中不禁有些气恼,没想到二人联手都拿那李文轩没有办法,倘若当真最后不敌那李文轩,结果可就糟糕了。

一想到此处,蓝萱深吸一口气,开始集中注意力针对起晗润,势要一举先将其拿下,在前去汇合其他二人,以免多生意外。

沧海之面,随着上方仙妖两界领头之人已经相斗的如火如荼,底部两界之众也纷纷加入战场,一时之间到处狼烟烽火,法宝横飞,不时传来阵阵惨叫和嘶喊声,彼此杀红了双眼。

此刻见那发鸠之岛已经渗透而上,两界之士碍于海面地势,纷纷踏上发鸠周边浅滩,仍旧生死相向。

玄木一马当先,似乎心中有所感应,径直朝岛上某处急速掠去。只是正当他想甩开一众之际,在半空之下的一道白色身影仿佛早就等待多时,将玄木硬生生拦了下来。

那白衣女子轻轻挽过额前垂落的青丝至耳后,回眸嫣然一笑,道“那你刚才是说我胸不够大吗?”言罢,女子还有意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玄木望着眼前这个长相与性格完全天囊之别的女子,眼皮微微打颤,却还是不得不回道“说你大,你会给我让路吗?”

“胸大怎么让?地方就这么大,我有什么办法。”白衣女子表情委屈,无辜说道。

“妙可可!”玄木低喘吼道。

“玄木,我知你意在长生,臆想参破轮回,可你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下的一粟沙尘,如何与那天地相争?天道使然,万物有序,生老病死乃是常态,你又何必执着于此,难不成这千百年的时光还不够你挥霍?”妙可可突然换了一副神色,此刻朝玄木说道。

闻言,玄木静静朝妙可可撇了一眼,脸上一阵不屑,道“天道?何谓天道,既然天道有我,我为何不能是天道?那诸天神佛受制天道轮回,便要我等顺势服从?呵,当年狐离卿如此,你们亦是如此,一群井底之蛙如何配与我谈论天道?”

“玄木!你莫不是失心疯不成?氐人一族乃是上古女娲娘娘纯正一脉,你剑走偏锋,可知大道因果报应。”见玄木丝毫没有退意,反而脸上开始显现疯狂,妙可可突然大声喝止道。

“报应?当年之事,你们都忘记了吗?”玄木淡淡一笑,朝妙可可说道。

恍惚想起某些尘封已久的过往,妙可可在听闻玄木那一句当年之事,霎时脸色一阵苍白,双手隐隐发抖,她死死咬住下唇,不知如何回话。

“既然你不让路,那就打吧,当年仙侠榜我侥幸位列第三,还是你手下留情,今日你可别再好心让我了,不然给我逮到机会,我怕今日你会死在这。”玄木脸色没有变化,毫无悲喜说道。

妙可可深吸一口气,忽而灿烂一笑,道“好啊,如果可以,你杀了我便是。”

玄木一顿,微微闭上眼,不去多想,再次睁眼,径直朝妙可可横扫杀去。

此刻,天地依旧动荡,却不再狂风大作,阴云之中,有微光倾斜,洒落沧海。

第八十三章 血魂门李文轩 发鸠之岛,延绵数百里,随着沧海海水倒灌,此刻从海底飞旋而起,已然抵达海面之上。

这方天地昏暗无光,日月失色,分不清白昼黑夜。那海水仍旧衔天而上,道道飓风在海面肆意奔腾,仿若天地颠倒,上天入地皆是海水滚荡。

高空之上,宫煜张世成二人仍旧与那李文轩相斗不依不饶,二人仗着联手,将李文轩暂时压制。

虽然张世成先前的白虎九剑被李文轩一招化解,可此时打起精神状态下的张世成又恢复几分过往之势,与宫煜配合,上下前后出招凌厉,让李文轩不得不游走化解两人攻势。

李文轩从刚才那一刻祭出玄火化解张世成的偷袭之后,便再也没有使出玄火之力,不然又何惧如此。

“宫煜,玄火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张世成借着李文轩朝后退去的身影,朝宫煜传音喝道。

宫煜蹙眉,而那张世成说完已是朝上拔高而起,尽管手中青光剑已是强弩之末,可张世成仍旧催动法力,一阵耀光从下绽放而出,那白虎九剑雏形渐成。

随着张世成一鼓作气使出,白虎九剑顷刻蓄力而成,张世成一马当先飞剑而上。

后方,宫煜目光一沉,有些恼意的看了看其背影,见他已经独自奔赴朝上,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跟随而去,同时额间一道赤色火焰印记闪现,宫煜手握戒尺,隐约间身袍之下有道道漩涡缓缓形成。

“焚心玄火决,宫煜,你终于肯动真格的了吗?”李文轩朝下斜视看去,淡然道。

“文轩师弟,莫要再执意不悔了啊!你随我回天虹谷,我向师兄求情,师兄一定不会怪你的。”宫煜望着上方李文轩,脸色微微迫切,声音颤抖道。

“向柳沂河求情?那你是要哭着求还是跪着求?还是和我当年一样无知,不知所谓?”李文轩脸色一阵鄙夷,满脸不屑回道。

“文轩师弟!”

“哼,天虹谷总有一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剑拔弩张之际,张世成携白虎九剑挥舞而上,剑雨倾泻,犹如大河之水,汹涌奔赴其下。

宫煜面色苍白,在听闻李文轩最后一句,脸色更是一阵惘然。下一刻,他戒尺高扬,九重玄火如同被号召的太阳,随着宫煜身影而上,玄火如龙,撕裂周遭,随张世成一同而上。

李文轩静浮上空,见两人气势凌人,眼光死死盯着当下。只见他嘴唇微张,喃喃自语,却听不清说些什么。

但随着他嘴唇动作幅度越来越快,其身体表面开始显现诡异的青黑之色,彷如中毒一般。李文轩丝毫不受影响,仍旧我行我素,直至七窍开始渗血,而那流出来的血色竟是深黑之色,看上去煞为狰狞。

两人见李文轩模样如此怪异,心中一阵惊奇,不知为何,李文轩此番模样,两人竟是无端生出一种恐慌之感,哪怕先前其用玄火,都未能使两人有如此眼下的异样。

“速战速决,不可久拖。”张世成大喊道。

宫煜满目不可置信,事到如今,那李文轩定是入了血魂门,还修习了某种邪法,当下点了点头,加速朝上掠去。

李文轩此时犹如一尊漆黑的木桩,站在原地,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任凭两人的看家本事朝自己身体落来。一阵狂风暴雨过后,宫煜张世成两人心中恍惚,前者迷惘,后者却是一阵欣喜,此番攻势,哪怕那李文轩修为再高,不死也得重创

烟消云散,两人震惊失措,呆呆望着眼前一幕,不可置信。

李文轩仍旧站立原地,漆黑的表面有道道裂痕,其中隐有火光,犹如岩浆流动。李文轩面目全非,左右摇了摇头,骨骼声声作响,如雷霆霹雳。

与此同时,那蓝萱晗润二人皆有察觉,抬头望去,两人脸色同样动容无比。

“当年受柳沂河五十四重玄火灼身,苟延残喘不死,如今又得你宫煜九重玄火覆体,我李文轩已经不欠你们任何!”李文轩沙哑说道。

宫煜闻之面如土色,自顾喃喃“师兄是为了你好,师兄是为了你好啊,那女子本就是.....。”

还未说完,只见宫煜身前猛然出现李文轩的身影,下一刻,一柄佛尘洞穿宫煜胸前,宫煜浑身火焰悉数湮灭,嘴角溢血,死死望着与自己相近的李文轩。

意识消退,朦胧之中,宫煜仿佛看见自己第一次将李文轩带回谷中,当时还是稚嫩少年的李文轩胆怯慌张,拉着自己衣角,喊着“师兄。”

“师兄,我知你不愿杀我,可我却想杀你啊,啧啧,哈哈哈哈。”宫煜耳边,传来李文轩桀骜不驯的笑声。

张世成在见宫煜受创之际,已是心知不妙,本能调动身形朝后方退去,然而一股灼热之力已是将自己包裹而来。张世成脸色苍白,却仍旧不肯放弃,手中捏决,一道白丝从袖间飞奔而出,将身前火团瞬间击破,张世成瞧准空隙,飞速朝外掠出。

“云茧蚕丝?难怪能击穿我这玄火,没想到你张世成功夫不行,保命本事倒有一套。”李文轩戏略一笑,挥手举起一团玄火,随意朝张世成方向挥去。

张世成虽逃离李文轩攻击距离,可那紧随而来的玄火夹杂着他诡异的煞气之力,却让张世成无处可躲。随着一道爆裂之声响起,张世成突然哀嚎通呼,紧接着便是口吐鲜血喷洒而出。

半空之上,张世成气息微弱,失去知觉,径直朝下坠落,同样从上掉落的还有天虹谷宫煜,不知生死。

蓝萱见状,顾不得其他,口中猛喝一声,周遭花海一分为三,其中一半护佑着自己朝底下落去,另一半又一分为二,分别将张世成和宫煜包裹缠绕,以免意外。

见此,李文轩并未再追手,自顾收起法力,几个呼吸之间,又恢复原貌。他佛尘缳手,粉袍飘然,淡淡望着眼下,除了看了几眼宫煜,便不再理会其他。

晗润望着距离自己不远的李文轩,先前他的异样,晗润尽收眼底,虽过往知晓此人天资纵横,修为不俗,可如今得见此人手段,心中更加震撼,以他如今的实力,不知究竟强到了何种境界。

晗润此刻并未主动靠近,反而嫣然一笑,朝李文轩说道“李道友果真了得,连宫煜张世成联手都奈何你不得。”

李文轩仿若未觉,微微转首朝一侧看去,那里,玄木正和妙可可杀的昏天暗地。

晗润见他并未搭理自己,丝毫不以为意,心中不禁暗自思量今日李文轩所行,日后定要多加防范,同时也朝发鸠之上望去,美目怔怔。

玄木昔年曾拜入雾影宗门下,此刻与那妙可可对战,同样使出雾影宗心法。而他此刻招式正如墨故渊当初一致,脚踏八卦,手握乾坤太极,只是色泽纯度以及身法速度,远远超过墨故渊。

面对玄木步步紧逼的攻势,妙可可却是一剑当前,不退反进,与那玄木彼此缠绕相斗,丝毫不

弱下风。

妙可可剑法超俗,乃是长留山千百年来,唯一一位将落英剑法练到大乘的女子,连长留山掌门舞惊鸿都稍逊风骚。

两人不知打了多久,丝毫不见疲惫之色,反而越战越勇。那妙可可虽为女子,可其道法修为不知修炼到了何种境界,面对玄木出其不意的手段,妙可可皆能从容相对,得以良机更能反手出剑将玄木逼退发鸠之上。

玄木心中惊异,没想到这妙可可如今修为不仅上涨,且剑法更是炉火纯青,若不是自己仗着某些助身的灵器,恐怕有些难以招架。

似乎是看出玄木心中所想,妙可可冷声道“玄木,当年让你不过是觉得好玩,真要动真格的我一个碾你十个。”

玄木一手并拳,将一道太极打出,再听闻妙可可所言,嘴角一阵抽搐,心里凄然,这娘们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讲,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在场,情何以堪。

发鸠之上的半空,李文轩同晗润一起观望不远处的战场,妙可可所言,两人同样听在耳中。晗润咧嘴一笑,道“这妙可可模样长得俊俏,怎的没一点淑女气质。”

“哼,你有?”李文轩不置可否。

晗润风情万种撇了撇李文轩,道“你试试不就知道有没有?”

李文轩当做没听见,自顾朝战场细细看去。

“李道友,依你所见,玄木可否有把握胜过妙可可?”

李文轩听闻,楞了一会,答非所问,道“玄木本体是什么?”

晗润好笑,亦是再次说道“如果换作你,可有把握?”

李文轩低头,若有所思,半响,方才缓缓说道“当年我止步第五,并未与玄木交手,不知其深浅,至于妙可可,我如今自然没有任何胜算。”

晗润闻言,心中一阵思量,依李文轩所言,应是事实。不过为何心中总觉这李文轩哪怕自知打不过,可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好像有些不放在眼里。

两人各怀心思朝下打量,一时不再多做口舌。

此刻玄木被妙可可剑剑直逼要害的行径所恼,脸色铁青,恨恨道“打就打,还专门挑一处地下手,你存心不成?”

“哟,被你发现了,反正你也老的不像样了,留那玩意还有啥用,想当年我倒是见过它的雄姿威武,如今乍眼一看好像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心里难受,我看不得它这样。”

玄木咬牙切齿,自己隐忍百年,图谋甚大,不论任何处境都能运筹帷幄,心有城府,偏偏遇见这娘们是一点办法都没。

玄木明白妙可可剑法超神,即便自身耗尽法力修为恐怕也很难占到上风,当下不再犹豫,手中微光一闪,只见一个檀灰色木匣出现在手中。玄木双指轻捻,一道青光乍现,木匣脱手而起,化作一张天网飞速朝妙可可笼罩而下。

“雕虫小技!”妙可可嗤笑一声,正欲一剑破开,可下一刻已是深感不妙。

同时玄木的声音落在耳中“就是雕虫小技,我花了数十年才研制而成,困你个一时半会足够了。”

“玄木,你!”妙可可怒不可遏,催力朝天网四周不停挥剑,然而随着一道道青光波纹涌动,又缓缓化解了妙可可的剑势,只余网上一些残留痕迹。

望着远去的玄木,妙可可只得先顾当前,尽早脱离被困局面。

第八十四章 氐人之祸 玄木在祭出那方木匣里的天网将妙可可困住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下方发鸠掠去,不愿再耽搁片刻。

上方,妙可可恼恨一拳重重砸在天网之上,又一阵涟漪荡漾,下一刻撇过目光,见蓝萱此刻将张世成和宫煜带回,目光一沉,不再犹豫,开始集中精神打算先破开眼前困境。

此时发鸠已经从三重海下上浮至海平面上,由上纵眼望去,发鸠全貌极为奇异。除去岛上中部地界范围广阔,在其各处浅滩皆呈菱角形状,共有三处,乍眼一看,犹如一个巨大无比的海星一般。

就在玄木一马当先顺着自己某种感应飞去之时,只见一道青光从底下爆射而出,玄木蹙眉,正有所察觉之际,那青光已是来到自己身前。

待得光芒消散,玄木微微一愣,继而开口说道“氐人一族可有遇见?”

来者正是白歌白离二人,此时白离已经陷入昏迷,白歌将其背负在后,自己同样脸色虚弱苍白。

在听见玄木所问,白歌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道“先前我已经在她们身上一人留有我派符印,你顺着符印所指就能找到方位。”

确定心中答案,玄木脸色难得显现几分欣喜,忽有所觉,见白歌两人似乎受了不少重伤,当下不解问道“是被仙界几人所伤还是不敌发鸠之人?”

白歌心中一凛,垂下头不语。

“当初既然是我主动告知于你氐人一族的秘辛,就不怕你心生计量,你想邀功入那神殿林也好,或者想独得氐人血脉也罢,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你得手又能如何,其中玄秘所在,若没有我亲自出手,你白歌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一切?”玄木缓缓说道。

闻言,白歌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阵煞白,表情此刻满是惊慌错乱之色,颤抖道“师叔,是师父他......”

然而在白歌还未说完之际,那玄木已是轻蔑一笑,自顾朝下落去,耳边只余玄木平淡寡冷的话语“将白离带回去让晗润好生看护,另知会李文轩,若发鸠有所异样,即刻动身支援。”

白歌失魂落魄,心中兀然涌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先前玄木所言,乃是他心中一个极为重要的秘密。数百年来,他替神诀殿出生入死无数,深入仙界刺敌,皆是他为了自己所愿,如今被玄木轻描淡写揭开,一时竟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更让自己害怕的是先前所言,神诀殿殿主酒吞老祖。白歌惘然,在一阵思绪下,径直朝妖界所在方向掠去。

独自欺身而下的玄木嘴角噙有一丝笑意“酒吞老祖?一个活了数万年的酒囊饭袋而已,当年你以为殿主之位是谁让你坐上去的?不知天高地厚啊。”

无人可听闻玄木自语,却道出其中天大奇闻,连活了数万年的酒吞在玄木眼里当真如此?

玄木自顾而行,借着白歌弥留下的符印,玄木很快就觉察到岛上某处气息所在。当下加速而行,不消一会,已是临近目的所在。

在入目的那一刻,连玄木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见自己的身前,一片满目苍凉,不论地面或是地底,皆是道道纵横沟壑,深浅不一。其中地表更是隐隐约约有火苗蔓延,一路不绝。

玄木一眼便瞧出这是天虹谷玄火,依这火焰色度来看,应是那灵陶陶所施无疑,难不成仙界此行也是知晓氐人秘辛?玄木微微敛眸,当下顾不得其他,再次动身朝感应所在方向追去。

片刻,当玄木按照符印所指的方向到达目的之后,却是发现在一片密林之中不见任何一人。可符印在自己脑中所形成的画面一直闪烁在

此,玄木来回勘察数遍,仍旧毫无所获。

此方密林高耸入云,灌木巨大,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此时站在底部的玄木抬首怔怔望去,只余零散阳光点点洒落。

玄木忽有所感,先前从上俯瞰之际,那发鸠不过一眼而已,如今身处当下,又觉自身如沧海一粒,渺小似蚁。

玄木所感,自顾喃喃,道“人生天地间,白驹过隙,当真不值一提啊,只是芥子浩瀚,同样自成宇宙一方,世人嗤笑蜉蝣撼树一说,不过是自我认知的不自量力罢了。”

玄木佝偻着脑袋,负手而立,又恢复原来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在说完之后,只见四面八方猛然间从灌木后飞出数道攻击朝玄木包裹而来。玄木一声冷哼,大袖一挥,将来袭尽数化解,可接踵而至又是四道矩形方阵朝下方玄木镇压落下。

矩形方阵由四道光线连接而成,分别由白,红,灰,青四种光色衔接朝玄木笼罩而去。

玄木定睛望去,不禁诧异道“想不到你们氐人一族如今的属性纯度,已经修炼到如此境界,当真了不起。”语毕,那玄木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任凭那四道光线组成的矩形方阵将自己围困,可玄木脸上丝毫没有异样,仿佛再等待什么。

方阵定住玄木之后,紧接着在阵法当中开始涌现水流,火焰,岩石以及长木四种属性法术渗透其中,不消一会,玄木所在的空间已是变得拥挤杂乱。

而身处当中的玄木,不知何时身上已是披有一件袈裟,那袈裟阵阵金光闪动,不论那四种法术如何碾压,在碰见袈裟外的金光纷纷华为雾气,消失殆尽。

玄木闭目不予理会,任凭周遭肆意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道绿光破空袭来,玄木很快察觉异样,此刻抬头睁眼死死盯着头顶上方。只见玄木高举一手,其指间有一枚铜戒脱手而出,在绿光触碰到方阵边缘直接没入其中,恰好打在了铜戒之上。

然而却没有想象那般的碰撞剧烈,相反两者只是一个照面便朝着各自而来的方向又退了回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矩形方阵无端消失,玄木望着眼前一幕,温和笑道“不愧是上古神兵天蟒碧拐,连我这青龙戒都无法摄入其中。”

语毕,只见四方有几人缓缓走出,三男一女,人人神情戒备,虎视眈眈注视着场中那一个瘦小老头。

玄木微笑抬首望着上方,似乎那里才是自己目的所在。

半响,上方灌木一阵晃动,树叶纷纷,有一人蟒袍华服从空而来,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老者。两人御空而下,直至站在玄木身前,几人相互对视,眼里意味不言而喻。

“敢问各位谁是氐人一族族长?”玄木再次开口说道。

“你是谁?”那碧衣蟒袍之人蹙眉望向此人问道。

玄木仔细端量,见眼前人一副雍容华丽模样,虽脸色略有几分苍老之感,可观其模样,仍见此人样貌秀丽,气质独众。

“神诀殿,玄木。”

“妖界!你们是为了发鸠而来?”

“他们为了什么我不清楚,至于我,则是为了你们。”

闻言,领头之人一愣,继而冷笑说道“就凭你?我劝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免得有来无回。”

“老朽谢过柳族长美意,只是老朽有一愿尚未达成,今日造访,还是希望柳族长能成人之美,助我一臂之力”玄木自顾说道。

在听闻玄木喊出自己的姓氏之时,不仅是她自己有些诧异,连周围几

人都莫名无比。此人究竟是何来路,为何自己几人从未见过这个老头,而他好像对自己一族极为了解。

“你到底想要如何?”见自己身份被眼前人识破,柳烟尘当下也不愿与其纠缠,冷冷问道。

“传闻氐人一族乃是上古女娲娘娘后世最为纯正的一脉,其族人血液当中的特性更可使人生骨血,驻容颜,食之可令人修为大涨,功力倍增,不知柳族长可否告诉老朽传闻属实?”玄木微笑道。

下一刻,柳烟尘已是欺身而起,与此同时,各方四人也纷纷腾空而上,手中寒刃当前,二话不说就朝着玄木打压而去。

玄木不再藏掖,雾影宗心法在手,瞬间就有无数道太极光辉图,在自己前后左后衍生形成,随着玄木内力一荡,太极图飞速朝四周冲出,去势极快,犹如旋风。

柳烟尘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这功法招式,分明和先前那墨故渊所施展的一模一样,又突然联想到墨故渊事先认识汲清,一路所遇至发鸠,难不成早已是有所预谋?

若真如眼前人所说,他应是知晓氐人一族的秘辛所在,一念此处,柳烟尘心中一阵后怕,不敢去想后果,深怕自己有些难以控制。

“说,那墨故渊是不是你派来的细作?”柳烟尘一道绿光劈下,怒喝朝下喊道。

“墨故渊?不认识。”玄木摇了摇头,同样不明这柳烟尘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见玄木脸色一丝不解,柳烟尘心中狐疑,却放下不少。当下只得暗中传音几人,打算再次祭出氐人法阵,这次由自己亲自主持针眼所在,先将此人拿下。

玄木仿佛洞穿众人心思,缓缓一笑,手中忽而一道异光闪现,下一刻,此方天地却是兀然变得猩红起来,周围满是血色。

此情此景,何曾相似,氐人一族的众人无不动容失色,望着眼前一幕,骇然万分。

“怎么?是不是觉得在哪里见过。”玄木双手摊开,笑语森森。

“你!血蜥蜴一族的血池天界你怎么会有,你究竟是谁?”直到此刻,柳烟尘才惊觉此人的可怕。

千年前,自己一族从六重海迁徙至三重海的途中,正是被血蜥蜴一族的血池天界围困,惨遭灭族之祸,如今再见,如何教她面对。

此时,那正打算布阵的辰砂,石岩,贯众杜衡四人早已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更多的是吓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记忆里的噩梦仿佛又再次袭来,几人惊慌失措,颤颤巍巍。

“辰砂石岩,贯众杜衡!”一声老气猛喝。

只见氐人一族的大长老率先举起一枚古铜色葫芦朝玄木挥去,一道黄光瞬间绽开,李博然独自朝玄木奔赴杀去。

“博然!”柳烟尘大喊道。

“此人深不可测,有备而来,族长快带他们走!”李博然回首朝柳烟尘喊道。

见大长老独自赴险,那几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就欲施以援手齐齐而下,忽有一道绿光将几人包裹,顺势朝上携带飞去。

几人挣扎不已,其中辰砂更是满脸泪水,不停挥舞着朝李博然所在的方向哭喊呼唤“族长!”

“那人既会血池天界,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氐人一族在结界里会丧失所有意志行动吗,博然用铜葫为我们争取机会,不可再耽误,走!”柳烟尘挥袖而上,带着几人御风急急远去。

玄木望着跪趴在自己不远处的李博然,又看了看远去的几人,自顾说道:“跑?给你们跑了一千年了,还能跑到何处呢?”

第八十五章 玄木身世之谜 玄木眯起眼望了望远方,见柳烟尘带着氐人一族的几人飞速朝着天外驶离,并未出手阻拦,反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玄木才缓缓挪动身子,朝身后看去,那里,李博然正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面容痛苦,表情挣扎。

见此,玄木大袖一挥,将那一小方的血池天界撤去,自顾走上前,俯身朝其说道“先前至此我就发现了端倪,你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可以将神诀殿种下的符印拔除?”

李博然此刻大口喘着粗气,见玄木将血池天界撤回,本欲再次反抗,却见那玄木正幽幽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在自己看到他那一双淡然冷漠的双目之后,一瞬间所有出手的念头顷刻烟消云散。

李博然满目怒容,自知此人手段层出不穷,如今深陷险境,已是在劫难逃,当下也不再害怕什么,恨恨吐了一口血水,丝毫不搭理玄木。

“倒是有几分胆色,可你哪怕不说,就当真以为我没有办法了么?你可知世间有一种灵魂剥离术,倘若我将你灵魂与肉身分离,在慢慢拷打,你猜最后两者的情况如何?”玄木捻起一片落叶,夹在指间轻轻呢喃道。

闻言,此刻的李博然更是骇然,颤抖失声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这等古老秘术你也知晓?”

“我?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意在追求长生,跳脱轮回的执念人罢了,至于这灵魂剥离术,你觉得对于一个带着记忆转世了数万年之久的人来说,天下有什么会是他不知道的呢?”玄木声音越说越小,仿佛在林间自怨自艾,又好像在问着苍茫天地。

玄木站起身,昂首望着林间之上,那阴云仍旧翻滚动荡,小雨淅淅,落叶纷纷,却没有一片叶子落在他的身上,好似被天地遗忘的流浪者,排斥且讥讽。

李博然早已被眼前人所说的话震惊到无以复加,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自顾道:“那符印去除你又岂会不知晓?”

“天下浩瀚,山海五经包罗万象,宇宙之大,我又岂能一一藏识胸海,我参研甚广也不能面面俱到,何况这种奇闻秘术,自古便有渊源流传,非其族类,又岂能得其真传。”玄木脸色一笑,竟是难得的揶揄之色。

李博然突然问道:“那你又怎会血蜥蜴一族的血池天界,难不成你也是他们族中之人?”

玄木好似耐心极好,对于李博然所问,必有所答,此刻仍旧回道:“如果我告诉你血池天界最开始其实并非血蜥蜴一族所有呢,而是数千年前有人特意传授他们一族此等法阵,为的就是针对你们氐人一族特性,好将氐人一族尽数抓获。”

此刻,李博然下意识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杀掉此人,哪怕与其同归于尽,只是刚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身体竟然不受控制

,任凭他如何挣扎始终不为所动。

玄木独自站立在前,眼神空洞又深邃,他痴痴望着眼前的李博然,轻轻开口说道“数千年前,我还是南山经一个小派之中的无名之辈,随着年月累积,我记忆开始出现裂缝,前几世的记忆又再次降临,我便开始着手布局。我至沧海找到血蜥蜴一族,并将上古奇阵血池天界传授,为的就是等一千年一次的潮汐之变,能将你们氐人一族一网打尽。我需要用你们氐人一族的鲜血来唤醒我长生的秘诀,所以我吩咐血蜥蜴一族时时刻刻注意你们的去向。只是遗憾我并未等到那天,早在三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殃及整个山海五经,中山经也随之陨落,那时我修为尚浅,本想隐匿战场销声匿迹,却被有心人察觉,后来也随着那场大战死去。等我再次转生降世,我已是妖界一类,受前世被人禁锢影响,你们氐人一族在千年前那场潮汐之变从六重海迁徙至三重海大战中,我来不及动身至此,你们就被血蜥蜴提前设伏,死伤殆尽,那群丑陋而低俗的卑贱东西,竟敢如此糟蹋我梦寐以求之物,以至于即便我当时得到你们氐人不少血液,却仍旧效果微乎其微。其中之量,根本难以支撑我秘法大阵的用量,所以我必须再次得到你们一族的血液力量,只是还未等我找到你们踪影,我便被驱逐到东山经,这一去便是近千年时光,所幸当年龙神留下的结界封印之物皆在人界,这才让我得以返回仙妖两界。”

听着玄木娓娓道来的事情来龙去脉,李博然悲从心来,老泪众横。想不到当年那一场迁徙,原来早在数千年之久就被人设下棋局,就等着自己一族走进敌人的陷进。

遥想昔年那一场种族大战,众人为了保护妻儿弱小,纷纷不顾一切抵抗,却奈何自身本就不善杀伐,被那血蜥蜴一族困在血池天界当中任人宰割,只余少部分族人侥幸脱逃,下场也是惨不忍睹。

“我们氐人一族究竟与你有何恩怨,你要如此赶尽杀绝!”李博然不甘愤怨,朝玄木怒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难道还需要我多说么,怪就怪你们氐人一族命太好,会成为女娲娘娘血脉最纯的一支。数万年来,以你们难以繁衍后代的属性都能自成一族,可见你们命数多长。甚至不用刻意修炼道法,巩固心境都能活个数千年之久,这长生秘诀哪怕不被我玄木觊觎,可若干年后呢,就当真没有其他人惦记么?”玄木不置可否说道。

大道无情,天理自在,李博然无端想起幼时曾骑鲸误入九重海下,当时在一处石碑之上看见这句偈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周而复始,循环天理,因果报应,轮回转生,世间万物仿佛冥冥中早已有所注定。生老病死,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代衍生不息,生生世世如此,这便是我需要认可的命理么?又是谁在暗中操控这一切,又是谁定下的法则制度,凭什么我就要顺应天命?”

“天道可笑,后世又有三教九流之说,最贻笑大方的便是那佛教的众生平等,我被天命抛弃,天道愚弄,我难道就应该顺从认命不成?那所谓的平等又在何方?我又算什么呢?”

“既然天地待我不堪,我便要破了这天,破了这世俗的规矩,逆其道而行,所谓大道,唯我玄木心中一人之道足矣。”玄木自言自语,神色痴癫,在这林间独自菲薄。

天穹忽有雷鸣,闪电遍布,不知是新一轮的暴雨来临,还是苍天当真听见玄木所言而发出的愤怒警示。

李博然早已木讷的说不出任何,他僵硬匍匐在地,眼角余光瞥向那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怪物。

玄木所言早已颠覆了自己对世间的认知,那些话莫说让他说出口,他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从未有过,究竟玄木此人是何来历,他这一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李博然已至花甲,生死之际,哪怕深知其中道理,可如今想来,仍有不甘。

他不解问道“如今我们氐人一族不过三三两两之数,你妄图勘破长生秘诀,又如何能成?”

玄木身体微微一顿,仿佛被提醒什么,下意识说道“听闻你们氐人一族有一种秘法可以将自身血液汇聚成最精纯的一滴,而后注入到另一人身体当中,且其中血液蕴含的能量将会产生几何倍增的效果,不知可有此事?如果说你们剩余的族人每个人如此照办,那其中所产生的能量怕是会胜过以往任何时刻吧?”言语至此,玄木脸色已是渐渐显现疯狂之色。

李博然颤颤巍巍,眼前人仿若深渊恶魔。

许久,终是认命一般,他缓缓开口说道“符印去除之法,秘辛同样在我们氐人一族血液之中,凡任何事物,在触碰到我们氐人一族的血液皆有所感应,要去除自然不是什么难题。”

“那如果不具备你们氐人一族的血脉呢?”玄木问道。

“不知道。”李博然漠然道。

玄木有些恼意,说了这么多,看来还是要用到氐人一族的鲜血来研究其中奥秘。只是自己当年不小心被有心人种下印记,时至今日一直受限于此,这才不得不让他想着办法祛除自己身上的某种符印,不过眼下看来仍然有些难以做到。

就在玄木打算收手之际,忽而一道天崩地裂之势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玄木头顶上方兀然一阵气温上升,抬头看去,竟是一片片火海。

就在玄木自己都有些诧异之际,只见火光中兀然出现道道太极光影,此时正将一路火海撕裂,飞旋不已。

“太极乾坤掌!”玄木惊异,脱口而出道。

第八十六章 冲出发鸠 已从三重海下飞旋而上的发鸠之岛此刻悬浮在海平面上,仙妖两界数千之众,已有不少人士纷纷涉足登岛而上,沿途为了领地区域又是一番大动干戈,彼此刀锋相向。

天际阴云翻滚,狂风大作,在这沧海天地间犹如世间末日。

仙妖两界各方领头之人御空而望,先前宫煜与张世成联手不敌李文轩,被其重创之后由蓝萱接回,此刻张世成盘腿曲坐一侧,正疗养生息。

反观那天虹谷宫煜却仍旧处于昏迷之中,蓝萱已将其被洞穿的胸口封锁,以免气机加速流失,先前已将宫煜遣返至天虹谷一派之中,让众人好生照料。

一声暴怒声兀然响起,紧接着半空之中便是一道炸裂爆发,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待烟消云散之后,只见一袭白衣飘飘的妙可可已从那方囚笼中挣脱了出来。

妙可可执剑而立,冷眼看了看下方两界交战的景象,二话不说,只见她举剑而起,刹那间一道冲天白光由上劈了下去。

仙妖两界之属无不纷纷动容,这要是被那白光劈中,怕是当场就要灰飞烟灭,众人急速朝两侧退去,深怕成了这剑下无辜亡魂。

“谁胆敢再逾越发鸠一步,都得死!”妙可可冰冷说道。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一时怔怔失神,仅一道剑气就将身前大地分割两半,这究竟是何等的剑气,如此森然。

众人不疑有假,只得纷纷朝后退去,不再轻举妄动,呆呆望着那突然如此暴躁的长留山妙可可。

妙可可见底下之众不再大打出手,心中略有好转,又抬首看了看上方,见蓝萱此时同样朝自己看来,两女相视,眼中忽有阵阵询问莫名之意。下一刻,妙可可已是从蓝萱身上挪开视线,朝另一侧李文轩晗润所在的位置看去。

见妙可可眼神冷冽,死死盯着自己,李文轩不为所动,淡淡朝她开口说道“打?”

“你也配?”妙可可嗤笑道。

李文轩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同样静静看着眼前白衣女子。

昔年角逐仙侠榜,自己并未与妙可可交手,那次止步第五,而将自己打败的正是当年仙侠榜名列第一的存在。当时自己在他手中仅仅坚持了数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可见实力差距。

“配不配打过不就知道了。”李文轩毫不客气回道。

“呵,就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模样也想和我打?我怕脏了我的手,当年宫煜将你从野外带回谷中,他可没想到今日你会动杀他的心思,你若真有种,就去天虹谷找柳沂河,我不信你还有今天这样的威风。为了一个女子,欺兄叛祖,当年柳沂河对你还是太仁慈了。”妙可可继续挖苦道。

听闻此话,一向波澜不惊的李文轩却是突然变得阴鸷深沉起来,他一双目光死死看着底下的妙可可,手中佛尘银光闪闪,身上体表又开始渐渐显现先前异样,道道火焰升腾不已。

“妙可可,你当真以为我怕你?”李文轩一字一字从牙关中蹦出。

“需要你怕?一剑的事情,你来得及怕?”妙可可好笑道。

闻言,李文轩一愣,似乎想起某些什么,深吸一口气,将自身异样遣散,再次恢复如初,不再说话。

一旁的晗润见状,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寒意,妙可可仅一句话就让李文轩如此收敛,难不成这妙可可剑意造诣,早已超乎众人的想象不成?

妙可可见李文轩不愿再搭理自己,撇过头,朝蓝萱点了点头。两女不知心声传音说了什么,蓝萱突然拍了拍一旁还在疗伤的张世成,两人眼神交汇,片刻,齐齐朝底下发鸠所在的位置掠去。

李文轩与晗润相视,并未阻拦,仍凭二人离去。

妙可可再次看了看底下发鸠中部位置,就欲顺着玄木留下的气息动身朝下追去。忽然发鸠之上的半空有一粟火光冲天而起,径直朝妙可可当面袭来。

“焚心玄火决?”妙可可诧异,心中已然猜测到是谁,随意挥手将火光驱散,朝底下看去。

只见发鸠之上顷刻间数道火龙摇曳,肆意游走在各处奔腾,不论空中还是大地,火龙浩瀚巨大的身姿来回翻滚扭动,一时之间引发一阵阵地动山摇之势。

见此异状,仙妖两界之属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加速退离至发鸠各处浅滩边沿,不敢贸然朝里挨去。

随着数道火龙奔腾不息,火焰绽放,整个发鸠的半空皆被一片片火海占据在上。随着一条火龙穿梭其内,众人望去,有一人手持明鉴站在一条火龙头顶之上,此刻正不停挥舞手中宝鉴。

随着他一下又一下的驱使,火海如沧海大浪,一层一层朝底下汹涌而去。

“看这火势,原来是天虹谷灵陶陶。”晗润缓缓开口说道。

“焰色深黄,其中隐隐有白光涟涟,想不到我离开之后,天虹谷后辈之中有如此弟子。”李文轩此刻却是换了一种神态,望着底下延绵不绝的火海,脸色忽而有些异样。

“怎么,李道友可是为天虹谷出了这么一位天之骄子而感庆幸?”晗润斜眼好笑道。

李文轩一怔,不再说话。

就在几人齐齐观望眼下异象之际,只见那火海层层翻滚而下,去势半刻就被底下一道青光炸裂粉碎。

从火海之中,一轮硕大无比的太极图争鸣飞旋而出,将身前火海一分为二,径直劈裂了开来,且以极快的速度朝最上方的灵陶陶冲去。

“太极乾坤!”妙可可有些惊讶,难不成玄木入岛之后巧遇了灵陶陶,所以两人有所摩擦?

同样产生此念头的亦有李文轩晗润,以及不远处的张世成蓝萱二人。

可很快,众人就再次震惊到无以复加之地。火海之内,只见先前那一道太极图将火势一分为二之际,紧接着下一刻,就有一单薄身影径直朝当中空隙飞来。

妙可可望着身前景象,脱口而出道“玄黄八卦!”

“李道友,

那人居然不是玄木,可他竟然会雾影宗道法,之前并未见过啊。”晗润同样察觉异样,好奇朝一旁李文轩问道。

李文轩蹙眉,自己也有些莫名,如今此人与灵陶陶交战,对于此人模样,同样未曾听闻。

从火海之中杀出一条出路的正是与灵陶陶对战的墨故渊,先前两人在发鸠之上打的如火如荼,水深火热。直至发鸠冲破海面,两人便仗着修为使然,开始近身肉搏。

墨故渊修习时间不长,很快发现其中弊端,怕是长此以往就要败在灵陶陶手下。可正当他欲拉开距离想要远距离攻击之际,丹田中一股异样将他身形一顿,紧接着便是一道道暖流流转四肢百骸。

这种久违的熟悉之感,很快让墨故渊反应过来,正是腰间九龙琉璃玉带来的能量。

在九龙琉璃玉的加持下,墨故渊即便被灵陶陶的玄火灼伤,也能在短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且周身体力也慢慢恢复。同时,墨故渊在黄庭经的催发下,越发驾轻就熟,不论太极还是八卦,皆能手到擒来,并比过往威力要更上一个层次。

与此同时,两人正不断交手酣战之际,有几道流光顺着仙妖两界的方位朝外掠去。

其中三道白光在看见半空之上的妙可可时,兀然一阵停顿,光影消散,妙可可眼光一亮,惊喜道“青容雁山,落葵!”

三人同样脸色一喜,齐齐喊道“可可师伯!”

妙可可细细勘察扫过三人周身,见三人并无大碍,只是受了轻微外伤,心中呼出一口长气,径直将三人带离此地,朝仙界众人所在位置赶去。

待得落地之后,只见蓝萱身侧亦是多了一个小丫头,正是那子佩。

此时子佩脸色煞白,在蓝萱耳边轻声细语说了几番。见妙可可领着几人朝自己走来,当下蓝萱微微叹了一口气,朝妙可可说道“此人正是子佩她们前些时日在沧海遇见的一位野修,之前就和灵陶陶在沧海打过一场,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人也能进入发鸠。”

“观其道法,难不成是雾影宗弟子?”妙可可好奇问道。

“据他自己所言,与雾影宗并无瓜葛,好像只是会雾影宗道法而已,且发鸠所行,此子与那妖界之人不清不楚,应和妖界有所牵连。”蓝萱解释道。

听闻此话,妙可可眯起眼再次朝那力争而上的单薄少年看去,见他手捻太极乾坤掌,脚踏玄黄八卦图,急速撕裂身前火海,一往无前。

“这小子一身纯正的雾影宗道法如此了得,看他这阵势,厚积薄发,太极乾坤控制的精准无误,难不成是其门中某位长辈私底下传授出去的?”妙可可望着顶上一幕,自顾开口说道。

“不好说,这小子来历不明,如今从发鸠而出,怕是没那么简单。”蓝萱缓缓说道。

妙可可一愣,忽而定睛看向那小子脚下的一柄铁剑,以她如今剑法的境界,本能察觉到那把剑的不同寻常。

第八十七章 剑起云涌 山海五经,在三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之中,人界东山经被龙神以无上法力,加四大神器将其封印出入之口后,便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除去极少数门派渊源历史中,有所记载其中关于人界去向奥秘所在,大部分仙妖两界之属早已忘却了那东山经所在。

而在神魔大战落幕之后,神界中山经也随之陨落消失不见,现如今山海之内,唯有仙界所在的西山经和南山经,以及妖界所处的北山经。

沧海发鸠,此刻不论天上还是地下,在场所有的仙妖两界之士,皆是纷纷望着眼前那浩瀚璀璨的一幕。

灵陶陶御龙而舞,挥鉴左右,与他不远处身前一人杀的不相上下,两人看似年纪相仿,如少年争执,皆是拼力而为。

此刻已有不少仙界人士看出与灵陶陶相斗之人的道法行踪,有人失声诧异道“那人一手太极,又能脚踏玄黄八卦,这不就是南山经雾影宗的黄庭经么?”

“不错,先前灵陶陶火海声势浩大尚不能看清,如今他将火海一分为二,手中捻握的正是那太极掌无疑!”有人附和道。

“咦?那不对啊,南山经雾影宗与我等西山经本就同属仙界之流,当同仇敌忾,一起对付那妖界才对,为何其与天虹谷灵陶陶打上了?”

“好像刚才两人都是从发鸠之内冲天而出,不过此人仗着雾影宗道法能和灵陶陶打上这么久都不弱下风,这么些年可从来都没听过雾影宗出了这么一位弟子啊。”

“难不成是那玄木?别忘了,他当年就是雾影宗最为出色的一代弟子,只是后来叛逃至妖界。”

“那也不对啊,此人观其模样年纪轻轻,玄木之样先前早在空濛岛就见过了,那老头子一个,怎么看都不像啊。”

“不错,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此人不仅仅是仗着雾影宗的道法和灵陶陶相斗,他脚下那柄铁剑似乎与他心意相通。虽说那雾影宗除去本门特有的心法黄庭经闻名,可当今世上,让南山经雾影宗名声大噪的,还是要属他们炼制各种法宝而著名于世的。”

“兄弟,你的意思是说那人脚下的铁剑,难不成是雾影宗炼制出的一件极品仙器?”

“不,可能就是一件上等神器!”

所问之人木讷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依稀可见那铁剑在那人的脚下质朴无奇,除了承载其能御风遨游,好像也没什么亮点。

只是在听闻身旁之人所说那是一件上等神器,心中不免有些怔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一把白剑,雪亮而锋利,似乎比起那把铁剑要好看不少。这把宝剑乃是当年自己因为一次小小的立功,由门中长辈赠与,可惜顶多勉强算一件中等灵器而已。

眼下此刻有幸见到神器,不免有些激动,这还是自己活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神器,当下紧张说道“神器啊,真是不同容小觑!”

一旁之人闻言一愣,朝其看去,道“我随口一说的啊。”

“???”

“额...道友莫要这样看我,这不难得看见灵陶陶如此倾力而为的大战么,我也只是活跃下气氛嘛。”

“日!活跃气氛你不会自己上啊!”

“诶,此言差矣,这等攻势引发的天地异像,我要上了的话,怕气氛还没活跃人就没了,这可使不得。”

被忽悠一顿的人冷哼一声,懒得再去搭理,再次看了看手中宝剑,心中不禁感慨道“神器?那种货色要是神

器,那我这柄黄麦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有客借一观,白光纳日月,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墨故渊忽而身影一止,不再御剑,脚下轩辕争鸣而起,瞬间飞至其右手之中。

一道白光倾泻,犹如银河决堤,白光绽放,昏暗天穹之下,仿佛一道远古的神光从天而来,将其笼罩其中,煜煜生辉。

轩辕剑体表仍旧漆黑无比,可其中却多出道道流光,涌动不绝。本就数尺之长,在那道白光拂过之后莫名又延伸不少长度,且剑柄端口的左右两处,无端蔓延出黑色羽翼,极为耀眼。

“一夫当关!”墨故渊挥剑而起,这一次的剑影更迭似乎比起上次在沧海使出更为凶猛,只一剑,就已掀起千层骇浪,波涛汹涌。

灵陶陶蹙眉望着身前那人,心中不免有些惊呼“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祭剑再起就又是一番异象!”

剑气长虹,气凌霜色,紫气东来,扶摇九万。

“他娘咧,还...还...还真是神器咧!”

“嘿...嘿...嘿嘿,兄弟,我这眼光怎么样,够...够辣不...。”

整个沧海海域之上,所有人都目露诧色望着那举剑而出的少年,见那剑光雪白,且气势滔天,根本难以想象这人竟然具备如此恐怖的剑气,仅一眼,就让在场所有人哗然无比。

“好强的剑气,这小子究竟是何来路?”妙可可眯眼相望,喃喃道。

“可可师伯,他叫墨故渊,是羽涅的朋友咧。”一旁的落葵轻笑说道。

“墨故渊?羽涅?”妙可可转首莫名道。

“是啊,就是可可师伯你在海下找到我的时候,那个身穿白衣的就叫羽涅呀。”

“他和这个小子是一起的?”

“对啊。”

“原来如此,这倒有点意思了。”妙可可轻轻捋过额前发丝,目光明亮的再次朝上看去。

身后,雁山望着顶上的两人,眸底不经意流出一丝寒光,望着墨故渊执剑而起的身影,暗自冷哼了一声,隐藏在袖口内的双手却是不自主的死死握紧了起来。一旁青容似乎有所察觉,狐疑看了其一眼,并未深究。

“师傅,灵师兄不会有事吧?”子佩虽是不懂剑法,可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这墨故渊怕是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当下不免有些担忧问道。

蓝萱痴痴望着眼前一幕,见那人执剑浴光,仿若神明,似乎看见某个重叠的影子一般,恍惚间好像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什么,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听见子佩所问。

“师傅?”子佩见蓝萱失神怔怔的样子,当下小声又喊了一遍。

蓝萱不为所动,依旧呆呆望着眼前。见师傅好像看的入迷一般,子佩不敢贸然打扰,只得拽紧双手握在胸前,希望灵陶陶能接下这一剑。

“这少年不仅会雾影宗的心法,连剑术造诣都如此之高,难不成是雾影宗这些年来瞒天过海让我等察觉不到?”妖界之地,晗润蹙眉不解道。

“既要让我们不知道,为何今日又能在沧海之上大放异彩,且与其对战还是仙界天虹谷的灵陶陶?”李文轩摇头否定道。

“此子好强的剑气,若没有一定的剑意藏腹,如何能使出,那灵陶陶作为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放眼如今整个山海之内,又有多少同龄人能与其争锋

,偏偏如今杀出这么一号人物,看来真是我孤陋寡闻了。”晗润嫣然一笑,风情万种说道。

李文轩撇了一眼,冷冷道“孤陋寡闻算不上,顶多是头发长见识短。”

晗润美目一挑,正欲骂上两句,却是见那小子已经带动剑光,朝灵陶陶奔赴而去。

灵陶陶遥遥站在火龙之上凌立,望着墨故渊步步踏着八卦登空高上,手中剑光夺目,如怀抱擎天白柱,一往无前。

他死死抿住双唇,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身影,一声低喘咆哮,只见灵陶陶挥舞起手中玄火鉴,刹那间周遭所有火海尽数收缩回笼。九道火龙开始围着他自身游绕旋转,不消一会,灵陶陶四周气温已经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温度。

墨故渊定睛望去,眼下的灵陶陶已在其周围布下某种结界,炽热的高温让他眼眶有些刺痛。随着火海的收缩以及九道火龙的盘旋,灵陶陶此刻就好像被挡在了其中,乍眼一看,犹如一个硕大的火球腾空在上,而灵陶陶就那般悬浮在内。

“八荒奇火阵,想不到他连这种生僻术法都学会了。”李文轩望着底下灵陶陶所施展的阵法,目光一亮,脱口而出道。

墨故渊见此刻高温比之前又加剧不少,只得强忍心中痛意,仍然执剑而起。先前两人一路交战,碍于修为差距,自己始终不能对灵陶陶主动发起攻势,一直都在不断化解,哪怕空隙之余能递出一两招,对于灵陶陶而言却是无关痛痒。

先前若不是有九龙琉璃玉的加持,自己怕是很难撑到这会,且先前心中异样,竟是无端感受到轩辕剑的召唤,仿佛某种感应一般,墨故渊这才提起真气,祭出轩辕,想要一鼓作气将灵陶陶打败。

墨故渊在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也不管那火球究竟能不能挡下自己的剑招,径直纵身向前,高跃而起,双手举剑,朝下落去。

天地动荡,轰然炸裂,沧海之水不断爆发一阵阵排山倒海之势,修为薄弱者已是被大风吹得遥遥晃晃,连眼都睁开不得。

墨故渊欺身而下,任凭四周火焰灼烧身体,此刻他双眼通红,咬紧牙关,半分不肯退让,势必要将眼前这团火球碎于剑下。

白光璀璨,墨故渊忽而感觉眼前不再是一片灼热猩红,在白光的世界里,他仿佛又再一次看见那片剑气滔天的世界里,那一袭黑衣站在天穹之巅,望着漫天剑河,负手独立,一身默然。

墨故渊还是没能看清他的容颜,只不过又一次听见那人缓缓开口。

一道温和暖声再次响起在墨故渊的耳畔,这是墨故渊第二次听见此人说话。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吾辈出剑,不求对手,不为输赢,剑之所至,心之所向。”

墨故渊恍惚,似乎又想起那人初次在自己心海中说的第一句话“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吾辈练剑,出剑,悟剑,化剑,所谓是何?”

墨故渊敛眸沉心,正欲有所动作,突然间手中轩辕却是变的燥热无比,墨故渊骇然,直觉告诉他手中的轩辕剑此时犹如一头即将脱缰的凶兽。

这一刻的异样,分明让他又感觉回到了和梼杌那一次厮杀的场面,那一次的轩辕剑自主而起,仿佛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甚至当场就想夺去自己的肉身魂舍。

一道暖流升腾而起,就在墨故渊还未明白发生什么,身前一阵阵炸裂之声响起,气浪凶猛,将自己身影带起,朝外荡去。

第八十八章 君子出处不违道而无愧 随着一道天崩地裂的海啸之声荡过,云烟翻滚,本就昏暗阴沉的天地,此刻在这等攻势之下连天际云层都被炸开,道道黄光洒落,沧海一时瞬间明亮不少。

一阵海风轻拂而过,此刻不论飞天或是站地之人,皆是齐齐望着两人所在战场的方向,整个沧海,竟是难得短暂的一片寂然,全场鸦雀无声。

“那...那小子...居...居然破开了灵陶陶的玄火?”半响,有人木讷吞吞吐吐说道。

“好...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人回应道。

“我靠,这小子是何来路,都能和灵陶陶打到这个地步!”

“一个会用剑的雾影宗弟子?”

“妈的,雾影宗有这么强吗,当年只不过是听说他们懂些旁门左道的机关技巧,早知道老子就跑去南山经雾影宗拜师了。”

“嘁,就你?你想拜师人家还不一定收你呢。”

“那就没办法了,雾影宗注定要错过一位绝世风华的天才。”

“......”

人群之中此起彼伏,议论不止,待得场面烟消云散之后,众人才看清那依旧悬浮在上的灵陶陶。

此刻他衣衫破败,身上满是剑痕伤口,几乎整个上半身皆被剑气侵蚀,不少皮开肉绽的地方都是鲜血淋淋,看上去极为狰狞。

灵陶陶低垂着头,无人看清他的神色,他依旧站立在原地高空,手里紧紧握住九幽玄火鉴。只是周遭所有的火焰皆被那一道倾天剑气绞散,唯有他终是扛了过去,哪怕眼下伤痕累累,灵陶陶依旧没有退后半分。

不远处,被气浪冲至后方的墨故渊挥袖驱散了眼前云雾,脸色苍白,此时的自己比起灵陶陶同样好不了多少。

先前一口作气势必要破开灵陶陶的防御,墨故渊不得不暂时将自己的心神全部注入到轩辕剑当中,也就是那个时候,墨故渊才生出一丝后怕。轩辕剑竟然又再次想要将自己的心神占领。若不是自己极力保持清醒,加上后来九龙琉璃玉的醍醐灌顶,自己怕还真是难以控制了。

一念此处,墨故渊不禁撇过头看了看右手里的轩辕剑,此刻它仍旧保持战斗形态,光华流转,锋芒毕露。本以为那次过后自己和轩辕早已心有灵犀,甚至可以唯自己所用,想不到每每紧要关头,轩辕剑总有出现噬主的迹象,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把剑,为何如此难缠?

墨故渊紧了紧手中轩辕,吃力的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嘴角一丝鲜血擦去,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身前方。

“你很强,短短时间不见,的确又比上次进步不少!”风过无痕,灵陶陶缓缓抬起头朝墨故渊轻轻说道。

墨故渊淡淡看去,亦是轻声回道“你也很厉害。”

灵陶陶嗤笑一声,脸色是墨故渊从未见过的异样,墨故渊蹙眉,有些不明所以。

“早前见你,你我虽互不相识,可我观阁下正气凛然,又身怀雾影宗道法,本以为是我同道中人。可阁下既然说了与雾影宗无所瓜葛,乃是在外野修之辈,与妖界亦是毫无牵连,这些我虽有疑虑,但既然阁下这么说了,我也不会深究什么。”灵陶陶自顾说道。

“可先前在发鸠之上,你又为了那妖界女子舍命相互,如今你仗着雾影宗的心法与我周旋也罢,偏偏还会祭出这等剑气。纵观雾影宗千百年来,也从未听闻雾影宗有如此剑法存在,你可知你先前那一剑戾气之深,邪气之重?”灵陶陶直到此刻方才重新看向墨故渊,只是眼里多出许多仇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意察觉的恨意。

墨故渊听闻身体一震,轩辕剑的威力他自然知晓,先前倾力而为的一击之下,应该是轩辕剑主动触发它的特性,难不成是在轩辕剑想要夺舍的那一瞬间有所流露?

“事到如今,你莫要在诓我你与那妖界毫无瓜葛,昔年雾影宗玄木亦是隐匿踪迹,化名拜师在雾影宗门下,待学得门派功法便背叛师门。如今你身怀其门中道法,又不是门下弟子,且那白歌乃是我仙界通缉榜必杀的名单,你一而再再而三与其纠缠,如今我是断然不能放你离去!”灵陶陶忽而大声说道。

在场所有人都闻之相向,纷纷朝墨故渊看去,想不到此人来历不明,却又身怀如此之多的秘辛,当下不禁让所有人都产生好奇的念头,细细看着那一袭布衣的身影。

墨故渊感受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一时之间有些不太适应,却见那灵陶陶正昂首笔直的朝自己步步走来,心中深感不妙。

不消一会,在离自己约莫十来米的半空上,灵陶陶缓缓停下脚步,扬起九幽玄火鉴抛空,双手一张,继而狠狠交叉相握。瞬间,灵陶陶额前一抹猩红印记又再次浮现,比起之前更为鲜艳。

“君子出处不违道而无愧,为善则预,为恶则去,吾辈修炼,当以匡扶人间正义,除恶修身,是为大义!”灵陶陶呢喃轻齿说道。

身前,玄火鉴在中飞旋不已。

墨故渊望去,心中一阵冰寒,这等迹象自己曾经在沧海和灵陶陶那一战似曾相识,正是灵陶陶倾力而为的二十七重玄火。

之前他仗着玄火鉴使出九重玄火就让自己步步为营,极为吃力,如今又祭出玄火鉴,看样子是想催力而为,再次使出二十七重玄火!

“这小子莫不是疯了不成,就眼下这种状态,还想妄图借助玄火鉴之力,催发二十七重玄火。”不远处的李文轩见灵陶陶手势,已是知晓他要做些什么,当下不禁有些气急道。

晗润看了他一眼,并未过多理会什么,只是接口道“依你所言,这灵陶陶本可仗着自身修为使出二十七重玄火,可他却要从玄火鉴当中祭出,莫不是他想直接要了那小子的性命不成?”

李文轩紧紧握住拳头,眼里死死盯着当下战场,冷冷说道“二十七重玄火威力巨大,本就对施法者要求甚严,这孩子又借助玄火鉴之力,若没有足够的根基仰仗,被玄火鉴的反噬之力影响,怕是后果难以想象。先前已经接下那小子一剑,眼下他这个样子再这样下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李道友莫不是难得见天虹谷出了这么一位惊世之才,不忍其早早夭折?”晗润话里有话道。

李文轩回首望去,眼里一片寒意,道“晗润,莫不是你也想同那张世成宫煜一样?”

晗润闻言,见李文轩神色冰冷,死死盯着自己,当下微微一笑,道“李道友莫要动怒,开个玩笑罢了。”

李文轩冷哼一声,不作理会。倒是晗润脸色并未有所异样,脸上仍旧挂着丝丝笑意,浅浅望着远处即将又要打起的二人。

身后,白离悄无身息站在一侧,望着那身居战场中央的身影,目光迷离,满是担忧。有一抹坚决之色在白离的眸底悄然浮现,她紧紧望着那袭薄弱微小的身姿,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仙界之地,几人神色皆是各有不一。在听闻灵陶陶那番所言之后,由子佩率先拍手叫好,不停的为灵陶陶鼓掌助威,恨不得此时就能将墨故渊碎尸万段。

之前在岛上彩云涧下,若不是墨故渊故意捣乱,自己几人早就将妖界白离擒住,后来又在发鸠,墨故渊为了保

护白歌白离与灵陶陶纠缠至此,本不必浪费如此时间,大费周章之下,全是这小子一人所为。

“灵师兄,此人诡计多端,又身怀雾影宗道法,想必定是妖界混进其门中的细作,灵师兄莫要手下留情,一定要将其伏诛于此。”子佩朝上大声喊道。

听闻,不远处的落葵却是急了眼,连忙开口解释道“师姐误会了,早在岛上,那墨故渊还有助于我,断然不会是那样的人,若真是妖界之属,早在我和羽涅随他一起之时,大可将我收服,又怎会让我安然无恙。”

“哼,这可说不准,那妖界之人个个心思缜密且老谋深算,放你回来说不定就在你身上种有某种印法,好日后再次混进我们仙界图谋不轨,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不要自找麻烦。”子佩不客气回道。

一向乖巧懂事的落葵哪里被人这样说过,自拜入长留门下,由于自己天生木讷呆笨,学什么都慢,只得专心攻研书法。虽说修为不高,可落葵天性善良单纯,和谁说话都客客气气,尽管不怎么厉害,可在山上,大家还是很喜欢这个学啥都慢的师妹。

听闻此话,落葵眼眶一红,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气急跺了跺脚,还想再解释什么,忽然手臂被人一拉,回头看去,竟是雁山。

“雁山师兄......”落葵轻喊了一句。

雁山并未理会,自顾将落葵拉回身后,阴沉看了一眼子佩,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我长留也藏有奸细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要对号入座。”子佩依旧我行我素道。

雁山怒道“不愧是出了名的桃花楼,果然是水性杨花,我看你是见那灵陶陶有几分修为,就借机想要攀附巴结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吗?”

子佩听闻,当场就脸色一白,伸手指着雁山,颤颤巍巍,气不打一出来,吞吞吐吐道“你...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雁山!”就在雁山准备再次回击之时,那妙可可突然回首加重语气喊了一声,朝其看去。

雁山吃瘪,却不敢违逆妙可可眼色,讥讽看了一眼子佩后,拉耸着头不再说话。

子佩眼里通红,雁山刚才那番话不仅恶心自己,还说的如此下流,这叫她心里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心思婉转之际,心间忽然响起蓝萱的声音“佩儿,眼下正是关键时刻,那妙可可乃是我们此行最大的助力,莫要因小失大。”

子佩闻言,朝晗润看去,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各自张望之际,灵陶陶周遭空间开始渐渐扭曲,一如开始那般,在其身后上下四周,开始渐渐显现道道漩涡之状。只不过这一次比起之前更为繁密,足足可见有二十七道漩涡雏形在缓缓形成。

九幽玄火鉴旋转飞速,鉴身满是火焰腾腾,隐约中仿佛有丝丝缕烟从鉴身当中飘出,顺着方向朝灵陶陶身后二十七道漩涡当中飞去。

不知何时,灵陶陶额前那抹猩红印记渐渐变成金黄之色,连着他的眉眼也渐渐变成金黄色,乍眼一看,犹如一尊远古火神一般,威严神圣,怒目而视。

墨故渊神情凝重望着眼前灵陶陶模样,若说早之前与他交战,两人似乎有着惺惺相惜之意,可眼下这灵陶陶分明就是想杀了自己,这之间态度如此变化差异,难不成真如他所说,自己就因为和妖界牵连不清,就要除去自己不成?

墨故渊虽有疑惑,可眼下既已生死相向的局面,也由不得他任意离去,当下墨故渊只得投入全身集中注意力,以不变应万变。

第八十九章 苍穹之变 墨色浓云排山倒海而来,沧海海水幽黑泛滥,天地一色,仿佛囚笼,将身处在此的仙妖两界之士尽数笼罩其中,甲光蔽日,唯有漆黑昏暗长存。

天上海上,人人神情不一,可所有的目光皆是望着那站在高处的灵陶陶,此刻的他正以飞快的手速在胸前结印,身前,是疾速旋转的八荒玄火鉴。

墨故渊御剑悬空而立,疾风拂面,他眯起眼,冷冷的望着身前灵陶陶。

玄火鉴四周满是腾腾火焰,随着飞旋不已的速度,玄火鉴仿佛成为了此方天地间的一轮太阳,耀眼夺目。

忽而一道轰鸣之声响起,众人望去,只见灵陶陶身后的二十七道漩涡已然形成,当中炽光发白,隐有咆哮之声。

不消一会,灵陶陶缓缓睁开双眼,伸手向前,一个触碰的瞬间,那飞速旋转的玄火鉴就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空气一阵涟漪,仿佛在撕扯着什么。

“如果你肯随我返回仙界,并对自己的来历有所交代,我姑且可以收手。”灵陶陶缓缓朝墨故渊说道。

墨故渊冷眼相看,满脸不屑,道“交代?我自一人到这蛮荒之地,生死间皆是我一人造化,我需要和谁交代?”

“冥顽不灵!”灵陶陶怒目而视道。

“当年李师叔如此,师父为了他亦是年年如此,不是为了所谓的正邪,就是仙妖势不两立,天下万法,就是因为太过杂乱无章,才让你们有各种退路可走,不知怜悯,不知天命!”灵陶陶自顾喃喃,眼里有一抹疯狂之色悄然蔓延。

紧接着他死死看着墨故渊,凄然笑道“烧吧,世间一切的罪恶祸源,就让我焚烧殆尽吧。”

墨故渊望着突然变的有些莫名其妙的灵陶陶,蹙眉不解,只是看着灵陶陶的模样,不知为何,墨故渊心底只觉有一种异样的心绪,仿佛似曾相识一般。

只是墨故渊来不及思考更多,那灵陶陶已经开始高举玄火鉴而起,顺势朝下挥砍,刹那,天地一震,海水倾覆。

人人自顾不暇,纷纷祭出手中法宝朝着战场外御风远离而去,生怕成了当中无辜。

此时风云变色,声势剧烈,狂风不止,可别有一番却又是炽热高温,酷热难耐。

两者水火不容,让在场修为薄弱者极为难受。

李文轩身影自顾朝上拔高而去,想要从上一览。

身后,晗润看了一眼,吩咐白离带着白歌找个僻静之地继续疗养伤势,自己就欲追赶而去。

忽而肩膀一道重力袭来,晗润大惊失色,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自己身侧,晗润转身欲挥扇扫去,耳边传来一道沙哑之声“是我。”

“玄木!”晗润不置可否道。

“眼下切莫理会其他,你先随我潜入发鸠。”玄木不动声色说道。

见玄木脸色肃穆认真,晗润不疑有假,只得点了点头,道“那李文轩?”

“不用管他,他自有安排。”

听闻此话,晗润亦不再耽搁,随玄木悄然隐匿而去。

仙界之地,妙可可似乎有所察觉,眯起眼朝妖界所在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妖界领头的三位不见踪影。

妙可可轻轻闭上眼,片刻,再次睁眼望去,却是朝着自己右后方的一处角落看去,那里,是仙界人群之地,其中有数道人影闪烁。

似乎是感受到妙可可的目光,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几道身形突然在此刻分散开来,朝着四面八方闪去。

“看来玄木并未得逞.

.....”妙可可轻声自言自语道。下一刻,她整个身体猛然一震,朝着阴云漫卷的苍穹望去,脸色一愣。

与此同时,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晗润张世成亦是同样察觉到什么,两人相视一眼又朝妙可可看去,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便心照不宣不再做声。

发鸠之下,海水翻滚动荡,有道道激流穿梭其中,随着一圈圈波纹涟漪荡开,不消一会已是有数道身影汇聚在岛下的底部,正是氐人一族的几人。

“族长!”刚一会面,辰砂便迫不及待朝柳烟尘喊道。

柳烟尘伸手示意辰砂莫要轻举妄动,并朝上指了指,用氐人秘有的声音说道“切莫慌张,先前我已察觉那玄木又潜入发鸠,看来目前是尚未发现我等行踪。”

“族长,那眼下该如何是好,李长老被擒,若是依那玄木当时所言,怕是李长老凶多吉少。”贯众担忧问道。

柳烟尘苦叹一声,道“那玄木来历不明,且又会血池天界,我们贸然行动只会被他一网打尽,此事我已有分寸,只要他还没走出沧海,我们就有机会。”

听闻柳烟尘此言,几人心中莫名想起当时那一幕猩红恶臭的场景。数百年时光匆匆而过,可当年在迁徙途中,遭遇血蜥蜴一族的围剿仍旧历历在目,当时几人年幼,却留下极为惨白的阴影,如今在见,如坠梦魇。

柳烟尘望着四人脸色苍白惊慌的模样,心中微微一苦,牵强笑了笑,说道“刚才隐匿在仙界人群中,你们刚才可有看见墨故渊那小子么?”

闻言,几人这才反应过来,石岩率先哈哈一笑道“看见了,那小子可真猛啊,一剑在前,一夫当关,直教那火海烟消云散。”

“不错,那小子的确有两把刷子,这次汲清出门倒是遇见了个神奇小子啊,看他出剑,也不知为何,好似有几分熟悉的感觉。”杜衡挠挠头笑道。

柳烟尘不经意瞥了一眼,哼了一声,杜衡嘿嘿一笑,继续道“族长,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那玄木手段诡异,发鸠寻我们不到定会探查周边海域,我们需反其道而行!”柳烟尘说道。

“那我们去哪?”

“如今整个仙妖两界的视线都放在天上,那么我们便上天而行。”

“上天?”

“不错,如今墨故渊和那仙界之人正在斗法,就算墨故渊勉强获胜,可仙界人多势众,又有妖界虎视眈眈,我们潜伏在上,也好替他有个照应。”

“可万一那小子有个好歹,我们暴露行踪岂不是给了玄木有机可趁的机会?”辰砂担忧说道。

“眼下局面已是刻不容缓,不论如何我们也得先保护那小子,别忘了,先前在发鸠,墨故渊可是为了我们连性命都豁出去了,眼下此刻,我们又岂能忘恩负义!”柳烟尘斩钉截铁说道。

几人见柳烟尘发话,便不再言语,纷纷点了点头,随其一起悄然远去。

发鸠之上,玄木一人独自款款而行,偌大的海岛,玄木仿若无人之境,自顾漫无目的走着。

身后,晗润亦是悄然跟随,时而望向周围,时而看着身前玄木。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玄木立在原地,不为所动。晗润等了半天,仍旧见他毫无动作,正欲开口询问,那玄木已是回头朝自己笑望而来,道“晗润,你看这大林子,还有岛上最高的那处山峰,像不像我们在不周山的样子?”

晗润一愣,不知玄木葫芦里装的什么,眼下难不成还有心情看风景去了?

“玄木,你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晗润试探性问道。

玄木摇了摇头,喟然一叹,道“真不知道是人老了,记不住了,还是一生太长,记忆太多,以至于总是七零八落的。”

晗润蹙眉,道“玄木,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玄木喃喃道。

见玄木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晗润冷哼一声,懒得搭理。

忽而玄木谄媚一笑,笑容极其猥琐,佝偻着脑袋,不停的搓着双手,朝晗润挤眉弄眼道“晗润妹子,眼下荒草人烟,天为被,地为床,你觉不觉得适合做点什么?”

晗润欲哭无泪,怎么眼前的玄木就跟个地痞流氓一样,难不成中邪了?

下一刻,晗润惊慌失措,竟是一瞬间显现出本体,獠牙森森,六条尾巴肆意挥舞,竟然是传说中的六尾妖狐。

“原来你才是那个卧薪尝胆的主啊。”玄木啧啧说道。

晗润心中早已翻天覆地,这种心境是自己修炼至今屈指可数的慌乱,此刻哪怕祭出本体,依旧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只得紧张注视着周围,不停低吼。

“没用的,既然是请君入瓮,我们是走不掉的。”玄木耸了耸肩,双手拢袖,淡淡说道。

“想不到妖界还有你这样的奇能异士,我都将剑气收敛到如此地步,你竟然还能察觉。”一人缓缓从林间走来,身影绰约,却一眼辨认出是一位男子。

晗润目光死死盯着那人,待入近之后,见此人灰衣布衫,满嘴大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就好像一个流浪至此的乞丐。

唯一让她聚焦的便是那人身后背负的一柄铁剑,准确来说是一把大的出奇的铁剑,很大,以至于他背着都是拖地行走。

此刻那人踱步走来,还不忘打了一声饱嗝,晗润只一刻便朝后跳开,满是嫌弃,那酒气不知是酿了多少年的,直让人反胃。

“额...不好意思,喝的有点多了...”汉子咧嘴一笑,木讷说道。

晗润警惕性的望着此人,难不成先前气机感应就是此人?若说是一位用剑的高手,可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一瞬间让自己幻化出本体形态?晗润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好像你身上有着我故人一位朋友的气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被你藏在某处了,能带我去下?”汉子询问道。

“前辈修为高深,既然能模仿氐人气息将我引诱至此,又何须我在带路呢?”玄木苦笑道。

“你这糟老头一看就是比我还会折腾的人,闲来无事,陪我走走呗。”下一刻,汉子已是出现在玄木身旁,一手拍在玄木的肩膀上,哈哈笑道。

玄木好似认命一般,忽而心中一阵异样,与此同时,此地发鸠之上的三人皆是不约而同朝天穹之上望去,神色不一。

“玄木!”晗润心声传音道。

“莫要声张!”玄木急急回道。

“欸,你们快看,那小子挺牛逼的啊,这一剑有点意思啊。”汉子此刻眼里多了几分色彩,望着上方即将出剑的墨故渊,嘟囔着嘴说道。

两人望向汉子,心里正欲松口气之际,下一刻,两人具是心神摇曳,其中晗润在听到大汉最后一句话时,更是肝胆欲裂。

“哟,小酒儿,小月亮都来了啊,咦?怎么仙界的几个小娃娃也来了?我去!!还有神的气息?”

第九十章 惊天一剑 天际阴云浩瀚,海水漆黑如墨,此刻却是寂静的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从先前墨故渊和灵陶陶对战数十回合下来,早已将此处天地变化搅动的天翻地覆,眼下任凭二人折腾,周遭亦是不再掀起任何异象。

天地众人见二人彼此诡异一幕,皆是纷纷伫立原地,好奇张望。远远看去,当中的两人如同身在某种结界之内,好似被定格禁锢在里。

一道碎裂之声“咔擦”响起在场所有人的耳边,紧接着,一股猛烈热浪席卷此方所有人,人人骇然万分,来不及思考纷纷朝着远处疾速掠去。

高空之上,灵陶陶手握玄火鉴,浑身金光璀璨,玄火缭绕,此刻他睁开双眼,连着瞳孔都是闪烁着金色火焰。

“最后问你一遍,愿不愿意随我回仙界?”灵陶陶声音洪亮,威严而立,犹如上古火神一般,带着神圣耀眼的火光,居高临下问道。

墨故渊形单影只,此刻不再手握轩辕,而是御剑笔直站立在半空中,眉眼淡然,脸色淡漠。

远离战场的仙妖两界之士,在听闻灵陶陶所问之后,皆是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那单薄少年,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一阵海风轻拂而来,墨故渊额前散落的青丝纷纷。

他昂头看了看那沐浴在火光之中的灵陶陶,又见他身后二十七道漩涡已然形成,当中游绕着金色闪电,可见其中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仙界我肯定是要去的,不过可不是跟你回去。”

灵陶陶身形一顿,蹙眉不明所以。

“我是谁,来自何处,所欲为何,与你无关。我即便身怀仙界之法,又藏有邪戾之气又与你何干?天下万法,你看不顺眼,你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便是。”墨故渊咧嘴一笑,继而御剑朝上拔高身形,与灵陶陶相视对齐,下一刻,争鸣划过,他又举剑遥指其说道。

灵陶陶见墨故渊一身正气凛然,可又见他如此执迷不悟,脸色一沉,祭起手中玄火鉴。刹那,一道道虚空破裂之声响起,二十七道漩涡飞速不已,当中,隐有玄金色火龙探头而出,紧紧锁定墨故渊的气息。

二十七道玄火从玄火鉴当中释放而出,光气势就早已湮灭这方小小天地的一切。

墨故渊感知到玄火的可怕,却死死咬着双唇,深深盯着眼前的一幕。

“可惜了,你会死的。”

墨故渊看着灵陶陶口中轻喃的话语,目光炯炯,那来自玄火鉴里的恐怖气息他自然清楚。当初沧海一战,自己虽勉强抗了过去,可也是重伤昏迷不省人事,如今灵陶陶借着神器玄火鉴而为,其中厉害不需多想,也知道这等攻势早已发生质的变化。

恍惚间,墨故渊有一丝的挣扎,似乎是感受到了墨故渊心境的变化,他手中轩辕开始争鸣颤抖,青光涌动,仿若无声抗议。

墨故渊低头望去,轩辕剑更加如此,流光璀璨,仿佛在提醒着他,只要他愿意出剑,自己定当不负所望。

墨故渊一念之间,却已是再次紧紧握住手里的轩辕,没有人知道,就那么一瞬间的片刻,所有念头和画面皆被他抛在了脑后,甚至连墨故渊自己都未曾察觉心境之上的某种变化。

轩辕剑再次异变而起,青光暴涨,漆黑的剑身也随之延长而出,观其异样,此刻剑身的长度竟是达到了当初在大荒之上与饕餮的那一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浩瀚苍穹之下,金光夺目半边,另一半却是诡异的红青之色在不断蔓延,隐约着透露出一股令人邪魅之息。

众人见此异状,纷纷交头接耳道“好深的邪气,此子莫不是妖界之人?”

“这还用多说?当然是妖界的细作,

不然怎会与灵师兄对着干。”

“这南山经的雾影宗莫不是老眼昏花了?怎的专门出叛徒。”

“哎,谁知道呢,没准那雾影宗说不定和妖界早就勾搭上了。”

“道友所言极是,看来仙界正道之名,还得看我西山经四派才是。”

“哈哈,不错,果然是同道中人。”

底下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纷纷暗指起雾影宗种种罪行,天方夜谭,不知所谓。

“你怎么看?那小子既身怀雾影宗道法,又一身如此重的戾气,难不成当真是混进其门中的奸细?”下方仙界之地,此刻蓝萱朝一旁的张世成缓缓问道。

张世成自从先前与李文轩一战,受创之后便一直调理生息,此刻略有好转。在看见苍穹之下的那一幕,亦是眉头深锁,瞧不出端倪,只是也感觉那气息非同寻常,绝非仙界六派任何一派当中所属。

“即便不是妖界中人,断然也非寻常路数,这等戾气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哪怕那神出鬼没的白歌也绝无此等浓厚的煞气!”张世成咬牙深深说道。

经此一役,张世成对妖界之属更是痛恨无比,尤其是那李文轩,只恨自己道法不足,竟与他相差如此天囊,可眼下似乎也明白什么,不再轻言造次。

“你们看看他那把剑。”一道温和之声响起在两人耳边,两人齐齐转过头看去,不知何时,那妙可可已是走到了自己身旁。

“妙师姐。”

“那家伙倒是古怪的紧,竟然拿着上古神器轩辕剑。”妙可可点了点头,自顾说道。

闻言,两人身形一震,蓝萱失声道“什么?轩辕剑?轩辕剑不是早在三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被龙神作为封印之物而消失在山海之中了么,怎么会在这小子手里?”

妙可可蹙眉,亦是缓缓摇了摇头,其中原因自己不得而知,可眼下这剑气森然,煞气之重,断然是上古神器轩辕剑无疑。

仙界后方,那闻言的雁山眼光一寒,死死盯着高空之上墨故渊手里的那柄神剑,满是妒意。

青容落葵却是呆呆痴望,其中落葵不免感慨道“没想到他拿的竟是神器,真是厉害呀。”

“喂,我说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你想看灵师兄的好戏不成?”不远处的子佩朝落葵怒道。

落葵自知失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赶紧躲到妙可可身后,不敢看她。

众人皆是朝战场中张望而去,不知这一场生死殊斗究竟谁更胜一筹。

一道金光炸裂,率先一道火龙倾泻而出,紧接着一道道火龙紧接其后,在灵陶陶挥鉴驱使之下奔腾而出,目光正是那青光剑身之下的墨故渊。

此刻的墨故渊浑身被青色气体包裹,而体表不时闪过道道红色闪电,看上去极为恐怖。

眼下的他已经需要双手握住轩辕,轩辕之大,胜过过往任何一次,墨故渊不得不调整姿势,将自身所有法力,尽数灌入轩辕剑当中。

两者想通,心有灵犀,墨故渊挥剑而起,一双目光皆是浓墨之色,犹如深渊恶魔,带着一声咆哮,将身前一道火龙劈碎。

仅一个照面,一条火龙顷刻烟消云散!

灵陶陶脸色一白,继而咬牙闷哼一声,再次驱使双道火龙朝墨故渊缠绕而去。

墨故渊沉浸轩辕剑的世界,将自己全部心神交由轩辕掌控,这一战,他不愿躲避,亦知生死难料,可他与生俱来的倔劲里始终不愿向谁低头,哪怕穷途末路。

当他放下所有念头,进入到轩辕剑的世界里,他才发现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气息,那里,正是他心海中那片剑气滔天的世

界。

除了剑,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原来轩辕剑早已和自己融会贯通,早已与自己融为一体,是那个自己在日月之巅见到的人影么?墨故渊失神想着。

墨故渊失去自我意识,本能将自身一切交由轩辕剑掌控,轩辕剑争鸣而出,青光炸裂,剑气迸发,将眼前火龙又一次悉数斩断。

紧接着带起无与伦比的青光朝上暴掠而起,只见天际乌云被轩辕剑剑气荡开,一道炽热阳光洒落而出,将飞来的轩辕剑沐浴其中。似乎得到某种庇护,本就浩大的剑身又再一次暴涨了起来,此刻,青光之中隐有金光闪现,剑身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随着剑身盘旋而上,一柄天剑至上而来,破开混沌。

一剑而下,一夫当关,瞬间十道火龙飞灰湮灭。

灵陶陶此刻脸色早已苍白到不见任何一丝血色,他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墨故渊,见他脸色青气缭绕,瞳孔漆黑,喃喃道“你真要入魔?”

“入魔?你且看我这金光梵体,魔焉能如此?”声音沙哑,不知是那墨故渊还是轩辕剑。

灵陶陶怔怔,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只见他扬起手中玄火鉴,朝指间挥去,一道血液迸发而出,尽数被玄火鉴吸食殆尽。

仙界顶级神器,九幽玄火鉴竟然也会吸食血液!

瞬间,余下十四道火龙扬起头颅,不顾一切朝墨故渊吞噬而去。

“原来如此,琉璃,你看到了吗......”望着灵陶陶异样,一声戚戚从墨故渊嘴里呢喃说出。

“是你!”天际一声惊异声传来。

“剑魔,你果然没死!”又一声咆哮撕裂云霄。

底下羽涅在此刻忽而心神一颤,竟是无端七窍流血,身体愈发透明了起来,他尚未明白发生什么,就直直昏迷了过去,朝着沧海之底坠去。

随着外界道道火龙的包裹,轩辕剑体表的青色光芒越演越弱,在那一道惊天之剑荡去之后,剑身上的梵文亦是不知所踪,好像失去了所有精气。此刻十四道火龙盘旋飞舞,置身其中的墨故渊和轩辕剑就要被那玄火幻化出的火龙尽数吞灭。

漆黑昏暗的世界里,忽有一道白光出现在墨故渊眼前,那是一柄飞舞的光剑,他朝着墨故渊爆射而来,却在他的眼前生生停了下来,墨故渊泪流满面。

耳边的声音响起,那是回绕了数万年之久的旖旎,是穿破时空的重逢,是生生世世轮回里的眷恋。

她对着他说“嘻嘻,所以我一直在你身边呀。”

“剑灵鸿颜?那龙神琉璃又是谁?”

“你猜!”

“你!你该不会......”

“嘻嘻,你这活了几万年的老木头,活该你单身。”

“我......”

“可别说对不起啊,我怕我听了会哭,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嗯,知道了。”

“哼,又冷冰冰的在摆酷不成。”

“我有三缕残魂,一缕一式,这剑谱最终页...”

“无爱即是神!哈哈。”

白光微弱,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潮水一般开始迅速褪去,最终两者化作点点星光,在轩辕剑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不会和我们一样吧?”

“其实剑谱最终页还有一页...”

“是什么?”

那黑衣男子忽而转首笑着望向墨故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身影随剑光隐去消散天地。

第九十一章 神降 热浪席卷了墨故渊整个身躯,而轩辕剑周遭的青光也在那十四道玄火之下萎靡不振,渐显淡色之样。

墨故渊此刻方才有了自己的一丝意识,想要驱使轩辕剑却发现自己根本力不从心,连呼吸都变的异常困难。那玄火的压迫不仅让自己灼热难耐,甚至连想要反抗的念头都在渐渐被焚烧蚕食。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了么......”

“娘...渊儿怕是回不去了。”

“鱼姑娘...她应该会没事吧。”意识模糊间,墨故渊脑海中闪过无数过往的念头。

幻觉中他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安谧温柔的夜晚,天上星辰繁点,那是他第一次站在如此之高的世界,仰望着天地浩瀚。

岁华空冉冉,心曲且悠悠。

一袭白影独自踏空而去,渺小而微不足道,却带着毅然的背影挥剑而去。

只是她那一道剑光实在是可怜的紧,在玄火鉴之下的玄火中,仅仅掀起一阵涟漪便被吞噬而去。

“白离!”远方,看清那袭白影模样的白歌慌张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身居在发鸠之上的晗润同样看见白离的身影,此刻显现本体的她不禁满是焦虑,躁动不安,想要挣脱身旁人的束缚飞身而上。

炽热的高温让白离脸色渐渐通红,她祭出护身法器,又再次调起法力继续朝一处挥剑而去。

她想要破开一处裂口,她想要救出墨故渊,只是自己道法不足,劈砍出去的剑气一道又一道都被湮没在火龙之中。

白离咬着嘴唇,始终不肯放弃,一遍又一遍,脸色坚决而无畏。

不顾一切的坚持,是怦然懵懂的爱吗?

远风知我意,微凉又深情。

心有半亩花田,藏于世俗人间,无人可知。

外界的异声让逐渐失去意识的墨故渊有了一丝反应,他痛苦的睁开快要融化的双眼,看着那一白衣女子正独自站在外面不停起剑挥砍,想要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墨故渊苦涩咽了咽喉咙,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沙哑的没有一丝声响。

眼角,是热泪盈眶。

“不知天高地厚!”灵陶陶一声冰冷响起在两人耳畔,紧接着他便大袖一挥,怒吼道“如此,我便成全你们。”

一道火龙摇曳游走,将白离顺势笼罩其中,见此异状,白歌就欲欺身而上,忽然间身体一震,竟是半分动弹不得。

“莫要轻举妄动。”一道深沉话语在白歌耳边响起,白歌目光一亮,便老老实实呆在了原地。

白离飞速朝墨故渊掠去,见墨故渊此刻浑身通红溃烂,来不及多虑便一瞬间化出白狐本体,三尾缭绕,将二人包裹其中。

墨故渊虚弱的向白离淡淡看去,两者相视,没有言语。

许久,白离方才微微一笑,道“不许说我傻。”

墨故渊死咬着牙关,泪眼朦胧。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两人初识至今,历经太多,仿佛走过了一生的路,成为了彼此最勇敢的人。

一股暖流流转墨故渊的四肢百骸,仿若涅磐重生。墨故渊丹田处一阵白光闪烁,温暖人心的热流将二人包裹,顷刻间,墨故渊损伤的身体组织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连着快被消耗殆尽的白离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感受到墨故渊异样,灵陶陶脸色一寒,又再一次驱动玄火鉴,余下十四道火龙开始收拢空间,不断朝内里压缩而去。

然而那在墨故渊丹田处的白光却是不弱反增,任凭周遭如何挤压,此刻它依然绽放光辉,越演越强。与此同时,墨故渊体内经脉开始渗透皮肤表面,由丹田处而始,墨故渊所有经脉开始有序延伸,当中血液亦是顺着脉纹流淌滚动而去,似乎在更新他体内所有的一切。

望着眼前墨故渊的异样,白离虽是有些不解,可她察觉到墨故渊的生机正在慢慢回转,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墨故渊细细感受体内微妙变化,他知道,那是九龙琉璃玉罕有的辅助特性带来的变化。可是这一次的演变,却让他身体似乎变得更加的轻盈流畅,仿佛被焚烧过后,自己身体得到洗礼一般。

然而墨故渊并不知道,当初隐藏在他腹部丹田内的九龙脉纹,早已牢牢扎根在此,与他融为一体。

此时仗着有九龙琉璃玉的加持,两人眼下可以短暂的相安无事,可外界的灵陶陶却依旧不肯放弃,手中玄火鉴左右驱使,火龙游曳奔腾。

灵陶陶七窍流血,始终不肯松懈半分,仿佛这一场持久战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墨故渊站起身,透过重重火焰望向外围的灵陶陶,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对手真的很强,以至于先前将意识全部交由轩辕剑控制都无法战胜灵陶陶。

墨故渊举起轩辕剑,此刻的轩辕剑早已恢复原来之态,墨故渊细眼望去,只觉轩辕剑比起从前好像少了些什么。

就在墨故渊打算再次奋力抗击之时,一道惊天动地的响声爆发而起,还未明白发生什么,就只见灵陶陶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直直朝海面坠去。

失去操控的玄火鉴一阵暗淡,两人四面八方的玄火亦是浅浅消散。

就在墨故渊两人以为是灵陶陶法力不支的情况下而无法坚持之时,忽有一道道身影出现在自己两侧,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比那二十七道玄火来的更为恐怖,直教两人喘息不已。

仙界上方,空气一阵涟漪波动,一袭灰袍率先从空间里踏出,他佝偻着身体,头部隐藏在帽檐之下,看不清模样。

紧接着在他身后又有数道身影闪烁而出,一人腰悬八剑,白衣翩翩,丰神俊朗。

一人身穿黑白道袍,背负太极轮盘,手捻佛尘。

一人锦衣华服,鹤发童颜,精神抖擞,却不见他身上有任何兵器。

三人齐齐站

在那灰袍之人的身后,毕恭毕敬。

与此同时,妖界上方同样一阵空间波澜,一袭深色蟒衣迎风鼓舞,猎猎作响。三千青丝如墨纷飞,他踏空而行,所至一路云烟生起,温山暖水。

墨故渊只一眼便瞧出那人模样,那张绝美妖冶的容颜,连世间倾城女子都要惭愧几分,赫然便是凌九泉。

在凌九泉身后,同样有四道身影跟随显现,其中一个娇小女子手握铅色双锤,不时来回挥舞。另一人肩挑木棍,双手搭在两侧,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两人正是从前被放逐在大荒上的两位凶兽,饕餮穷奇。

另外两人墨故渊同样有过一面之缘,一人绯袍婀娜,身姿摇曳,乃是妖界水月阁阁主镜花。还一人骨瘦如材,须发极长,正是那神诀殿殿主酒吞老祖。

“你是当年琉璃身边的那条玄冥天蟒?”仙界之地,独自站在前方的灰袍之人沙哑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轮回之司。”凌九泉浅浅一笑,一抹天地绝色。

“真是出息了啊,以前不过是一条泥鳅,现如今居然拥有半神之力,啧啧啧啧。”灰袍之人似乎是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些什么记忆,一时间竟是笑出了声。

灰袍身后几人身体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凌九泉。

“承蒙时光之司厚爱,侥幸摸入神的门槛。”凌九泉耸了耸肩,无奈道。

“你杀了他?”

“你认为我能抹去时间?”

灰袍之人正是后世辅佐龙神的两位半神之一,轮回。

此刻他独自昂头望向苍穹,帽檐顺势落下,一头雪丝倾泻散落,容颜却颇为年轻。他目光浑浊望向苍穹,不知在看些什么。

凌九泉望着眼前的灰袍之人,仿佛有什么画面被勾起,亦是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墨故渊,两者目光皆是意义深远。

“藏在轩辕剑里的剑魔气息已经消失了。”

“许是最后那一剑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残存。”

“他最后一声喊的琉璃,你听见了吗。”

“嗯。”

轮回和凌九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然而不管他俩如何沉默或是交谈,各自身后的几人都是自顾站立在后方,没有一丝不耐之色。

“此人我要带回仙界。”轮回开口说道。

凌九泉摇了摇头,道“你带不走。”

“也罢,当年神魔一战,时光堕我轮回而去,琉璃又将我禁锢神界,这近万年的岁月了,都不曾好好活动筋骨,看来今日可以伸展一下手脚。”

“自九幽而来,食得地心之火,又继时光半神修为,恰巧我也想领教一下轮回之司的本事。”

两人剑拔弩张,沧海之上,无一人敢吱声碎语。

第九十二章 仙界各派掌门 轮回之司与凌九泉相顾对峙,无人知晓二人之间究竟在说什么,只是无形中散发出半神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仙妖两界之士不寒而栗。

修为不足者甚至不知虚空之上的两位究竟是何人,居然连各派掌门都屈居在后。

白离搀扶着墨故渊,蹙眉担心望向他,道“可曾好些了么?”

墨故渊点头艰难一笑,继而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紧接着又朝凌九泉所在的方向看去,后者似有察觉,不经意间撇了一眼,毫无悲喜之色。

“没想到这次竟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连仙妖各派掌门都亲自来了。”见墨故渊望着半空的另一端,白离同样转首望去,淡淡说道。

墨故渊一愣,心中忽而想起什么,微微喘了口气,朝白离问道“那妖界几人我曾在大荒之上见过,不知那仙界一方又是何人?”

白离捋了捋发丝,眼光飘向仙界之地,开口道“那腰悬八剑,白衣之人乃是西山经天虹谷掌门柳沂河,传闻他不仅剑法高超,且一身玄火早在近千年前就已经修炼至五十四重,可见其修为之深。”

“五十四重!”墨故渊深吸一口气,诧异满面。

对于这玄火之威,墨故渊深有体会,当初初遇灵陶陶便是与他交手,那灵陶陶的玄火当时就让自己难以忍受。如今又仗着玄火鉴而为,其威力又是更上一层,若是那柳沂河使出五十四重玄火再加上玄火鉴,其声势又究竟会是如何?墨故渊脸色煞白,不敢深虑。

见墨故渊异样,白离虽有不解,却还是继续开口说道“那身穿黑白道袍,背负太极轮盘的便是雾影宗宗主道藏了,因雾影宗不喜世俗杂事,很少出现在世人眼中,近千百年来,唯一被人谈论的便是宗门出了个名为玄木的叛徒,至于其它的则是雾影宗炼制的一些奇门异宝,因特效极具不一,亦是山海之内很多人梦寐以求之物。”

墨故渊心中一窒,难怪之前在此人现身之际,自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熟悉之感,原来是雾影宗宗主。

一念此处,墨故渊猛然间不禁想到当初仙师狐离卿临行之际的交代,如今那人就在自己眼前,不知是否要上前告知。

就在墨故渊心中踌躇之时,那身穿道袍之人竟是无端朝自己回头笑了笑,眼神和蔼,倒把墨故渊看的一愣一愣。

墨故渊见那人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对自己好似并无恶意,当下只得尴尬摸了摸后脑,同样讪讪笑了笑,朝那道袍老者亦是点头致意。

白离见状,纳闷道“你们以前见过?”

墨故渊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人家对你笑,总不能没得表示吧,何况这老人还是一宗之主,我自大荒出来,可从未去过仙界,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白离“嗯”了一声,继而又向墨故渊介绍起站在那挨着灰袍之人最近的一位,道“至于这白发童颜的人乃是近百年来南山经新出的一门崛起之派,此人我曾在镜花水月临摹的画中看过,是一个叫凌霄阁的掌门,名为鸣珂,至于这凌霄阁究竟凭何本事在南山经占据一席之地就不曾得知了。”

听着白离的讲解,墨故渊牢牢记在心中,直觉告诉自己,若是日后行走仙界,这些信息不可谓不重。

正当自己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是见白离怔怔看着那仙界当前的领头之人,失魂落魄。墨故渊见状,心中一紧,急忙伸出手抓住白离,引丹田一

股暖流悄然蔓延白离身体内,这才让白离收回心神。

“怎么了?你没事吧?”墨故渊不解问道。

回过神来的白离茫然无措,转过头呆呆看着墨故渊,道“我刚怎么了,好像有那么一会失去知觉了。”

墨故渊郁闷道“你差点就变成木头人了,还问我怎么了。”

白离此时才缓过神来,见自己左手正被墨故渊紧紧抓在手中,脸色一红,并未抽出,而是低声说道“我刚就看了看站在最前方的灰袍之人,不知怎的就啥也想不起来了。”

墨故渊见白离无碍,听得她口中所说,亦是好奇向那灰袍之人看去,可他也就仅仅撇了一眼,不敢深究,以免落得和白离一样的境地。只是乍眼之下,并没觉得此人有何特别,一袭身形笼罩在灰袍之下,不见任何。

可墨故渊心中却是万分不敢掉以轻心,能当面站在凌九泉身前,不说修为高低,至少也是和凌九泉一样的存在。

趁着此刻空隙,墨故渊朝白离说道“眼下局面混乱,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你还是先行回到自己门中,注意安全。”

白离心中一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墨故渊可不懂白离的心思,松开她的手,道“我有几位朋友尚在一处,我先过去和他们汇合,你快些回去吧。”说完,便自顾朝一处掠去。

白离痴痴望着远去墨故渊的背影,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白离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将其唤醒。

“咳咳。”

白离转身望去,先是一愣,紧接着轻声唤了一句“哥。”

“我看人都走了好半天了,你还目送依依不舍呢。”白歌揶揄道。

听闻此话,白离脸红到无以复加,吞吞吐吐半天不敢吱声。

“好啦,如今殿主也来了,这里想必和我们也没多大的干系,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以免被有心之人有机可趁。”

白离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径直动身朝妖界掠去。

身后,白歌看着白离的身影一愣,心中缓缓苦叹道“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是有了情郎忘了哥啊。”

沧海之上的某处云层中,墨故渊一个纵跃翻起,云海荡漾,铺散而开,有一透明状的圆球缓缓显现,居中正有几人站在其内,正是氐人一族的各位。

墨故渊见状,拱手一笑,道“先前是前辈心声唤我吧,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为首一人华服雍容,正是氐人一族的族长柳烟尘,此刻见墨故渊一身矫健轻盈,好似并无大碍一般,不禁目露赞赏,道“先前观你与那仙界小子一战,两者天翻地覆,海水激荡,还以为你扛不住那玄火的威力,想不到你不仅硬接下来,眼下还能如此活蹦乱跳,英雄少年,当真是了不起啊。”

见柳族长如此夸奖自己,墨故渊倒是有些难为情,这其中关键自己一清二楚,没有轩辕剑的那第二剑以及九龙琉璃玉的帮助,以如今自己修为,恐怕来一个都得给那玄火烧的一干二净。

墨故渊并不能说出当中关键,只得尴尬笑了笑,道“侥幸而已。”

几人散开结界将墨故渊带入其中,步入其中的墨故渊只一眼便立即问道“怎不见李长老?”

众人闻言,表情皆是一阵暗淡,见此情况,墨故渊心中已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当下又朝柳烟尘询问道“柳族长,莫非至发鸠出海以来,李长老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柳烟尘愁容满面,缓缓叹了一口气,沉默一会便将先前发鸠之事简单明了的描述给墨故渊听。在墨故渊听完之后,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惊悚,没想到这玄木隐藏之深,竟是如此深不可测。

若按当初在人界玉龙雪山峰顶瞧见的一幕,怕是这玄木早已在谋划些什么,只是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将李博然救出。

墨故渊思考一会,片刻朝柳烟尘说道“那玄木既然有着能克制氐人一族的能力,不如先由我进去发鸠,一探深浅,看看是否有把握能将李长老救出。”

“不行!”在墨故渊刚说完,柳烟尘便出声制止。

“并非我小瞧你修为,只是那玄木手段层出不穷且阴险狡诈,你独自一人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太危险了,我断然不可能让你为了我们孤身犯险。”柳烟尘语气果断道。

墨故渊似乎早已预料到柳烟尘会如此拒绝,只是顿了顿,片刻再次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先前能与那天虹谷的灵陶陶一战,是晚辈有些傍身秘辛,只是晚辈不方便告知。我既然要去发鸠,自然不敢贸然打草惊蛇,我本意是探查玄木方位以及他的动作,看看李长老目前情况,除非有万全把握,否则还是待我探清实况在与族长和众位分析局势。”

听着墨故渊这番言语,柳烟尘心中不禁有些动容,对于李博然的安危自己内心是极为焦虑的,只是为了大局着想才不得不将余下的一族几人遣离。

柳烟尘正欲再说些什么,身后的辰砂却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真的吗?当真愿意为了我们去救李长老么?”

墨故渊抬首看了看,缓缓点头笑道“自然是愿意的,当初偶遇汲清,一路对我关怀倍加,又带我上发鸠寻得乾坤塔,不论是恩情还是朋友,只要是和汲清有关的,我墨故渊绝不二话。”

几人闻之一愣,没想到汲清回来一直心心念念,口口不离故渊哥哥四字的人如今真是如她当初所说,正气凛然,侠肝义胆。

墨故渊拱手朝柳烟尘道“柳族长放心,晚辈尚有多事未曾了去,断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玩笑,还请族长与众位长老保证自己安全,待我前去查看一二再与各位相报。”

听到此处,柳烟尘张嘴欲说些什么,可终究是苦叹一声,挥手打开结界,道“万事小心,不可儿戏。”

墨故渊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海上发鸠掠去。天空之上,氐人一族的几人纷纷注视着远去的墨故渊,其中辰砂自顾喃喃道“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现在知道担心这了?刚才不还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么?”柳烟尘回过头好笑道。

“族长......”辰砂委屈巴巴唤了一声。

“好啦,逗你玩呢,那小子哪怕再有把握,可毕竟那是会血池天界玄木,我又岂能放心,眼下局势还行,我们也先下行一步。”

“可族长,万一再遇见玄木的血池天......”身后几人仍有担忧,此刻话语还未说完,柳烟尘已是回头朝几人淡淡开口说道“他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再只言片语。

第九十三章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趁着此刻仙妖两界众人视线都聚焦在高空的另一端,墨故渊悄悄隐匿身形朝着发鸠落去。

途中,墨故渊不禁回头朝后看了一眼,刹那,瞳孔一颤,有那么一瞬间,只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了起来。

一道海水至沧海而起,直插云霄,紧接着又是一道冲天海水奔涌而起,再眨眼的功夫,已有数不清的海水纷纷朝天际追逐而去。可海面仍旧波澜无惊,不见一丝动荡,天地寂静,唯有一片湛蓝遍布人间上下,仿佛大海被切割两半,一上一下,唯有中间的空间留给众人。

“这便是神的力量么...”墨故渊望着眼前一幕,自顾喃喃道。

一道绿光从蓝色世界中乍现,径直朝灰袍之人杀去,可在灰袍之人身前忽有一面正圆轮盘闪现,随着一声古老的鸣钟声,那绿光没入其中就消失不见。

此刻天上唯有凌九泉与那灰袍之人相对,仙妖各派掌门早已率领部署离开两人所在的蓝色结界,以免横生祸端。

墨故渊瞧得心惊肉跳,不敢多看,只得转过头加紧身影朝发鸠落去,不消一会,已经来到了发鸠之上。

微微停了一顿,墨故渊凭借着之前来发鸠的记忆,急速朝岛上各个方向探查而去,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似有察觉到什么,墨故渊调转方向,径直御剑朝岛中一片茂密的丛林飞去。

不一会,墨故渊就已经看见密林中的数道身影,正欲寻个隐蔽之地将自己掩藏之时,耳边却是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哟,小兄弟来的倒挺快嘛,可有捎酒?”

墨故渊一愣,这声音极为熟悉,将头探出看去,脸色一愣,继而笑道“前辈,是你。”

密林中的三道人影正是玄木与那晗润,以及将二人留在此地的背剑大汉段念尘了。

墨故渊见此异状,也不再藏藏掖掖,起身朝几人走来,边走边看向玄木两人,心中有些纳闷为何这两人会和前辈同时出现在这里。

“前辈,你们这是?”墨故渊走得近了,不解问道。

“没啥,就是刚好遇到,恰巧这位老哥好像诱拐了我一位朋友,这不拉着他带我去找找嘛。”段念尘耸了耸肩无奈道。

闻言,墨故渊心中好笑,这前辈真是心比天宽,啥事到了他嘴里,好像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此刻玄木和晗润亦是不约而同望向墨故渊,玄木好像对这个当初在玉龙雪山的人间小子并无太多印象,眼下看着墨故渊,无非就是好奇这小子竟然也会雾影宗的道法。而且先前居然和天虹谷的灵陶陶打的不相上下,可自己从未听闻雾影宗这些年来出了这么一位弟子,难不成是自己放逐人间时新来的?玄木猜测想道。

而另一侧晗润却是别有用意的看了看墨故渊,先前一幕,自己在底下看的一清二楚,白离为了眼前这小子连性命都不顾也要救她,难不成两人有什么瓜葛?可白离自幼至今便常伴自己身侧,此次带她历练沧海,也不见她何时认得此人,为何白离对他如此特别。

两人目光涌动,墨故渊被瞧的有些不自然,当下自顾开口说道“你就是玄木吧,那氐人一族的李长老可是被你囚禁?”

玄木闻言,也不废话,既然这胡髯大汉与墨故渊相识,哪怕自己再多算计也无济于事,自顾佝偻着脑袋点了点头,又道“你是雾影宗弟子?”

墨故渊一愣,看来玄木的确没有认出自己,墨故渊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正想着趁前辈在欲问个究竟。

那段念尘已是走到墨故渊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已经搞定了,待会你去将博然那小子带回去即可。”

闻言,墨故渊一喜,想不到事情解决的如此之快,难不成前辈和氐人一族也是旧识?墨故渊拱手一笑,道“前辈真是高人。”

段念尘猛的昂首挺胸,点点头,一派自得,道“小兄弟慧眼如炬啊,当真了得。”

墨故渊一阵干笑,待知道李博然的藏身地点之后本欲前去援救,却是突然被段念尘扯住衣角,墨故渊不解,好奇问道“前辈这是?”

段念尘扭扭捏捏,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轻轻来回搓着手,不时轻瞟看向墨故渊,这可把墨故渊吓得一跳,莫不是前辈中邪了不成?

“那个...那个...上次在葫芦岛,我的万年酒酿太虚神液不全都被你那小宠物给吞了么,我想问问它后来有没有剩下的,倒不是我小心眼啊,只是那口葫芦泉我守了几千年,一直舍不得喝,想酿的精纯再精纯一些,没想到最后一个不留神被你那小家伙喝了精光,我心里不得劲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段念尘泪眼巴巴,朝墨故渊委屈说道。

墨故渊低着头,嘴角抽搐,有些无语,片刻,只得回道“前辈,这个还真没有,况且它自从当日从泉中出来便一直处于沉睡当中,我也没有办法啊。”

听闻此话,段念尘抬手用力一拍额头,可让在场的几人看的目瞪口呆,这力道换作一般人,怕是连自己天灵盖都要震碎了吧。

“妈的,我喝酒就为了能好好睡一觉,偏偏每次醉酒后,酒劲一下子就没了,这家伙倒好,居然能睡这么久,可恶啊!早知道就天天守在那了,那酒劲肯定够我睡个三天三夜了。”

就在几人被这大汉的话语哽噎到不知如何之时,忽有一道清风拂面,又一阵香气缭绕,紧接着在众人的视线中出现一位婀娜窈窕的身影。

四人表情各异,脸上满是不同的神色。

“睡上三天三夜便是你的追求么?”四人耳边同时响起一道天籁之声。

一女子悠然自林间显现,身材妙曼,一袭黑裙席地款款朝中间走来。

她面覆薄纱,一头紫色发丝随意散落,千娇百媚。她肩挑红伞,不时轻扬转动,众人只一眼望去,便觉那女子风情万种,好不妖娆。

墨故渊心中诧异,此人正是当初在葫芦岛追杀她的女子,只是后来听汲清说好像她又良心发现救了自己。对于这些墨故渊虽没有多问,可心中仍有顾虑,眼下见此人到这,依当初她所言,看来是为了身边这位前

辈。

就在墨故渊本能小心戒备之际,身边的晗润却是突然开口说道“血纱,你居然没死?”

黑裙女子自顾浅浅走来,她眸中晶莹,如人间飘雪,如梨花雨凉。

那是数千年的望眼欲穿,是夜以继日的肝肠寸断。

有风缱绻,当下,她突然觉得过去那些苦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转瞬尔尔罢了,还有什么比见面更好的呢。

此刻才下眉头,也上心头。一别两宽,仍旧欢喜。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两人异口同声。

好似在两人中间隔着几千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流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许久,终是血纱轻齿开口说道“那你说,好久不见,再见又是怎样?”

段念尘眉目具是风霜,不知为何,墨故渊不经意间撇去,只觉前辈好像一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缓缓说道“再见仍怦然。”

血纱泪眼朦胧,却是眯起了眼,笑的好不开心,犹如昔年雾峰之顶,她在他面前开心的像个孩子。

她举手轻轻揭开脸上幂离薄纱,倾城容颜,天地绝色。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悲伤如水,自相流,未停息。

“我不找你,是不是你一生都不打算见我?”

“怎会,这不有事抽不开身子嘛,嘿嘿。”

“忙着睡觉还是忙着找酒喝?”

“额...都挺忙的。”

血纱径直走近段念尘身前,举手向他摊开,那是一块红色玉石,表面仍有数道裂痕,已经被血纱拼凑整齐,居中有一缕紫丝盘绕在内。

段念尘低头看去,蹙眉不已,良久,方才抬首对着血纱说道“你丫的力气可真大啊,这赤炎烈盾都给你打碎了,虽说不是什么好宝贝,可好歹也是一件准神器啊。”

血纱气的跺脚,白眼狠狠一瞪,道“你还在装傻吗?”

“嗯?装傻?我装啥傻了我?”段念尘挠着头憨问道。

血纱听闻,即刻眼里就有泪水夺眶而出,欲举手挥向段念尘,然而半空扬起的左手却被他牢牢抓在手中。

下一刻,血纱身体倾斜,毫无防备的被他紧紧搂在怀中。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

“你!”

“我没装傻,我是高人,那小子说的。”言罢,段念尘不忘伸手指向墨故渊,眨了眨眼说道。

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搞的猝不及防,生生吃了一碗不该属于自己的大餐。

血纱伸手将段念尘松开的手扯了回来,让他紧紧抱住自己,满足的哼了一声。

第九十四章 九幽地心之火 正当墨故渊这三位旁观者瞧的浑身不得劲之时,忽见半空一阵涟漪,紧接着便有数道身影齐齐出现在岛上众人的眼前。

段念尘抬首撇去,一瞬间冷汗连连,立马将头埋进血纱项间,不敢直视。

墨故渊却是眼光一亮,没想到来者竟是氐人一族的大伙,倒是瞧了。

就在墨故渊欲说明情况之际,只见率先走来的柳烟尘静静开口说道“她又是谁?”

闻言,众人目光情不自禁的顺着柳烟尘指着的方向看去,赫然是与段念尘相拥的血纱。

血纱感觉到异样,亦是松开段念尘,回首看去,只见一华服女子正死死盯着自己,血纱好似想起什么,嫣然一笑,道“柳烟尘。”

柳烟尘见血纱认识自己,一张面容满是寒霜,冷哼一声,继而朝段念尘看去,再次厉声问道“哑巴了?才不到百年的时光,莫不是又出去勾三搭四了?”

“你这臭婆娘在这胡说八道什么?找死不成?”见柳烟尘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血纱心底即便知晓一些,也是抑制不住烦闷,当下就伸手欲朝柳烟尘打压而去。

然而刚一抬手,就被段念尘在一旁生生拦下,血纱转头看去,只见段念尘满脸无奈的对自己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屁颠屁颠跑到柳烟尘跟前,哈哈笑道“我哪里哑巴了,这不是见到你激动的说不出话了嘛,您老人家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柳烟尘见段念尘一副掐媚的嘴脸,心底一阵鄙夷,同时不禁脑恨当初怎就鬼迷心窍被他给忽悠了。

柳烟尘举起手朝段念尘的耳朵拎去,怒道“不是罚你好好给我看着发鸠的大门吗,谁让你到处瞎跑的?”

段念尘皱着眉头哀嚎不已,看来是被柳烟尘拽的不轻。众人心中好笑,亦是看出某些端倪,看来这位大侠也是位风流种子,这才闹出今日的局面。

段念尘自知是自己喝酒误事,这才让如今的发鸠陷入如此境地,所幸自己赶来得知柳烟尘一众并无大碍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大家伙围观这居中三人的微妙关系之时,忽而发鸠一阵地动山摇之势袭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有海水从底部岛下,接二连三迸发出道道激流,直耸入云而去。

墨故渊诧异,顺着视线往上看去,不知何时,那沧海之水竟是蔓延到发鸠之上的天空了,连底下的海水都能径直穿透发鸠而上,这究竟是何等的力量,为何如此诡异。

不消一会,偌大的一个岛屿乍眼一看已是千疮百孔,几人各自站在断裂的地面上,纷纷朝天际望去,皆是动容不已。

湛蓝的天空随着海水涌入渐渐显的有些墨黑之色,那是凌九泉的神力结界,此刻仍然在不断扩张,照此以往,怕是着周遭的沧海海水都会被他引入天际。

一道赤色火光从天而降,犹如来自天界的闪电,风驰电挚朝轮回笼罩而去。

半神轮回又一次摊开双手,将身前正圆轮盘打开,将那红光吸入当中。

墨故渊凭着微弱的视觉看去,好似看到在那圆盘的四周,有着六个大小一样的光孔,此刻微微散发着白色光芒。

“赤橙黄绿青蓝紫,如今七色已经去四,你还想挨个试试?”轮回站在高空,淡淡说道。

凌九泉斜眸撇去,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当年琉璃就和我说过你这轮回之盘的神奇,天下万物,芸芸众生,皆在六道之内,所以我这玄天七彩自然也逃不出你六道轮回之盘的摄取。”

轮回不觉如何,道“可是妄图想用沧海之水困住我?”

“哈哈哈哈,这话亏你也说的出口,是小巧了你自己还是高看了我?”凌九泉讽刺道。

“哦?”

“轮回,六道我自然我无法挣脱,可六道之外呢?”

在凌九泉语毕之后,只见其扬手一挥,霎时从胸间绽放出一束玄青色幽光,幽光一分为二,上天入地,瞬间没入天地海水之中。

下一刻,海水无端升腾起火焰,延绵而去,凡是先前被凌九泉牵引的沧海之水此刻尽数点燃。

“地心烈焰,九幽之炎!”底下,段念尘惊呼一声。

“原来如此,看来这么些年你的确是比以前强了不少,难怪有底气和我一较高下。”

“仅仅是一较高下么?”凌九泉摇头怜悯望向轮回,又再次说道“还是自你萌生灵智起就早已将世间看的太低?你不过是顺应天道而生的一条可怜虫罢了,今日便让你看看六道之外的力量!”

九幽之炎,地心之火,乃是超脱六道之外的存在,与天地并论。

一身碎裂之声响起,天际海水仿佛失去控制,泛滥着九幽之火的沧海之水纷纷朝下坠去,与此同时,那海面的沧海之水又再次浮升而上,场面极为浩瀚。

远离战场的仙妖两界之属纵观远望,眼下局势分明是要将那灰袍之人夹击包围在内,哪怕上天遁地都无法挣脱。

“没想到他的神力竟然如此之强,这偌大的沧海都能点燃...”墨故渊望着周遭的海水以肉眼的速度在渐渐蒸发,心中满是震惊。

轮回自知九幽之火的玄妙,轻轻看了一眼凌九泉,便自顾盘腿曲坐虚空,身前轮回之盘飞至身后,朝着四方散发淡淡白光。

九幽之火牵引沧海之水,涌动不绝,焚之不灭,此刻团团将轮回包围,可那轮回仗着法盘在身,身处当中独自与那九幽之火抗衡,面容仍旧从容。

九幽之火眼下虽不能近身,可也在慢慢蚕食着轮回之盘散发的光力,长此以往,只要沧海之水足够,那么凌九泉就有一定的信心将轮回重创。

地心之火,是何存在?

这一场历历在目的半神之战,诡异而缥缈,唯有仙妖两界少数之人方知其中蕴含的恐怖气息。

“虽不及三千年那场神魔大战,可如今那凌九泉也拥有神之气息,真是不可小觑啊。”仙界之地,一人腰悬八剑,独自望着虚空喃喃说道。

“虽不知为何这数千年里凌九泉能修炼到神境,可单凭他能收服地心之火,已是让我等望尘莫及了。”身旁,一黑白道袍老者喟然叹道。

“呵呵,二位道友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哪怕那凌九泉如今亦是半神,可别忘了,轮回大人是怎样的存在。”居右的一位身形矮小,鹤发童颜之人缓缓笑道。

贵为当今仙界两大门派的掌首之人,齐齐望向这位新起之秀的掌门,并无反驳。

片刻,那天虹谷柳沂河却是朝其拱手一笑,道“鸣珂掌门所言极是,看来轮回大人对阁下是极为关照,真是羡煞柳某。”

“柳掌门哪里话,无非是轮回大人有意栽培罢了,不足挂齿。”鸣珂罢手一笑,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得意。

“难得难得,纵观当年那场神魔大战之后,山海之内百废待兴,如今我仙界六派又添一翼,是为天降福泽,大道恩顾。我南山经

能有鸣珂道友的加入,相信日后更能显赫一方,为我仙界再创辉煌。”一旁雾影宗宗主道藏微笑朝鸣珂点头说道。

见两人如此抬举自己,那鸣珂即便明白两人话里有话,心思缜密,可一想到自己背后乃是当今半神轮回,便也少了众多顾虑,懒得与这二人周旋绕口。

回想当初自己带着轮回大人的谕令,仙界六派掌门谁对自己不是毕恭毕敬?那是鸣珂第一次感受高高在上的感觉,又得轮回大人的修炼之法栽培,鸣珂修为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如今的他自当可以和仙界六派掌门并驾齐驱,加上又是轮回的信使,自然无人敢轻视自己。

“好说好说,仙界如今有我凌霄阁的加入,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横扫妖界,一统山海!”

柳沂河同道藏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道“鸣珂掌门所言极是。”

妖界,饕餮此刻正不停的挥舞着两袖双锤,来回拨弄,那扎着两条小羊角辫再配上她娇小的身形,看上去极为可爱。可眼下身边却是无一人胆敢靠近,要知道,那可是四大凶兽的饕餮啊,喜怒无常,都知道这小女娃的模样是为了扮猪吃老虎。

另一旁的穷奇却是倚着长棍聚精会神的看着轮回和凌九泉的斗法,模样极为认真。

与他一样神色的还有不远处的水月阁阁主镜花,此刻亦是满目憧憬,双眼冒星聚焦在凌九泉身上。

落在最后的一个老头,身形消瘦,只剩一副骨架子的模样此刻拄着拐杖,悠然自得的站在几人后方,眉目含笑,不时与一旁白歌顾首交谈,神色颇为慈祥。

“喂,小酒子。”饕餮突然转首朝后大喊,明明是神诀殿殿主的酒吞老祖立马哈着腰,“诶”了一声跑至饕餮身侧,笑道“饕餮姐姐有何吩咐?”

正在观战的穷奇镜花二人无端一愣,继而被这一声“饕餮姐姐”恶心的不行。可观那饕餮却是极为享受这一句称呼,表情惬意,眼色自得。

“帝尊出来之前和我说了,要是他动起手来,我们闲得无聊可以去找仙界那几个家伙玩玩,你觉得怎么样啊?”

“既是帝尊发话,老朽自然是义不容辞。”

“哟,如果是我要拉着你去干仗呢?”

“干,现在咱就上,小酒子都好久没和饕餮姐姐纵横江湖了,我是望眼欲穿,饥渴难耐啊。”在听闻饕餮的问话之后,酒吞老祖立马换了一副神色,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激动说道。

“好家伙,就知道你是最棒的。”饕餮欣慰的拍了拍酒吞老祖的肩膀,极为满意。

“饕餮,如今帝尊正和轮回相斗,你可莫要节外生枝,别忘了我们此行出来帝尊交代过什么?”一旁的镜花自知饕餮行为,当下蹙眉不悦道。

“呵,我想做什么,凭你也配拦我?”

“你!”

“你要是能陪我练练手脚,我倒也没那么无聊,怎么,要试试?”

镜花何时受过如此之气,哪怕深知凌九泉之前有所交代,可眼下这饕餮如此调侃自己,这叫自己如何能忍。

就在镜花欲出手教训这不知好歹的饕餮之际,一道嘹亮嘶鸣响彻四海八荒。

与此同时,沧海之上,所有人耳边响起一句清冷之声。

“即已为神,为何不参研天道,修行自身。今仗神力毁我沧海?当真此处是你们为所欲为之地?”

第九十五章 沧海之主北溟鹏 随着那一声嘹亮嘶鸣声响起,下一秒,众人眼前一黑,仿佛白昼到黑夜仅仅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而已。

被九幽之火燃烧的沧海之水,此刻仍旧滚滚不绝,然而随着一道延绵万里的身影从海中冲出,那沧海之水仿佛受到某种牵连,凌九泉此刻竟是无法在从底下抽取海水而上。

“也是结界的神力么?想不到居然可以剥离我的结界。”凌九泉望着底下一幕,自言自语说道。

那浩瀚无垠的身影径直朝上掠去,狂风缭绕,掀起海浪千层之高。

仙妖两界之属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一时间不禁纷纷抬头朝上看去,同时诧异满面,不知究竟是谁敢在此刻跻身战场之中。要知道上空中的两位可是当今仙妖两界的领袖之人,乃是货真价实的半神!

发鸠之上,墨故渊几人亦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抬头不见苍天白云,日月失色,此刻天幕皆在那一双展翅翱翔的羽翼之下。

“这下好了,连这十来万年的老家伙都给惊动了,看来是很难善终咯。”段念尘望着眼前的景象,蹙眉缓缓说道。语气虽有担忧,可见其脸色丝毫没有半分惊色。

“前...前辈认得此人?”墨故渊滚动下喉咙,不可思议说道。

“嗯?你不知道?”

墨故渊一个踉跄,干笑道“我哪里见过此等大物,虽说在大荒之时也见过不少凶兽,哪怕梼杌的本体也比不得眼前这一幕来的庞大啊。”

“好小子,你倒是机缘不浅啊,有那混沌本源的宠物,还见过梼杌。”段念尘回首朝墨故渊竖起大拇指啧啧赞道。

“前辈就莫要打趣小子了,当初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哈哈,这不活的好好的嘛,人生一世,难免会遇见点惊喜,这才有意思噻。”段念尘此刻爽朗笑道,其眉宇间满是坦荡。

段念尘边说边朝前方走去,落在身后的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其中以血纱和柳烟尘目光最为痴迷。可在两人的眼眸底下,似乎又有着一丝淡淡的顾虑。

“前辈?”望着段念尘的背影,墨故渊突然觉得有一丝疑惑,却说不清缘由,当下只得再次试着喊了一声。

段念尘静静站在前方,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此刻的神色。

“茕茕孑立,孑孑而行,年年有风,风吹年年,日日无事,事复日日,忙忙亦茫茫啊。”段念尘仰天喃喃,半响,忽而回眸朝墨故渊一笑。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剑之所至,心之所向。可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大道在前,终究难抵天下人,难抵心一人啊。”

墨故渊瞳孔失色,不停颤抖,此刻一道道飓风迎面拂来,他呆若木鸡,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身前随风遣散的身影,张嘴说不出半句字眼。

“那便是他说的一生大道么?”柳烟尘敛眸,目光凄凄望着天际喃道。

人山人海人来人往,自尊自爱自由自在。

一旁血纱早已换了一副模样,她脸色满是骄傲,目光更是清澈。

她在看着她的盖世英雄,仿佛初见时的惊心动魄,是她一生所爱,无怨无悔的存在。

她耳边响起的是很多年前岁月里的温柔,他说的话语。

“我长眠于山海之底,锈迹斑斑不知多少个年头,自我有了意念起,夺日月精华,吸山水灵气,这才能破开天地禁制,来到世间。”

“可我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岁月长河里我遇见了很多人,历经了很多事,但好像他们就这样匆匆走过,也没留下什么。”

“后来我喜欢喝酒,是遇见一个也喜欢用剑的朋友教我的,当时还有一个叫羿的,我们三人在姑射山呆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当然,那时还没遇你。”

“那个叫剑的家伙闷的很,好像和我一样,不知从哪来,又要到哪去,不过他比我运气好,有一天他忽然开窍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我嘛,还是独自飘然天地,仗剑横行,无所方向。”

“我很羡慕他。”

“血纱,我知道我的方向了,有朝一日,我在哪,那里便是我的安身之地,你会陪着我对吗?”

一叶孤舟,血纱一人站在一片荒岛之上,撑伞昂首看着上方。

大水纷纷扬扬,她笑靥如花,轻声说道“你去哪,我都陪你。”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半神轮回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睁开了眼,望着身前一切,仿佛早已知晓来者何人。此刻他双手拢袖,撇了一眼凌九泉,道“看来你还要再忙活一会。”

“嗤”凌九泉不屑哼了一声。

随着那展翅万里的身影而来,一道金光乍现,那遮云蔽日身形缓缓消散,从金光之中缓缓走出一位人形模样的男子。他赤足踏空,身披袈裟,其上布有梵文缭绕,金光璀璨,一头浅粉色青丝自顾朝上飘起,最让人醒目的便是他额间那一粒腥红的朱砂,看上去极为梦幻缥缈。

“北溟鹏!”

天地诞生之始,山海五经演化万象,有众多神力超脱者耦居一方,得世间之大造化,修行天地。

其中亦是诞生出不少奇珍异兽,好比凶名在外的四大凶兽以及福泽苍生的四大神兽。除此之外,同样有一些极具天地异像的存在,乃是随天地而生,与天地同寿,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它们和上古大兽本质上并无太多区别,同样久远且深不可测,只是天道有序,万物法则之下,弱肉强食,一切遵循有理,凶兽神兽不管好与坏,皆在六道秩序之下,同样需修行演练,提高自身修为。

然而天外有天,天道亦有例外,世间仍有某些存在是超脱六道之外,或物或人亦或是兽。而北溟鹏正是超脱六道之外的存在,乃是沧海之下九重海唯一的例外,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上古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

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

至于这北溟鲲和北溟鲲究竟是何关系,世间又是众说芸芸。

“凌九泉,不过是刚刚晋升的半神,谁给你的脸在我这放肆?”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那北溟鹏已是自顾朝着凌九泉走来,脸上满是寒意。

“我凌九泉想要如何便如何,你又算什么东西?”见北溟鹏气势汹汹走来,凌九泉亦是半分不客气怼回道。

“呵呵,有趣。”

“要打便打,哪来的废话,莫不是呆在海下久了成了缩头乌龟?”凌九泉斜身虚倚,慵懒的伸展细腰,脸色惬意道。

“倒真是好身段,可惜性别出了差错。”北溟鹏却是忽改神色,淡淡笑道。

一缕青色幽光从北溟鹏头顶袭来,其上九幽之火腾腾,若真不小心染上,怕是顷刻就要灰飞烟灭。

可北溟鹏嗤笑一声,道“这点九幽之火可不够啊。”语毕,见他轻轻扬手一挥,不知从哪刮来的微风就将那九幽之火给吹灭。

“凌九泉,我这沧海之水可不是你想烧就能烧的,沧海桑田,万年更迭,如今你毁我沧海根基,那么便让你留下来葬我沧海。”北溟鹏双手合十,一道道金光开始朝这天地间散发,其能量竟是让一旁的轮回不禁为之变色。

“北溟鹏,你竟然想杀凌九泉!”一旁的轮回感受到其中杀意,连他都有些难以置信,此刻惊声喊道。

“轮回,妄你自诩天地所归,莫不是活得久了,连自己为什么存在都忘了?还是真以为这天下六道没你不行了?天道法则,又岂是你能左右?难道你不知道道法越高,受限越多么?你与凌九泉仗着半神修为,私自妄为,擅用九幽之火,已是坏了沧海大道,山海之内,天地之中,焉能幸存?”北溟鹏此刻浑身沐浴在金光之中,那一声声话语响彻在轮回心中,让他骇然万分。

轮回僵硬的转过身,朝底下望去,一瞬间满是了然。而后,复杂的看了一眼凌九泉,眼底似乎有所挣扎犹豫。

片刻,竟是自顾走到凌九泉身前,道“你先走,我来拖住他。”

一句话,不禁让身后的凌九泉有些诧异。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在轮回身上,先前分明还是争锋相对的两人,此刻好像变得不太一样。

“我知你用意,可让我走,断然是不可能的。”

“你想死?”

“北溟鹏与你我一般皆是半神,要杀我难不成是易如反掌?”

轮回苦叹一声,伸手指了指下方,凌九泉蹙眉朝下看去,眼里有些莫名不解。

“不是北溟鹏要杀你,是天要杀你,是道要灭你。”

凌九泉听闻,好像明白什么,又好像觉得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此刻单手一挥,昂首睥睨苍穹,癫狂笑道“天道也配杀我凌九泉?”

第九十六章 沧海异兽涌现 大海风浪不止,若先前是受到凌九泉的操控而无异象,此刻正是有着北溟鹏的出现而狂啸翻滚不已。

不知为何,原本波涛汹涌的沧海此刻看上去虽依旧显得磅礴浩瀚,可其中声势却是无端少了些什么。眼下大浪层层铺盖,并不是沧海本身卷起的异像,更多的好像是海底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

被海水冲荡的发鸠之岛四分五裂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波涛阵阵起伏不定。

墨故渊回首张望着四周,已有不少仙妖之士同样借机站在各处浮岛之上,许是道法修为不足,无法长时间御空而立。

苍穹之上,凌九泉衣袖鼓舞,青丝缭乱,整个身影愈发显的修长起来,其指尖不知何时开始泛起幽绿色的火焰,最深处,隐有金色火光,那是最为恐怖的九幽金炎!

北溟鹏一身金光绚烂,耀眼不可直视,仿佛此间天地的太阳,神圣夺目。

随着他将合十的双手摊开,一道刺眼金光直逼凌九泉而去。凌九泉冷哼一声,化作流光朝前杀去,瞬间两人在半空消失了踪迹。

墨故渊蹙眉,看不真切,只是见那灰跑之人此刻拔高身形,朝着更上的高空掠去,独自一人悬空,不知在做些什么。

忽有一道水花炸裂,一条满是鳞甲的蛇尾狠狠砸在水面之上,溅起一阵阵骇浪朝着周围奔涌而去,紧接着众人便瞧见一个巨大鸟头从水下探出,一声怒吼,刹那朝着人群中袭来。

“是虎蛟!”墨故渊身后旁,贯众一眼瞧出此物来历,失声道。

墨故渊定睛望去,见那大物鸟头鱼身,一条像蛇一样的尾巴极长,眼下飞快的朝此方扑来。

就在众人好奇这虎蛟为何出现之际,后方海面又掀起一阵狂澜,声势浩大,丝毫不比那虎蛟逊色。

只见一只体型如山的大物从水底爬出,其双目大如灯笼,腹有八足,其上布满锋利倒刺,同样出现在众人身后,亦是朝上疾行而来。

“南海蜘蛛,怎会!这些异兽不都常年呆在三重海下么,为何现在都跑出来了?”一旁的杜衡亦是诧异说道。

墨故渊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径直朝着氐人一族的几位心声喊道“众位前辈,快快上空,此地不宜久留。”语毕,墨故渊急速御剑而起,身形猛然朝上拔地而起。

就在墨故渊刚御空而上之际,其先前底下之地又是一道波澜奔涌而出,只见一条硕大的游物从海底激荡而来,触须缭绕,挥舞朝墨故渊袭来,所幸墨故渊速度够快,这才侥幸躲过。

“是螭吻!”

随着异兽的涌现,越来越多的庞然大物从海底浮现而出,那些还未反应过来的修士就这样纷纷葬送在沧海之内。

“快跑,底下又有东西上来了。”有人惊慌大声喊道。

“道友,救我!”又传来一尖叫声,只是下一刻就被异兽吞没。

仙妖两界之属声音此起彼伏,此刻纷纷祭出法宝腾空而上,可海中大兽又岂会让他们称心如愿,那些来不及逃走的或是不小心撞上的,皆成了沧海大兽口中的亡魂。

墨故渊几人御空遥遥而上,望着底下的一幕,触目惊心,那里,满是血腥混乱,数不清的大物异兽正从海底浮现,仿佛整个沧海之下

的生物都在倾巢而出。

“腾蛇,横公,赤鱬,居然都出来了,看来此番天地怕是要颠倒乾坤了。”柳烟尘望着眼下一幕,喃喃说道。

“前辈,这究竟是何原因,为何这些异兽争先恐后而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墨故渊从未见过如此异像,此刻朝柳烟尘问道。

柳烟尘神色痴痴,道“先前高空之上的两人斗法,许是引起此间天地某种变化,这才导致的缘由吧,虽不知那两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演变当下局面,可事到如今,已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墨故渊听闻蹙眉望去,本就漆黑如墨延绵千里的沧海,此刻在无数深海异兽的搅翻之下,仿佛海水都显的微不足道,有些海域甚至隐有山尖冒出,各种岩崖峭壁展现。

“是沧海在下沉,还是海水先前被凌九泉操控蒸发不见?”墨故渊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你们快看,那玄木所在的位置。”辰砂伸手朝底下指去喊道。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玄木和晗润两人所站在的一处荒丘地,此刻仍凭海水滚荡,波涛汹涌,两人位置始终岿然不动,有异兽怒拍或是打压,皆奈何不得。

“是段念尘留下的某种禁制,先不管他俩,我们即刻去将博然带出,离开此地。”语毕,柳烟尘率先朝一处掠去,身后几人亦是跟随而去。

墨故渊本欲同行,忽而眼光一撇,只见海面之下有一人正款款踏步而上,步履摇曳,身形狼狈,墨故渊来不及思考就动身朝下坠去。

海面之上,玄木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负手佝偻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望着当下一幕。半响,忽而笑道“有意思,那位修为通天的前辈本意是困住我俩,想不到现在居然成了我俩的保命符,眼下倒也相安无事了。”

“亏你笑的出来,难不成要在此地呆上个千年百载?”晗润没好气的说道。

“非也,那位前辈若真有心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一剑抹了我们便是,许是不想让我等添乱这才故意困住罢了,待他们将氐人李博然救出,相信要不了多久这禁制便会自动散去。”玄木缓缓说道。

听到此处,晗润一愣,继而朝玄木幸灾乐祸说道“这么一说,玄木你此行岂不是空手而归,白忙活一场?”

玄木望着沧海泛滥,潮起潮落,汹涌不绝的画面,许久,方才轻轻一笑,道“晗润妹子,这些海内异兽要是能抓回去那可就了不得喽,肯定管饱。”

晗润白眼一撇,自知这玄木肯定有所后手,当下也懒得与他废话。

忽有一道流光划过,两人抬头望去,晗润神色不变,只是脸上有些冷意。反观一旁的玄木却是脸色一沉,有些阴郁。

“玄木,我虽不知你此行究竟有何意图,不过既然给我撞见了,我是断然不会放你离开的。”声音清脆动听,正是长留山妙可可。

本就阴沉的玄木在听闻妙可可言语后更是气结,眼皮打颤,死死盯着上方的妙可可,道“你非要与我作对?”

“那又怎样,莫说与你做对,我还要押你回仙界受审,昔年你叛逃雾影宗,打伤仙界子弟,蛊惑烛龙祸害我西山经各派,千年后又现身此地,与妖界为伍,这些账我要和你慢慢算。”妙可可横眉冷眼说道。语毕,妙可可竟是直接

曲腿盘坐在两人上空,闭目打坐起来。

玄木死死握紧拳头,先前还谈笑风生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眼下被妙可可盯上,以她的道法修为,自己又该如何?

晗润看着和平常判若两人的玄木,倒也没替他太过担心,反而看着玄木脸色模样,心里想笑,不过晗润自知眼下局面,只得悄悄憋住。

随着海中异兽翻江而起,整个沧海也越显得诡异恐怖,众人为了保命,再也顾不上那天神交战,只得拼了命的往更远的方向逃去。

仙界一地,高空之上,柳沂河同道藏还有鸣珂站在一处,三人联袂而起,分散各处,将那些异兽纷纷阻挡在自己身前,以好掩护仙界之士撤离。而妖界那方同样如此,在镜花和酒吞老祖的护法下,妖界众士亦是纷纷朝此处离去。

饕餮怔怔站在前方,呆呆望着头顶,两条羊角辫随风摇摆,视线中,是两道流光在天幕下相映相辉。

“那北溟鹏虽也具半神之力,可要杀帝尊无疑是痴人说梦。”一旁穷奇沙哑说道。

“这里是沧海,北溟鹏借沧海之力,又有大道压制,哪怕帝尊能放手一战,可眼下沧海天地颠倒,这分明是天道有意为之!”饕餮目光凶狠,死死看着苍穹恨恨道。

穷奇亦是看上苍了一眼,不再言语。

自千万年以来,四大凶兽应天地而生,其戾气亦是伴天地应运而来,世人惶恐,谩骂厌弃,诅咒憎恨。

凶兽噬人饮血,祸害一方,人人伐而诛之。龙神琉璃为祈太平,念天下苍生,遂驱逐四大凶兽至大荒,直至神界蹦碎,凌九泉成为半神,这才将他们几人带离困了他们几万年的大荒。

其中岁月,唯有他们自己心中知晓。

既是天地应运所在,善与恶又何来天意不容所说?天要生我,又要灭我,所谓天道,不过如此,饕餮心中越发笃定想道。

沧海之下,墨故渊如履薄冰,身旁异兽大物翻滚而来,他不敢怠慢,只得躲避身形加速朝下落去。在没入海中的那一刻,只见身后一道巨尾猛然击打而来,墨故渊一个晃悠,直直掉了进海,正欲抽剑而起,忽然身前一阵涟漪,那异兽的大尾无端凝滞不前,仿佛被冻结一般。

与此同时,墨故渊耳边响起一道疲惫的声音“好兄弟,帮帮我。”

墨故渊转首望去,正是先前在空中看见在海底奔跑的羽涅,墨故渊见其脸色苍白,不解问道“你怎的就掉海里了?”

“我哪里知道,先前就看了一眼上面那两个打架的家伙,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吓我一跳,这哪里是掉海里,分明是掉海兽家里,差点尸骨不存。”羽涅颓然说道。

墨故渊一手揽过羽涅,却发现羽涅身体异常柔软,好像连骨头都感受不到一般。

“你...你没事吧?”墨故渊担忧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先前为了躲开海底的大兽,我用了几次时间之力,这会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了,我们快走,那家伙我控制不了多久。”羽涅喘了口气无力说道。

墨故渊不再耽搁,抬起羽涅就径直朝海底另一侧异兽较少的方向掠去。

第九十七章 夔牛长右 海底激流汹涌,墨故渊携羽涅穿插而行,所幸有当初北溟鲲留下的法宝避海帛,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可眼下也是解决了两人的燃眉之急。

两人疾行离去的过程中,墨故渊突然感觉周围气温好似在慢慢升高,底下渐渐多出许多气泡,随着热浪越升越多,两人顷刻大汗淋淋,场面看上去极为怪异。

“这水莫不是烧开了不成?”羽涅望着底下,呆呆说道。

“先前沧海之下就有众多山岩峭壁浮出海面,我猜沧海应是受到某种牵引,底下地壳发生变动,这才导致各种异兽倾巢而出,说不定这海底下早已经天翻地覆了。”墨故渊蹙眉说道。

“是头顶上那两位神仙打架引起的?”羽涅好奇问道。

墨故渊缓缓摇了摇头,道“暂时不清楚,不过想来也差不多,刚才还有一只大鸟从海底飞出去找凌九泉的麻烦呢。”

“大鸟?啥大鸟这么凶,连凌九泉也敢惹?”羽涅兴致勃勃追问道。

然而就在他说完之际,两人所在的避海帛内瞬间遭到一阵撞击,墨故渊肉眼望去,帛内壁面已经出现数道裂痕。

“糟糕,这避海帛快要碎了,赶紧走。”墨故渊喊道。

“兄弟,那是啥东西啊?”羽涅紧紧拽着墨故渊,瞳孔收缩,颤颤巍巍说道。

墨故渊转首看去,一瞬间冷汗涟涟,脱口而出道“夔牛!”

墨故渊曾在黄庭经外经上看过此等大妖的介绍,壮如牛形,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夔牛怎会出现在此地?不是呆在东海流坡山上么。”墨故渊失声道。

“管它东海南海,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快跑。”羽涅在一旁催促道。

墨故渊收敛心神,就欲朝上掠去,可底下发狂而来的夔牛哪管两人是谁,径直朝上怒吼而来。

一道青光从夔牛口中爆射而出,两人见状再也不敢有所保留,纷纷使出全身气力朝上游去。奈何那夔牛发出的攻击太快,两人根本来不及躲开,就被夔牛射来的青光扫中,一阵阵骇浪荡开,两人被冲翻而下。

墨故渊望着远处颓唐的羽涅,此刻身陷囫囵怕是难以脱身,当下也不犹豫,稳定好身形便抽剑而起。可这水中阻力之大,让自己竟是难以发挥平常的修为,尤其眼下还是在水中,更是让夔牛如鱼得水。

当下一边朝夔牛杀去,一边回首朝羽涅喊道“你先跑,我来拖住他。”

羽涅见状,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先前那一击之下越发孱弱,见墨故渊独自欺身而上,羽涅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可他也知道凭自己目前的状态留下来怕只会拖累墨故渊。

羽涅恨恨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就欲离开之际,忽然听

见海底之下传来一声呼唤,羽涅一愣,这叫唤还是自己第一次听见。

“故渊哥哥!”

墨故渊脸色一喜,这声音分明就是汲清的,可下一秒墨故渊便脸色紧张,眼下汲清出现在这岂不是让她更危险了。

就在墨故渊欲朝下避开夔牛去找寻汲清之时,从海底深处传来一声空幽的回响,墨故渊闻之一愣,这种声音好像似曾相识一般。

一尾蓝鲸从深海之底浮现,其上一幕蓝光下笼罩着三人,正是当初从氐人密道离去的三人,汲清紫苏以及另一位族中长老玉璐。

墨故渊明明记得柳烟尘曾和他说过,汲清已被带离发鸠去至六重海域,只是眼下又为何会出现在此,这让墨故渊来不及细想,就朝底下喊去“这里危险,你们快走。”

蓝鲸之上的汲清哪管墨故渊的叫喊,此刻站在蓝鲸之上,不停挥手示意,眼神满是光彩,道“故渊哥哥别怕,我这就来救你。”语毕,还不望朝下摸了摸蓝鲸的大头,再次囔道“蓝哥哥,快把那只臭水牛给炸死!”

底下蓝鲸眼神朝上翻了个白眼,这夔牛乃是化气境大妖级别的异兽,你说炸死就炸死,真当我是北溟鲲还是北溟鹏。

蓝鲸疾速朝上而去,一圈圈涟漪在他周身散开,其中道道蓝光随着水波朝夔牛笼罩而去,那夔牛似乎深知此蓝鲸的底细,见那蓝光向自己包围,夔牛眼色中充满忌惮之色。此刻亦是顾不得其他,一声怒吼,只见它一足兀然暴涨而起,下一刻,竟是直接朝上“嗖”的窜去。

又一阵骇浪滚滚而来,墨故渊挥剑抵御,却还是被夔牛的气力冲的向后退去,片刻方才稳住身形。

“好强的蛮力。”墨故渊不禁叹道。

“故渊哥哥,快来。”随着蓝鲸潜行而上,汲清顾不得眼下还深处险境,径直向外朝墨故渊掠去。

“汲清,注意安全。”身后,一白袍华服的女子担忧说道。

“这臭丫头跟个傻子一样。”却又是另一娇小女子在一侧嗔道。

墨故渊脸色惊喜,飞身朝汲清赶去,不消一会,两人已是咫尺相对。

墨故渊望着眼前的汲清,自当初彩云涧外两人一别,如今已有近半月时间,其中历经,仿佛斗转星移。

“哟,这便是你前面和我说的另一位朋友么,长的真可爱啊。”一旁的羽涅不知从哪冒出,看着墨故渊和汲清两人相顾而望,此刻大大咧咧的在一旁说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正欲介绍一番,忽然不远处又一阵地动山摇,无数水花升腾,几人不禁回头看去,其中墨故渊同汲清竟是不约而同喊道“小金!”

那从海面砸落的庞然大物正是小金,此刻它已化作参天大猿的形态,一身矫健蛮横的肌肉极为爆炸,双目赤红,身上亦是挂有不少伤痕。

在听见墨故渊和汲清的声音,那大金刚的猿猴朝两人看了看,却并未走来,反而一声怒吼,双拳一挥,猛然朝上拔去。

墨故渊几人来不及叙旧,当下担心小金安危,由墨故渊率先开口喊道“走,我们先上去。”

沧海之上,此刻风云变色,海面满是断肢残骸,本是如墨的海水在各种异兽的厮杀之下遍地猩红,血迹累累。

一处高空上,柳沂河蹙眉看着底下,微微道“这沧海怕是要天翻地覆了,受凌九泉神力牵引,加上九幽之火的焚烧,偌大的沧海之水竟是去了多数,难怪连三重海下的各类异兽都纷纷潜至上层。”

“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示人,那凌九泉仗着神力肆意妄为,沧海无端牵连,怕是因果难逃。”一旁道藏缓缓道。

“那凌九泉何许人也,你我又岂是第一次知晓,凡是从不问因果,皆随他心意。”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藏轻叹一声说道。

柳沂河淡淡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转首朝一旁鸣珂说道“鸣珂掌门,如今轮回之司独自登天而去,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鸣珂笑道“柳谷主无需多虑,轮回大人事先已有交代,若事情出乎我们预料,我等静观其变即可。”

闻言,柳沂河心中了然,亦是不再言语。

就在几人施法继续维护仙界之士撤离时,一道惊天动地的炸裂之声从底下响起。只见一头蛮牛从海中飞升而上,瞬间将眼下一幕海域炸裂,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又有众多异兽丧命在那蛮牛的气力之下。

“是夔牛!”鸣珂喊道。

“果真是这畜牲,当初东海流坡山一役,让它顺着秘境逃到沧海六重海下,想不到眼下居然给逼了出来,真是巧了。”柳沂河见此,脸色愉悦说道。

“我们?”鸣珂话还未说完,紧接着便瞧见在夔牛飞空而上的途中,海面兀然间又伸出一只巨手,死死抓住夔牛的单足,一手将其拽回了海面。

“是长右啊,如此形态,真是好体魄。”道藏不禁叹道。

“先莫动手,我等先且坐山观虎斗。”

就在几人各自揣思之际,天际一声动荡,有光倾泻,刹那,整个沧海具是光辉。

整个天地间,不管人与妖,皆是一愣,齐齐抬首而望,那里,是天幕尽头,是神之领域。

有一把浩然巨剑缓缓争锋而出,那把铁剑出奇的巨大,甚至比沧海内任何一头异兽还要巨大。此刻那把巨剑剑尖朝下,光辉涌动,剑气滔天,连天都为之黯淡。

“是段前辈的剑。”浮出水面的墨故渊恰好望见头顶荒谬绝伦的一幕,痴痴喃语。

第九十八章 我有一剑,可平山海 天色灰蒙,阴云密布,随着两道流光追逐天际划破而来,一声“轰”的炸裂响起,乌云滚滚荡开,大风呼啸,顷刻间竟是让此方天地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有两人悬空而立,一人金光璀璨,红裟飘飘,淡淡望着身前一人,神色淡漠。

另一人脸色仍旧绝美倾城,只是一袭蟒服华衫略显凌乱,其上有几处可见残破。见对方冷冷看着自己,他亦毫不畏惧,眼神轻挑与其争锋相对。

半响,身披红裟之人转过头朝下方沧海望去,那里,尸横遍海,海水深红。鲜血是异兽之间的屠杀,还有仙妖之士的反抗,偌大的沧海莫名变得诡异血腥。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异兽从海底涌现,而海中大地也渐渐显现,似乎底下海水正在枯竭。

“轮回,我虽不知你为何助他,可既然这沧海因你俩而异变,你也难逃其责。”北溟鹏收回视线,朝着一侧虚空缓缓说道。

一阵清风扫过,在北溟鹏左侧缓缓出现一道身形,那一袭灰袍仿佛从未离开此地一般。

在听闻北溟鹏说完之后,只听轮回缓缓开口道“因果报应么?我本就掌管尘世轮回,六道之内,我何来因果?”

“天道衍生轮回,你却私生七情六欲,真是可笑!还敢妄言何来因果?你轮回虽具六道,可你那天人道终究不是天道!”北溟鹏气笑讽刺道。

听闻此话,凌九泉忽而蹙眉不解,朝一旁轮回看去,后者拉耸着脑袋,灰袍之下看不清他任何神色。

“他可助你,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凌九泉,不论如何此刻你是离不开此地了。”北溟鹏又朝凌九泉冷冷说道。

“大话谁都会说,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凌九泉不屑回道。

“法不孤起,仗缘方...”北溟鹏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一字一真言而出之际,整个天地仿佛被冻结凝滞。

不远处的轮回和凌九泉脸色皆是一怔,两人分明感觉到此刻自己周身无形中好像多出一丝什么,这种异样竟是让两人心底有些骇然。

“是大道助他,北溟鹏在借天地之力。”轮回沙哑说道。

凌九泉目光囧囧,望着北溟鹏举手投足间的声势,神情满是戒备,眼下他亦是深知接下来的局面。

“如此,我倒要看看了。”凌九泉淡淡开口道。

千年前,九幽之底,地心之火焚体,深入骨髓,心血具衰,为了涅槃,他在里面熬了一年多年。无人知晓他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以至于他终于得到九幽之火的认可。

承载时光之司的半神修为,与他本就格格不入,可他凌九泉硬是接下了时光的神力倒灌,哪怕每分每刻都在承受时间的反噬,他亦是风轻云淡,无所畏惧。

他的信念,深藏在底,未与人言说,却从未放弃。

凌九泉一声长啸,身后虚空,一道硕大的紫色幻影昂着头颅朝天际仰望,蛇形虚影千丈,紫气腾腾,头颅之上的两眼缓缓睁开,死死盯着北溟鹏。

一声怒吼,隐有龙吟。

“想不到你随她这么久,竟也有几分相似。”轮回耳边的声音回旋,让他目漏伤色。

“帝尊!”远方,饕餮一声惊呼,就欲动身前去,却被

一侧穷奇拉住,穷奇急道“不可,眼下帝尊既然打算现出原身,你贸然上去岂不是给帝尊添乱。”

“放开!”饕餮回首怒吼。

一瞬间被穷奇拉住的一手体表炸裂,一只冒着深紫色的巨大前足将穷奇拍飞出去,继而浑身煞气滔天,连着不远处的酒吞老祖和镜花都为之变色。

“饕餮要现本体了。”镜花喊道。

“这小祖宗风范真是不减当年啊。”酒吞老祖口中虽说的轻松,可脸色分明是紧张的不行。

就在几人都不知道要将饕餮如何之际,忽有一道白光徐徐而来,将暴怒的饕餮压在柔光之中。

众人望去,见一胡髯大汉,青衫布履,脚踏飞剑,此刻负手而立,站在饕餮的头上望着高空,蹙眉怔怔。

半响,他径直伸手扯住饕餮还未完全兽化的人身一处,是饕餮的羊角辫,大汉用力扯了扯,道“光天化日下,可不能吓坏小朋友哟。”

众人一阵冷汗涟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从何处冒出,竟有如此本事轻而易举将狂怒的饕餮制服。

大汉一脚蹬去,脚下飞剑光彩流连,将饕餮压制动弹不得,直至其恢复人身昏迷了过去。

下一刻,那人御剑悬空而起,同时口中囔道“我有一剑,可胜天道,试否?”

紧接着在整个沧海的世界里,天地中的人兽皆看见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有一柄浩然巨剑从天而来,破云而出,剑尖争锋璀璨,所有人都望着那一把大的出奇的巨剑,好似海市蜃楼,如梦如幻。

一人粗衣麻布,身影潦草落魄,却是几个眨眼功夫,就从飞剑跳至天幕下的那把巨剑之上。

他一屁股坐在剑头,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又打了声酒嗝,睡眼惺忪的朝凌九泉身上看去,道“原来是玄冥天蟒,难怪如此本事。”

底下几人望着突如而来的一幕,皆是有些茫然失措。

在听闻那大汉竟能一眼道出自己的本体,凌九泉冷哼一声,只当是沧海之中北溟鹏的帮手而已,此刻冷冽说道“找死的话我可以帮帮你。”

“找死是不错,不过不用你帮,我自己找便是。”大汉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道。

轮回望着那大汉身下的巨剑,目光深锁,印象里好像似曾相识。片刻,他满目动容,惊讶道“你是那把天地枢纽?”

大汉正是段念尘,听闻轮回话语,咧嘴笑道“想不到轮回大人记忆蛮好的。”

轮回闻声一愣,继而点头朝其示意,目光深邃注视。

“喂,你若真要和这小子打,怕是如今的沧海就要被你俩搅个粉碎了。”段念尘朝北溟鹏喊道。

“哼,那又如何,凌九泉既有半神修为,用他来填葬沧海,也算死得其所。”

“你也知他已是天地间屈指可数的半神,可知神之陨落带来的后果?你忘记昔年琉璃道消之后,整个神界中山经可是蹦碎了啊。”

“一个半神而已,如何与真神并论!”

“老鹏啊,算了吧,这不有我在么,即便你借道天地,无非是拖延片刻局面罢了。”

“你!”

“既是天命,我等又能如何,六道之外,

仍有天道,天道之外,更是天外有天,命理无常,终归循循。”段念尘望着远方,遥遥自语。

鸿蒙之始,有上古大神开天辟地,混沌初开,山海五经出世,孕育出众多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辈。

然鸿蒙消散世间之际,有一缕飘于归墟之境,是为当今世间唯一鸿蒙之气。

千万年更迭,潮起潮落,山河变故,那一缕鸿蒙之气长眠于归墟,渐生灵智,化气为剑,是为天地枢纽。

“沧海之变,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你无需如此,只要我杀了凌九泉,以他的修为定可填补沧海遗缺。”北溟鹏朝段念尘突然喊道。

“哈哈,怎的如此婆婆妈妈,你我相伴九重海下数万年,莫不是舍不得我了?”段念尘挤眉弄眼朝北溟鹏揶揄说道。

“段念尘,你休要胡来!”

“其实这会我倒挺轻松的,这么久了,总算有个方向,以前不知道干嘛,又要做些什么,来到这世上浑浑噩噩,纵酒度日,比起你们心中值得有些守护的东西,我还真是羡慕的紧呐。”

“不过这会好了,我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历世这么久,有些事是注定我来做的,我很荣幸啊。”段念尘自顾说道。

北溟鹏望着段念尘开怀畅笑的模样,死死握紧拳头,事到如今,他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难道这就是所谓天命,一切早已注定?

“你当真要用一己之力修复沧海漏缺么?你知道后果吗,哪怕你是天地枢纽的存在,可这山海浩大,天地自然,万象演变皆在岁月长河之中,其实你我根本无需如此。”底下,北溟鹏嘶哑说着。

“芸芸众生,何故缘由遭此横祸且不说,既然是在这沧海之境,那么便是我天命所归。别忘了,沧海之下是归墟之境,汇聚东南西北四海泉眼之地,山海岂可动荡,世间怎可吞覆?”言至此处,段念尘一身浩然正气。

凌九泉望着那人莫名其妙的举止言行,心有疑虑,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一旁轮回则若有所思的低下头,仿佛知晓某些存在。

“知天命而不听天由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不负己,不负世,这便是我的道,我的归宿。”段念尘挥袖一笑,光芒万丈,随剑倾泻落下。

“我有一剑,可胜天道。”

“我有一剑,可平山海。”

瀚海云烟,万顷碧波,昊天罔极。

在那柄剑下沧海的途中,站居底下的墨故渊望着剑前的段念尘,死死握住手中轩辕,紧紧颤抖。

整个天地间,所有人耳边响起的是他的话语,是天地鸣钟,是天外来音。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愿众自信自强。”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愿众心有远方。”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愿众情深意长。”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愿众不忘初心。”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愿众浩气长存。”

“算平生肝胆,且试天下,闯我凌云纵横志。”

那是他的希望,是他对世间的憧憬,对整个山海的寄托。

第九十九章 鸿蒙之始,天地同寿 北溟鹏脸色冰冷,撤去自身异象,目光遥遥望着朝下坠去的段念尘,眸底有一丝丝不意察觉的涟漪。

九重海下数万年,自他从归墟之境破开而来,两人便相识至今,北溟鹏不喜言语,他却是个话唠。

后来他仗剑出海远游,历经山海五经,回来便是和自己叨唠个不停。北溟鹏虽时常嫌弃,可碍于这家伙的实力却也拿他没办法,即便自己故意堵住耳朵,可九重海下就那么丁点大,自己亦是无可奈何。

后来不知北溟鹏究竟是实在受不了了,还是被他给蛊惑的微微心动,两人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偷偷遛至人界。

亦是在那一场大雪纷飞的黎明,北溟鹏遇见人间的一位少女。在某个林间,微光荡漾,树海摇曳,那少女赶鹿上山,两人相遇,让最后的北溟鹏回到九重海下,再也不肯踏出半步,画地为牢至今。

“老鹏啊,既然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咱也用不着这么闷着不开心啊。”

“滚。”

“好嘞。”

“老鹏啊,要不我们试着轮回去找找,说不定那姑娘都转生好几世了,咱去看看?”

“不去,滚。”

“好嘞。”

“老鹏啊,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宝贝,我跟你讲,这玩意可不得了啊,是我姑射山上两个好兄弟送我的,说是家乡自己酿的,这味烈的真带劲啊,你尝尝?”段念尘将酒坛封口打开,小心翼翼递到一旁打坐的北溟鹏嘴边,讨好说道。

北溟鹏睁开双眼,带着寒意瞥了一眼段念尘,后者搁下酒坛,麻溜的消失不见踪影,只余他低下头,愣愣望着眼前这一坛陈年老酿。

沧海之水,汹涌奔腾,有浪起波涛,层层不绝。

段念尘垂直而落,须发飘扬,眉目淡然。

只见他双手在胸前结印,众多繁琐的动作一气呵成,刹那,一粟白光从身下巨剑绽放而出,直指沧海斩下。

声势并未有想象那般惊天动地,只是那一粟白光落下之后,偌大的沧海海面竟是被他斩出一条裂缝,继而大地方才渐渐动荡,地壳震动。

海水仍旧狂澜不已,随着海面那一道裂缝渐渐扩张,两边海水尽数朝下涌去。不知是否错觉,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沧海好像在那一阵动荡之后海平面上升了不少,先前冒出山尖崖壁的地方此刻皆被海水覆盖。

“你看这裂缝,穷极千里不见尽头,怕是延伸至沧海头尾啊。”半空之上,柳沂河望着底下一幕,情不自禁叹道。

“当今世上,可是不曾听闻还有如此用剑的高手,哪怕当年那个人也不遑多让。”一旁道藏深有同感说道。

“一己之力,挥斩沧海两半,说出去,谁信?”

“这位前辈先前所言,寄愿之向,吾等望尘莫及。”

妖界之地,酒吞老祖与镜花齐齐望着那一幕如同世界尽头的画面,无言相向。

许久,酒吞老祖方才喃喃开口说道“这前辈真是猛,难怪先前饕餮在他手底下轻而易举就被镇服。”

镜花轻轻点了点头,不疑有假,却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吼,两人回头看去,只见穷奇正站在饕餮身旁,蹙眉凝思,片刻说道“即便那人修为道法如何

高深,哪怕拥有神之力量,断然也不可能让饕餮一瞬间失去反抗,别忘了,当时她可是处于暴怒癫狂状态。”

酒吞老祖与镜花皆是一愣,先前一幕来的太过诡异且去之又快,几人只是看见那人脚下的飞剑白光笼罩饕餮,并未看见他有过任何出手的招式。

这倒说也奇怪,放眼如今整个仙妖两境,能让饕餮瞬间失去挣扎的高手,恐怕还真没有,除非一些奇门压制秘宝,那也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用。

“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身具天地间最为精纯的浩然之气,也是那种气息,方才将饕餮身上的煞气压制的半分不能外溢,所以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穷奇转过头,目光深深朝底下那人望去说道。

听闻穷奇话语,酒吞老祖蹙眉不已,又望着那人御剑飞流直下,仿佛记忆中有什么被唤醒。

顷刻,只听酒吞老祖脱口而出,道“是他!居然是他!”

镜花穷奇被其话语吸引,眼里投来询问之意。

只听酒吞老祖紧张的咽了咽喉咙,方才苦笑说道“昔年神魔大战结束后,由于神界蹦碎,龙神琉璃陨落,仙妖两界失去制衡,那仙界便趁着此番大举进攻我妖界之地。由于我等事先得到消息,便早早布下埋伏,也就是最开始那一场战役,让我妖界出奇制胜,且将仙界各门各派重创。当时帝尊并未出关,随着我们拿下第一场胜利,局势倒转,妖界各派领头之士却是打起了仙界的主意。这数千年以来,仙界久居西南两经之地,而我妖界却始终占有北山经一席之地,在那场战役过后,由几位德高望重实力不俗的大妖,率众前去攻打仙界,我妖界本就天生体魄强悍,勇敢无畏,战场之上势如破竹,一往无前。直到有一天,当我们真正踏在了西山经的腹地,方才觉得好似做梦一般,可事实也正是如此。就在当时,有一人起剑而出,以横扫千军之势席卷我妖界大军,那是我们从来未曾见过的面容,凡是他剑光所至,我等皆无招架之力。即便当时妖界几位大妖联手出动,都败在了那人剑下,而且,仅仅只用了一招!”

言至此处,镜花绝色容颜上忽而有一丝慌张,诧异道“后来将我等大军逼退仙界,有一人仗剑孤身至鸿蒙山是不是就是他?”

酒吞老祖深深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此人。”

闻言,镜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起当年那一人何等绝姿闯至鸿蒙山。

作为妖界禁地之一的鸿蒙山,哪怕如今妖界三派掌门都无法轻而易举步入,需经过层层禁制以及天地考验。那里可是记载着自古以来所有妖界之士的真名,不论生死,皆在鸿蒙山内。

除此之外,便是有登天造化者,步入神境,方才有资格开启。

然而当年那一人踏步鸿蒙山,如过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就站在山巅之上,且用剑在山崖之壁写下一句笺语。

“鸿蒙之始,天地同寿。”

一旁穷奇拉耸着脑袋,四大凶兽被困大荒不知多少个年头,他虽然不知当年仙妖大战的状况,亦是后来才知道当年的一些轶事。虽是没有亲眼所言,可既然那人能站在鸿蒙山,想必已是天外高人了。

“想不到今日得见,这位前辈还是如此快意恩仇,普天之下,以他的修为怕是当今已无对手了吧。”镜花痴痴说道。

“对手?镜花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你看这眼下

沧海,这位前辈分明是想用自身大道,换我等山海安宁,山河无恙啊!”酒吞老祖喟然叹道。

镜花呆呆望着底下,即便如此,她仍是不解,为何他修为通天,要如此行径?换作是她镜花,许多事岂不是迎刃而解,得偿所愿了。

剑落沧海,万丈沟壑,海水滚滚而下,无数海中异兽渐渐平息,仿佛冥冥中受到某种召唤牵引,纷纷朝着沟壑深渊之下掠去。

此刻场面,让远处的仙妖一众人士看的目不暇接,震撼无比。

段念尘望着眼前一幕,嘴角悠然一笑,脸上似有解脱之色,亦有欣慰知足。

忽而他脸色一怔,猛然间朝左侧海面的一处望去,疾行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轻轻一滞。

而后,他笑着笑着就泪眼朦胧了,心里好像多出一点遗憾。

天色暗淡,不知何时起,小雨渐停,有一女子撑伞踏浪拂来。在临近深渊不远处,她缓缓飘至海面之上,一步一步走在海上,身后,涟漪圈圈。

女子一袭黑纱长裙,勾勒她婀娜妙曼身姿,朱唇鲜红,眉眼如山。

此刻青丝倾泻,随风鼓舞,在浩瀚的沧海之上,犹如一颗坚韧不朽的曼珠沙华,翩若惊鸿。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我没看错吧,你嬉皮笑脸这么久,怎么还会偷偷抹眼泪啊?”她朝他打趣说道。

“咋的,飞的太快,风大,吹红了眼不行啊。”段念尘双手环胸,耸耸肩笑道。

“哭就哭了嘛,反正别人又看不到,是不是看见我开心的不行?”

段念尘没有说话,撇过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深渊,他来自那里,如今便要魂归故里。

云光暮色之后便是漫天繁星,爱意野蛮肆意生长。

“还能见你,我当然是开心的。”

“那你哭啥?”

“好像...有点遗憾了。”

“与我有关?”血纱说完之后,好似想起某些,继而又开口追问道“是不是仅仅只与我有关?”

段念尘一愣,看着血纱杀人的眼神,背后一凉。片刻,他朝她浅浅一笑,那是血纱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的笑容温煦如暖阳,淡然又深刻。

下一刻,血纱耳边响起他的一声温柔,顷刻间她展颜一笑,抛却红伞,纵身一跃,伸手向他抓去。

风,缱绻悱恻,缠绵呼啸。

人间芳华,怎比当下。岁月涓涓,终是温柔。

此后年年,昭昭星野,湛蓝深海,爱的人都会在你身边。

天际,北溟鹏望着相拥坠海的两人,目光渐渐柔和。

那一幕,让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心底的那片柔软。

不知何时,北溟鹏手中多出一只酒坛,坛身满是裂痕,看上去不知存了多少个年头。

他揭开坛盖,朝下洒去,末了,径直举起,又一饮而尽。

一声嘹亮嘶鸣,响彻四海八荒,北溟鹏化而巨鸟,展翅挥舞,不顾轮回与那凌九泉,纵身而下,直奔沧海。

“果然烈的带劲啊。”

第一百章 山河拱手,为君行礼 天地寂静,所有人目光皆望着那一人遥遥落去的身影,在深渊中一往无前,最后缓缓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骇浪砸落,两半沧海渐渐靠拢,随着时间推移,终是合二为一,偌大的沧海又恢复如初,海水湛蓝,深邃幽幽。

轮回居高临下看着沧海一切,眼神淡漠,可他心底却生出一丝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这种情绪,是他数千年都不曾拥有的,如今,就在眼前。

凌九泉亦是静静望着底下,此时此刻,他无动于衷。

忽有一把红伞被风吹至半空,摇曳飞舞,旋转缭绕。仿佛有人在风中呓语喃歌,扶摇九霄而去。

凌九泉视线追随那把红伞痴痴凝眸,半响,只见他身影化作紫光朝下坠去,不远处,轮回紧随其后。

海面上,两人驻足站立,没有言语,下一刻,两人竟是不约而同,朝东面海域躬身弯腰,拱手抱礼,极为专注。

与此同时,一阵阵流光涌动,闪烁不绝。

仙妖两界之士皆是纷纷落在了海面之上,此刻不论种族恩怨,不谈仙妖之别,所有人都朝东俯首屈身,抱拳行礼。

那里,有一缕紫气东来,随风而上,或许,那就是他最后还想看一眼的世间。

许久,轮回转过身淡淡看向凌九泉,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已经三千年了,我不想有任何差错。”

凌九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便独自远去。

轮回望着凌九泉的背影,目光有些怔怔,仿佛记忆中某些画面被勾起,只听轮回口中喃喃道“琉璃虽对你照拂有加,可你万万不该有成神的念头啊,所以......”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凌九泉走到饕餮身旁将她轻轻抱起,回首朝身后穷奇几人说道“我先带她回去,这里你们自己看着办。”言罢,便瞬间消失在此地。

穷奇镜花与酒吞老祖面面相觑,许久,只听穷奇说道“这些杂事与我无关,我就先走了。”

镜花望着朝北掠去的穷奇,忽而想起某件事情,顾不得身后水月阁弟子,便疾风追去。

底下,酒吞老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啧”了一声朝沧海一处走去。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一处浮萍之外,眼前,正是玄木晗润二人。

“事情可有办妥?”酒吞老祖朝玄木问道。

玄木摇了摇头,又朝东方指了指,酒吞老祖回首看了看,蹙眉半响,终是一叹道“天意如此,罢了罢了。”

“天意么?”玄木嗤笑轻哼了一句。

又听酒吞老祖继续说道“玄木,我知你别有意图,不过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莫要坏了我派规矩,否则别说妖界,鸿蒙山都容你不得!”

酒吞老祖言至最后,模样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一旁晗润不禁诧异,究竟这玄木所图是何,连神诀殿殿主都如此戒备。

玄木闻言,拱手朝酒吞老祖施礼一番,笑道“谨遵殿主教诲。”

酒吞老祖淡淡看了一眼玄木,转身拂袖离去。

身旁,晗润不解朝玄木问道“玄木,这结界何时才能破开?”

玄木自顾走到浮岛边沿,用手轻轻弹了弹,空气中好像传来一道玻璃碎裂之声,只是肉眼所见,并无异样。

“既然那

位前辈身死道消,这结界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只是眼下恐怕有比结界更为麻烦的事情了。”玄木蹙眉,望着提剑款款走来的妙可可。

晗润眯起双眼,嘴角翘起,笑道“好像这麻烦跟我没关系吧?”

玄木闻之一愣,看着妙可可冰冷寒霜的面容,心中有些惆怅,又见一旁晗润一副瞧着好戏看热闹的态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仙界之地,此时蓝萱同张世成相顾而立,彼此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如今局面皆是超出两人预想,发鸠被破,不谈归属,这一场沧海之行,到头来虽说不是什么伤亡惨重,可也让此刻的蓝萱有些思绪混乱。

“蓝萱师妹,那妖界已经在撤离,如今我们还是先回师门,待禀报此次行程,在从长商议吧。”张世成转过头,朝一旁出神发呆的蓝萱柔和说道。

闻言,蓝萱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忽有一人御剑急速行来,两人见状,皆是表情一滞,继而行礼,道“见过柳谷主。”

柳沂河飞身落下,来到两人身前,点头示意,笑道“二位道友无需客气。”

“柳谷主,宫煜师兄先前和那妖界李.....”蓝萱正欲开口解释之际,一旁张世成却是急急拉住蓝萱,抢先道“宫煜师兄如今被妖气蚀体,多亏了蓝萱师妹及时护住心脉,只不过此刻伤势严重,仍然昏迷不醒。”

柳沂河似乎早已知晓,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朝两人拱手说道“妖界之人本就诡计多端,宫煜为此深陷险境,有劳二位了。”

“柳谷主客气了,我等技不如人,有愧于心。”张世成垂头低声道。

“哈哈,张道友无需介怀,修行之人,莫要计较一时高下之分,来日多加潜心修炼便是,如今仙妖两界既然齐齐赶赴沧海,眼下局面尚未清晰,我等还是先行撤离,待做对策如何?”柳沂河朝二人笑问道。

闻言,二人齐齐回道“正有此意。”

远处,道藏同鸣珂紧随其后赶来,几人各自打过招呼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起各派人士的撤离。

柳沂河细心检查几番宫煜的伤势之后,确定其性命无碍,便朝着道藏鸣珂二人说道“二位道友,在下仍有一些事要处理,还望二位待会和轮回大人说明。”

道藏鸣珂似乎知道柳沂河所为何事,鸣珂当下笑了笑,道“轮回大人已经事先传音鸣某,这里我等自己处理便可。”

柳沂河拱手朝两人抱拳一笑,便独自仗剑向沧海西南方向飞去。

望着柳沂河离去的背影,蓝萱美目幽幽怔怔,那里正是先前灵陶陶坠海的方向。

“师父,灵师兄会没事的吧?”一旁的子佩缓缓问道。

“傻丫头,你没看见柳谷主都过去了吗,别担心,会没事的。”蓝萱安慰道。

子佩俏皮吐了吐舌头,模样一派天真灿烂,只是眼底一丝精光浮现,深深望着柳沂河远去的方向。

不远处,青容雁山落葵几人在听闻妙可可离去交代的口信之后,由青容带着两人,亦是纷纷朝后撤离远去。

途中,落葵终是有些不放心先前莫名坠海的羽涅,此刻飞行途中心不在焉,一旁雁山瞧出端倪,自顾说道“那穿白衣服的刚才那会就在水里憋着,身边还有那个叫墨故渊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闻言,落葵脸色一喜,急急朝雁山

问道“真的?”

雁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假的,我逗你玩呢。”

落葵一听,信以为真,脸色又是一阵暗淡,整个人瞬间萎靡。

青容见状,飞至一旁安慰道“他没骗你,刚才我也察觉到了,那家伙还跟了我们一段路呢,我怕此人别有意图,就没和你说,反正人是无恙。”

此刻落葵才展颜一笑,重重点了点头,喜悲皆在脸上,倒是单纯简单至极。末了,还不忘朝前方远去的雁山喊道“雁山师兄,谢谢你啊。”

疾行掠去的雁山不屑“哼”了一声,不做理会,御风遥遥离去。

沧海之下,羽涅探头浮出水面,望着高空御剑远去的落葵背影,忽而整个人有些落寞。

墨故渊在一旁看的微微惊讶,不知羽涅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模样,怎的每次见到这个女子就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墨故渊问出心中疑惑许久的问题。

羽涅好似未曾听闻,依旧呆呆望着天际。

“好嘛,这会连魂都给丢了。”墨故渊喟然暗自想到。

一旁早已恢复原形的小金此刻正被汲清抱在怀中,看这两人齐齐望天的模样,汲清不自觉的笑了出声。

“你笑啥呀,还笑的这么开心?”墨故渊回头朝汲清问道。

“就笑的开心呗。”

墨故渊愣了愣,望着汲清青涩而又动人的脸蛋,心中一阵温暖,两人至沧海初遇,再见亦是平平安安,甚好无恙。

“汲清,族长那边已有传音来信,让我们速速过去汇合。”身后,玉璐朝此方喊道。

闻言,汲清急急朝墨故渊说道“故渊哥哥,你和我们一起么?”

墨故渊略作思量,沉吟片刻,道“也好,正有一些事情也要和柳族长说明一二,我便随你们一同前去吧。”

汲清听后,展颜一笑,欢呼雀跃。

墨故渊径直拉过失神的羽涅,随几人朝海上隐去,就在几人潜海的途中,座下蓝鲸却是猛的一阵摇晃,只听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伴随而来的是汹涌翻滚的海水。

几人跳目远望,只见有两人正联袂施法朝沧海水面奔去,而在两人的法术范围中,有一头单足庞然大物正死死怒吼不停挣扎着。

“是夔牛。”一旁紫苏眼尖喊道。

墨故渊蹙眉望着,将夔牛困住的两人,正是雾影宗宗主道藏以及凌霄阁鸣珂了,却不知二人为何打起了夔牛的主意。几人虽有不解,可这山海万物,弱肉强食,修行之人捕猎异兽见怪不怪,何况那两人既然敢对夔牛出手,想必自身道法定然高深,几人也不愿参和其中。

随着夔牛的气力耗尽,嘶鸣声渐小,一旁道藏从袖中祭出一方青鼎,那青鼎飞至夔牛上方,一道金光洒落,夔牛便被摄入其中。

“宗主这神农鼎果真了得,连这夔牛都能收服,佩服佩服。”一旁鸣珂由衷赞叹道。

道藏欠身笑了笑,正欲说些什么,忽而察觉异样,急忙回头朝海面视线的尽头望去,那里,恰巧墨故渊亦是蹙眉看来。

两人距离甚远,虽是未能直接相视,可墨故渊却有些感应,好似这道藏对自己有一丝丝格外的关注。

第一百零一章 教人无奈别离何 妖界大军此时在酒吞老祖的命令下,纷纷朝着北方赶去,这番沧海一行,虽有些兴师动众,但见沧海磅礴,神仙打架,也是不虚此行。

是以妖界众属人人亢奋,高歌不已,可见心性。

大军之势如洪水,忽有一道白影御剑从队伍中分离而出,掉头朝后方掠去,身形迅敏,速度之快,不消一会已是停在了沧海一处水域之上。

白衣女子身形消瘦,执剑站立,眉目迷离望着远处站在蓝鲸上的几人,可终归她的视线里,只有那个布衣青衫的少年。

此去一别,再见不知何时。

风渐起,吹得她一身衣裳飘舞纷纷,青丝飞扬,白离就这样目送着那人渐行远去的身影,脸色始终如一。

一道流光悄无身息落在了白离身后,一袭黑衣的白歌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望着自己妹妹,没有打扰。

半响,白歌终是有点不耐,大声喊道“人都没影了,还看呢?”

白离一怔,回首朝身后看去,脸色有些通红,低下头不敢说话。

“既然这么喜欢看,要不我带你追上去,把那小子留下?”白歌好笑说道。

“哥。”白离嗔了一声,有些恼意。

“好啦,开个玩笑嘛,那家伙一身古怪的很,连灵陶陶都未能讨得半分好处,我哪里有本事留下他,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吧,免得师门担心。”白歌缓缓说道。

白离点了点头,便随白歌动身朝上远去。

就在白歌两人离去的一会,先前水面此刻开始泛起阵阵波纹,有一人蒙面现身原地。

望着白歌的背影,此人露出一双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白歌,口中沙哑嗤笑道“白歌,当今世上只有一人能这蚀骨云烟,总有一日我要让你死在其中。”

一一一一一

沧海深处,蓝鲸带着几人急速穿行,此刻几人身居蓝鲸其上,望着如此之快的速度,不禁有些感慨,其中羽涅更是惊赞道“这家伙的速度,可比那胖小子的什么破军快多了。”

底下蓝鲸闻言,一阵惊喜,道“破军可是鲲大人的法宝,你们莫不是见过?”

羽涅听闻一愣,下一刻马上反应过来,昂首挺胸,道“何止是见过,从大荒出来就是他一路送我们来的,没办法,我们可是妖界帝尊凌九泉的座上宾,那胖小子见到我还得给我端茶倒水呢。”

蓝鲸听闻一阵诧异,想不到眼前两人身份如此特殊,当下收敛心神不敢怠慢,深怕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惹怒二位。

可蓝鲸哪知这羽涅信口开河,凭空大话,要是真让他知道这羽涅不过是个半吊子的水货,估计一个翻滚就能把他拍死,好歹他也是六重海下的鲸族,乃是沧海名列前茅的存在。

“两位前辈原来是和鲲大人一起出来的啊,怎的这次鲲大人没有和你们一起前来呢?那日为救玉璐姐姐他们,我还偷偷传信给鲲大人呢,只是一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鲲大人回大荒了呢。”蓝鲸好奇说道。

“那大胖小子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可不能随意走动,要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凌九泉可是会扒了他的

皮。”羽涅严肃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听闻此处,蓝鲸不敢多语,那凌九泉虽也是妖族一类,与沧海众多异兽一般,亦是通过修行提升自己道行,可如今人家已成为妖界帝尊,自然不敢过多议论。

“放心吧,那小子如今已被我收为小弟了,你要真想见他,等忙完你们的事我带你去便是。”羽涅拍了拍蓝鲸脑袋,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

“前辈果真非比寻常,真是厉害。”蓝鲸佩服之色言溢于下,五体投地不已。

一旁墨故渊眼皮跳了跳,垂着头默然无语。

一阵海风袭来,有一红伞幽幽从云层中降落,缓缓朝着几人的方向坠下。

汲清眼尖,一股脑纵身跃起,握住伞柄将它抓在手心。

“快看,我拿到了什么?”汲清落下之后朝几人笑道。

“一把破伞而已,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羽涅嘟嘴囔道。

“这位前辈怕是没仔细看清楚吧,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混元伞,也正是先前妖族血纱手中法宝,可是一件上等仙尘哦。”身后玉璐掩嘴轻声说道。

闻言,羽涅一楞,继而尴尬咳嗽了两声,正欲说些什么,一旁墨故渊却害怕羽涅再次丢脸,自顾说道“不错,这把红伞当初我和汲清在沧海葫芦岛上的确见过,正是那女子手中之物。”

汲清收起红伞,细细打量着手中之物,想起自己当时就在不远处看着那血纱和段念尘齐齐坠海的画面。

当时,她亦是心跳不已,久久难以释怀。

一念此处,汲清忽然想到她和血纱曾经在忘忧岛上的一幕,汲清心中一暖,抬起头朝墨故渊看去,双目光彩而希翼。

“怎么了?”墨故渊看着汲清璀璨的目光,好奇问道。

“这把红伞我可以收着吗?”汲清忐忑说道。

众人莞尔,墨故渊点了点头,道“无妨,既然这红伞飘至此处,给你遇见也是缘分,喜欢拿着便是。”

汲清欣喜拥入怀中,紧紧拽在手心。

是夜,皎月当空,月光倾泻而落,海面之上波光粼粼,偶尔几阵海浪起伏翻涌,继而又趋于安宁。

在沧海一处名为苍茫岛的浅滩边,墨故渊与羽涅遥遥相对,羽涅自顾望着苍穹,躺在沙滩上看着满天星辰,不知发呆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沙沙作响的声音,墨故渊回头看去,见柳烟尘独自一人踱步而来,当下口中说道“见过柳前辈。”

柳烟尘步态阑珊,墨故渊只觉她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比过往苍老了不少,但又好似自己的错觉。

“无需多礼,此番沧海发鸠之祸,多亏了墨少侠与你朋友仗义相助,我代表氐人一族和你说声谢谢。”柳烟尘轻轻点头朝墨故渊示意说道。

“前辈严重了,我入沧海就是寻发鸠觅乾坤塔救我朋友,多亏遇见汲清这才有幸得到此塔,况且我和汲清一见如故,既然她的族人有难,我断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况且在下道行尚浅,也没出多大的力气,最后还是段前辈出手,方才能力挽狂澜。”墨故渊拱手朝柳

烟尘回礼道。

听闻,柳烟尘身形一顿,那日沧海异象,她在救出李博然之后,同样看见了他剑斩沧海的一幕,最后一刻,也是她眼下心结所在。

“我和他相识,不过是我氐人一族迁徙至三重海发鸠的时候,那会他嗜酒如命,那日便是寻酒来到岛上,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浪汉,就随便给了他几坛自酿的桑落酒。”柳烟尘好似在回想什么,自顾走到海边,轻轻笑语道。

墨故渊静静站在身后,低头倾听。

“可谁知他竟然还赖上了,隔三差五便要来讨上几壶,我嫌他碍事,每每都赶他走个不停,哪知这人的脸皮如此之厚,不仅不走,还对我巧舌如簧,甜言蜜语。我估摸着那会他为了喝到酒,怕是把天底下的情话,都一股脑甩给我了吧。”柳烟尘说到此处,脸色一阵笑意连连。

墨故渊哑然,段前辈的风流不羁,快意潇洒自己自然深有体会,却是想不到昔年还有这么一出,真是不可估量。

“后来时间久了,我也就随他,反正岛上松子挺多的,酿上些许桑落,倒也不算什么大事。那家伙最后不知是良心发现了,还是脸皮给磨尽了,也开始会帮衬一些,初来发鸠之上,总有一些爱挑是非的家伙前来闹事,都是他一人帮我们解决了所有问题,其他种族好像很怕他一样,见到了他恨不得就地消失一般。”

晚风徐徐,有人在回忆里跌跌撞撞。

“他总爱说,沧海是我家,清洁靠大家,大家不愿意,我来当当家,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啥大病?”柳烟尘忽而转过头朝墨故渊笑问道。

墨故渊愣了一会,僵硬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他打打杀杀,追追闹闹已有百年时光,如今回想,仿佛就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原来,沧海真是他的家,他的归宿。”

“段前辈舍己为人,造福一方,功德无量,是为天地正气。”墨故渊凛然肃穆说道。

“是啊,就他那样,靠着纵酒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年头,浮浮沉沉多少岁月,嘻嘻哈哈的样子,到最后竟然也有那么了不起的一面。”

“从前我总是板着脸和他耀武扬威,原来都是他在让着我,现在想想,早知道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答应他了。”柳烟尘轻轻说道。

“前辈,你......”墨故渊哑然。

“情话万千,都比不得这百年时光陪伴来的重要,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如果可以,那日沧海深渊,我也会义无反顾的。”柳烟尘望着星河璀璨,喃喃自语。

柳烟尘,段念尘,这本就是一种缘分注定。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段念尘醉醺醺的抱着几只空酒坛靠在树下,迷迷糊糊说道“不知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

当时一旁的她正欲使坏,听闻一阵不解,只当是段念尘的酒后胡言。

如今想来,人间清醒莫过于他,怕是早已看清这世间芸芸。

夜色如墨,漆黑深邃,此刻整个沧海与天地混为一体,鸿蒙长眠。

第一百零二章 人生随处是南柯 星疏月明,晚风莹莹,墨故渊望着渐行远去的柳烟尘默然怔怔。

情字一说,稍有阻隔,便教人无所适从。

一道疾影从林中飞奔而出,墨故渊眼睛一亮,顺势张开双手将来者抱在了怀中,揉了揉怀中调皮家伙的脑袋,笑道“你丫的这次可真是长本事了啊,连夔牛的尾巴你都敢捞。”

来者正是小金,见墨故渊对自己上下其手,拍了拍墨故渊的一手,自顾爬到墨故渊左侧肩头,亦是有模有样学了起来,不停抓挠着墨故渊的头发,不消一会,墨故渊就已凌乱的不行。

“喂,你再敢乱动一下,我就给你扔海里喂鱼了啊。”墨故渊转过头吼道。

闻言,小金倒是一愣,停下手中动作,回头看向墨故渊,一人一猴又再次大眼瞪小眼彼此看着。

半响,小金跳至墨故渊身前,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摆出一副随意姿态,那样子分明就是告诉墨故渊“你小子有种现在就把我扔进去啊!”

墨故渊扶着额头,此刻才想起眼前这猴子哪里能和自己家乡比,这简直是一只比人还鬼精的臭猴子。

“小金,是不是你又故意使坏了?”后方,传来一道娇喝声,正是汲清的声音。

小金见汲清气鼓鼓的朝自己看来,一向胆大包天的小金即刻有些慌张,顺势用手朝自己脑袋上挠了挠,又立马爬到墨故渊的肩头,用手指了指他的脑袋,再次指向自己的脑袋,意思不明而喻。

墨故渊披散着头发,又看向小金将自己的头毛抓的炸裂,这会真是被这臭猴子整到气笑不已。

“好家伙,这猴子没修炼成人真是上天眷顾,不然出去可不得祸害一方。”墨故渊庆幸想道。

“故渊哥哥。”汲清走上前来,朝墨故渊轻轻喊道。

墨故渊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宠溺之色。虽说山海精怪一属,修炼成人需要极其漫长的岁月,可汲清化形不过百年时光,在墨故渊看来,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岛岸边海水阵阵,月光倾泻在上,如银霜降临,美轮美奂。

两人步行沿着沙滩一路慢走,汲清笑颜满面,天真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墨故渊敛眸淡笑,细细听汲清说着那些她以前的过往趣事,不时附和几句,亦是拿出自己童年的某些事迹分享汲清,听得汲清一对双眼更是好奇涟涟,人间童年,好玩的何止一丁半点。

一阵清风梦绿萝,人生随处是南柯,抚琴长歌,一唱一人和,任海潮来来往往。

汲清走着走着,突然加快了些许步伐,走到墨故渊身前,继而又调转身形,脸朝墨故渊,背过而行,双手牵在身后,一步步朝后退着走去。

墨故渊望着汲清,笑道“走路不看路,摔成大猪头哦。”

汲清回怼道“都是沙子,我可不信。”

“万一呢?”

“那故渊哥哥你不是在前面看着么,万一真有,你可得早早提醒我。”

墨故渊哑然,此话不无道理。

“故渊哥哥。”

“嗯?”

“此方事了,你就要回去了么?”

海水

幽幽,仿佛少女心事深藏在底。

“对啊,我打算等会回去和族中各位前辈告别一番,就要离开了,这次出来虽说路途遥远曲折,所幸最后还是觅得乾坤塔,我那朋友还等着我回去呢。”墨故渊笑着解释道。

汲清听闻,眼底不经意间流露一丝落寞,却很快恢复如初,朝墨故渊笑道“那等故渊哥哥把你那朋友救醒,可记得再来找我玩啊。”

墨故渊点点头,应道“当然,这沧海偌大,我还没好好逛过呢。”

汲清开心蹦跳了起来,好似先前的失落,瞬间消失一般,岁月流淌,还有什么比下一次见面更值得期待的呢。

少女仍有心事,可待来日方长。

深夜,黑幕笼罩,唯余星光寥寥,墨故渊祭出那叶绿舟,同羽涅齐齐登上,转身举手朝身后氐人一族众人挥手告别。

汲清一直不停的挥舞着左手,直至两人的身影消散在视线尽头,她眼眶忽而一红,心底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

柳烟尘有些心疼的望着汲清,此番汲清私自出游,看来是情窦初开了。只不过缘分一说,向来是深浅不一。

柳烟尘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嘱咐一旁紫苏带汲清回去好好休息,便独自御风朝海外离去。

苍茫岛上,在一处优雅僻静的厢房之内,此刻躺在床上静养的李博然却是猛然睁开了双眼,只见他一双眼睛竟是布满诡异的通红之色,眼下正痴痴望着上方,面无表情。

一道“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来人正是辰砂,当她进来之时,正看见李博然不仅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当下还坐在床沿边。

辰砂脸色一喜,搁下手中之物,开口惊喜道“爷爷,你醒啦。”

李博然低着头,好似对辰砂的话语充耳不闻,辰砂见状,还以为李博然仍未好转,担心的急匆匆跑上前去。

就在辰砂伸手触碰到李博然的一瞬间,只见后者兀然抬头,一双赤目贪婪的盯着自己,嘴角邪魅一笑,还未等辰砂反应,就伸出一手扼制住辰砂的喉咙,轻笑一声。

辰砂看着眼前陌生的李博然,想呼喊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直至意识逐渐模糊。

岛内,一切又再次趋于宁静。

沧海之域,月黑风高,在一处不知名的岛屿之上,潜行至此的玄木此刻悄悄呼出一口浊气,眼里的一片猩红也渐渐褪去。

末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自顾喃喃道“想不到南疆流传的蛊人之术还是颇有奇效。”

正当玄木小心翼翼戒备之际,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怒喝“玄木,别仗着你有几件隐匿气息的法宝我就找不到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和我回仙界,免得自讨苦吃!”

底下,玄木听闻脸色一阵阴寒,有些恼意。

自沧海一役之后,自己祭出昔年在雾影宗炼制掩盖气息的法宝藏身于此已有数日,却还是被妙可可找到,只是再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要知道妙可可贵为长留山掌门之下第二人,一身剑意超凡不说,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乃是千百年来,屈指可数的女中豪杰,放眼整个仙妖两界,也无人胆敢小觑。

玄木深知自己还有大事要办,可眼下被妙可可盯上却是无可奈何,当下只得撤去法器,身影朝远处

掠去,同时还不忘朝后方笑道“我和你乖乖回仙界,难道就没有苦吃了吗?”

妙可可早在玄木动身之际就已察觉异常,此刻亦是动身追随而上,口中冷道“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觉悟,看来不管如何你都是要找点苦头尝尝了。”

“老了诶,这一把骨头不得劲,尝点苦头恰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你说是吧?”

“呵呵,依你便是。”

一粟剑光顷刻乍现,在玄木恰巧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深壑。

玄木不禁回头看了看,一袭冷汗涟涟,心有余悸,不敢有任何耽搁,再次狼狈的朝前方隐去。

一一一一

在沧海东南方向的某处海面上,一声爆炸突兀响起,只见一人从海中奔腾而出,身下,有数道断肢残骸,绿色的液体遍布海面,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一袭粉袍的李文轩怀抱昏迷不知多久的灵陶陶御空而立,望着底下的一幕,嗤笑道“不自量力。”

忽然,他身形一震,整个人仿佛被什么禁锢一般,痴痴立在高空之上,动弹不得。

许久,身后传来一声笑语“文轩师弟,好久不见。”

那一声“文轩师弟”回旋耳侧,让他整个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李文轩佝偻着脑袋,双手死死抓住怀中灵陶陶的身体,身上开始渐渐显现当初沧海异象。

“血魂殿的熔体术么?”身后,传来一声微微疑惑。

下一秒,李文轩体表瞬间布满如岩石一般的漆黑之物,紧接着一道道裂痕从中炸开,有火光从中蔓延,肆意燃烧。

“呵呵,想不到你居然可以将玄火和这等妖术合二为一,真是小瞧了你啊。”身后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语气波澜不惊。

“当真是小瞧了么...啧啧,柳沂河你既然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李文轩咆哮怒吼,转过身,一道炽热火光从其口中绽放,直指身前那一人爆射而去。

天地寂然,没有一丝声响,李文轩双目失神,只余一对瞳孔不停的颤抖,呆呆望着眼前那位谈笑风生的青衫孤影。

不知何时,柳沂河身负的八把佩剑齐齐而出,毫不留情的钉在李文轩身体各处,让他半分不能动弹。

连先前李文轩的倾力一击,眨眼就被化为烟气,没有一丝痕迹。

“近千年时光,想不到你还和过去一样,仍是个废物啊......”

“之前还听闻张世成蓝萱如何言说,看来是我高估了,你,还有他们,原来都是废物。”

李文轩出神之际,柳沂河已是自顾从他手中接过灵陶陶,独自说道“灵儿初来乍到沧海,那我就代表他,谢谢你这个当师叔的照顾了,改日有空来天虹谷看看。哦,对了,约莫秋分可是你那骈头的祭日,不如到时也来观礼?”

柳沂河扬手一挥,八剑回鞘,随着他一道笑呵呵的不屑之声,柳沂河身形渐渐远去。

失魂落魄的李文轩跌落海中,任凭海水吞覆,而他却只能空洞的望着上方,眼角无端落泪,很快被海水融为一体。

深海之底,有人咆哮,不甘,歇斯底里。

第一百零三章 故人心头,望眼欲穿 久别重逢,别来无恙。故人心头,望眼欲穿。

墨故渊踏上落魄岛的那一刻,头脑一阵恍惚,自离开约莫有两月时光,如今回想,好似历经一场大梦。

这一路走来,得见仙妖两界之众,又遇众多奇人异事,其中滋味让墨故渊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然而更多的是让他心中隐隐愈发觉得身处这样的世间,修为实力才是自己努力活下去的根本,弱肉强食之下,强大自己才是唯一的依靠。

思绪缥缈之际,一旁羽涅碰了碰墨故渊肩头,笑道“咋啦?莫不是许久没见潺潺,把人家给忘了?”

墨故渊一愣,自顾说道“哪里忘了,一直记着呢。”

“我咋看不出来,此番出海寻塔,我看你一路艳福不浅,还认识不少小姑娘呢,我可告诉你啊,可别乱动心思,不然做兄弟的看不起你。”羽涅玩味笑道。

墨故渊白了一眼,懒得搭理眼前这个无赖,顺势朝岛上走去。

一臃肿肥胖的身影从林中渐渐显现,两人一眼瞧出来者,墨故渊率先脱口而出道“鱼姑娘呢?”

北溟鲲佝偻着脑袋,一步步朝两人走来,身形萎靡,脸色略有几分僵硬。

墨故渊同羽涅瞧的不解,还以为鱼清潺又遭遇什么不测,就在墨故渊欲冲上去问个究竟之时,只见在北溟鲲的身后又缓缓走出两人,二人见状,一时不知所措。

凌九泉怀抱鱼清潺,神色淡薄,身后,是抡着两柄大锤的饕餮,此刻正百无聊赖的挥舞,看上去极为骇人。

“塔呢?”凌九泉语气冰冷道。

墨故渊手中青光微亮,已是从咫尺物中将乾坤塔取出,而后径直交给了凌九泉。

凌九泉接过手,转身便朝着后方走去。

墨故渊不疑有假,即刻跟了上去。

身后,羽涅看了看一旁有些颤抖的北溟鲲,走上前去拍了拍这大胖小子的肩膀,问道“咋凌九泉也找到这了?”

北溟鲲有苦难言,拉耸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愿开口。

“喂,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这乾坤塔不都寻回来了么,等将潺潺唤醒,你还怕个锤子哦。”羽涅心大,满不在乎说道。

北溟鲲撇了撇身旁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恨不得就地一屁股坐死这丫。

羽涅见北溟鲲一副要吃掉自己的样子,讪讪收回手笑了笑,继而朝前赶去,末了,口中还不忘喃喃说道“难不成这小子被凌九泉揍了?”

身后,北溟鲲鼓着腮帮,欲哭无泪。

在落魄岛一处空旷的地面处,凌九泉将鱼清潺放至居中,轻轻抚过其耳畔边的青丝,温柔浅语,道“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

乾坤塔幽幽腾空而起,在鱼清潺的正上方兀然放大了塔身,一道金光落下,紧接着便伴随阵阵梵音缭绕,从四面八方无端涌现出几道五颜六色的光芒。那光色在梵音的声响中渐渐没入塔身内,随着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塔身底部散发,顷刻间将鱼清潺悉数笼罩入内。

约莫过了数个时辰,梵音渐停,那乾坤塔也随之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凌九泉挥袖,乾坤塔被摔至一侧,他自顾走上前去,望着身前的鱼清潺,眉目满是温情。

墨故渊心口跌宕,望着近在咫尺的

人儿,一阵彷徨。

凌九泉抚过鱼清潺脸颊,认真看去,他眼里的倒影全是那张青涩动人的容颜。几人怔怔,凌九泉的模样,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样子。

一旁的饕餮却是看了几眼,转身离去。

许久,阵阵清风穿林而过,树叶沙沙,仿若隔年。

有人抬手揉了揉眼眶,睡眼惺忪,慵懒惬意。鱼清潺目光一怔,入目是一张绝美妖冶的面容,羽冠束发,眉如墨画,眼中满是深邃专注。

“凌姐姐?”鱼清潺迷糊的咕哝了一句。

后者闻言,展颜轻笑,如陌上花开,桃花三月,俱是温柔,尽付眼前。

“睡的有点过头了啊,怎么还有口气了呢?”凌九泉佯装捻鼻,故意嫌弃说道。

鱼清潺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朝自己手上哈了哈,又噘起鼻子嗅了嗅,丝毫没有异味,当下不满朝凌九泉气道“哪有,你又取笑我了。”

“谁让你这一觉睡过来,连一整个夏天都睡过去了啊。”凌九泉笑道。

鱼清潺一愣,纳闷说道“出来还是春分不久呢,我不就是听那女子唱歌睡了一会么,怎的夏天就要过去了?”

“那要问你啊,听人唱歌,听着听着魂都丢了,你说你的心是有多大?”凌九泉弹了弹鱼清潺的额头,脸色有些气意。

此刻鱼清潺方才有些清醒,努力回想起那日的一幕,当初自己潜海修行,途中正是被那月魄岛上的女子歌声所吸引。只不过担心自己安危当时并未贸然前去,不过后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总是会听到那幽幽空旷的歌声,鱼清潺只觉那歌声里充满了凄凉委屈,被歌声深深吸引,这才朝着歌声所在的方向赶去,想不到竟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鱼清潺挽过凌九泉的右手,依偎上去,笑道“那是凌姐姐救了我么?”

凌九泉宠溺摸了摸她的脑袋,半响,用手朝自己身后指去,道“这次算那小子做的还行,不然我可不打算轻饶。”

鱼清潺侧过头,好奇朝凌九泉身后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三人正齐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们三人的身形,脸色,目光,竟是极为的迥异,神色不一。

鱼清潺目光惊喜,拉着凌九泉站起身就朝几人的位置走去,口中率先朝左侧一人说道“墨故渊!”

心间涟漪波澜,似有风铃响彻耳边,光影在树海中绰约摇曳,清风不止。

手中轩辕青光流转,仿佛在附和林间风声,又好像有人站在时光长河里朦胧呓语。

无人可知轩辕异样。

墨故渊笑着点了点头,道“鱼姑娘。”

二人相近,彼此相视,岁月骛过,温山软水,他们的眉目之中仍旧星光闪烁。

望着二人相顾浅浅的模样,凌九泉并未言语,反倒是一旁的羽涅大煞风情的囔道“喂,我说潺潺你眼里就只看到了墨故渊么,当我俩空气呢?”

鱼清潺转首看过去,笑道“哪有,我都看见了啊,只不过先看见的墨故渊嘛。”

“嘁,谁信呐,分明是情人相见,分外眼尖。”羽涅大大咧咧说道。

闻言,墨故渊同鱼清潺又不约而同看了一眼,两人俱是脸红不已。

一旁的北溟鲲早已看

这混球不顺眼,眼下一阵疾风扫来,将羽涅径直拍飞了出去,口中恨恨道“妈的,忍你很久了!”

鱼清潺望着北溟鲲,忽然说道“你怎么瘦了?”

北溟鲲一愣,本能的朝凌九泉看去,后者一个冷眼撇来,北溟鲲干笑回道“没有吧,你看我这体型,像是瘦了的样子么?”

一旁墨故渊亦是好奇打量了几番北溟鲲,的确是看不出来他像瘦了的样子,却不知为何鱼姑娘会那样问道。

“我说的瘦,不是说你身材,是说你的肚子,怎么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鱼清潺轻揣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先莫理会这些,这次潺儿你化鱼入海,进展的如何了?”凌九泉走上前来问道。

鱼清潺赫颜一笑,道“凌姐姐你不是知道嘛,睡都睡了那么久了,也就从大荒出来的那半旬时间。不过说也奇怪,从我入了这沧海深处以来,总感觉有时身体极为发烫,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一般。”

凌九泉踱步至鱼清潺身侧,微微看了看她的后颈下方,那里隐隐约约之间有一丝凸起的异物。

凌九泉只一眼就诧异不已,却很快掩藏自己的异样,微微一笑,道“世间走江入海的水物不在少数,这路途艰辛遥远不说,更需身具一定的天缘造化。你第一次入潜沧海,就能有如此异象,看来福缘不浅,说不定这沧海有益你修行,日后可得勤勉努力啊。”

鱼清潺闻言一乐,小鸡啄米般点头个不停,末了,不忘朝墨故渊说道“这次一定很辛苦吧。”

看着眼前女子笑靥如花,朝气盎然,所有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墨故渊摇摇头,道“一点也不辛苦,鱼姑娘能醒来,我觉得好极了。”

鱼清潺腼腆一笑,望着墨故渊的眼里满是柔和。

是夜,万籁俱静,有两人前后相立,伫足无语。

半响,那一袭蟒服华袍回过头,朝身后一单薄少年幽幽开口说道“墨故渊,此番沧海之行,我见你修为升涨,轩辕剑大放异彩,如今看来,当初我是有些小瞧你了。”

海风抚过,墨故渊失神望着眼前这一位贵为天地间顶端的存在,自己在他面前不过蝼蚁,又算得了什么。

“侥幸而已,仙妖两界能人异士颇多,我还差的远。”墨故渊沙哑说道。

“天道酬勤,朝乾夕惕,你有如此觉悟,自然是好事。”

对于身前这位的褒奖,墨故渊心中滋味万千,不知如何回答。

“你田丹之内的九龙脉纹此次可有异样?”凌九泉自顾问道。

墨故渊自知此人知晓自己所有来历,也懒得隐藏,如实说道“先前历经几番大战,已至生死边缘,是九龙琉璃玉的辅助加持让我堪堪承受了下来,在九龙琉璃玉的功效下,九龙脉纹如今就扎根在我体内,这一次,比从前更加深切,似乎......”墨故渊微微停顿。

前者已是眯眼望来,墨故渊低头说道“已经与我融为一体。”

“原来如此...”凌九泉深深望着眼前的墨故渊,此刻眼里浮现出一丝丝意味深长的目光。

墨故渊并未抬头,所以不曾发现凌九泉看向自己的眼色,竟是带着莫名的期待,甚至有一缕贪婪。

第一百零四章潺儿化龙,山海谁能置身之外 半响,墨故渊挣扎许久,仍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当初听你说走江入海化龙,需要历经天地人三劫,鱼姑娘自从当日在大荒黑河之底出来,再到眼下沧海,一路行来,这劫数并未有所预兆,难不成其中还有某些变化?”

凌九泉回眸撇去,见墨故渊神色认真盯着自己,然更多的是对自己抱着怀疑之色看来。

“不错,鱼跃龙门,走江入海而化龙,这本就是逆天而行,除去所谓的天地人三劫,路途更多出现的,便是冥冥中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这乃是天意所为,不然你以为化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么?”凌九泉缓缓说道。

墨故渊听闻,心中一阵起伏,他紧紧握住双拳,目光越发深锁。

夜色深深,流云逐月,有冷风渐起,寒意微凉。

一声鸟啼不知从何处传来,墨故渊心中一阵恍惚,许久,怔怔喃喃自语,道“此番沧海之变,众神之战,可也算是这冥冥中的意外?”

一道炸雷从天际响彻,有闪电劈落沧海,如擂在心。

惊蛰已过,大暑之夜的落魄岛无端显得十分阴寒,有小雨纷纷,款款洒落。

凌九泉昂首看向苍穹,目光迷离,仿佛对墨故渊的话语充耳不闻。

那是怎样的一双目光啊,希翼,后悔,不甘,愤怒......

墨故渊低下头,不知所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潺儿化龙飞升,区区一个沧海之变又算的了什么?哪怕颠覆整个山海,陨落世间一切神灵,我也在所不惜!”凌九泉笑语轻言道。

一阵狂风席卷,墨故渊瞳孔具颤,青丝飞扬,僵硬在原地愣愣看着身前方的凌九泉。

“颠覆山海,陨落神灵......”墨故渊扪心自问,自言自语。

天际,雷声不断,阴云翻滚,狂风大作不已。

岛岸边的两人各自站在雨中,凌九泉周遭无一雨水落身,墨故渊却是浑身泥泞,湿漉淋淋。

“既然如此,凭你的修为让鱼姑娘走过沧海,在去往仙界之地,淌过汶河再入南海岂不须臾之间的事情,何须让她不远跋涉万里,耗费无尽时间,还要历经一路曲折?”墨故渊愤愤质问道。

凌九泉听闻,嗤笑回道“莫不是当初我在大荒之底和你说的都忘了?”

墨故渊脸红上头,倔强喊道“别和我说那些所谓的大道!既然是走江入海,有人护道随行难道就有违天意?既然这一条路,是世间所有水类精怪想要一步登天之行,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造化?你究竟是真正关心鱼姑娘,还是只对她化龙有所图谋?”

凌九泉抬手挥袖,紫光如电,顷刻冲向墨故渊,墨故渊一声闷哼,身形即刻倒飞而出,嘴角溢血,可脸色半分没有胆怯。

墨故渊倒在地上,仍是死死盯着凌九泉,喘了口气,继而继续说道“鱼姑娘自萌生灵智,便在那桃花潭中修行,她的所闻所见皆是你一人口传,她却深信不疑。哪怕当初你让她走渎大江,她亦是没有任何不愿,她虽不知这一路凶险遥远,可她却从未害怕过,就因为你是她最亲近之人,我想你应该知道。”

墨故渊望着凌九泉身影,心中却是一阵明朗,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语,今天终于说出口,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自当初和梼杌一站,在到不久前的沧

海之行,轩辕剑的变化让他有种莫名的异样,直觉告诉他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凌九泉转身朝墨故渊缓缓走来,待来到其身旁,居高临下,淡淡看来,许久,轻声说道“我所欲为何需要和你交代?”

墨故渊怒不可遏,挣扎起身就欲朝他扑去,却被凌九泉一脚踩在胸膛之上。

“潺儿是我好不容易保护才留下来的,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她是水类至纯,你身上有昔年龙神留下的九龙琉璃玉,天生可让水类精怪亲近,且对她有大益之效,我希望你当初答应我的能做到,别忘了你是怎么离开大荒的。”凌九泉松开一脚,淡漠说道。

墨故渊躺在地上,失神落魄望着眼前人,他不知道,凌九泉那一句潺儿是他好不容易才留下的究竟代表了什么。

“我没忘,哪怕搭上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凌九泉望向墨故渊,他的目光亦如当初大荒之底所说一模一样。

他转过身,不想再看,更多好像在逃避什么。

“有些人是宿命,有些事是早已注定......”凌九泉脑中无端想起很多年前,琉璃在自己耳边痴痴说起的这句话。

“走江过境,洪淹百里,生灵化龙,需要掀起足够大的洪水,助它入江入海,以此引来更多的水灵之气,方才能渐渐蜕变。如果我干预其中,那么潺儿自身的抵抗之力就会变得薄弱,就算潺儿她自己有些许修为,可她也不能真正的呼风唤雨,化龙途中,还需配合天时,好比暴雨洪涨时节,就是她修行最好的时间,天时之力加上自生神通,可将大潮大洪掀的更高更大,以此吸收更多的演化系数。化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要走完这一条路更是一条不归路,我希望潺儿能变得更强,能强大自身,能靠着自己的力量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这样以后才会有她的一片天地。”凌九泉独自说着,好似说给墨故渊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天道渺渺,可终归有迹可循,相比之下,世间更可怕的是人心,人心难测,唯有绝对力量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我虽不希望潺儿看透尘世,可我也不希望她失去自保能力。”

墨故渊不解,下意识说道“有你在,何人能伤她分毫?”

凌九泉一楞,痴痴说道“倘若我不在了呢,潺儿该怎么办......”

雨水肆意飘落,越发密集,墨故渊望着不知何时撤去屏障的凌九泉,看他任凭大雨拂面,不知为何。

“神也会死?”墨故渊脑中忽而闪过这个念头。

猛然间,墨故渊脑中忽然想起有关琉璃的事迹,他虽未亲眼见证那场神魔大战,可让一个中山经崩塌,可见当初之战的猛烈。时而今日,又有段念尘一剑镇沧海,亦是道消兵解。

“只要你问心无愧,不会伤害鱼姑娘我便也没什么顾虑了。”墨故渊站起身,拭去嘴角鲜血,朝凌九泉缓缓说道。

“呵呵,担着掉命的勇气,刚才和我说那番话就为了和我确定这件事么?”

“不错,鱼姑娘心性单纯,我不希望她受到蛊惑蒙骗。”

“何必自欺欺人,话说的好听,你道我看不出你对潺儿有意思?”

墨故渊身体一僵,不知如何回答。在他心中,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一丝丝的情意,那种感觉仿佛是一见钟情,与生俱来。

“当初桃

花潭一路潜游,你为护潺儿安危而将她推开,自己以身犯险,又遭庄周梦境围困,时至今日你俩不过历经相处短短时光,难不成就已情根深种了?”凌九泉好笑问道。

墨故渊听闻,一阵气郁,更多是心中的不知所措,自顾喊道“与你何干!”

凌九泉不过一时兴起,对他而言,墨故渊所想根本不值一提,不论他有什么想法,在他的眼皮底下又能做些什么?与他而言,墨故渊能和鱼清潺一同走渎山海大江,才是对鱼清潺最大的裨益和帮助。

他不会说,墨故渊就更不懂其中缘由了。

雨越下越大,周遭海水也渐渐朝浅滩上侵蚀而来,远方,忽有一道身影朝此方疾走而来,人未至,声音便大老远传了过来。

“喂,你俩搁这干啥呢,这狂风暴雨的,难不成凌九泉背着我,在偷偷传你绝世功法不成?可得捎带上我啊。”来者正是羽涅,眼下大大咧咧喊道。

墨故渊嘴角一阵抽搐,恨不得凌九泉也给这家伙来上一脚。

“既然话已说清,希望你以后能好好护着潺儿,同时也能巩固自身修行,相辅相成,我也不会让你吃亏。”凌九泉罢了罢手,就欲离开。

身后,墨故渊突然开口问道“鱼姑娘化龙之行,你我是不是早已身在其中?”

凌九泉微微一笑,道“怕了?”

墨故渊摇了摇头,道“我是怕没有我。”

凌九泉嫣然一笑,满是芳华,整个人仿佛开心的不得了。

他身姿摇曳,步履轻快,似乎听到成神以来最好听的笑话。

墨故渊呆呆站在原地,耳边,是凌九泉弥留的讥讽话语。

“潺儿化龙,整个山海谁能幸免于外?可别忘了,当今世上可是一位真神都没有了。”

一一一一一

落魄岛中的一处密林,饕餮朝着深处款款走去,见凌九泉慵懒躺在一颗树梢之上,饕餮亦是双腿一蹬,来至其身旁,笑道“帝尊好惬意。”

凌九泉回眸,脸色亦是温和,道“这次可有伤到元气?”

饕餮摇了摇头,道“还好,那人的剑气虽极为锋芒,却并未有意针对我的本体。”

“天丝枢纽,鸿蒙之气啊,世间有几人能有此待遇?”

“帝尊莫不是嘲笑我不成?”

凌九泉坐起身,将一旁身位让给饕餮坐下,饕餮顺势而为,满是坦然。

自两人相识至今,已有一万三千年。

远方有一丝光亮,二人端坐在树梢之上,静看天际破晓。

“帝尊,那小子可是察觉到什么了?”

“兴许是当初剑魔遗留在轩辕剑当中的残魂,让他有所防范,无碍。”

“千年大计,可不能功归一溃!”

凌九泉笑了笑,并未接话,反而问了饕餮一句无关之语“饕餮,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让你不开心的事,你还会义无反顾和我站在一块么?”

饕餮一愣,不解看向凌九泉,后者耸了耸肩,继而朝天际掠去。

底下,饕餮笑呵呵一声,哪管其他,自顾追了上去。

第一百零五章 不好意思啊 清晨,在历经昨夜那场大雨之后,落魄岛此刻显得格外清晰怡人,有树香扑鼻。

鱼清潺站在浅滩边,捧起一手海水打湿在脸上,温婉动人。

白裙席地,海风阵阵轻拂,说不出的仙气飘飘。

一旁的北溟鲲瞧得动容,自顾乐呵呵的傻笑了起来。

“你这死胖子,傻笑个啥劲呢?”鱼清潺白了一眼北溟鲲,转首说道。

“瞧你好看呗,还不能笑笑嘛。”北溟鲲大摇大摆走近,坦然说道。

鱼清潺眯起眼睛,浑身打量起北溟鲲,目光不明而喻。

北溟鲲瞧的有些后脊发凉,当下唯唯若若道“是不是...不能看?”

鱼清潺背手在后,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待来至其身前,只见鱼清潺蹙眉朝北溟鲲死死看去,后者如坐针毡,不知所措。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有话你说啊。”北溟鲲有些愁眉苦脸道。

半响,鱼清潺转过身,一手挠了挠头,狐疑道“奇了怪了,怎么就感觉你好像真的瘦了呢...”

北溟鲲闻言一愣,眼底有一丝闪烁,很快恢复如初,嬉笑道“能不瘦嘛,你都睡了个把月了,害得我提心吊胆,吃啥啥都没胃口,万一真有个好歹,那帝尊能放过我吗?”

鱼清潺拍了拍手,深以为然,道“有难同当,不愧是我带出来好帮手,以前算我没白养你,放心,这次我醒了,必须带你好好吃回来!”

北溟鲲心中一阵腹诽,却还是洋装笑容满面,道“让墨故渊那小子掌勺。”

“这有何难?你俩都是我罩着的,还不都得听我的。”鱼清潺侠气应道。

北溟鲲垂涎不已,自当初沧海出来之后,数顿都是墨故渊起火烧饭,其中滋味别提有多可口,如今回来,早已让他有些迫不及待。

北溟鲲大手一扬,一道流光从其袖间飞出,只见在海滩边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赫然闪现在上,正是北溟鲲的法宝破军。

两人齐齐往上走去,领先的鱼清潺却是突然回过头,朝北溟鲲说道“这次为了救我,墨故渊那家伙应该没少吃苦头吧?”

北溟鲲笑道“沧海之大,广阔无垠,那小子吃点苦头也没什么大碍,就当锤炼自身,提高修为。”

鱼清潺一个纵跃跳起,一个板栗敲在北溟鲲的脑袋上,怒道“什么叫吃点苦头没啥大碍,那家伙本来就初出茅庐,万一有个好歹,我对得起人家吗?”

北溟鲲吃痛,心中亦是有些赌气,急道“是是是,下次再有意外唤我上,反正我就是个劳碌命。”

鱼清潺一怔,继而用手摸了摸北溟鲲的脑袋,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北溟鲲在刚说完就恼恨自己一时冲动,倒也不为鱼清潺敲打自己,只觉鱼清潺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就表现的异常关心,这不免让他有些难以平衡。自己与她在大荒沧海相伴足足可有近三百年时光,他人又怎会懂彼此之间情谊。

“没事,那小子造化深得很,此番出去寻觅乾坤塔,不仅修为见涨,一路下来还遇见不少仙妖两界之士,打得火热朝天的,况且最后还有帝尊替他护法,不用太过担心。”北溟鲲拍了拍鱼清潺肩头,笑着说道。

鱼清潺歪着头,好奇道“连凌姐姐都亲自上阵了么?难不成发生什么大事。”

北溟鲲双目泛光,好似当初几位半神交战他自己身临其境一般,当下回道“当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回头我跟你好好说说,别提有多精彩了。”

鱼清潺点了点头,看着北溟鲲一副永远对自己温和迁就的模样,忽而想起刚才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心底不禁有些好笑,当下说道“刚才你着急说话的样子,还是这么多年你化成人形我头一次见呢,以后继续啊。”

北溟鲲苦着脸拉耸着头,自知肯定被鱼清潺惦记上了。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说话,鱼清潺已经拉起了自己的手,朝自己笑道“不论以后是他还是你,我都不希望你们为了我以身犯险,我会担心的,你也是。”

北溟鲲愕然,抬头看去,鱼清潺明媚皓齿,青丝飞扬,亦如大荒很久之前的那尾白鲤,从未变过。

北溟鲲笑了笑,道“放心,我比那小子强多了,只要在沧海,我横着走都没人敢挡我。”

“是吗?当初谁死皮赖脸,求着我别吃掉你来着?”

“哟,这不是鱼霸主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呀。”北溟鲲即刻掐媚说道。

鱼清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脸色坦荡。

就在两人登船之际,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呼唤,两人齐齐看去,表情各异。

“潺潺!”声音穿透有力,且极为亲昵。

北溟鲲死死握住拳头,见那一副二世祖模样的羽涅叫的如此亲切自然,恨不得将这臭不要脸的揉碎扔出去喂狗。

“你们来了啊,快上船。”鱼清潺挥手朝羽涅方向喊道。

羽涅身旁,墨故渊紧随其后。

片刻,墨故渊同羽涅纷纷走上船身,迎风看海。

“咦?凌姐姐和那小羊羔呢,怎么不见他俩?”鱼清潺问道。

“应该还没过来吧,我们在这等着便是。”墨故渊回道。

鱼清潺一手捋过耳边发丝,朝墨故渊说道“听说此番沧海一行,一路发生不少有趣的事情哦,你是不是得和我好好讲讲呢?”

墨故渊望着鱼清潺一副纯真好奇的样子,微微一愣,吞吞吐吐回道“好像...好像也没啥特别有趣吧,就是...就是遇见一些新鲜事和人,不过话说回来,鱼姑娘你下次可不能随意冒险了,这沧海太大,隐藏的未知也太多了。”

鱼清潺俏皮吐了吐舌头,朝墨故渊点头道“知道啦,以后我会小心的。”

墨故渊见鱼清潺如此姿态,心中怦然不已,笑了笑,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注意安全便是。”

两人相视,任凭风痕缭绕。

羽涅瞧的兴起,一旁故作矫情开口说道“潺潺,你可要注意安全,不然我会很担心你的。”

鱼清潺侧头看向羽涅,脸色微微绯红,低声道“你别说话。”

羽涅一愣,继而气急败坏喊道“几个意思,我也是拼着不要命的姿态去帮你找塔的,差点都葬身沧海了,你可不能偏心啊。”

鱼清潺身形一顿,朝羽涅竖起一个大拇指,道“谢谢啊,不愧是当年一统妖界的奇擎,我该怎么好好报

答你呢?”

羽涅不疑有假,自顾拍了拍胸膛,大义凛然,道“谈什么报答,见外了不是,你我情义,可昭日月。”

“真的?”

“当然!”

“我是说真的不用我报答之类的?”

羽涅一楞,下一刻脸色缓缓一笑,旁边北溟鲲瞧的发怵,不知为何,每次见羽涅一副笑脸的样子就想扁他。

“其实这种东西嘛...倒也算不上报答,潺潺你有危险,我这个当朋友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况且...”

“少废话,快说!”鱼清潺懒得听这家伙胡编乱造下去了。

“好嘞,就是潺潺你不妨待会等那凌九泉来了,让他也传授我几招绝世功夫,昨晚大雨倾盆,那凌九泉借势就偷偷传了墨故渊几招,我看得一清二楚,这不也想学学,好让自己涨涨本事。”羽涅目光憧憬,希翼说道。

鱼清潺不解,转头望向墨故渊,道“凌姐姐教你功夫了?”

墨故渊黑着脸,自早上醒来,羽涅就一直缠着自己,问昨晚凌九泉究竟教了自己什么招式,尽管自己一直否认,可这家伙就是脑袋抽筋,死活不信。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墨故渊立马回绝道。

“好啊你个墨故渊,枉我把你当兄弟掏心掏肺,你竟然对我藏拙,我分明看见你主动朝凌九泉发起攻势,你俩若不是在演练什么绝世招式,你会对凌九泉出手?”羽涅气道。

墨故渊有苦难言,这家伙莫不是当初在大荒之底一掌把自己拍的脑震荡,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不成?

“昨晚凌姐姐单独和你出去,你俩可是发生了什么?”鱼清潺同样好奇,她当时并不担心墨故渊会有什么意外。

“此番鱼姑娘意外昏睡,他只是对我交代几番,避免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另外就是告诉我,有关鱼姑娘接下来走江入海需注意的事项,以免横生祸端。”墨故渊举手无奈说道。

几人大眼瞪小眼,仍是有些不太相信。

北溟鲲见羽涅一副不肯作罢的模样,目光撇过去,讥讽道“即便帝尊教了这小子几招,那也是此番他有所表现,换做是你,怕是帝尊早就将你挫骨扬灰了。”

羽涅一听,当即就把袖口撸起,顺势朝北溟鲲身上压去。北溟鲲瞧在眼里,心想来得正好,刚好有个理由可以收拾这家伙一顿,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瞬间心惊胆战,哀嚎涟涟。

只见羽涅一手掏着鼻孔,不知掏出个什么玩意,骇人不已,又听羽涅趾高气昂说道“这只是本大侠的冰山一角,其中蕴含在深处的我都不敢想象,你要试试?”

北溟鲲颤颤巍巍望着他手中那青黄色的液体,又联想起早些沧海的境遇,刹那萎靡不振,只得作罢。

今日破军的金碧辉煌,他可是花费不少时间清理,过程心酸,不提也罢。

忽听羽涅一声惨叫,毫无防备掉入水中,北溟鲲看去,却是见鱼清潺被羽涅这样的动作吓的不轻,竟是显出一尾一巴掌将他拍飞了出去。

鱼清潺脸色扭曲,满是后怕。

片刻,她朝下方喃喃道“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恶心的东西,情不自禁,不好意思啊。”

第一百零六章 鸾囊吊 羽涅狼狈的爬上船,目光哀怜,委屈巴巴的看了看墨故渊,见墨故渊昂首撇过头,一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脸色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羽涅,你别这样,搞的我好像欺负你了.”鱼清潺见羽涅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

“难道你刚才不是么......”羽涅撅起嘴,不满说道。

“那还不是你!”鱼清潺正欲说出口,忽然又想起刚才羽涅手中之物,一时脸色不免有些发白,当下赶紧走开,尽量和羽涅保持距离。

羽涅见状,自知理亏,转念一想,这都怪那死胖子刚才敢和自己顶嘴,定是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一念此处,羽涅二话不说就转身朝北溟鲲走去。

北溟鲲见状,肝胆欲裂,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伸出双手连忙喊道“大哥,有话好好说!”

羽涅身形一顿,轻蔑一笑,道“知道错了?”

北溟鲲的大头死命点头,道“错了错了,知道知道。”

羽涅听闻,方才咧嘴一笑,双手一拍,道“行,看你诚心认错的份上,大哥这次就放你一马,下不为例。”

北溟鲲有苦难言,脸上却是赔着笑,连连称是。

就在几人嬉闹打骂之际,只见船身一阵摇晃。几人一愣,皆是纷纷朝前看去,那里,有两人无端出现在船头,正是凌九泉和饕餮。

“凌姐姐!”鱼清潺一声欢呼,小跑了上去。

凌九泉宠溺的摸了摸鱼清潺的脑袋,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鱼清潺挽过凌九泉的左手,点头道“这次睡了这么久,都落下不少功课呢,沧海偌大,我还没好好走走呢。”

凌九泉深以为然,道“勤能补拙,循循渐进,潺儿你有这想法是对,可也不能太急功心切哦。”

“知道啦,我都记得呢。”鱼清潺俏皮笑道。

一旁饕餮看了看鱼清潺,见她脸色笑意满面,和凌九泉动作亲昵,有心使坏,当下朝鱼清潺揶揄说道“你这小鱼可要当心了,走江入海可不是儿戏,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压扁了,葬身大海可就好笑了。”

鱼清潺听闻,神色一楞,继而松开凌九泉,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饕餮的鼻子喊道“你这小羊羔说谁呢,等我走江成功,第一个就把你给吃掉。”

“哦?是吗,那我可就要好好看看了,要是你走江不成,干脆让我吃了你得了,省的帝尊替你操心。”饕餮毫不客气回道。

“你!”鱼清潺气结,转首就朝凌九泉看去,却是被饕餮先行一步说道“怎么,又要叫帝尊了?”

鱼清潺看着眼前一副趾高气昂的饕餮,气不打一处来。自从自己化形之后,每每想去沧海嬉玩,总会被饕餮逮住给扔了回来,要不是自己修为浅弱,鱼清潺真想跟她斗上一场。可偏偏自己除了龇牙咧嘴,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危,连凌姐姐偶尔都会佯装不见,真不知这饕餮究竟有多厉害。

鱼清潺不满哼了一声,也懒得与她纠缠,反正自己左右是讨不到半分好处。

就在鱼清潺欲转身之际,那饕餮却是朝她扔了一个黑色皮囊状的东西,直直砸在鱼清潺的头上。

鱼清潺吃痛,眼眶通红的看着她,就欲怼上两句,身后,凌九泉忽而摸了摸自己,缓缓摇了摇头。

鱼清潺不解,蹙眉看向身前,只见饕餮双手环胸,冷冷说道“这是我的鸾囊吊,以后再有危险祭出此囊即可,可吞一切,可化一切危机,不过只有三次机会,

我用过一次,剩下两次你自己看着办。”

鱼清潺闻之一愣,缓缓从甲板上捡起捧在手心,忽而展颜一笑,朝饕餮说道“谢谢你啊,小羊羔。”

饕餮听闻这三字就一阵哆嗦,怒目瞪了瞪鱼清潺,后者赶紧跑回凌九泉身侧,不再多语。

凌九泉视线看去,后方三人同样看着自己,眼神各异。

“刚才就是你说要我教你两招?”凌九泉朝羽涅玩味说道。

羽涅见那凌九泉眼光深深,脸色莫名。忽然又想起那日沧海,他独自一人凌空而立,掀起滔天骇浪,九幽之火焚烧不绝,以一己之力对战那浩瀚大鹏,此刻心中不免有些徘徊,不知如何开口。

半响,羽涅缓缓朝前走去,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一手揣摩下巴,一手缓缓从海中抽取一丝水花在掌心把玩,静静说道“我这时间之力如何?”

凌九泉眯起眼睛看了看,开口说道“有点东西。”

“不愧是现今妖界领军之人,果然眼光独到,这毕竟也是我当年一统妖界,征战仙界的功夫。虽说如今我修为尚未大乘,可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就无需你教我了,他日等我修行归来,你我在共讨大计。”羽涅收起神通,大义说道。

墨故渊低着头,默然无语,一旁北溟鲲却是借机喊道“大哥所言极是,佩服佩服。”

羽涅罢了罢手,一派仙风道骨,胸襟坦荡的高人模样。

“哦,那就算了,本来还想跟你切磋两下,既然你对自己的时间之力如此有信心,那我就不勉强了。”凌九泉耸了耸肩,无所谓说道。

羽涅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脸色却是波澜不惊,道“无妨,总有机会的。”

凌九泉看了看后方的墨故渊,又看了看北溟鲲,眼神平淡,终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时辰不早了,你们朝着既定的线路出发吧,我和饕餮就先回去,潺儿,切记不可掉以轻心,但凡有任何危及性命的事,一定要及时唤我。”凌九泉朝鱼清潺认真交代说道。

鱼清潺重重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看向凌九泉。

凌九泉溺爱看向她,不再含糊,和饕餮化作流光消失原地。底下,鱼清潺不停挥手,朝凌九泉离去的方向摇晃,目光满是留恋。

墨故渊呆呆看着,那一袭白裙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眼前女子似乎随时都会被大风刮走一般。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拳头,不知想些什么。

天上,凌九泉回头朝饕餮笑道“那鸾囊吊可是你的挚宝,就这样给潺儿不会心痛?”

“不就是一件无底洞的皮囊而已,若能为帝尊日后大计出上一份力,又算得了什么。”饕餮毫不在乎说道。

“那鸾囊吊可是连神的攻击都能吞噬,更能化解致命危机,看来这次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只要帝尊能跨出最后那一步,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况且你我之间又何须牵扯人情一说。”

凌九泉听闻,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凝固,微微沉下头,敛眸不语。半响,他朝身侧饕餮笑道“好,一言而为天下法,不废江河万古流,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身旁,饕餮望着凌九泉凌云壮志的样子,目光憧憬而迷离,更多的是刚才他对自己嫣然一笑的模样,让她心中颤抖不已。

很久很久之前,在神州极南之地,有一恶兽为祸一方,恶兽四目黑皮,长颈四足,性凶悍,极贪吃,是为饕餮。

由于饕餮十分贪吃,遇见什么就吃什么,贪婪之欲无穷无尽,是以当地百姓苦不堪言,人人提心吊胆,深怕有一日会惨遭饕餮横祸。

相传昔年黄帝和蚩尤大战之际,蚩尤八十一个兄弟悉数战死,而蚩尤也被黄帝一剑斩杀,身首异处。最后蚩尤的头颅掉落在地,吸收了战场上的怨气而化为饕餮。

由于饕餮乃是无数冤魂和恶灵的念头产生,更是只知杀戮的存在,并不知晓善恶之分,自问世以来便是不停的吃人,逢至绝境之际,更是连它自己本身都会一口吞下。

浑浑噩噩不知多少岁月,饕餮浪迹整个山海五经,凶名在外,早已被世人列为四凶之内。

为祈苍生太平,护百姓安危,有不少能人异士皆为了除去这四害而生生丢了性命。

饕餮虽是凶残,可前来绞杀它的人物当中,也不乏缺有修为极其高深之人,且仗着手中执有上古神兵利器,可破世间邪魅鬼祟,饕餮一路之行也是伤痕累累。

某一日,有一位大能者竟是骑着开明兽找到自己,二话不说就想要将自己抹去。饕餮当时本就身受重伤,一边要应付那位大能者,一边还要抵抗开明兽的攻势,更是苦不堪言。

那开明兽生有九头,且五行之力极为精纯,金木水火土,光暗风雷能力极强,甚至某些属性还能压制自己。饕餮光是应付它就极为吃力,更别说还有一旁不时下狠手的修道之人。

饕餮本以为就此丧命,对自己来说或许也算一种解脱吧,浪迹至此,不知去向何处,除了不停吞噬人间,食尽人与物,连它自己都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那一条苍莽大蛇从山涧中游走奔出,将开明兽死死缠绕,不顾自身安危硬生生抗下其数道雷击之势,仍是不愿离去。

那一幕,饕餮至今难忘,大蛇鳞甲横飞,血肉模糊,尾端之下不知断了多少截,可他依旧负隅顽抗,半分没有退怯。

“喂,还能打就继续,真当我们这些异兽是好欺负的么。”风雨雷霆之中,饕餮耳边,响起此生第一位站在自己身边人的声音。

饕餮虽是困惑不解,却再也不愿听天由命,它凶性爆发,煞气缭绕,不顾一切朝开明兽撕咬而去。

那一战,惊天动地,地动山摇,那位大能者终是被饕餮的怒气所摄,顾不得其他,只得御物急急逃窜,剩下开明兽独自力抗那大蛇和饕餮。

数日之后,那大蛇盘曲着身形,缓缓舔舐体表创伤,饕餮则是狼吞虎咽不停咀嚼开明兽的尸体,只一会的功夫,地上就剩数根白骨。

饕餮仍旧对眼前大蛇虎视眈眈,垂涎三尺,可那大蛇好似浑然不放在心上,任凭它饿狼般盯着自己,自顾理疗伤势。

“原来你和传说中的还真是一样啊,也不知道你肚子里装了个啥,这么能吃啊。”

这是它听到他说的第二句话,心有怒气,一声愤恨咆哮,死死盯着那条大蛇,目光贪婪,仿佛是在告诉他,再废话就连他一起吃掉。

“又饿了吗?想吃你就吃掉我吧,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谁会在乎呢......”

饕餮抬首,侧头看去,它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迷茫和落寞,更多的是对这个世间毫无留恋的目光。

“他...他也和自己一样么...”灵智初起,那是饕餮第一次产生的念头。

饕餮低吼了几声,一尾扫去身前障碍,缓缓走到他的身旁,半搭着眼皮,卷缩在他身侧,缓缓睡去。

此后千年,万年,两人一路相伴,踏破山海,相依为命。

第一百零七章 剑池中有金龙游 阳光明媚,大海风平浪静,破军一往无前,几人悠哉惬意。

船舱之下,墨故渊盘腿曲坐,闭目修行。

自此番沧海一行,墨故渊大大小小历经数战,甚至好几次都危及生命,也正是在这些实战之中,墨故渊加强了自己的战斗经验,以及修为的巩固。

腰间之下,九龙琉璃玉顺着墨故渊每一次呼吸调理,一道道柔光悄无声息朝着他体内蔓延进入。

墨故渊脸色红润,周边隐有阵阵光芒浮动,仿若天人。

“这九龙琉璃玉当真是奇效无比,不仅每次生死关头能赠我一丝生机,连寻常修行打坐都能为我增持辅助。”墨故渊心中感慨不已。

琉璃玉的异样,在他修行过程中自然有所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墨故渊不免觉得自己在修行途中事半功倍。

只是墨故渊不知,九龙琉璃玉贵为当年龙神随身之物,其功效特异又何止仅仅是让自己修行通畅。他数次濒临死亡之际,皆是琉璃玉暗中稳固他的神魄,且将其中蕴含的能量,用来支撑墨故渊身体创伤的恢复,生骨血,酿精气。

他不曾发现,此刻在他的丹田之中,那早已苏醒的九龙脉纹已将他全身经脉掌控,中心点就在丹田内九龙脉纹下。正是如此,九龙琉璃玉才能畅通无阻将其中之力贯通至墨故渊全身。

墨故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欲退出修行,忽而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再次沉稳呼吸,调转意识,自视心海之中。

剑光涌荡,滔滔不绝,每一柄剑皆在他的心海之上悬浮游动。墨故渊瞧的心血澎湃,望着眼前奔川不息的剑流,一时不免有些豪情万丈。

“自当初与梼杌一战入此心海,方才得见那位前辈的不世剑法,想不到这里的剑气竟都是那位前辈所留,那位前辈又该是何等风范?”墨故渊痴痴想道。

剑流列阵,飞流直下,浩瀚追逐,却有序得彰。

有一方剑气呈球状形朝墨故渊身前掠来,剑气森森,如流星坠来。

墨故渊飞身跃起,朝那方剑阵迎面而去,只见那剑气缠绕的球形在墨故渊眼前生生停下,下一秒纷纷四散飞掠开,只余当中数道青色剑气。

墨故渊目光一愣,有些诧异,眼前数道剑气,竟是当初在发鸠之内遇见的曹青衣所留。

“奇怪,当初不是被羿前辈随手打散了么,为何眼下仍有数道剑气残留在此?”墨故渊不禁疑惑。

墨故渊一念此处,即刻搜索心海,意识蔓延,不一会功夫,就将那柄神弓所在的位置确定,当下心随意动,朝那里赶去。

“后羿射日神弓!”

巅峰之顶,剑崖之畔,那是墨故渊从前在心海中看见那位前辈所站在的位置,自从沧海一战之后,此地再也不见那位前辈的身影。

此刻,他亦是步步走了上来。身边,剑气越发密集,隐有汇聚成水之势。

“这里......”墨故渊看着此方异样,心底震撼,越是往上,其剑气浓缩的密度几乎成了水流之状,当中,比起下方之地,简直天囊之别!

顶峰,浩瀚云烟,奔腾翻卷,墨故渊呆呆望着尽头的一处漩涡,瞳孔颤抖。

那是一方水池,阵阵涟漪,水池清澈透明,却又浓郁浑厚。

一眼之下,便觉其中蕴含了极为恐怖的力量。

身旁,有清风浮动,朝前掠去。

“这里的剑气竟然汇聚成池了!这...”墨故渊困惑呆滞。

看了半响,忽而脑中念头一闪,似乎想起什么,他紧张转头朝后看去,紧接着又朝着下方愣愣望去,一时不知所措。

底下,剑气化成的剑影仍然闪烁更迭,飞舞旋转,在墨故渊的心海之上来回游绕,磅礴不已。

可是墨故渊这会站在高处,只观察了片刻,便已发现其中玄秘。底下剑气竟是在心海内运行一个轨迹,便会朝此方山巅汇聚,而后尽数没入那方剑池之中。

墨故渊过往从不曾发觉,此刻望着身前不

远处的那方池潭,有些呆滞。究竟需要多少的剑气才能酿成这一方剑池,其中竟然全是剑气,墨故渊不敢想象。

射日神功在池潭正上方漂浮而立,弓身周遭有金光散发,神圣无比。

墨故渊朝前走去,待来至尽头,微微欠身低头朝神弓致意,可低头那一瞬间,墨故渊刹那怔住身形,动弹不得!

视线正下方,是那方剑池,水流清澈,作漩涡之势缓缓涌动。

居中,有一条小小游物畅游其中,极为惬意。

游物头生双脚,浑身呈金色,鳞甲可见,四蹄生风,在池中随着池水的方向逆游而行。

墨故渊只一眼就看出游物之样。

“是龙......”墨故渊喃喃痴语。

墨故渊死死握住拳头,不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在心海之中会有一条金龙盘旋在此,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居然在这方剑池之内。

“是九龙脉纹么...可这剑气是那位前辈所留,为何汇聚成池,会将这金龙圈养在内?”墨故渊绞尽脑汁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难不成早些年作为轩辕剑上的剑穗,琉璃玉和它彼此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么?这里的剑气,既是那位前辈从轩辕剑中激发至此,两者难不成早已混为一体?”墨故渊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看着眼前异样,墨故渊再次来回勘察数遍,皆是毫无所获。所幸那尾金龙并未有其它异样,只是一直逆着剑池的水流方向不停游曳,孜孜不倦,循环不息。

墨故渊想不明白,只是见此刻无恙,便也稍安。再次抬头朝上看去,那射日神功静静盘旋,如心海天地中的太阳,耀眼璀璨。

墨故渊心意微动,只见一股剑气疾速而来,将先前那几道曹青衣赠与的剑气携来。墨故渊敛眸吸气,心识内敛,开始将身前剑气缓缓炼化。

云卷云舒,剑风追影,墨故渊单薄的身躯盘腿漂浮在山巅之上,任凭周遭过往来回。

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缓缓睁开双眼,情不自禁咧嘴笑道“这次炼化的剑气倒是快上不少。”

犹记当初刚开始炼化曹青衣剑气之际,墨故渊当时只觉生涩艰苦,如喉咽刀,极为痛苦。

那本就是他人剑气所在,要化为己用,其中过程自然心酸,可墨故渊硬是扛着神魂之痛,生生将那些剑气一缕一缕炼化。只是那些还未来得及炼化的被羿随手抹除,让墨故渊不禁有些惋惜。

看着眼前数道剑气变成和心海之中一样之色,墨故渊心中畅快,若是自己修为大乘,能将剑气藏入心海之中,岂不是取之不绝,用之不断?

一念此处,墨故渊不免有些憧憬,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虽是剑法有所提升,可剑气几乎都是从心海中调取,才贯通到轩辕剑上,根本很难酝酿出自己的剑气,这其中关键,自己仍是无法琢磨。

“为何这里的剑气为我所用,而我却不能衍生自己的剑气,真是奇怪。”墨故渊暗自发愁。

至修行以来,除去参悟黄庭经外,墨故渊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思考究竟怎样才能使出自己的剑气。既然轩辕剑威力之大,如果将自己剑气灌入其中,效果岂不是更上一层?

墨故渊不疑有假,望着眼前一幕幕剑气飞掠,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只见他扬手一挥,一缕剑气便被他捏在手中。

“那位前辈所留剑气至纯,罡劲至烈,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炼化!”

墨故渊从前不敢想,可眼下既然想到,亦是说做就做。如最初那般炼化曹青衣的剑气,墨故渊再次稳住心神,开始这第一次的尝试。

半响,墨故渊愕然睁开双眼,望着指尖仍旧争鸣的剑气,有些茫然。

“这...这剑气无需炼化?还是炼化不了啊?”墨故渊不解。

先前来回试了数遍,可那剑气从自己心识中只是一阵飘过,便再次恢复如初,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哎,算了,能用就行。”墨故渊

试了几番仍是如此,只得作罢。

墨故渊纵身一跃,回到心海下方,抬头看了看漫天苍穹的剑影,依旧飞舞不停。即便那些剑气运行一个轨迹之后,会朝着山巅那方剑池涌去,可墨故渊却不觉眼前的剑气会慢慢消耗殆尽,反观趋势比起上一次还要充盈。

“这个世界已经够奇怪了,这下倒好,连我这心海里的天地都莫名其妙。”墨故渊摇头苦笑,不知何种滋味。

墨故渊见此刻心海天地无恙,又将先前那些异色剑气炼化,眼前剑气一色天然,倒也心情愉悦。

射日神功散发阵阵金光,无穷剑影在眼前飞火流星,墨故渊望着两者相得印彰,有些感慨。

就在他欲退出心海之际,他的一个念头再次闪过,又一次朝上飞升而去。

一一一一

沧海之上,破军疾行而走,鱼清潺和羽涅北溟鲲二人正有说有笑,来回嬉闹不已。

忽而船身一阵剧烈摇晃,紧接着在船身四周海面,竟是无端爆发数道炸裂之声,水花激荡,直耸入云,倒把几人吓了一跳。

“我去,看见没,刚才是不是有天雷劈了下来?”羽涅率先喊道。

“好像是天雷,不过这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的,怎的有天雷莫名劈下?”北溟鲲同样不解。

“该不会是你俩早前背着我偷偷干了些见不得光的事,如今被雷神发现,找你俩来算账了吧?”鱼清潺在一旁蹙眉说道。

听闻此话,羽涅和北溟鲲大眼瞪小眼,彼此对视,好似在询问对方一般。

“怎么可能,本大侠一身正气,浩然无畏,何来见不得光一事。”羽涅拍着胸前囔道。

“我大哥都这样说了,我当然就更加不是了,我俩何等人物?岂会做那些不入流之事?”北溟鲲附和道。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那些苟合龌龊之事,刚出沧海之际,是谁站在船头迎风小解,又是谁要和谁一较高下的?”鱼清潺丝毫不客气喊道。

闻言,二人皆是一怔,当初两人比划之际,可是没有第三人在,这鱼清潺又从何得知?

羽涅率先反应过来,开口朝北溟鲲骂道“好你个死胖子,竟然连这等事都说给潺潺听,你丫的还要不要脸了,你丢人就算了,还拉着老子一起!当初你内急憋不住,自个上船头解决,恰好被我看见了,还哭着求我替你保密,如今反过来竟敢诬陷我,我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今儿个我把话撂这,做兄弟到头了,你我绝交!”

北溟鲲目瞪口呆听着羽涅款款而谈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只见北溟鲲怒不可遏朝羽涅张牙舞爪跑去,看其架势势必要与此人同归于尽。

“妈的,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北溟鲲摇着大腹便便的身躯,动作却是快如闪电。

北溟鲲见鱼清潺在旁,自知无法说出当日盛景,又狡辩不过羽涅,当下只有动手已解心头只恨。

鱼清潺望着两人扭打在一起的画面,嘻嘻一笑,道“还真是塑料兄弟,我倒要看看下次还能不能同仇敌忾。”

羽涅脸色通红,平常和北溟鲲做些下流之事也就算了,那是因为自己吃定他了,知晓北溟鲲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断然不敢轻易声张。

只是如今没想到他连这种事都和鱼清潺说,岂能不教他火冒三丈,这要传出去可得多丢人。自己仙风盎然,一世英名若就此毁去,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啊。何况他还有一个顾虑,万一日后落葵知晓,岂不是让他没脸见她?

可惜,羽涅不懂,有可能会一直不懂.......

北溟鲲抡起大拳,想一拳一拳将羽涅砸进甲板中。可那羽涅当下不知是不是半神附体,竟是让北溟鲲的拳头变的极为缓慢,趁此空隙,倒是让北溟鲲身上挂了不少彩头。

鱼清潺不会说,两人就更加无法得知究竟她是怎么知晓的。

而将此事传出的,眼下一个正在船舱之中捣鼓的风生水起,另一个还在仙界翘着小腿嗑瓜子呢。

第一百零八章 难知女儿心思 墨故渊掀开船舱外的门帘,入目便是羽涅和北溟鲲二人扭打抱滚在地的画面,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两个怎么了?”墨故渊朝一旁看热闹的鱼清潺问道。

鱼清潺此刻正坐在栏杆之上,见墨故渊走来,顺势一跃跳下,笑道“刚才有几道天雷劈了下来,这俩被吓到了,这不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嘛。”

墨故渊一愣,道“天雷?”

“对呀,你难道打坐打傻了不成,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你没察觉?”

墨故渊脸色一窒,看了看仍有波涛的海面,又看了看甲板上你依我侬的两人,挠了挠头,道“额...可能修行入迷了,没有太在意。”

“嘁,我怎么觉得这天雷和你有关,该不会是你刚才折腾捣鼓出来的吧?”鱼清潺跑至墨故渊眼前,一双灵动的美目紧紧看着墨故渊。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近在咫尺的身影,鼻尖隐有清香,一瞬间脸色便通红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就射了几剑,应该不至于吧...”

鱼清潺侧头歪着脑袋,不解道“射了几剑?”

“三四剑吧,应该不至于会降下天雷吧...”墨故渊亦是有些不太确定。

见墨故渊一副痴呆模样,鱼清潺噗嗤一笑,刚才只不过心血来潮随口一说,这家伙却是认真了起来,倒是有些憨趣。

不远处,正当两人争执不下,墨故渊突然朝他们大声喊道“别闹了,我们还得去个地方呢。”

风度翩翩的羽涅眼下已是凌乱无比,听闻墨故渊所言,一脚将北溟鲲踹开,鲤鱼打挺站起,跑到墨故渊跟前,殷勤说道“去哪?可是又有新大陆?”

墨故渊摇了摇头,说道“那日鱼姑娘被月魄岛上一女子收去魂魄,后来我寻至发鸠,在那里遇见一位前辈,得其剑气馈蹭,我答应他寻得乾坤塔后,便要去月魄岛帮他完成一桩遗愿。”

“那孤岛就剩一个疯女人在那,去那作甚,莫不是嫌潺潺这次睡的不够久,过去再让她催眠催眠?”走过来的北溟鲲脸色冰冷,不满朝墨故渊说道。

墨故渊闻言,脸色一阵赫然,不知如何回答。

“那又不关墨故渊的事情,是我贪迷那女子歌声,不小心着了那人的道法,这才失去心智。”一旁鱼清潺开口辩护道。

“那也不行,万一有个好歹,你认为帝尊知晓了,还会放任不管吗?”北溟鲲语气加重说道。

“你!”鱼清潺气结,若是自己任性倒也无妨,可把凌姐姐搬出来,这就让她有些哑巴吃黄连了。

“鱼姑娘,北溟鲲所言不无道理,毕竟这次寻塔而归的途中发生了太多意外,耽误不少时间,这沧海辽阔,有些未知是我们无法预料的,还是小心为上。”墨故渊朝鱼清潺缓缓说道。

“喂,墨故渊你什么意思,刚才我还和你站一块呢!”鱼清潺噘着嘴不满说道。

“鱼姑娘,此番你醒来已有数日,不如先行潜游沧海历练一翻,有北溟鲲在一旁护道应该有所保障,月魄岛一行就让我和羽涅前去,我替前辈了完心愿便会回来,你别担心。”墨故渊朝鱼清潺解释道。

“我才不担心呢,我...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一直呆在这船上实在无聊的很。”

身边北溟鲲黑着脸,却又不敢惹怒这位鱼霸主。

墨故渊脸色舒缓,笑着说道“那等我回来,我们朝海下闯闯?这次出行,早前听说这沧海还分三六九重呢,底下肯定藏着不少新鲜玩意。”

鱼清潺自知离开已是无望,自顾转身罢手道“我早就知道了,一点意思都没,要去你自个去吧。”

墨故渊望着鱼清潺离去的背影,不明白为何她先前还好好的,怎的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只得苦笑看向一旁北溟鲲。

“要去就快去,那避海帛上有我破军的气息,事情解决按照方位回来便是。”北溟鲲说完也跟着鱼清潺朝前走去。

墨故渊怔怔看着两人,这下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喂,还看啥呢,走吧。”羽涅一旁催促道。

“可是......”

“可是你妹啊,有时候见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真是个木头脑袋。”羽涅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道。

墨故渊蹙眉,不解看向羽涅。

“先走,路上说。”

墨故渊无奈,将当初那叶绿舟祭出,二人纵身一跃,朝下方坠去。

沧海广袤无垠,海水深邃,有风盈盈。

鱼清潺趴在栏栅之上,目送着那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

北溟鲲不知何时又捧着一怀的小鱼干,在一旁有滋有味的吧唧嘴巴,脸色悠哉惬意。

鱼清潺瞥了一眼,目光满是杀气,北溟鲲见状,紧张的咽了咽喉咙,慌忙道“我们在后面跟着便是。”

“嗯?”

“先前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嘛,毕竟这次出了事,都是我们粗心大意造成,我知你担心那小子,有我在,放心,出不了什么大事。”北溟鲲拍着肚子保证道。

“哼,谁担心了,那家伙一点也不把我放心上,我才懒得管他呢。”

北溟鲲唯唯若若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鄙夷的不置可否,压根不信。先前还替那小子开脱,分明就是想趁机让我带你们一起过去,真当我胖成这样就是傻的么?北溟鲲心中暗自想道,不过他脸上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

破军疾行,忽而一阵波涛席卷,破军缓缓在海面隐去船身,目标朝着墨故渊二人方向跟去。

鱼清潺脸色一缓,双手环胸,眼里一丝温柔渐渐浮现。

一一一一

绿舟在沧海之上摇曳,两人端坐其中,不知时间。

已至深夜,临近夏末的夜晚似乎极为酷热,仿佛在和一整个夏季依依不舍道别。

海上无风,万籁俱静,苍穹亦是不见一点星光。

墨故渊倚靠船头,呆呆望着漆黑的夜空发着呆,对面羽涅早已酣甜进入了梦乡。

回想起白天羽涅和自己说的话语,墨故渊仍是久久难以释怀。

“鱼姑娘当真也会挂念我的么......”墨故渊从未想过这个。只知自己从人界穿越至

此,一身修为弱的可怜,放眼整个仙妖两界,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万一真如羽涅所说呢......”墨故渊左思右想,忽而脸色渐红,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来。

对面,羽涅忽然翻身咕哝了一句,吓的墨故渊赶紧闭上嘴巴,不敢有所动作。

看着羽涅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似任何事在他身上都不会有烦恼一般,墨故渊不禁有些羡慕。

“这家伙明明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偏偏自毁道行,忘却一切,真是看得开啊。”墨故渊看着羽涅,好笑想道。

绿舟无需墨故渊驾行,自有牵引,朝着一处方向悠然漂浮而去。

墨故渊撇去脑中杂乱念头,开始静心打坐修行。

天上虽是无光,可海中却有不知名的生物在底下畅游,有些异兽常年久居海底,身体某处会带着一些光体,或是吸引其它鱼物为食,或是宣告领域。

一圈涟漪在海面泛滥晕染,紧接着有更多的涟漪开始渐渐浮现,绿舟漂浮在上,也随着底下波澜渐渐摇晃。

有一黑影从远处疾速奔来,早已醒来的墨故渊站起身,遥遥相望,蹙眉看着那袭在海面奔赴的身影。

“这人好本事,居然不借任何外物,孤身一人踏海而行,速度还如此之快。”身旁,察觉到异样的羽涅也是醒了过来,此刻开口说道。

“不错,我之前就已放开感知,这方圆百里之外都无任何岛屿,眼下此人独自踏海疾行,想必从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开始了,这修为内力怕是不容小觑。”墨故渊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小心,他朝我们这边过来了。”羽涅一手摊开手中玉扇,轻摇惬意笑道。

墨故渊不疑有假,与羽涅相顾站立,紧紧看着那人朝此方掠来。

海面踏浪飞行的黑衣人一路穿来,亦是同样看见绿舟之上的墨故渊二人,目光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天昏地暗的海上还有两人在此。

距离相近,速度之快,黑衣人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从墨故渊不远处轻点疾行掠过,便再次朝前飞去。

两方在中间汇合之时,纷纷对视,目光皆是不知所以,还有一丝丝的防备忌惮。

“这...这就走了?”羽涅喃喃说道。

墨故渊转首,目光追随那远去的黑衣人,点点头,道“许是沧海异人吧,刚才也并未对我们抱有敌意。”

“无趣,还以为有热闹可以凑凑呢。”羽涅双手抱在脑后,耸耸肩有些无聊。

忽然海面一阵波涛起伏,绿舟后方的海面下刹那布满红光,犹如一张血口朝前移动吞噬而来。

“小心!”墨故渊惊呼一声。

绿舟随波而起,直耸上浮。

“我去,底下那啥玩意?”羽涅瞪大眼睛,吓了一跳。

墨故渊撇过头朝下看去,只见海底满是一排排人身鱼尾的异兽,手持三叉戟朝上猛扑而来,红光正是从它们的兵器上散发出来。

“这下够热闹了吧。”墨故渊晦气叹了一声,已是抽剑而起。

第一百零九章 又至月魄岛 晓光破云,绿舟搁浅在一处沙滩之上,有阵阵海浪扑打而来,已是日上三竿。

那绿舟不知被海浪前前后后晃了多久,直至船身中的两人揉着胀痛的头脑醒来,茫然望向四周,不知何地何时。

许久,羽涅翻身走下,伸展筋骨,望着眼前大海,痴痴说道“我俩不是在跑路么?怎就到这了?”

墨故渊调整呼吸,看了看眼前景象,岛部前后两侧有月牙尖端可见,自己二人身处凹陷中心地带,他楞道“月魄岛!”

“啥?这就到月魄岛了?”

墨故渊点了点头,努力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一幕。

那晚两人被海底人身鱼尾的生物追击,墨故渊率先执剑而起,与那伙异族纠缠厮杀,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似乎对自己二人抱有极大的敌意,墨故渊二人不敌,只得借船远遁。

可谁知那伙异族盯着自己二人并未放弃,一路穷追不舍,一副不要命的姿态势必要将二人留下。

墨故渊二人哪里见过此等阵仗,只得提心吊胆加速朝远方逃去。可那一伙异族不仅速度之快,似乎还能操控近距离之内的海水,两人御船挣脱,仍是眼看就要被那伙异族给追上。

墨故渊羽涅皆是脸色一寒,虽说来者人多,不知深浅,可二人也不愿束手就擒,正欲折身放手一搏之际,只见在两方当中竟是无端出现一道漩涡。

漩涡凭空而现,眨眼就已扩张至数十里之大,且形态还在朝外蔓延而去。那疾速而行的异族,毫无防备尽数被漩涡吸入,不知去向何方。

当时两人呆呆相望,不明所以,怎的几个呼吸之间,那伙异族就从眼前消失踪迹了?忽而一阵波浪从先前漩涡之地爆发,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从下炸裂,掀起一道道数十丈之高的海水朝两人方向倾覆而来。

还未有所准备的二人就这样被巨浪吞没,仍凭大水冲荡,失去知觉,随波而去,等醒来便是已经到这月魄岛了。

“那些人身鱼尾的家伙你可有见过?”羽涅朝墨故渊问道。

墨故渊摇了摇头,半响,蹙眉说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伙异族其实并非有意追杀我们。”

“你是说......”

“不错,我想应该就是之前从我们身旁掠过的那位黑衣人了,许是那伙异族误以为我们是同伙,这才朝我俩率先发起攻击。”墨故渊缓缓说道。

“该死!那家伙以后可别给我逮着,这次居然无缘无故替他当了冤大头,不划算不划算!从来只有我占人家便宜,哪有被人家占我便宜,下次遇见非得找那家伙算账。”羽涅气急败坏说道。

墨故渊笑着不语,心底开始暗暗思量那夜所见一幕。

那伙异族人身鱼尾,乍眼一看,还真是和当初自己见汲清她们氐人一族有些相似。

但两者又有天囊之别,氐人一族除去鱼尾之外,其人身模样几乎和寻常凡人一模一样,只是那双耳朵有所差异,其他倒也没有太多不同。

反观这伙异族,虽也是人身鱼尾的模样,可它们上半身皆呈灰绿之色,体表布满红色裂纹,且头生双角,两侧长有一对硕大鱼鳍,模样狰狞,獠牙毕现。

“当初出海之际,你还记得北

溟鲲和我们介绍沧海的大致么?”墨故渊抬首朝羽涅说道。

“嗯?记得啊。”羽涅回道。

“沧海浩瀚,广袤无垠,不知尽头,其中不仅隐藏着记载的七十二岛,还有身居沧海之内的一些异族,好比我们之前见过汲清她们的氐人一族,那夜我见海底异类,观其模样,应是鲛人一族无疑。”墨故渊说出心中猜测。

“鲛人一族?莫不是生活在沧海其它领域的异族?”羽涅下意识说道。

“不错,我曾在黄庭经外卷上看过此族的介绍,身形样貌几乎和卷上所描绘一致。”

“那依你所说,我们岂不是到了它们的地盘?”

墨故渊琢磨片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我也不清楚,卷上记载这鲛人一族常年生活在沧海的西北地段,已是离开沧海中心区域,如果要说距离的话,可能更加靠近西山经。”

“西山经?那不是仙界之地了么?我们如今从大荒出来不过数月,难不成就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了?”

墨故渊撇去,看着羽涅有些无奈道“你可别忘了,这沧海之大若凭你我二人之力,想要走出无疑痴人说梦,即便上次在发鸠遇见的仙妖两界之士,他们应该也是各派有着能纵横沧海的神船腾海之物,不然哪能来这么多人。”

羽涅挠了挠头,不疑有假嘿嘿笑了笑,道“那话说回来,如今又至月魄岛,离我们出海算起,岂不是兜兜转转又绕了一圈?”

墨故渊点了点头,紧接着道“这一点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倒并未担心,鱼姑娘需走江,这沧海乃是五经之中最大的内海,东南西北四经囊括,可见其中裨益。再说了,有北溟鲲在,他若真想我们早些离开大荒,怕只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这一点我倒是认同,凌九泉昔日千叮万嘱,走江非同儿戏,潺潺能巩固自身道行,提高修为,我们自然替她高兴,只是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好像还有要事在身,这一行不知岁月,不会耽搁你的事吧?”羽涅好奇说道。

墨故渊听闻一阵彷徨,心底又何曾不知自己答应过神仙爷爷所托之事。

自从应承凌九泉护鱼清潺走江入海,一路所遇皆是让他无所适从,只得先行解决眼前之事。好在如今至少身在沧海,若没有北溟鲲相助,怕是还陷在大荒出去不得。

“没事,等到了仙界我在想办法看看,当前还是走好眼下的路。”墨故渊罢了罢手,暂且将此事放下。

“得嘞,反正也是托你的福离开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去哪我跟着你便是。”羽涅依旧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囔道。

墨故渊侧过头淡淡看了看,见他脸色愉悦,好似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从来不会记挂在心上,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话说你到现在还没恢复记忆么?可曾想起以前的某些过往?”

墨故渊实在好奇,这么久以来,羽涅的时间之力也在渐涨,如今已是可以短距离控制周遭一切,且时间约莫可以延长至一炷香的功夫,比起之前可谓进步不少。

“之前的记忆?你是说我叱咤仙妖两界的时候么?哎,如今那凌九泉贵为妖界帝尊,又身具半神修为,我哪怕想起以前的风光又能如何,我哪里打得过他嘛。”羽涅一瞬间脸色变得颓然。

墨故渊“......”

见墨故渊默然垂着头,怔怔无语。羽涅瞧的心中一阵温暖,拍了拍墨故渊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也替我惋惜,不过不打紧,如今我对时间的掌控正在慢慢提升,等过个千年百载,我恢复实力,一样可以东山再起,他日你我兄弟联手,雄踞一方,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一阵海浪打来,墨故渊脚步踉跄,差点滑倒。

“不要激动,你要是担心自己一个人身在这仙妖两界无依无靠,大不了日后我见到凌九泉向他讨要个一官半职的,我们在妖界一样可以横着走。我相信他凌九泉不会吝啬不给吧,毕竟我以前也是妖界的领军人物,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放心!”羽涅豪气云天,自顾拍着胸膛保证道。

墨故渊见羽涅如此重情重义,心中喟然一叹,可他脸色却是僵硬抽搐,目光惆怅。

墨故渊将绿舟收回咫尺物中,叹道“我们先上岛吧,早点忙完早点回去。”

月魄岛整体如那弯月一般,面积不大,却极为精致。岛上灌丛茂密,小道之上满是奇花奇草,各色分明,无杂乱之感。

越是往深处走去,其两旁景色更为怡人,犹如农家小院一般,甚至某些路段还能看见脚下石台小路,拾阶而上,似有人家居住。

“这座岛倒是有几分特色,难不成以前有人住在这里?你看这林间小路,青草翡翠,错落有序,倒是难得。”羽涅边走边看,口中缓缓说道。

墨故渊望向四周,那夜跟随鱼清潺而来,误入此岛,当时正值深夜,视线不佳,也并未仔细打量此地样貌,只知当时天上月亮,在岛中的树梢之上倾泻的极为耀眼,隐有月华涟涟流露。

随着两人渐行渐近,已至岛上中央,此刻眼前之景和刚才云泥之别。

两人眼前是一片荒芜之地,只余些许杂草丛生,仍是觉得有些突兀不已。

墨故渊羽涅齐齐看向场中不远处的七棵大树,呈北斗七星状。

尾端,那颗距离稍远的大树之上,有一批头散发的女子,此时正死死盯着对面的墨故渊,目光颤抖。

羽涅同样瞧见远处树梢之上的女子,见她身段婀娜,妙曼无比,一时不免好奇,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女子神色紧张,颤颤巍巍站起身,下一刻已是飞身朝墨故渊这方掠来。

一阵清风拂面,吹起女子披散的青丝,纷纷扬扬。

羽涅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我靠,好丑!”

墨故渊嘴角连抽,狠狠撞了撞羽涅,眼神示意其不要胡乱说话。

女子并未理会羽涅所言,自顾朝前赶来,忽而身后那七棵大树一阵摇晃,白昼之下依稀可见树梢之顶有微光闪烁。

女子一声闷哼,从半空跌落在地,可她一双目光仍旧痴痴看向墨故渊。

墨故渊环首看了看周围一圈的荒芜之地,心中已是明白大概。

墨故渊指间微光,乾坤塔已是立在掌心,只见乾坤塔无端腾空而起,塔身泛有阵阵金光,随着一道流光朝半空射去,有一虚影渐渐在空中浮现。

正是曹青衣!

第一百一十章 出剑拿一血 几人抬头看去,见乾坤塔中映射出的虚影渐渐清晰,墨故渊率先拱手一礼,道“前辈。”

光影之中的人像,正是发鸠之岛青师府中的剑灵曹青衣,当初他被墨故渊起剑超度,其有一部分剑气藏身乾坤塔中,如今再现眼前。

曹青衣微微向墨故渊笑着点了点头,继而转首看向自己身下方。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底下那红衣女子五指如勾,恨意满脸朝他的位置杀来。

“曹青衣,你给我拿命来!”女子歇斯底里,不顾一切。

风舞林间,又再次将女子那张满是疤痕的容颜摆在眼前,曹青衣呆呆看去,任凭红衣女子从自己身体之中穿透,不为所动。

红衣女子径直穿过曹青衣身体,招式落空,一瞬间脸色变得茫然无措,回首朝半空看去,后者背对自己,亦是无动于衷。

许久,只听那跌坐在地的红衣女子伸出手,指向曹青衣,口中凄厉,尖叫道“你居然已经死了?哈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好啊。”

曹青衣背影一震,缓缓转过身躯,朝她看去。

他脸色痛苦,双唇止不住的颤抖,喃喃道“红杉......”

被月魄岛困了百余年的女子,本名红杉。

红杉讥讽一笑,充满怨气看向曹青衣,道“红杉?原来你还记得啊,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近百年,我被你囚禁在此,让我成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还没亲手将你碎尸万段,你就死了?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吗!”

言罢,红杉一身红衣鼓舞,疾风缭绕,只见她手中红光毕现,朝半空之上的曹青衣不停挥手而去。

可不论她使出多少凌厉招式,那红光皆是没入曹青衣的身躯朝远方坠去,除去那道光影微微波动,再无其他异样。

墨故渊羽涅二人瞧着陷入疯狂的红衣女子,静静伫立一旁不语。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结果竟然会走到这一步,是我有负与你......”曹青衣垂下头,缓缓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我对你心意,可为何又要如此对我?难道就因为我妨碍你剑道修行?你就要如此对我?”红杉愤恨不甘咆哮喊道。

林间寂静,没有一丝声响,仿佛过往时光里的繁华热闹,都要用如今的沉默悲凉来偿还。

“剑道一途,是我毕生所求,我浪迹天涯,游至沧海,本就是为了追寻剑道之顶,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曾发现,那些年里的执着,早已让我剑心糜烂,我一心想要变得更强,以至于我连练剑的初衷都忘了......”曹青衣昂首看着苍穹,自顾轻喃喟叹。

“所以呢?是我坏了你道心,影响你剑道一途,你便要将我困在此地,让我永远不能见你?那么当初......你为何又要招惹于我?”红杉眼眶通红,泪如雨下。

“我在仙妖两界之中,曾与无数用剑之人比试,或是切磋,或是生死,剑下早已累计不知多少剑客亡魂,当时年少,自不会理会此等小事。直到我到了沧

海,每每仗剑横行,出鞘必要见血,以至于剑心被血气所染,久而久之,我心魔渐成,问剑之际,也是我杀人之时,而我,终是成了剑心下的傀儡,被心魔操控,不能自已。”

墨故渊看着曹青衣脸色下的悔恨,心中亦是不免有些唏嘘。

同为修剑之人,他自然明白其中关键,虽是经历不同,可墨故渊用剑至今,当初受轩辕剑煞气反噬,差点失去心智神魄,同样也让他心有余悸。

如若修为不足,或是道心不稳,在追求道途极限过程中而失去自我,本是常态。

“当时虽已入魔,可我也并非完全失去自我,沧海一行,我曾听闻有人告诉我,海上有一女子剑客,剑术出神入化,所向披靡。我本意是寻至那女子剑客,希望她真如传闻那般,剑法卓越,修为了得。如此一来,我即可与她酣畅一战,也能借她之手将我抹去,这样也好过我慢慢沦陷,当是两全其美。”

曹青衣言至此处,不禁低下头朝红杉看去,后者怔怔望来,目光迷离却又痛苦。

“红杉,当初你要是一剑将我杀死,那该有多好......”曹青衣苦笑轻声说道。

那是一个雨夜,曹青衣跋涉千里,寻到那位女子剑客,正是红杉。

狂风骤雨之下,红杉只是撇了眼来者,便自顾御剑朝海外远去,丝毫不予理会曹青衣问剑之势。

曹青衣心有不甘,一路而来本就让他极为疲惫,期间还要分出心神压制心魔,已是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这红杉目中无人,且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不屑,这让此刻的曹青衣怒意渐生,一股眩晕之感席卷大脑,二话不说,强行提起一口真气又朝红杉远去的方向追去。

两人一追一赶,不知远游多久,终是在这月魄岛上停了下来。

红杉见自己甩不掉此人,已是恼意满腔,待得那人停在自己身后,当即抽剑直直朝那人恨恨杀去。

那一战两人杀的不知昼夜,岛上植被大地,皆被二人的剑痕劈的千疮百孔,仍旧不分胜负。

剑光之下,风雨之中,有一男一女忘乎所以。

月魄岛上,剑花舞空,不知何年何月。

曹青衣双目赤红,早已忘记自己最初目的,见那女子剑法招招凌厉,且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杀意,曹青衣出剑而起,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陷入自我心魔当中。

彼时,两人皆是强弩之末,红杉虽恼恨眼前人的执着莫名,可与他一战,也是自己多年来极为痛快的一场打斗,本以为两人就此罢手言和。可谁知那会的曹青衣早已浑浑噩噩的不像原来模样,手中剑影更迭,错乱无章,却又能精准无误朝自己身上劈来,见其阵势,分明是想将自己诛杀在此。

红杉气急,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最后竟是演变成生死相向,可如今她渐生疲惫之感,法力慢慢耗尽,又如何能躲开那人剑招。且观那人姿态,似乎早已失去自我,任由手中利剑操控身躯,挥剑自如。

一剑之下,红杉躲闪不及,一丝发梢从耳边掉落,随

风吹向曹青衣眼前,一阵香气絮绕鼻尖,隐有发香。

曹青衣双目猩红之色越发深刻,嘴角忽而舔舐,继而又挥剑而起,剑尖力道掌握极为分寸,锋芒挑开红杉腰间黄衿,顷刻间女子衣裳便散落而开。

曹青衣出剑同时,又一掌浑厚气力拍在红杉背后,瞬间红杉被击飞倒地,一嘴鲜血夺口而出。

红杉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眼里一丝慌乱浮现,顾不得其它,只得爬起调转身形朝前方跑去。

曹青衣桀骜阴笑,脸色满是贪婪垂涎,此时如同换了一个人般,早已不复当年风流不羁,正气凛然的模样。

他提剑缓缓朝红杉追随而去,见红杉一个脚步不稳,摔倒在地,又挥袖一剑将红杉发髻断开,青丝缭绕,随着风雨纷纷扬扬。

红杉虽常年面若冰霜,可也难掩其绝色之姿,她本就极美,此刻在风雨之下,衣裳凌乱,发丝湿漉,鲜艳欲滴。

看着曹青衣一副欲罢不能的神色,红杉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心慌害怕之色,更添几分可怜妩媚。

大雨倾盆肆意,红杉一身婀娜妙曼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愈发凹凸有致,在先前打斗破开的裙摆处,裸露在外修长的双腿,就这样完完全全暴露在曹青衣眼皮底下。

曹青衣举手作成剑指,指间剑气盘旋,随着他一手而去,剑气悉数将红杉笼罩在内。下一刻,剑气一荡,红杉外裳顷刻化为粉末,只余贴身亵衣在上,红杉死死抱住自己,眼下之境,她连反抗都不知所措。

曹青衣弃剑飞扑而下,将红杉死死压在自己身下,一双赤目深深看着眼下的女子,满是欲望。

红杉挣扎扭曲,奈何双手被他牢牢钳制,半分动弹不得。

身下,她的一双玉腿交缠不休,身躯颤抖,

曹青衣将红杉双手压在自己一手之下,另一手以极快的速度将红杉胸前亵衣撕扯,刹那,一阵温柔紧紧贴在了曹青衣的胸膛之上。

曹青衣力道之猛,红杉胸口大片雪白肌肤早已通红无比,越发诱人。

红杉泪眼朦胧,死死摇头,口中不停祈求着眼前人能放过自己。

可早已失去心神的曹青衣又岂能理会,他埋头在红杉项颈之间,脸色迷恋忘我,如痴如醉。

似乎察觉到什么,曹青衣剑指轻点,将本欲咬舌自尽的红杉禁锢在下。

此刻女子衣不蔽体,满面通红,红唇微启,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让曹青衣气血翻涌。

她眼泪淌过眼角,混杂着雨水没入身旁草地。

暴雨之下,曹青衣望着身下美人,沉沦堕落。

林间,树叶随狂风哗啦啦作响,暴雨之声如那擂鼓之势,天际闪电奔腾,惊啸一方。

可不论何种声势,皆比不得那泥泞草地上早已被无双剑气冲开穴道的女子,她媚眼如丝,在曹青衣的耳畔边呢喃不休。

世间之情,男欢女爱,比比皆是,这又何尝不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百年皆是虚妄 墨故渊二人望着曹青衣模样,不知他的过往究竟和眼前女子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二人如今这般局面。

“红杉,与你相遇之后,那是我最为开心的一段时光,以至于我后来甚至都以为我心魔渐去,跟过往一样。”

“呵呵,说的好听,我如今这幅模拜你所赐,又何必惺惺作态?”红杉讥讽说道。

曹青衣目光痛苦,看着红杉那张满是创伤疤痕的面容,仿佛比从前力抗心魔,还要让他更为煎熬。

“我从未想过去伤害你半分,与你厮守在月魄岛数载,我无忧无虑,连剑我都不愿拿起。可是后来那鲛人一族有意来犯,我为岛上安宁,不得不再次将那柄沾满血腥的魔剑拿起,也就是那时,我才发现我早已经和那柄血剑心意想通。而这一次,心魔征兆比从前更为猖狂,我无法挣脱,只能压抑在心底,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心魔蚕食。”

红杉一愣,脸色有所彷徨,继而又是怒气喊道“你又想骗我是吗?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见你与寻常无恙,你口口声声说你被心魔操控,分明就是你戏耍我的借口罢了。”

曹青衣见红杉丝毫不予理会自己所言,脸色无奈,自顾继续说道“我有愧与你,余生与我而言,不过是想倾尽所有去照顾你,补偿你,可是如若那心魔彻底将我心智抹去,我不敢想象后果,更不愿你为了我以身犯险,将自己置身险境。”

红杉怔怔看着曹青衣,情话动人,唯女子爱听,唯女子心力憔悴。

“我曾听闻沧海下的九重海内有位神灵,若能以足够筹码,可与他交换心愿,我瞒着你离开,便是想以身祭剑,成为当中剑灵,与它同归于尽。”

“可当年我已是力不从心,我知你身上有镇压人三魂七魄的法宝,我将乾坤塔携身带出,为的就是能镇压我心中的邪性,以免我再次被魔剑操控,滥杀无辜。”

“离开月魄岛之后,我到处寻问有关九重海的消息,可那九重海传闻乃是归墟之境,除非修为通天,直达神境,方可一入。而我一个潦草落魄的弃剑人,又如何能步入九重海......”

“那些年里,我浪迹海外各地,仍是不愿放弃最后希望。我至修剑起便生执念,一心穷追剑道巅峰,以至于从未修心修己,才让心魔渐成,沦陷自我。”

“可我始终不得解,我心无杂念练剑,最后痴到绝处便是魔么?”曹青衣独自喃喃,仿佛说与天地听,仿佛说与自己。

底下,墨故渊胸腔一阵热意,似曾相识,如故人笑问而来。

“直到某一日我遇见段念尘,当时我已濒临边缘,即便有那乾坤塔镇压,我也无法控制自己。而他,仅仅只是一剑而往,青天见白,拨开云雾,浩然山河滚滚而来。”

“痴心一剑道,无梦到沧海,绝境深处,何来心魔一说?痴到绝处又如何?那是魔吗?那是你问剑途中的对手罢了,砍死它,岂不让自己的剑道又更胜一筹。你失意灰心,无非是道心不稳,修为不足,这才让你的对手将你踩在身下。你既能有如此执念练剑,为何对手在前,你却只能任其碾压?昔年纵横仙界各派的气势去哪了?就算现在是修为不够,无法抵抗心魔的蛊惑,可你怎的就开始认命了?别放弃啊

,站起来,哪怕苟活当下也好,咱不能放弃啊,我就不信它能一辈子骑你头上,等哪天逮到机会,一剑戳死它丫的!”曹青衣好笑摇了摇头,将当初段念尘噼里啪啦说的一大堆道理尽数道出。

道理言简意赅,任谁都懂,曹青衣不知怎地,当时段念尘所言,他一直记到今天。

许是有幸见到他那一剑的风采,天下无双。

“可不论如何,我终究已是无望追求剑道,我心有所愿,杂念颇多,更让我不放心的便是红杉你了。我剑心已无,如何与那心魔相斗,若是就此放任,我还是我么......”

红杉肝肠寸断,泪如雨下“我可以陪你一块啊,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可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将我囚禁在此,还将我折磨成这番模样?”

墨故渊二人听闻俱是一震,当中以羽涅最为心直口快,道“她的样貌难不成是被此人毁伤,这也太狠了吧。”

墨故渊蹙眉看向曹青衣,亦是有些不解,以他对曹青衣的直觉,并非会做出此等行径。

曹青衣同样目光一震收缩,不可思议看着眼前女子,呆呆道“怎会!刚才见你我还以为是我这些年没有保护好你,以至于让你受伤如此之重......”

红杉愕然,不可置信看向曹青衣,继而勃然大怒,道“曹青衣!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难道你站在我面前我会认不出你吗?就算你化成厉鬼我也知道是你。那日你将我囚禁,一刀一刀剜去我面上之肉,你可知我是如何度过的吗?事到如今,为何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分明就是你害的我如今这般下场,我认了,你却不敢?真是可笑。”

曹青衣死死握住拳头,看着红杉声嘶力竭,仿佛当年一幕呈现在他的眼前,可他没有一丝办法,如今不过一缕残魂,何来其他妄想。

“我布阵将你困在岛中,是不愿你为我而来,我知你脾性,若是真要和我一道而行,岂不是白白断送你的剑道前程。我自遇段念尘后,便跟随他一段旅程,期间,我听到消息说你已经破开月魄岛禁制,且为了能与我一战生死,已是去往九重海下与神灵交易。我当时极为害怕,怕你真如传闻那般,我便恳求段念尘能将我带到九重海。”

“可是等我到了那里,也仅仅只有我一人,而事已至此,我便以我身躯为代价,魂魄为引,在那位大神的帮助下祭剑而出,成为剑中灵物。”

“此后为除剑中心魔,段念尘将我携至发鸠,那里灵气充沛,可让我静心修养。后来得遇这位小兄弟,将我余下戾气净化,我便拜托他将我一缕魂魄藏身乾坤塔中,为的就是能再见你一面,却不曾想到你会是今天这番模样......”

“怨我,怪我,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曹青衣脸色狰狞扭曲,目漏痛苦,佝偻的身影渐渐缥缈,缓缓透明,不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再见会是如今模样。

红杉早已心智麻木,不知真假,可曹青衣此刻即将灰飞烟灭,又何来假话一说。

红杉失魂落魄,望着曹青衣模样,心中刺痛,她才发现原来不管他是如何对待自己,自己仍是牵挂在心,不知可悲还是可笑。

“他所言皆是事实,伤你之人另有其人,不过是假借

曹青衣的样子,让你误以为是他亲手将你容颜毁去,让你生生世世记恨在心罢了。”林间,几人身后传来一道响声。

众人诧异,回头看去,只见鱼清潺和北溟鲲不知何时缓缓从树影中走来,而开口说话的正是北溟鲲。

“鱼姑娘,你们怎么来了?”墨故渊目光欣喜,下意识问道。

鱼清潺昂首哼了一声,丝毫不予理会。墨故渊却是赫然一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身旁羽涅玩味看了看墨故渊,嘴角亦是噙有一丝笑意。

“你说什么!另有其人,是谁?”红杉踉跄站起身,不顾一切朝北溟鲲跑去,口中癫狂喊道。

然而在刚一接触荒僻之地外的结界,一道白光绽放,红杉又被弹了回来,凄惨跌倒在地。

北溟鲲斜眸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笑道“是谁?你还好意思问我,难道自己当初在沧海做的事都忘了吗?你看看你身后的七星大树,在看看现在是黑夜白昼?为何你欲挣脱结界,这大白天的仍有月华禁锢你一身修为,不是每每天有皎月之际才会限制你的修为么?”

红杉闻言,一瞬间恍惚,朝那七星大树位置看去,瞳孔凝滞,喃喃自语“是落星飞鸿......”

“现在想起来了么?怨谁,当初若不是你执意要深闯鲛人一族,何故会引来鲛人一族的报复,曹青衣又怎会再次起剑让心魔有机可趁?你只当那落星飞鸿能增强你的剑气威力,可到头来却被这落星飞鸿囚禁在此,自作孽不可活!”北溟鲲脸色隐有怒意,不知他究竟是如何知晓当年内幕。

“曹青衣不过是略施小计,用一些不入流的阵法将你困在此地,他前去自抗心魔,不想让你担心,本是对你的保护,不愿旧事重演。你却被恨意冲昏头脑,自以为是,两百余年,试问他又岂会让你独自一人被困如此之久,让你离开不得?”

“你妄图染指落星飞鸿,最后却不知被落星飞鸿所困,当真是好笑的紧。”北溟鲲继续挖苦嘲笑说道。

红杉脸色苍白,心中一阵酸楚,忽而想起什么,她紧张深切的朝半空看去,那里,曹青衣的身影只剩头颅。

此刻,他笑颜满面,双目温柔,须发皆扬。

可他的眼里倒影尽是红杉的样子,眷恋不舍,眸底隐有歉意。

“此生至此,虽有所憾,所幸遇你亦是我一生幸事,没能好好陪你,也没能好好照顾你,对...对不起啊......”

一阵清风,青衣眯起眼睛,带着红杉的容颜缓缓消散天地。

红杉痛哭泪流,趴在地上喘息,双手陷入大地,哽咽抽泣。

她心中此刻才想起过往某些种种,落星飞鸿,鲛族至宝,乃是鲛人一族千年以来耗费无穷精力,用极为罕见的夜光珠所炼。

红杉当初御剑前去,正是受一人所托,而她与那人,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沈瀚唐!”红杉咬着红唇,喉间深深。

物是人非,爱意不复,却剩恨意不灭,周而复始,成了强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可到头来一场算计,百年皆是虚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中佳人,遗世独立 风平浪静,破军朝着西方疾行,沧海万里无云,这几日的天气颇为晴朗。

甲板之上,墨故渊迎风而立,一双目光朝船舱内不时撇去,脸上略有焦急之色。

一旁羽涅一屁股坐在船头,海风习习,吹得他一身衣裳猎猎作响,看上去颇为潇洒。

船舱门帘掀开,墨故渊眼光一亮,可见出来的是北溟鲲,瞬间眼里又暗淡了下去。

墨故渊异样被北溟鲲尽收眼底,只听他嘴巴咕哝了一句,道“瞧你这出息。”

墨故渊愣愣一笑,还是礼貌回道“鱼姑娘她没事吧?”

“没事啊,已经和她说过了,这次你毕竟也是为了我说这几句话才让潺潺有些闷闷不乐,她也知道我们是担心她的安危。你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潺潺这性子居然还会替你担心。”北溟鲲缓缓说道。

墨故渊闻言心中一阵舒缓,正欲动身朝里走去,门帘无风而起,一道白绫顷刻从里飞奔而出,直直缠住北溟鲲一脚。白绫顺势往后一拉,北溟鲲径直扑倒在地,船身一阵剧烈摇晃,那船头上正操控水花的羽涅一个重心不稳,猛的朝下落去,水花四溅。

半响,羽涅从海中冲天而起,直直落在甲板之上,怒气朝北溟鲲喊道“死胖子,作死啊你。”

北溟鲲脸朝甲板,哀嚎不已,此刻翻过身躯,生无可恋的看着苍天,道“不想活了,一点也不想活了,你把我杀了吧,就现在,快,让我解脱吧......”

羽涅一愣,继而蹲下身脸朝北溟鲲看去,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看着身下北溟鲲的脸蛋。

两人一上一下,相顾凝视。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北溟鲲有些受不住羽涅异样眼光,怒道“看什么看!”

“咦?不是你让我杀了你么,你这皮糙肉厚的,我正研究该从哪下手呢。”羽涅认真说道。

北溟鲲顺势坐起,一股脑撞在羽涅脸上,羽涅吃痛,捧着下巴牙关痛呼,模样颇为凄惨。

“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大哥,不给你面子老子直接废了你。”北溟鲲冷眼旁观,不屑说道。

语毕,只见北溟鲲顷刻已是换了一副脸色,他双腿跪地,泪眼汪汪的看着船篷顶上欲解裤腰带的羽涅,求道“大哥,我就是嘴欠,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羽涅一手捋过额前青丝,淡淡道“最后一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北溟鲲哭丧着脸,心如死灰,认命般的不停点头。

墨故渊瞧着羽涅器宇轩昂,一派高人风范,颤抖着唇角,默默无语。

许久,只见鱼清潺从船舱中走出,见三人站立各处,一一横眉冷眼扫过,最后伸手指向墨故渊,道“走,陪我去海底逛逛。”

墨故渊闻言,立马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朝鱼清潺身边跑去,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跃跃欲试。

随着两人齐齐朝海中坠去,船上剩下的二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齐齐比划了一根中指。

一一一一

夜色撩人,意在人间。

有各色小鱼在海底遨游穿梭,不时变化各种形态朝着一处席卷而上,紧接着下一刻四处溃散,最后又渐渐聚拢,乐此不疲。

墨故渊站在避海帛中,望着不远处尽情游曳的鱼清潺,余光涟涟,随着她的身影一直跟随。

不知飘往何处,忽有一道淡蓝色微光从深海之底悄然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蓝色光芒从底下上升而来。

刹那,此方海底犹如被蓝光点亮,如梦如幻。

墨故渊痴痴

望着眼前一幕,蓝色水幕中,有一白衣女子起舞笙歌,白绫飘荡,半入江风半入云,如天仙缥缈,婉转翩翩。

海中,朝上飞去的蓝色水母如同化作天上星辰,鱼清潺游绕其中,波纹晕染,轻移莲步,袅娜腰肢温润轻柔,发髻盘成空花,相互映辉。

似是被那女子温柔吸引,蓝色水母齐齐朝她拥簇,众星拱月一般,飞仙碧海,万顷风露而上,迷踪清渊。

万物丛里,澹然凝素,凌波仙女,依然尘世。

墨故渊忘乎置身何地,不知年月。

在至高之上,神仙幽处,仿佛看见了一片片朝暮云雨,蓝田玉烟。

心海中,金龙不再逆着剑池而上,一个纵跃,溅起数滴水花落在心间,叮咚清脆,金龙沉入池中,方向已是和剑池旋转的方向如出一辙,浑然天成。

墨故渊流连忘返,脑中那团迷雾渐渐生成,忽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徘徊絮绕,有嫣然笑声回荡耳畔。

“墨故渊!”

谁,碧落黄泉之间,呼唤响彻心扉。

忘川一途,三生石上,那被风化的名字又渐渐出现,血红深刻,清晰夺目。

漫山遍野,枯尽的曼陀罗花霎那光辉绽放。而后,瓣飞九天而起,血色之中,是最后的剑影和泪光,是前世今生的诀别。

“喂,你脑袋被水灌满了不成,听不见我说话吗?”

似有隔膜,似有烟障,脑中迷雾散去,墨故渊看着眼前女子近在咫尺,下意识脱口而出。

“琉璃......”

九龙琉璃玉在腰间摇晃生辉,整个避海帛内眨眼满是柔光,如海中明月,凝光炼彩。

“琉你个头,让你陪我入海修行,你倒好,站在这帛中犯起痴呆,喊你好几遍没听见么?”鱼清潺已是顺势踏进避海帛中,朝墨故渊不满说道。

此刻回过神来的墨故渊只觉自己头疼的厉害,一手捂住眼睛,脸色继而一阵苍白。

鱼清潺见状,赶紧扶过墨故渊,关切问道“你没事吧?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先前异样虽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眼下却是渐渐好转,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墨故渊有些记忆成了空白。

“鱼...鱼姑娘,我没事,先前见你畅游海中,一时看的有些入迷,许是忘记换气了,这才脑袋有些迷糊。”墨故渊站起身,朝身前女子笑道。

鱼清潺眉目一翘,却不再说话。先前兴起,自己在海中遨游穿行,又见那蓝色水母好看的紧,一时心切,不禁挥舞生姿,揽衣独立。

一念此处,鱼清潺不免有些心慌意乱,墨故渊都瞧在眼里,还这般言语相告,倒是让鱼清潺有些羞涩。

“哼,你这个呆子.......”鱼清潺低着头,微微呢喃了一声。

此时,两人相依相扶,在这柔光之中如神仙眷侣。

墨故渊望着身下女子,心中难得的安宁,许久,只听墨故渊轻轻开口说道“鱼姑娘,上次谢谢你啊。”

鱼清潺抬头看去,不解问道“谢我干嘛?”

墨故渊笑道“那日我与羽涅被鲛人一族追赶,后有一漩涡将鲛人一族尽数吸入,这才让我俩侥幸逃了出来,我猜一定是鱼姑娘一路相助吧。”

鱼姑娘顺势往后一站,趾高气昂说道“那又不是我出手的,要谢谢北溟鲲去。”

墨故渊一窒,那北溟鲲虽说也要感谢,可任谁都知道若没有鱼清潺的授意,北溟鲲又岂会无缘无故帮助自己。

故渊咧嘴一笑,道“无妨,待会回去在当面向他道谢一番便是。”

鱼清潺翻了个白眼,不作理会。

“诶,对了,那日你们也到了月魄岛,为何北溟鲲对岛上两人过往之事也一清二楚?”墨故渊脑中念头闪过,忽然问道。

当日若不是北溟鲲及时所言,怕是二人误会始终不得解开,这同样也让墨故渊不免有些好奇。

闻言,鱼清潺一怔,仿佛想起什么,站在一侧看向浩瀚深海,幽幽说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年我贪玩从情丝劫里的十里桃林偷偷跑出去,而后带着北溟鲲闯荡沧海各地,也就是在那时,我俩不小心误入了鲛人一族的领域,才遇见有关那女子的一幕。”

墨故渊一听,心中瞬间了然,许是那时鱼清潺和北溟鲲的闯入,才知晓当时与红杉的有关。

“鲛人一族身处沧海外域,曾听闻它们一族有那极其罕见的稀世珍宝夜光珠,我便想着能前去看上几眼。当时北溟鲲带我隐匿身息已经潜至鲛人当中,我们便趁机朝它们族中圣地而行。可谁料途中竟是莫名出现两人,那两人身影一黑一红,身法敏捷,竟是抢在我们前头就飞了过去。”

“我们担心是有胆大包天的蟊贼前来偷取,就偷偷跟了上去,才看见那红衣女子和黑衣男子正是奔着鲛人族中的夜光珠而去。可就在他们闯入圣地之时,不知怎的触发某种结界,鲛人一族有所察觉,纷纷朝此地赶来,而后两人便和鲛人一伙打了起来。”

“当时场面混乱,北溟鲲带着我并未暴露踪迹,我俩躲在一旁看见那男子为了保护那红衣女子,竟是一个人率先朝圣地赶去,吸引了众多鲛人一族追随离去,那女子得以良机,亦是朝反向掠去。”

“我们本以为两人就此机会可以离去,可谁知那会鲛人一族竟是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异光,异光乍现,整个海域波浪汹涌,连着它们所在的留光岛都摇晃不已。就在那时,我又看见黑衣人手中端有一方湛蓝色宝盒朝半空飞来,只是后方鲛人甚多,其中好像连它们一族的一些老妖怪都追了上来。”

“那人许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便大喝喊了一声红杉,紧接着从岛中飞速划过一道身影,正是先前逃走的红衣女子。那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将那蓝色盒子抛向红衣女子,待得红衣女子接住宝盒,黑衣人身影早已被鲛人吞没。而那红衣女子仅仅是撇了一眼,就化作流光御剑而去。”

“我俩眼见观宝不成,又怕多生事端,事后便回了大荒,只是后来和北溟鲲聊天之际,他随口说了后来的事情。说鲛人一族为了追回自己族中重宝,满沧海的追缉红衣女子,可那红衣女子不知怎地,就不见踪影了,直到后来在月魄岛有所发现。”

“鲛人举族来犯,却被一人执剑杀退了回去,待得那执剑人离开月魄岛,鲛族曾派出数人前去打探,最后皆是无功而返。”鱼清潺呼了口气,将当年自己所闻所见的一切说出。

墨故渊沉吟片刻,略计思量,道“我们往西而行,去往仙界,可会途径那留光岛鲛人一族所在之地?”

鱼清潺歪头一眼,看向墨故渊,道“应该会吧。”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鱼清潺看着墨故渊,两人忽而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墨故渊而言,那日和羽涅在深夜海上遇见的黑衣人,怕也是从留光岛而来。而当初红杉被鲛族至宝落星飞鸿困在岛中,又有人假借曹青衣模样毁去她的容颜,事情实在是来的古怪,既然眼下有此一行,那便查它个水落石出。

墨故渊不知为何会有此行念头,许是当初在心海中将曹青衣剑气炼化,不愿欠逝者恩情。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确定就是受心海当中剑气指引,修行途中,还需修心修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鱼来! 墨故渊一行几人随破军横渡沧海,纵海穿行,半月之后,已是入秋。

期间,鱼清潺亦是时常入海游行,美其名曰是勤勉修行,锻炼体魄,提升修为。实则却是因为每天都要面对那三个家伙而有些无奈,毕竟是女孩子家,或多或少有些不便。

一个胖子,一个傻子,一个呆子。鱼清潺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怎会有如此神奇的组合,还搭配的这般天衣无缝。

海底缤纷绚烂,五光十色中还有各色生物穿插水底,颇为新鲜。相比一直呆在船上,鱼清潺更喜欢长时呆在海底。不过她这次倒不会离破军太远,只要在北溟鲲的感知范围内,她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沧海浩瀚,又有三六九海域之分,海中各种异兽大妖数不胜数,越是修为高深的大妖,灵智也不弱于常人,自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可仍有一些妖物异兽天生体魄强悍,但灵智却从未开启,若是运气不好,遇见那些傻大个的横冲直撞,怕是就要遭殃了。

不过有北溟鲲在,自然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是有人蓄意挑事,有意来犯,不然谁又胆敢挑战北溟鲲的威严?作为整个沧海名列前茅的存在,其一身大妖修为恐怖如斯不说,肉身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传闻若是北溟鲲毫无保留显出自己真身,不仅可以将桑田上的大荒岛驼起,连沧海之水都要暴涨上升,试问何种大妖现出本体能牵动一海之势?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不论何种传闻,夸大其词也罢,终归是不可小觑北溟鲲。

此刻,北溟鲲站在破军甲板之上,双手摊开高举朝天,闭目沉浸心神,整个臃肿肥胖的身躯显的异常挺拔魁梧。

身后,羽涅和墨故渊紧张专注的看着身前北溟鲲姿态,两人额前隐有汗珠,不知是被北溟鲲气势威慑,还是在担心什么。

“怎么说,没问题吧?”羽涅下意识问道。

墨故渊紧紧看着北溟鲲,特意压低声线,道“应该没问题,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

“那你干嘛一直掐我大腿啊,我很疼的。”羽涅死咬着牙关从口中蹦出这几字。

墨故渊一愣,顺势朝后跳开,尴尬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北溟鲲摆出这番阵势,有点紧张,多多理解。”

羽涅狐疑看了一眼墨故渊,有些不相信问道“只是紧张吗?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该不会趁机占我便宜吧,我告诉你,别看我长的好看,我可没有龙阳之癖,你要是对我抱有......”

羽涅话还未说完,墨故渊从一旁飞出一脚,直直踹在羽涅屁股上,羽涅顷刻朝前扑飞了出去。

“好吧,我是故意的。”墨故渊脸色真诚说道。

天际,在几人的正上方忽有几朵乌云飘飘而来,待来至破军正上方竟是悬浮不动了起来。

墨故渊抬头望去,抿了抿嘴唇,目光明亮,身下不远处,羽涅更是直接趴在甲板上,昂头愣愣看着头顶上方,嘴巴微张,脸色呆滞。

海面眼下无风,北溟鲲的衣袍却是无端鼓舞涌动了起来,随着他高举的双手来回晃荡,五指如花。

“嘛尼嘛尼,嘛尼嘛尼,嘛尼嘛尼轰!”北溟鲲口中念念有词,气势威严无比。

头顶乌云一阵动荡,其中更有闪电追逐,随着光芒闪现,隐约可见其中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身影来回翻滚。

随着北溟鲲越发专注,只见他猛的睁开双眼,直视天空而去,口中厉声喝道“鱼来!”

霎那,顶空乌云一阵炸响,无数小鱼虾米从上落下

,如暴雨倾盆,场面极其壮观。

“我滴个亲娘咧,下鱼啦,下鱼啦...”羽涅望着上方奇景,呢喃说道。

下一刻,他就立马爬起身,双手掀起下身裤摆,朝落下的鱼兜去。

墨故渊看着天上小鱼嗖嗖的往下掉,脸色亦是开心的不行。这一路下来几人天天吵着要墨故渊下厨,可墨故渊打心底里是不愿再造杀生,尤其是有关鱼的食材。

眼下见天降众鱼,墨故渊心中默默念叨“不是我不是我,是北溟鲲招来的,是他要吃你们的,不怪我不怪我......”

墨故渊心中念叨个不停,手里功夫却没闲着,只见他纵身一跃,祭出轩辕剑径直御剑而起。

待来至半空,只见墨故渊左手微光闪亮,一只布满古老花纹的篓子出现在掌心,正是当初在庄周梦境遇见的惠子临别所赠,龙王篓。

墨故渊一手托举而起,龙王篓直接朝空中飞去,一道蓝光从篓子口照耀而出,那落下的小鱼纷纷朝着蓝光方向涌来,尽数没入龙王篓当中。

底下,羽涅一身衣衫早已被落下的小鱼砸的破败不堪,那裤摆兜住的小鱼都已撕开他的裤子,羽涅还是来回走动,用那破裆裤接个不停。

北溟鲲收起神通,本欲施展仙术将此方落鱼收入囊中,却见墨故渊独自开辟一方捷径,将一大部分落鱼都收进那篓子里,且观趋势,隐有一网打尽之样。

北溟鲲瞧的着急,当下怒道“墨故渊,你给我住手,让鱼往下落成不,你在上面兜着,这些身小肉少的你就往下扔,我还吃个屁啊。”

墨故渊俯身朝下看去,见破军甲板上早已泛滥成灾,只是细眼一看,还真是如他所言,都是些小鱼虾米状。

“咦?不好意思啊,我先前见船板上堆积如山,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掉进海里,我这不怕浪费嘛,对不住对不住了。”墨故渊赔着笑脸朝北溟鲲喊道。

北溟鲲见墨故渊嘴上说着对不住,却是将那篓子推向更为密集之地,当下气急败坏就欲上去和他争个高低。

忽见那龙王篓一阵蓝光朝自己射来,北溟鲲心中一震,有种不祥之感,似乎那龙王篓想把自己也给吸入,北溟鲲狠狠一咬牙,心有不甘。

墨故渊满脸都是眼前的大鱼入篓,畅怀不已,自是不知底下北溟鲲早已面如土色。

北溟鲲叹了口气,继而转首看向身旁不远处,见羽涅依旧来回折腾不已,眼里一阵鄙夷之色。

羽涅此刻气喘吁吁,大汗淋淋,来回跑动折腾的够呛,却乐在其中,仍旧孜孜不倦。

忽有所感,他下意识朝船头看去,见北溟鲲一副看戏的模样盯着自己,当下就不乐意了起来,大声喊道“快给我过来兜,不然有你好看。”

北溟鲲闻言一愣,见羽涅裤下早已破的七零八碎,此刻边接边漏,尽数落在了船身之上,他的眼皮一阵狂跳。

可北溟鲲却不敢有任何反抗忤逆之色,谁敢跟一个傻子较劲?况且羽涅之前已经给自己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他很忧郁啊。

于是乎,在鱼清潺飞身上船之际,一个脚步不稳,滑倒在上,望着满船的落鱼,吓了一跳。

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在自己身前方,有两人正来回奔跑,掀起自己的裤摆不停兜鱼,两人你追我赶,一人笑颜满面,一人欲哭无泪。

“你俩抽啥风呢?直接让鱼掉在甲板上不就好了么,折腾个啥玩意?”鱼清潺不解问道。

北溟鲲哭着脸,示意其看看羽涅,自

己是被逼无奈啊。

羽涅一个滑铲倒地,从鱼身中爬起,此刻才缓过神来,望向四周,继而目光一阵欣喜,道“我去,我都兜了这么多啊。”

北溟鲲黑着脸,口中却是佩服说道“大哥真是好体魄,多亏了你我们收获才如此丰富。”

乌云渐散,晴空又是万里。

上方,墨故渊已是御剑朝下掠来,见鱼清潺回来,不禁得意的来至她的身前,炫耀的朝她扬了扬手中篓子,笑道“你猜我装了多少?”

鱼清潺好奇问道“多少?”

墨故渊嘿嘿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鱼清潺一阵无语,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呆子扔进海中。

“反正挺多的,没想到北溟鲲这么厉害,还有这一手绝活,以后没事倒是可以多来几次,这龙王篓好像挺能装的。”墨故渊继续说道。

后方,北溟鲲已是急急跑了上来,朝墨故渊说道“既然知道我的厉害,你那篓子里的鱼分我一半。”

墨故渊下意识护住手中龙王篓,又侧首看了看后方,道“这不是挺多的嘛,先把船上的吃完再说呗。”

北溟鲲气的哆嗦,那大鱼肉质极好的几乎都被墨故渊收去,眼下的小鱼虽多,哪里够自己塞牙缝的。

羽涅捧着一手小鱼走上前来,自顾说道“我说你这胖子格局小了不是,眼下甲板上这么多够我们吃上好几个月了,墨故渊既然那篓子里可以储存,你着啥急啊?”

北溟鲲拿羽涅没办法,自顾委屈道“大哥有所不知,这鱼都是些过滤剩下来的,又大又嫩的都给墨故渊兜去了啊,况且这里的鱼虽多,可鱼身细小,这些鱼肉加起来还不够我平常一顿啊。”

羽涅吓了一跳,看了看墨故渊,又看了看北溟鲲,接着缓缓眯起眼,道“我就不信你能一口将这满船的鱼都给吃了。”

北溟鲲见羽涅目光看向自己,微微愣了愣,继而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大哥不信是吧,那要不要我表演一个给你看?”

“好啊,有种你就试试,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这胃口,胆敢吹牛,我可是要锤你的。”羽涅说道。

北溟鲲也不二话,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只见北溟鲲深吸一口大气,霎那,他的肚子便朝外涨鼓了起来,如一个硕大的皮球,相当震撼。

北溟鲲龇牙咧嘴,一张嘴巴兀然张的奇大无比,只是一个呼吸,几人却感觉到一阵疾风迎面袭来,吹得大伙连眼睛都睁开不得。

等到狂风过去,几人入目看向场中,甲板船身一干二净,连鱼骨头都见不到半根,一时空气变得突然安静。

北溟鲲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赫然说道“你看,都说不够塞牙缝了,大哥你这可就不能怪我了。”

羽涅缓过神来,沉吟揣摩了自己下巴,微微点头,道“倒是没说大话,哎,民以食为天,出了这么大的力,最后你居然都没吃饱,苦了你啊。”

北溟鲲委屈哀怨,不停点头。

“墨故渊,你看鱼都被这胖子一人捯饬的干干净净了,关键他还没吃饱,真是头疼啊。况且我和潺潺还没吃上一口呢,哎,我看你那篓子里的鱼就先拿出来一部分吧,你替大家伙掌勺,先吃饱再说,辛苦了。”

墨故渊愕然,不等他反应,北溟鲲已是屁颠屁颠跟着羽涅一同朝前离去,只余鱼清潺的笑声回荡耳边。

“交给你啦,记住我要加辣多放孜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揽月追星绫 边秋雁声,天气初肃,已有凉意袭客。

北溟鲲和羽涅两人正蹲着身子,在甲板上一排排将手中鱼儿摆放整齐,趁着这会还有点太阳,晒些鱼干,来日好磕上几嘴。

半响,墨故渊见已是忙活的差不多了,径直走上前去,朝那鱼儿身上洒上盐巴,动作娴熟。

一旁两人看着墨故渊勤勤恳恳模样,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等到墨故渊忙完,几人齐齐走向船头,迎着入秋的海风,各自嬉闹畅怀。

北溟鲲自知几人从大荒出来已有数月,从春末起到如今的秋至,途中虽因差错耽搁些许时间,可在他的驱使下,几人如今已是离开沧海内域,到达了外域地界。

此刻秋高气爽,气候也和寻常相似,不再和从前那般,变化无常。

北溟鲲斜眸看着墨故渊小心翼翼将那盐巴佐料别进腰间行囊,他自然知道墨故渊之所以掌厨味道极佳,很大一部分是有那些调料加入,这才色香味俱全。

只是转念一想到等将他们几人送到仙界之地,自己以后怕是很难再吃到这般佳肴,不禁有些惆怅。以往从来都是狼吞虎咽,哪管其它,可眼下却是被墨故渊的手艺养刁了起来,怕是日后进食,都要食之无味了啊。

墨故渊当然不知北溟鲲此刻所想,早在之前,他曾在登过的岛屿之上发现不少好东西。林间杂草各处,恰巧有着一些可以辅佐食材的调料,他便顺手采摘了不少,加上这沧海浩大,期间他还有模有样,学起了那会在落星村大人们晒盐的酿制过程,虽说不是太过精纯,可对于他来说已是好到不行。

是以如今,墨故渊身上乾坤袋的咫尺物中,有一小山那么高的海盐和各色佐料。

饱时不忘饿时饥,粮收万石,也要粗茶淡饭,细水长流。从小墨故渊便受娘亲教导,要勤俭持家,要备存库粮,以防不时之需。

破军疾行而前,一道水花冲起,只见鱼清潺已是修行归来,稳稳落在船身之上,脸色有几分倦意。

这些时日鱼清潺入海呆的时间都为较长,有时甚至都会在海中过夜,墨故渊羽涅都会时而陪着她一块入海而行,可碍于修为有限,也不能一直呆在海中。

到了最后,鱼清潺干脆将墨故渊三人轰退了上去,自己一人畅游入海,自在多了。

“潺潺,你这每日每夜的不停划水,修为精进了多少?”羽涅看着自顾打理的鱼清潺,好奇问道。

此时鱼清潺早已蒸干身上水渍,只是发丝湿漉,滴水不已。她将发髻上的那根碧绿色青簪取下,来回晃了晃,一瞬间青丝柔顺,如云飘逸。

鱼清潺双手在上缓缓盘了个小发髻,嘴巴咬着那根碧绿色簪子,撇了一眼羽涅,待得一切就绪,将簪子顺势插入发中,说道“感觉我可以一个揍你三个。”

羽涅几人面面相觑,不疑有假,纷纷点头。

“怎么,要不试试?我也想看看我如今的水平有没有涨进。”鱼清潺走到几人跟前跃跃欲试。

羽涅和北溟鲲听闻,即刻摇晃脑袋,不敢轻举妄动。

反观是一旁的墨故渊沉吟片刻,率先走出,朝鱼清潺笑道“也好,那就让我试试你如今的修为到底如何。”

鱼清潺目光一亮,脸上带有几分傲色,回道“好,那你可要小心了哦,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墨故渊大笑“正合我意。”

语毕,两人齐齐纵身一跃,朝沧海之上飞掠而去。

鱼清潺身轻如燕,袖间白绫夺手而出,顺势朝其身躯游绕,如那九天仙女一般,拂绫飘飘而起。

墨故渊御剑而起,化作流星亦是紧随其后。

底下,羽涅转首看向北溟鲲,道“我们来赌赌,他俩谁能打得过谁。”

北溟鲲颔首思考了一会,认真道“我赌墨故渊。”

羽涅脸色瞬间懊恼,指着北溟鲲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死胖子,还学会抢庄了,我还没说你就押上了。”

北溟鲲嘿嘿一笑,脸色有几分得意。

羽涅重重叹了一口气,颓然说道“既然如此,我只能押在潺潺身上了,哎,这次算被你小子给占到便宜了。”

北溟鲲见羽涅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深怕自己就算赢了,依羽涅的性子怕也讨不到半分好处,于是小心翼翼说道“要不我押潺潺,你赌那墨故渊?”

羽涅闻言,一个重拳锤在北溟鲲胸前,怒道“啥意思,你看不起你大哥是不?还是觉得我输不起?”

北溟鲲唯唯若若,苦着脸道“我这不怕你没把握嘛,你先选,我在选便是。”

羽涅拍了拍胸前,大义凛然,道“无妨,既是赌注,结局未定之前都不知道结果,你已经说了,就按刚才押的算,大哥我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北溟鲲肃然一惊,此刻看羽涅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敬意,没想到羽涅还有这样的气派,真是难得。

“既然赌局已成,我们赌注是什么?”羽涅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

北溟鲲见状,抱拳朝羽涅朗声道“大哥豪气,大哥说了算!”

羽涅转了转眼珠,半响方才说道“就赌你这破军吧,我赢了归我。”

北溟鲲下意识问道“我有破军,那你输了可咋整?”

羽涅怒道“我会输?”

北溟鲲蹙眉不解看来,羽涅见其模样,顺口接道“我输了,以后你是大哥,我是你弟弟,怎么样?”

北溟鲲一愣,继而脸色一喜,道“说话算数?”

“当然。”

北溟鲲心花怒放,这可是自己翻身的好机会,真要当了这家伙的大哥,以后自己还需这番姿态?早就想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玩意了,要不是碍于此番鱼清潺走江入海,凌九泉事先有所交代,他北溟鲲何须如此憋屈,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好机会了。

“大哥真是好气魄,佩服。”北溟鲲强压心中兴致,不动声色说道。

当初墨故渊凭一己之力在沧海大放异彩,在仙妖两界之中夺目而出,自己虽未亲眼所见,可有些内幕还是知道的。

至于鱼清潺嘛,自己当然清楚她的特殊,可如今才走过大荒黑河,沧海还未完全横渡,短时间内又岂能和墨故渊一较高下。

沧海悠悠,天际之上,两人已是拉开阵势切磋了起来,一时,半空之上,流光璀璨。

鱼清潺娇喝一声,白绫沿着她的一手径直朝墨故渊身前杀去,白绫体表有柔光阵阵,仿若兮若轻云。墨故渊见状,二话不说,太极图顷刻浮现在两手之中,轩辕剑一个迂回,墨故渊借势猛的朝下坠去。

两者相撞,一阵气浪翻滚,两人皆是朝后退了开去。

以墨故渊如今的修为,太极图心随意动,已是信手拈来。

此刻目光朝鱼清潺看去,那一条绵长飘逸的白绫在墨故渊的一击之下,丝毫没有异样,反而其身流光转动,越发耀眼。

“你这手太极威力完全不够看啊,跟挠痒痒似的。”鱼清潺轻笑一声说道。

墨故渊看了一眼那条白绫,依当初惠子所言,应是神器无疑。只是如今墨故渊才细心打量起鱼清潺手中白绫,先前出手之际,自己将太极图打入其中,如同打进一团棉花堆里一般,柔软无力,尽数塌陷入内。

而在自己攻势被白绫化解之后,突然那白绫竟是猛然绷直,力度如那钢铁,极为坚韧。先前没入其中的太极图,竟是有一股能量朝自己反噬而来,若不是墨故渊反应及时,还真就要吃了个大亏。

“你这白绫好生厉害,不仅可以化去我的攻势,还能将其吸收化为己用,倒是我大意了。”墨故渊御剑而立,不慌不忙说道。

“这就知道厉害了?我这揽月追星绫还有更厉害的呢。”语毕,鱼清潺素手轻摇,只见手中白绫幻化出数十道相同的样子,浮光掠影,如波浪席卷,尽数朝墨故渊汹涌而来。

墨故渊曾在桃林中见过鱼清潺使出此招,只是眼下这阵仗,比起当时来讲可谓是天囊之别。

两人周遭处,满是白绫飘曳,极为壮观。

这白绫不知是何属性,能屈能伸,大小还能随意变换。

墨故渊望着身前浩浩荡荡的白幕,亦是有些不可思议。此时不论墨故渊如何御剑疾行,左闪右躲,那白绫始终可以锁定自己的气息追随而来。

鱼清潺一手抓住白绫尾端,见墨故渊仍能从容游走其中,眉目一撇,嘴角一翘。只见她径直抓住白绫一角,飞身朝墨故渊掠去,同时另一手竟是无端又射出一道白绫。

鱼清潺纵横天地上下,身形敏捷轻盈,此刻在白绫的空间内,她如同畅游大海一般,肆意穿行。白绫在其手中挥霍,其体态越来越大,一道白绫之身,乍眼一看约莫有数丈之宽,而这半空之上,可是有着数十道之多!

白绫层出不穷,在鱼清潺操控下,墨故渊根本无路可退,所有方向皆被白绫包围封锁。

“再不出剑,你就要被我包成饺子啦,看你还往哪里逃。”鱼清潺笑呵呵道。

墨故渊御剑一个甩尾,身影戛然而止,悬浮其中,望着四周浑然一体的白幕,这下可谓上天遁地都无处可躲了。

“出剑?为时尚早了些吧。”墨故渊低头轻笑一声。

下一刻,只见墨故渊双手并在胸前,手势极快演变各种结印,一道金光兀然从其指尖绽放,墨故渊嘴唇微启,一语“兵”字,瞬间整个空间内俱是两仪太极。

鱼清潺望的眼花缭乱,喃喃道“咋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太极图啊......”

白绫体表,有数不清的太极图纷纷贴在其身下,如道符封印,没有一丝缝隙,丝毫不漏。

墨故渊御剑而立,青丝青衫,剑指在口,微微一笑,道“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随着墨故渊那“破”字而起,整个白绫的空间内兀然爆发一道耀眼的金光,金光璀璨,仿若旭日,鱼清潺下意识捂住眼睛,无法直视。

无数紧贴在白绫之下的太极图纷纷炸裂,金光雄浑,震耳欲聋,黑白两色光芒从各处爆开,骇浪阵阵,气流涌动。

疾风荡魄,鱼清潺只觉脸面有阵阵热气扑面,且耳边满是轰隆巨响,当下受不住异样,飞身而起,朝着后方退去。

鱼清潺所过之处,白绫抽丝剥茧,纷纷避让。

“哼,等我出去,我就把你包在里面,看你还能如何。”鱼清潺回首朝后方御空站立的墨故渊腹诽一声,加速朝外掠去。

身后,墨故渊望着鱼清潺向着白绫之外飞去,亦是御剑飞行,朝其追去。

可奈何身前白绫却是一幕幕横扫而来,将自己前路封锁。

墨故渊一愣,转而抬首看向四周,在先前自己布下如此众多的太极图下,此方白凌空间内渐渐恢复原样,除去绫身表面柔光微淡,其它并无太多变化。

“这...这是什么神器,难不成先前太极图之下的爆炸,这白绫悉数都能净化?”墨故渊有些诧异。

墨故渊之前布阵此方空间,本是以其之道还其之身,在白绫之下设满太极图,继而控制将其炸裂。

可眼下一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那可是自己使出七成法力布下的八十一道太极图啊,本想借机在鱼姑娘面前表现一番,好让她看看如今自己的道行,只是眼下颇有一些贻笑大方了。

墨故渊垂眸,自嘲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去,鱼清潺已是朝外即将离去。

墨故渊低头自语,道“你将我困在这,那我也不能让你走呀。”

墨故渊再次举起双手,手印飞速刻画,笑道“天地无极,玄黄八卦!”

鱼清潺凌空一跃,正欲踏出白绫之外,忽有一道黄光闪现在自己身前,鱼清潺冷目一撇,没有丝毫犹豫就朝着朝上方飞去。

可下一秒头顶上方一阵波动,又一道黄光出现在上,不等鱼清潺反应,其身后脚下纷纷出现与之一模一样的两道光影。

前后上下,玄黄八卦阵黄光闪烁,将鱼清潺包围其中,且那四道光图渐渐朝鱼清潺缓缓移动,其周遭空间不断缩小。

墨故渊御剑而来,在离鱼清潺的不远处悬浮停下,笑道“我出不去,你也跑不掉。”

鱼清潺娇喝一声,一脚飞旋而起,重重扫向身前那一道八卦阵图,只见阵图表面泛起一阵涟漪,其上各个方位卦象猛然旋转,待得动静消失之后,又恢复如初。

鱼清潺瞧得的邪乎,又凌空翻转,接连数脚纷纷踏在身旁各道阵图之上,力道比起之前更为强劲。

四道八卦阵图飞速旋转,九宫之上,无数道文飞流涌动,金光涟漪,只见其中隐有天雷地火之势。

“墨故渊,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唬人不是,看我给你打碎。”鱼清潺大声喝道。

墨故渊笑望而来,道“八卦乃是象征自然山河中的八种物体,天雷地火,水火山泽,是万物衍生基础。其中以乾坤天地二卦为万物之首,万物生于宇宙之间,水火为万物之源,亦是阴阳之道,风雷为之鼓动,山泽方可形成。这八卦包罗万象,你怎可说是乱七八糟呢。”

“哼,花里胡哨,看我一脚定你乾坤。”言罢,又再次朝里动起拳脚。

“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中央清台为五黄,变化莫测。后者更有道家将九字箴言融入其中,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盘踞九宫,周而复始,除非深懂其中规则,或是修为在我之上,不然如何能破?”墨故渊趁此机会,在一旁解释道。

在玄黄八卦之内的鱼清潺微微喘了口气,见自己奈何不得,本欲修养一番再度出击,可那四道阵图,此刻并未像之前那番转着转着就会消停,反而有越演越快之态。

“看好了,先让你尝尝雷风之力。”墨故渊稍加控制,心随意动。

阵图之上,一阵闪电划过,紧接着又有狂风疾来,鱼清潺还未防御自身,阵图之中的攻击便朝自己落来。

墨故渊站在远处望去,只见阵法之中满是电闪雷鸣,大风缭绕,那鱼清潺身在其中开始还能力抗几番,可随着阵图里的能量涌动不绝,她的身影渐渐摇晃了起来,在一道惊雷劈在她身体之上后,异光乍现,阵中开始模糊了起来。墨故渊心中咯噔一跳,一手挥袖而起,眼前玄黄八卦图瞬间消失,失去束缚的鱼清潺闭眸漂浮在上,紧接着便是直直朝下坠去。

墨故渊脸色焦急,即刻御剑朝下落去,那白绫仿佛感受不到鱼清潺的意识,柔光闪闪,渐渐缩小,空间亦是缓缓溃散。他身影极快,不知先前阵图之内鱼清潺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势,此刻轩辕剑飞流直下,幻影更迭,顷刻来至。

墨故渊一手揽过鱼清潺身姿,将其横抱在怀中,入目看去,此时她已是昏迷不醒。来不及思考,墨故渊直接扯下腰间琉璃玉,心念驱使,然而琉璃玉只是闪了几阵,便毫无异样。

墨故渊恼恨之色溢于脸上,后悔自己一时较真施法而为,若让鱼清潺真受了伤,自己该如何是好?痴望着怀中人儿,紧紧相拥,心中满是怜惜。

两人身侧,白绫游曳飘忽,云烟涌来。

“呆子.....”怀中一声呢喃微微响起。

墨故渊恍若味觉,依旧深深抱在怀里。

“墨故渊!”

墨故渊一楞,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下意识朝怀中看去,只见鱼清潺此时正红着脸怒目瞪向自己。

“鱼...鱼姑娘.....你没事啊?”

“差点给你闷死,你说有没有事。”

“不...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先前出手过重,不小心伤了鱼姑娘,都是我的错。”墨故渊歉意满面,微微说道。

“你这个呆子,我故意耍诈逗你玩呢,真以为那点攻势就能把我打倒?我告诉你,我现在的体魄可是很强的噢。”鱼清潺笑道。

顾盼涟漪,墨故渊御剑浮在天上,眼里,是怀中人儿的倒影,他摇了摇,道“你没事就好。”

有雁齐飞,落霞孤鸿,天边彩云泛滥,云海漫空,白绫飞舞。

破军之上,一胖一瘦的身影昂头愣愣望着高空之上的两人,久久不明所以。

“他俩谁赢了?”半响,北溟鲲扭过头,朝羽涅问道。

羽涅望着那两人飘舞摇曳的身姿,目光迷离,青丝随海风飞扬。

“大哥?”

羽涅喃喃道“那小子真是有种啊,我本以为他会放水,原来还有这一招,这木头疙瘩原来也有开窍的时候。”

北溟鲲蹙眉,似懂非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别想了,我们都输了,赢家是那小子。”羽涅伸手指了指墨故渊,甚是无聊的走了下去。

北溟鲲撇头前后看了看,半响,心中一阵惋惜,看来这次翻身的机会是白白错过了。

羽涅走着走着,忽有一道落物坠落,直直砸在他的脑袋。

羽涅吃痛不已,捂住脑袋摸了半天方才好转,本欲张口破骂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乱扔东西,却是忽而眼角一撇,见甲板上有一翠色绿簪,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羽涅将绿簪捡起,摸着脑袋看向高空,见那两人你依我偎,心底一阵鄙夷。

将绿簪捏在指尖,羽涅不禁好奇观赏了起来。

这绿簪在羽涅的手中一阵青光流转,顺着簪子的尾端,青光道道没入他的指尖。羽涅见其光芒悱恻,从这么高的地方掉落都没有断裂,连一丝裂痕都看不到,心中啧啧称奇不已。

指尖,忽有一丝锥心刺痛之感,羽涅回过神来之际,那绿簪已是刺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鲜血和簪子上的绿光相互融合,最后化为一色。

“啥玩意啊,不小心还给你扎了下,真是见鬼了。”羽涅看着手中绿簪,咕哝了一句。

“喂,胖子。”

北溟鲲回头看去,只见羽涅已是挥手朝自己抛了一物过来。

“真是服了那两个老六,没事比啥呀,还不肯让人家姑娘家,现在砸我一脑袋,还戳我一针,用这鬼玩意束头,当心哪天给潺潺戳的头破血流。”

北溟鲲呆呆抓着手中那根传说中的顶级神器,时光之梭,不解羽涅刚才发生了什么。

远方,天落长虹,有一剑影划破云层,扶摇九霄而上。

墨故渊一手剑指在前,一手负后,御剑直直朝上,风起云涌,他眉目专注。

剑柄之处,鱼清潺端坐在上,那云烟拂面,吹起她的青丝飞扬漫天。

鱼清潺一手捋过耳边垂发,微微抬起头,看着身前那一袭矫健笔直的身躯,迎着暮光朦胧有些模糊,让她看的有些恍惚。

衣袖飘舞,白绫在袖间流光涟涟,随风飘摇,有一片金鳞在她手臂悄然生长。

明剑照空,秋风走马,万里禅关,美人如玉剑如虹。

“鱼姑娘,你说飞到最高处,能看到沧海的海角吗?”

“我飞不到那么高,从没见过呢。”

“那你坐好,我们去九霄之上看看。”

星夜,有两人坐在银河之中,寻找天涯海角。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沧海有泉客 沧海以西,距仙界西山经约莫有五千里之地,有一岛屿,名为流光岛。

流光岛自现世沧海以来,岛上便有鲛人一族的行迹,随着年月累计,久而久之,流光岛便成了鲛人的归属。

其一族在岛上生根发芽,开枝散叶,越发壮大。

作为沧海外域的岛屿,又毗邻西山经,自然也就备受仙界瞩目。曾有不少修士去往那流光岛想要一探究竟,可最终下场,大多数都惨不忍睹。

传闻,鲛人擅长纺织,其纺织手艺极为出神入化,甚至是巧夺天工。织布面料乃是用沧海之底的贝足丝炼化而来,贝足丝乃是蚌贝百年方可酝酿生成,又经鲛人秘法锻造,用其丝纺织而出的面料绸缎,夏可抗热,冬可御寒,可谓不世珍宝,价值连城。

鲛人又名泉先,泉客,出蛟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

据仙界记载,鲛人曾织出一件旷世古今的神器,名为龙绡,入水不湿,水火不侵,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防御型法宝。

除此之外,那鲛人一族本体也一身是宝,因鲛人油燃点极低,一滴就可以燃烧数日数夜,有那长明灯的说法。

故而亦有那不怕死或是过惯了刀尖舔血之徒,为了一己私欲,仍要擅闯流光岛,取鲛人至宝。

斗转星移,岁月更迭,鲛人也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长此以往,怕真是就要有灭族之祸。

遂其族中长者暗自前往仙界,以鲛人一族特有的纺织手艺,可与西山经大陆各派通往集市贸易,以此和平共处。

鲛人纺织,山海内赫赫有名,而其只和西山经交易往来,不免让北山经妖界和南山经有些不满。

是而哪怕有着西山经六派为首的保护,鲛人一族久居海外,仍是不免被有心人惦记。

无奈之下,鲛人只得和山海其它各地同样达成共识,只要保证流光岛鲛人一族的安全,其族中每年纺织之物皆可与各经通商往来,只要出的起价格,一切自然没有问题,而鲛人一族也需从各界采购自己的物资。

如此一来,鲛人自身不仅得以保全,更可得各界大派庇护,避免族中之人成为众矢之的。

随着上北下南,左西而生的三条线路,鲛人一族也渐渐的有了自己的商贸渠道,来往仙妖两界之内,越发熟络。

而在近百年之内,鲛人一族却又因一事而被推上风口浪尖,另无数之人虎视眈眈。

————

这一天,风和日丽,墨故渊一行几人正在沧海中悠悠前行。

忽远方有一声异响,几人纷纷看去,只见有一艘巨船朝己方疾速驶来,而当头的乃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羽涅双手撑在栏杆之上,跳目远望,喃喃道“这不是那夜在沧海遇见的鲛人一族么?怎的朝我们这来了。”

北溟鲲率先走了上去,眯起眼睛,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自顾站立船头,任凭破军朝前掠去。

两方距离渐渐拉近,破军速度丝毫不减,有北溟鲲坐镇在前,众人倒也无需担心。只见那鲛人一族的船舰,在距离破军数里之外便开始减速,那白发老者精神抖擞,朝墨故渊一行人喊道“敢问来者可是北溟鲲大人?”

北溟鲲撇了一眼,道“识相就赶紧滚开,不要挡道。”

闻言,船上众多鲛人纷纷扬起手中鱼叉,不停朝破军之上的几人怒吼,龇牙咧嘴,脸色怒不可遏。

当头老者举起手中一根泛黄的老杖,杖头之上还挂有一个葫芦,此刻示意身后族人安静。

“这几日乃是我鲛人一族的大喜之日,北溟鲲大人既然到访此地,不如来我流光岛做客一番,以表当初冒犯之意。”老者对北溟鲲先前所言丝毫没有记挂在心,眼下微微笑道。

北溟鲲回头朝身后几人看去,墨故渊和羽涅彼此对视,看来当初那夜在沧海被鲛人一族追袭,后被北溟鲲施法挽救,它们也知道是北溟鲲所为。

见几人无动于衷,那白发老者继续说道“老朽鲛暮云,此番前来,正是因前些时日我族不小心冒犯到大人二位朋友,所以族长派我前来和大人言商一二,希望借此机会,能有幸请北溟鲲大人和各位侠士到我岛上做客赔礼。”

北溟鲲脸色不耐,正欲挥袖打发,身后鱼清潺却是一股脑跑了上来,径直将北溟鲲往后扯下,身躯朝前喊道“之前说你们有大喜之日,不知是何大喜?”

鲛暮云微微笑道“实不相瞒,后天乃是我鲛族公主鲛明素与南山经七星岛唐年北的大喜之日,他俩喜结连理,如若众位能上岛观礼,必是我流光蓬荜生辉。”

“咦?你们鲛人一族不都是族中之内相互通婚么,怎会和南山经的人扯上关系?”鱼清潺不解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鲛族和各经之地贸易交往数百年,如今倒也没那么多讲究,素素能和七星岛有此良缘,也是两人缘分,我等自然喜闻乐见。”鲛暮云解释道。

鱼清潺听闻,正欲一口答应,那被拽下去的北溟鲲却是低声朝几人说道“鲛人一族从来便不喜与外界有所牵连,昔年碍于族人安全考虑,才不得不与仙妖两界来往。那鲛人与仙界之人通亲,哪有他说这般轻巧,距离上一次鲛族与外界通亲大概还是在百余年前。我曾听闻那男的好像从西山经而来,与鲛族一女子互生爱慕,可当时鲛族上下极为反对,根本不同意,只不过女子性格刚烈,最后以死相逼,这才让鲛族迫于无奈,与那男子成了亲。”

“照你所说,如今鲛族公主和七星岛那人成亲,是有史以来的第二桩美事?而且眼下看来,这鲛族似乎还表现的极为热情,不似当年那般。”墨故渊缓缓说道。

“这我哪知道,当年之事不过是闲来无聊听别人告诉我的,又不知真假,况且我哪有心情管这等闲事。不过我敢确定的是,鲛人自古便不喜与外人接触,如今此番大张旗鼓,我觉得没必要前去自找麻烦。”北溟鲲说道。

北溟鲲刚说完,身后鱼清潺立即接道“那你管这么多干嘛,既然鲛人少有和外族通亲,眼下不正好碰上了么,那必须去看看呀。”

“鱼清潺,你!”北溟鲲气结。

“你什么你,敢不听话我就把你给炖了。”“那鲛暮云乃是鲛族三大长老之一,连他都亲自出面了,你们不觉得此事蹊跷古怪么?以我之见,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北溟鲲再次劝说道。

墨故渊几人面面相觑,半响,齐齐朝北溟鲲看去,墨故渊直直楞道“有你在,还怕啥,万一有意外莫不是你没把握?”

北溟鲲脸色一怒,道“放屁,沧海之境,有哪是我去不得的。”

几人一笑,羽涅拍了拍北溟鲲的肩膀,道“这不就得了,再说了,我这做大哥的都去了,你这当小弟的岂能有不跟着之理?”

北溟鲲见这几人面有促狭之色,看来是早就预谋好了,亏自己还苦口婆心劝个不停。

“哎,也罢,事先说好,到了岛上不可肆意妄为,鲛族还是有许多禁忌的,要是无理取闹,出了啥事,我可不管。”北溟鲲提醒说道。

“放心,我们都是有分寸的人。”羽涅拍着胸膛保证道。

北溟鲲环顾一圈,除去正前方的墨故渊让他有些放心,瞧羽涅和鱼清潺的样子就莫名头疼。

“喂,老头,我们答应你了,带路吧。”羽涅转身朝对面鲛族之人喊道。

“甚好,那么就有请各位随老夫前来。”语毕,鲛暮云指挥后方族人,开始调转船头,朝前疾行而去,后方,破军跟随而至。

海上,墨故渊站在船头望着前方大船,见船上鲛人自顾朝前而行,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波澜,可这感觉又说不清是何。

在之前两者距离相近之时,他身体中无端泛起一股迫切之感,如同欲望一般,在向墨故渊脑中下达某些指令。

若不是墨故渊有意压制,怕是就要被船上那老者看出端倪。

墨故渊先前有意放开感知,发现那老者内敛的一丝不漏,看不出任何痕迹,这不仅让他有些担心。

看来修为应该是在自己之上,不知有没有发现先前自己异样。

墨故渊朝北溟鲲走去,待来至其身前,朝他说道“这叫鲛暮云的长老修为如何?”

北溟鲲看向墨故渊,有些不解为何墨故渊会如此一问,口中却还是说道“鲛暮云修行已有一千四百余年,乃是沧海有名的大妖级别。”

墨故渊一愣,果然如此。

“那岛上其余两位长老以及鲛族的族长,修为可也是大妖级别?”墨故渊继续问道。

“当然,能成为鲛族辈分极高者,除去年龄,修为自当也要有一定的实力,不然如何服众,墨故渊,你问这些干嘛?”北溟鲲蹙眉问道。

墨故渊讪讪一笑,道“就是好奇,不知沧海鲛族的实力如何,先了解了解,以免意外发生。”

北溟鲲冷哼一声,道“你可别给我整什么意外,只要不胡乱非为,有我在自然没事。”

墨故渊立即点头,他自然不会告诉北溟鲲,先前自己会产生一股急切的欲望,正是修养在咫尺物中的混沌带来的感觉。

当时混沌苏醒,让墨故渊心有所感。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剪断鲛绡破春碧 流光岛,沧海七十二岛之一,岛屿面积约莫有近百里之广,整体呈椭圆形之状。

传闻流光岛还未诞生之际,沧海这片海域时常变化莫测,过路渔船或是修行之人误入其中,少有人能活着走出。无人可知是何原因,此地常年风雨不断,雷电交加,且这方天地间,还蕴含一种似乎可以将修行之人道法禁锢之力,若是不小心遇见,怕只能是葬身大海了。

直到上一次沧海之变,海水激涌倒灌,等到雨过天晴之后,这流光岛便极为突兀的出现在这片海域之上,伴随而至的也是岛上原住民鲛人一族。

也就是从这流光岛诞生以来,这方海域再也没有从前的异样,除去天色偶尔异常带来的气候变化,不复从前那般莫名恐怖。

是以今日,流光岛周边可见各经渔船往来,或是贸易,或是途经此地一观流光之景。

两方船舰约莫航行一日功夫,后方站在破军上的几人,已是肉眼可见视线尽头有一大山轮廓悬浮在海面上,正是流光岛。

几人加快速度,朝着岛岸边疾行前去,不消一会,众人已是抵达浅滩一处港口。

这些年鲛族和仙妖两界各派交易往来,在岛外上下左右分别设有六处港口,而眼下几人停靠的乃是最下方的港口。

“北溟鲲大人,众位少侠,这便是我们流光岛正南港口,亦是和南山经通往的主要干道。”率先走下船的鲛暮云此时站在浅滩一侧,微微朝几人笑道。

几人缓缓从船上走下,借着高度朝四周望去,这正南港口一片海湾内,大概停了有七八艘巨船,大船金碧辉煌,皆是统一构造。

墨故渊瞧的好奇,从前在家乡也见过不少渔船,可如眼前这番渔船形态,自己还真是第一见。

这几艘大船头尾极高,中间凹陷颇深,船头之上建有三根桅杆,桅杆之上却不是普通的风帆,而是如蝉翼一般晶莹透明的薄纱,飘飘欲坠。

此刻风一吹,那薄纱风帆轻轻扬起,似女子浣纱。

除之外,其船尾立有一方弩车,弩车之大,占据整个船尾,其上四周满是鱼叉,寒光毕现。

北溟鲲看着这等气象,口中嘀咕道“这些年看来鲛人一族是从仙妖两界赚了不少,连装备竟然全都是灵器级别,虽然品质不高,可这么多量加起来也不可小觑啊,这还是一个港口的大概。”

几人闻之一愣,纷纷看向弩车之上的鱼叉,全都是灵器?这可得耗费多少代价才能拥有啊。

除去这一点极为引人注目之外,那大船本身也让众人流连忘返,船舰整体呈墨蓝色,与底下海水之色颇为接近。若不是离的近才看的清楚,只要距离偏远,乍眼之下,还真不好发觉有这么大一艘船。

似乎看出几人眼神里的疑惑,鲛暮云缓缓笑着解释道“我族与各经大派常年通商贸易,途中仍避免不了别有用心之人打船上绸缎注意,为了省去麻烦,我族特意将船身构造与沧海之色接近,其上弩车也是防范未然。毕竟生意越做越大,一些琐事自然也就越来越多,加上沧海浩大,海上航行时日颇久,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我族才将船舰建造此番形态。”

墨故渊听闻,随即问道“我见桅杆之上的风帆透明轻薄,不似寻常,若海上行驶,遇上大风大浪,这风帆怕是难以发挥作用吧?”

鲛暮云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少侠有所不知,这风帆虽看上去轻盈孱薄,可其上面料,可不比弩车上布置的鱼叉来的简单,这风帆材质,乃是南山经之首,鹊山上的招摇之山祝余所制。昔年七星岛岛主萧远山为了与我族缔结情谊,特意差人将此等仙草从招摇之山折下赠与我族。我等将祝余带回流光之后,发现此草极为特殊,整体通白晶莹,但祝余草叶韧度极强,叶身却是极为轻薄,用至火高温方可将其融化。后来我族用祝余融化的叶水晒干,融合我族纺织手艺,这才有了如今这薄如蝉翼的风帆。”

几人听的不可思议,想不到这风帆还有这般来历,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闻所未闻。

这风帆之态,加上船身构造,航海行驶,可谓是巧夺天工,如空无一物,隐匿海身之中。

想到此处,墨故渊不禁暗自咂舌,还未入岛,就见鲛族气派,其岛上又不知又有多少奇物珍宝。

几人随鲛暮云款款前行,岛上样貌仍是保留与旧时无所差别,荒草丛生,古树参差不齐,肆意生长,除去几人走的一条古道略显平坦,周围满是荆棘。

“这鲛族好生奇怪,外头弄得红红火火,怎的里头却是天囊之别,照胖子你刚才所说,鲛族这么多年应该是赚了不少钱,怎么不一起整改整改?”羽涅落在后头,拉着北溟鲲悄悄问道。

北溟鲲脸色一滞,抬头看了看前方带头领路的鲛暮云,小声说道“鲛族本就是沧海异族其一,哪有那么多讲究,生性如此,喜近自然。外头那些不过是一些场面罢了,毕竟其纺织之缎天下闻名,前来各界之人总归有个落脚点不是。”

“嘁,以我之见怕是钱挣得越多,越抠抠搜搜。”羽涅撇了一声。

北溟鲲黑着脸,却不敢反驳。

前方,墨故渊紧随鲛暮云身后,见岛上四周和其它岛屿并无异样,浑然天成,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片刻,墨故渊加快了步伐,稍落鲛暮云一步,朝其微微问道“暮云长老,我曾听闻你们鲛族纺织之艺天下无双,与各界贸易往来便是这丝绸之物,不知这绸缎罗绮是如何能供需山海两界众多派别?”

鲛暮云回首看了看墨故渊,浑浊的双眼仅仅只是一瞥,毫无异样,继而转过头朝前走去,口中徐徐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说来也无妨,少侠既然问了,那老朽就和少侠说上一二。”

“不错,我鲛族擅长纺织,且纺织出来的丝物绸缎比起仙妖两界有极大不同,除去绸缎本身材质之外,更多是其中囊括了我鲛族的汗珠所在。”

“汗珠?”墨故渊好奇不解。

“正是,我鲛族昔年乃是上古大神女娲娘娘后裔,虽不似氐人一族那般血脉纯粹,可毕竟也是女娲娘娘旁系之属,自然我族某些体质也有特殊存在。”墨故渊点了点头,与氐人一族而言,当初玄木设计也正是因为如此。

“我鲛族喜爱纺织,可世人却不知,要想织出一件鲛绡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其中更是让织物者夜以继日,不眠不休,行云流水方才能织出一件。也正是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休息时刻,让织物者流下不少汗珠,汗珠滴落丝物之上,蔓延晕染,这才使得这件鲛绡锦瑟华丽,水沾不湿,且有冬暖夏凉之效。”

“那仙妖两界知晓我族其中艰辛,所以与各派各界往来,每一次出海之际,只需保证所有纺织之物中,每派各能得到五件左右的鲛绡便可。至于其它的纺织绸缎,只要不是鲛绡之属,我鲛族之人自然手到擒来,轻快无比,虽比不得鲛绡,可那也毕竟是我鲛族产物,自当另论。”

墨故渊听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想不到织出一件鲛绡竟让织物者如此含辛茹苦,倒真是难得。”

“民间有传言,掌中无力舞衣轻,剪断鲛绡破春碧,也正是对鲛绡的赞美可贵,呵呵,几位少侠若是喜欢,等到了我流光城,我差人给各位送上一件便是。”

“暮云长老不可!”

“好呀。”

“我要我要!”

墨故渊第一个刚说完,后方鱼清潺和羽涅就异口同声喊道。

“你们......你们难道刚才没听见暮云长老所言么?这鲛绡织出不易,又有织物者的辛苦汗水,怎可如此随意?”墨故渊有些无奈。

“不是这老头自己说要送的么,我又没说啥,再说了,人家好心送你,你还不收,这不是拂去人家的好意嘛,你说对不老头?”羽涅走上前来,笑嘻嘻朝那鲛暮云说道。

“这位少侠是真性情,鲛绡虽是难得,可这些年我族自然有不少收藏,赠与几位也算不得什么。况且之前还有过误会一场,如今各位少侠喜欢,老夫便将这鲛绡赠与几位,权当给各位赔礼了。”鲛暮云笑着说道。

墨故渊正欲说些什么,后方北溟鲲已是开口说道“就让他们送吧,大不了以后他们在沧海出了什么事,我帮衬一二就是了。”

闻言,那鲛暮云目光一亮,并未言语,只是朝北溟鲲拱手施礼一番,极为肃穆。

墨故渊见北溟鲲都开口了,也就作罢,当下开口朝鲛暮云说道“如此就先谢过暮云长老了。”

“呵呵,少侠无需客气,能登这流光岛,皆是我族贵客,自然不能怠慢。”

墨故渊见这鲛暮云为人爽快,客气有加,对自己几人显得十分上心,顿时心中不免有些敬佩尊重。

“快看,那里有一座城。”几人边走边聊的过程中,已是渐渐接近目的地,鱼清潺率先伸手朝不远处指去。

墨故渊众人望去,只见在视线尽头,有一座恢弘磅礴的城墙,其上可见斜檐,有青砖绿瓦覆盖在上,两侧各有鲛族本体模样的石砖雕像,端庄威严。

城墙居中,有青色大墨挥舞,刻有“流光城”三个大字,郁郁生辉。

第一百一十八章 琼花殿 几人跟随鲛暮云缓缓走进城内,入眼,便是空旷渺茫的平台,大理白石延绵铺彻,直至视线尽头,有一恢弘宫殿赫然坐落正中。

墨故渊环首四周,城中虽大,可却是一览无遗,只因这城内实在是过于空旷。

除去那正中一座大殿,其周边皆是又长又高的城墙环绕,再加上众人身后这一堵城墙,四四方方,颇为鲜明。

“我鲛族不喜繁琐,当初建这座流光城也是模仿仙界之风,所谓入乡随俗,这些年和两界来往甚密,亦是取其精髓,择善而从。”鲛暮云领着几人朝前走去,缓缓说道。

“想不到这流光城倒是如此别致,敢问暮云长老,这偌大空旷的流光城唯有眼前那一座宫殿,你们族中之人全都住在里面么?”墨故渊好奇问道。

“不错,众位别看这座大殿只有一座,可其中构造亦是别有洞天。”鲛暮云微微笑道。

几人听闻,不禁兴趣浓厚起来,纷纷竖耳待听。

鲛暮云见几人模样,有意卖起关子说道“众位且看,那座大殿居上写的何字?”

墨故渊一众抬首望去,只见门楣之上有一块青色牌匾,赫然写有“琼花殿”三个大字。

“琼花殿!”北溟鲲惊呼道。

一旁羽涅被北溟鲲突如其来的叫喊吓了个哆嗦,一手捂住耳朵,一嘴朝他囔道“看得见,都看得见,你囔囔个啥,这一声喊的我脑袋嗡嗡的。”

北溟鲲哪管其它,以他久居沧海近万年的资历,再见到眼前这座名为琼花殿的建筑,亦是动容不已。

“北溟鲲大人看来是有所耳闻不成?”鲛暮云缓缓说道。

“传说沧海有七十二岛,可被世人记载古籍中的已有三十六,皆是有迹可循。但另外三十六虽未被世人发现,但其中某些岛屿我还是听说过的,你这大殿敢以琼花命名,莫不是就是当年那座?”

“神神秘秘的,这琼花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鱼清潺在一旁问道。

“北溟鲲大人真是慧眼如炬,这座殿正是昔年从九重海下,被鹏神遗弃而来的那方水池,琼花池,也是琼花岛的前身。”

墨故渊几人闻之一愣,震惊无比,这座殿宇竟然是从九重海内而来,还是当初北溟鹏遗弃幻化的岛屿。

“你们鲛族真是好造化,琼花池当初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栽培的。”北溟鲲望着眼前这座宫殿,自顾喃喃说道。

鲛暮云轻轻捻须,悠然说道“许是鹏神垂怜,我族铭记至今。”

“无所谓,他又不会在乎,本来就是随意为之,他做事向来只凭喜好。”北溟鲲耸了耸肩说道。

几人见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的甚是莫名其妙,鱼清潺更是急急朝北溟鲲开口说道“赶紧说清楚,磨磨唧唧的。”

北溟鲲脸色无奈,瞥了一眼鲛暮云,后者心领神会,微微笑道“这座大殿名为琼花殿,乃是我族昔年在沧海之底偶然觅得。五千年前,身居九重海下的鹏神大人无意将这琼池挥出海界,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那琼池可是来自九重海,又是鹏神大人细心栽养之物,可谓是夺天地造化,极为难得。是以各支沧海异族为了得到这件宝物,纷纷潜游寻找。”

“这琼池既是九重海内而来,又岂是那般容易被人找到,何况这沧海本就浩瀚,那琼池与海水融为一体,众族想要寻得,丝毫不比那大海捞针来的困难。我族亦是再某一日途经此地,发现在当时在三重海域之内,周遭海水时常会莫名排斥,那现象就犹如其中有什么东西在隔绝外界所有异物,只余中央空荡荡的一片。”

“当时我族在海内之外的水域中瞧的好奇,这海底居然莫名出现这样一处位置,水中之内居然无水,仿若空气一般。于是有几位胆大族人便穿过水域朝居中掠去,只是在刚离开水域的一瞬间,几人身形便不受控制朝虚无的空间里飞去,直到空气中传来一道道涟漪,似乎有什么轮廓在当中缓缓浮现。”

“被吸引入内的族人亦是发现什么,随着开始不能动弹的身躯,而后竟是开始在其中畅游了起来,等到那轮廓渐渐显现出样貌,我们才发现原来正是传说的那方琼池,想不到给我族误打误撞给碰见了。”

“在琼池完完全全露出全貌之际,我族从未想象过,那琼池竟然在这千年时光里自主演化,形成了一座规模略小的岛屿。岛屿天生布有结界,可与外界隔绝,自成一方天地,其上更有丛林花草,飞虫走兽,可谓是世外桃源,人间宝藏之地。”

“当然,既然是那琼池所化,这岛上极其珍惜之物,便是琼池里的琼浆玉液了。传闻鹏神昔年为了在九重海内栽培琼花,耗费多年心血才让琼花能够活在九重海中,而琼花存在的池中便是琼池,其中可是酝酿了琼花这千万年来硕果,加之九重海内灵气滋养,又有鹏神的眷顾,其中蕴含的灵力能量可想而知。”

几人心中百感交集,如这等天地宝物,没有一定机缘还真是很难遇见。

“所以你们都去了那琼池之内?”北溟鲲听到此处,忽而饶有兴致,双手环胸,揶揄朝鲛暮云问道。

鲛暮云脸色微微有些赫颜,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正是,那琼池极为珍贵,当时其中玉液更是浓郁到稠糊,香气撩人,连着岛上之物都受这琼池影响,不仅生机盎然,返璞归真,岛上生禽更是长有异能,呼风唤雨,走火奔雷。”

“我族在尽数登岛之后,为了防止有人发现此岛所在,便在此花费数百年的时间在岛身布下结界。虽这琼花岛天生自带结界,可那毕竟是岛中天地自然而为,我族无法控制,只得在其上又布置一重结界,以防万一。”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此良机,我族纷纷朝琼池聚集,想要通过琼池的灵力来激发我族自身的潜力,滋补肉身,巩固修为。那琼池乃天地至宝,若是能入得其中,洗经易脉,脱胎换骨,祛除杂质,我鲛族岂不是日后在这沧海之中更能站稳脚跟。”

“只是令我们没想到的是,那琼池中蕴含的天地灵力早已超出我们的想象,寻常修炼之士若没有足够的体魄,根本无法承受琼池中的恐怖之力。可当时我族已被琼池的灵气吸引,人人亢奋,更多是迫不及待和对力量的贪婪,自然不知入池竟然会让他们就此丧命。”言至此处,鲛暮云脸色不禁有几分悔恨,仿佛当初那一幕历历再现。

“直到一众人等先行入池,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入池之内的族人纷纷哀嚎痛苦不已,那琼池浓郁稠粘,他们连走动的力气都使不出,就纷纷被琼池之中的玉液吞噬,化为无形。”鲛暮云低着头,默然说道。

墨故渊几人诧异,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看来即便能到某些天财地宝,若没有一定实力,怕也只能是徒劳一场。

“嘿嘿,一个香饽饽摆在眼前,偏偏就是吃不动,感觉如何?”北溟鲲不觉鲛暮云之态,反而挖苦说道。

鱼清潺白了一眼北溟鲲,后者识趣的闭上嘴。

半响,鲛暮云方才渐渐释怀,毕竟是过去的事,既有族人先行开路,后者自然也就免去身死之祸。

鲛暮云活了这么久,自然生死早已看淡,此刻缓缓说道“也不能怨天尤人,这琼池灵力极为庞大,本就是天地至极之物,我鲛族虽不能有幸入内,可至少被我们寻得,修为不够,慢慢练便是,老夫昔年能突破大妖之境,也是受琼池所眷。”

北溟鲲一愣,道“你能入那琼池?”

鲛暮云苦笑,摇了摇头,道“我自然不能,只不过是用玲珑盏取其数瓢,闭关修行,日益吸收炼化,方才突破瓶颈。”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北溟鲲笑道。

鱼清潺见北溟鲲先前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眼下还能谈笑风生,有意嘲讽,当下朝其说道“看你好像对这琼池很了解的样子,怎么,以前也去过池中?”

鱼清潺所问,几人纷纷朝他看去,眼里皆是充满好奇,连鲛暮云亦是投来目光。

北溟鲲见众人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情不自禁便挺起了胸膛,润了润嗓子,脸有得色,道“当然,我入那琼池之时,这琼池还未飞离九重海,我可是当着那家伙的面,大摇大摆跳了进去。哪有你们说的那般恐怖啊,我仰泳蛙泳畅游轻松无比,跟自家水床差不多,别提有多快活了。”

北溟鲲刚一说完,几人目光仍旧停留在他身上,来回上下打量,一副颇为不信的神态。

北溟鲲见状,径直怒道“你们什么眼神,不信我这就再给你们表演一个!”

“喂,胖子,你可别瞎吹牛啊,我咋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还仰泳蛙泳,你那肚子那么大,怎么不直接喝光琼池呢?”羽涅一旁打趣说道。

“我!”北溟鲲正欲反驳,却见羽涅眼神轻挑看来,只得作罢。

“那琼池有啥好喝的,还没大哥的精酿酒来的够味,没意思,就算摆在我面前我也不稀罕。”北溟鲲顺势说道。

羽涅目瞪口呆,见墨故渊和鱼清潺看向自己,讪讪笑了笑,继而伸手一指点了点北溟鲲,无言以对。

北溟鲲见羽涅伸手朝自己致意,满是自得,亦是回礼朝他眨了眨眼,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北溟鲲先前所言自然是夸大其词,不过的确是曾经入了那琼池之中,只不过不像他说的那般轻松惬意。

当时北溟鹏见这小子近千年都没个长进,又因人间那女子阳寿已尽,这琼池本是为纪念她所炼,如今睹物思人更让他心烦意乱,本欲丢弃这琼池,最后倒是先把北溟鲲扔了进去。

北溟鲲入得池中,足足呆了七天七夜,北溟鹏方才将其打捞而出。

出水之时,北溟鲲通体血红,皮肤溃烂成泥,血肉早已被池中灵气侵蚀,只剩白骨累累,后被琼池灵气所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洗经易髓。

那琼池乃是北溟鹏昔年踏遍整个山海五经,寻来的珍稀之物搭配炼化而成,琼花更是他从天外天,古时众神陨落之地,一位花神残留的几丝神魂所化。得北溟鹏十数种天地至宝巩固,扎根池中,才造就这方琼池现世。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晓看天色暮看云 此刻已至黄昏,天边彩云五光十色,几道暮光斜倚而来,晚意渐渐。

随着几人边走边聊,已然走近琼花殿下,鲛暮云领着众人拾阶款款走上,墨故渊一众紧随而后。

在登上大殿的高台,身前便是琼花殿的大门,墨故渊此时脚步微缓,不禁回首朝身后看了看。

眼前白玉明亮,空旷整洁,各个方位的城门下,有着站岗放哨的鲛人身姿,除此之外,这偌大的流光城内,再也不见任何,空荡寂寥。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墨故渊忽而有一丝凉意漫上心头,却说不清缘由。

“喂,你看啥呢?”不知何时,鱼清潺见墨故渊落在后头,此时折身返回朝他说道。

墨故渊回过神,见鱼清潺一张清颜望向自己,一时愣了会,继而笑道“就看了会远方暮色,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鱼清潺不解,下意识问道“想到了什么?”

“从前念书那会,教书先生曾经让我背过一首诗,可我记不太清,只想起其中有一句叫晓看天色暮看云,刚才出神那会,便是一直在琢磨。”墨故渊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晓看天色暮看云......”鱼清潺跟着重复呢喃了一声,同样想不出个所以。

她转过头,看向远方,那里黄昏向晚,光影缱绻,微微荡漾。

秋意渐深,秋风渐起,偌大的一座流光城在落日余晖下,犹如一座空城,而这一座城好似牢牢锁住初秋。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千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微风暮光之中,有人在浅浅细语,在呢喃诉说。

墨故渊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便接口说道“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丝秋风吹来,拂过鱼清潺耳畔,她怔怔回眸望向墨故渊,瞳孔微颤,彷如时光穿梭,脸色迷离彷徨。

墨故渊两人看向四周,只见有一人缓缓从大殿内走出,一袭淡蓝色长裙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是一位极为温婉娇弱的女子。

她身影消瘦,脸色微白,可容颜却是说不出的好看。

“素素,天色已晚,外头风大,你怎的出来了?”鲛暮云站在殿门口,看着走出的女子,和声说道。

“这段时日一直忙着纺织鲛绡,恰巧先前刚织好,便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在此碰见暮云爷爷。”被唤作素素的女子轻轻朝鲛暮云施了一礼,轻声说道。

见素素身形清瘦,脸色不佳,鲛暮云脸上不经意闪过一丝痛苦,缓缓说道“明日便是你的大喜之日,何必如此辛苦,纺织鲛绡交给其他人便是。”

女子摇了摇头,道“既是大喜之日,那鲛绡是我的新嫁衣,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所幸现在已经织好,不碍事,暮云爷爷别担心。”

似乎是看到了女子眼里的倔强,鲛暮云痴痴愣了会,收起心绪,不再多说什么。

女子朝鲛暮云点头致意,便动身朝外头走去,在途经墨故渊二人身旁之际,侧首回头笑了笑,道“听公子先前所言,可是和你身边这位女子相诉?”

墨故渊莫名,待回过神来之际,那女子已是朝下方走远。

身边,鱼清潺悠悠开口说道“最后可是想起来了么?”

墨故渊温和一笑,道“你不都听见了吗。”

鱼清潺撇嘴,转过身,背着手走去。

羽涅见状,揣摩了下下巴,不解道“先前那女子念了一大篇,说的是个啥?”

周遭,无人回答。

羽涅自讨了个没趣,又朝着鲛暮云问道“老头,那女子喊你爷爷,是你孙女?”

鲛暮云含笑点了点头,道“正是,也是我鲛族公主,鲛明素。”

几人听闻,纷纷一愣,鲛明素,那不就是明日大婚之喜的女主么。众人再次回首朝远方看去,淡蓝色身影在白石之上独立缥缈,清风徐徐,如梦如幻。

“众位,天色不早,我们还是早些入殿休息吧,待得明日再来参观我族公主大婚之礼。”鲛暮云朝几人说道。

众人点头附和,随鲛暮云齐齐踏入大殿。

墨故渊在进入的那一刻,便是被大殿内的结构看的目瞪口呆。

此刻墨故渊站在门口处,放眼望去,身前只有一条幽幽狭隘的长廊,在长廊的尽头有一楼梯,阶梯之数甚多,应是通往二层。

而在长廊的两侧,皆是用青砖累积的石墙,石墙向上,一路封顶。另外在石墙之上,大约每隔五米其上有一扇窗户,直线对应而下的便是一扇木门。

先前从外看去,这琼花殿恢弘磅礴,高大耸立。众人本以为入殿更可见它的壮观,却是没想到殿内建造的如此奇特。

鲛暮云见几人眼里有些不可思议之色,当下微微开口说道“当初我族在三重海域入得琼花池中,那会琼花池已是自成一方岛屿天地,我族又在其上加了一重结界,经过数千年来的打磨构造,如今这座琼花殿正是昔年那方琼花池。”

几人听闻,望着眼前一幕,眼里皆是难以置信。想不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宇前身竟是琼花池的本体。

这鲛族擅长纺织,难不成对建设搭建也颇具天赋?

“暮云长老,这琼花池如今建成了琼花殿,莫不是整座宫殿就是琼花岛本身?”墨故渊道出心中疑惑。

鲛暮云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半响,不轻易间轻叹了一声,道“北溟鲲大人如今都在此地,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错,这座琼花殿本身就是一座岛,亦是琼花岛无疑。”

墨故渊先前虽有猜测,可眼下得到鲛暮云的肯定仍旧不免有些动容,在流光岛上居然还立有一岛,岛上岛,这等鬼斧神工,当真是令人钦佩不已。

当初沧海漂泊,为寻发鸠,墨故渊和汲清游至葫芦岛,后因血纱误打误撞,解开了葫芦岛的秘密,几人遂坠入葫芦岛中之地,忘忧岛。两者虽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也有大不同之处。

那葫芦岛其本身特殊,不仅形似葫芦,且葫口之处因朝下凹陷,可引百川尘土,忘忧岛正是受其引力而为,被它吸入腹中。

而这琼花岛依之前鲛暮云所言,应是他们一族先将琼花岛建造成宫殿的模样,再将此岛移入流光之上。

“没想到你们鲛族竟有如此神力,当真是了不起。”墨故渊由衷而言道。

“少侠严重了,我族自得这琼花池以来,居安思危,深怕被有心之人发现,以免引来祸端。为求安全,这才在千百年来耗费我族无数心血劳作,打造成这番模样,一是为掩人耳目,二是让我族也好有个栖身之地罢了。”鲛暮云缓缓说道。

“流光岛之大,你们又将琼花岛迁徙至上,这等神工,非一般人所能做到啊。”羽涅一旁笑着说道。

鲛暮云闻言,倒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落在最后的北溟鲲,望着这殿内奇形怪状的架构,不禁蹙眉若有所思。

随着几人攀谈之际,众人已是走到长廊尽头,待来至楼梯口下,墨故渊一行人才又看见,在这条走道尽头,左右两边仍有两条长廊。

两侧长廊小道如进门那般,一路延伸,笔直狭隘,深邃空幽。同样也是那石墙铺满堆砌封顶,唯一不同的便是,在石墙的高处上有几盏灯火,照亮前方的长廊小路,而石墙这一面,并无窗户和木门。

墨故渊前后看了看,借着微光循迹,朦胧中好像左边这条长廊的尽头也是一座向上递增的阶梯,而在右边这条长廊的尽头,似乎是朝下铺砌的楼梯,因为在右边视线之内,只余长廊的地平线,不见楼梯,故而猜测许是朝下而建。

“我族久居沧海,人口不过千余之数,这琼花殿自建成以来,有些出乎我们当初所料,是以这殿内面积虽广,却也用处不大。我族自古以来便是群居而住,这大殿略显空旷,便用大石围了起来,隔成几间仓储之房,用来囤积我族纺织之物。这是大殿一楼,进出搬卸货物也方便些许。”鲛暮云耐心极好,不管是墨故渊所问必答,还是见几人眼里有好奇之色,皆为几人作答。

“咦,如此说来,这琼花殿莫不是有好几层?”羽涅东张西望,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花样,当下自顾说道。

“正是,这琼花殿自建成以来,共分有上下六层,上有三层,下有三层。其中上楼第一层是我鲛族栖息修养之地,待会各位上去便可参观一二,倒也和这一楼没有太大区别,就是隔出来的厢房多了几间,毕竟我族亦有男女之别。”

“上二层和上一层基本一致,只不过是用来招待一些贵客登岛而有个休息之地,毕竟这些年来和两界通商贸易,有些贵客自然不能怠慢。”

“这上三层倒没那么复杂,顶上乃是一方露天平台,和殿前广场一般,因位置甚高了些,可瞰流光全貌,权当赏景之地。”鲛暮云朝几人解释说道。

几人了然,已是心有大概,想不到这琼花殿还有这般构建,简单又有几分独特。

“众位不如这就随我先行上楼,我带各位参观一番,也好看看下榻厢房是否让诸位习惯满意,若有其它需求,趁这会天色还未暗淡,我可差人替诸位准备一二。”鲛暮云笑道。

“先前暮云长老不还说入乡随俗嘛,我们浪迹沧海数月,大风大浪早已习惯,眼下还能有厢房居住,已是非常难得,其它就真不用麻烦了,还望暮云长老不要太客气了。”墨故渊见鲛暮云至始至终都对几人客气有加,心中不免有些无措羞涩。

“呵呵,无妨,我鲛族已经好久没有外界之人登岛入阁了,难得添上几分尘烟之气,况且北溟鲲大人亲自到此,几位都是贵客,断然不能有轻视之举,少侠就莫要和我生疏见外了。”鲛暮云脸色依旧温和,笑语款款。

墨故渊见状,看了看后方几人,几人哪管其它,自顾随其登楼而上,大摇大摆,如同自家一般。

墨故渊愣了愣,见几人怡然自得,一时不免有些佩服这三人的脸皮,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来去则安。

羽涅三步两步并排,走的有些快,不一会已是踏上拐角处,望着眼前楼梯,他又如先前一般,快速拾梯而行。

忽而走至半程,他俯身低头朝下看去,见几人还在下方,羽涅顺势朝下喊道“喂,老头。”

鲛暮云昂首抬头,两者相视,一上一下。

“少侠可有何事?”

“你刚才说了上三层,下三层还没说呢。”

第一百二十章 秋雨凉夜凄凄 琼花殿二楼,一间颇为雅致的房间内,此时墨故渊同羽涅两人靠坐在墙沿下的木凳之上,二人昂头,目光游离房顶,毫无睡意。

先前那会随鲛暮云走上殿内二层,几人各自选了一件房间便走了进去。

鱼清潺单独挑了一间,而北溟鲲却是不敢和羽涅同住一房,深怕他半夜会不知做出什么勾当,亦是单独也选了一间。

已至戌时,天色也暗了下来,羽涅顺势一个跳跃站起身,朝墨故渊说道“你困不困?”

墨故渊缓过神,看向羽涅,道“怎么了?”

“打从一上这流光岛你难道没觉得不对劲么?”羽涅双手抱脑,问道。

墨故渊颔首,片刻说道“有些地方我也感应到了,莫说登岛的那一刻,就连这琼花殿我也觉得处处透露着古怪。”

羽涅听闻,下一步俯身凑到墨故渊跟前,笑道“看来我们俩感觉一样,你说这流光岛明天都是他们鲛族的大喜婚日,可从我们入岛以来,再到这琼花殿,我也没看见半点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啊,这琼花殿死气沉沉的,入殿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墨故渊笑了一声,道“说不定这是人家的风俗呢,再说了,鲛族本就是沧海异族,不比其它地方,你管这些作甚。”

“喂,墨故渊,你说这话啥意思?”羽涅不满回道。

墨故渊没有说话,眼光撇了撇房门,笑道“本来就是受暮云长老邀请来观光一二,看完我们还得赶路呢。”

羽涅心领神会,接道“也罢,反正那老头还答应送我们几件鲛绡,虽有些无聊,可也不白来,划算的很。”

墨故渊点了点头,自顾站起身,将灯火吹灭,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屋内,随着灯火湮灭,瞬间漆黑一片,屋外,有身影闪烁,半响缓缓消失不见。

墨故渊轻轻推开木窗,望着眼前黑蒙蒙的远方,树影摇曳,广场空旷。

羽涅踱步轻移,走到墨故渊身旁,心声传音道“先前那老头说这琼花殿内还有下三层,第一层是他们的聚议事厅,第二层是鲛族中修行之地,可第三层却并未告知,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哪里知道,你能不能消停会,可别打什么心思。”墨故渊无奈回道。

羽涅无趣转过身,纵身一跃,一屁股坐在床上,直直倒了下去,口中嘟囔道“睡觉睡觉,明儿个还得早起看新娘呢。”

墨故渊咧嘴一笑,仍旧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漆黑一幕。

分房之前,北溟鲲特意交代过自己二人,不管发生什么,或是对什么好奇,不可擅自离开自己房间,这鲛族有夜禁之法,不可肆意妄为。

窗外,有微凉秋风习习,此刻看不见天上月光,万籁俱静。

不知在窗户前站了多久,忽有一道闪电划破夜幕,紧接而来的便是轰隆不已的阵阵雷声,不消一会,已是下起了小雨。

小雨淅淅沥沥,在入秋的夜里萧萧瑟瑟,延绵不断。

墨故渊一手从腰间拂过,指尖微亮,入目望去,正是那还在酣睡的混沌,她双翅依旧牢牢将其包裹在内,四瓣四色此刻看上去极为夺目。寂静漆黑的夜里,小家伙如萤火闪烁,微光涟涟。

墨故渊浅笑望着身前的小家伙,用手指轻轻揉了揉,而后收起掌心,再次朝窗外看去。早前在见到鲛暮云的那刻起,熟睡之中的混沌便传来异样,那是一种极为迫切的感觉,隐隐之中还带着一丝渴望。

墨故渊不解,可混沌如今与他已有牵连感应,他不能不管。当初受梼杌影响,小家伙在还未成型之际被他强行破开蛋壳,以至于让混沌流失不少本源,让它无时不刻都在沉睡当中。

虽一路下来也有几番机缘,让混沌吸收了不少天财地宝,可重生而来的混沌,似乎体内需要极其庞大的灵力能量,这让墨故渊不得不留上一个心眼。

另墨故渊诧异的是,自从登岛的那一刻,混沌就再也没有传来感应,而且当时鲛暮云和自己一行人就在一起,这不禁让他有些困惑,莫不是这岛上有什么能隔绝彼此间的联系。

雨打窗竹,有几丝雨水溅到墨故渊眼帘,墨故渊眨了眨眼,望着秋雨绵绵的屋外,似有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已经纵身轻飘了出去。

晚秋里的雨水,越来越大,风也渐渐狂啸起来,可不知为何,被推开的木窗却是纹丝不动,任凭雨水大风扑打。

半响,一道“吱呀”声兀然响起,木窗恢复如初,雨水飘至屋内,湿染一片纱帘。

羽涅收起神通,一手仍有余光闪烁,一手枕在脑后,斜卧床榻,轻声笑道“我当什么玩意,原来是它。”

墨故渊俯身拉低身形,借着夜幕贴着墙身缓缓而行,身前是倾斜的屋檐,雨水涓涓流去,朝底下涌入。

墨故渊借着大雨声势,一个翻身就径直翻落了下去,悄悄趴在大殿墙沿一侧,继而朝着琼花殿大门摸索走去。

忽有一道人影从他头顶飞掠而过,朝着外广场急速而行。

墨故渊心底一怔,收敛气息,悄悄没入一道石柱底下,紧紧盯着那人远去的身影。

又有一道身影从上飞出,朝先前那道身影追随而去,墨故渊目光一愣,倒是看出后者的身份,正是傍晚时分那穿淡蓝色衣裙的女子,鲛明素。

两人并未走远,只是落在不远处一地,前后相顾站立,仍凭雨水拂面。

墨故渊朝最开始那人看去,不知为何,总觉此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雨中,鲛明素痴痴站在原地,一手拽着胸口,满目柔情望着身前之人,半响,微微开口说道“年北,我们回去好不好?”

身前,那黑衣男子并未转过身,只是默然垂着头,不言不语。

“明日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等你娶了我,整个鲛族都知道你的身份,不会再说什么了。”见身前人不为所动,鲛明素又一次开口说道。

墨故渊见鲛明素此番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片刻,那男子僵硬转过身躯,面向鲛明素,脸色满是怒火。

一侧,墨故渊同样震惊无比,此人分明就是当初在沧海遇见的那位黑衣人,当时他踏浪奔赴,引来身后一大片鲛族的追杀,却想不到他竟是和鲛明素成亲的对象,可为何那晚鲛族又会追他而来。

“我要走,你们让吗?”黑衣人咬着牙关,恨恨道。

“年北......”鲛明素轻声唤道。

“真是可笑,枉我身为七星岛弟子,不过是受师命前来你们鲛族将祝余奉上,你们这般囚禁于我,若日后我师门知晓,岂会放过你们!”男子怒吼道。

“父亲已经书信萧岛主,说你会与我成亲,待你我结为夫妻,日后南下之路,我会陪你一路同行。”鲛明素急急说道。

“素素!”男子大声咆哮喊道。

“年北,你别说了,我是真心愿意的,一点也不委屈,这些年里,我随船南下,早在见你的第一眼我便只记得你,所以每每出船之际我都会亲身前往,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鲛明素垂过头,深深说道。

男子一愣,倒是没想到眼前女子会这般袒露心声。

“当真?你莫要欺我,当初登岛之际,我不小闯入你们族中禁地,见到不该看的,你父亲本要杀我,是你拦下,我以为你只是想救我罢了,可没想到你会用如此条件让你父亲妥协。”

“我不这样,父亲一定会杀你的,鲛族禁地,除了几位长老爷爷和父亲,其他人没有信物擅闯,都要被处死的。”鲛明素柔声说道。

男子闻言,颓然叹了一声,道“我又何尝对你不是爱慕在心,见你之时,亦使我念念不忘。不然此番我又何必独自一人而来,我只是不愿你为了救我委屈自己罢了,这些年里见你往返两地,海上路途遥远辛苦,所以我请求岛主这次赴海让我前来,除了将祝余带上,而我,也是想看看你。”

鲛明素脸色一怔,继而欣喜满面,这些时日仿佛所有的念想和难过纷纷烟消云散,当初为了救他,自己谎骗父亲说是和他早已相知相恋。

而两人相识至今,不过是每年来往贸易的时候,草草见上一面,无关痛痒说上几句,有时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匆匆离去。

这些年里,鲛明素暗恋在心,却不敢表露,直到这一次他主动登岛而来,两人才有了见面的机会。只是在那晚休息的时候,唐年北因误闯鲛族禁地,被自己父亲发现,才让她自己不得不主动恳请父亲能放过他,且将两人相恋之事公之于众。

如今话已说开,两人终是喜极而泣,在这大雨之下紧紧相拥,难舍难分。

墨故渊听着两人先前说的话语,倒也没想到那么多,两人明日成亲,虽之前可能不知道有什么误会,可眼下说开倒是逢时恰巧,郎情妾意,有情人难得。

琼花殿顶楼石台,有一粗犷男子静静望着雨中相拥的两人,脸色淡漠,目光如水。

“族长,这唐年北三番五次想要逃出去,可又被我们给抓了回来,如今和素素说开了心结,想必那件事应该可以放下了。”粗犷男子身后,有一老者笑道。

老者面容沧桑,脸上皱纹横生,一头白雪青丝盘绕在后,可身穿华服却是璀璨生辉,流光溢彩,是一位妇人。

粗犷男子眯起眼再次看了看雨中的两人,点了点头,道“明日素素大婚,有劳暮烟长老了。”

“族长哪里话,素素这孩子我看着她长大的,这么些天里,她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可没少受委屈,也只有在织那件鲛绡的时候,才会露出几丝笑容。如今倒好,看她刚才那样,可是欢喜的不行啊。”老妇颔首,亦是笑容满面。

“如此,真就好了......”粗犷男子轻轻自言说道。

“族长,北溟鲲一行人皆以安排妥当,不知是否需要单独和北溟鲲大人见面一聊?”又一老者缓缓走来,正是鲛暮云。

粗犷男子沉吟片刻,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以免再生事端。”

语毕,粗犷男子转身就朝下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琼花殿下藏玄机 墨故渊目送两人朝殿门口走进,而先前在门口站岗的鲛族之人,不知何时却不见踪影。

来不及多想,趁着那两人走进,墨故渊在门后瞥了一眼,待得两人身影朝二楼隐去,自己亦是悄无声息溜了进去。

顺着长廊摸索前行,不一会,墨故渊就已走到长廊尽头。

傍晚时分,墨故渊记得左边那条是朝上而行的楼梯,唯有右侧应是朝下通往。

墨故渊左右看了看,下一秒便动身朝右侧掠去。

左右两条长廊内,石墙之上的灯火忽闪摇曳不定,秋风无意,穿堂而来。

入得负一层,印入眼帘的便是一间极为空荡的厅房,大厅宽敞明亮,差点让墨故渊掉头就想朝上跑去。只是感应了一会,墨故渊便察觉到这大厅之内此刻空无一人。

墨故渊畏手畏脚探出脑袋看了看,见这大堂如寻常议事厅一般,倒也和先前鲛暮云所言一致,似乎并无奇特之处,就折身朝下一层赶去。

楼梯朝下方延伸盘旋,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大圈,不禁让墨故渊提心吊胆了起来。这负一层到负二层期间的楼梯阶数竟是如此之长,已经回旋了好几个弯。依照自己心算看来,几乎有负一楼到顶楼好几个楼梯阶层那么多。

墨故渊走着走着,甚至有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真不知这底下究竟有多深。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加速而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是来至底下,可眼前一幕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墨故渊站在最后一步阶梯之上,左右来回看了看,不是如何是好。

左方,是一道圆形拱门,拱门毫无缝隙,仿佛就是一块平整的大石镶嵌其中。

右方,却是一扇双开的大门,只不过此时大门牢牢封锁,在大门上有鲛族图腾的印记作成门环,而在门楣中上写着“一月七日”四字。

墨故渊瞧得不解,心中猜测这两道门或许就是去往负二和负三的关键所在,只是眼下这两道门都紧紧闭关,这叫自己如何是好。

墨故渊就欲朝下迈步查探一番,忽而头顶上一阵微风吹来,墨故渊心中大惊,还未反应,只觉那只刚踏出的左脚就被一物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还好还好,差点就没赶上。”朦胧之中,墨故渊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墨故渊心中一愣,试探性轻声喊道“鱼姑娘?”

随着脚步声朝下渐行渐近,一白色衣裙身影落入眼中,正是鱼清潺。

墨故渊愕然,还真是鱼清潺,却不曾想到为何她也会来到此地。

“鱼姑娘,你怎么来了?”墨故渊满脸诧异,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不来,恐怕你早就完蛋了,幸好来的及时,将你拦下。”鱼清潺压低声线,白了一眼墨故渊说道。

墨故渊眼里不解,却见鱼清潺将白绫收回,一手拉过墨故渊,避免让他踏下最后一步。

鱼清潺扬起白绫,朝底下扫荡而去,在刚一触碰地面,只见石面兀然亮起一道绿色幽光。

幽光阵阵闪烁,表面隐有波澜涟漪泛滥,在鱼清潺收回白绫的那一刻,白绫尾端沾有一丝烧焦之色,只是味道不同,反而有股淡淡清香。

“幸好这揽月追星有再生能力,不然我可舍不得给你打样,哼。”白绫回袖,鱼清潺气鼓鼓瞪了一眼墨故渊。

墨故渊心有余悸,竟是没想到这最后一步楼梯之下,竟是暗藏玄机,还是这等危机。若不是鱼清潺来的及时,怕是自己就要着了这底下的陷阱了。

“谢啦,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底下有陷阱的?”墨故渊好奇问道。

鱼清潺顺势走下,望着地面恢复如初的样子,缓缓说道“当初北溟鲲曾带我潜入此地,当时他率先走下,如同走入一方水池之中,双脚深陷,只是他在里面走动来去自如,没有异样,等到我也想走进,他就把我给拦了下来。”

“什么?我之前见你那白绫都被灼烧一角,那可是神器啊,顷刻间就已如此,他在里面还能相安无事?”墨故渊惊讶不已。

“人家是北溟鲲,整个沧海数一数二的存在,好吗。”鱼清潺无奈提醒道。

墨故渊讪讪笑了笑,这段时间和他闹熟了,倒把这小子的神奇忘了,毕竟是北溟大鲲,和自己几人相处久了,差点还以为和自己是一个水平的了。

“北溟鲲当时不让我下去,说这底下是琼花池里的水,蕴含极为恐怖的灵力,若是扛不住,就会被这池水当中的灵力灼伤,我这才记得这里的关键。”鱼清潺朝墨故渊解释道。

墨故渊听闻,屈身朝下看去,此刻那地面恢复如初,如寻常石路一般,墨故渊即便仔细端详,仍旧看不出丝毫痕迹。

“这琼花池里的水遍布这一方狭隘空间,前后皆被左右两道门槛阻挡,就这样硬生生倒在这里,这鲛族真是好算计,哪怕我入微观察都看不出异样。”墨故渊望着眼前如石面一样的池水,久久难以释怀。

“让你偷偷你一个人跑出来,要不是我来的及时,恐怕你就要被这池水吃个精光了。”鱼清潺气道,只是脸上没有半分恼意,反而噙有几丝笑容。

墨故渊嘿嘿一笑,目光朝鱼清潺看去,有些感激之色。

“诶,那鱼姑娘你怎知我会来此?”墨故渊问道。

“是羽涅告诉我的,先前熄火那会,他不知怎的就传音告诉我,说你要偷偷出去,这琼花殿里外上下就六层,上三层没啥好看的,就只有这下三层了,我便悄悄寻了过来。”

“原来如此,羽涅这两下可是帮了我不少大忙了,对了,鱼姑娘你是怎么下来的啊,那二楼可是鲛族栖息之地,又有人看守。”

“那你呢,你难道是直接从楼上走下来的?”鱼清潺反问说道。

“我翻窗从大门进来的啊,那里没人。”

“那你说我呢?”

墨故渊一愣,拍了拍头,恍然大悟。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没听见先前北溟鲲还特意交代过吗,你要是被发现了,怕鲛族可要唯你是问了。”鱼清潺指点说道。

墨故渊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手从腰间拂过,下一秒混沌熟睡的样子出现在他的手心。

“这是......”鱼清潺看着眼前混沌酣睡的神态,有些欣喜,只觉这小家伙颇为可爱。

“不错,正是当初我在大荒之底拾得混沌的本源,只是后来被梼杌强行破开,有所缺陷,需用一些天地异宝让混沌吸收,才能补回。”墨故渊说道。

鱼清潺略有所思,片刻,有些诧异说道“你难不成来这底下,就是想打琼花池的主意?”

墨故渊点了点头,将当初在海上遇见鲛暮云的情况如实告知鱼清潺,那鲛暮云曾言自己也是炼化过琼花池里的灵气,许是如此,才让混沌自然而然不经意流露出对此物的渴望。

“先前我本来也不打算来此,因为上岛之后好像有某种结界屏蔽了我和混沌之间的联系,直到忽然下起了雨,我又感应到了混沌的急切渴望,所以就擅自出来想要一探究竟。”墨故渊道出缘由。

“好家伙,想不到它睡着了还惦记着有好吃的呢。”鱼清潺笑道。

想当初在大荒之际,鱼清潺还是跟着饕餮后边见到混沌,后来私底下两人也见过几面。那会混沌还给自己说了不少悄悄话,说什么有个和尚天天追着她念经,让自己以后出去可得小心,免得遇见那疯和尚还缠着自己来。

“只是眼下我们好像陷入死局了,这该如何是好?”墨故渊再次看了看身前两侧,一时想不出个所以。

鱼清潺走至墨故渊身旁,口中自顾说道“当初北溟鲲和我到此,同样解开不得此地蹊跷,如今再见,和原来还是一模一样啊。”

两人并排,怔怔看了半响,仍是瞧不出端倪。就在墨故渊打算放弃携鱼清潺折返之时,鱼清潺一把拉住墨故渊,脸色激动不已。

“我们真是笨呐,混沌如果真是奔着琼花池而来,眼前不就是现成的么?我们走不进,万一它可以呢!”鱼清潺激动说道,意识到自己语气声量略大,急急赶紧捂住嘴巴。

墨故渊目光一亮,鱼清潺所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两人只顾眼前窘境,却是忘了这茬。

墨故渊将混沌捧在手心,朝它说道“你要真是想喝这,可得抗住啊。”

混沌在墨故渊手心滑落,一道涟漪从其上晕染而开,混沌熟睡的身躯摇摇晃晃漂浮其中,继而缓缓朝着底下坠去。

墨故渊心有担忧,然而异象渐生,地面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内,中心点兀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形状虽小,可引力却不容小觑。

墨故渊望着那漩涡之势越来越快,犹如当初在葫芦岛情景相似,墨故渊心中略显稍安。

“看来混沌的确是奔着这琼花池而来。”不一会功夫,这方被凝结在此的池水尽数被混沌吸食殆尽。

见地面已无半分水色,墨故渊率先一脚踏入,没有任何征兆。

“你看这凹陷下去的地面,不过一尺之深,看来是鲛族有意布下此等陷阱,也不想太过浪费啊。”鱼清潺站在身后说道。

两人齐齐朝前走去,将地上混沌捧起看了看,好似和先前并无什么不同。

“这寻常人走进都要被这灵力灼烧侵蚀,它倒好,一点事都没,看样子好像还没吃够呢。”鱼清潺看着混沌模样,口中喃喃说道。

“不过是一尺之地,混沌既然破去这里的障碍,不如我们看看这两扇门能否打开,我感觉这两道门其中定然有一道是去往琼花池的。”墨故渊认真说道。

“嘁,用你说么,我也知道这其中一道门后肯定有琼花池啊。”鱼清潺翻了个白眼。

墨故渊收起混沌,朝鱼清潺笑道“那你猜哪道门呢?”

鱼清潺瞬间来了兴致,眯起眼睛,悠哉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俩要在这要赌上一把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鲛族危机 雨还在下,外头狂风暴雨,琼花殿内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响。

有几道脚步声在楼梯间渐渐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上二楼之后的某处便缓缓停了下来。

鲛暮云朝身后那位粗旷男子点了点头,自顾敲响了北溟鲲的房门。

片刻,北溟鲲将房门打开,看着到访的两人脸色并未表现的太过惊讶,只是朝两人示意一番,让两人走了进来。

屋内,北溟鲲因还未歇息,屋中灯火明亮,三人前后相顾站立,那粗旷男子率先抱拳行了一礼,道“这么晚了,还要过来叨唠北溟鲲大人,还望大人多多包含。”

北溟鲲看着眼前这位粗旷的男子,半响,缓缓说道“你是鲛司南?”

粗旷男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正是。”

“好小子,百年前见你不过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孩,如今都长成这模样了,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北溟鲲打趣说道。

被唤作鲛司南的大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说道“比不得大人的潇洒,这么多年未见大人,大人风度更胜当年。”

“少拍马屁,打从前几天这老小子来沧海找我,我看就是你这小子指使的吧?”北溟鲲撇了一眼说道。

落在最后的鲛暮云正欲说话,前方鲛司南已是率先开口说道“不错,那夜我族弟子前往沧海内追拿一人,却是在途中遇见大人的朋友,闹了些误会,后来听族中之人汇报,我才知道北溟鲲大人到了沧海,我们也是猜测北溟鲲大人可能会路过此地,所以我先让暮云长老前去查探一番。”

“少磨磨唧唧的,你们此次找我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屁快放。”

鲛司南听闻也不啰嗦,再次拱手行礼,道“实不相瞒,这次冒昧请大人登岛,除去想当面赔礼道歉之外,还有另外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是想拜托北溟鲲大人。”

北溟鲲见鲛司南脸色肃穆,目光之中满是慎重,不禁有些疑惑,蹙眉问道“何事?”

鲛司南深吸一口气,侧首看了看后方鲛暮云,彼此齐齐点了点头,下一刻两人竟是不约而同朝北溟鲲跪了下去。

鲛司南情真意切说道“还希望北溟鲲大人能救我族危机!”

北溟鲲被这两人的阵势吓了一哆嗦,茫然无措说道“别搞我啊,问你何事你说就得了,跪你大爷啊。”

鲛司南和鲛暮云无动于衷,鲛司南更是直接开口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昔年我族侥幸得到那琼花池,本以为是我族机缘,哪怕琼池灵力浑厚,我族无法炼化,可只要循循渐进,以少量之数仍可对我鲛族百利无一害,只要时间足够,我们鲛族是完全可以慢慢吸收的。”

北溟鲲皱着眉头不解,问道“这不挺好的嘛,有这琼花池为基本,你们鲛族飞黄腾达不是指日可待么,怎么还出现危机了?”

鲛司南苦笑一声,叹道“可天意弄人,昔年那琼花池被鹏神大人扔出九重海后,在海中自演一方天地,化作琼花岛。从被我族得到之后又过了数千年,那琼花池如今已经超乎我们的预料了。”

北溟鲲心中一跳,下意识说道“那琼花池可是生出灵智了?”

眼前两人神色一阵萎靡,继而缓缓点头,不疑有假。

后方,鲛暮云沙哑开口说道“当年为了防止有心之人觊觎琼花池,我族在琼花岛外布下护族大阵,又穷尽后辈无数时光打造这方宫殿,为的就是能在此休养生息,同时将那琼花池中的灵气慢慢炼化。可谁知那琼花池亦是在这往后的时光里也渐渐萌生出灵智,那琼花池当初既然能隐匿在沧海之中,又能自主演化岛屿形态,怕是从一开始就有意为之,只是我族从未想到过。”

言至此处,鲛暮云脸色满是后怕懊恼之色。

北溟鲲听闻,紧接着问道”那你们后来又是怎么发现的?”

鲛暮云和鲛司南两人面面相觑,许久,鲛司南方才苦涩开口说道“大约是在两百多年前,也是我族第一次和仙界之人联姻,那是我的亲妹妹鲛司雨。当时本以为是轰动两界的一段佳话,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让我妹妹含恨而终。”

听着鲛司南所说,北溟鲲略有所思,昔年鲛族和仙界崆峒派联姻,的确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至于后来传闻说那崆峒派的沈瀚唐为了一女子而背叛鲛族,其中具体倒不得而知。

“也正是因为我妹妹临终之际告诉我说,她的夫婿沈瀚唐曾经去过我鲛族禁地,不知受到琼花池何种蛊惑,联合沧海游侠红杉擅闯我鲛族腹地。当时他俩里应外合,乃是奔着我鲛族至宝夜光珠而去,那夜光珠是我族族人用极其珍贵的珍珠所练,需九千九百九十一颗珍珠才能融合成一颗夜光珠。早在数千年之前,也只有那位段前辈有大恩于我族,我族才将一颗夜光珠赠与,往后岁月,我族也不过仅仅炼化出一颗夜明珠而已。”

北溟鲲似有所悟,道“我知那夜光珠异能神奇,可化作神器落星飞鸿,乃是一件防御极高的神兵。”

“不错,夜光珠演变落星飞鸿,祭出之时可笼罩一方天幕,而当初我族在琼花岛外围布下的护岛大阵,正是由夜光珠作为阵眼,依靠其中能量,维持结界所在。”

北溟鲲一愣,好似瞬间想通了所有关键,不可思议说道“难不成琼花池萌生灵智,蛊惑那沈瀚唐将夜光珠盗走,以此来摆脱你们对它的控制?”

鲛司南落寞点了点头,心中一阵凄凉。

“怨不得旁人,只能怪我鲛族太过贪心,知那琼花池里的琼浆玉液是天地至宝,哪怕其中灵气早已泛滥成灾,我族仍是不愿放弃。即便没有那夜光珠作为阵眼,我和几位族中长老这些年来亦是暗自联手,加固结界,不让那琼花池泄露半分灵力。”

“可谁知后来某天我去往琼花池内之时,那池中竟是长满了琼花,且池中灵气早已浓厚成为实形,那等灵气之力,已是非我所能控制,就好像......就好像是那池中有一位神灵盘根其中。当时只一眼,我便被池中灵力所威慑,整个身躯丝毫动弹不得,若不是几位长老及时发现异样,怕是我早已成为当中养分,被琼花池所吞噬。”鲛司南脸上一抹惊悚之色闪过,心有余悸说道。

北溟鲲见状,有些气笑道“既然已经知道那琼池非池中之物,神通广大,你们还苦苦支撑作甚,不会就此放任它离去么?难不成还痴心妄想惦记它能带给你们好处?”

鲛司南脸色痛苦,听闻北溟鲲所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身后,鲛暮云缓缓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鲛司南肩头,后者抬首望去,目光悲切不已。

“族长私心不过是为了我们几个老头子着想罢了,数千年的修行,除非天资纵横,或有奇缘造化,不然这大道轮回何人焉能幸免,所谓长生又岂是那般容易,如今哪怕成了大妖,无非也是拖延时间,苟活一段时间而已。”

“当初我侥幸炼化些许琼浆玉液,才能突破境界关口,一举踏入大妖级别。而暮烟师妹和暮晨师兄也是得那琼浆玉液成为了大妖。在相比我们族长而言,其百年之间就已修为大乘,若同样能得那琼浆玉液洗涤,以如此年纪成为大妖之境,在历千年岁月,试问以后放眼沧海乃至整个山海,谁又胆敢小觑我鲛人一族。”鲛暮云说道此刻,气色通红,目光憧憬,仿佛看见了鲛族未来的盛世。

北溟鲲气笑,本欲讥讽一番,却听那鲛司南低着头,满是不甘说道“从世人知沧海异族鲛人之时,贪慕我族纺织技艺,惦记我族鲛绡,有居心叵测之辈更是以我鲛族血肉之躯,刮我族人骨血,囚我族人于笼,或是供仙妖两界玩弄,我便发誓总有一天,要带领我族扭转这不公的局面,我甚至想让那些混账血债血偿!”

“当初迫于族人安危,上任族长才委身去往两界找各派掌门言商,希望以每年足够的鲛绡,换取我族的安全。可是北溟鲲大人你又知道吗,除此之外,有些名门正派更是要我族除了既定的鲛绡数量之外,还要附上几位鲛人,以此供他们消遣!”鲛司南死死咬着牙关,仿佛过往一切的屈辱又摆在眼前。

“直到我成为了族长,我仍要每年亲手将我族族人亲手供给那些道貌岸然虚伪之辈,以此换取我族安宁,我恨那些人的霸道贪婪,可我更恨自己的无用懦弱,可我又能如何,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没有实力,自然就没有自保手段,既不想族人引火烧身,只能这般委曲求全而已。”鲛司南落寞跪倒在地,喃喃自语。

北溟鲲望着这一位粗旷健硕的男人,见他此刻浑身精气萎靡不振,神情落寞,一时不免百感交集。

他北溟鲲天生异于沧海任何一族,大道根基都在沧海之内,自然和这些异族无法相比。他虽不爱多管闲事,可鲛族毕竟也是沧海的一份子,听鲛司南如今这般坦诚肺腑,心中亦是有些徘徊踌躇。

鲛族想要变得更强可以理解,只是被那欲望力量冲昏头脑可就不太明智,试问这天地之间,那些能成为傲视苍穹的存在,谁会凭借所谓的天地至宝来提升自己的大道修为。

道心不稳,肤体之痛,天资造化,这些都是修行路上的必备,唯有强大自我,永不言弃,这样才不会在遇见机缘的时候有心无力,白白错过。

这鲛族被琼花池的灵力吸引,而忘记自身能力的不足,一昧无知下去,到头来恐怕不仅是竹篮打水,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

北溟鲲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并未再和他俩多说些什么。他转身朝窗口走去,望着外头的大雨,那暴雨倾泻肆意,看不出任何消停的迹象,彷佛是上天征兆,想要一举吞没这座可恨又可怜的岛屿。

”依你们所说,如今你们鲛族已有三位大妖级别的实力,这等阵容怕是放眼任何一界的门派当中,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又何惧仙妖两界。况且你鲛司南修为已至大乘,无非是差一点机缘罢了,又何来灭族危机一说?”半响,北溟鲲望着窗外,口中缓缓说道。

鲛司南听闻,胸口一阵起伏,朝北溟鲲说道“正是因为如此,这才导致我族有灭族之祸。”

北溟鲲愕然,转过身不解朝鲛司南看去。

“当初不肯舍弃那琼花池,除去我私心之外,更是想随着日渐推移,让我族中之人都可均沾一二,以此加强我族所有人的实力。只是那琼花池自生的速度已经超乎我们的预料,那日若不是三位长老来得及时,我根本就不是池中恶灵的对手,是几位长老联手才将我救出。”

北溟鲲目瞪口呆,问道“你确认见到池中有花灵?”

鲛司南点头继续说道“不错,那是一位人形模样的女子,我只看了一看,她便隐匿池中,而后操控池中灵力,将周遭空间封锁,让我无法动弹。”

北溟鲲蹙眉,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有些严重,北溟鲲朝两人说道“你们可能有所不知,这琼花乃是北溟鹏昔年从古时一位陨落的花神神魂之中提炼而出,想不到如今局面竟然演变成这般境地,终归是小瞧了那缕残魂啊。”

两人闻言,刹那色变惊恐,这琼花竟是来自一位上古大神的魂魄。当初传闻只知那琼花池从九重海而来,蕴含的灵力可供人修为百尺竿头,想不到其中还居然有着神的灵气。

鲛司南鲛暮云心神呆滞,神,他们可从未想过,不是不去想,是压根不敢想,也萌生不出这样的念头。

三千年前中山经也不过只有一位龙神而已,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神这一字,还是真正的神。即便这残魂一缕,可那也是真正的神遗留而来。

“竟是如此!”鲛司南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

“恐怕正是那缕神魂当初得北溟鹏从各处觅得的天材地宝扎根池中,经过数千年的修养,那天材地宝的滋补巩固,神魂才渐渐苏醒,又有了自己灵智意识。”北溟鲲说出心中猜测,当下脸色同样有些难看。

虽是一缕残魂,可那毕竟是神的残魂,千年来又在池中酝酿修养,谁也不知那花灵究竟成长到何种境界。鲛司南在她面前连反抗之力都没有,还要三位大妖联手方可救出,怕是她早已有卧薪尝胆之意,只等某天破巢而出。“如果是这样也就说得通了.......”鲛暮云默然叹道。

北溟鲲望向他而来,后者苦笑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自知那琼花池蕴含的灵力已非我等所能控制,我们商量是不是就此罢手,毕竟我族已有三位大妖之境,迁徙异地,一样可以自保生存,可最终意外还是发生了。”

“数月前,族长将岛外结界撤去,可那方琼池却并无异动。我等赶往底层查探,竟是发现暮晨师兄独自前往禁地所在......”

北溟鲲听闻,忽有一种不详念头产生。

“师兄......师兄他竟是被那琼池里的花灵蛊惑,为了无上力量,为了获取池中灵力,他......没想到他居然被花灵操控......”言至此处,鲛暮云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目光含泪,满是悔恨。

鲛司南目漏悔色,一拳深深砸向地面,整个身躯躬起,彷佛在压抑着什么。

“怨我,如果是我一开始就听暮晨长老的意见......也不会将事情弄到如今这个局面,是我害了暮晨长老,是我连累了族人......那琼花池里的恶灵如今不是不走,而是不愿走,她即将破关而出,需要大量的补给和养分,而眼下我们鲛族就是她的目的!她不仅把暮晨长老心智蛊惑,连我族中鲛人一半之数都被她用池中灵力迷惑,这该如何是好?”鲛司南拼命喘气,犹如梦魇缠身。

北溟鲲怔怔,这真是天大的讽刺,数千年来鲛族为了获取琼花池中的灵气,最后竟是被琼花池所反噬,天意弄人,事到如今已是搭上整个鲛族的安危。

“北溟鲲大人,念在昔年我族为沧海之水付出绵薄之力的份上,还希望大人此次能救我族水火之中啊。”鲛暮云老泪众横,再次朝北溟鲲深深跪了下去。

北溟鲲望着地上的二人,已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论鲛族为了什么,其心愿无非是想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许久,北溟鲲微微一叹,道“那花灵境界如何?”

两人闻言,目光欣喜一亮,鲛司南回道“境界暂且不详,不过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当初三位长老救我而出,亦是耗尽不少心力,而那恶灵身居池中,仍就游刃有余。”

“看来这花灵颇为狡诈,以自身灵气滋补你们鲛族,这是要把你们个个都养肥了,在一口吞下去啊。再有可能就是......她或许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想到了今天这一步,从九重海下出来,失去归墟之境的镇压,盯上你们鲛族,你们自以为是机缘造化,殊不知却成了她的瓮中之鳖。”北溟鲲摇头无奈道。

两人身体一震,无端生出一丝恐怖之色,久久不能动弹。

窗外,骤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映照在屋中二人的脸上,有种莫名异样。

“这事既然遇见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袖手旁观,如果到了最后真没办法,我会试着和那家伙说一声,不过他做事谁都琢磨不透,愿不愿意要看他的心情。我也劝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要是结果无法控制,还是赶紧带着余下的族人离开,免得被那花灵一网打尽。”北溟鲲终是不忍见这鲛族走上不归路,缓缓说道。

两人脸色动容,满是感激,在结果未定之前,能有沧海这两位大能者相助,希望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局面。

“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位叫暮晨的老头如今可是还在琼花池内?”北溟鲲问道。

鲛司南点点头,道“除去暮晨长老外,族中大部分族人都在其中,之前受恶灵迷惑,擅自去往琼花池中,如今我和暮云长老已是将琼花池大门封印,以免再有族人深受其害。”

北溟鲲一顿,不解问道“凭你俩能将琼花池封印?”

两人相视一眼,却还是如实说道“原来是不行的,只是在北溟鲲大人一行人等还未登岛之际,有一人率先来到我们岛上,且将夜光珠带回。”

北溟鲲一愣,似乎想到某人,笑道“她倒是还有点良知,没完全疯。”

“北溟鲲大人,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做?”鲛司南脸色一红,仍是问道。

“能怎么办,明日不是你们鲛族的大喜之日么,总得等你鲛族公主大婚之后才能解决吧,万一现在我就和那花灵斗起来,战况激烈,把你这流光岛掀个底朝天,你那公主还怎么成亲?”北溟鲲气结说道。

“也不是不可,区区一座岛屿而已,大不了日后再找便是。”鲛司南耿直说道。

“你!”看着眼前鲛司南一副认真憨厚的神态,北溟鲲真是有被气到。

“族长,北溟鲲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我们还是等素素完婚之后再做打算吧,毕竟素素那孩子难得遇见一位心仪之人,也是她的缘分,等事情过后,我们将余下族人迁徙安全之地,在和北溟大人想办法将师兄和剩下的族人救出。”鲛暮云一旁说道。

闻言,鲛司南也不再多说什么,重重应了一声,朝北溟鲲磕了三个响头,道“不管事情结果如何,我鲛族必定牢记今夜大人对我族的恩情!”

北溟鲲急忙挥了挥手,俨然一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当下赶人说道“话都说完了吧,那就赶紧滚蛋,就知道找我来没安好心,尽给老子找麻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两人莞尔一笑,再次抱拳行礼一番,也不扭捏,便告辞离去。

屋内,北溟鲲望着窗外大雨,一时思绪万千。片刻,只见他举手朝虚空一抓,空气无端一阵波澜而起,北溟鲲顺势朝里头扔了一片羽毛,随着波澜消失,此间屋内渐渐趋于宁静。

北溟鲲自言自语咕哝了一声“我要是不小心把那花灵一口吞了,那家伙不会揍我吧?”

想到此处,北溟鲲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忽而蔓延心神,朝房侧的另一间感应而去,心识中却是传来一阵空荡。

北溟鲲气急,低声咒骂了一句,道“就知道那小子不消停。”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字谜 琼花殿下三层,鱼清潺双手背后,昂首望向右边这扇双开的大门,蹙眉怔怔。

墨故渊站在鱼清潺身后,看着她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心中只觉有些可爱。

鱼清潺看了半天,仍是没想出个头绪,回头朝墨故渊说道“这一月七日,写的啥玩意,一个月哪里只有七天嘛。”

墨故渊亦是看了看,摇头说道“许是人家故意这样写的呢,我们猜这干嘛。”

鱼清潺颓废一叹,自顾朝前走去,而后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双手捧脸,道“这一月七日肯定有什么古怪,说不定就是可以打开大门的钥匙。”

墨故渊愣了愣,继而缓缓朝那几个字伸手摸去,字体上除去有些灰尘,墨故渊来回探查数遍,不见其上有任何机关,与寻常雕刻的烫金大字没什么两样。

“你干嘛?”鱼清潺见墨故渊动作,不解问道。

墨故渊挠头尴尬一笑,道“上次去往发鸠之岛的时候,我曾在彩云涧内也遇见类似这样的情况,当时不小心碰到其上某字的一点,没想到正是解开封闭大门的机关。刚才听你说这几个字有可能会打开大门,我便想着试试看看是不是可以,不过这次好像不行啊。”

鱼清潺听闻,莞尔,“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朝墨故渊说道“你是不是傻,照你这样,以后岂不是见到啥字都要上去摸上一下?”

墨故渊讪讪一笑,道“也不是不可,反正总得试试,万一还真就给我摸准了呢。”

鱼清潺白眼一翻,指着墨故渊说道“该不会是先前因为我俩的赌注,你求胜心变强了吧?”

先前两人打赌,鱼清潺赌的是左边,墨故渊赌的是右边,也正是眼下这扇门上面写有“一月七日”的大门。

若是墨故渊赢了,那么鱼清潺就得管他喊哥哥,相反鱼清潺胜了的话,墨故渊就得喊她姐姐。虽是有些无厘头了点,两人却也兴致勃勃,毕竟闲来无事,占点便宜也不错。

“哪......有,我......我可没那样想,再说了,赌注是你说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参与一下,我是绝对没有那样想的......”墨故渊吞吞吐吐,脸色有些不自然。

鱼清潺见状,狐疑看了他一眼,歪着脑袋说道“当真?”

墨故渊不敢犹豫,小鸡啄米般点头个不停。

鱼清潺轻轻笑了笑,小声道了句“呆子。”

昏暗的地下,唯有上方几丝灯火徐徐飘来,两人休息了一会,便又再次打起精神在四周摸索了起来。

许久,两人依旧无所头绪,鱼清潺许是不愿再耗费时间,回过头朝墨故渊说道“这都看了半天了,也没瞧出哪里有暗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墨故渊闻言,再次左右看了看,道“也罢,这鲛族之地本就处处透露着古怪,既然找不到办法,那就先撤。”

鱼清潺打趣道“那万一最后还是没想到什么法子,混沌醒不过来,岂不是有点可惜?”

墨故渊这点倒并未太在意,当下说道“混沌需依靠吸收天地至宝的灵力,来滋补自己的创伤,可这天地至宝也不是那么容易好寻,眼下既然进不去,也不能强求,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视线模糊,光影暗淡,朦胧中,鱼清潺看着墨故渊坦然的样子,怔怔看了半天,一时愣在原地徘徊。

墨故渊已是准备朝上走去,见鱼清潺痴痴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轻声问道“鱼姑娘,你怎么了?”

鱼清潺不为所动,站在下方看着左边那扇石门入神痴迷。

墨故渊心中一震,彷佛有所感应,且心中莫名情绪渐渐深切,直觉是石门后传来某种异样,让墨故渊心中产生一丝迫切的渴望,和最开始那般,是混沌带给自己感受。

墨故渊再次将混沌捧在手心看去,后者身体荧光忽闪了几阵,仍旧沉睡不醒。

墨故渊转身走到那石门前,俯身凑近用耳朵想要听些什么,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墨故渊紧紧锁着眉头,先前心底混沌带来的异样,无端而来,让他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好端端的,怎么这种感觉一阵一阵的。

混沌明明陷入沉睡,可时而引发的异样让墨故渊还以为她醒了过来,真是让他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墨故渊看了看身后,鱼清潺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和身后的石门,呆呆出神。墨故渊见鱼清潺目光迷离,脸色呆滞,脑海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不对!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混沌自己的感知,是这座岛有什么东西在故意引导,让自己产生错觉,误以为此地有什么至宝存在,将自己吸引过来。”墨故渊后知后觉,霎时后背冷汗直流。

鱼清潺呆呆站立,墨故渊即刻来到她的身边,一手轻轻抓住她的手,借着九龙琉璃玉的功效将其唤醒。

九龙琉璃玉柔光涟涟,顺着墨故渊的手臂一路向着鱼清潺身上过渡而去,没一会,鱼清潺愕然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迟尺的墨故渊,瞪眼问道“你站这么近干嘛?”

墨故渊长呼了一口气,道“你之前被这里某些东西所吸引,好像丢了魂魄一般,我怕你有事,这不想办法把你唤醒。”

鱼清潺愣了愣,先前自己看着这石门想事情来着,想着想着,好像脑袋是有那么一瞬恍惚了起来,却不知为何。

鱼清潺正欲走上前去,忽觉手上还有一丝温度,低头看去,此刻墨故渊仍旧牢牢抓着自己的手腕。

鱼清潺不动声色,撇过头,脸色微红,并未挣扎。

九龙琉璃玉仍旧顺着彼此之间的牵连,微光阵阵,泛滥在两人周围。拉长视线望去,昏暗的底层下,唯有静静站立的两人默然无声,在光影里彷惶失措。

墨故渊从未想过,只要靠近鱼清潺,这九龙琉璃玉会自主产生感应,对鱼清潺和对自己一样。

他只知道桃林初遇的那天,他不小心伤到了她,当时九龙琉璃玉莫名而亮,将玉中能量渗透鱼清潺体内。此后,墨故渊便以为这琉璃玉对鱼姑娘也有所疗效罢了。

可这九龙琉璃玉乃是昔年龙神的佩戴之物,亦是世间顶级神器的巅峰所在。

半响,墨故渊朝鱼清潺不解问道“鱼姑娘,先前见你发呆一直望着这石门,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鱼清潺顿了顿,伸出另一手朝前指去,说道“你看那石门的两侧,可有发现什么不同?”

顺着鱼清潺所指方向,墨故渊好奇望去,只见在左边这扇石门的两侧上方,有两个灯盏的小石台微微凸出,左右其中各有一根灯芯插在中间。

墨故渊看的不知所以,问道“不就是两盏灭了的灯台吗,有什么奇怪的?”

鱼清潺摇了摇头,不轻易间缓缓转过身朝后方走去,又指着右边这道双开的木门说道“可是这扇门的两侧并没有灯台,如果说是鲛族故意这般建造,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之前顺着楼梯一路下来,唯有这最底层楼梯阶数繁多,蜿蜒兜转了数来个迂回。此前沿着楼梯下来,石墙的两侧皆有灯火遍布其上,并未熄灭,可是到了这里却灭了,而且这两道门,一方两侧有灯台,另一方却没有,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墨故渊颔首沉吟,看了看上方微弱的光线,又环顾两侧,听鱼清潺所言,不无道理。

“鱼姑娘,你的意思是倘若我们将这两盏灯火点亮,是不是就有可能打开这扇石门?”墨故渊缓缓说道。

“不一定,只是这两盏灯台我瞧的好奇罢了,不过倒是可以一试。”鱼清潺回道。

“好,那先将这灯台点亮在看。”语毕,墨故渊举手而起,并指旋转一挥,一道流光飞速朝灯台上的灯芯落去。

流光扫过灯芯之上,灯芯晃了晃,毫无反应。

两人相视,眼里满是不解,墨故渊又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鱼清潺见状,也是自顾挥手施法朝另一盏灯台扫去,然而仍是如此,灯芯岿然不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灯台点不亮呢?”鱼清潺目瞪口呆,一头的问号。

墨故渊左思右顾,半响,朝着鱼清潺微微一笑,道“恐怕这灯芯用寻常火苗是无法点亮的。”

“嗯?不用火,那用什么?”鱼清潺好奇问来。

墨故渊指了指木门上方,道“一月七日,我猜正是答案。”

“你!搞了半天还是要猜字谜啊。”鱼清潺一手拍着额头,有些郁闷。

“先前到此,我们不知哪扇门后是那琼花池之地,不过刚才的异样已经可以确定,石门后就是通往琼花池所在,至于解开这石门的机关,应是这上面两侧的灯台,只是我们无法点亮。而这木门之上写有一月七日四字,我开始还以这里是鲛族的修行地方,这四字不过是提醒鲛族之人一月修行的时间,不过这会看来应该没那么简单了。”墨故渊徐徐说道。

“说这么多,你倒是把这字谜给解开呀。”鱼清潺朝墨故渊撇嘴说道。

墨故渊望着鱼清潺,目光明亮,一派欣然自得的模样。鱼清潺见墨故渊胸有成竹,又故作高深之态,管不得其他,带着些许诧异问道“莫不是你已经猜到了?”

墨故渊笑着点了点头,道“以前在家乡那会十五元宵猜灯谜,我看到过这个,想不到在这异界居然也有人用此句作谜,也算得上是巧了。”

“那答案是啥?”

“一月七日,以月字开头,七日相辅,月为左侧部首,七日在右,不就是胭脂的脂么。”墨故渊款款说道。

鱼清潺凝思想了想,道“一月七日是脂.....诶,还真是!”

紧接着,鱼清潺欣喜满面,朝墨故渊说道“这灯芯难不成就是要用胭脂为佐料,方可点燃?”

墨故渊不疑有假,点点头,道“应是如此,不过我猜测用胭脂为料,怕也不是寻常胭脂,应该只有用鲛族特有的胭脂才能将这灯台点亮。”

鱼清潺刚想从随身咫尺物中拿出些许胭脂,听墨故渊说完,又是一阵不解。

“是脂无疑,但不是女子施妆用的胭脂,既然是在鲛族地界,那么他们设下的机关应是与鲛族有关,我猜是鲛人一族本身的油脂。”墨故渊继续说道。

“油脂?”

“正是,我曾在黄庭经外卷看过有关鲛族的某些介绍,鲛人油脂燃点很低,非寻常灯油可比拟,鲛人一滴油脂可燃烧极为漫长的岁月,故而有长明灯的说法。”

“原来如此,折腾这么久,看来眼下还是没办法可以打开这石门。”鱼清潺有些气馁说道。

墨故渊倒不似鱼清潺这般垂头丧气,反而有些开心,道“能知道破开此地的办法就不急这一会,反正我们已经到了鲛族,那鲛人油脂要想弄到,想想办法便是。”

鱼清潺朝他看去,墨故渊却是贼眉鼠眼的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两人转身离开之际,鱼清潺一手并指,朝地下凹陷平台扬手挥去,不一会,又有一方水池布满其中,恢复如初。

第一百二十四章 鲛族大婚 竖日,下了一整夜的雨早已停歇,整个流光城内清新淡然,云雾阵阵。

墨故渊自昨夜回来后,一宿未眠,此时推开窗,只见眼前广场上不知是何时搭建出一方高台,沿着木梯往下,红绸布缎铺满整个广场,木台之上也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贴有彩纸,花好月圆,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今天鲛族公主就要成亲了啊,看来有热闹瞧了。”一旁羽涅走至墨故渊身旁,望着窗外的景色,笑着说道。

墨故渊回头朝羽涅说道“人家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想凑热闹?”

“当然,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别人成亲,也不知道鲛族有什么风俗习惯,待会下去问问那老头,可别错过什么好戏了。”羽涅摩拳擦掌说道。

“有好戏也轮不到你啊,这可是人家鲛族自己婚事,你瞎参和个什么劲,万一碰到人家的忌讳,那就轮到我看你的热闹了。”墨故渊打趣疏说道。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我又不会胡来,浪迹沧海这么久,难得今日遇见一件喜事,我去涨涨见识还不成么”羽涅哀怨说道。

墨故渊见羽涅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可说好了,只能当观礼欣赏,不可想到什么就即兴而为哦。”

羽涅朝墨故渊眨了眨眼,道“昨夜可有收获?”

墨故渊一愣,紧接着说道“托你的福,倒是弄清了些许大概。”

羽涅莞尔一笑,罢了罢手,正欲再说些什么,屋外却是传来一道敲门声。

两人止住交谈,朝门口走去,待得将房门打开,只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怯生生站在门口,轻声朝他们说道“二位,暮云长老命我上来知会一声,马上就是我们公主的大婚吉时,还望几位少侠移步外场,一同观礼。”

墨故渊点头应道,借着少女身后空隙看去,只见北溟鲲和鱼清潺早已站在楼梯口,正等着自己和羽涅。

“羽涅,我们也走吧。”

几人整理好,随着少女款款向楼下走去。期间,北溟鲲趁墨故渊走在自己前头之际,一掌拍到墨故渊的后脑勺之上,墨故渊重心不稳,差点踉跄摔倒。

墨故渊朝前冲去,等稳住身形才莫名朝后方看去,北溟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后面有只苍蝇,想拍死来着,没想到动静太大,给它飞走了。”

墨故渊摸了摸后脑,隐隐传来一阵痛意,见北溟鲲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墨故渊心中已是知晓大概。微微一笑,朝北溟鲲说道“没事,飞走就飞走了,说不定下次还会再飞回来。”

北溟鲲气结,这小子明摆着就是存心故意起来了。

随着几人走出大殿外,只见广场之上已是站满了不少人影,来来回回,走动不停。直到此刻,几人方才觉得这流光城多出一丝烟火气息。

“北溟鲲大人,几位少侠,昨夜可曾休息好?”赶来的鲛暮云笑问而来。

几人纷纷点头,而一旁的羽涅却是伸了个懒腰,打起哈欠,道“还行,就是床板硬了些,睡的有些腰疼。”

墨故渊黑着脸,这家伙果然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折腾。

“你这年纪怎么睡个硬床还会腰疼呢,是不是昨夜背着我们偷偷干坏事去了?”鱼清潺一手指向羽涅,一手叉腰喊道。

羽涅一愣,继而看着鱼清潺的样子,脸色渐渐委屈了起来,道“哪有干什么坏事,昨夜雨下那么大,我一个人害怕,不敢睡,只好偷偷爬进墨故渊的被窝,谁知这家伙不老实,对我动手动脚的,这才让我没睡好觉,腰疼的不行啊。”

墨故渊听闻,正欲反驳,那鱼清潺却是兴致冲冲跑上前来,目光惊异敞亮,拉着羽涅急切道“快和我说说,怎么个不老实?”

墨故渊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直直把自己说的体无完肤,他僵硬着身体,恨不得原地爆炸。

一旁,北溟鲲侧过脑袋竖耳聆听,有滋有味。

鲛暮云望着几人,脸色亦是有些柔和,都是些翩翩好少年。

“暮云长老,这几位就是北溟鲲大人的朋友么?”几人正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之时,身后方传来一道磁性的声音。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一位满脸络腮胡的粗旷男子缓缓朝几人走来,身材魁梧,脸色刚毅。

鲛暮云率先走至场中,笑道“正是,昨夜到时已晚,就没有叨唠族长了。”

几人听闻,想不到眼前来者是鲛人一族的族长,当下几人纷纷拱手抱拳,朝粗旷男子行礼,自我介绍了一番。

粗旷男子目光明亮,一一扫过眼前墨故渊几人,笑道“我乃鲛族族长鲛司南,几位不愧是北溟鲲大人的朋友,器宇轩昂,英姿勃勃,真是后生可畏啊。”

羽涅颔首,略作沉吟,道“难怪能肩负鲛族之长,果然非比寻常,眼光独到。”

鲛司南脸色一愣,转而大笑道“这位少侠更是不可貌相,哈哈哈哈,真性情。”

羽涅挺起胸膛,有意朝前走了几步,一派昂首自得。

“众位,今日乃是小女的大喜之日,还请北溟鲲大人和几位少侠移步琼花殿内,稍后我们会在殿内负一层举行典礼,各位到时候可入座观礼。”鲛司南笑着说道。

“司南族长无需客气,入岛匆忙,未曾自行拜见,还望族长见谅,既然眼下琐事颇多,族长还是先行准备,我等随后前往便是。”墨故渊朝鲛司南缓缓说道。

“哈哈,无妨,我鲛族本就是沧海之属,天性自由随意,不比仙妖两界规矩来的繁多,小少侠不必拘泥一格,既然已经和各位打过照面了,那么我先去筹备典礼,待会殿内在聚。”鲛司南爽朗一笑说道。

末了,鲛司南朝北溟鲲看了一眼,后者挥了挥手,脸色不耐。鲛司南见状,有些悻悻转过身,朝着殿内走去。

“啪”的一声,只见羽涅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在北溟鲲的屁股上,怒道“你什么脸色,人家鲛族族长都放下身段和我们有说有笑,你摆着个脸给谁看呢,这要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教育好,成何体统。”

北溟鲲一手揉着屁股,苦着脸,唯唯弱弱,点着头道“是是是,大哥教育的是。”

“出门在外,不要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很容易得罪人的。你才多大,就养成这种目中无人的性子,以后大哥去了仙妖两界,管不着你了,你一个人在沧海出了什么幺蛾子怎么办,我又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能照顾得到你呢。”羽涅语重心长说道。

北溟鲲眼眶朦胧,不知是羽涅一巴掌拍的太疼,还是被他的话感动,眼下只是不停的点着头,欲哭却无泪。

一旁的鲛暮云微微张开嘴巴,震惊呆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忽而想起刚才这翩翩少年和自己族长所言,心中不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当下再次认真仔细朝羽涅看去,见他玉树临风,神采飞扬,连北溟鲲都得喊他大哥,这难不成是一位隐世高深的前辈?

墨故渊见鲛暮云一直打量着羽涅,心中忽感一阵不妙,赶紧朝前说道“暮云长老,今日是公主大婚,你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吧,眼下我们先周围逛逛,等典礼筹备差不多之时,我等自会前去。”

鲛暮云笑着颔首点头,道“那诸位就在这走走,若是有什么需求,可直接和我族人道明,会有人安排的。”

墨故渊回礼笑道“麻烦了。”

待得鲛暮云离去,几人朝着广场前方走去,好奇张望着周围的一切。

四四方方的流光城内,空旷浩大,可眼下这大理白石之上皆用被红毯铺满,颇为壮观。城墙之上,有红灯结彩,郁郁生辉。

墨故渊目光遥望身前方,忽有一丝异样,那正前方的位置乃是流光城东门方向,此刻大门紧闭,且城门底下有众多鲛人驻守。

墨故渊环首其它位置看去,见其余各个方位的城门都是如此,不禁有些纳闷。

“今日鲛族公主大婚,怎的他们把城门都给封锁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墨故渊说道。

一旁几人听闻,这才注意到此番不同,羽涅倒没想那么多,自顾说道“或许是人家的风俗也不一定,之前你还告诉我,人家鲛族有自己的习惯,你管这么多作甚?你没看到我见那老头,都没有问什么吗。”

墨故渊黑着脸,这家伙莫不是跟着自己久了,脑子渐渐开窍,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依你所说,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吗?”鱼清潺问向墨故渊说道。

“早在之前听闻暮云长老说过,今日成亲是鲛族的公主,新郎是南山经七星岛的弟子,为何如今他俩的婚事,除去鲛族本身之外,那南山经竟是无一人到此?按理说这等天人之美,又是跨族联姻的好事,整个山海两界都应该知晓。况且这些年鲛族与两界通商贸易往来,应该缔结不少交情,既然是鲛族公主的大喜之日,那仙妖两界难道不知晓?”墨故渊缓缓说出心中疑虑。

“墨故渊,我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成,人家族内事,爱请谁请谁,你操啥心啊。”北溟鲲在一侧挖苦说道。

墨故渊一窒,朝北溟鲲看去,后者虎视眈眈看来,墨故渊只得苦笑一声,看来他是知道昨夜自己的贸然行动,才会如此对待自己。

“喂,不许欺负墨故渊啊,好好说,我就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啊,就算鲛族爱请谁请谁,可是南山经七星岛不可能一个人也不来吧,那可是他们的岛中弟子,难不成就这么随便吗?”鱼清潺附和说道。

北溟鲲羽涅两人听闻,倒也真是如此,只是眼下看这流光城各方大门牢牢紧闭,应是不打算让人进来。

“管他呢,反正又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当看自己的热闹就行了。”羽涅双手抱脑,悠哉惬意。

墨故渊点了点头,朝鱼清潺看去,后者心领神会,当下拉住羽涅说道“走,我们也去帮忙。”

羽涅不解,道“帮啥呀,我们是客人,哪有动手的道理?”

“让你帮忙就帮忙,万一有啥好东西,也可以先尝尝鲜不是。”

羽涅一听,此话在理,这正和他意,便向着北溟鲲喊道“胖子,一起来,人多力量大。”

北溟鲲一个踉跄,满是愁容,这日后传出去他还怎么在沧海混了。北溟鲲苦叹一声,又不敢拒绝,当下看了看墨故渊鱼清潺二人,直觉这两人肯定是背着自己又要做些什么。

墨故渊哪管其它,顺势加入周边鲛族人群之中,活络起来,与他人笑语攀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典礼上的鲜血 琼花殿,鲛族负一楼聚义大厅内,此时热闹纷纷,鲛人一族纷纷入席就坐。

墨故渊一行人等被鲛暮云安排至大厅的最前沿,几人单独坐了一桌。

入座的墨故渊朝对面鱼清潺看了看,后者点头笑了笑,眼底一丝促狭之色闪过。

墨故渊了然,缓缓一眼扫过大厅全貌,酒桌约莫十来数,桌边都已坐满鲛族之人。其大厅两侧仍是空出了不少地方,有鲛人站立两旁,手持鱼叉守卫。

“昨夜路过这里匆忙,现下走进,没想到这大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宽敞,这聚义厅倒不比一楼来的复杂,除去几根顶梁柱之外,偌大的聚义厅再无其他房间,真是别具一格。”墨故渊暗自想道。

只看了大概,这鲛族人数约莫数百左右,昨天还听鲛暮云说鲛族有千余之众,不知那些驻守在城门底下的鲛人可有到来,墨故渊突发奇想,心中思绪不已。

在几人这桌的正前方,乃是聚义厅的高台所在,眼下高台之上坐有三人,居中的正是先前见过的鲛司南,鲛族族长。

靠鲛司南右侧的是鲛暮云,左侧是几人从未谋面的一位老妇,老妇一头白发整整齐齐的盘扎在脑后,脸上皱纹极深,一双眼睛仿佛都被皱纹夹在其中。不过几人看着老人脸色慈祥,嘴边始终挂有一丝笑意,一股亲切之意油然而生。

那老人端坐在高台之上,见几人时而看向自己,老人侧头朝几人看去,微微一笑,满是和蔼。

“这是我族暮烟长老。”鲛暮云轻声笑着说了一句。

墨故渊一行人等听闻,亦是纷纷朝老妇点头示意。

鱼清潺回过头,小声朝北溟鲲说道“上次来不是听说鲛族有三位长老么?怎么如今这上面只看到两个?”

北溟鲲一顿,嘴边随口说道“可能睡着了,没起来吧。”

鱼清潺撇向北溟鲲,正欲说些什么,忽而外头一声礼炮响起,紧接着便有鲛族独特的乐声传来,礼花噼里啪啦响彻不已。

“新郎新娘到!”

众人齐齐探出脑袋朝门外看去,只见有两人身穿大红色衣袍缓缓从门口走进。

那新郎正是唐年北,此时红衣羽冠,面容欣喜,时而拱手朝周围鲛人致礼。

而新娘子头顶红盖头,在身旁一位婢女的搀扶下,跟着新郎步步朝前走来。

“哇,新娘子身上的那件新衣裳也太好看了吧,好像在发光耶。”鱼清潺双眼冒光,看着眼前踱步而来的新娘,视线都被新娘身上的嫁衣吸引。

墨故渊几人同样看的惊讶无比,那嫁衣鲜红欲滴,不知用的什么料子,竟使颜色如同活过来一般,随着新娘一步步走动,那裙摆流光阵阵,忽明忽弱。在那件嫁衣的上方,有一凤鸟之首,沿着新娘婀娜妙曼的身躯蜿蜒而下,九道凤尾如百花齐放,散落在嫁衣的裙摆之下,摇曳生风。

从新娘步入聚义厅内,不止墨故渊一行人等,就连鲛族之人都是目不转睛看着新娘身上那席红嫁衣。

有鲛人在一旁小声议论道“听说这件嫁衣是公主花费数月不眠不休的时间,才织出来的,在如今的鲛绡里面,除了那件龙绡,恐怕就是公主身上这件最为精致了。”“那是当然,公主天生对纺织就胜于族中任何一人,况且这件是公主的嫁衣,她亲力亲为,下了不少汗血苦心,肯定不一般啦。”

“哎,要是哪一天我也能像公主这般,穿上一件自己喜欢的嫁衣,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那可真是幸福死啦。”

“哟,小雨,莫不是羡慕公主今天的日子,开始怀春啦?”

“婉柔,不许取笑我,哼。”

“不笑不笑,我可不敢,要是暮烟奶奶知道了,不又得把我关进鲛丝阁,我可不想再夜以继日的织那些破布料了,太累啦。”

被唤作小雨的姑娘拉了拉她,笑道“别说啦,快看公主她们已经走过去了。”

高台之下,鲛暮云率先站起走至前方,望着底下的一对新人,目光多了几分笑意。

唐年北一手牵过鲛明素,在路过墨故渊这一桌之际,几人纷纷相视看来。

羽涅目光一凝,指着新郎正要开口说话,墨故渊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尴尬笑着朝唐年北摇了摇头。

唐年北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当初在海上遇见的两人如今也会到此,竟成了自己婚礼上的座上宾,当下也并未多说什么,微笑点了点头,继续朝上走去。

新人站在堂下,鲛暮云望了望眼前一幕,一派祥和笙歌,众人脸上皆是洋溢着喜庆之色。

“今日是我鲛族公主鲛明素和七星岛唐年北的大喜之日,所谓比飞却似关雎鸟,并蒂常开边理枝,愿两人此后结为夫妻,恩爱同心,奏乐起礼。”鲛暮云声音朗朗,响彻一方。

随着鲛族乐声响起,鲛暮云站在前方高喝说道“一拜天地!”

新人随声而起,鞠躬一弯。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又朝着台上高坐的鲛司南和鲛暮烟俯身弯腰拜去。

“夫妻......”

“且慢!”

鲛暮云开口之际,聚义厅大门口同时响起一道嘹亮之音。众人情不自禁纷纷转过头朝后方看去,而坐在高椅之上的鲛司南鲛暮烟更是猛然站起,不可思议的望着身前之人,鲛司南身体微微颤抖,眼里具是惊慌。

一旁的鲛暮云同样失神慌乱,那还未说出的话语硬生生卡在喉间,呆呆望着朝厅内走近的身影。

半响,底下有人惊呼道“这不是暮晨长老么?”

“是暮晨长老,是他!”

“怎么暮晨长老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年轻了,精气神十足啊。”

“诶,早前族长不还说暮晨长老闭关了么,说是近百年都不会出来,怎的才过了数月长老就出关了呢?”

“你懂啥,今日可是公主的大婚之日,暮晨长老提前出关不正好可以参加公主的典礼吗,别忘了,暮晨长老可是把素素公主当作亲孙女看待呢。”

“哈哈,不错,难得暮晨长老也来了,许久不见长老,我都有点想他了。”

人群中,鲛族之人纷纷朝眼前老者行礼致意,口中高呼喝喊。

然而走进的老者丝毫不予理会大厅之内的族人,他自顾朝前走去,待来至新人身旁,忽而脸色一笑,沙哑说道“素素,你成亲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

红盖头下的鲛明素双手轻轻掀开一角,发现来者正是族中大长老,鲛暮晨。

鲛明素口中惊喜说道“暮晨爷爷,你出关啦?”

“你都要成亲了,爷爷还闭什么关,何事有你成亲的日子来的重要?”鲛暮晨缓缓笑道。

鲛明素不疑有假,腼腆笑了笑,拉着鲛暮晨上前。

鲛暮晨轻轻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唐年北,目光涌动,却并未说话。

“都已经拜了天地,拜了高堂,还差夫妻两人没有对拜,所幸及时。给我来张椅子,我孙女的大喜之日,我可是要亲眼见证的啊。”鲛暮晨飞身踏上高台,幽幽说道。

鲛司南望着身旁老者,依旧未能反应过来,而一旁的鲛暮云喃喃说道“师......师兄.....”

鲛暮晨仿若未觉,似乎当台上三人不存在一般,待旁人将椅子端来,他自顾坐了上去。

鲛司南回过神来,看了看鲛暮云鲛暮烟二人,两人亦是不明所。鲛司南又撇了撇底下北溟鲲位置所在,北溟鲲朝他摇了摇头,示意先莫要声张。

底下,鱼清潺跺了一脚北溟鲲,不满哼道“你们神神秘秘的干嘛呢,之前你不还说那长老睡着了吗,怎么这会又来了?”

北溟鲲吃痛,咕哝着说道“睡着了不会醒来么,醒了就会来啊。”

鱼清潺见北溟鲲还敢赖着脸皮和自己犟,当下就要出手教训几番,北溟鲲急声说道“先别闹这个呀,人家正成亲呢,别打扰。”

鱼清潺握紧的拳头狠狠扬了扬,只得作罢。

鲛暮云同样看见了北溟鲲的授意,只得按耐心中情绪,当下准备再次喊道。

忽而一蓝色异光乍现,红盖头飞扬而起,一道痛呼声愕然响遍整个大厅。

鲛明素身体抛飞在半空中,鲜血一片片散落在厅内各处,酒桌上,鲛人的脸上。

大厅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瞳孔俱是愣愣看着眼前鲜血飞洒,不知发生了什么。

“素素!”鲛司南顷刻飞奔而出,将掉落在地的鲛明素紧紧抱在怀中,声音颤抖。

鲛明素气息微弱,嘴角不停溢出鲜血。她视线迷离,头脑昏沉,呆呆望着那红盖头在眼前飘飘欲坠,她想要伸手抓住,可扬起的纤纤细手终是无力垂下。

“年北......”

墨故渊几人大惊失色,纷纷朝场中那低着头颅的新郎看去,不明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鲛司南歇斯底里,喃喃疯狂。

鲛明素腹部之上,不知何时插入一把短匕,此时鲜血仍然涓涓而流。那淌出的心血和鲛明素身上的嫁衣融为一体,愈发夺目猩红。

一身红衣的唐年北低着头,嘴角一抹弧度翘起,谄笑胁肩,时而阵阵颤抖,继而仰天大笑,状若癫狂。

那一拳,是七星岛的绝学,泛有蓝光,名为蓝拳七绝。

第一百二十六章 琼花池中的蛊惑 聚义厅内,在短暂的氛围凝固后,鲛族之人纷纷反应过来,有怒吼咆哮,有哭声阵阵。

厅旁两侧,众多鲛人举起手中鱼叉,怒不可遏的指向唐年北。

鲛暮烟一步踏出,瞬间来到鲛明素的身旁,她颤颤巍巍伸手摸去,发现鲛明素气游若丝,奄奄一息。

顷刻间,她脸色悲切,转过头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后方,鲛暮云一身气机迸发,牢牢锁住身下的唐年北,冷声喝道“说出主谋,留你全尸。”

稳坐在木椅上的鲛暮晨目光深深,此时落在最后却是邪魅一笑,他轻捻白须,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无动于衷。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唐年北身上,而这身穿红衣的男子丝毫不惧任何,自顾猖狂而笑,模样狰狞扭曲。

片刻,只见唐年北拱起身躯,低沉嘶哑,桀骜笑道“凭你?杀得了我吗?”

鲛暮云不再废话,纵身飞跃而起,须发飘扬。只见他双手泛有绿光,左右翻转,绿光在掌心之中膨胀化为一股球形能量,其上遍布雷电,随着鲛暮云双手挥去,绿光疾速朝唐年北射去。

唐年北轻笑一声,脸色不惧,再次扬起右手,拳风刚烈,蓝光涌动,径直对着绿光掠来的方向出拳抵抗。

一道气浪翻滚荡开,紧接着便是轰然炸裂的响声,整个聚义厅内疾风缭绕,众人遮掩望去,只见唐年北的身影已是朝门外飞出。

“拦住此人!”鲛司南将鲛明素交给鲛暮烟,下一秒身形暴动,已是追了出去。

身后,鲛暮云亦是紧随而后。

大厅内,众多鲛人尖叫呐喊,同样朝着门口外追去。

墨故渊几人相顾看了看,鱼清潺率先说道“那新郎怎么了,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要不出去看看,先前城中大门都关了,料想那人应该跑不掉。”墨故渊缓缓说道。

“当初沧海上就给这小子摆了一道,刚才碰到了你还拦着我,就应该先让我把那家伙给控制住,不然哪有这么多意外。”羽涅挑眉不满说道。

墨故渊愣了愣,道“说的也是,既然眼下生出事端,不如我们先出去瞧瞧,万一有机会在把那人控制住,反正也不差这一会。”

几人点头,不再犹豫,亦是动身朝外头掠去。

不一会,整个聚义厅内寂静沉默,除了鲛暮烟以及昏死过去的鲛明素外,就只剩台下的北溟鲲,以及还高坐在堂前的鲛暮晨。

鲛暮烟神情焦急痛苦,此时跪坐在地上,一手止住鲛明素腹部伤口,一手朝其额前贴住,绿光闪烁,她正在极力挽救鲛明素的生机。

厅内一片狼藉,支离破碎,本是一幕喜庆繁华的场面转眼就变得如此萧索。

半响,鲛暮晨缓缓走上前来,望着底下一跪一躺的二人,目光平淡,脸色没有丝毫表情。

“素素已是无力回天,你不必浪费时间了。”

正竭尽全力护住鲛明素气机的鲛暮烟闻言,身体愕然一震,呆呆转过头看向身后,见鲛暮晨居高临下看着自己,鲛暮烟抖索着双唇,哽咽道“不......不会的,师兄......你快救救素素......”

鲛暮晨轻笑一声,伸出一指指向鲛明素腹部那把匕首,道“我要救她,干嘛还要将寒冰龙刺交给唐年北呢?”

鲛暮烟瞬间如坠冰窖,瞳孔呆滞,愣愣看着眼前那精神抖擞的鲛暮晨,她脸色煞白,连手上动作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师兄......你真是疯了吗?”鲛暮烟喃喃说着。

“疯?你看我这样子像是疯了吗,我如今返璞归真,道法精进,全都是琼花神明赐予我的,我看疯的是你们吧,竟然敢用夜光珠囚禁我!若不是琼花神明网开一面,我就要被你们活活害死,那么多族人被困在池内,难道你听不见他们日日夜夜的呼唤吗?”鲛暮晨阴沉着脸,满是憎恨说道。鲛暮烟神情痛苦,懊恼悔恨,泪眼怔怔说道“是那恶灵蛊惑我鲛族啊,她利用我们对琼浆玉液的渴望,将池中之水渗透我族体内,借此机会让我们尝得甜头,以此迷惑我族心智。她是恶魔,是想将鲛族尽数残害啊师兄!”

“放肆!”鲛暮晨脸色怒意满面,挥袖荡去,一股猛烈的旋风化作弯刀扫向鲛暮烟。

鲛暮烟本欲顽抗,却是在那一股气焰之下,顷刻间将她身体冲撞而起,那风烛残年的身体直直朝后坠去,待撞至一根柱粱处,深深跌倒在地。

鲛暮烟气息萎靡,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鲛暮晨。

“看见了吗?这便是琼花神明带给我的力量,当初你不过也是借着池中灵力迈入大妖之境,可是如今呢?失去琼花神明的庇护,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为什么要和琼花神明做对,为什么要将我困在琼花池内出去不得?为什么要白白牺牲那么多族人!他们修为尚浅,根本无法承受得住池中的灵气,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池中被灵力所化,什么也做不了......”鲛暮晨掩面而泣,继而又歇斯底里。

“你可知道我在里面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吗?只要一闭上眼,我就看见有无数族人的双手向我伸来,他们在池中挣扎,求我救救他们。可是我又怎么做得到,他们分明是也想把我拉进琼花池内。如果你们不将夜光珠放回,我们就不会有事了啊,是你们害了我的族人,害了我啊......”鲛暮晨泪眼婆撒,又疯癫大笑。

鲛暮烟心若死灰,见鲛暮晨的状态痴狂,眼下之样,鲛暮晨早已心智不存。

“那琼花池利用我们对她力量的渴望,这么多年来早已侵蚀我族人心智,是族长和暮云师兄有所警觉,这才让我鲛族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师兄你被那恶灵操控,我们这才将你困在池中,那些族人皆是鬼迷了心窍,如果不及时将你们驱逐琼花池内,你可知我们整个鲛族都会被覆灭吗!”鲛暮烟坐起身,嘶喊说道。

“哼,一派胡言,我如今修为堪至化境,大妖之境已达圆满,这都是琼花神明赐予我的力量,没有她,我又如何能活到今天可以站到你的面前。你好好看看,这就是神明的造化,那琼池我来去自如,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你以为我能扛住池中灵力的吞噬吗?”鲛暮晨怒不可遏喊道。

鲛暮烟悲切落寞,自知恐怕说什么都没用了,望着眼前变化巨大,已不是原来模样的鲛暮晨,她痛哭说道“你怨恨我们,我不怪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般对待素素,素素从小就敬重你,也是你一手拉扯长大,你为什么要窜通唐年北伤害素素!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闻言,鲛暮晨亦是莫名一震,僵硬转过头,看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鲛明素,眸底一丝哀伤浮现,喃喃沙哑道“素......素素。”

可很快,鲛暮晨眼中慢慢被血丝充斥,渐渐变得猩红诡异。

“你以为那唐年北就真的单单只是和素素相互爱慕?那小子趁机混入我流光岛,本就是抱着目的而来。那夜他擅闯我族禁地,看见了我在琼池修行,我本不打算放过他,可谁知后来你们囚禁于我,不得已我才和他达成交易,不然你以为我能挣脱夜光珠的束缚?”鲛暮晨讥讽笑道。

“那夜光珠化作落星飞鸿,这结界就连琼花神明一时半会都奈何不得,我在池中被其灵力日日夜夜侵蚀,若不是琼花神明眷顾,怕是我早就被池中灵气消化殆尽了!”

“师兄,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池中灵力会将你侵蚀,你又怎能活到今天,分明是那恶灵故意驱使你罢了。恶灵即将复苏,不愿离去,又需要大量的补给修养自身,她想借你之手,让我们自相残杀啊!”鲛暮烟喘气呐喊。

一方绿色矩阵兀然出现在鲛暮烟头顶,下一刻已是朝她笼罩落下,鲛暮烟欲挣脱而出,可矩阵之内的绿光又将她弹了回来。

“若不是琼花神明事先交代,凭你先前的大不敬,我就可以杀了你。不过眼下你们还有点用处,等我将族人带去琼花池,让神明普照,你就知道琼花神明是如何眷顾我鲛族了。”

听闻此话,鲛暮烟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站起身,使劲朝矩阵攻破而去,可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以如今鲛暮晨大妖圆满之境,即便鲛暮烟也是大妖,可同境之下也分阶层,尤其是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每一步的变化,都成天囊之别。

“师兄万万不可!若真让那恶灵得逞,我们鲛族传承数万年的基业怕是就要被那恶灵吞噬覆没,你难不成要做那灭族的千古罪人吗?师兄,求求你快醒醒啊,不要再被恶灵蛊惑了,即便没有她的力量,我们鲛族迁往其它地方,一样有机会的。”鲛暮烟声嘶力竭,痛哭流涕说道。

“呵呵,你太幼稚了,我鲛族自出现在仙妖两界的视野中,就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鱼肉,只能任他们宰割罢了。不论是我们的鲛绡还是我族族人,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满足他们的欲望,我们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他们可以随意糟践的玩物罢了。用鲛绡换取的片刻安宁,无非是他们利用我们而已,若是我们没有价值了,那么我鲛族就是他们的价值,总有一天也会被那群小人瓜分殆尽!”

“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拥有至高的修为,可碾压一切的手段,这才能让我族此后千年万年,无忧的活下去啊。”鲛暮晨痴痴呢喃,脸色通红,充满兴奋之色。

“你看我现在不就是么......如今,你们又有谁是我的对手?”鲛暮晨舔着嘴角,畅然快意。

鲛暮烟身居绿光矩阵之中,先前的雍容华贵早已不复,她虽气色苍白,可此时神情肃穆,一道道绿光在她胸前叠加累积,其中正蕴含着一股深深的能量。

“鲛暮烟,你休想造次!”鲛暮晨大喝一声,整个人飘然升起,只见他嘴巴微张,一粟绿光大盛,没入矩阵之中,矩阵以收缩之势顷刻朝里缩小而来。

待得矩阵的绿光紧紧贴附在鲛暮烟体表,那还未祭出法力的鲛暮烟,就硬生生被冻结在原地,只余目色惊悚的看着前方。

鲛暮晨飘至她的身旁,一手抓过,随着袖口流光闪过,将她摄入其内。

鲛暮晨冷哼笑了一声,也不顾地上的鲛明素,朝着大门外走去。

临近大门口,忽有一阵不知从哪刮来的大风,大门“哐”的一声,被牢牢关锁。

鲛暮晨脸色铁青,似乎预料到什么,他缓缓转过身,朝着堂前高台下看去。

北溟鲲嘴巴塞的饱满,此时正将一块鸡屁股吞完,望了望周边散落满地的美食佳肴,眼里有些遗憾。

“都还没吃饱呢,浪费了这么多,真是可惜。”

鲛暮晨冷声喝道“北溟鲲,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不然可就教你有来无回了。”

北溟鲲哪管其它,舔了舔杯中美酒,意犹未尽,道“可惜大哥不在,不然又可以好好吹上一番了。”

鲛暮晨怒道“你我同为大妖之境,我虽不知你具体境界,可我乃是大妖圆满之境,你当真要找死不成?”

“大妖圆满之境很厉害吗?”北溟鲲好奇问道。

“你可知大妖之上有还有四境,四境之上便是半神之境?”北溟鲲笑问而来道。

鲛暮晨痴愣不已,甚至有些不明白北溟鲲所言。

“算了,你这把老骨头也不容易,就不难为你了。”

北溟鲲站起身,拍了拍肚皮,朝鲛暮晨缓缓走来,边走边说道“两个问题,你是怎么从夜光珠的结界中出来的?那琼花花灵如今在琼池中进化到何种地步了?”

末了,北溟鲲在经过鲛明素的身旁,他看了看,而后挥手洒下一片星光,星光点点,悄然无声没入她的体内。

“你被寒冰龙刺伤及根本,又吃了那小子一记重拳,我也回天乏力,昔年你鲛族前辈挽救沧海之水,如今我便把这些余下的功德补给你。”

鲛明素微微睁开双眼,吃痛的匍匐爬起,呆呆失神。

而后,她一手抓住腹中短匕,决然拔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报仇向何处,堂堂九衢路 琼花殿外,此时疾走而出的唐年北飞速朝着流光城西门口掠去,后方,众多鲛人亦是追随而来。

“拦住那人,不可放此人离开。”鲛司南怒喝喊道。

西城门底下,驻守此地的鲛人见来者气势汹汹,没有犹豫,瞬间数十位鲛人祭出手中鱼叉,横举在前,朝着唐年北挥杀而来。

唐年北见状,目光一沉,又回首看了看身后,那鲛司南和鲛暮云一马当先,和自己的距离渐渐拉进。

一道红光激射而来,紧接着又有更多的红光射来,这些红光如流弹一般,正是从鲛人手中鱼叉内迸发而出。

唐年北来回穿梭,身旁流光不断,这受前后夹击之势,让他颇为被动。

红色流光不断,密密麻麻,唐年北望着身前近在咫尺的鲛族身影,嘴角划过一丝轻蔑。在他即将撞向鲛族人群中时,顷刻间,他整个身躯竟是直接朝上飞掠而起。后方,那流光扫荡而来,瞬间激起一片炸裂,落石尘烟,众多鲛人哀嚎不已。

唐年北嗤笑回头看了看,手中蓝光涌动,人在半空,径直出拳朝下挥去,本就坑坑洼洼的底下,在被他接连数次出拳轰炸,更是千疮百孔,有些鲛人甚至当场被他打得口吐鲜血,顷刻毙命。

鲛司南双目赤红,见众多族人被殃及,此刻疾行的过程中,忽而纵身高高跃起,整个身形兀然腾空而上。只见他一头黑色头发刹那变得灰白,无数发丝朝上耸立,如银针遍布满头,根根锋芒凌厉,极为狰狞。

鲛司南脸色冰寒,望着那朝高空上升的唐年北,眼里没有一丝感情。随着他双手朝上推去,一头银针化作漫天密雨一般,飞速向高空之上的唐年北包围刺去。

唐年北脸色微微一变,眼下银针数不胜数,囊括的范围更是将自己所有的退路封锁,且这银针彼此之间的距离十分相近,根本无法闪躲。

见此异状,唐年北也不甘素手就擒,运起真气,不顾一切朝城门之上飞去。既然城门被关,那就飞过城头,唐年北眼中浮现一抹厉色。

底下,鲛暮云猛然止住身影,望着远方朝城外即将掠出去的唐年北,只见他双手在胸前刻印,一道道绿光至胸间绽放而出。动作一气呵成之后,鲛暮云一手高举,使劲朝石面猛拍而落。

白石飞溅,整个流光城莫名一震,下一刻,在流光城东南西北四处城门上的塔楼前,有着四道微光乍现。每道微光直冲天际,如光幕升华,飞流而起,在达到一定的临界点之后,四面八方的微光又呈水平面之势,将此方天地上边的空间封锁。

墨故渊三人赶至外场之时,便瞧见眼前这一幕光华璀璨的结界,结界将整个流光城笼罩其中,四周天衣无缝,紧密贴合。

唐年北踏空飞行,在即将冲出去的那时,西城门之上的一道微光闪耀而出,已是将他前路拦截。唐年北怒不可遏,蓝光再次涌现,比之前更为深蓝,他挥起右手,带着飓风般的蓝色火焰狠狠砸在光幕之上。

然而光幕只是一阵涟漪,便将唐年北倾力一击化解,唐年北心有不甘,再次举手而起,不停的朝这方结界轰炸出拳,然而效果依旧微乎其微,丝毫不能撼动结界半分。

唐年北怒吼,转过头看向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银针已是近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眼里一抹疯狂之色闪现,他不再犹豫,朝着眼前漫天的针雨迎面冲去。

唐年北双拳在前,蓝色异光涌动不绝,他挥拳砍劈,上下横扫,整个人在半空不停顽抗抵挡,没有一丝惧怕。

可银针如那绵绵细雨,前赴后继,滔滔不绝,尽数朝着唐年北所在的位置疾速锥刺而来。

没过多久,唐年北已是满脸鲜血,淌过脸颊,涓涓留下。银针来势汹汹,速度奇快,在唐年北气息渐渐微弱之下,紧随而至的银针更是根根刺入他的身体,有些银针遍插他满身,有些更是直接洞穿他的身体而过。

唐年北此时连眼睛都睁开不得,可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执着,让他即便看不清眼前任何,依旧负隅顽抗。

似有察觉,在身前银针密布的空中,唐年北忽然不再出拳,反而茫然抬起头朝着一处看去,那里,是鲛司南正欺身出手而来。

唐年北嘴角大笑,混杂着他的鲜血,看上去格外凶狠残忍。

“鲛司南,你给我拿命来!”唐年北不顾一切朝那方俯冲而去,双拳再现蓝光,他凭借着自己的感知,仍是奋然出拳而去。

一道气浪排山倒海轰然炸裂,云烟飞荡,满是尘埃。

众人纷纷抬首望去,只见鲛司南昂然悬浮在半空,脸色毫无悲喜的看着身下方。底下,是笔直坠落的唐年北,他一身伤痕,血肉模糊,此时似乎连一丝力气都无法使出,他双目微微闭起,任凭自身遥遥落去。

微风轻扬,带起一丝温柔,鲛司南愕然双目震惊,瞳孔里满是后怕,眼眸里的倒影是唐年北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吊坠随风向上飘扬,是一块翡绿色的月形宝石,和鲛司南胸前所挂之饰,一摸一样。

“年北!”从殿内奔走而出鲛明素尖叫嘶喊,发疯似的不顾一切朝唐年北坠落的方向跑去。

然而行至一半途中,却被鲛暮云一手拦下。

“素素,你难不成还没看清么?莫要糊涂下去了啊,打从他一开始接近你就没安好心。”鲛暮云劝阻说道。

鲛明素哪管其它,此时正不停来回挣扎,泪眼朦胧,口中不停说道“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鲛暮云脸上怒气腾腾,见鲛明素仍是执迷不悟,喝道“先前他那样出手伤你,你还救他作甚,莫不是他伤你还不够深吗?”鲛暮云一手挥起,将鲛明素死死控在原地,不论她如何反抗,皆是逃脱不得。

“暮云爷爷.....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鲛明素痴痴泪雨,重复呢喃不断。

墨故渊望着身前一幕,蹙眉不解,看着鲛明素肝肠寸断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一丝异样情绪漫上心头。

疾速掉落的唐年北眼看就要被砸个粉碎,却是在落地前的数米高空中,整个身体猛然一顿,约莫静止在空中片刻,继而朝下再次坠落而去。

唐年北一口鲜血咳嗽喷出,双眼仍是愤恨的朝上方掠来的鲛司南看去。

墨故渊愣了愣,似有察觉,转过头看向一旁羽涅。

羽涅朝墨故渊扬了扬手,指尖柔光渐渐消失,羽涅笑道“那姑娘都哭成那样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砸个粉碎吧,况且如今看那人模样,也逃不到哪去了。”

墨故渊对羽涅竖起一根大拇指,口中却是说道“那你之前还想找人家算账呢,怎么又出手相救了呢?”

羽涅脸色一红,别扭说道“等会再找他算账便是,反正他不还没死么。”

墨故渊好笑摇了摇头,朝着不远处的几人看去。

风过无痕,整个流光城蓦然变得沉寂无声,那红毯铺满在上,破烂不堪,如鲜血侵染整个大地。

鲛司南身形闪过,已是来到躺在地上的唐年北身旁。他脸色苍白,颤颤巍巍,望着唐年北轻蔑看向自己的眼神,鲛司南伫立在原地,身体莫名颤抖。

许久,鲛司南将手中吊坠摊开,再将自己胸前的吊坠抓起在手心,他目露痛色,沙哑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身旁,鲛暮云眼神不解望来,有些好奇鲛司南所为。身侧,鲛明素落魄跌倒在地,怔怔看着眼前的唐年北。

唐年北摇了摇头,将眼帘鲜血拭去,可眼眶之上仍是猩红满目。

“我是谁?我是来要你命的,替我爹......替我娘报仇的。”唐年北喘着气,恶狠狠说道。

鲛司南目光悲切,口中喃喃说道“这翡月坠是我妹妹鲛司雨所物,从小我与她便被父亲一人赠与一条系在身上,如今这翡月坠在你身上,你......你是念笙么......?”

一语之下,鲛族所有人无不哗然,鲛暮云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那躺在血泊之中的人影,一时忘记手中动作。

鲛明素匍匐在地,脸上毫无血色,不知何时,胸腹之上又有血迹开始渗透而出,她毫不在乎,缓缓朝前爬去,眼中满是痛苦。

唐年北咧嘴笑着,目光看向上方鲛司南的样子,幽幽说道“你喊我念笙,那我是不是应该喊您舅舅?”

鲛司南呼吸急促,俯下身紧紧抓住唐年北的肩膀,目光泛泪,紧张说道“你真的是沈念笙!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你不回来?为什么!”

众人愣愣看着,鲛族之人更是面面相觑,人人眼里蔓延着不同的目光,有欣喜,有悲伤,有难过,有痛恨。

墨故渊几人见鲛族异样,亦是充满疑惑,只得在一旁好奇看去。

“回来?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啊,你们害死我的母亲,又打伤我的父亲,让他含恨而终,这些年我苦心积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血洗你们鲛族,让你们这些害死我父母的人都下地狱!”唐年北愤怒喊道。

闻言,鲛司南一愣,眼里困惑不已,下意识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当初沈瀚唐私自擅闯禁地,对夜光珠图谋不轨,行踪败露被我们发现,可他仍是一意孤行,将夜光珠交给沧海游侠,自己独留下,我们怎么能放过他。”

“所以你们就对我父亲施以酷刑,挑断他全身所有筋脉,废了他的修为。你们不杀他,为的就是拿他泄愤,以解心头之恨么?可是为什么连我母亲也要被你们折磨,你说她是你妹妹,呵呵,真是可笑的很,枉她也是你们鲛族之人,却被你们那般对待,活生生的被处以绞刑。你们害我父母,这等不共戴天之仇,我就算拼劲一切也要你们血债血偿!”唐年北歇斯底里,眼眶血管爆裂,煞为狰狞。

“混账!我鲛族何时对那沈瀚唐做出如此行径,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谁告诉你的?我鲛族又岂会对同族做出手足相残之事,当年鲛司雨分明就是被沈瀚唐所害,沈瀚唐打从一开始就是抱有目的接近我鲛族,司雨发现他别有心机,沈瀚唐却怕她告密,才被他活活杀害!”后方,鲛暮云气不可遏怒道。

唐年北听闻,目光一凝,继而猖狂喊道“你们这些畜牲,到了现在还要逞口舌之利吗,既然敢做为何不敢认,还在这故意颠倒是非黑白?我父亲流落至南山经,亲口和我说是你们鲛族害了他,害了我娘,让我替他们报仇。你们不敢认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贻笑大方,说的真好听啊。”

“我化名唐年北,取我父亲最后一字,年年望北,念念恨北,就是要自己时时刻刻记得身上的血海深仇。我努力成为南山经七星岛的弟子,修行岛中绝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来这里将你们杀光,替我父母报仇!”

鲛暮云恨铁不成钢,脸上再无先前隐忍之色,就欲上前一手了断这小子,却被前方的鲛司南伸手阻拦。

鲛司南看着底下痴狂扭曲的唐年北,他眼里布满痛苦,懊恼悔恨。他将唐年北轻轻扶起,帮他擦拭脸上血泪,自己亦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这都是我鲛族的劫,一切或许都是早已注定的,也许从父亲登上西山经那块大陆之时,所有的一切就已成定局了......”鲛司南喃喃自语,神情落寞。那粗旷刚毅的面容此刻突然间变得憔悴苍老,就在这一瞬间而已。

站在琼花殿门口的墨故渊三人,听着你一句我一句,已是明白其中大概,只是当中谁言真假尚不得知。不过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想到这唐年北竟然是鲛族族长的亲外甥,隐藏至今是想替自己的父母报仇。

墨故渊一念此处,下意识朝前方鲛明素看去,那女子红衣裹身,一步步匍匐爬行,无人可见在红毯之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那人有意接近鲛族公主,目的就是为了混进鲛族,以此来达到自己想要报仇的方式么?这又是何苦。”一旁鱼清潺痴痴说道。

“不过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傻子而已,还口口声声说要杀光鲛族,如今不过是对一个纤弱无力的女子下手罢了,还是一个很爱自己的女子,依我看来,他简直愚蠢至极。”羽涅毫不客气讥讽说道。

墨故渊拉了拉羽涅,示意他不要多说,眼下之境,几人即是局外人,静观其变就好。

只不过刚听羽涅所言,那唐年北既然要报复鲛族,隐忍多年,在大婚之日偷袭鲛族公主而让自己深陷险境,这不免有些过于冲动。毕竟鲛族人多势众,又有大妖级别的长老在,他这番举动何来要报仇一说。

一念此处,墨故渊总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可眼下又看不出任何端倪,当下只得朝二人说道“羽涅,鱼姑娘,我们看着就好,不可贸然轻举妄动,我总觉得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多留个心眼。”

两人见墨故渊神色认真无比,不知想到什么,当下两人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外场。

鲛司南手中绿光阵阵闪烁,将唐年北一身伤势流血处止住,又伸手朝他递过几颗丹药。

唐年北冷哼一声,径直挥手甩开了出去。

鲛司南并未强求,缓缓站起身,语气柔和,朝着身前的唐年北缓缓说道“孩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如果听完你还是想杀我,那么我就站在你面前,让你杀了我解恨。”

“族长!”鲛暮云喊道。

鲛司南罢了罢手,对鲛暮云摇了摇头,而后,他仰望苍穹,泪水划过脸颊,视线尽头中,仿佛尘封的过往又历历在目。

唐年北亦是不明所以看着鲛司南的举动,蹙眉望去,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好像少了点什么。

唐年北撇去脑中异样情绪,死死看着鲛司南,嘴角冷冽,他不知这人又想耍出什么花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鲛族之女鲛司雨 沧海外海的一方海域,此地常年狂风暴雨,海水泛滥,凡是不小心路过此地的野修之辈,或是仙妖两界之人,皆会被此方海域卷入,白白丢了性命。是以时间一久,许多人都知道这里的深不可测,纷纷绕道而行。

直到某一天这里莫名其妙多出一座岛屿,自从这座岛屿现世以来,当初这方海域的种种迹象也渐渐消失,这不免引来许多两界之士的探索。

只是这些外来之人刚一登岛,便发现岛上竟有沧海异族的鲛人生活在此,期间自然而然也就无可避免一些争端。

鲛族势弱,比不得仙妖两界众多人士的前赴后继,即便能赶走一部分,可随之而后的便会有更多修行之人踏足此地。

除去野修之辈,两界各派其中不乏也有实力顶尖的修士前来造访。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鲛族饱受欺辱,即便族中有几位实力不弱的长老,可也完全承受不住各门各派的打压。

他们恃强凌弱,见鲛族生来奇异,便想着能将鲛人俘虏,带回门派玩乐,毕竟是海外异族,众人只当图个新鲜快活。

除此之外,更有卑鄙无耻者扬言那鲛人肉身美味,抓回去不仅可供人消遣,更可食之延年益寿,增长修为。

从那座名为流光岛的岛屿出现在世人眼中以来,便有无数之人虎视眈眈,皆为了鲛族而来。

是以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鲛族身处水深火热,一方面要抵抗外侵,一方面又要守护琼花岛秘密所在,

鲛族忍辱负重,可始终是舍不得琼花池里所蕴含的灵力,为避免被有心之人发现琼花岛秘密所在,鲛族期间曾用夜光珠幻化落星飞鸿,开启护城结界,可这更加助涨两界贪婪之士的惦记。

没想到鲛族还有这等神器存在,其中秘辛不知隐藏多少,于是引来许多人的联手压制,更有修为堪比那大妖者,亦是前来流光岛一探究竟。

鲛族苦不堪言,那结界即便固若金汤,也难以久撑,不得已,鲛族只得向那些人委曲求全,答应他们以鲛族特有的鲛绡为筹码,以此来换取鲛族族人的安全。

可鲛族自古便是身居沧海内部,远离尘嚣,不知尘世的险恶贪婪。那些人在得到鲛族的鲛绡之后,欲望更加庞大,隔三差五就要找鲛族讨要,但凡鲛族稍有拒绝,众人便是联合诛伐,丝毫不顾当初所立下的承诺。

对于这些贪得无厌的两界之士,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那鲛族浑身是宝不说,还能织出天底下最美的绸缎,效果堪比上等灵器,这叫他们如何肯放过此等大好机会。

鲛族能乖乖交出鲛绡倒也好说,只要推脱不予,两界各派的某些得寸进尺之辈就是出手打压鲛族,或是将其抓走。反正鲛绡是鲛族织出来的,抓回去一样可以替自己效劳。

当时鲛族族长鲛浩天为保族人安危,只得忍气吞声,只要族人能入那琼花池,吸收池中灵力,等到某天全族焕然一新,便是教那些无耻之尤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念想虽好,可也得有机会活到那个时候,鲛浩天不知人心究竟有多丑陋,更不知人性的欲望会膨胀到何种程度。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两界肆意凌辱,一批批带离海外,他终是察觉到族群危机,长此以往,怕鲛族就要有灭族之祸了。

是以鲛浩天连夜带领数百匹鲛绡赶赴仙界西山经,私底下求得四派掌门能保护其鲛族安危,且答应每年以特定的鲛绡数量上供各派,这才让鲛族减少部分压力。

只是很快那北山经和南山经同样知晓此事,两经有意来犯,故意打着各种借口登岛参观,私底下却是做出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鲛浩天如法炮制,也和南山经和北山经的达成共识,以此求得共存之道。

随着年月推移,在鲛族鲛绡的影响下,两界也算是默许了鲛族的存在,毕竟一个种族能为整个山海带来惊喜,谁也不愿意丢掉一个来钱的渠道。若是有野修游侠之士仍要一意孤行,两界各派也会将其铲除。

鲛族得以喘息,忍辱负重,为了自身的利益,每年将族中纺织好的鲛绡供给两界,其中有些道貌岸然之派更是要鲛族除鲛绡之外,还要附上几位鲛族之人,以此满足他们的特殊癖好。

在鲛浩天的保证之下,鲛族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生机,族人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

也正是在这百年的时间里,鲛族通向各方的海路也渐渐熟络,慢慢发展成些许规模。鲛族慢慢有了自己的通商贸易,以一些其它特有之物和两界交易往来,对此,两界各派倒也没有阻拦,毕竟鲛族的鲛绡也是需要自己的成本和材料。

在后来,鲛族组建自己的商船,在岛上四周修建港口,加之各界换取的物资,他们装备利器在船上,建造流光城,巩固结界,私底下亦是不断在状大自身,以防日后危机再现。

随着通商贸易的越发成熟,鲛族之人也渐渐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沧海外域之上。

由流光城西港口通往仙界西山经的海域,便是由鲛浩天的独女鲛司雨全全负责。

数十年的时光中,她带着几位族人,驾船远游西山经,除了将特定的鲛绡交给西山经各派负责人,同时,她也需要采购部分物资,将岛上所需之物从西山经带回。

也就是那段时间,一位来自崆峒派的负责人,名为沈瀚唐的开始和鲛司雨渐渐熟悉了起来。

沈瀚唐乃是崆峒派外山弟子,因他天资不足,修行缓慢,是以被崆峒派调至外山,负责人间琐事,掌管崆峒派山下各种生意往来。

这沈瀚唐修行没有天赋,可在山下处理生意,人际往来却是颇为独道,且很快就将崆峒派各处经商之地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崆峒派赚的盆满钵满。毕竟一个贵为仙界六派之一的名门,寻常也是需要极大开销。

见这沈瀚唐做起生意如此上道,派中不少长老亦是有意拉结,掌门曾万衣更是授予他外山大总管的头衔,崆峒派山下所有经商之点都交给沈瀚唐负责管理。而沈瀚唐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港口处,与鲛族对接的负责人。

鲛司雨生性温柔,不喜言语,因自幼见自己的族人饱受欺辱,是以内心却是极为倔强和勇敢。鲛浩天将这条海域交给她负责,亦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希望借此能锻炼她的成长。

鲛族外貌丑陋,鱼鳍在两耳之侧更是显得狰狞难看,是以鲛族之人常常会以自己的眼泪,幻化出人间之人的模样,这样也好方便行走。不然以他们族中本来原貌,怕是会吓坏不少港口之地的人士。

鲛司雨幻化人面,便是一位出落的窈窕淑女,身姿婀娜,面容清秀,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极为夺目。

在她第一次登上西山经这块大陆之际,站在崖边的沈瀚唐就早早注意到这位女子。

此后年年,两人也仅仅只是对通商贸易之事有所交流,至于其他的,沈瀚唐不会多说,鲛司雨自然也就不会多问。加上鲛司雨本就不喜仙界之人,更不愿意和他们有所瓜葛。

然而有些事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浪花满袖,藏有追梦 有一年,鲛司雨照往常一般出海去往西山经,将拟定的鲛绡数量捎带各派。可沧海途中,却是被一伙穷凶极恶的野修之士拦路抢劫。即便那时商船已经配备巨弩,弩箭也是灵器之属,可仍是耗不过那伙野修之徒。

那伙野修仿佛是早已埋伏在此,且他们的修为个个都极为强悍,鲛司雨率领的族人在那群野修的搭配强攻之下,根本无法招架,很快整个商船就频临危机。

千钧一发之际,沧海之外有一艘战船疾行而来,正是沈瀚唐率领的崆峒派前来支援。

那伙野修见仙界有人赶来,只得奔着船上物资而去,也来不及尽数抢掠,只得顺手将眼前值钱之物悉数收纳,而后飞身远遁而去。

沈瀚唐见那伙野修如此明目张胆,更是当着仙界六派,妖界三门曾经立下的规矩而肆意对鲛族抢夺。他留下几人照顾鲛族船上之人,自己则率领其他修为不俗者朝那群野修追拿而去。

日暮西山,海水幽幽,晚霞映照整个沧海,一片旭烂生辉。

鲛司雨站在港口之外,怔怔望着远方。

此次供给西山经四派的鲛绡共有二十件,以及西山经其他中小门派各有二十件,如今剩下的不过十一二之数,这该如何是好。倘若因为这次鲛绡没有按时递交,以他们当年的种种过往,可会再对自己的族人心狠手辣?

鲛司雨不敢多想,心中却不停的祈祷,希望沈瀚唐可以帮助自己将鲛绡追回。

海平线外,那艘战船遥遥驶来,沈瀚唐一人当先,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身上,是破败不堪的衣裳,还有几道血痕。

鲛司雨看了看那人模样,那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向沈瀚唐。

随着距离拉近,沈瀚唐身上的伤势也被鲛司雨尽收眼底,一抹愧疚之色在她眼底悄然浮现。

沈瀚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向鲛司雨表达歉意,没有及时发现鲛族受困,来的有些迟慢,以至于让她们受了伤。

末了,沈瀚唐还将几位野修押至鲛司雨面前,面有愧色告诉她“这是当中的几个,有些擅长身法的给跑了,被抢夺物资追回了些许,你先清点一下大概。”

鲛司雨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沈瀚唐却是自顾点头笑了笑,转身率领同门远远离去。

隔日,当各派负责人到港口与鲛司雨对接之时,鲛司雨只得将昨日发生的一切告知各派众人,并承诺此番回去之后,会立马将数量不够的鲛绡带回,补偿各派。

可是那仙界几派之人又岂会罢休,其中桃花楼的一位女子更是咄咄逼人,道“我楼中这几日有喜事庆贺,楼主更是需要现今的新衣接待贵客,你误了我楼主大事,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就是,流光岛虽说靠近西山经,可沧海毕竟浩瀚,你一来一回来得及吗?我们派中长老都有计划,就是想用鲛绡去办理事物,你这不明摆着坏我们的事情吗?”有一些无名之派跟随附和。

“依我看来,该不会是这么多年来,你们鲛族渐渐发展,不把我们西山经当回事了是吧,还说什么被野修抢了,直接说不想给就是了呗。如今整个仙妖两界,各门各派都在眷顾你们鲛族,试问谁还敢打你们的注意,活腻了不成?你就算要编个借口,好歹说个大家能信的啊。”身边,又有人讥讽说道。

“不错,这鲛绡往年都是今日上供我派,如今出了差错跟我们又没关系,你要是耽搁了我派中之事,上头怪罪下来我也担当不起。今天既然交不出鲛绡,你也别回去了,跟我回门中和长老去交代,我可不想当你的替死鬼。”

鲛司雨死死握紧拳头,脸色苍白,望着那一张张令人恶心的嘴脸,她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她不愿自己一时疏忽,又让族人再受危难。

这些鲛绡都是自己的族人含辛茹苦,日日夜夜纺织而出,可在他们的眼里仿佛这些都是他们的应得之物。既然是你们的,为什么被人抢了,最后还要苦苦逼迫自己?鲛司雨心中凄苦,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各派欲将鲛族几人强行带离之际,刚从港口赶回的沈瀚唐急急跑来,本欲是来接收自己一派的鲛绡,却见仙界几人正拉着鲛司雨一行人等朝下走去。

当下有些不明所以的询问其中缘由,待得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沈瀚唐不免有些蹙眉。

“各位道友,昨日鲛族海外遇袭的确是真的,当时我正好在沧海海外处理派中事务,偶然发现远方有硝烟弥漫,便想过去一探究竟。殊不知原来是鲛族的商船被一些野修恶意埋伏偷袭,这才让鲛族损失惨重。当时我率领门中道友前去追拿那一伙野修,只不过还是给他们跑了几个,这一点我是可以作证的。”沈瀚唐拱手朝身前几人缓缓说道。

被仙界禁锢的鲛司雨呆呆听着沈瀚唐为自己解释,看着他谦和有礼的姿态,一时心中有些怔怔。

先前刁难鲛司雨的几人在听闻沈瀚唐所言,此刻倒是渐渐消停了下来。

这沈瀚唐名声在外,各派与其有生意来往,且和沈瀚唐打交道,众人都比较信得过此人,是以沈瀚唐在外山各派的口碑中,是极好的。

“即便如此,那也只能怪鲛族保护不力,丢了我的鲛绡,坏了我楼主大事,这个责任谁担当的起?”那桃花楼的女子冷哼一声说道。

沈瀚唐见状,亦是有些蹙眉,当下颔首略作思虑,朝鲛司雨缓缓说道“鲛姑娘,敢问如今你们手中还剩多少鲛绡数量?”

鲛司雨莫名一愣,却还是实话说道“带回的只有十一匹,加上昨日沈总管追回的十七匹,共有二十八匹。”

沈瀚唐听闻,微微暗自计算了一番,苦笑道“往年运往西山经都是四十匹,如今倒还是差了十二匹。”

鲛司雨落寞垂下头,没有接话。

“沈总管,依我看还是把这鲛族押回去交给各派处理吧,若分配不均,估计谁也不愿答应,何必难为我们自己呢,你说是也不是?”有人在一旁说道。

沈瀚唐抬首望去,见鲛司雨脸色越发苍白,其身后族人更是簌簌发抖。

他眼中一丝沉着闪过,继而爽朗一笑,拱手朝着各派负责人抱拳说道“各位不如先听我沈某一言,这鲛绡如今还差十二匹,我崆峒可先不拿走自己的这份,也就说还差七匹。实不相瞒,这些年我派也存有几件鲛绡,我记得应该仓库里还有三件,虽不是今年特定的新款,可毕竟是鲛绡之属。若是诸位道友能答应,我便将这三件鲛绡先行拿出,至于余下的四件,我沈某可否和各位打个商量,若是今日能卖沈某一个面子,余下四件,我沈某来年双倍奉还。”

沈瀚唐说完,各派负责人满是震惊,连着鲛司雨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助自己。

“沈总管如此仗义,我天虹谷焉有强人所难的道理,这事我答应你了。今日我只取一件,余下四件沈总管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哦。”一旁,一位来自天虹谷的负责人大笑说道。言罢,也不愿久待,与沈瀚唐点头致意后便自顾转身离去。

众人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如今自己该得那一部分都能拿回,只得纷纷点头。

沈瀚唐环顾四周,继而差人去将仓库里的存货取来,又朝鲛司雨笑道“鲛姑娘,麻烦你先将余下的鲛绡交给各派,就按我刚才说的分配即可。”

鲛司雨看向沈瀚唐,后者坦然自若,朝自己点了点头。

就这样,本是一件让西山经各派不依不饶的大事,转眼就被沈瀚唐处理的稳稳当当。

傍晚,西山经最东边的港口,落日余晖,海面波光粼粼。

沈瀚唐正和同门在鲛族的商船上来回忙活,等到天色渐渐暗淡,方才领着众人从船上缓缓走下。

沈瀚唐见鲛族一行人就在港口外看着自己,当下挥了挥手,朝前方的鲛司雨笑道“鲛姑娘,商船已经修理的差不多,只是有些是你们鲛族自己的构建,我们不好改动,不过不影响航驶,你们可以回去了,路上这次可得当心啊。”

鲛司雨望着沈瀚唐温和的笑脸,那是她第一次感受仙界之人对自己的照顾,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差你的鲛绡,这次回去我会替你赶织,等数量够了,我就给你送来。”鲛司雨低着头,幽幽说道。

沈瀚唐顿了顿,倒是没想那么多,此时他站在鲛司雨身前,见她始终一副冷淡少语的模样,自顾轻轻一笑,道“没关系,倒也不急这一会,来年再一起带过来便是。”

鲛司雨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道“各派都喜爱鲛绡,你们今年的没有拿到,你还帮我垫了三件,你如何向门中交代?”

沈瀚唐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鲛司雨会说出这番话来。

“无妨,这些年我派中生意做的还行,整个西山经内,基本都有我们的经商贸易点,有些鲛绡会流入集市,我自有办法可以收回。”沈瀚唐言语轻松,丝毫不以为意。

“我虽不知鲛绡在你们这里能卖多少钱,可这么多年里,我见各派每每前来交接之际,俱是兴奋雀跃,也知道鲛绡的可贵。何况这鲛绡除了是我鲛族本身特有的纺织技艺之外,其中面料,装饰点缀皆是我族从沧海深处寻来,也是不可多得的奇珍。这次你帮我解围,我不能让你为难。”鲛司雨兀然抬起头,认真说道。

见鲛司雨脸色专注,眼里更是有着丝丝倔强,沈瀚唐看着眼前女子,一时有些动容。

“鲛姑娘,你的心意我沈某知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沈瀚唐虽说天生没有修行资质,可做起生意来我还是很有把握的。之前说我派中有三件鲛绡,其实那也是我这些年里自己的收藏之物,不然我哪里可以自作主张。而我同样有信心在一定的时间内,可以将余下的鲛绡赚回,所以我才和各派说出那番保证。”沈瀚唐胸有成竹缓缓说道。

鲛司雨看着眼前男子的气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谢谢你啊。”

沈瀚唐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鲛司雨脸上的笑容,如昙花一现,美的惊艳。

“不过我还是会将鲛绡带来,这也是我鲛族的承诺。”

沈瀚唐苦笑,道“这些年里,我见鲛姑娘一女子都能远游沧海至此,舟车劳顿,不辞辛苦,我沈某亦是倾佩。非我拒绝鲛姑娘好意,只是沧海辽阔,路途遥远,海上风云变化莫测,又有其它意外,何必让自己多次冒险?”

“一次也有风险,又何来其它风险一说,打从我负责这条海路之时,我就做好了准备。”海风抚过,鲛司雨衣衫猎猎作响,青丝飘扬。

沈瀚唐看着鲛司雨的神态,一时怔怔说不出话语。

女子性情至时,从来不比男子差半分。

两人相顾而立,在余晖之下,海边搁浅,迎风相视,渐渐弥漫在夜空中。

星辰漫野,苍穹无垠,时而流星划破夜幕,朝着天地四周坠去。

鲛司雨站在船头,痴痴望着眼前温柔的一幕,继而浅浅一笑,这是她航海这些年里第一次的触动,不为两界之事,只为一人。

她笑的极美,好看嫣然,在沧海的夜幕下,更是添得一抹惊鸿。

“我鲛族在两界之士的眼里,从来都只是被他们当作利益的存在,你为何要帮我?”当时海边,鲛司雨朝他问去。

沈瀚唐似乎早已预料鲛司雨会有此问,并未回答,他转过身望向大海,许久,他说了一句她有些听不懂的话语。

“少女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她从海上来,浪花满袖,藏有追梦。”

鲛司雨听的恍惚,因为他是望着远方,说与大海听。

第一百三十章 记忆里的盛世繁华 鲛司雨在赶回流光岛之际,本欲将此次行程告知族中长辈,可谁知刚回来便收到噩耗。

族长鲛浩天因贪功冒进,只身前往琼花池修炼,然而却被池中灵力反噬,危在旦夕。

鲛司雨一路疾行,朝着琼花殿里跑去,待来至父亲房中,眼前鲛暮云,鲛暮烟以及大长老鲛暮晨已经伫立在侧。

在父亲床前的是自己的亲哥哥,鲛司南。

鲛司雨泪眼朦胧,有些难以相信父亲明明在自己出海之前还好好的,可出海回来后就成了眼前这番模样。

床榻之上,鲛浩天面容枯槁,身形消瘦,头上的发丝更是所剩无几,灰白潦草。

见鲛司雨踉跄走来,鲛浩天颤抖着手缓缓向她伸去,口中呜咽沙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父亲此番独自去往琼花池,本想一举冲破瓶颈,迈向大妖之境,可是却无法承受池中灵气带来的反哺,最后被灵气所化,若不是几位长老及时发现,怕是父亲......”言至此处,鲛司南也有些哽咽。

鲛司雨死咬着嘴唇,和鲛司南一起跪坐在鲛浩天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鲛司雨知道自己的父亲想告诉自己什么,可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含泪看向鲛浩天。

鲛浩天心中一口气渐渐平歇,目光最后一眼,是两兄妹胸前所挂的翡月坠。

那是他年轻时,和自己的父亲还有族人,还身在沧海腹地的时候,跟随那两位北溟大人挽救沧海倾覆,碧波万顷,天降大水。

那时场面比起现在的处境不知凶险了多少倍,稍有不慎,甚至举族都会被沧海大水吞没。可当时在场的所有沧海异族无一人胆怯退却,视死如归,因为沧海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根叶所在。

那一场力挽狂澜,各族摈弃从前恩怨,齐心合力,在两位大人的率领下,那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此罢了。

事后,两位北溟大人望着平复渐息的沧海,望着各族损伤惨重的一幕,并未多说些什么。

可鲛浩天至今还记得那一场难以释怀的画面,传说的北溟鹏神携北溟鲲大人,齐齐朝着沧海各族四方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北溟鲲大人将那翡月坠抛向各族族长,以此纪念各族挽救沧海有功,那是各族的荣誉,是先辈们用命守护自己的家园所在。

在将鲛浩天举行葬礼之后,由鲛司南继任鲛族族长之位,鲛族在鲛司南和三位长老的辅助下,很快又恢复往日生机,仍是孜孜不倦加固建造流光城的安全。

最近鲛司雨几乎不怎么出现在族人视线中,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潜入深海,不知去向何处,等回来就是每日每夜都在鲛丝阁内纺织鲛绡。

鲛暮烟察觉到鲛司雨的异常,关心之下,鲛司雨才将当初沧海之行所发生的一切告知鲛司南与诸位长老。

“那日回来,我本想和父亲商量,可是他......我不愿父亲带着牵挂担忧离去,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想我只要努力一点,勤快一点,一定可以将失去的鲛绡补回,这样就不会有差错了。”

鲛司雨是极为要强的,一直苦忍至今,都不愿拖累族人半分。

鲛司南见鲛司雨这段时日的默默付出,心中有些恼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粗心大意。

“小雨,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说一声,做哥的不论如何都会陪你一块。”鲛司南咧嘴一笑,心底却是心疼极了。

很快,在鲛族众人齐心合作下,那原本欠缺的鲛绡数量很快就已纺织而成,甚至还多出了七八件。

鲛司雨心中开怀不已,当初许诺他人之事,终是在年关之际做好,如今就只等自己再次出海赶赴西山经了。

一念此处,鲛司雨脑中蓦然闪过沈瀚唐的样子,一时心中有些心跳不已。

城西港口外,鲛司南此次派出不少族人弟子暗中保护,加强了商船上的配备,以免再生意外。

“小雨,已近年末,你这一来一回怕是就要年后了,流光至西山,途中航行需两月左右时光,还是等年后一起送吧。”鲛司南此刻仍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劝说道。

“哥,我知你担忧我的安危,不过这次不是已经加强了武器人员嘛,你就别担心了,我自会注意的。当初承诺崆峒的沈总管,即是今年欠缺的,哪有来年再还的道理,万一惹怒那些人,怕又是要拿我鲛族做文章。况且此番我去往仙界西山经,除了将既定的鲛绡交给他们,不是还要替我族采购金刚石嘛,如今琼花殿宇上下,石材不足,可不能耽搁进度了。”鲛司雨笑着朝自己的哥哥说道。

鲛司南亦是知晓鲛司雨的性子,只得作罢。

凛冬下的流光城,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鲛司南望着海面远去鲛司雨的背影,目光迷离,直至视线尽头早已空无,他仍然呆呆站立原地,形单影只,有一瞬间的凄凉。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忙于族中各种大事,从小兄妹俩便相持相扶长大,感情极深。

————

在临近过年的前两天,沈瀚唐收到消息,沧海有鲛族商船这一日就要抵达东边港口,是以沈瀚唐一大早就赶来守候在此。

这几日倒是没有下雪,雪停之后便是小雨绵绵,西山经整个东部港口寒意深深。雪化的时候是十分寒冷的,除非自身修为已经达到一定境界,不然还是需要暖衣裹身。

沈瀚唐披着一件狐裘围脖,跳目远望,终是在临近下午时分,见鲛族商船缓缓驶来。

“鲛姑娘,你还真是不一般啊,果然女子豪杰。若不是我想亲眼所见,还以为外海的同门是在消遣我呢。”沈瀚唐看着眼前女子,爽朗笑道。

“当初你有恩于我,我又岂能让你言而无信,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望着沈瀚唐开怀不已的模样,鲛司雨微微撇过头,脸色微红。

“哈哈哈,小事,不足挂齿,这鲛绡本就是你们鲛族之物,你们年年守时送来,极为不易。只是我这修为薄弱,在内派之中没有话语权利,不然我可是要替你们争上一二,毕竟天底下哪有白捡的道理,怎么说也得给钱不是。”沈瀚唐打着哈哈笑着说道。

鲛司雨愣愣望去,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自己族人身边说出的话,她一直铭记在心。

“这次除了将缺漏的鲛绡交给沈总管外,另有一事还需麻烦沈总管帮忙。”鲛司雨缓缓说道。

“何事?”

“这次我族还需数十旦金刚石,不知沈总管可有渠道,我鲛族愿意以其它织物交换,虽不比鲛绡来的可贵,可也是我鲛族手艺制品,远远胜过两界寻常丝绸织物。”鲛司雨轻轻说道。

闻言,沈瀚唐倒是有些踌躇起来,那鲛司雨见状,还以为沈瀚唐不愿,正欲转身离去,沈瀚唐却是开口喊道“鲛姑娘,不是说我没有办法,只是后天便是年三十,许多经商点位,和负责人基本都回山门统计账本了,今日若不是得知你要过来,我怕我也赶回山门了。”

鲛司雨回眸,有些不解。

“我是说现在快过年了,基本没啥人会在年底市集交易,你要采购的金刚石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么多。但如果你愿意呆上几天,我便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先将你所需的数量给你凑齐,你意下如何?”沈瀚唐笑着问来。

鲛司雨心中了然,有些埋怨自己刚才的冲动,当下亦是朝沈瀚唐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就让人着手先去准备,那么接下来的两日,不如我带鲛姑娘逛逛这周边,这么多年来,我见你都在这港口停留,从未涉足西山经身后之地,可是错过不少风景哦。”

鲛司雨愕然,目光更是惊讶莫名,正想拒绝,那沈瀚唐已经挥手笑着走远,耳边余音缭绕。

“明日我便来此接你。”

靠近西山经东边的是仙界六派之一的长留,在长留山上还有一座山,名为崇吾山,乃西山经之首,在河之南,朝东而望,可见沧海浩瀚。

这一日,沈瀚唐便是携带鲛司雨登高此地,两人站在至高处,俯瞰底下云烟滚荡,追云逐日,直至天色微暗,又有小雪飘扬。

“鲛姑娘,这是东边最高的山,很高很高,我经常会来这欣赏此地美景。北边可以望见冢遂,南边可见泽山,西边还能看见帝之搏兽之丘,听说比这崇吾山还壮观,可惜我从未去过。”

“嗯?想去为何不去呢?”

“听说那里很危险,我修为不够,去了要是不小心遇见个大妖猛兽,我怕是就要完犊子了。”

鲛司雨一愣,这说法倒是挺新颖的,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沈瀚唐,后者自顾眺望前方,目光有阵阵涟漪之色。

鲛司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东边的方向,是沧海所在。

“不过我还是觉得沧海最好了,你看,很多野修游侠不都想去沧海之中寻觅机缘吗?”沈瀚唐回眸笑道。

夜色渐渐袭来,忽有一粒粒金砂争先恐后升空而上,在两人眼下傲然绽放,姹紫嫣红,耀眼璀璨。

一幕幕烟花紧随而至,鲛司雨跑至前方,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是自己此生从未见过的光景,色彩缤纷,映入眼帘,仿若黎明曙光,美不胜收。

火树银花,这是一片不夜天,烟花飞舞,人人庆祝新年。

不知何时,沈瀚唐手中拿起一叶偏枝,其上还有几颗小果,将这枝叶递向鲛司雨,笑道“鲛姑娘,送你的新年礼物。”

鲛司雨不知此树称呼,却还是一手接过,笑着点了点头,忽见沈瀚唐促狭笑了起来,鲛司雨一时有些云里雾里。

“鲛姑娘,你可知这树枝的来由?”

鲛司雨不解,好奇看来。

“这是崇吾山上的一种树木,你看它叶子是圆的,长有白色花萼,红色花朵,在木干的质理下却是黑色,至于这上面结的果实叫做枳。”

“枳?”鲛司雨跟着念了一遍,紧接着问道“看你刚才笑的不怀好意,可是有什么讲究吗?”

沈瀚唐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纳闷自己刚才笑的有那么坏吗,鲛司雨转过头,不经意间掩嘴轻笑。

“这枳呀,可是许多人都喜爱的果实,因为民间有个传闻,说是吃了这枳,可是会子孙满堂的哦。”沈瀚唐笑着说道。

闻言,鲛司雨望着手中这根枝叶,继而想到什么,有些恼羞看向沈瀚唐,道“就知道你刚才笑的没安好心,我才不要子孙满堂!”

沈瀚唐一愣,正想问出缘由,鲛司雨已经跑到悬崖边。

她望着银河下的烟火,那化作流星坠去湮灭的荧光,她双手捧在嘴边,大声喊道“我要族人平安,我要世间太平,我要山海无恙,要人人善良真诚,要此间天地,你我岁月安好呀!”

沈瀚唐愕然呆滞,望着那一袭倩影,他紧紧抿着双唇,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兴高采烈,希望憧憬。

市集热闹繁华,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街头川流不息,人潮涌动,烟火弥漫。

鲛司雨心中向往彷佛被渐渐打开,她喜色溢于言表,在人海中游逛穿行,被街边小摊各种新奇玩意吸引,爱不释手,翻来覆去来回倒腾。

“这是傩面具,在仙妖两界各个集市颇为常见,这面具种类繁多,造型各异,乃是用杨柳木和香樟木所雕,在敷彩上漆。虽表面粗旷朴拙,内里却是庄典华丽的,你这带的可是开山鬼的画像,也太难看了吧。”沈瀚唐走在后方,见鲛司雨手中之物,笑着解释说道。

鲛司雨带着鬼面具,洋装吓唬他几番,又转身朝后方小跑而去。

“这是澄沙团,很好吃的哦。”

“诶,那边是韵果和皂儿糕,香甜可口。”

“这......这好像是蜜姜鼓,没想到这南山经的特产都贩卖到我们西山经了,看来哪天我也得试试这个门路.....”

沈瀚唐耐心极好,不管鲛司雨走到哪,他都不急不慢的跟着,替她缓缓说出这些新鲜玩意的由来。

长街小巷,热闹非凡,吆喝不断,烟花在上空绽放不绝,小雪也随光火缱绻缠绵。

不知何时,鲛司雨手挑一只灯笼,打着灯光照耀前行,人潮之下,她怕沈瀚唐看不见自己。

柔光悱恻之下,鲛司雨挑灯回眸看去,那男子挥手和煦笑望而来。

两人站在长街熙熙囔囔的人海里,任凭周遭匆匆走过,眼里的笑意和暖意,纷纷倒映在彼此的眼中,渲染经年。

鲛司雨觉得眼下好极了,如果先前所愿,都能成真,那就更好了。

只是有些事从来没有那么简单,有些人更难守住初心。

那天早上的雾散了,可不止早上,也不止大雾。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记忆里的盛世繁华(二) 年后,在沈瀚唐的帮助下,鲛司雨很快就将所需的金刚石采购完毕,鲛族商船满载而归,鲛司雨站在船头,挥手朝沈瀚唐告别。

“鲛姑娘,路上小心啊。”沈瀚唐大声喊道。

“知道啦,等到夏至,我就会再过来。”鲛司雨笑着回道。

沈瀚唐望着鲛司雨远去的身影,目光凄凄,站在港口外许久,无动于衷。

就这样,此后年年,两人越走越近,每年鲛司雨赶赴西三经之时,都会在这块大陆呆上一段时间,由沈瀚唐带着她游览各地胜景名山,走遍这大好河山。

西山经三百七十里之外,传闻这里乃是古时天柱之一不周山。

这一日,沈瀚唐带着鲛司雨游玩至此,两人望着身前这道直达云层的天柱,皆是赞叹不已。

“小雨,你可知这不周山的由来?”沈瀚唐笑着朝一旁鲛司雨问道。

闻言,鲛司雨缓缓了点头,道“曾听族中长辈说起这不周山,传说古时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在此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导致不周山天柱被毁,天将大水,后得女娲娘娘补天,才将这不周山上的天顶修补完好如初。”

沈瀚唐望着眼前这一道天柱,点了点头,道“不错,传闻也是如此,只是我还听闻其中有一个秘辛。”

“说来听听?”

“传说女娲娘娘补天之际,用那五彩神石将天洞补好,可这不周山上的天柱乃是山海四大天柱之一,即便天修补好了,可是整个天幕却朝着西北方倾斜。为巩固天界,得四大神兽玄武相助,玄武为救黎民苍生,甘愿断去一足,化为天柱,这才有了如今眼前这一道天柱。”沈瀚唐缓缓解释说道。

“原来还有这等记载,我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四大神兽自古时就消失在山海天地之中,想必也是隐藏在某处造福一方吧。”鲛司雨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感慨。

沈瀚唐见鲛司雨望着不周山的模样,眼里有丝丝崇敬之色,自顾笑了笑,朝鲛司雨身边走去。

“小雨。”

鲛司雨抬头朝身边人看去,细眼温柔看来。

“就当这里是玄武所在之地吧,就在这不周山上,就只有我和你,我想告诉你,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沈瀚唐认真朝鲛司雨问道。

人间六月天,他携夏意穿堂风而来,掀起鲛司雨心里的山洪波澜。

很快,两人的喜事便传遍了整个山海,对于鲛族和两界来说,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毕竟鲛族和外界人士联姻,这还是整个山海纪元的第一次。

那一场婚礼极为隆重,山海两界各派都纷纷派出了代表,前来观摩这一场婚礼,祝福两人,佳偶天成。

而在两人成为眷侣之后,日子也渐渐恢复如初,其它的到没有太大变化,更多的是鲛族越来越被两界所认同接受,鲛族和两界的来往也密集了起来。

为了鲛司雨不再长时间出海远游,饱经风霜,沈瀚唐主动担任起两地来回运输货物的负责人。一方面可以继续打理西山经派中事务,一方面又能留在流光岛陪陪鲛司雨,两人喜结连理后,倒也生活的无忧无虑。

直到数年前,鲛司雨发现沈瀚唐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为何,他这两年的时间基本都不怎么去往西山经处理生意。即便运送鲛绡这样的大事,也都是交给下人处理,而那时,鲛司雨已经怀有身孕,且即将临盆。

那一夜,沧海狂风暴雨,整个流光城内亦是大风大雨不止,天际,电闪雷鸣。

琼花殿内,身居二楼的鲛司雨将房间内的窗户掩好,听着屋外雨声哗啦啦不已,心中不知为何渐渐烦闷,整个人也有些头痛脑昏。

数月前,鲛司南为了岛上所需的一些物品,自己亲自出海护送鲛绡去往西山经,沈瀚唐本欲让自己前去,却被鲛司南劝留了下来。

“小雨如今身怀六甲,你还是留在她的身边为好,我以前又不是没去过,无需担忧。”

自两人成亲以来,鲛司南亦是把沈瀚唐当作亲兄弟对待,客气有加。

鲛司雨摸了摸腹中胎儿,脸色缓缓宁静,好似感受到鲛司雨手中温度,腹中胎儿亦是调皮蹬了蹬鲛司雨的肚皮,朝自己的母亲回应。

“乖,等你爹回来,我们就熄灯睡觉了。”鲛司雨自言自语笑道。

白天就察觉到沧海的异样,沈瀚唐为了保护港口商船不被大浪破坏,领着鲛族一伙人一大早就在港口防备。

以至丑时,沈瀚唐仍是未归,鲛司雨心绪不宁,走至窗前推开窗户,见外头依然大雨漂泊,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早在之前,族人基本都已赶回,唯独沈瀚唐迟迟不见身影。

鲛司雨收拾几番,就欲出门打探,忽而窗外一道白光闪过。

鲛司雨心中一愣,一道熟悉的气息从心头传来,没有犹豫,她纵身从窗外飞去,身姿矫健,追寻白光而去。

漆黑夜幕之中,鲛司雨沐雨前行,心底生出莫名惊慌之感,却说不清缘由,先前那道白光朝着流光岛某处落去,鲛司雨本能感知到,那正是崆峒一派特有的道法。

一座山头之后,有两人站在大雨中前后相对,鲛司雨隐藏在一处,小心翼翼侧首看向场中,目光兀然一愣。

其中一人正是沈瀚唐无疑,而另一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崆峒派长老,鲛司雨记得,那人名为张世成。

“沈总管,该不会这些年里在这养尊处优,都快忘记自己来自何处了吧?这近几年连派中事物你都弃之不顾,莫不是在鲛族当女婿比你在西山经还要来的快活?”张世成怀抱利剑,讥笑说道。

沈瀚唐脸色一白,垂下头,道“我夫人如今已怀有身孕,我不便离开,所以......”

话语还未说完,张世成已是身影闪过,一掌将他拍飞了出去。沈瀚唐本就修为孱弱,直至撞到一棵树前,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踉跄跌倒在地。

见状,鲛司雨正欲前去支援,突然一手被人从后拉住,鲛司雨惊慌,朝后看去,只见来者正是鲛族大长老鲛暮晨。

此时鲛暮晨一手在嘴边朝鲛司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摇了摇头。

“哼,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处心积虑,远赴沧海至此,无非是想找你那骈头而已。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废物罢了,红杉连我崆峒都不愿常驻,会看上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资质,自以为能赚几个钱就能得到掌门的青睐?简直是贻笑大方,我劝你还是摆正好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张世成居高临下,不屑说道。

沈瀚唐跪趴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双手死死陷进土里。

半响,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朝张世成看去,脸有乞怜讨好之色,道“张长老教训的是,在下铭记在心,不会再犯。”

张世成眼瞅这沈瀚唐打心眼里就看不起,这山海之中,上了山,却不能提升修为,对他来说简直是丢崆峒派的脸。亏得昔年和鲛族联姻还大张旗鼓,这样一个人如何担当得起仙界六大派之一,崆峒的门面。

“这两年鲛族也是得寸进尺,看来当年的教训还没让他们吃够苦头,竟然敢将原本答应送来的鲛族女子数量减少,我看他们也是好日子过太久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沈瀚唐,有件事我得再次告诉你,那鲛族不仅鲛绡价值连城,那鲛族之人流的眼泪更能化为珍珠,该怎么办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张世成继续趾高气昂说道。

沈瀚唐唯唯弱弱,不敢有所反对,连忙点头称是。

见这沈瀚唐倒也识趣,张世成大笑一声,便朝着远方离去。

身后,隐藏在此的两人脸色各异,随着鲛暮晨率先反应,便将那失魂落魄的鲛司雨带离此地。

时间悄然而过,半月之后,鲛司雨正从琼花殿负一楼关门离去之际,忽而听见殿底下传来一阵异响,鲛司雨一时有些紧张。

早些时日,她见沈瀚唐最近行为越来越古怪,且时而暴躁异常,自己就要临盆了,可这沈瀚唐丝毫不以为意,仍旧我行我素,只要鲛司雨言语稍有询问之意,沈瀚唐便会对自己怒吼发火,以至于鲛司雨只得作罢。

顺着楼梯盘旋而下,忽见最底下左边那扇石门竟是被打了开来,鲛司雨心中诧异,这可是鲛族禁地,除了族长和三大长老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踏入。只是眼下这石门莫名打开,难不成是某位长老在里面?

鲛司雨偷偷潜伏入内,隐蔽在一处望去,一瞬间脸色苍白失色。

这里是琼花池禁地,在鲛司雨的眼前,她看见池中有一花灵缓缓漂浮在半空,在花灵的身前,站有两道身影,正是沈瀚唐和鲛暮晨。

鲛司雨心中起伏不定,不知为何暮晨长老和自己的夫婿怎会在此。借着周遭微光看去,只见从那花灵的两条手臂处,此时有着绵绵不断的气体朝着两人口鼻涌入。

两人紧闭双眼,脸色平和,还有一丝沉浸享受之色蔓延在脸上。

场面极其诡异,鲛司雨从未听过这琼花池内还有花灵存在,以往族人得到族长的允许入池修炼,也不过是用玲珑盏瓢装些许,慢慢炼化,以免被灵气所伤。可眼下两人通过这花灵灌溉,竟是畅通无阻引入自身,这教她如何不惊讶。

半响,率先缓过神来的鲛暮晨贪婪看了看眼前琼花池,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如何,我没骗你吧?”鲛暮晨转过头朝沈瀚唐笑道。

沈瀚唐久久难以释怀,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眼中浮现一抹兴奋疯狂之色。

“我!......数十年不曾精进的修为如今竟然有松动的迹象了,这琼花池灵气果然神奇,竟让我修为增益不少!”沈瀚唐痴痴笑道。

“有琼花神明眷顾,提升你的修为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虔信神明大人的指引,他日神明大人定可替你重塑肉身,洗涤筋脉,让你修行百尺竿头,成为当世一等一的强者。”鲛暮晨在一旁轻轻笑道。

“多谢暮晨长老栽培,我沈瀚唐如若真能再次踏上修行一途,一定不忘暮晨长老大恩大德。”沈瀚唐动容不已,说完,竟是直接朝鲛暮晨跪了下去,身体颤抖而激动。

“好说好说,都是小事,只是有一点你可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们两个受到琼花神明的照拂,以免生出事端。”鲛暮晨肃穆说道。

沈瀚唐点头保证,不敢怀疑任何,毕竟鲛暮晨是鲛族大长老,他既然要自己保密,那么自己照做便是。

沈瀚唐想起来到流光岛的某一天,沈瀚唐偶然意外碰见鲛暮晨,当时见他气色萎靡,身形消瘦,好似受了重伤一般。

沈瀚唐本欲前去关心一番,却见鲛暮晨急冲冲的朝殿底之下赶去,途中更是口吐鲜血,可他如同魔怔一般,不管不顾,径直而下。

出于担忧,沈瀚唐一路跟随而至,也就是在鲛族禁地,沈瀚唐亲眼看见鲛暮晨坠入琼花池中,可他并没有被池中灵力反噬。

当时他被池中花灵抱在怀中,面有愉悦之色,沈瀚唐不知所谓,竟是直接走了进去,这才看见了鲛暮晨的一切。

鲛暮晨当时并未有任何异色,只是在那花灵怀中呆了一阵,整个人气色好转,隐忧几分返老返童之色,不禁让沈瀚唐好奇无比。

醒来的鲛暮晨见沈瀚唐在此,脸色略有彷徨挣扎,最终并未有所举动,再三交代沈瀚唐不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便随他一同离开。

此后鲛暮晨始终怕沈瀚唐不小心哪一天道出当日自己的历经,便将他也带来了这琼花池,以池中灵力,修复他先天不足的筋脉,以此好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沈瀚唐又哪里知晓其它,只当这鲛暮晨有意照顾自己,既然这琼花池如此神奇,他自然也不会将此等秘密说出。

躲在后方的鲛司雨静静看着这一幕,见沈瀚唐能恢复修行,亦是替他感到开心。

两人所言,她一字不漏听闻,为了沈瀚唐能继续修行,自己同样将此事埋藏在心,没有告知任何人。

没过多久,鲛司雨诞下一名男婴,取名“沈念笙”。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忆里的盛世繁华(三) 这几日沈瀚唐倒是心情大好,时而陪着鲛司雨和孩子游逛周边,逢人便主动笑语相向。

鲛司雨见沈瀚唐渐渐恢复往日神采,心底亦是安心不少。

约莫又过了半月时光,鲛司雨默算鲛司南也差不多快回来了,是以这几日,她都会带着孩子去往港口,一是出门散散心,同时也想等鲛司南回来第一眼能看看孩子。

襁褓之中,鲛司雨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翡月坠,悄悄塞进裹着孩子身上那件鲛绡之中,她笑道“这是祖宗传承下来的福气,以后你啊,就带着娘亲的祝福,好好长大哦。”

这一日,鲛司雨照往常一般,收拾妥当便朝城门外走去,路过外场之际,鲛司雨看了看四周,总觉少了些什么。

依照往日,这四方城不仅有来回巡查的族人,也有进进出出的鲛人忙前忙后。可眼下看去,除去各方城门底下有族人把守,偌大的广场之上,竟是空无一人。

此时风渐渐变大,担心孩子着凉的鲛司雨便想着先回房中多添几件衣服,在走进琼花殿中,正好碰见沈瀚唐从拐角处朝着殿下走去。鲛司雨欲呼唤,却是见在他身后有几位族人跟随他朝着负一层一同走去。

鲛司雨微微一愣,沈瀚唐虽是平易近人,可很少见他会和自己的族人呆在一块,鲛司雨不知几人为何,遂迈开步子,紧随其后而去。

和从前一般,沈瀚唐轻车熟路沿着楼梯缓缓走下,后方,是一路尾随而来的鲛司雨。

“奇怪,看他们的去向应该是去往琼花池,不是他一人就可以么,为何自己的族人也会跟随进去?”鲛司雨蹙眉不解,心中渐渐思绪不安起来。

琼花池内,鲛暮晨率先站在池前,身后站满众多鲛人,此时那些鲛人双目血红,人人亢奋看着前方那云烟袅袅的琼花池。

一道脚步声传来,鲛暮晨顺势回头看去,只见沈瀚唐身后带有数十位鲛人,亦是朝他点了点头。

“暮尘长老,人数已经够了,可以开始了。”沈瀚唐压制内心的躁动,紧张说道。

鲛暮晨扫过眼前一众鲛人,脸色渐渐通红,嘴唇开始抖索不已,继而激昂说道“族人们,是时候接受琼花神明的眷顾了,我鲛族忍辱负重至今,一直被两界压迫,如今神明赐予我等无上灵力,只要入了这池中,琼花神明一定可以为我们重塑肉身,洗涤筋脉,让我鲛族再也不用惧怕任何风雨。”

“琼花神明,佑我大鲛!”鲛暮晨高举一臂,振奋喊道。

“琼花神明,佑我大鲛!”

“琼花神明,佑我大鲛!”

身后鲛族之人,亦是举手欢呼不已。

随着鲛暮晨一声令下,鲛人开始列队朝池水中走进,鲛暮晨和沈瀚唐望着眼前一众人等,目光明亮,满怀憧憬。

鲛司雨悄悄躲在后方,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族人。

随着鲛人尽数走入琼花池内,鲛暮晨朝池中欠身鞠躬,恭敬说道“琼花大人,我已经将我族修为实力较强的部分带来,还望琼花大人为我族人赐予神力。”

一道白光至池中绽放而出,紧接着便是花灵从池中漂浮而上。她神情冰冷,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那花灵挥手而起,下一秒琼池兀然翻滚不已,无数鲛人身在其中哀嚎嘶喊。

“族人们,琼花神明的灵力浓厚,一定要挺住,放心,大人会帮助你们尽可能最大能力吸收。”一旁鲛暮晨沉沉说道。

身在琼池之中的鲛人人人神情痛苦扭曲,本能拼命的想要朝岸边走去,可池中浓稠的液体凝固在他们周边,丝毫不能动弹。

“长老,我不行了,我感觉.......我感觉我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了......”有人喘着大气,艰难喊道。

“长老,我承受不住了,我感觉我的身体和这琼池好像融为一体了......”

“长老救我!”

有众多鲛人开始纷纷呐喊,拼命伸手挥舞朝鲛暮晨示意。

随着那琼池翻滚越来越高,已有众多鲛人整个身躯浸泡在水中,唯有一双手还在水面死劲摇晃。

沈瀚唐看着眼前的一幕,忽而有些害怕,脸色惊慌,朝一侧鲛暮晨说道“暮尘长老,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族人吸收这池中灵力与我们不一样?他们......他们好像都被这琼池淹没了。”

鲛暮晨身体一震,继而急切朝上方花灵喊道“琼花大人,我族人怕是目前修为还不足以承受琼池灵力之福,还恳请大人先行到此,待日后他们勤勉修行,再接受大人眷顾。”

悬浮在半空之上的花灵微微一瞥,道“哪来的日后?他们都被我这琼池消化殆尽,成为我这琼池的一部分,为我增补一分大道契机,我已经眷顾他们了。”花灵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声音没有一丝怜悯。

闻言,两人俱是一颤,不可思议的望向那琼花神明。

一声惊呼从后方传来,两人瞬间回过神,朝后方看去,只见鲛司雨正死死捂住嘴巴,双眼惊恐的看着自己而来。

“小雨!”两人异口同声喊道。

上方,那花灵双手朝前荡开而去,两道飘渺轻烟顺势朝鲛暮晨和沈瀚唐头顶坠去,顷刻之间,两人脸色渐渐变得呆滞,直到两人眼眶布满血丝,才恢复自主行动。

“去吧,我的仆人,我即将复苏,需要更多修士的法力来填补我的创伤,你们,将会被我赋予无上的权利,随我左右。”花灵喃喃自语。

鲛暮晨嘴角微微扬起,朝沈瀚唐笑道“琼花大人已有指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沈瀚唐目光囧囧,此刻他举起双手,看见指间璀璨亮眼的光华,那感觉是他从未拥有的快意,体内灵气充裕,似乎都要漫出体外。

“没想到......没想到我沈瀚唐也有这般修为,这.....这就是那些拥有至高道法者的感觉么......真是了不起啊......”沈瀚唐痴狂怔怔,心智渐渐被这突如而来的力量占据,继而缓缓转过头看向鲛司雨。

“瀚唐,你......你怎么了......”鲛司雨看着眼前陷入魔怔的沈瀚唐,忽然有些害怕。

沈瀚唐咧嘴一笑,极其邪媚,笑道“你没看见么?受琼花大人照顾,我不仅突破数十年的瓶颈,还更上一层,如今我修为暴涨,全都拜琼花大人所赐啊,哈哈哈哈。”

鲛司雨顾不得其他,只得转身朝外头掠去,身后,沈瀚唐飞速追往。

鲛司雨惊慌失措,踉踉跄跄奔跑疾行,可她怀抱孩子,如何跑得过道法精进的沈瀚唐。临近一楼大厅的木梯上,她一个不留神摔倒在地,鲛司雨匍匐而过,将沈念笙死死护在怀中,看着慢慢走来的沈瀚唐。

“没想到你们鲛族殿底还藏着这等天材地宝,若不是偶然发现,怕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有修行的机会了,小雨啊......亏我如此待你,你怎么能瞒着我呢?”沈瀚唐摇头走来说道。

鲛司雨表情一阵苦涩,此刻沈瀚唐看向自己的脸色充满了玩味。

是他早就想对自己说的话么,还是被那花灵操控无心之举。

“你知道我这一生最不甘的是什么吗?我恨我自己没有天资,我恨我自己不能修行,更恨那些自以为有修行资质的家伙踩在我头上。在这个凭实力说话的世界,没有修为,与那凡人有何区别,在那些修仙之士的眼里不过蝼蚁罢了。我为门中辛辛苦苦付出那么多年,到最后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我没作用了,一样会被他们随意抛弃。”

“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沈瀚唐了,只要有琼花神明在我身后,从今往后不论我在哪,想去哪,都无人可以阻扰,这就是无上的力量,是神明赐予我重新活着的希望啊!”

鲛司雨呆呆望着眼前如同换了一个人的沈瀚唐,哭喊说道“我不在乎,我一点也不在乎,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陪着我和孩子,我就很知足了。瀚唐,你快醒醒,不要再被那恶灵控制了,是她在迷惑你,她想要通过你们汲取更多族人的灵力,她根本就从没想过要将琼池灵力反哺我们!”

一道清脆声在此间响起,沈瀚唐一巴掌猛烈扇在鲛司雨的脸上,怒火中烧,恶狠狠道“休要放肆,琼花神明也是你可以污蔑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当真愿意和你老死在这流光?若不是这里身在沧海,我如何能找到我师妹,我要的是无上的法力,我要有一天能纵横这山海之内,也能御剑踏空飞行,我要和我师妹把手言欢,与她厮守地老天荒!”

“你以为我放下所有,赶来这沧海流光是为了与你相守?呵呵,我花费数十年替崆峒经营打理生意,为的就是能找寻适合我修炼的功法。师妹远游沧海,离我而去,而我苦苦追求却出海不得,是我没本事,是我没有傍身修为,如果我也有与她一般的实力,这天下之大,我与她又有何处不能去往?”

“可是我找遍整个西山经都没有任何一种办法,可以让我再恢复自身体质,连南山经我都涉足前往,仍旧毫无所获,日复一日,我甚至都动了前往妖界的念头。你知道吗,师妹已经整整六年未归,六年了啊,对于修行之人不过弹指一瞬,可是我呢,我若不能使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我怕就是寿命耗尽,此生怕也等不到师妹回来了。”

“直到有一天你们鲛族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这可把我开心坏了,哪怕我修为薄弱,可只要有你们鲛族在,我就可以去往沧海,这样我就有机会见到我师妹,只要在沧海,我师妹总会有一天来找我的!”

“我让你们大肆张扬我与你的婚礼,让整个山海各界知道我们的喜事,就是希望我师妹也能听到这个消息,我想......我想她会来看看我啊......”

“可是......可是师妹她为什么还不来呢,是觉得我还和从前一样么......还是那个没什么作用的废物,只会给她带来负担,成为她的累赘么?”

“师妹,不会的,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和你一样的存在,一样可以纵横山海,来去自如,你看......如今我不就做到了吗......”

底下,沈瀚唐状若痴狂,时而喘息,时而哭泣,时而癫笑。

鲛司雨嘴边鲜血淌出,耳边充斥着他如刀割的话语,她却浑然不觉,目光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沈瀚唐,眼眶湿润,泪水莫名滑落。

眼前,一幕幕记忆在划过,心间,是爱在支离破碎。

忽而,鲛司雨看见了多年前他站在夕阳之下对自己挥手轻笑。

崇吾山顶,烟花繁华,他眉眼柔情看着自己,可视线尽头,是东边的远方。人潮似海,那灯光灿烂的街头,形色匆匆而过的路人,她看的是他,他又看的是谁。

时光在眼前倒流,所有真情热意的风里,都隐藏着一片雾霾,鲛司雨独自站在黑暗中,蓦然失神。

那日,大雨之中,她听见张世成说的那位女子,名为红杉。

那她呢?她算什么?孩子又算什么?

长廊之下,襁褓之中,沈念笙大声哭泣,然,两人无动于衷。

鲛司雨的眼泪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化作晶莹璀璨的珍珠,光彩夺目,溢满了整个长廊。

沈瀚唐疯狂大笑,歇斯底里,自言自语“你这珍珠居然和其他鲛人的不一般,哈哈哈哈,竟然藏有金色,这可太意外了,金色珍珠,我从未见过,怕是不比那鲛绡差上半分。”

沈瀚唐大袖一挥,将那眼泪化作的珍珠悉数囊括,又转过头看向失魂落魄在一侧的鲛司雨,怒道“快哭呀,这里的珍珠都不够我拣的,有了这珍珠,再拿回去换无尽的稀世道法,我一定可以变得更强,我一定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强的存在!”

那眼眶是泉眼,早已干涸枯竭。鲛司雨没有泪水,眼角划过的是猩红的鲜血,是所有的可笑,是一场算计的阴谋,是一场噩梦空空。

沈瀚唐见状,莫名吓了一跳,双手朝鲛司雨肩膀抓去,只听鲛司雨一声凄厉尖叫,举起手中婴儿朝沈瀚唐砸去。

沈瀚唐眸底一丝寒光毕现,极为恼恨鲛司雨的行为,当下指间一道流光没入鲛司雨额前,一手将孩子抓在手中。

“不知好歹,给我死去吧。”沈瀚唐恶狠狠说道。

“小雨!”殿外大门,一声咆哮声嘶力竭而来。

沈瀚唐莫名一震,忽而有些失神,愣愣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鲛司雨,他只是轻轻迷茫了一会,继而眼底又被血丝模糊。

沈瀚唐抱起手中婴孩,飞速朝楼顶冲去。

赶回来的鲛司南入目已是鲛司雨躺在血中的身躯,他紧紧跑上前去,颤抖的将鲛司雨抱在怀中,悲情痛苦。

“小雨......我是哥哥,你睁开眼......看看,哥回来了。”鲛司南沙哑说道。

鲛司雨虚弱的睁开双眼,一身气机飞速流逝。

“哥......”

“别怕,哥在这,你坚持住,哥这就帮你疗伤。”鲛司南轻轻一笑,柔声安慰鲛司雨说道。可眼泪却不自已的一滴滴落在鲛司雨的脸上。

“哥......孩子叫......沈念笙,是我对不起他,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鲛司南死命点头,紧紧抱住鲛司雨,泣不成声。

鲛司雨嘴角忽有一丝笑意,好像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哥,我......你要小心啊......琼池有恶灵,我死后......你要看看我的眼睛,记得一定要看看我的眼睛......”

鲛司南仰天怒吼,有鲛人察觉异样,或从门外赶来,或是楼上而来。

刚从港口回来的鲛暮云和鲛暮烟亦是纷纷至此,看着鲛司雨一身是血,不知所以。

“抓住沈瀚唐,不惜一切代价!”

两人率先没有犹豫,径直追着沈瀚唐残留的气息朝上飞速掠去。

忽而整个琼花殿一震摇晃,如同地震,众人惊慌诧异。

广场之外,那从上跃出的沈瀚唐疾速朝着远方跑去,身后,是紧随而至的两位鲛族长老。

鲛暮云率先举手,一粟绿光朝沈瀚唐背后激射而去。

见此,沈瀚唐径直出手一掌拍过,瞬间,一道巨大掌影在广场之中凭空闪现,那绿光没入巨掌之中,两者相互消散,化为虚无。

“啧啧,想不到我如今修为已堪至这境地了么,随意一掌都有这般威力。”沈瀚唐心花怒放,心中畅快。

鲛暮云蹙眉,猛然间似乎想到什么,当下脸色铁青,朝一旁鲛暮烟喊道“是琼池的力量在他身上,你我速速联手,不可放他离去。”

鲛暮烟一震,下一刻亦是出手而起,一方绿幕至沈瀚唐头顶而来,将他笼罩落去。

鲛暮云亦是再次举手而出,脚下,石板之上眨眼渗透出一片片绿色液体,以迅雷掩耳之势飞速朝沈瀚唐铺面而去。

“雕虫小技”沈瀚唐讥笑一声,正欲拿两人试试自己如今的道法,忽而眼前恍惚,一阵眩晕之感席卷大脑而来。

沈瀚唐似乎感受到什么,恨恨看了看身前两人,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其它,纵身飞跃,踏空御风而行,大笑远去。

两人又岂会放任沈瀚唐,鲛暮云怒吼一声,就在他倾力出手之际,只见殿宇上方一道身影俯冲而来,朝着两人大喊,道“琼池有异象,速速打开结界,催动落星飞鸿,不可让花灵破空离去。”

两人一怔,下意识就催动流光结界,待回过神来,那沈瀚唐早已远遁消失不见。

流光城,一幕幕光辉流转,将四周牢牢封锁,可除去先前琼花殿的莫名震动,此间天地,再也不见任何异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还有遗憾吗 风过无痕,笙歌不见故人散,十里长欢难再寻。

琼花殿外,鲛司南好像一个失去一切的老人,佝偻着身体,落寞垂头,神情悲切。

身旁,是呆若木鸡的沈念笙,在听完鲛司南说起从前的故事,他的眼中,渐渐变得空洞迷茫,怔怔望着身前的鲛司南。

不远处,墨故渊几人同样脸色各异,想不到昔年鲛族第一次和仙界跨族联姻,竟有这样的内幕所在,那沈瀚唐当真是打的好算计。

“再后来,便是沈瀚唐联同沧海游侠女子,前来我鲛族盗取夜光珠,当时我族并未想到还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沈瀚唐为了那女子能将夜光珠带走,不顾自身安危,在最后一刻拦住我等,让那女子带着夜光珠逃离流光。”

“我们抓住沈瀚唐,自是不肯罢休,一方面我想替我死去的妹妹报仇,一方面又向他打听你的下落。可沈瀚唐心智早已被恶灵玩弄的失去自我,他疯疯癫癫,从他口中问不出只言片语,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先将他囚禁在密室当中。”

“可谁知那沈瀚唐竟是有意装疯卖傻,加上后来又有暮晨长老的协助,将沈瀚唐私自放出,等我们发现已经为时已晚,找不到沈瀚唐,自然也就找不到你。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可始终没有你们的消息......”

“直到今日,直到......我现在才看见你身上那块翡月坠,我才知道这些年原来沈瀚唐早已把你带去南山经。可是为什么沈瀚唐要如此颠倒黑白,糊弄是非,难道他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可是他的孩子,为何他要这番教你?”鲛司南转过头,深深看向一旁沈念笙说道。

许久,沈念笙似乎从先前鲛司南所言之中的情景走出,僵硬的转了转脖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一声低喘,继而缓缓沙哑笑了起来,道“这个故事真是讲的好听啊,差点我都信以为真了。”

“我怎么会骗你,那都是小雨的眼睛我看到的......她是我亲妹妹啊。”

身后鲛暮云已是怒气冲冲喝道“你这个混账玩意,事到如今,你舅舅将当年内幕告诉你,你还自作聪明?他要杀你,何苦与你废话,依我看来,怕是沈瀚唐压根就没把你当成他的亲儿子,亏你还口口声声要为他报仇,简直贻笑大方。”

墨故渊几人见鲛暮云毫不留情指着沈念笙的脸怒骂说着,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从入岛以来,暮云长老基本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笑脸相迎的模样。

“你看都给我们暮云长老气成啥样了,吹胡子瞪眼的,这不难为老人家嘛。”羽涅双手环胸,好笑说道。

沈念笙却仍是不肯相信眼前这一伙鲛人,自顾喊道“不可能,你们休要骗我,从小我爹便告诉我,你们鲛族善于蛊惑人心,巧舌如簧。当初我爹就是被你鲛族之人挑断手脚筋脉,让他失去一身修为。若不是我爹拼尽最后一口气逃出,怕是我就要被饿死在深山野岭之中,我爹带着我流落南山,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回来替他们报仇。”

沈念笙此刻仿佛也陷入魔怔一般,死死不愿相信鲛司南先前所言。

“孩子,族长他所言并没有骗你,我便是你父亲一直找寻的红杉。”一女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朝着沈念笙走来说道。

墨故渊几人眼中一亮,正是当初在落魄岛上见到的那位女子红杉,先前早已有所察觉,只是并未交谈。

“当初沈瀚唐从流光岛跑出,一路游迹在沧海之内,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找到了我。当时我正处于境界瓶颈,一直突破不得,他便告诉我流光岛鲛人一族能有办法助我一臂之力。我虽有些不太相信,可那沈瀚唐信誓旦旦,且他的一身修为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便听取他的建议,与他一道前来流光,目的正是奔着那夜光珠所去。”红杉看着眼前的沈念笙,口中缓缓说着。

“后来我与他擅闯禁地,他将夜光珠盗取交给我,我也有些惊讶,不知他为何对我这般恩重。只是对我来说,我从西山经至沧海,本就是为了寻求剑道巅峰,对他并无男女之情,若不是先前族长所言,我从来都不知晓。”

“我与沈瀚唐自幼相识,都是流落在西山经街头的孩子,后来有一天被一位修士发现我有修仙资质,便想将我带上山门修行。因沈瀚唐年长我两岁,他会时常照顾我些许,只是如果我要上山修行,沈瀚唐那会又年幼体弱多病,我总归是有些不太放心,便央求那位修士能带他一同入山。那位修士早就看穿了沈瀚唐的体质薄弱,可碍于我的坚持,仍是将他带上了山门。”

“只是上山之后我很快成为了内门弟子,而他碍于天资,被派往山下打理门中杂物,我们俩很快就少了交集,除去偶尔遇见会打几声招呼,其它倒并无太多联系。我不知沈瀚唐心中所想,于我而言,对他其实我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听着红杉所言,沈念笙目光颤抖,表情痛苦,仿佛脑海中所有的信念在崩碎坍塌。

“我爹卧床不起的那段时间,他都是经常念叨着你才一直苦苦坚持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说!”沈念笙怒吼喊道。

红杉蹙眉看了看沈念笙,脸色有些不悦,可见这孩子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当下微微叹了一口气,终是无奈,道“他怎样与我无关,我来流光本就是想找他算账,若不是他假借夜光珠的名义骗我来此,我又怎会被那夜光珠幻化的落星飞鸿困在落魄岛百年。期间他还以曹青衣的样子来见我,为了转移我对青衣的爱恋,他划伤我的面容,让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如果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表现,就以为我会留在他的身边么?简直是痴人说梦,沈瀚唐我从来就没有对他有过一丝感情,幼时无非是念他对我的照顾罢了。若不是他在沧海找到我,我都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

沈念笙不停摇头,印象中的父亲和自己说过很多,皆是他与眼前女子的青梅竹马,浪迹天涯,快意恩仇。是鲛族毁了他的前程,害死自己生母,让他流落他乡。

“我没必要骗你,也不愿和你在这狡辩什么,既然他已经不在了,青衣也离我而去,我也没什么念想。族长,事已至此,夜光珠我也物归原主,我就先走了。”红杉神情淡漠,缓缓说道。

红衫转身离去之际,一道剧烈响声猛然响起,伴随着尘烟四散,只见有一老头如断线风筝,直直掉落在广场中央。

众人愕然,那一道骨瘦如材的身影卷缩在地,正是鲛族大长老,鲛暮晨。

反应过来的众人很快朝身后看去,只见一大胖小子正从殿门口一脚跨出,眼神轻佻的朝倒在地上的鲛暮晨看了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真是埋汰了那琼池对你的照顾,我就轻轻弹了弹,你丫怎么这么不经抗。”

一旁的鱼清潺见状,走到北溟鲲身旁,不解问道“你俩刚才打架了?”

北溟鲲笑着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不你们都走了嘛,剩下那一桌还有那么多没吃的饭菜,不能浪费不是。我俩就一块搁那吃饭,后来他说他吃饱了,想跑两步运动消化一下,可谁知刚才跑的太快给门槛绊了一下,这不就飞出去了么。”

墨故渊和鱼清潺听闻,纷纷转过头,眼下这场面还是严肃点为好。

“糟糕,刚顾着陪你俩上来凑热闹,都忘记那饭菜我还没吃上一口,妈的,咋整,这会好像有点饿啊。”羽涅焦急不已喊道。

“大哥,已经没了,我都没吃饱呢。”北溟鲲摸摸肚子回道。

众人看向场中,见鲛暮晨死气沉沉躺在地上,嘴角还有血迹,不知为何好端端的变得如此模样。

忽有所感,鲛司南紧张朝他问道“暮烟长老呢?”

北溟鲲身在后方,道“给这老小子收押了,这老头已经完全被琼池操控心智,你们自个看着办。”

鲛司南急切而行,走到鲛暮晨身侧,眼中仍是抱有一丝希望,道“暮晨长老,快快将暮烟长老放出,不要再执迷下去了,如今我鲛族危在旦夕,不能再有伤亡了啊。”

鲛暮晨自顾轻蔑一笑,道“伤亡?不都是你们自找的吗,如一开始就能供奉琼花神明,我鲛族又岂会苟延馋喘至今,亏你还是一族之长,你配吗?”

忽有所感,那鲛暮晨挣扎站起身,朝不远处的沈念笙看去,见他气息萎靡,怒道“你这没用东西,跟你那没出息的父亲一样,全是废物。亏我当年还主动将他带至琼池,让琼花大人给他重塑筋脉,简直枉费琼花大人的一片栽培。我让他来盗取夜光珠,那废物居然联合一个女子前来,真是蠢的可笑,活该被人抓住。要不是看他还有一点作用,我当场就要废了他。”

“若不是琼花神明复苏需要极其庞大的灵力支持,我又岂会让他白白受琼花大人的恩赐,失去夜光珠的结界,琼花大人便可随时脱身。我让他去外界散布消息,为的就是能吸引更多的人到此,那废物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将琼花大人的要事弃之不顾。我挑断他的手脚筋,废了他的修为,还是他苦苦求着我说将来等你长大还有作用,会替琼花大人带来新的血液,我才又相信他一次。”

“如今看来,你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废物,我问你,让你将流光藏有琼浆玉液的消息告诉师门没有?可有援兵?”鲛暮晨仍旧从容不迫,朝沈念笙紧逼着问道。

闻言,在场所有人无不哗然,鲛司南更是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道“你!你被那恶灵操控至今,难不成真要我鲛人有那灭族之祸你才肯罢休?”

“鲛司南!我鲛族被仙妖两界压迫至今,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从你还没出生起,我就眼睁睁看着族人被那些禽兽不如,道貌岸然的畜生凌辱,我们受尽屈辱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一雪前耻。我的亲人,我的族人,都被那些人随意糟蹋,可是我呢?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吗?”

“我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百倍千倍为此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鲛暮晨死死盯着眼前鲛司南,喘着粗气说道。

“大哥,可是那琼池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将池中灵力灌溉我鲛族啊,她是把我鲛族当成她恢复灵力的来源,是想将我们尽数湮灭在此啊。”一旁鲛暮云老泪纵横喊道。

“哼,不过是牺牲一些族人罢了,那么多年里,族人被那两界欺压玩弄,生不如死。如今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以我鲛族之力,成全琼花神明的复苏,有何不妥?只要琼花大人能够恢复,她已经答应我了,自会前去两界替我鲛族报仇。”鲛暮晨冷笑说道。

“我让你和暮烟接受洗礼,为的就是能理解我的用苦良心,可你们倒好,竟然将我囚禁在内,太令我失望了。”

鲛暮云泪眼模糊,看着身前的鲛暮晨失去自我,他心中凄凉,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前方,一路匍匐爬至沈念笙身旁的鲛明素,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后者从一切始末的缘由中回过神来,痴痴望着眼前血迹斑斑的女子。

沈念笙颤颤巍巍伸手触碰而去,口中呢喃“素素......”

鲛明素脸上并未有太多异色,她只是朝沈念笙轻轻笑了笑,道“我都知道的,从你站在南山经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沈念笙。”

有两人在风中茫然无措,鲛司南和沈念笙齐齐望着鲛明素,眼里俱是泪光。

“素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鲛司南俯下身,柔和笑着问道。

“爹,你回头看看我们这个鲛族,当真是你心中想要的那个样子吗?从我出生起,族内人人就为了那琼池垂涎欲滴,你们口口声声说暮晨爷爷被那琼池操控,那么你们呢?你们难道就没有被那琼池的灵力所迷惑吗,你们所谓的保持清醒,无非是想等自己哪天修为足够了,可以有能力去与那灵力一较高下,你觉得最后结果会如愿以偿吗?”鲛明素幽幽说道。

“在我看来,你们都是被琼池所谓的力量蒙蔽了双眼,而暮晨爷爷无非是表现的更强烈更突出罢了。即便没有暮晨爷爷,也会有族内其他之人,只要琼池散发魅惑人心的灵力,我们鲛族就断然不会有离去的念头。即便你和两位长老发现那琼池已经变得超出掌控之外,却仍是有些心有不甘,可最后呢,那琼池已经盯上我们鲛族,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爹,我喜欢纺织,因为我觉得那是上天眷顾我们鲛族唯一的例外,整个山海之内都没有谁,可以比我们织出更好看的衣裳。我们织出的鲛绡,就像云边落日的晚霞,你看多美啊。”

“可是我不喜欢哭,因为哭出来会没有泪水,都是那些珍珠,一点也不好。”

“我曾听暮烟奶奶讲起过,以前她在沧海之底的生活,奶奶说那会我们鲛族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隐居在一方海底洞穴之中。虽没有如今这偌大的流光岛来的气派,可是族人当时也过的很开心呀。那会他们没有欲望,没有想要变强的野心,就只有一群族人相伴,无忧无虑,我想,我要是出生在那会就好了啊......”

“从改变我们命运的就是那方琼池,所以爹你可千万别怪我,不然我会难过的。我知道他就是沈念笙,他想报仇,想让我们鲛族为他死去的爹娘陪葬,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我们鲛族变成如今这样子,被琼池恶灵操控,族人活活被她吞噬,为什么不放手一搏,万一......万一还有机会摆脱那琼池的束缚呢?”鲛明素笑着说道,眼光之中有憎恨,有解脱,有释然。

“只要那琼池被人夺去,只要琼池消失此地,我们......我们就可以回到以前了啊。”

自始自终,人间清醒,原来就只有鲛明素一人。

鲛司南看着眼前笑颜满面的女子,独自泪流满面。

“素素,爹答应你,我们回去,回到海底,回到以前的时光,以后就生活在那,哪也不去了,好吗......”鲛司南轻轻抱起鲛明素,轻声笑着。

鲛明素躺在鲛司南的怀中,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详。

鲛明素转过头,朝前方沈念笙微微笑道“年北,对不起啊,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沈念笙早已心神混乱,整个人的表情不断处于扭曲和疯癫之态。

“不过有一点我从未骗你,不管你是唐年北还是沈念笙,在后来与你相识的日子里,我是真心喜欢上你呢。”

微风徐徐,那笑语如四月梧桐花开,沁香芬芳。

而后,消散天地。

沈念笙抓住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呆呆看着眼前那温柔浅笑的女子。

那是她最后留给自己最好看的模样,一如初见,笑语温婉,容颜清淡。

很久以前,在南山经的大陆上,也有两人彼此作伴,笑语攀谈,携手去过很多地方。

那时,无关一切,只是觉得当前眼下,岁月安好极了。

鲛司南怀抱着鲛明素的身体,每走一步,他的样子就眨眼苍老一分。

少时,父亲含恨而终。

壮时,鲛司雨郁郁亦是肝肠寸断死去。

老时,鲛明素又让自己白发送走黑发。

“素素啊......爹这就带你回家,我们回深海去,在那里你就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了,爹......会一直陪着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七星岛萧远山 众人纷纷望着鲛司南一路蹒跚而行,鲛人一族蓦然低垂着头,如同在哀悼什么。

北溟鲲望着朝自己走来的鲛司南,目光不明而喻,道“她已回天乏术,先前回光返照就是我用你们鲛族传承下的功德给了她。”

鲛司南缓缓摇了摇头,待走近北溟鲲的身前,他双腿一弯,径直跪了下去,道“并不是想求北溟鲲大人救素素,我是想问大人,我鲛族如今是否可以离开流光?大人可愿为我族善后?”

“鲛司南!你还要懦弱到什么时候,复活琼花神明,我鲛族血洗两界,指日可待。”身后,鲛暮晨尖声大喊而来。

鲛司南低着头,喃喃回道“然后呢?”

鲛暮晨愣了愣,大笑道“我们就可以替死去的族人报仇啊,我们就可以站在他们的头上践踏他们的尊严,他们当初是如何对待我们,我们就加倍还给他们!”

鲛司南漠然扬起头颅,失神望着流光城最顶的结界,那里仍有众多流光涌动,璀璨无比。

“大长老,你睁开眼看看四周,我鲛族族人都在这了,你看得见还剩多少吗?”鲛司南呢喃着说道。

鲛暮晨下意识的朝周围看去,只见四周拥簇着鲛族人影,零零散散,前前后后,粗略一看不过两三百之数。

鲛暮晨目露震惊,这是他从未在意的一件事,自那琼池需要鲛人前来池中身祭,他便遵循着那琼花的交代,时不时从鲛族之中派遣族人前来琼池修炼。这些年里,鲛人早已从最开始的数千之众,到如今的百来之人,不知不觉,亦是频临灭族之危。

“大长老,还要用我族人的命去换那恶灵的复生吗?需要我们一口气都入那琼池,让那恶灵一次性吃个够吗?那最后呢,大仇得报,这世间还有鲛人的存在吗?”鲛司南轻轻问着。

鲛暮晨怔怔踉跄,见所有族人都紧紧看向自己,鲛暮晨突的一口心血溢口而出,直直跪了下去。

“我的族人......”

所有鲛族亦是齐齐朝底下跪去,风,无声而过,流光城中,一片肃然。

墨故渊望着眼前一幕,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转首又朝北溟鲲看去,后者同样看着眼前鲛族之态,一时半会并未言语。

忽而,天色一阵暗淡,仿佛乌云遮天,流光城中瞬间被黑暗笼罩。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结界之外,此刻异光乍现,有众多人影御空而来,纷纷站立在结界之上。

当中一人,身材魁梧,他赤膊着双臂,可见其上肌肉矫健,筋骨炸裂。那人身批金甲,寸头短发,一嘴胡髯看上去颇为刚毅。

“是南山经的七星岛,那......那是岛主萧远山!”底下,沈念笙看着头顶上方的来者,情不自禁颤抖喊道。

鲛司南鲛暮云早已有所察觉,所有人亦是纷纷蹙眉朝空中望去,自是知晓来者不善。

“司南族长,我七星岛弟子和你们鲛族公主,这种成亲的大好日子为何不事先通知我呀,若不是我这门中弟子书信于我,我都差点没赶上了。”上方,那身穿金甲的男子笑语说来。

“咦?你们都跪在地上作甚,莫不是心中有愧,行此大礼有意和我赔不是?这可使不得。”那金甲男子继续谈笑风生说道。

鲛族一众人等气不可遏,径直站起身,怒目朝上方看去。

“萧远山,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番擅闯我流光岛目的何在。”鲛司南嘴角不屑回道。

“哦?那你说说我来你们鲛族流光的目的是什么?”萧远山从容不迫,居高临下问道。

“萧远山!莫要欺人太甚,当初仙界六派,妖界三门可是共同立下山海证言,只要我们按照约定,谁也不可再动我鲛族分毫。”鲛司南朗朗喊道。

“司南族长这是干嘛,我七星岛不过是登岛参加我门中弟子的喜事,我们又岂会胡搅蛮缠。倒是你们鲛族,这么多年过去了,莫不是仗着有了些斤两就开始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了?我们大老远的从海上赶来,你们哪有这般待客之道,快快将这结界撤去,我还准备了厚礼些许,待会差人送来。”萧远山脸色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说着自己的话语。

鲛司南看了一眼鲛暮云,两人眼底皆是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后方,那鲛暮晨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上方,在所有人被七星岛一众人吸引视线之下,鲛暮晨的眸底又渐渐弥漫出血红之色。

“岛主,我与鲛族公主的大婚已经完毕,就不劳烦岛主叨唠了。”沈念笙在底下兀然说道。

闻言,那萧远山脸色终是微微一变,蹙眉看了看底下坑坑洼洼的残痕,半响,莞尔一笑,道“可惜了,我这大老远的过来,作为七星岛之主,我连聘礼都准备妥当,你们倒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这门亲事给操办完成了,还真是替我省了不少麻烦啊。”

“不过嘛,我七星岛毕竟是仙界六大派之一,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让我七星岛被人笑话?哪有弟子成亲,门中没有表示的,何况还是与你们鲛族联姻,这可是天大的美事,焉有潦草随意之理?”萧远山循循渐进说道。

“萧远山,废话少说,这里不欢迎你,识趣的你就赶紧滚开,我们鲛族眼下没工夫陪你瞎扯。”鲛暮云怒吼喊道。

“呵呵,真是好大的脾气,从前不过是把一群狗拴住圈养了起来,这群狗就以为它们的主人不敢拿它们下锅了,真是好日子过的太久,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啊......”

萧远山轻蔑笑了一句,下一瞬间,整个身体猛然朝高空拔去,而后,又很快从上空坠落。

一道剧烈的响声回荡在流光城中,上方,那流光结界颤抖摇晃,整耳欲聋。

“好强劲的蛮力,这七星岛的岛主光是一脚踏来就掀起如此震动,修为必定极深。”殿门口,墨故渊望着上方,紧紧说道。

“有啥厉害的,不过就是长得壮实了点,那虎背熊腰的,看上去跟个狗熊差不多。”一旁的鱼清潺撇了撇嘴,咕哝着说道。

“潺潺所言倒颇有几分相似,刚才我还没发现,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跟狗熊差不多的样子。”羽涅挥扇大笑不已。

羽涅的声音刻意放大,上方,那萧远山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紧逼而来。

“妈的,你那什么眼神,一直恶狠狠盯着我干什么,长得像还不让人说吗?”羽涅一手朝天指去,骂骂咧咧喊道。

萧远山不屑哼了一声,感知之下,此人境界在自己看来犹如蝼蚁,观其模样许是涉世未深,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愿搭理。

早前他便收到沈念笙传给自己的书信,鲛族之中目前只有三位长老达到大妖之境,其中大长老修为最高,却早已被琼池灵力操控。而自己此刻眼下看去,另一位名为鲛暮烟的好像失去了踪迹,此时唯有鲛暮云一位大妖级别的存在,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墨故渊朝萧远山细细打探看去,早前曾在黄庭经外卷看过有关七星岛的介绍。七星岛身处南山经最北方,因其创派之初,是靠近南山经大陆之外的七座岛屿之上,又因那七座岛屿呈北斗七星状,故而取名为七星岛。

昔年中山经神界尚在之际,这七星岛还不是仙界六大派之一,从神魔大战之后,山海动荡,这才让七星岛如后起之秀,崛起仙界之中。

外经上记载,这七星岛在南山经崛起的速度奇快无比,岛上弟子由七座岛为根据地,随着年月发展,不停的朝南山经以下地界扩张。约莫过了一千年的世间,就稳稳扎根在南山经之上,而最北海域的七座岛屿,也成了他们中心所在。

七星岛弟子不似其他门派的弟子,门中弟子主修体魄为本,强身健体,练气为辅,以绝对的肉身强度来锻炼自己的修为,乃是极为罕见的炼体之术。

炼体之术对修炼者本身是要求极为的苛刻,必须要有极强的身体素质和承受能力。体术的重点并不是招数本身,而是运用体能带来的感觉,以力而行。所谓一拳碎山,一掌劈海,那便是将体术修炼到极致,仍有撼动天地之势。

修士讲的是天资灵根,炼体之人同样看重根骨天赋。可不论两者修行有何区别,殊途同归,修行者还是需要自己的勤勉刻苦,方才能立身当世。

墨故渊看了看结界外七星岛的众人,有些凭借自身肉体的能量御空悬浮,看来是将自己的炼体已经修炼到一定境界,还有一些则是借助某些法宝,御物而行。入眼望去,约有数十人在上,看来这南山经的七星岛,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司南族长,我这聘礼都已经送来了,来回折腾我怕也不太好,不如你随意挑一位鲛族女子,与我门中弟子再成全一桩美事,这样也不枉我来此一遭,意下如何?”萧远山再次开口说道。

鲛司南目光死死看着上方之人,不予理会,回头朝身边族人喝道“我族听令,外敌来侵,我等速速备战。”

萧远山见这群蛮夷丝毫不把自己的话放在耳边,脸色顷刻一寒,顺势一拳朝下砸在结界之上。

又是一道剧烈的摇晃,结界体表上的流光,有些纷纷被那一拳震散,化作虚无湮灭。

“昔年便是仗着有这结界,护你们鲛族藏身之下,不过你这结界又能扛得住我几拳呢?即便我不出手,我就不信这结界能一直消耗下去。鲛司南,我劝你识相一些,此次我来所欲为何,你想必也清楚,既然那琼池你们鲛族吃不下,就别浪费这等天材地宝,还是速速撤去结界,以免伤了和气。”萧远山仍是劝诱说道。

墨故渊有些莫名,从萧远山至此,就一直在劝导鲛族主动撤去结界,如依他所说,这结界他本可以破去,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墨故渊看了看鲛族一众,见他们已经作好死战的准备,当下朝鲛司南问道“司南族长,这萧远山即是奔着琼池而来,为何你们不主动交给他们,眼下这琼池已经无法控制,何不让他们两方先行较量,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鲛司南苦笑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这萧远山来势汹汹,怕是早已有所预谋,我断定他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奔着琼池。说不定他此番所为,就是藏有后手,其根本或许就是想将我鲛族一网打尽!”

墨故渊一愣,后方北溟鲲缓缓说道“那结界他当真可以攻破?”

鲛司南点了点头,道“流光城的结界本就是借着夜光珠催发而生,以珠中灵力灌输整个流光城,加固结界之力。可那七星岛主修炼体,基本可以破坏这用灵力构造的结界,以绝对的力量,破所谓的屏障自当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啊,既然事已至此,那琼池的麻烦我替你解决,至于这外来之士的干预,就靠你们鲛族自个处理吧,有些事我并不是很方便,以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北溟鲲自顾说道。

身为沧海异族,鲛司南自然明白北溟鲲所言,当下抱拳重重朝其道了一声谢,紧接着便开始有条不紊安排族人备战列阵。

羽涅正欲鄙视北溟鲲两句,忽而这大胖小子脸色一扭,急切朝几人喊道“好像刚才吃坏肚子了,不行,我得去趟茅房。”

“喂,你刚才不还答应人家把琼池的麻烦解决吗,眼下这时候你去拉屎,合适吗?”羽涅一把拽住北溟鲲,不满说道。

“大哥,快,快放手,不然要拉裤子了,那琼池的事让墨故渊去就得了,反正前天晚上他还偷偷摸摸去打探了,应该没啥问题。”北溟鲲急不可耐喊道。

羽涅回头看了看墨故渊,后者微笑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佩服北溟鲲的计较。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琼池的异样北溟鲲或许早就知道,之所以一直按耐不动,想必是知道自己所欲为何。

墨故渊朝一旁鱼清潺看了看,后者眼中有着丝丝兴奋之意,迫不及待之色。

“让北溟鲲先去吧,我们仨去会一会那琼池,看看里面究竟是神是鬼。”

言罢,墨故渊率先朝殿内走去,身后,鱼清潺笑颜跟随而来。

羽涅一把扔开北溟鲲,跃跃欲试的跑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琼池洞天 墨故渊三人顺着殿内朝底下走去,羽涅时而环首张望四周,不停好奇打量。

不一会功夫,三人已经再次来到当日殿底。

墨故渊看了看左侧石门,见石门仍旧和最开始自己见的那般,便朝着一旁鱼清潺说道“那鲛人油脂可有弄到?”

鱼清潺笑了笑,从袖口取出一块布帛,层层揭开,一块灰白色的方形粘稠物映入眼帘。

墨故渊顺手接过,径直将油脂一分为二,洒落在石门上方两盏灯台之内,紧接着剑指扬起,一道青光没入两盏灯台之内。

三人耳边,忽有一道幽幽呼呼的响声,如一阵阴风刮来。

灯台上的灯芯隐有火苗渐渐亮起,随着汲取台中的油脂,灯芯上的火苗越发明亮,不一会,两盏灯台已经照亮地底一方。

“原来这一月七日的脂,还真是鲛人的油脂,果然可以点亮灯台。”鱼清潺诧异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一手将羽涅和鱼清潺缓缓挡在身后,自己也随着后方退了两步。

随着一道轻微震动,石门之上洒落了不少灰尘,三人入目看去,只见石门正缓慢朝着下方降落,除去一丝丝尘烟从里面飘荡而出,倒并无其它异样。

等到石门完全降落在下方凹槽之内,墨故渊挥了挥眼前尘霾,探头朝石门中看去,入眼之下,一片迷离朦胧。

后方,羽涅和鱼清潺见墨故渊呆呆站在门口,不知他看见了什么,亦是纷纷朝下走去,齐齐看去。

三人眼前,有十来块的小圆台悬浮在脚前,一路延伸,朝着尽头那悬浮的大圆台而去。

这用小圆台铺砌的过道下,是迷烟涟漪,底下,是波澜无惊的池水,整个石门内,是呈现一个圆形的空间。

除去几人眼前所看的景象,再无其它。

“这里面上下看去,怎么跟个球一样?”羽涅喃喃说道。

“这就是那方琼池吧,果然造型独特。”鱼清潺缓缓说道。

“走,我们先过去那大圆台上看看。”墨故渊率先走进。

三人走在小圆台上,一步步朝前走去,不时望向底下水池,见那水池时而有气泡升腾,感官之下,是极为浓厚的灵气。

“这小小的圆台倒真是奇特,底下无一基建,竟能悬浮在这半空,我们走上来都纹丝不动,与那寻常地面一般,真是神奇。”羽涅兴致使然,还不忘朝上蹦跶了两下,笑着说道。

墨故渊回头看了看羽涅,见他仍然不停上下跳跃,提醒道“莫要使坏,小心一点。”

羽涅哪管其它,自顾三两步蹦跳朝前践踏落去,不消一会,已是走在了前头。

“你俩快点,看那大圆台,竟然也是悬浮在上,说不定那上面有什么发现呢?”羽涅笑嘻嘻喊道。

两人深吸一口气,见眼前无恙,便加快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尽头那方大圆台之上,三人齐齐步入,放眼四周望去,在圆台的边沿处,有着几处朝上翘起的尖角,当中为凹陷状,乍眼之下如这圆台之外的点缀,颇为精致。

“你们看,这圆台石面底下有凹痕。”鱼清潺清脆之声响起,指着石面说道。

墨故渊朝底下看去,只见这圆台的石面正中央有着道道凹痕,沿着凹痕错综复杂的纹路看去,正是一路驶向那翘起的尖角凹槽之中。

“这石面的凹痕来回蜿蜒,你们看,像不像一朵花的形态?尽头那些尖角的凹槽就是花的花瓣。”墨故渊望着眼前景象,缓缓说道。

鱼清潺羽涅闻言,亦是纵观全局看去,果真和墨故渊所说,正是一朵花儿的形态。

圆台之上的凹痕迹象,如琼花根茎一般,而最顶便是它的花蕾之状,看上去刻画的栩栩如生。

“这莫不是被人在石面上雕刻而出的?真是厉害啊。”鱼清潺朝前走去,用脚尖在地面来回摩擦,好奇说道。

身后两人亦是踱步向地面上的凹痕走去,墨故渊俯身伸出手朝石面摸去,除去石台坚硬之感,并无其它异样。

几人来回勘查四周,皆是毫无发现。

“这是什么鬼地方,不是说这里面有恶灵吗,我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羽涅左右了看,有些无聊说道。

“这头顶上方是个凹陷的半圆,这底下的水池也是呈现这番模样,除去这悬浮在正中的大圆台,的确什么也没看见。”鱼清潺此刻站在圆台的边沿处,朝着底下琼池看了看,缓缓说道。

墨故渊蹙眉环顾四周,这一圆形的空间霎是奇特,只不过自己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诶,你们说那花灵该不会藏在水底吧?”羽涅抬头问来。

“这个尚不清楚,不过我先前倒是放开心神感应,并未察觉到这水底有什么不同,除去这池中灵气的浓厚之外,好像也没有其它东西存在。”墨故渊说道。

“你没听那鲛司南先前说过么,这琼池都成精了,说不定就藏在某处,只不过我们可能没有发现。”羽涅大大咧咧回道。

墨故渊听闻愣了愣,继而转过头朝羽涅笑道“不错,这个倒还真是有可能,那琼池匿身在此不知多少个年头,说不定它本身的道法修为就在我们之上,发现不了也属正常。”

羽涅白了一眼,道“那你笑嘛呢,尽说些废话。”

墨故渊不以为意,朝羽涅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这不想到一个好点子吗,想和你商量商量。”

羽涅见墨故渊一副不怀好意的笑脸,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说道“什么好点子?”

墨故渊笑了笑,道“既然眼下这四周看了个遍,也没啥发现,依你刚才所说,说不定那花灵就藏在琼池之中,要不你下去探探路,把那花灵给揪出来?”

羽涅脸色一僵,瞬间就不乐意,怒道“这琼池底下浑浓稠糊,我下去万一给花灵缠住怎么办,这就是你想的好点子?能不能做个人?”

墨故渊一脸鄙夷,道“你直接说你怕不就成了,囔囔个啥呀,看把你给吓的。”

“我?”羽涅一头雾水,死咬着牙关指着墨故渊说不出话。

“喂,墨故渊,你当真要羽涅下去试试水?”一旁鱼清潺走上前来问道。

墨故渊不疑有假,点了点头。

“好你个墨故渊,我算是看透你了,我现在义正言辞告诉你,做兄弟已经到头了。”羽涅气急败坏喊道。

“他所言不无道理,万一下去上不来怎么办?”鱼清潺亦是有些不解问道,这可不像墨故渊行事风格。

墨故渊抿着双唇,耸了耸肩,道“刚才还看他蹦跶火热,还以为他想下去划水呢,这不就问问他嘛,也没说非要让他跳下去啊。”

羽涅听闻,在一旁欲哭无泪,哀怨说道“这不活跃下气氛,哪有你这样的......”

墨故渊叹了口气,拍了拍羽涅肩膀,语重心长,道“那只有我这个做兄弟的下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到头了。”

语毕,在二人还未反应的目光下,墨故渊身影一闪来至边缘,径直朝外坠了下去。

“墨故渊!”鱼清潺和羽涅同时大喊道。

两人疾行至前方,纷纷探出头朝下看去,只见墨故渊头朝下方,笔直垂落,一往无前,极为果断。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真是够仗义。”羽涅吸了一鼻涕,感动不已。

鱼清潺一巴掌拍了过去,气道“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羽涅对着鱼清潺挥了挥手,只见羽涅手中柔光涌现,促狭笑道“甭担心,我这不把他定在了半空吗,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为了我以身犯险的。”

鱼清潺望了望下方,果真见墨故渊身影止住定在琼池上方,深深呼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

“喂,你快上来,我们再想想办法便是,干嘛这么冲动?”鱼清潺朝底下墨故渊喊道。

琼池上方,墨故渊漂浮的身躯静静盘旋在上,他蹙眉望着眼前池水,那池水呈乳白之色,近距离观察之下,仍旧可以看出池水的浓郁。

墨故渊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朝水面戳去,只见水面淡淡飘荡出一丝烟雾,如一层薄纱软膜般,将墨故渊的指头隔绝在外。

墨故渊心有疑虑,再次加大力度戳去,那无形之中的软膜仍是阻扰在水面之上,不管墨故渊如何使劲,他的指尖就是无法触碰到水面。

上方,羽涅额头隐有汗珠,他咬着牙倔强喊道“快上来,我控制的时间有限,坚持不了多久的。”

鱼清潺亦是有些担忧,再次朝墨故渊喊道。

忽而羽涅心中一震,手间柔光瞬间失去,莫名说道“不对!我既然已经定住他的身形,为何他还能行动自如?”

鱼清潺不解,一颗悬着的心又再次怦然跳动,正欲问话之际,一旁羽涅已是撤去法力,自顾探头朝下看去,见墨故渊安然无恙的站立在水面之上,并未沉落。

“是这琼池有古怪,琼池之上好像有什么隔绝了与外面的联系。”羽涅开口说道。

鱼清潺看了看底下,见墨故渊正来回走在水面之上,不解他所欲为何。

“这呆子莫不是早就发现这琼池的异常,所以敢独自跳下去?”鱼清潺问道。

羽涅听闻,双手一拍,道“我看八成就是了,这家伙先前分明就是有意戏耍我,气死我了。”

鱼清潺撇了一眼羽涅,笑道“看来你胆子也没那么大,平常都是装的吧。”

就在羽涅欲一口反驳之际,下方墨故渊猛然间纵身跃起,调转身躯方向,脚掌朝上,头朝下,飞速向着悬浮的大圆台底部边缘一侧踏去。

上方,羽涅鱼清潺二人只觉周遭一阵动荡,尚未明白发生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朝着另一处倾斜划过。

“快往高处跑,莫要掉下去了。”耳边,是墨故渊在底下大声喊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乾坤扭转,天地颠倒 随着墨故渊由下往上重重一脚踏在大圆台底部一侧,上方,这圆台竟是渐渐朝着另一端倾斜翻转而过。

羽涅和鱼清潺再听闻墨故渊那一声大喊之后,两人顾不得其它,只得先向着圆台缓缓翘起的一面高处跑去。

待圆台翻转至九十度直线之际,两人纵身高跃而起,望着下方墨故渊在反方向出力翻转,一时有些好奇。

然而令两人更惊讶的是,这圆台底部翻转过来,石面上满是血痕。

“赶紧借力踩过去,把这圆台的底部快翻转朝上。”墨故渊在底下一侧喊道。

两人闻言,高高跃起的身影猛的朝翻转过来的边沿坠去,一道“咔嚓”声兀然响起,仿佛某个机关按钮被触发一般,那圆台顷刻间径直翻滚落下,再次平稳悬浮在半空。

羽涅和鱼清潺望着对面的墨故渊,又看了看眼前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诧异无比。

“这......这是什么,为何这石面上的凹痕里会有这么多血迹?”羽涅不解问道。

墨故渊已是缓缓踱步走上前来,颔首沉吟,道“先前在那一面之上,我曾扔了一颗石子下去,入目之下,我见那颗石子并未沉落水中,反而在距离水面之上就悬浮不动。我猜想即便我们跳下去,怕也是无法进入水底,其上或许是有某种结界将这琼池与外界隔绝分离。”

羽涅听闻,当下就不乐意喊道“你这不故意坑我嘛,让我下去你不会事先和我说清楚嘛,早说我就跳下去给你打个样便是。”

墨故渊笑了笑,道“这不想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谁知我们羽涅大侠关键时刻耸了回去,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呀。”

一旁鱼清潺伸手指着墨故渊喊道“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人家羽涅才不是胆小怕事的主,要我说啊,就是你墨故渊吃饱了撑的,净想些歪点子。”

羽涅昂首挺起胸膛,深以为然,道“不错,这小子一天到晚净瞎琢磨逗我玩,太坏了,潺潺以后你可得远离他,一看就是有些心术不正。”

墨故渊一愣,讪讪笑着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心里也没有底,毕竟那一颗石子的份量如何能与一个人的体重相比。只是我在跳下去的那一刻,还未入水便被你用时间控制住,然而我在距离水面之上,莫名感觉到一股排斥之力迎面拂来。”

羽涅蹙眉,惊讶道“我已经施法将你定住,可最后分明感觉你仍然可以自由活动,你是说那股排斥的力量可以解开我的控制?”

墨故渊想了想,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琼池水面那股排斥之力,才使得我无法涉入水中,至于我为何能恢复行动,想必是这方空间里某些异样导致。”

“那你突然把这圆台翻个面是啥意思,可是发现什么端倪了么?”鱼清潺亦是朝墨故渊问道。

“之前我在底下看着圆台的底部布满众多血痕,其中气息很明显就是鲛族之人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些凹痕,正是当初鲛族用自己的血滴入当中,顺着石面凹痕,一路流向圆台边沿那花瓣凹槽内。”墨故渊一手朝前方指去,正是先前花瓣口的位置。

两人望去,鱼清潺更是惊呼喊道“那花瓣口的位置,翻转过来怎的还是和原来一样啊,这依旧朝里头凹陷进去的,这是什么结构?”

羽涅此时倒是来了兴致,当下自顾朝前走了上去,待来到圆台边沿,他朝着翘起的凹槽内看去,当中除去残留的些许血迹,底部和圆台石面材质如出一辙。

云涅回头看了看鱼清潺和墨故渊,见两人纷纷看着自己,当下心中一股豪气涌上心头,二话不说,就朝着花瓣的凹槽内跳了进去。

羽涅飞身落入其中,来回走动几番,仍旧没有异常,顺势往下一躺,直接翘着二郎腿朝外边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呀,不过躺着还是蛮舒服的,跟个小船一样。”

羽涅刚说完,在墨故渊和鱼清潺两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瞬间翻身而下,朝着花瓣的另一侧翻转而过,只剩一只脚勾在凹槽之内。

羽涅身体悬挂在外,侧着脑袋朝凹槽的底部看去,半响,他屈身拱起,鲤鱼打挺一脚瞪在凹槽之内,朝圆台飞来落下。

鱼清潺好奇问道“怎么样?那底部是啥样。”

羽涅目光有些迟疑,彷佛在思考什么,片刻,他朝二人说道“那底部啥也没有,我从底下看,居然是空的,一眼可以穿透看到穹顶。”

说完,羽涅还不忘用手指了指几人头顶的上方。

“什么?空的?可这正眼看去,这花瓣当中的凹槽不是有石底的么,你刚才还站在里面不是?”鱼清潺一头雾水。

“是啊,可我从底下看,那里面空空如也,啥也没得,就是个缕空的存在。”羽涅也是摸不着头脑,只觉这太不可思议。

墨故渊听着羽涅所说,又看了看头顶上方,忽而想起什么,一道流光乍现,瞬间铺展而开,直至圆台尽头。

鱼清潺同羽涅望去,两人皆被石面上的光芒吸引,此时三人所站立在圆台的石面上,脚下有一道黑白两色的太极图笼罩,而墨故渊身居其中,闭眸沉思。

太极之外,是圆台尽头,那翘起的尖角花瓣口,有两处方位正来回颠倒,其中有阵阵幻影闪烁而出,正是那花瓣的影子。

墨故渊突然睁开双眼,只觉两处花瓣之内似乎藏有什么东西。

“这究竟是何人所建,竟然能将八卦的八道方位藏于天地两道之内......”墨故渊喃喃不已。

随着墨故渊指尖黄光朝着前方两处的花瓣之中没入,众人眼前之景如折扇伸展,有着数道花瓣之形朝着圆台的四周闪去。

待的光芒隐去,鱼清潺和羽涅环顾左右,只见在原来视线的尽头,原本只有两处花瓣的凹槽,可眼下圆台边沿,足足有八处花瓣状的凹槽遍布周围,如花蕾开放,包裹其中。

“果然如此,兑泽离火震雷隐匿乾天之中,艮山坎水巽风藏身坤地之下,究竟是谁有如此夺天工之大能,竟能让八种卦象合拢归于天地二象之中,真是大手段啊......”即便墨故渊已经解开八卦的奥秘,此时望着眼前景象,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一直参悟黄庭经至今,深研太极八卦之道,也从未想过将八种卦象聚拢一方。那八卦之象,本就是对应山海宇宙大地各种属性,又岂能相互融合,而如今自己的眼前,的的确确是有人这样做到了。

“喂,墨故渊,你干了啥,怎么周围一下子就多了这么多花瓣状的凹槽?”鱼清潺问道。

“先前听羽涅说他从底下看上去是空的,我便有所察觉此方圆台的不对劲,应是当初某位前辈依照八卦方位所建。只是这位前辈的大能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竟能将六种卦象藏于天地二象之中。之前羽涅之所以能透过底部看见穹顶,正是因为那一处乃是坤地所在,三处阴爻皆断,所以一眼可穿透而上。”

“而我们目前站在上方的这一面乃是乾天所在,三连阳爻,自是无法看穿。我先前用太极演化八卦方位,为的就是能找出隐藏在其它地方的六道卦象,只是想不到竟然给我误打误撞,将那位前辈的障眼法给破解了开来,这才恢复如初。”墨故渊缓缓解释说道。

鱼清潺点了点头,八卦之象她也曾听闻凌九泉有所提及,只是没太过专研。鱼清潺一念此处,忽然间想到某些,她抬头看向墨故渊,后者仿佛已经猜到什么,此时笑眼同样看着自己。

“你是想说先前我们站在圆台的另一侧,见那花瓣的凹槽之内乃是实心,对吧?”墨故渊笑着说道。

鱼清潺不疑有假,愣愣点着头。

“之所以会这样让我们产生视觉偏差,应是乾坤颠倒,天地扭转,所以我们之前所见并非实象。”墨故渊款款而道。

两人莫名,不懂墨故渊所说何意。

墨故渊昂首看向穹顶,痴痴说道“其实打从我们一进来,就是头朝下,身体朝上,倒着走进来的,只是我们身在其中,被这天地异象引力所迷惑,不曾发觉罢了。”

两人呆若木鸡,听着墨故渊所言,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是倒着站立。

羽涅缓缓走向圆台边沿,又回首朝墨故渊看去,呆呆说道“照你所说,那这琼池岂不是在我们头上?”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正是。”

“我??这啥玩意啊,明明我看的是在我脚下,你说在我头上,怎么看都不像啊。”羽涅看上看下,始终不得其解。

“你只要知道事实如此就行了,不然在这圆台未翻面之际,我们也不可能见那花瓣内的凹槽是实心的了。其实准确来说,我们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夜光珠的珠身之内,而我们恰巧就在圆珠中心对称点这,这夜光珠内有它特有的引力变化,所以潜移默化下,我们始终没有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任何偏差。”墨故渊耸了耸说道。

“你是说这珠子自己会转动,只不过它有自己的引力,所以我们没有任何感觉发现?”羽涅忽而问道。

墨故渊欣慰的朝他笑了笑,道“聪明,不愧是当年能一统妖界的高手,悟性很高啊。”

“那如今既然知晓,又能如何,我们怎么入那琼池?”鱼清潺一语道出关键。

墨故渊回道“既然知道我们是颠倒的方向,那么可以肯定,这琼池之下,肯定有什么东西阻扰了这些液体,这才不让琼池池水倒灌流下。”

“我说墨故渊你能不能不要磨磨唧唧的,该不会你姓墨就爱墨迹吧,赶紧把话说清楚,这夜光珠内有引力,琼池水面有结界,刚才不都已经知道了么。”鱼清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墨故渊喊道。

墨故渊见状,冷不防一个激灵,赔着笑脸说道“是是是,我的意思是只要我们破开这结界,自然就可以解开琼池的真相。而将琼池阻扰在外的结界,我想应该就是鲛族的另一件神器!”

“是什么?”鱼清潺同羽涅异口同声好奇问道。

“龙绡。”

第一百三十七章 琼池花灵现 龙绡?”鱼清潺惊讶不已,又接着说道“倘若真是龙绡所在,那还真是说的过去了。”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我曾在古经上看过有关龙绡记载,传闻当年龙神游历沧海之际,见鲛族纺织出来的鲛绡极为美丽,她爱不释手,欣喜之下便用一片龙鳞和鲛族交换一件鲛绡,这对于鲛族来说可谓是福缘一桩。在后来鲛族的用心打磨中,他们用这龙鳞作为原料,耗尽精力,这才织出一件堪比神器的存在,正是这龙绡。”

“不错,我也听北溟鲲说起过这回事,只是从鲛族织出这件龙绡以来,世人皆有传说,但从未见过。”鱼清潺缓缓说道。

“先前我坠落下去之时,我检查几番,那结界虽是无形之状,可指尖传来的感觉极为柔软丝滑,如那纺织衣物。当时我也抱有疑虑,只是当我用轩辕剑刺下,那层薄膜仍然无法穿破,哪怕我加大力度依旧如此,所以我才想到有关那件龙绡的存在。”墨故渊继续说道。

“那照你所说,我们目前应该将这层结界破开,方可进入琼池。你既已知晓,为何不直接使出全力,破开那龙绡,这样不就好了吗?”羽涅问道。

“那可是龙绡,传闻龙绡薄如蝉翼,但实质又坚硬无比,可抵御天雷地火之势,其防御功效无可媲美,乃是防御神器中顶级存在。哪怕轩辕剑也是神器之属,我也没把握可以完全破开啊。就算可以破开,也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想想办法将其收服,好歹也是龙绡啊,多一件防御神兵,岂不是赚大了。”墨故渊笑着说道。

听闻,羽涅目光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当下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墨故渊直接摇了摇头,道“没有。”

“......”

“你们看这石面上的血迹,当中凹槽之内依稀可见被风干的血痕,按照先前所说,应是鲛族受琼池花灵控制,前来此处身祭。而身祭前提便是要引出那花灵,这些血痕就是关键。”墨故渊指着眼前说道。

“你是说我们要放血勾引那花灵主动现身?”羽涅侧头歪脑说道。

“这就是我想的唯一办法呀,不然龙绡我们解不开,花灵又不现身,能怎么办。毕竟我们不懂鲛族之法,无法控制龙绡,那花灵没有诱饵,肯定不会主动出来,只能如此。”墨故渊无奈说道。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那血谁来放?”羽涅不禁问道。

这边话刚说完,羽涅抬头就见墨故渊可怜哀怨的看着自己,只听墨故渊说道“先前你看我都跳下去了,做兄弟的没让你失望吧,你看现在是不是轮到你......”

墨故渊双眼泛光,满怀期待看着眼前羽涅。

羽涅愣愣不已,半响方才气呼呼喊道“墨故渊!你丫的还有没有良心了,我放血?你看我这弱不禁风,瘦不拉几的,很明显的贫血症,你还让我放血,你于心何忍?”

墨故渊看着眼前羽涅气血上头,一副血气方刚的样子,认真说道“我真看不出来你有贫血的症状,倒感觉这会你血多的快要溢出脑门了,应该是你自己误会自己了。”

羽涅气急,狠狠瞪了一眼墨故渊,道“这石面凹槽纵横交错,我可不一定保证能全面覆盖啊......”

“没事,你先放,我给你加油,实在不行剩下一点交给我也行,事先说好,要全力以赴啊。”墨故渊拍着羽涅的肩膀,打气说道。

羽涅浑身颤抖,早已被墨故渊气到无以复加,说不出任何反驳,只得认命。

墨故渊欣慰的呼出一口长气,道“有今生今世做兄弟,没来生来世我会想你的。”就在两人相依相别,生死告白之际,不远处,鱼清潺疾跑飞掠而出,朝着琼池水面落去。

“潺潺这是干嘛?”羽涅望着鱼清潺远去的身影,疑惑不解。

两人齐齐走到外围,好奇朝底下张望而去。

鱼清潺独自站立在水面之上,脚底软绵,时而起伏不定,前后摇晃。

“龙绡么......”鱼清潺轻吟一声。

在羽涅墨故渊二人诧异的目光下,鱼清潺身体渐渐生有微光,那微光盈盈,散发出无数光点朝着水面涌去,乍远一看,如那萤火一般,翩翩飞舞。

“潺潺怎么会发光?从她体内飞出去的那是啥,有点东西啊。”羽涅揣着下巴,眯着眼睛说道。

墨故渊撇了一眼过去,道“你该不会在磨蹭拖延时间吧?血放还是不放?”

羽涅蹙眉认真看向水底,仍旧自顾自言,道“看潺潺这样子,应该是有办法可以破开龙绡结界,我们静观其变,先替潺潺护法,以免等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墨故渊黑着脸,不予理会。

随着水面之上的光点越来越多,其上仿佛布满一层光华,柔光涟涟,霎是好看。

鱼清潺娇喝一声,袖间白绫旋转而出,一端径直打在了那看不见的结界之上,随着一道波涛摇曳,琼池前后晃动,其上的光点纷纷被炸裂翻滚,朝上飘荡扬起。

“快看,那琼池的池水在朝上涌来,哦,不对,是往下掉落。”羽涅伸手大喊道。

那些飞扬动荡的光点缓缓朝上浮起,鱼清潺亦是飞身而上,白绫借着无数光团紧紧镶嵌在下,她朝上一手拉住,顺势掀起那一层无形结界。当那幕光华每向上一分,琼池之水便朝着上方涌去一分,极为壮观。

“看来鱼姑娘是有办法可以找到这层结界所在,那龙绡乃是昔年龙神的龙鳞淬炼而成,莫不是和鱼姑娘有某些联系?”墨故渊望着眼前一幕,不禁暗自想到。

鱼清潺一手紧紧拉着白绫,见自己所想不出所料,脸色愉悦欢喜。此时稍加意念,那白绫通灵,顺势一股脑朝后席卷而上,悉数朝她的袖间回荡而去。

大势之下,鱼清潺衣袖鼓舞,凌空婉转,仿若仙女之姿,游曳微步,体态曼妙轻盈,朝上步步踏来。身下,白绫携光幕飞旋而上,星光点点。

“啧啧,你别说昂,潺潺这身段还是有几分可圈可点的,以前都没好好看过。”羽涅目光流连忘返,时而指点江山。

一把铁剑挡在他的眼帘,一道冰冷之声在他耳边响起“不许看!”

“凭什么?”

“再看我就弄瞎你!”

“墨故渊,你牛逼个啥劲,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吗?”

“要试试?”

“来啊,试试啊。”

两人面红耳赤,就欲拉开阵势大干一场,那鱼清潺已经一脚踏上石台,袖间流光隐去,朝两人喊道“吵啥呢,快躲开,琼池之水就要倒落了。”

两人一愣,朝着底下望去,只见眼前一幕大水正奔涌倾泻上来,那液体浓郁,还未赴至,一股极强的灵气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夜光珠身内兀然闪耀出紫,蓝,黄,三道光色。

三道光色顷刻之间没入琼池水中,紧接着便有三道水流率先朝着墨故渊三人旋转飞速追来。

“汝等何人?敢扰本尊清梦?”一道冰冷之声响彻四方,回荡不绝。墨故渊御剑带过羽涅朝上而起,躲避水流的空隙,顺势向那池中看去。隐约中那琼池中央有一人形模样正缓缓渗透而出。

“是那花灵。”羽涅眼尖,自顾喊道。

“放肆!”那冰冷之声又再次响起,只见水流之上,有一袅袅婷婷的女子缓缓显现。

她身姿婀娜,随着水花四溅,如含苞绽放,周遭香气芬芳,女子悬浮在前,横眉冷眼看着墨故渊三人。

“你们身上没有鲛族的气息,你们是谁?”

那女子头戴玉冠,面色端庄肃穆,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朝着前方散发而出。

“你就是匿身在琼池之中的花灵?你可知你诱那鲛族来此身祭,已让鲛族频临灭族之祸,是何居心?”墨故渊不惧那花灵气息压制,大声质问道。

“我大道根基在此,鲛族为我献身有何不妥,待我重归神位,必是福泽恩顾。”那花灵美目一寒,压迫感再次朝上袭来。

“鲛族已经生死存亡,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既然已经死了,还在这装神弄鬼作甚,看招!”不远处,鱼清潺怒喝一声,手中白绫飞舞摇曳,朝着那花灵杀去。

墨故渊见状,亦是御剑而起,手势在胸间结印,一道道太极乾坤图朝着自己身前圈圈落下。

那花灵自始自终脸色都未有任何变化,看着眼前攻势朝自己袭来,她一手朝外扬起,手腕间晶莹剔透,一片片白色花瓣从其中衍生而出,顺着她的周身飞舞盘旋,来回飘荡。

那白绫率先来至,却是直接穿透花灵身躯,打在了珠壁之上。紧随其后的便是墨故渊祭出的乾坤太极,那数十道太极图亦是由上朝下,从花灵头顶洞穿而过,径直落在了池水之中,掀起一阵阵波澜。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的攻击都打不到她身上?”鱼清潺惊呼说起。

“鱼姑娘小心!”墨故渊站在后方大喊一声,身影即刻朝下飞去。

鱼清潺望着花灵一手指向自己,先前不知隐藏在何处的三道光色水流,刹那从自己身侧各处迸发而现,将自身封锁其中,当头激射刺来。

鱼清潺一手抓过揽月追星末端,整个身体旋转而起,揽月坠星随着鱼清潺的身势急速飞旋,将其一丝不漏包裹其中。

那水流激荡,直直落在了白绫之上,却见三道水流并未被冲散,反而如实质固体,仍然朝着白绫身表深深刺进。

三道水流呈三角之态,将揽月坠星稳稳夹在当中,有屑沫横飞,也有水花飞扬,光色水流延绵不绝,白绫亦是再生绵绵。

两者相互抗衡,始终不分高低。

墨故渊欺身而至,轩辕剑争鸣飞入他手,趁势径直一剑朝着水流劈去,然而仍是落了个空。

“这水流颇为古怪,你试试能不能将它冻结,我来劈碎它。”墨故欲回首朝上方羽涅喊道。

羽涅毫不犹豫,双手在胸前展开,居中留有一方三角形缺口,他指尖泛起柔光,瞬间一道菱形从缺口中闪耀而出,直指那水流本身。

墨故渊心有感应,在那菱形没入三道水流之中,他举剑而起,身形穿梭各方,手起剑落,如玻璃碎裂之声,尽数将那三道水流毁去。

那失去色泽的水流化作透明之状汇入琼池之内,不见一丝异样。

鱼清潺抽丝剥茧而出,与墨故渊相顾站立,上方,羽涅俯身缓缓飘来,三人相视,而后位列一线,齐齐看着眼前那花灵,战意盎然。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联手战花灵 “有点意思了,墨故渊,这还是我们三第一次联手,怎么样,有没有把握?”羽涅嘴角勾勒,一手撑开玉扇,笑着说来。

“有你羽大侠在,万事不愁。”墨故渊爽朗笑道。

“你们两个就少在这里得瑟了,那花灵古怪的很,可要当心了。”鱼清潺娇声喊道。

言罢,羽涅径直朝后方退去,前方,墨故渊和鱼清潺一人各自朝着左右两侧腾空而去,两人瞻前,羽涅顾后,阵势之下,是那花灵正居中央。

羽涅率先趁势而起,手中玉扇挥舞,只见在花灵的四周瞬间刮起数道飓风,飓风掀起底下琼池,一阵狂澜随着飓风扶摇而上,朝着花灵席卷而去。

墨故渊身处左方,轩辕剑青光乍现,一粟璀璨夺目的剑光如昼日焰火,剑气凛然,朝着花灵当头而落。

与此同时,身在右边的鱼清潺已是再次扬起手中揽月追星,一道白光如瀑布飞流直下,势不可挡,如洪水汹涌奔赴,层层不绝朝着花灵包裹杀去。

那花灵见三人联手,此时身处花雨之中的她仍旧岿然不动,目光淡淡望着周遭夹击而来的攻势,任凭几人的攻击朝自己覆盖落下。

青光剑影,飓风游曳,白绫缠绕,花雨之中的花灵安之若素,丝毫不觉那凌厉的攻击对自己有任何伤害。

三人蹙眉,有些难以置信。

“全都落空了么?那花灵周身的花瓣应是有某种免疫奇能,我们使出的招式好像完全被它无视了。”墨故渊悬浮半空,沉沉说道。

“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吗。”鱼清潺朝着墨故渊问道。

墨故渊仔细看了看那白色花瓣,见那花瓣似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众多花瓣漂浮游绕的过程中,那明明是白色的花瓣,为何期间会有涟涟粉色烟雾弥漫?顺着来源方向一路搜寻看去,墨故渊双目一亮,果然发现猫腻所在。

“花灵手指尖有雾气更迭,应是她在施法操控那些白色花瓣,羽涅你和鱼姑娘集火朝她的双手攻击,我来分散她的心神,打断她的操控。”墨故渊心声传音二人说道。

鱼清潺羽涅二人瞬间知晓,各自再次调转身形,羽涅一手执扇,高举朝下猛忽落下,飓风之势比起之前更为强劲。

鱼清潺也已抓起白绫,随着她的驱使,白绫渐渐缩笼,如一圆球之态,其中蕴含着极为沉重的能量,如皎月悬空,被鱼清潺一手朝前抛飞坠去。

墨故渊瞅准时机,在二人发动攻势的前一刻,他已经凭空捏出数十道太极图布满在花灵周身,将花灵隔绝在内。

一声“破”字在墨故渊嘴边微微响起,一道道黑白两色光辉瞬间轰隆炸裂,气浪滔天,滚滚咆哮。

花灵不动如钟,眼睁睁看着体外声势骇浪的一幕,怡然不惧。花雨之中的她,丝毫未有任何波及之痕。

随着道道太极图的炸响,花灵抬头看去,只见一青衫少年,举剑当前,笔直朝自己当头落下。

“哼,一群蝼蚁,不知所谓,妄想近神。”花灵讥讽不屑,身形立在原地,见那剑锋凌厉,只是稍微朝一旁躲避,便将墨故渊要穿透自己的身躯躲闪而过。

对她来说,这一剑自然可以无视,只不过她觉得墨故渊不配近身罢了。

墨故渊一往无前朝下坠落,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在其之后,是无数剑气化作的虚影,如流星拖尾,纷纷朝着下方坠落而来。

花灵抬头看着上方,那剑雨密集,流光璀璨,似有万钧。可她身处花雨之中,仿若无物,肆意那剑气锋芒,擦身或是穿透自己身躯落去,无动于衷。

剑气之下,花灵朝底下墨故渊冷冷说道“凭你们确定能伤我分毫?”

墨故渊昂首看去,忽而咧嘴一笑,道“那你又能躲多久呢?”

花灵冰冷的眼神里有微微迷茫之色,下一刻,她忽觉有丝丝危意,转首望去,只见一轮皎月在自己眼前绽放,夺目耀眼,她下意识欲抬手遮掩,却觉双手仿佛被什么牵引吸住一般。

腰间双手四周,有狂风大作,朝自己的指尖包裹而来。

“原来刚才你故意挡我视线,引开我的注意,便是教我分心无暇顾及么,倒是好算计。”

在先前花雨之中,她操控花瓣阻隔墨故渊的攻势,倒是让鱼清潺和羽涅趁势从另一侧杀了过来。

花灵反应甚快,即便有那飓风牵引,她出力之下仍是可以活动双手,指尖粉色光芒流露,那白色花瓣又纷纷飞舞而来。

“羽涅,就是现在,别让她有机会操控那些白色花瓣!”墨故渊大声喊道。

羽涅心有所感,二话不说,一手捏决,五指之上满是柔光,随着他一语箴言而出,兀然间,四周寂静无声。

花灵信手拈来的花瓣纷纷止住不前,如同时间静止。

“我靠!这啥玩意,反噬之力这么强。”羽涅额间冷汗习习,几个呼吸间就气喘吁吁。

“潺潺,快!”羽涅咬牙切齿苦苦支撑。

鱼清潺不敢有所耽搁,揽月追星化作的圆球被她拉扯而起,随着一道猎猎作响的破风声响起,鱼清潺倾力一击,白绫如流星坠落,带着火光狠狠砸落。

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在花灵身前轰然嘶鸣,一阵阵雾气升腾,其中更有数不清的粉白花瓣纷纷飞洒坠落,光色暗淡,最后华为尘沫烟消云散。

羽涅喘了大气,脸色苍白,望着底下喃喃自语说道“成功了么?”

墨故渊飞身而起,来至羽涅的身旁,将其搀扶站稳,紧紧问道“没事吧?”

羽涅苦笑摇了摇头,道“这花灵境界在我之上,只是几个呼吸,我这控制的时间就自行崩溃。”

墨故渊拍了拍羽涅肩头,笑道“已经很不错了。”

鱼清潺来至两人身侧,看羽涅模样,亦是有些担忧。

待得场中尘烟渐渐消散,三人蹙眉朝那花灵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见那花灵身形有些颓败,一副威严端庄的神色,在受鱼清潺倾力一击之下显得格外凌乱落魄。其脸上,身体上有道道窟窿之眼,此时正有丝丝粉色流烟从身体内飘出。

“那花灵是被重创了么?”看着眼前花灵模样,鱼清潺缓缓说道。

两人紧紧望着花灵之态,不敢掉以轻心。

“小心,怕一时半会没那么简单。”墨故渊叮嘱说道。

底下,花灵低沉着头颅,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幕,始终波澜不惊的脸色渐渐变的狰狞。

她兀然抬起头,双眼饱含怒火,看着前方的三人,寒意满目,道“你们真是该死,本座今日就要用你们的血肉,来弥补我的大道修为!”

只见底下琼池层层翻滚,花灵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充斥在三人耳边,下一秒她身影朝着琼池当中落去,与那琼池融为一体,带着浓郁浑厚的池水席卷而上。

夜光珠内,壁身异光倾泻,与那琼池之水如出一撤。随着池水朝上涌去,顷刻之间那中心圆台的位置就被琼池吞没,紧接着又是前赴后继朝上方汹涌而来。

三人尽可能的拔高身形,直直朝着最顶上方掠去。

“这可怎么办,那婆娘已经发疯了,该不会真要把我们吞了吧。”羽涅大惊失色,看着眼前朝上涌来的琼池,脸色微变。

“墨故渊,有什么办法吗?”鱼清潺本能朝他问去。

墨故渊目光深切,望着底下蔓延而上的池水,那浓郁的灵力亦是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忽有一丝异样在他眸底闪现,墨故渊喊道“这夜光珠内本就自成天地一方,上下泾渭分明,那琼池越界而来,你们看那池水上升之势,明显不比圆台之下来的迅敏,应是受夜光珠引力影响,恐怕没那么简单。”

羽涅和鱼清潺同时望去,果然如墨故渊所说,那琼池虽然依旧在节节高升朝上涌来,可速度却是慢了不少。

“这珠内引力也不够啊,琼池还是在上升,长此以往,不还得落入琼池之中。”羽涅提醒说道。

“那花灵逆流而为,我们先静观其变,再想想办法。”墨故渊冷静说道。

“还有啥办法啊,这四周都被封死,上天不得,又遁地无门,不如我们直接冲进那水底,跟她一决生死。”羽涅口中虽是有些惊慌,可此时他的脸色却一副跃跃欲试。

眼下,那花灵似乎知道这夜光珠内蹊跷,在琼池奔赴而上的过程中,只见水面之上瞬间奔涌出数道水柱。那水柱游绕盘旋飞舞,在末端忽而扭曲延伸,竟是化作五指之状,朝几人伸爪抓来,几处方向,其余水柱纷纷如此。

“好家伙,这花灵还真是长了个好脑袋,知道一锅水不好上,竟然幻化成触手来抓我们了。”羽涅龇牙咧嘴伸手喊道。

鱼清潺脸色微变,举手就欲将揽月坠星化作天幕将三人隔绝,一旁墨故渊急急开口劝阻,说道“鱼姑娘,那白绫哪怕有再生之能,你法力竭尽,怕也难以支撑,不要以身犯险。”

鱼清潺哼了一声,道“难不成就给那花灵抓回去当养分?”

墨故渊干笑一声,道“不是还有那龙绡么。”

鱼清潺恍然大悟,之前收回的龙绡正是在她的身上。当下素手轻杨,手中一层薄纱绵绵而落,待飞至那几道水柱位面前,顷刻铺展散开。

几人正欲有所松懈,下一刻那触手竟是穿透龙绡而来,飞奔朝着三人抓来。

“那龙绡的结界呢?怎么没有效果。”鱼清潺痴痴愣道。

“鱼姑娘小心,这水柱是那琼池灵力所化,乃是浓缩池中精纯灵气所在,不比那琼池之水。”墨故渊感知到眼前水柱中的恐怖灵力,朝鱼清潺提醒喊道。

墨故渊见眼前水柱化作触手朝自己抓来,矫健朝一侧闪躲,鱼清潺羽涅二人同样调转身位,不停躲避那触手的袭击。

墨故渊心中诧异,有些费解为何这会龙绡的结界又无法隔绝琼池的渗透,正当他深思之际,耳边响起羽涅的呼喊声。

“快看,那底下又有更多的触手上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混沌复苏 三人望着琼池朝上奔赴而来的数道水流,当下一时没想到其它方法,只得来回躲闪。

“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要被这琼池困住,我再定住这些水柱,你俩趁机将其毁去。”羽涅来回穿插躲避,朝不远方的两人喊道。

墨故渊鱼清潺听闻,已是拉开阵势,随着羽涅双手朝上举起,整个双臂满是柔光。羽涅死咬着牙关,继而大喝一声,整个夜光珠的穹顶一片光幕,刹那间,所有水流皆被凝固冻结。

墨故渊二人瞧准时机,没有多余动作,两人即刻使出全力,在轩辕剑和揽月坠星的攻势下,几人身前水柱纷纷失去操控,垂直朝着底下落去。

羽涅重心不稳,身影一晃就欲朝下坠去,鱼清潺一手白绫飞奔而下,将羽涅牢牢锁住,一把拽了上来。

墨故渊借势将羽涅揽过,两人齐齐站在轩辕剑上。

“怎么样,还能坚持不?”看着羽涅脸色越发苍白,一身状态疲惫不堪,墨故渊有些担忧问道。

“那.....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坚持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啊。”羽涅喘着大气笑道。

“那琼池先前定是被花灵有意控制,所以这龙绡丝毫没起作用,那龙绡在此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头,怕是早已和花灵融为一体。”墨故渊缓缓说道。

“如今怎么办,难不成我们真要被这花灵当成养料给化了不成?”羽涅有气无力说道。

墨故渊回首朝底下看去,只一会功夫,那琼池朝上蔓延的高度已经是越来越深了。

鱼清潺飞掠而至,周身白绫飘舞摇曳,亦是深深望向池底。

琼池水面,花灵昂首看向上方的三人,目光冰冷,嘴角一声讥讽,道“你们身在我这小天地之内,已是强弩之末,还是乖乖素手就擒,与我这琼池融为一体,我可让你们免受蚀体之苦。”

羽涅听闻,不知哪来的精力,指着那花灵骂道“我呸,谁要和你融为一体,你不害臊,我还替你臊得慌,不知道男女有别吗。我看你是在这孤单寂寞了千百年,该不会见我有几分姿色,就想对我图谋不轨吧?”

“你!”一直摆着一副神圣威严模样的花灵,听见羽涅此番言语,冷若冰霜的面容满是怒气。

“你什么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什么身份,你什么地位,凭你这臭婆娘也敢妄图染指我的身体,你配吗?”羽涅昂然,义正言辞喝道。

墨故渊和鱼清潺黑着脸,不知这羽涅脑袋里究竟有多少奇思妙想。

花灵脸上再也无法绷住雍容的神色,此时怒火中烧,朝着羽涅所在的方向猛然张开嘴巴,一声怒吼响彻四方。只见一粟激光从花灵口中激射而出,直奔羽涅落来。

羽涅被这花灵突然恼怒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拉过墨故渊躲在他的身后。

墨故渊反应极快,御剑朝右方退去,可那激光气机死死锁定羽涅方位所在,一个迂回又朝墨故渊追来。

墨故渊一手挥去,幻影连连,身后有道道太极图闪现其中,而那流光驶来,径直穿破,一往无前。

墨故渊回首望去,见那流光即将撞来,他顺手抓起羽涅朝上扔去,脚下轩辕凌空婉转入手,一剑猛然朝流光当头横劈而去,瞬间将那流光湮灭。

墨故渊再次御剑飞过,一把接过羽涅,平稳站在剑身之上。

“哇哦,刺激。”羽涅搂着墨故渊肩膀,咧嘴一笑道。

此时的花灵早已被羽涅戏耍自己的样子气到无以复加,随着她双手从池中挽起,池水汹涌,如骇浪层层堆积,在花灵不顾一切的奋力之下,那琼池终是一举达到顶点,将三人悉数覆没。

此时,整个夜光珠内,满是液态,来回翻滚,前后摇晃。

鱼清潺本就是水泽鱼类之属,仗着天赋,一时半会在这琼池之内倒也并不慌张。只是这琼池之内乃是花灵自成的小天地,其中灵力磅礴浓郁,鱼清潺虽能游曳当中,可行动却是大大受到阻碍,变得迟钝缓慢。

鱼清潺都已如此,那墨故渊和羽涅二人就更加寸步难行。此刻被琼池吞没,两人竟是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墨故渊心底惊异不已,此时身躯完全不受控制,因池中灵力不停朝自己身体的四面八方挤压入内,开始还感觉让他有些莫名的舒适,可随着灵力不断渗透侵蚀,墨故渊只觉体内有些膨胀难耐,一股灼烧之感传遍全身。

眼下状态,墨故渊仿佛是被池中灵力包裹在中,只能任凭那灵力不停朝着自己身体内压缩进来。

水中,一道气流无形之中穿透而来,朝着羽涅掠去。

鱼清潺察觉水中异样,朝羽涅大声喊道“那花灵藏身在水中,羽涅小心。”

羽涅早在入水那刻,就被池中灵力反哺,恢复不少体能和法力,即便眼下和墨故渊状态相似,可他仍旧从容不迫。

正当羽涅敞开心扉,让那灵力肆意灌溉全身之际,忽觉眼前有一股水波滚滚而来,居中模样,正是花灵恶狠狠的脸色。

“先将你吞了,看你还巧舌如簧。”花灵携琼池汹涌而来,目标直指羽涅身位。

羽涅脸色瞬间面如土灰,哭着脸喊道“我的姑奶奶啊,有话好好说,别一上来就这么猛啊,我这小身板哪里吃得消啊。”

花灵气笑不已,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尊这就让你化为齑粉,给我受死。”

见花灵已经乘浪奔至自己上方,正欲倾覆翻落,羽涅兀然大声喊道“且慢!”

花灵愣了愣,又听羽涅不甘愿的朝她说道“换个姿势,我要在上面。”

花灵脸色一阵青白,再也顾不得其它,脑中所有念头尽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登徒浪子杀他个千刀万剐。

见此阵势,羽涅眼睁睁看着花灵朝自己覆面笼罩落下。

羽涅此时还能动弹的就只剩那一张嘴,当下他不停咕哝着双唇,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最后一语“定”字脱口而出。

花灵近在咫尺的面庞在羽涅眼前生生停下,两者相视,鼻尖若有若无的触感让他有些瘙痒。羽涅情不自禁撅了撅嘴巴,却是不小心印在了花灵的双唇之上,一阵冰凉柔软细腻的感觉瞬间传来。

两侧之外,墨故渊和鱼清潺不可思议看去,皆是目瞪口呆,茫然无措。

花灵暂时被冻结,可羽涅分明看见她眼中有泪水雾气升腾,委屈哀怨。

“我靠,我的初吻!墨故渊你丫的还看你妹啊,还不快出手,我控制不住了。”羽涅硬生生转过头,无数气泡从他口中沸腾。

水中,墨故渊腰间有一道彩色光芒飞扬而起,急速朝着花灵身体之上掠去。

在此之前,墨故渊三人被琼池淹没的那一刻,墨故渊就感知到身体内混沌的苏醒,也是混沌传来的异样,让自己几人顺势而为。

期间,墨故渊心声传音羽涅鱼清潺二人,告知自己已有办法,让两人互相配合,这才有了先前羽涅的一幕。只是令几人没想到的是,羽涅最后关头停止的时间如此巧妙精准,来了个意外惊喜。

羽涅气机耗尽,那花灵眼眶通红,整个身体就欲朝其覆盖淹埋。

忽而池水静止,仿佛时间再次停留,下一秒那花灵周遭所有的池水悉数向着后方倒退,连着她的身躯同样被吸引而返。

花灵心中无端产生一种后怕,那是自己至此从未有过的惊慌,残缺不全的记忆当中,好像只有很多年前,在天外天上与化外天魔交战才有的心境,仿佛遇到什么致命可怕的存在。

花灵缓缓扭过头,愣愣看向自己的身后,那里,有一闪烁着异色光芒的瓷娃娃,正对着自己天真烂漫笑来。

而后,在那瓷娃娃的笑脸中,她背后忽有四色光芒绽放而出,映照着整个琼池色彩斑斓,如云彩倾泻水中。

小家伙双翅四瓣,来回挥舞震动,有金青红白各色流光随着水波圈圈涟漪荡开。

只见她伸出一根肥嫩短小的手指,轻轻点在花灵的额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眼睛仍是笑眯眯不已。

“阿西!”小家伙猛的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腹部微微隆起,紧接着那花灵整个身躯在水中渐渐化作水雾之状,朝小家伙的口中流入。

花灵瞳孔涣散,极端的恐惧之下让她有些颤抖失神。等到察觉自己身体异样,她发疯似的不停挣扎扭曲,想要脱离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束缚。

可不论花灵如何扭动,在其额间那一粒朱砂印下,皆是困兽之斗,徒劳无功。

“我放你们走!你们快住手!”花灵尖声嘶叫,满脸错乱。

可墨故渊三人只是静静看着,丝毫不为所动。

羽涅抿了抿嘴巴,一口唾沫吐了出去,晦气说道“妈的,一股咸味,今儿个真是倒霉透顶了。”

墨故渊听闻,极力忍住面部表情,可前方鱼清潺已是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雷贯耳,墨故渊一口水泡喷涌而出,笑的合不拢嘴。

在几人的目光之下,那花灵带着憎恨不甘的咆哮,身体缓缓化作烟气弥散,终是一股气被后方的小家伙吸入腹中。

末了,她的眼眸最后一眼看向羽涅,除去恨意,仿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其中。

羽涅见状,狐疑喃喃说道“怎么好像她有种意犹未尽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章 吸食琼浆玉液 短暂片刻,在失去花灵操控下的琼池,池中灵力肆意流窜,充斥整个空间。几人竭尽全力抵抗那灵力的压迫,却无处可躲。

忽而水流渐渐分离,好似被什么力量阻断分开,墨故渊三人睁眼看去,一瞬间满是诧异。

那身居琼池当中的小家伙此时双手伸直,短小肥嫩的五指来回摇晃,随着它手中闪烁的四色光芒,那琼池的水色也渐渐和它相互映融,浑为一体。

“阿西!”小家伙再次喝了一声,双手猛的朝下拍去,只见整个夜光珠内池水纷纷坠落而下,而它亦是朝着底下飞速掠去。

墨故渊三人望着这小家伙行径,一时皆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久,羽涅方才断断续续说道“这......这家伙好像有着操控琼池之力?”

墨故渊同样难以置信,可眼下三人周遭已是恢复如初,那琼池之水随着它一手而下,又悉数回归壁底。

三人从穹顶飞身落至圆台之上,齐齐伸出脑袋朝着底下琼池看去。

只见小家伙渺小的身躯静静漂浮在琼池水面的中心点位,身后双翅来回挥舞,四色光芒如那流烟涟漪散发,漂浮在整个水面,继而朝着琼池水底渗透入内。

“应是无疑了,许是先前将那花灵吞了,才让这小家伙有了操控琼池的力量。”墨故渊看着眼前景象,缓缓说道。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花灵作恶多端,蚕食鲛族,以鲛人血肉之躯来填补自己根基不足,如今被这小家伙反噬,真是因果报应啊。”羽涅双手环胸,笑着说来。

一旁鱼清潺蹙眉看着底下一幕,总觉有些不太对劲。

墨故渊瞧出端倪,转首朝鱼清潺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异样。”

鱼清潺摇了摇头,道“那花灵匿身在琼池之中不知多少年,境界修为不知深浅高低,先前我们三人联手都将其奈何不得,何况这琼池本就是她的小天地,为何在混沌的面前,她连一丝反抗都没有,有点不合常理。”

墨故渊闻言,肃然一惊,下意识蔓延心神仔细朝着底下琼池打探,片刻,墨故渊收敛心神,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先前我也查探过了,琼池之内除去混沌,便只剩下池中浓厚灵力,的确没有花灵的气息。”鱼清潺微微说道。

墨故渊想了想,道“当初在大荒之际,混沌还为孵化,却被梼杌强行破开,当时混沌就有了可以自主吸收他人的异能,梼杌身受重创,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他身上的煞气被混沌吸食。加之后来混沌曾在葫芦岛还吸收过太虚神液,以及我在发鸠湖底发现上古大神羿的元神,当时那位前辈的元神被封印在一方古文繁字的宝盒之中,是混沌用它的特异将那些金光古字收去,这才让我有了一番机遇。”

鱼清潺和羽涅在一旁静静听闻,两人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惊异,想不到这家伙的吸食之力如此神奇。

“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混沌可以吸收天地间少有罕见的灵气或是至宝,这花灵又是琼池内酝酿而出的灵物,所谓某些大道压制,花灵被混沌给吃了也很正常嘛。潺潺你当时是没看见混沌初次破壳而出的样子,就那么丁点大,居然可以一只手抡起梼杌本体,真是力大如牛啊。”羽涅仿佛又想起很早之前,在大荒和墨故渊历经生死的那一幕。

当初混沌苏醒之际,整个大荒红云翻滚,天降异象。有些特殊之力,连当时身在大荒的凌九泉都有些震惊失色。

“不错,当初在大荒之地,无相大师被修罗煞气侵蚀,混沌为救无相大师甘愿燃烧本源之力,最后是无相大师倾尽一身佛法,这才护住了混沌的本源。当时我见那彩蛋本有九色,只是后来慢慢变成了四种颜色,这其中古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很确定的是,混沌之所以能有如此气象,除去它本身就属于天地诞生之物外,应还有无相大师弥留在她身上的佛意。”墨故渊看了看底下小家伙惬意吸收琼池灵力,静静说道。

鱼清潺听着两人所言,一时倒也没再去深究什么,看了看周遭一切,即便心中有所疑惑,可眼下既然无碍,自然也就作罢。

“混沌即是四凶之首,自然不容小觑,你说的那四色,应该就是如今混沌眼下身体散发出来的四种颜色吧?”鱼清潺侧首问道。

墨故渊双目如水,沉沉看着底下琼池,微微点了点头,道“金色,青色,红色,还有白色。”

三人齐齐看着水中,见那小家伙双翅四瓣上的四种颜色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霎是好看。而整个琼池也在这四道光色的渲染下,慢慢变成各种颜色泛滥,如晚霞云彩。

羽涅忽而双手猛的一拍,又急急伸出手指向底下,惊喜喊道“我知道了!”

两人被羽涅样子吓了一跳,鱼清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知道就知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羽涅舔着脸笑了笑,继而说道“你们看小家伙身上的四种颜色,可有觉得很眼熟吗?”

墨故渊和鱼清潺同时看去,不一会,两人俱是一愣,墨故渊更是眼光呆滞,有种不可思议之色。

“你们看,那青色光芒不正是轩辕剑剑身所散发出来的颜色么,那红色应该就是混沌本源的颜色,而金色或许就是你先前说的,受到那位佛家弟子的感化所留,至于这最后的白色......”言至此处,羽涅忽而转首看向墨故渊,脸色有些莫名。

墨故渊下意识喃喃,道“是九龙琉璃玉的颜色......”

鱼清潺和羽涅闻言一震,满目震惊,看了看墨故渊,又看了看琼池水中的混沌。

“当初混沌替我遭受梼杌一击,而我一口鲜血喷在她的身体上,那血悉数被她给吸收了,自此我便和她有了某种血脉相连的感应。如果那青白两色是和轩辕剑以及琉璃玉有关,那么定然是通过我自身的原因,才反哺到混沌的身上,如此一来,倒也说得过去。”墨故渊道出心中猜想。

“这小家伙还真是个意外啊,本就是天地至凶存在,如今又造化不断,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成长到什么境界。”羽涅张望看去,隐隐有期待神色。

墨故渊听闻,无端想起当日无相大师坐化之时,最后说的一句箴言。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可是在我这,自然是有的。”墨故渊不懂,此刻同样想不明白。不过只要无相大师最后的心愿是和混沌有关,那么自己能保护照顾好混沌,就已然足够。

“以前倒也见过这家伙的模样,只是她身上颜色我并未在意,毕竟每个人施法所显现的异象皆有相似,只是方才经你提醒,我才确定混沌身上的颜色的确是和我身上的一样。”墨故渊笑着说道。

“这家伙如今与你息息相关,看来以后你可得细心照料了,说不定能养出个惊世骇俗的神兽哦。”鱼清潺一旁笑着眨眼望来。

墨故渊心中一暖,混沌此时在琼池中吸收池中灵力,他自然也感觉到混沌身体中的变化,那是一种充盈以及一股极为精纯的能量在渐渐酝酿而生。

不管最后混沌会成长到哪一步,或是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在墨故渊的心里,他始终抱有一丝敬畏,而其它更多的是铭记无相对混沌的守护。

当时,悬若日月,云净天空,混沌不顾一切撕裂大悲珠挣脱而出,那一幕生死相依的画面,墨故渊从未忘却。

“真要成了神兽,那鱼姑娘肯定也已经走江入海成功了,到时候肯定是一派欣欣向荣。”墨故渊笑着朝鱼清潺说道。

鱼清潺面色一黑,又白了一眼墨故渊,皮笑肉不笑,道“欣欣向荣?那我谢谢你啊。”

墨故渊见鱼清潺脸色,微微愣了愣,敢情莫不是自己又哪里说的不好了?

羽涅见状,看着墨故渊云里雾里的模样,心情大好,大声喊道“对,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你我共筑美好家园。”

墨故渊讪讪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羽涅一愣,重重拍了拍墨故渊肩头,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兄弟,未来可期。”

鱼清潺却是懒得再看墨故渊这个呆子,自顾朝底下混沌打量而去。

在先前一会的功夫,三人肉眼可见之下,那琼池几乎缩水一大半,此时混沌仍旧闭目悬浮,双翅来回震动,琼池之水纷纷化作混沌身体上的颜色,朝着其体内飞涌渗透。

原本如同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家伙,眼下身躯渐渐拉长,双翅也变得大了起来,在她的胸腹前方,肚子越发浑圆,如那皮球一般,胀的极为圆鼓。

“这么大一方琼池,这家伙一口气喝了一大半,这会看她的样子好像还在喝,你们看她的肚子,等下不会撑爆了吧。”羽涅看着底下的混沌,嘴巴微张,目瞪口呆。

墨故渊看去,琼池之水在小家伙的操控下,水中灵力皆化为水雾烟气朝她身体中缓缓渗入,而朝身体当中没入的红色最多,其次是金色。至于青色和白色化作的水雾,则纷纷盘旋围绕在混沌的周身,缭绕弥漫。

随着池中灵气的蒸发,琼池的水位也渐渐下降,三人看着被青白两色包裹在内的小家伙,脸色满是动容。

先前三人被困琼池当中,那浓厚的灵力让几人寸步难行,只有身处当下,才知道那琼池中究竟蕴含怎样恐怖的灵力,毕竟这琼池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存在。

可这小家伙却胃口大如瀚海,且那灵力不仅对她毫无影响,反而多多益善,有大补之效。

似乎是感受到头顶上方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居下的小家伙特意将那青白两色的水雾操控,两色围绕在小家伙的周遭也越发密集,乍远一看,那家伙好像被一个雾气缠绕的灰茧包裹,缓缓旋转。

“哎呦,莫不是先前说她吃的太多,这会不好意思了?咋还不让人看了呢。”羽涅打趣笑道。

羽涅话语刚说完,只见琼池之上有一水流飞速朝羽涅所在的方向掠来,冷不防之下,羽涅被那水流灌溉全身,紧紧贴在他的体表外沿。

浓厚的灵力再一次顺着羽涅肤体压迫袭来,瞬间,羽涅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铁青难看。

羽涅紧紧抿着双唇,这一道水流毫无缝隙粘稠在身体之上,让他有些不太好受,正欲说道一二。忽见身旁墨故渊和鱼清潺同样如此,心中一愣,好似明白什么,便闭目硬生生扛着这灵力灼体之痛。

两侧,鱼清潺和墨故渊同样被那小家伙操控而来的水流覆盖全身,两人脸色也是好不到哪去,不过一切都在小家伙的控制之下,并没有太过于超出几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偌大的夜光珠内,荧光闪闪,几人渐渐沉稳心神,借助这琼池之力,缓缓洗涤自身,一时周围静谧无声。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境 时间悄然流逝,三人静心吸收体表灵气,各自脸色不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青色光芒从墨故渊身体当中迸发绽放,紧接着瞬间朝夜光珠穹顶之上爆射冲去。

青色之光耀眼夺目,直达穹顶仍旧不曾停歇,乍远一看,身坐在底下的墨故渊如同顶着一粟光柱,而他,则沐浴其中,敛眸无动于衷。

身旁,早已苏醒的鱼清潺和羽涅二人见墨故渊身体异样,皆是不明所以,痴痴看着墨故渊打坐姿态,目光略有担忧或是诧异。

“他.....他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身体会出现此等异象?”羽涅一旁不解问道。

鱼清潺仔细看了看墨故渊周遭,半响,方才轻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墨故渊应该是借先前琼池之力,境界有所突破吧,这才导致眼前这番景象。”

羽涅听闻,脸色一愣,继而欢喜喊道“不会吧,这家伙运气这么好!”忽而想起什么,羽涅脸色一阵萎靡,哭囔着“我怎么没有和他一样突破境界呢,这琼池的灵力莫不是对我不管用?”

鱼清潺朝羽涅看去,疑惑道“你将这一条琼池之水的灵力吸收,身体没有变化吗?”

羽涅一愣,下意识说道“没有啊,就是先前施法耗尽精力和修为,我受这灵力影响,除去此刻身体充盈舒适不少,其它并没有啥特别的。”

鱼清潺蹙眉,好奇说道“我都明显感觉自己的境界精进不少,你居然没有感觉,这可是来自九重海下的琼浆玉液啊,怎么可能会没有变化?”

羽涅哭丧着脸,双手一摊,道“就是没有嘛,难不成是那小家伙给我的琼池之力少了点,要不再让她给我来上几条?”

鱼清潺白眼一翻,先前那一道水流蕴含的灵力,已经是足够应付自己目前的道法修为,多了,怕就是要有爆体伤身之果了。

羽涅看着墨故渊一派端庄威严的样子,那光柱辉煌刺眼,心中暗自着急,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吸收的少了点,这才没有境界可破。

当下自顾走到外沿,正欲朝底下那小家伙商量一二,却是在探头看去的时候,目光一滞,痴痴喃喃“没......这就没了?”

鱼清潺走上前来一眼看去,只见池底干干净净,可见珠底玉壁光滑,闪闪发亮。

“偌大的琼池居然都被她吸收蒸发不见了么......”鱼清潺若有所思。

“太气人了,我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个还没好好享受呢,就全都被她喝光了,还有没有天理了?”羽涅泪眼汪汪,捶胸顿足不已。

鱼清潺看着羽涅的样子有点好笑,打趣说道“说不定那琼池对你本身就没有效果呢,你都吸收了一道水流的灵力,那里面蕴含的灵气丝毫不弱于外界任何天材地宝,这你都没啥变化,依我看来,给你再多也是浪费。”

“可是不应该啊,你俩都有质的飞跃,而我除了身体精神点,道法修为一点都没变化,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能不让人难受吗。”羽涅心有不甘喊道。

“咦,那你以前是怎样修炼的,我好像记得数月之前,你的时间控制约莫只有几个眨眼间的呼吸,距离范围也就数尺之宽。可是如今你的控制时长明显渐渐增长了,距离也扩大了,这不是在进步吗?”鱼清潺侧首说来。

羽涅转了转眼珠,朝鱼清潺看去,半响,脸色阵阵莫名,缓缓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没修炼过,就是偶尔兴起随手玩玩。你说我的时间之力在增长,这点我从未在意。不过好像真如你所说,随着一路下来,我这时间操控倒是驾轻就熟,各方面都在加强,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鱼清潺听闻,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不用刻意修炼,甚至无需历经各个境界瓶颈,每天吃喝玩乐,这修为就能蹭蹭的往上涨,这还是人吗?

鱼清潺看着羽涅人畜无害的模样,此刻他的脸色仍有丝丝懊恼和焦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羽涅。”鱼清潺笑着喊道。

羽涅昂过头,愣愣看这鱼清潺,道“干嘛?”

“你除了可以将所在范围内的时间凝滞不动,可还会加速或者倒退?”鱼清潺问道。

“当然不行,我哪有这本事,可以加速倒退,我岂不是任意妄为,天下无敌了?”羽涅不置可否说道。

“不应该啊,你的主修不就是对时间的控制吗,既然可以暂停时间,为何不能将时间倒退或者加速呢?”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也试过,可是根本不行,除了可以短暂将我周遭事物控制不前,你说的这两个我是一点办法都没。”羽涅耸耸肩,径直说道。

“看来你还是不太行,也不知道凌姐姐说你以前是一统仙妖两界的大妖,是不是凌姐姐有意安慰你的。”鱼清潺自顾说道。

羽涅一听,当下就不乐意了,反驳道“没听那凌九泉说过吗,当年我是被佛教那几个秃驴联手打压,被囚禁在大荒之地的修罗法阵之中,都不知道关了多少年,我一身通天修为都被他们蚕食殆尽。如今道法没有恢复,自然不能和当年相比,等我东山再起,定当重现我昔年风华,呼风唤雨。”

正当羽涅说完,一侧墨故渊身上的异象渐渐消失,光柱倾泻,悉数从墨故渊头顶倒灌,继而恢复原样。

墨故渊缓缓睁开眼,入目赫然是鱼清潺和羽涅两人紧紧盯着自己。

“你们......你们看着我干啥呢?”墨故渊莫名问道。

羽涅看着墨故渊一身气机蓬勃,体表隐有流光,随着墨故渊一呼一吸,那流光朝着他身体内悄然渗入,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上涨,多出几分凌厉。

鱼清潺凑上前来,俯身看向墨故渊,道“先前见你身有异光,气机涌现,可是借着那琼池灵力,突破了境界?”

墨故渊愕然,先前异样他自己不曾知晓,不过鱼清潺所言倒确实如此。

墨故渊点头笑道“正是,想不到那琼池酝酿的灵力如此浑厚,先前在池中被那灵力压迫,如今被分流出来的灵气恰好够我自身承受,这才侥幸突破关隘。”

鱼清潺闻言,目光明亮而欣喜,拍了拍墨故渊肩膀,道“不错,不愧是我鱼清潺的小弟,就要有势如破竹的样子,这样才当得起我以后的身份嘛。”

墨故渊挠头尴尬笑了笑,继而朝两人说道“早在数月之前,我就已经修炼至上清境瓶颈,后来即便我一直苦修磨练,瓶颈始终未曾有半分松动。想不到时至今日炼化了这琼池部分灵力,竟是让我突破了上清境的关口,如今我已迈入玉清境。”

鱼清潺张望着大大的眼睛看来,道“玉清境很厉害?”

墨故渊自顾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眼前女子看去。后者看向墨故渊脸色,那是极少有的快意和自信,还有丝丝憧憬在他的眼中。

“方才一刻,只觉我身在这山海之中,感官细致入微,可察天地微妙,且世间灵气浓稀,我好像都能看见一般。只是我也不知道厉不厉害,但是这感觉比起从前,我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墨故渊笑着说道。

鱼清潺浅笑看向墨故渊,点了点头,心底亦是替他开心不已。

墨故渊见鱼清潺模样,有些片刻失神,那目光里的温柔,他看见的倒影是自己的面容。

“喂,你们两个腻歪够了没,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啊。”羽涅双手枕着后脑勺,毫不客气插进两人中间,来回扭头说道。

墨故渊一愣,紧接着忽而想起什么,朝羽涅问道“那小家伙呢?”

羽涅一顿,即刻跑至前方,东张西望看了半天,愣愣道“是啊,那家伙去哪了?”

墨故渊和鱼清潺齐齐朝底下看去,三人一时半会有些茫然,偌大的琼池之底,那混沌已不见踪影。

墨故渊欲动身前往底下查探之际,忽而圆台一阵摇晃,三人身形不稳,不约而同朝着后方倾斜,继而本能回头看向后方。

那一刻,三人瞳孔颤抖,任凭自身随那圆台倾斜滑落。

在圆台的另一侧,只见有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探出头来,双手趴在石台上,此刻正死咬着嘴巴用力朝上爬起。

她气色通红,卯足了劲往上窜起,腮帮鼓了鼓,模样憨趣。

墨故渊三人呆呆看着眼前这小女孩的姿势,那大圆台在这小女孩用力摁压之下,见小女孩一个翻身而起,终是站在了圆台之上。

而三人此时也滑落至此,圆台倾斜之势终是慢慢趋于正常,不再朝下翻转。

那从底下翻身上来的小女孩拍了拍手,将两只衣袖撸起,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墨故渊,哈哈一笑,道“阿巴阿巴!”

墨故渊呆若木鸡,看着眼前刚好只到自己膝盖的小女孩,僵硬的身躯久久无法动弹。

那小女孩一身青衫布衣,颜色和自己身上大径相同,头顶两侧扎有两条羊角辫,脸蛋肥嫩白皙,体形更是胖墩墩的。眼下这一笑,天真烂漫,纯真无暇,说不出可爱萌动。

“是......混沌吗?怎的突然就变样了?”羽涅伸出头,不可思议说道。

墨故渊扯了扯嘴角,心间感应正是混沌的气息。

率先反应过来的鱼清潺早已按耐不住激动的脸色,此刻走上前去,径直一把将这小女孩抱在怀中,眉眼笑开了花,道“这也太可爱了吧,怎么会这么可爱啊,这抱着都软绵绵的,好舒服呀。”

墨故渊和羽涅望着鱼清潺模样,在看了看她怀中的小女孩,见那小女孩乐呵着笑脸。肉嘟嘟的脸蛋被鱼清潺来回揉搓,她不仅没有抗拒,反而被人掐住痒痒一般,眯着眼睛哈哈笑个不停。

“是混沌了,可能是那琼浆玉液的灵力太过庞大,她......她这应该是完全苏醒出来了吧。”墨故渊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不得了,不得了啊,这下来一趟,就多了个娃,这幸好我在这,不然搁你俩,这事要传出去,你墨故渊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羽涅吧唧了下嘴巴,喃喃说道。

墨故渊听的云里雾里,那鱼清潺怀抱小女孩,已是一脚朝羽涅飞了过来,气笑道“怎么不说幸好我在这里,不然你俩的苟合谁替你们洗清?”

墨故渊头大如斗,忽而听见一阵愉悦欢快的笑声,只见那小女孩正躺在鱼清潺怀中,指着粘在珠壁上的羽涅嘲笑不停。

羽涅身躯缓缓从珠壁上划下,面目全非。

第一百四十二章 犯我族人者,不共戴天! 琼花池内,三人看着眼前珠圆玉润的小女孩,在反应过来之后,皆是对其爱不释手,上下打量不停。

此刻小女孩从鱼清潺怀中跳下,直直跑向墨故渊,然后紧紧环抱住他的小腿,昂首一笑,两颗小虎牙在前,憨态可掬。

墨故渊被这小女孩的模样莫名一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好,我叫墨故渊。”

小女孩用脸蛋在他的裤腿上蹭了蹭,口中还是咧嘴不已“阿巴阿巴。”

“这家伙将这琼池喝光了,又长这么胖,就只会在这阿巴阿巴?”羽涅撅着嘴,咕哝着说道。

鱼清潺不乐意喊道“你有那个本事喝光吗?”

羽涅嘿嘿一笑,装作没听见,识趣的走向一侧。

墨故渊看着眼前小女孩的样子,将她缓缓抱起,面朝她问道“你是混沌吗?”

那小女孩目露疑问,一手搭在下唇,好似在认真思考墨故渊所问,只是她表情困惑,好像并不知道答案。

看着这小女孩憨厚懵懂姿态,墨故渊转首朝一旁两人说道“她......她好像没有之前的记忆了。”

“这有啥好奇怪的,依你所说,混沌当初为了救那位佛国大师,穷尽一身精血,又燃烧混沌本源,本就是以命换命,得那位大师佛法相顾,混沌这才有了一丝存活的机会。眼下她既然得众多天地至宝而恢复本源,醒来不记得过去的事也属正常,说不定等她日后成长起来就会想起呢?”鱼清潺笑着说道。

墨故渊听闻,略有所悟,鱼清潺所言倒不无道理,毕竟如今的混沌早已不是大荒当初那个泼辣凶悍的女子,乃是一个刚化为人形不久的小女孩,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一念此处,墨故渊心中一缓,这样也好,真要是那混沌,自己可是不敢和她有过多交集。

只不过另墨故渊还有些不解的是,之前在葫芦岛混沌吸食太虚神液之际,那会混沌醒来的片刻自己分明有所察觉。因当时自己的胡乱思想,混沌可是狠狠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大荒混沌原来的眼色。

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面容,墨故渊只得将脑中杂乱念头放下。至刚才片刻,心底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无端生出一股亲近之感,犹似两人有某种牵连,极为紧密。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不要走丢了哦。”墨故渊举起手中女娃,目光明亮。

小女孩似乎也能察觉墨故渊心境变化,当下同样眯起眼睛乐呵呵不已。

就在几人沉浸混沌变化带来的喜悦之时,忽而一阵地动山摇之势传来,三人一愣,待稳住身形便朝着顶上看去。

只见一道日光倾泻,那夜光珠的穹顶之上,竟是无端打开了一道口子。三人肉眼之下,依稀可见天幕上的缭乱,那是来自七星岛众人身影划过。

“他们可是破开了流光城的结界么?”墨故渊昂首望去,蹙眉喃喃。

“先出去看看,这里怕也是要坍塌了。”羽涅纵身而起,大喊道。

墨故渊环首周边,整个夜光珠内渐渐散发柔和光芒,而自己所处的圆台之上,更是兀然亮起耀眼的白光。

“这圆台是夜光珠中心所在,只凭珠内自成的空间悬浮其上,看来或许就是夜光珠能制衡平稳琼池的结界所在。如今这夜光珠打开穹顶上口,莫不是那外城结界已经被七星岛众人击溃不成?”墨故渊暗自思量想到。

随着脚下圆台光芒越发夺目,墨故渊不再耽搁,御剑携鱼清潺而过,齐齐朝着上方仰冲而去。

在飞出口端的那一刻,一道光柱从内喷发而上,直达结界屏障,瞬间,一股流光涌向结界表面,蔓延四方。

鱼清潺回过头看了看身旁墨故渊,见他一副认真戒备的模样,不知为何,明明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呆子,却有一翻少年老成的样子。

鱼清潺撇开目光不再看去,突然心底好似察觉到某些不同。

她回头看向夜光珠内,只见先前那道冲天而起的白光在没入结界之后,其中仿佛还夹杂着丝丝异色。鱼清潺细心捕捉之下,赫然发现竟是之前那花灵的气息。

“看来刚才是被她偷偷藏起来了......”鱼清潺心中已有断定。

一侧,墨故渊抬头看去,在自己几人潜行琼池底层之时,南山经七星岛众人竟是将流光城顶上结界轰炸的支离破碎,若不是夜光珠内的那一道加持,怕是刚才这结界就要被七星岛一众直接破开击碎了。

“你们看底下,那些鲛族在干什么?”羽涅一手指去,脸有微异。

墨故渊二人朝城下看去,只见广场之上的鲛人,此时人人高举手中鱼叉,统一对着天空扬起。那鱼叉尖刃,随着鲛人自身每一次的呼吸,都有一道猩红流光从鱼叉锋口朝着顶上射去。

“奇怪,先前不还借助夜光珠的能量去修补结界么,怎的他们这会又朝着结界下方破坏,那七星岛在上,鲛族在下,这结界岂能承受?”墨故渊下意识说道。

可很快他便发现异样,那结界在鲛人鱼叉的红光之下,竟是也有修缮其破碎的迹象。

“这流光城的结界本就和鲛族息息相关,看来鲛族已经下定决心,势必要将结界维护到底。”鱼清潺一手捋过发丝,缓缓说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不疑有假,只是须臾又看了看上方,七星岛众人在岛主萧远山的指挥下,由原来分散的攻击开始聚拢,目标正是结界中心支点。

那里,已是呈现道道裂痕,荧光暗淡。

此时身居结界外的萧远山浑身肌肉乍现,青筋爆鼓,自顾一拳拳朝着结界底下砸去,边出手还不忘朝底下的鲛司南笑道“司南族长,你可是让我废力不少啊,待会真要被我砸穿了,你们鲛族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啊。”

鲛司南此时脸色铁青,他死咬着牙关,恨恨看着萧远山轻蔑不屑目光。

眼下局面,或许他自己早已知晓后果,如今和族人一同维护结界之力,同样是杯水车薪。

墨故渊三人飞身而下,朝鲛司南所在的位置走去,后者先前就看见三人从殿顶冲出,似有察觉,鲛司南目露询问朝几人看去。

墨故渊朝鲛司南拱手一礼,正欲向他说明琼池经历,一旁鱼清潺率先笑道“那花灵已经被我们打的半死,如今不知跑哪躲起来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那花灵如今道行去之八九,随便来个人几乎都能将她碾死。”

闻言,连不远处的鲛暮云都有些不可置信朝着墨故渊三人望来,当下疾行走来,口中急切道“众位少侠,此话可是当真?”

“当然,区区一个花灵罢了,又不是像凌九泉那样的半神,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羽涅洋装拍了拍衣上灰尘,不以为意说道。

鲛暮云脸色通红,看着三人胸口一阵起伏,整个身体微微颤抖,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鲛司南忽而爽朗一笑,道“真是英雄少年啊,不愧是北溟鲲大人的朋友,果然了得。”

鱼清潺将羽涅拉过,生怕他又要胡吹一通,顺势继续对鲛司南说道“只是有一件事还需和族长你知会一声。”

鲛司南心中千斤旦的大事被解决,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回道“姑娘何事,直说便是。”

“先前琼池一行,与那花灵斗法过程中,那花灵仗着琼池内的小天地,又依靠琼池之力的补给,我等费尽精力才好不容易将那花灵重创。只是花灵不甘素手就擒,她将所有琼池之水都化为己用,本想趁机逃跑,却是被我给拦了下来,再加上他们出手相助,这才将花灵重创。”鱼清潺笑着解释道。

听闻,鲛司南脸色一怔,一旁的鲛暮云下意识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禁地里的琼池之水都没了?”

鱼清潺不疑有假,点了点头。一旁,墨故渊转头看向她,若有所思。

见此,鲛暮云目光有一会的瞬间变得迷茫空洞。

身侧,鲛司南拍了拍鲛暮云的肩膀,朝几人说道“能将恶灵赶出我们鲛族,那琼池没了就没了,那等天地至宝,本就不是我们鲛族可以占有的。”

鱼清潺脸色略显几分惊讶,认真的看了看鲛司南,心底不禁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早有这个觉悟不就好了,拖到如今,你看看你们鲛族,乌烟瘴气的,你说眼下怎么办?”羽涅撇着嘴嘀咕道。

鲛司南苦涩一笑,事到如今,鲛族损失惨重不说,自己更是活成个孤家寡人。可眼下他知道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如今外敌来犯,他必须带领族人好好的活下去。

“众位,如今七星岛入侵我族,而几位少侠慷慨解囊,将我鲛族后顾之忧除去,大恩不言谢,若是日后这沧海还能有我鲛人一族,若是以后我们还有机会遇见,我鲛司南一定穷尽我族中上下之力,答谢几位今日的恩顾。”鲛司南认真肃穆,说完,还微微欠身朝三人行礼一番,满是庄重。

身旁,鲛暮云亦知此事之重,随鲛司南一同行礼而下。

周遭,那些还在奋力顽抗修补结界的鲛族,虽不能动身起礼,亦是纷纷转首看向墨故渊三人,人人神情专注动容,目光充满感激看向几人。

墨故渊心中一阵澎拜,急急将鲛司南扶起,惭愧道“族长如此,我区区一个野小子如何担当得起。”

鲛司南不以为意,道“少侠,不管如何,我代表鲛族上下终归是要报之以礼,只是眼下局面刻不容缓,几位少侠还请照顾好自己安危,若等会结界被破,你们看准机会可自行离去。”

墨故渊回首看了看上方,结界中心支点处,随着七星岛众人齐心攻破,那里已经频临崩溃。

就在鲛司南再次折身而返之际,身后,忽有一道疾风袭来,鲛暮云反应及时,纵身阻挡,一手横劈将那疾风扫去。

“师兄!”鲛暮云见来者正是鲛暮晨,口中咬牙切齿道。

“一群蝼蚁,竟敢以下犯上,大言不惭!琼花神明岂是你们说杀就能杀的,看我将你们拿下,再丢到琼池里给琼花神明上贡,好让你们知道神明的威严。”此时,那鲛暮晨双目早已布满血丝,眼眶通红无比。

“你这老头疯了不是,自己不信不会去琼池里看看吗,还在这里逞强,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羽涅白眼一翻,不屑说道。

“师兄,你快醒醒啊,难道你真的察觉不到琼池的变化吗,我们受琼池灵力而入大妖之境,如今这琼花殿上,哪里还有半分琼池的气息,分明是荡然无存了啊。”鲛暮云悲愤喊道。

鲛暮晨身躯一晃,本能的去感受某些,却是发现空空如也,他口中喃喃不已“不可能......不可能的,琼花神明法力通天,她还答应替我们鲛族报仇雪恨的,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这绝对不可能。”

“我!”羽涅气急,就欲出手把这老头一巴掌拍飞。

墨故渊赶忙拦下,道“先前他应该是被北溟鲲重创了,你就不要多此一举。”

鲛司南看着鲛暮晨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落寞,他一手将鲛暮云拉回,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失去所有依靠的鲛暮晨此时整个人萎靡不振,跌坐在地,口中仍旧痴痴呢喃不已,状若癫呆。

鲛司南望着头顶即将被砸穿的结界,目光深深,紧接着双手紧紧一握,一股决然凌厉的气机从他身体迸发。

“当年外敌入侵,我鲛族为了琼池之秘不被发现,忍辱负重,苟延馋喘而活。如今我等已无后顾之忧,现又有无耻之徒来犯我族,我族该当如何?”鲛司南环首一圈,笑着问道。

仅剩的数百鲛族之人,不论男女老少,此时不再刻意去修复流光城结界,纷纷扬起手中鱼叉,高举向天,咆哮怒吼。

鲛司南眼含热泪,看着自己的族人,脸色无畏果敢。

这一次,没有妥协,没有害怕,更没有求全。

鲛司南拔高身形,一往无前朝着上方冲去,大喊道“我鲛人坠地仍可溅射四方,今日,新仇旧恨,我鲛族哪怕血尽流光,定要将你们伏诛于此。”

高空之上,萧远山斜视看去,嘴角轻扬,道“何必呢,你们鲛族生来便是人间的尤物所在,归顺我,唯我马首是瞻,我可保你们太平无事。”

鲛司南嗤笑“我曾去过仙界,也遇见过不少好汉侠士,他们御剑九霄,行侠天地,快意恩仇。如你这般,说句心里话,真是坏了南山经这么大一块风水宝地,着实可惜啊。”

萧远山听着鲛司南的有意挖苦讽刺,隐忍许久的面孔渐渐变得扭曲。

他残忍而贪婪,目光死死看着底下的鲛族,垂涎道“也好,这样以后就不用再惦记了啊,那鲛人的肉真是......”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来世还做海鲛人。今日,我沧海异族鲛人,就要看看你们七星岛有何能耐!”鲛司南一拳而起,石破天惊。

底下,鲛暮云此刻精神焕发,目光奇亮,他谦和一笑,继而随风扶摇直上,周遭,一道道绿光自胸间绽放,照亮整个流光城。

“我鲛族就在这,犯我族人者,不共戴天!”

底下,所有鲛人嘶声咆哮,人人望向苍穹,战意滔天。

“犯我族人者,不共戴天!”

“犯我族人者,不共戴天!”

一道碎裂蹦响声,结界中心,有星光微漾,随风遣散。

继而整片天幕开始瓦解崩溃,流光消逝。

风一吹,吹走了荧光,吹起了鲛人的怒火。

第一百四十三章 萧远山的恐怖 随着结界散去,七星岛众人列阵在前,驾驭着脚下各种法宝纷纷朝着流光城下落去。

鲛暮云一声低喘,整个半空一片绿光绽放,那赶来的七星岛弟子深陷其中,视线受阻,只得朝那鲛暮云杀去。

鲛暮云见状,脸色丝毫不慌,只见他一手从后缓缓伸出,拿着一根古铜色的木杖,那木杖浑身漆黑通亮,如那古树老枝一般,上头的酒葫芦已经被摘去。

鲛暮云一手挥去,一道气浪无形之中朝七星岛众人涌荡而去,仅仅一刻,就将对方组成的战阵冲散打乱。

“你们去对付那个年壮的,这个老头交给我,切记,留活口。”萧远山御气而下,吩咐道。

闻言,七星岛弟子调转身形,向不远处的鲛司南掠去。

此方,萧远山步步紧逼而来,看着鲛暮云举起木杖指向自己,笑道“就凭你?能接下我一拳吗。”

鲛暮云脸色一狰,也不废话,再次举起手中木杖,大喝一声,一身衣袍鼓舞涌动,须发扬起。漆黑的木杖渐渐变的翡翠幽绿,其中缓缓形成一股浓郁的能量。

鲛暮云纵身飞跃,几个虚空轻点,已攀至萧远山上方,他双手高举木杖,不顾一切朝着下方狠狠劈了过去。

萧远山眉眼轻轻,只是看着那道绿色木杖从自己脑门砸来,并未挪动身影。直到那木杖近在咫尺,萧远山轻轻举起手,便一手化解了鲛暮云倾力一击。

木杖在萧远山手中牢牢掌控,鲛暮云使尽全力仍旧奈何不得。

“你根骨太差,即便得那琼池灵力迈入大妖之境,也不过是风烛残年,还是太弱了啊......”萧远山低声言语。

而后,他一手抓住鲛暮云的木杖,另一手缓缓抬起,底下众人都没看清那萧远山究竟有无出手,鲛暮云的身躯瞬间被击飞出去。空中满是鲜血飞洒,落在了一众鲛人脸上。

琼花殿顶,鲛暮云径直砸落,掀起一阵尘烟,半响,毫无异动。

萧远山回眸冷冷看着底下,再一次喊道“连所谓的大妖之境在我手中都扛不住一拳,你们呢?还要垂死挣扎吗?”

鲛人怒吼,没有二话,举起手中鱼叉朝萧远山激射而去。

萧远山忽而有些好笑,一个转身,迎着鲛人的攻击径直朝着下方坠去,任凭那红光打在身上,无关痛痒。

另一边,鲛司南已是察觉到鲛暮云气息微弱,此刻坠落在穹顶生死不知。

他回头看了看下方,见萧远山独自一人去往,心中焦急愤怒,正想折身而下,忽有一道道身影悬浮站立在自己身前。

那些都是七星岛主修炼体的弟子,一身肌肉矫健,只是站在鲛司南面前,一股压迫顷刻朝他迎来。

鲛司南如今境界还未突破瓶颈,而鲛暮云又被萧远山重创,眼下之势怕是无力回天。

鲛司南心有不甘,他死死看着眼前七星岛的一众弟子,眼眶猩红,接着整个人身体开始变化。

他撕去一身人皮,漏出鲛人本体,青灰色皮肤覆盖全身,一声嘶吼,两侧鱼鳍震动不已。鲛司南龇牙咧嘴,一口尖牙在外,下一秒,他带着愤恨朝着前方冲去。

数十位炼体的七星岛弟子,看着眼前这鲛人的疯癫姿态,一时有些惊慌,正欲有所抵抗,鲛司南已是冲进人群。也不见他有任何神兵利器在手,只是凭借手中利爪,肆意挥杀,朝着七星岛弟子身上凶狠划去。

有不小心者,当场被鲛司南一手劈去头颅,或是断去手脚。很快,众人便反应过来,开启护体真气,仗着肉身强悍,与鲛司南赤膊相斗。

鲛司南游走里外,一双手满是鲜血,可他似乎早已忘记自我,借着一股狠劲和信念,他一人毅然顽抗七星岛众人。

有人一拳重重砸在他的后背,紧接着又有一脚猛踢而来,直直踩在了鲛司南腹部。他一口鲜血飞溅,稳住身影,朝着底下一人举手抓去,力道之下,穿破那人护体真气,死死遏制那人喉间,鲛司南一爪握下,那人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头身分离。

似是被眼前一幕震撼,画面来的太过血腥,七星岛弟子此刻同样被激发出血性,有人愤怒呐喊,一身肌腱爆起,青筋乍现,出拳之下,隐有火光,一拳狠狠砸在鲛司南脸上。

鲛司南目光涣散,晃了晃头,嘴角血丝连连,他强行打起精神,再次朝那群人影中冲去。

七星岛弟子怒不可遏,拳脚相向,亦是倾力朝他杀去。

忽有一道绿光从人群中炸开,在七星岛一众弟子毫无防备之下,有几人瞬间皮开肉绽,哀嚎不已。

人影散去,只见一人喘着粗气,将奄奄一息的鲛司南背负在后,目光死死看着眼前的七星岛众人。

“是你这臭小子。”有人伸手指着来人喝道。

鲛司南此刻一身血迹,身上骨骼不知断裂多少,其后背凹陷,面目扭曲,整个人仿佛一滩肉泥一般。若不是有人此时背负,怕他早就要摔落掉下。

鲛司南艰难睁开双眼,瞳孔溢血,可他眸底仍旧浮出一丝柔光。

“念......念笙啊......”

“舅...舅。”

“好.....好.....”

沈念笙低着头,抿着双唇,眼泪涓涓而流。

他的一只眼睛是泪水,一只眼睛流出的是珍珠。

“你们看,我的身体里也流着鲛人的血啊......”沈念笙仰天喃喃,脸色悲切。

七星岛众人自然知晓沈念笙是自己派中之人,只是眼下见他模样怪异,又听他此番言语,哪还管其它,直接朝着沈念笙包裹围剿而去。

见此,沈念笙没有犹豫,他动身朝下飞去,将鲛司南轻轻放在地上,折身就朝着追向自己的人群杀去。

鲛司南平躺在地,口中鲜血断断续续翻涌而出,那疲惫朦胧的双眼,淡淡看着远方沈念笙的背影,口中呢喃着自己最亲近的名字。

广场之上,萧远山带着倨傲睥睨之色,一步步朝着鲛群走去。

随着他每走一步,地面皆有一处大坑,气势凛然,力量厚重。

“负隅顽抗有何意义,还要受肤体之痛,我不会杀你们,你们的命对我来说,可是珍贵的不得了啊,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们呢?待将你们押回七星岛,我一定会好好善待你们的,你们也会被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因为,你们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山珍海味啊!”萧远山看着眼前鲛族,脸色渐渐疯狂,越发贪婪垂涎。

“什么六派盟约,什么狗屁盟誓,你们鲛人本就是我七星岛率先发现,那些家伙不过是想从我这分一杯羹罢了。鲛绡那种破烂玩意以为就可以让你们鲛族免受凌辱吗?他们看得上,是他们没见过世面,那些家伙怎知你们鲛族的血肉味道?”

“哈哈哈哈,连我都没想到,你们鲛族之肉,竟可让我肉身强度更上一层,还能加强我肌肉实度,简直是脱胎换骨啊!我......我这才吃了多少,要是将鲛族全部......”言之此处,萧远山一副迷恋陶醉之色,自顾笑了起来,如同魔怔。

鲛族听闻,先前的义无反顾,不惧一切,在此时,早已被恐惧和萧远山的样子支配,人人惊慌失措,颤颤巍巍朝着后方退怯。

“别怕,你们将会被我好生圈养,我可舍不得让你们一下子都消失在这个世上,不然我以后去哪里找像你们如此美味的存在。”萧远山带着笑意蛊惑说道。

一道绿光化作刀锋,从萧远山背后劈斩落下,可那萧远山纹丝不动,硬生生扛下这一道攻击,后背,也仅仅是一条红印罢了。

萧远山转首看去,只见一个潦草落魄的老头,此时双手合十,其头顶又有一道锋芒绿刀缓缓形成,再次朝着萧远山斩落而下。

“大长老......”后方,有鲛人诧异喊道。

萧远山身影一闪,已是来到那老头身旁,他一手抓起鲛暮晨的喉咙高举而起,有些痛恨道“你看看你这老骨头,都瘦成什么样了,太令我失望了。”

鲛暮晨浑然不觉自己处境,他双手始终紧紧贴合,一道锋芒又径直朝萧远山劈去。

而后,他神色平淡,目光呆滞,甚至是没有表情。他的双手始终没有放下,绿光化成的刀锋一道又一道,不管大小,不管威力,层层而下,生生不息。

鲛群之人愣愣看着,不知过了多久,那鲛暮晨仍旧保持原来的动作,哪怕一身气机早已断绝,他仍然如此。

萧远山一眼之下,莫名生出一股烦躁,他将鲛暮晨重重扔在底下,抬起一腿,就要将其踩个粉碎。

忽而一道剑光飞涌而至,掠向萧远山。

萧远山蹙眉,这一剑虽说不在话下,可其中蕴含的剑气却是颇为锋芒,可从未听说这流光岛的鲛族还有人用剑的。

萧远山一手随意将那道剑气抓碎,紧接着挑起眉头朝琼花殿前看去,只见一布衣小子正执剑举向自己,神色冷峻。

“你们......咦,不是鲛族之人,你们是谁?”萧远山蹙眉问道。

“是谁关你屁事,亏你还是堂堂一岛之主,竟干些杀人取货的下贱勾当,真是想不到仙界六大派之一的七星岛岛主,居然是一个爱吃人肉的畜生,真是大开眼界了啊。”羽涅撑开手中玉扇,朝前走来嗤笑说道。

萧远山看了看那举剑男子,又听闻眼下这白衣男子所言,一双阴沉的目光缓缓扫视身前方。

眨眼,萧远山忽而展颜一笑,道“我还以为是鲛族请来的帮手,原来是小瘪三。”

先前一会功夫,萧远山已经凭借感知探查几人修为,不过是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哦?是吗,那要不要看看我们这几个小瘪三能不能把你揍的屁股尿流。”羽涅放声喊道。

萧远山懒得废话,这些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自己见的太多,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隐秘,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留他们性命了。

萧远山身影一晃,瞬间来到羽涅身前,一拳而过,直冲羽涅脑门。

一侧,鱼清潺和墨故渊倏然一惊,光是看此人身法,二人就已经知晓彼此之间实力差距。

“羽涅,快跑!”墨故渊大声喊道。

羽涅自己同样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讲武德,说动手就动手,还来的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真是够阴。

下一秒,羽涅一口鲜血喷出,嘴角歪曲变形,整个身躯朝一旁飞去。

萧远山愣了愣,看着自己的拳头,先前异样,好似让自己的攻势暂缓不少,不然眼下此人怕早已魂飞地府。

“有点意思......”萧远山翘起嘴角,继而朝羽涅追杀上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来自混沌的超强力抗 墨故渊同鱼清潺飞速来到羽涅身侧,将其搀扶站起。墨故渊细察之下,发现羽涅气机紊乱,更多的是虚弱无力。

“怎么样?”墨故渊缓缓问道。

羽涅咧嘴苦笑,拭去唇边鲜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没被打的变形吧?”

二人眼白一番,怒目而视。

羽涅讪讪笑了笑,道“很强,就一会的时间,我都无法将他的攻击凝滞,只是暂缓一个眨眼的功夫,我体内真气几乎全部耗尽。”

墨故渊蹙眉朝着前方看去,见萧远山静静站在自己几人的对面,脸色轻松惬意,似乎还有一丝戏虐。

“不是要打的我屁股尿流吗,怎么,要不一起上?”萧远山双手环胸,打趣说道。

羽涅闻言,瞬间一怒,挣开墨故渊的手臂,就欲再次向萧远山杀去,却被墨故渊一手拦住。

“你都成这样了,还一股劲冲上去,送死不成。”

“这家伙人面兽心,还敢瞧不起本大侠,我非要弄死他。”

墨故渊正欲将羽涅护在身后,萧远山已再次挥拳上来,速度之快,眨眼就到了墨故渊身前。

一拳当面,墨故渊只觉霎那一股锋芒迎面扑来,来不及犹豫,墨故渊举剑格挡胸前,那一拳硬生生砸在剑身之上,带起墨故渊的身躯飞速朝后方退去,直至撞断琼花殿外一根石柱,墨故渊方才掉落下来。

墨故渊一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剧痛无比。

“一拳,一拳就恐怖如斯。”墨故渊双目颤抖,胆战心惊的看着那肌腱强硕的汉子。

揽月坠星游走而出,化作灵蛇一般,来回扫荡,将萧远山包裹在内。而后,鱼清潺飞身踏空,一手拽住白绫,抽力往后一拉,揽月坠星急速收缩,将萧远山紧紧束缚在地。

墨故渊瞧准时机,径直挥剑而出,一道凌厉寒光至他身前朝着萧远山的胸膛刺去。

剑尖峥嵘,锐利逼人,可墨故渊手握轩辕在刺碰到萧远山身前三寸,便再也无法进尺半分,任凭他如何驱力,丝毫没用效果。

萧远山看向墨故渊,又看了看眼前这把质朴铁剑,微微蹙眉。

虽说靠着护体真气,自己完全不把这小子的攻击放在眼里,可眼下自己的护体真气仿佛受到某种侵蚀,那剑气正在缓缓破开自己的屏障。

“难怪你们有恃无恐,原来个个都有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啊,不过......那又如何?”萧远山轻轻一笑,竟是直接撤去了周遭的护体真气,让墨故渊举剑朝着自己身体刺下。

一剑而往,即便萧远山没有了护体真气,那轩辕剑仍旧无法刺破萧远山的体表。剑尖传来的异感,让墨故渊觉得好像劈在一块坚不可摧的大石之上,岿然不动。

“连轩辕剑都无法攻破么,这人炼体的境界莫不是已经登峰造极?”就在墨故渊念头闪过,眼前忽而一黑,又有一拳接踵而至。

墨故渊抽剑而起,凌空翻跃身姿,但萧远山重拳已出,以墨故渊如今的修为又岂能躲过。

墨故渊心中骇然,自己已经第一时间逃避,可那一记罡拳牢牢锁定自己,当头砸来。

上方,鱼清潺狠狠扯住白绫,作势向后拉去,想让萧远山无法碰及墨故渊,可她全力之下,连白绫都无法控制,萧远山站立原地,纹丝不动。

看着萧远山那一拳直奔墨故渊脑袋,鱼清潺胆颤,不顾一起的想要阻拦,却仍旧撼动不了半分。

“这一拳比刚才可是要多出一分力哦,看看你会不会被砸成肉酱。”萧远山大笑道。

拳风扑面,墨故渊只觉无形中一股磅礴压迫之力面向自己,无处可避,只得硬生生举剑阻挡而去。

一阵耀眼白光闪过,墨故渊强撑着一口气朝外围翻滚。

那一拳重重砸在地面,石板飞溅,尘土飞杨,墨故渊仍被余力波及,再一次吐出一口心血,甩飞落去。

墨故渊匍匐着身躯,一身泥泞破败,伤痕累累,他喘着粗气,第一时间向羽涅的方向看去。

只见羽涅口鼻溢血,朝自己惨淡一笑,双腿一弯,毫无意识栽倒趴地。

“连鲛暮云那样的大妖之境都没有,凭你们这点修为也敢在我面前造次,蚍蜉撼树,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萧远山怒笑一声,那束缚他的白绫纷纷炸裂,碎布残飞,鱼清潺脸色一白,身形不受控制的朝萧远山飞去。

墨故渊瞳孔失色,他歇斯底里,挣扎疯狂。

掉落在地的轩辕剑猛然震动争鸣不已,化作流星朝萧远山爆掠而行。

萧远山心有异样,一手挥去,鱼清潺被抛飞砸过,血气弥漫,翻滚落地。

下一刻,萧远山一拳毫无保留冲向轩辕剑,这一拳,倾力一击,一个照面,将轩辕剑直接击飞了出去。

“竟是轩辕剑,这等神器也能配被你滴血认主?我倒要看看,你要死了,轩辕剑还如何护得住你?”

萧远山身影闪过,眨眼就到了墨故渊身旁,一脚抬起,他没有多余动作,就向墨故渊当头踩下。

远方,鱼清潺失声呐喊,凄厉刺耳,穿破九霄。

妖界鸿蒙山顶,一阵阵炸裂猛然爆发,有山河动荡,天崩地裂,无数大妖惊恐望向一方,瑟瑟发抖。

凌九泉兀然睁开双眼,眸底一片猩红,整个人仿佛一尊九幽恶魔。

身旁,饕餮穷奇,以及妖界三派的掌门皆是一阵惊慌,不知凌九泉为何突然变的如此。

“下一次,你会死。”

流光城内,北溟鲲颤颤巍巍,他将鱼清潺护在身下,本想救出墨故渊,只是再看到眼前一幕,连他自己都有些呆若木鸡。

萧远山一脚之下,有一个胖墩墩的小女孩双手高举,吃力的顶起萧远山泰山压顶之势,她脸色涨红,仍旧死咬着牙,拼命顽抗。

墨故渊虚弱睁开眼,想要挣扎,却没有一丝力气。

“快......快......走。”声音气游若丝,墨故渊朝着眼前小女孩喃喃。

小女孩侧过头看向墨故渊,嘴巴嘟起,眼里有泪水浮现,她摇着头,半分不退。

“阿西!”似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一切,在萧远山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下,他的腿正缓慢的朝上抬起。

地面,小女孩弯曲的双腿正在缓缓站起,她低着头,大汗淋淋,仿佛扛下了一片天空。

忽然,头顶一阵轻松,她眨着眼,有些不解,茫然看向四周,见眼前不见萧远山身影,便蹲在墨故渊身旁,泪眼巴巴守候着。

墨故渊想要抬手抚摸她,然而却是有心无力。

鱼清潺踉跄着脚步来到墨故渊身旁,紧紧朝他看去。后者艰难的翻过身子,平躺在地,同样望向鱼清潺,两人相视,喜极而泣。

不知过了多久,墨故渊平稳住气息,苦笑说道“还是修行不够啊,我太弱了......”

鱼清潺晃着头,眼里还有未消失的泪水,她缓缓说道“我觉得刚才那一剑,一点也不弱。”

墨故渊面有无奈,看了看鱼清潺,见她脸上布满担忧,心底温暖,道“以后那一剑还会更厉害。”

鱼清潺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混沌,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眯眼笑道“你比这家伙更厉害。”小女孩虽是不会说话,可她却知道眼下应该是没啥大碍了,当下自顾乐呵一笑,阿巴阿巴说个不停。

“原来你生气的时候是阿西,开心的时候是阿巴阿巴啊。”鱼清潺了然说道。

墨故渊一愣,这么一说,好像从最开始到现在还真是如此。

他看了看眼前憨嫩可爱的混沌,又想起刚才她吃力抗下萧远山的攻势,心中一时有些动容。

自己连萧远山随手一击都无法抵挡,可她竟然能在萧远山大力之下扛住压迫,甚至最后还能有所反抗,岂不是她的修为在自己几人之上?

可转念一想,她才刚刚苏醒,化为人形也没多久,居然有如此实力,当真是匪夷所思。

“看来以后我们得勤勉修行啊,不然连个小女娃都比不上了。”墨故渊自愧说道。

一旁,那胖墩墩的小女孩咧嘴一笑,伸出肥嫩嫩的小手摸向墨故渊,胡乱一通,替他擦去血痕。

两人渐渐恢复些许体力后,便将羽涅扶至一处修养,而羽涅除了自身体内所有的法力耗尽之外,身体外伤倒并无大碍。

“先前若不是羽涅穷尽最后一口气,怕是当场我就要灰飞烟灭了,现在看他这样子,体内真气荡然无存,这还是头一回啊。”墨故渊唏嘘说道。

“既然是修炼时间的,我们也无需太过担心,等时间够了,估计自己就醒来了。”鱼清潺笑着说来。

“你这话倒是利索,不过这羽涅还真是古怪的紧,当初在大荒受梼杌重击,也是没过多久自己痊愈了,这很神奇啊。”

“这有啥奇怪的,要不等他醒来,让他传授你几招自愈功法,以后你估计也可以。”

墨故渊赫颜,摇了摇头,道“我有九龙琉璃玉,区别不大。”

两人放眼整个流光城内看去,见四周一片狼藉,硝烟阵阵。

远方,生机断绝的鲛暮晨半跪着身躯,双手合十,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鲛司南同样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身体各处凹陷,血迹斑斑,时而抽搐颤抖,鲜血直流。

半空之上,沈念笙一人鏖战七星岛弟子,观其模样,已是强弩之末,可他仍旧苦苦支撑,伤痕累累。

回想之前的一切,从沈念笙和鲛明素大婚起,到如今一幕,不过数日功夫,就如此物是人非,整个流光城内的鲛族遍地哀嚎,死伤过半。

“先前带过萧远山的身影,是北溟鲲吧。”墨故渊幽幽说道。

鱼清潺愣了愣,继而点点头,道“是他。”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我们技不如人,即便哪天不小心死在这异界,也怨不得他人,北溟鲲我虽不知他具体境界,可我也知道他肯定非比寻常。平常我们在一起打闹嬉笑,他不以为意,沧海幽幽,时光漫长,他能放下身段和我们相处一块,我知道是因为鱼姑娘你的原因,所以,很多事,我心底也知道的。”

鱼清潺看向墨故渊,半响,微微一笑,道“你想啥呢,那死胖子和你都是我的小弟,既然你们俩辈分相同,哪来的高低身段,都一样,必须护着我。”

说完,鱼清潺自顾站起身,昂首静静看向天空,继而缓缓说道“别忘了,你们都答应凌姐姐要保护我走江的哦。”

墨故渊望着鱼清潺的背影,一阵清风拂来,吹起她的青丝,衣衫,还有漫天飞舞的白绫。

揽月坠星融合生成,一条条丝绫如银河奔赴,朝她涌荡而去。

是啊,当初他答应凌九泉,护她走江,护她入海,护她周全。

桑田是凌九泉,沧海是北溟鲲,那沧海桑田之后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好俊的小娘子 流光城高空,乌云密布,有雷鸣电闪,不消一会,已是大雨倾盆落下,溅洒在流光城内。

趁着萧远山不知所踪之际,余下年轻力壮的鲛族再次举过手中鱼叉,朝着眼前当头而来的七星岛一众弟子杀去。

先前异样,七星岛众人只察觉到岛主失去踪影,不过却不妨碍他们继续向鲛族威逼利诱,而此时,正是大好的机会。

“你们看,后面那几个哭的梨花带雨的鲛族女子,还真是好看的紧啊,这俊俏模样,我都恨不得现在就能抱回家,嘿嘿。”有人缓缓踱步走上,目光贪婪。

“哈哈哈,你要真想抱回家,那估计不得等个十天半月,你能扛得住吗,依我看来,还不如就趁现在兴起,干脆尝尝鲜,先快活起来啊。”有人附和笑道。

“赵兄言之有理,我们哥几个都多久没有碰过鲛人了,想想以前,我们初来流光,遇见这些鲛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要不是后来被那狗屁盟约束缚,我们又何须这般畏首畏尾。”

“是啊,每年贡上几位鲛人,又都给岛主送去了,到头来我们啥都没捞着。话说回来,这流光岛上的鲛人,还是我们哥几个当年率先发现的,焉有错过之理?”又有一人谄媚说道。

鲛族听着眼前数人的肆意高谈论阔,其中鲛族男子怒不可遏,女子惊慌失措,只得向后方逃去。

鲛司南侧过头,咬牙切齿的看向七星岛一众,目光含血,想要挣扎站起身,却心不由己。

站在前方的一众鲛族,此刻怒吼尖叫,人人扬起手中鱼叉,向着身前来犯者杀去,红光激射,缭乱纷纷。

“哼,看看你们如今的样子,真还以为是当年的鲛族不成,一群没用的废物。”一位炼体弟子讥讽一声,见鱼叉红光朝自己射来,也不闪避,径直一拳而去,顷刻捣碎。

而后,其他数位七星岛弟子亦是拉开阵势,朝着眼前鲛族之人杀去。

鲛族在历经此番磨难之后,元气大伤,族中精英要么是早些时候被鲛暮晨带进琼池消失,要么就是先前顽抗七星岛入侵之际受到重创,眼下这战斗力又怎能和七星岛弟子相提并论。

当那群人冲向鲛族之中,已有不少鲛族被他们蹂躏践踏。

“哈哈,你们这些杂碎,还敢反抗,等将你们抓回七星岛,和那牲口有何区别,真当自己是人了?”一人耍的兴起,破口大骂。

“陈兄好气魄,这些牲口既然敢阻拦,就先好好收拾他们一顿,只要不打死,岛主那边也好交代,看他们日后还如何逞能,我先去追那些女子,待会哥几个一起好好享受享受。”

“哈哈哈哈,妙哉,如此甚好。”

有几人率先朝着琼花殿前欺身而上,那一群娇弱女子惊慌逃窜,只得向殿内跑进。

殿门口之上,墨故渊倚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让出一条道让那些鲛族女子走进,表情略有担忧。

“怎么样,这会恢复的如何?”鱼清潺站在墨故渊对面,率先问道。

墨故渊脸色仍有几分惨白,之前萧远山气劲刚烈,拳意浓厚,加上两人修为差距,让他毫无招架能力。当时萧远山速度和攻势,依他目前修为,九龙琉璃玉都无法来得及反哺。

“还好,琉璃玉已经修复我身体些许,你呢?”“我没事啊,刚才就是被那家伙的掌气伤到肉身,并无大碍。”

墨故渊点了点头,又朝一旁的混沌笑道“你就乖乖守着这个大门,再看好你身边这只大白鹅,不要放任何一个人进去哦。”

小女孩听闻,立马弯曲双腿扎了个马步,一手伸前,一手负后,摆出一副门神姿态,朝墨故渊飞快点了点头,两条马尾跟都跟不上。

此刻恰好那一伙七星岛弟子赶来,两人二话不说,祭出手中神兵,朝那群人杀去。

“又是你们,真是不识好歹,岛主既然放过你们,还敢跑来送死,那我就送你一程。”一人怒道。

可是在他说完,很快就察觉异样,那青衫之人举剑而起,剑未至,一道道凛冽锋芒的剑气就已经刺破自己身前屏障,而后,道道剑气穿破自己身躯,杀向后方。

墨故渊剑气凌厉,鱼清潺手中白绫飘舞纷纷,七星岛五六人之数在两人的配合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皆被放倒在地,动弹不得。

墨故渊仔细打探自己身体,从突破瓶颈以来,整个身躯越发轻盈有力,此刻挥剑而行,比过往更为矫健娴熟。只要修为和自己没有太大差异,他几乎都有把握可以战胜对手。

鱼清潺看着墨故渊出剑的速度,一时有些惊讶,半分看不出先前还是重伤的样子。当下只得在一旁配合,让墨故渊自己磨练自己。

在解决完身前几人后,两人很快又朝着外围杀去,那身在鲛群之中的七星岛一干人等,早已看见两人先前姿态,自是不敢自讨苦吃,当下只得朝后退去,以免小命不保。

一道身影从半空坠落而来,鱼清潺冷目之下,举手挥去,白绫顺势将那道身影缠绕,继而缓缓放在地面。

待得白绫隐去,正是在高空之上,与那些主修炼体的七星岛弟子厮杀的沈念笙。眼下他的模样比起鲛司南差不了多少,一身创伤,血肉模糊。

墨故渊抬头看去,那一伙人约莫十来之数,此时御空而下,朝着底下另一方同门落去。

“陈十枚,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剩下这些跳梁小丑也搞不定吗?”一位身高马大的男子落地之后,指着先前那一人怒道。

被唤作陈十枚的弟子有苦难言,他乃是七星岛外山弟子,又无炼体资质,自当无法和炼体的内山弟子相比。况且刚才墨故渊一剑之下,那威力即便自己没有碰见,也感觉到非比寻常。

“谢师兄,你有所不知,刚才那一会我们已经将鲛族收拾的差不多了,可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家伙,先前被岛主有意放过,如今又来坏我等好事。”陈十枚舔着脸,一方面向眼前高大的男子示好,一方面又伸手恨恨的指向墨故渊二人。

人群中,就眼前这人块头硕大,一身肌肉蛮横不说,身高还格外突出。

在听闻陈十枚所言之后,姓谢的男子一巴掌直接拍向陈十枚脑头,暴怒道“还不是你自己不中用,还有你们几个垃圾,平常就知道聚在一起勾三搭四,不好好修炼,整天尽想些歪门邪道。”

陈十枚被他一巴掌拍的头晕目眩,只觉天旋地转,晃了几下身子就摇摇欲坠。

姓谢的男子看着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他娘的就跟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一般,简直是丢人现眼。

陈十枚稳住道心,却又不敢反驳,谄媚着嘴脸讨好眼前男子,笑道“谢师兄教训的是,回去我自当勤勉修行,不给岛上丢人。”

身旁,余下十来位炼体弟子皆目露鄙夷,看来是早就知道这些外山弟子的本性恶习。

姓谢的男子在教训完那一伙人之后,转过头,眼神凶狠的看向对面墨故渊二人,在扫向鱼清潺之时,他忽然目光一亮,自顾咧嘴笑道“好俊的娘子,这回可是捡到宝贝了。”

陈十枚心底暗自晦气鄙视,脸上仍旧挂着笑容,道“等把这小子宰了,那小娘子就是谢师兄你的了,放心,先前我们已经查探过了,这两人并不是鲛族之人。”

闻言,姓谢男子朝前走出几步,一身强健爆炸的肌肉在他有意控制下,越发夺目。

他拍了拍胸膛,大声朝鱼清潺说道“我乃仙界七星岛岛主萧远山座下三弟子,谢建雄,姑娘若是来这沧海游玩的,等我们处理鲛族的事情之后,不妨由我陪你一块游山玩水一番。”

鱼清潺挑眉,看了看那谢建雄,心思婉转,道“即是仙界正道,怎的还来此干些杀人抢夺的勾当,万一我和你们走到一块,日后被人知晓,岂不是要无辜背负骂名?”

谢建雄一愣,这一问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当下嘿嘿一笑,道“管这么多干什么,没有人会知道的,今日过后,这里就会消失。至于你嘛,要是乖乖答应我了,日后随我回七星岛,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鱼清潺目光一亮,欣喜道“真的吗?我久居沧海没出去见过世面,你们七星岛当真让我衣食无忧?”

见鱼清潺模样,谢建雄心情大好,再次强调说道“当然,我们七星岛占据南山经半壁江山,况且我还是岛主的亲传弟子,跟了我,你还愁啥。”

鱼清潺脸色憧憬,当下就直奔谢建雄走来,可刚走了两步,却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看向眼前男子,纠结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眼下我恐怕还不能跟你走。”

谢建雄不解道“怎么,有啥问题?”

鱼清潺伸出纤纤玉手,指向身后墨故渊,道“这个人把我从沧海抓来这的,你要是想把我带走,除非你能打的过他,不然我是走不掉的。”

听闻,谢建雄狐疑看了看墨故渊,后者脸色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

“喂,这俏娘子是你抓来的。”

墨故渊看了看鱼清潺,后者朝自己正频繁的眨眼看来,墨故渊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好,现在通知你,她是我的了,你可以滚了。”

墨故渊看着眼前魁梧高大的男子,半响,侧头说道“她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谢建雄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墨故渊摇了摇头,举剑遥指谢建雄,眸光冰寒。

刚才感应之下,眼前这高大男子境界应是在自己之上,但也高不了多少。而自己也正想用他来试试如今的修为道行,迈入玉清境,还未能尽兴实战一番,这倒是个好机会。

谢建雄看他剑拔弩张,气笑道“你以为刚才收拾了几个废物就敢在我面前造次了吗,我劝你好自为之,免得自讨苦吃。”

墨故渊充耳不闻,一副跃跃欲试的身姿拉开阵势,轩辕剑争鸣,他却将剑背负在后,不再废话,直接朝那谢建雄急速掠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存思黄庭,炼养丹田 谢建雄眼见此人如此不讲武德,怒喝一声,抬手就朝墨故渊抓去。

墨故渊一马当先,双手握拳,几个呼吸之间就已凭空捏出数十道太极图,扬长而去。

七星岛一众人等见状,惊呼道“是雾影宗!”

那谢建雄亦是瞧见墨故渊所施展的道法,心底同样诧异,竟是没想到在此地居然还会遇见雾影宗的弟子。

作为仙界六大派其一,雾影宗和七星岛虽都扎根在南山经这块大陆之上,可由于雾影宗地界在极东位置,且宗门并不像七星岛这般行事张扬。宗门弟子更是低调内敛,除去六大派一些重要的活动或是会议,宗门弟子几乎少有人行走在外。

雾影宗乃是纯正道家门派,其来历渊源,甚至可追溯到上古时期。

在古时曾有数位道家真人游走山海五经之内,弘扬道家真言,主张大道无为,道法自然等著名学说流传于世。

道家所著,流芳千古,在山海五经千万年的更迭起伏中,仍然经久不衰,其学派遍布各地各界,哪怕没有正统门籍,依然不妨碍道学的流传。其中最被世人所知的代表人物就有老子,列子,以及当初墨故渊误入庄周梦境,后来巧遇的庄子和惠子二位隐士。

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道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佛教之禅,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万物变化而变,又以不变之法应万变。

所谓道随万物,其中心思想便是尊重世间万物种种差异,并辅助各种差异的充分展开。所以道,并无统一形态,也没有统一的方式,任何人坚持己见,或是追求心中所愿,都可以称之为道。

只是后世祸乱,修仙无数,道在岁月长河下的洗礼,也被后人区分有正道与魔道差别。

寻道一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为达成所愿,不择手段,阴谋阳谋,或是问心无愧,皆是求道途中必备历经。

唯有修心修己,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求道长存。

放眼如今整个山海之内,东山经人界自是不必多说,墨故渊从小便接受道教洗礼,可见东山经道教盛行。

而山海仙妖两界,同样有着道教的踪迹,只是在神魔大战之后,殃及各地无数,有许多珍贵传承被打断或是湮灭在战火之中,亦是遗憾一桩。

道家学问,遍布各界各地,而雾影宗作为神魔大战后崛起最强的道家一派,归根结底还是其门中弟子深研道学之问,修身养性,清虚自守,谦卑自持,秉要执本,这才让他们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雾影宗修身养性,深居简出,除了修炼黄庭经之外,其门中弟子更多是研究炼字一学,以炼丹,炼器为主。

至后世以来,其中炼丹一说,让雾影宗闻名山海的便是他们炼化出的不周天元丹。

传闻数千年前,长留山的老祖宗因飞升失败,被天雷伤体,回天乏术,眼看就要兵解道消之际,与之交好的雾影宗恰好在那时炼制的不周天元丹降世。

没人知道具体效果,只是在那位长留的老祖宗服用过后,不仅回光返照,还一举突破关隘,借丹飞升,得道成仙,打破桎梏,纵横天外而去。

之后,门中又有天资聪颖弟子,擅长炼器一途,以人间异物或是珍宝,融于丹炉,以秘法锻造熔炼,打造出一件件闻名于山海之内的各种神兵利器,攻守皆备,应有尽有。其中,频频有仙尘之属,更有罕见的神兵之器。

当然,雾影宗贵为仙界六大派之一,还是以黄庭经著名于世,其原功法名为老子黄庭经,乃是最为纯正的修仙心法。

其经上又分为黄庭外景玉经和黄庭内景玉经,再则就是经过雾影宗第一代宗主完善修补,又有黄庭中景玉经一说,乃是不可多得的心法珍本。

黄庭经不仅仅只是在雾影宗为门中基石所在,在整个道教之内,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不容小觑。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丹田一修,详细介绍了人身体内的各处穴位,筋脉分支,如何吐纳行气,气沉丹田,巩固守一。

其中黄庭经还涉及长生之道,分别论述人体各主要器管的作用功效。

为了修炼得法,经上将人体分上中下三部,每部有八景神镇守,合称二十四真神,如果能将真神稳固身体各处当中,调养真气,里外和一,人魂凝固,则长生不老。

而墨故渊正是因为修炼了黄庭经,深懂养身之道,打通经脉,畅行无阻,加上九龙琉璃玉的奇效辅助,使得墨故渊修行可谓是一日千里,事半功倍。当然,这其中更多还是墨故渊自身的忍耐和坚持,以及从未放弃的信念所在。

总体来说,存思黄庭,炼养丹田,积精累气为宗旨,执行不殆为要诀,方可修仙证道。

以如今墨故渊丹田中的心海来说,除去本身的造化和那九龙脉纹,其它则是他辛辛苦苦打造出来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可容剑气森森,剑意盎然,剑池游龙。

鱼清潺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看着两人近身肉搏,比拼身法,一招一式,皆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你们两个加油啊,我还等着跟谁回去吃香的喝辣的呢。”

相比谢建雄,墨故渊更多的是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从容不迫,来者相迎应对,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态。

见那墨故渊没有祭出先前那把古剑,只凭借身法和太极乾坤就能和谢建雄一争高低,那观战的陈十枚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好像踢到硬钢板了。

一拳炸裂,尘烟飘散,借着气浪退行划过,地面一道浅浅的印痕同样一路滑行,直至两人脚步停歇。

谢建雄望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雾影宗弟子,心中震惊无比,虽说他们七星岛和雾影宗都生活在南山经,可两派之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交集甚少。

当初七星岛还未成名仙界,雾影宗已经显赫一方,而七星岛是在上一任岛主励精图治下,不断朝着南山经以南扩张,蚕食地界领域,这才使得七星岛几乎占据了南山经半数之地。

对于七星岛的崛起和发展,作为最早存在南山经的雾影宗并未干涉任何,只要七星岛没有逾越过界,那么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多管闲事。

至仙界六派成立以来,期间有过数场仙妖大战,七星岛一众弟子因主修炼体,而妖界本就是野蛮荒芜,那些妖魔鬼怪天生就有肉身上的强势。

而正是因为有了七星岛弟子的加入,他们冲在战场的最前沿,冲锋陷阵,丝毫不惧,这才让其它各派有机会大范围保证安全输出,和妖界一较高低。谢建雄看着对面的墨故渊,深吸一口气,将一身磅礴的拳意收敛几分,冷冷开口问道“你可是雾影宗弟子?”

对面,墨故渊心中血液沸腾,有几分畅快之意,没想到迈入玉清境之后,除去修为渐长,连自己的肉身都强悍不少。

先前仗着太极乾坤图的攻势,墨故渊与他招招相对,拳拳到肉,虽不比那谢建雄来的刚硬,可自己同样感受到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在没有破境之前,以谢建雄眼下这番猛力来说,自己也许并没有那么好受。

本想趁热再和他打上几回合,谁知这家伙居然一个碰撞停了下来,墨故渊冷哼一声,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谢建雄面色一寒,不悦道“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墨故渊径直不屑回道“怎么,若我真是雾影宗弟子,你会就此作罢?”

谢建雄环顾四周一眼,眸底隐有寒光,如今局面要是传出去被外界各派知晓,怕是难以善后。

当初得唐年北消息传报,自己受师命前来此地,由于此时事关重大,七星岛并未声张宣扬,反而密谋而行。

岛主萧远山因惦记鲛族血肉之躯,又听闻密信上说鲛族藏有天地至宝琼浆玉液,这才亲自登岛上来。一路小心翼翼避开海上视线,悄悄匿身来此,联合唐年北里应外合,好杀鲛族个措手不及。当下看来,倒一切进展顺利,只是眼前唯一的意外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古怪难缠。

谢建雄身后,来自七星岛内山其他的炼体弟子缓缓走至其身旁,其中一人轻声细语,在谢建雄耳边说道“师兄,以我之见,不管此人究竟是谁,也不管他是不是雾影宗的弟子,如今我们强攻流光岛的事件,断然不能外传出去。岛主之前千叮万嘱,要速战速决,不可留有痕迹。”

谢建雄闻言,目光如炬,半响,点了点头,道“不错,既然这小子撞见了我们的事,不管他有几斤几两,来自何处,我们也绝对不能放过他。等会我再和他较量一番,你们瞧准时机,从旁协助,直接给我把他宰了,人死了,自然就没有闲话可说。”

几人听闻,不动声色应和,看来不像是第一次干出这样的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懒得废话,你不识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拳脚无眼,你小子可别有个万一啊。”谢建雄耸了耸肩,无奈笑道。

墨故渊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此人估计没安什么好心,当下沉稳心神,戒备四周,继而伸出一手,食指朝里勾了勾,挑衅喊道“你过来啊!”

鱼清潺看着墨故渊姿态,开怀不已,自顾呵呵一笑,朝谢建雄喊道“他太嚣张了,快过去揍他。”

听见那俊俏的小娘子还在一旁为自己鼓舞打气,谢建雄胸襟坦荡,爽朗一笑,道“他也就这会能嚣张了,待会怕是连腿都站不直了。”

语毕,谢建雄朝前缓缓弯曲身子,脚步一蹬,即刻朝着墨故渊对冲而去。

墨故渊见状,本能感觉到此刻谢建雄整个气势比起之前要锋利不少。

一拳当面袭来,直奔墨故渊脑门,可见手段之狠。

墨故渊侧身微微躲避,眼前那拳风急速,隐有呼啸风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玉清境的肉身强度 谢建雄嘴角闪过一抹残忍之色,挥出去的右拳忽然改变方向,朝着墨故渊闪躲的位置再次横劈而来,一道道凛冽风劲拂向墨故渊,让他有些惊讶。

“炼体竟然也有几分黄庭经上的道法么?”墨故渊心底暗自揣摩。

其实墨故渊可以看出这点倒并不稀奇,从他这近两年的修炼时光中,再到如今的玉清之境,自己同样感觉到肉身的变化,疏通筋脉,强身健体,也算是一种炼体的功法。

炼体,最早便是源于道家修炼术语,以功法招式锻炼体制,还有就是用某些天材地宝的药物淬炼身体,易经洗髓,脱胎换骨。只是天地间那些稀世珍宝又有多少,除去天赋,更多还是考验修行者自身的耐力和勇气。

而七星岛作为山海中最为纯正的炼体一派,自然深知炼体的基本,强身健体,演练招式功法,这都是起到外在的辅助作用。其核心根本还是要打通自己身体内的任督四脉,以气存力,以力出外,还是需要体内修养真气一说。

所谓有运三华五气之精,洗骨伐毛,有搬运周天火候,一日千里,有日运脐,夜运泥丸,皆是炼体者的表现。

不论何种说法,炼体一术,或内或外,皆是体术一说,二者相得益彰,相辅相成,才能登高远阔。

墨故渊见眼前那一拳来势汹汹,力道十足,当下不敢掉以轻心,但也不甘就此躲开,反而大喝一声,一手扬起,同样握拳之态和谢建雄对撞而来。

谢建雄眼瞅着这小子如此胆大妄为,许是没有见过炼体之人的拳头,竟然敢和自己硬碰硬,这法与力,二者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拳风扑面,谢建雄横劈扫去,骨骼咔咔作响,那风声都在他的手臂下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墨故渊一拳之上,已有十来道太极图闪烁体表,虽说要和他来个硬碰,可墨故渊也不傻,自己即便修为有所长进,可论体术一说,自己又没有刻意修炼,同境界下,自然无法和谢建雄相比,所以先打出太极图,有所防范。

如之前一般,两人再次近身肉搏,只不过比起之前,此时的谢建雄乃是全力而为。

一粟蓝光耀眼绽放,正是七星岛功法,蓝拳七绝。

蓝拳七绝顾名思义,正是有七种不同深度的绝招,由一到七,层层境界不同,威力自然也就不同。

若要修得七绝所有,这就极大考验炼体者自身肉体的强度,因为本身这种绝学就很依赖炼体者肉身的硬度,只有身体强度达到蓝拳七绝的要求,自然可以为己所用。

墨故渊定睛望去,眼前这谢建雄的蓝光颜色程度,似乎比起当日那唐年北要淡上几分。

其实墨故渊不知,蓝拳七绝每一层颜色都会有不同变化,下三层几乎都是呈现淡蓝色之态,上四层则有深蓝,钴蓝,青蓝,以及最后一层的黑篮。

唐年北自幼苦修,耐力非寻常人能相比,已是修得蓝拳第四层,而谢建雄才刚刚踏入第三层,自当无法媲美。

蓝光和黑白两色的太极图相撞,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轰然炸裂散开,两人周围残垣纷飞,气浪翻滚。各自使出全身的气力对碰,这一次,不再借力朝后退去,反而死死稳住身形,再次运转内劲朝彼此加重力道压去。

墨故渊身前,在先前碰撞的一瞬间,就有三四道太极图烟消云散。

谢建雄一往无前,蓝光布满整条右臂,光辉涌动,气焰不绝。借着力道速度,他又再一次朝着墨故渊的拳头压进几分,瞬间,又有数道太极被他毁去。

墨故渊咬牙切齿,额头隐隐有汗珠滑落,全力之下的谢建雄,果真有几分实力。墨故渊死死不退,仍旧力扛出拳而出。

看着墨故渊吃力的模样,谢建雄唇角一抹讥讽笑道“你以为这就是我的全部吗,小子,让你见识下我们蓝拳七绝的真正威力。”

说完,只见谢建雄又举起左手,顷刻间蓝光流动,如火焰升腾,他怒吼一声,朝着墨故渊砸去。

墨故渊心有感应,脚下一道黄光绽放闪亮而出,玄黄八卦已在身下,借着八卦之力,他气劲越发浑厚,有绵绵不绝的气息从八卦阵内向着他的身体当中涌进,让墨故渊有种使不完力气的感觉。

谢建雄双拳在前,两人争锋相对,彼此对峙,中间气场也更加猛烈狂暴。

谢建雄看着那人身前已无半道太极图,明明自己的拳头也已经砸在了那人拳头之上,可却并没有想象那般,能将他击飞重创,眼下之境,他居然还能顽抗自己的蛮力。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历,雾影宗何时出了这么位弟子,这肉身力道,都快赶上自己了。”谢建雄心中疑惑不解,可拳下不敢有半分松懈。

他再次朝墨故渊压迫而去,蓝光暴涨,与此同时,他心声传音同门,喊道“趁现在他和我斗法,你们从后动手。”

闻言,七星岛余下的弟子不再犹豫,拉开阵势便朝着墨故渊齐齐杀去。

后方,先前被墨故渊那把利剑吓倒的陈十枚仍有阴影,此刻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佯装杀去。

“喂,不是你和他单挑吗,怎么突然这些人都上了啊。”鱼清潺蹙眉喊道。

谢建雄哪管其它,此时舔着嘴角,桀骜一笑,沉沉道“一群人单挑一个啊,小娘子你要真想看一对一的,等会杀了这小子,你我找个无人之地,可尽情单挑哦。”

谢建雄目露笑色,猥琐之态毕现,还不忘朝鱼清潺眨了眨眼。

鱼清潺见此人如此卑鄙下流,正欲破口大骂几句,那墨故渊已经怒火中烧,额前有青筋鼓起。

“管好你的嘴,不然我非得撕烂你这口无遮拦的嘴脸。”墨故渊冷冷说道。

谢建雄眼见自己的同门已是纵身跃下,那蓝拳道道闪现,在墨故渊身后奔来。

“呵呵,怎么?嫉妒不成,可惜啊,你是见不到我和那小娘子云翻覆雨了,不然我倒是可以传授你几招绝学。”谢建雄脸色得意,还不忘朝墨故渊挤眉弄眼一番。

鱼清潺见墨故渊腹背受敌,就欲从旁协助,忽而心间一道传音响起。

“鱼姑娘,这些人交给我来收拾,你看着就行。”

鱼清潺闻言,愣了愣,继而紧紧看向墨故渊。

前方,墨故渊左手并成剑指,飞速朝上划过,背后,轩辕剑争鸣而起,而他仍旧保持不动身躯,右手继续朝谢建雄对抗压去。

在墨故渊背后那把剑飞出之际,谢建雄就已经察觉某些异样,那剑气锋芒,扑面而来,连自己都有些心慌冰凉。

墨故渊不急不忙,轩辕剑并未飞至左手,他以手御剑,虚空比划,轩辕剑横平在后,剑尖指向身后一众人等。

七星岛最后方的陈十枚,在看见那把利剑就已经乱了分寸,眼下哪里还敢上前,只得止住身影,朝一处掠去。其余弟子哪管其它,道家用剑也属正常,只是墨故渊手未执剑,竟能以气御剑,还真有几分古怪。

拳风将至,七星岛众人人人脸色得瑟快意,好似下一秒就能看见此人被自己一伙人砸成肉酱。

可异样横生,众人还未反应,就见一道青光扫向自己一众身前,紧接着众人只觉腹部一丝疼痛,身体趁势倒飞了出去。

一个照面,一群人纷纷坠地不起,腹部伤口深浅不一,血流不止。

好在墨故渊并无杀意,只是将这群人重创。

谢建雄满目疮痍,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看了看不远处的同门,又看了看身前的墨故渊,云里雾里。

墨故渊咧嘴一笑,道“忘记说了,其实我是个剑客,不善比拼身手,却是擅长用剑。”

谢建雄看着盘旋在墨故渊头上的那柄神剑,目露恐惧。忽而那剑身一颤,剑尖直指自己。谢建雄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当下就撤去所用攻势,不顾一切的朝一旁闪躲开去。

墨故渊一愣,自己压根没打算用剑伤他啊,只不过想吓唬他一番,谁知这家伙如此不经折腾。眼下两人近在咫尺,且尽力之下,拳劲都在正前方,那谢建雄又岂能躲开。

趁着谢建雄收敛气机朝一旁闪躲,失去对立一方,墨故渊拳头惯性朝着前方冲去,恰好一拳砸在了谢建雄的脸上,顷刻间,谢建雄一嘴鲜血喷出,表情扭曲。

鱼清潺站在不远处,看着半空中有几颗碎牙带着血迹掉落在地,一时也有些怔怔,先前墨故渊隔空御剑,同样是自己第一次看见。

墨故渊顺势朝前飞去,又一脚狠狠踹向他的腹部,谢建雄吃痛,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痛苦无比。

“咦,不对啊,之前我说是撕烂你的嘴,可没说砸烂你的嘴啊......”墨故渊走到谢建雄身旁,若有所思的说道。

谢建雄肝胆欲裂,看着居高临下的墨故渊,再也没有先前狂妄姿态,眼下哆嗦着双唇,哭喊道“泥......泥扑要乱来......咬。”

先前打掉的正是他的两颗门牙,眼下说话都有些漏风。

墨故渊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刚好将他和那些七星岛一众弟子聚在一块。

“滚出流光,不然饶你们不得。”墨故渊冷声喝道。

那群弟子颤颤巍巍匍匐站起身,彼此相依相偎,目光充满忌惮看向那个执剑男子,不敢再有所造次,只得缓缓朝着后方退去。

墨故渊见此,微微蹙眉,正欲再次举剑,那被人架起的谢建雄已是凶狠狠指着墨故渊说道“你不要得意忘形,待会我师父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话语刚落,只见天际一道破风声袭来,一大胖小子重重落在地面,直直把地面给刨了个大坑。

鱼清潺瞧见北溟鲲,脸色一喜,刚想说话,北溟鲲已是回头朝自己打了声饱嗝,一股恶臭口气扑来,鱼清潺急忙掩着口鼻跑开。

墨故渊下意识问道“那七星岛岛主萧远山呢?”

北溟鲲双手摸了摸圆溜溜的肚子,嘿嘿一笑,道“当然是死了啊,嗷,不对,是被我给吃了。”

闻言,在场鸦雀无声,寂静诡异,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广场中央这一袭大腹便便的胖子,忘记身处何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啻微茫,造炬成阳 地面,深喘了几口大气的鲛司南艰难转过身,先前北溟鲲所言,同样被他听入耳中,此时脸上血迹斑斑,却还是忍住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四周寂静,唯有鲛司南断断续续的畅笑声响彻偌大的流光城。

沈念笙目光柔和的望着苍穹,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眼帘,他胸口微微起伏,嘴角噙有一抹笑意。

许久,那余下一众七星岛弟子惊慌失措,望着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胖子,带头的谢建雄心间异样涌动,此时此刻,他的确感受不到萧远山半分气息。

可说萧远山被眼前这胖子杀了,说出去任凭谁也难以相信。

萧远山身为七星岛岛主,还是仙界六大派的最强高手,一身体术早已堪至刀枪不入,练就一身金刚不坏的本领。

“师父被杀了?”谢建雄心底跌宕,喃喃自语。

身边同门,亦是茫然无措,愣愣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北溟鲲看着眼前这些碍眼的东西,心中一阵烦躁,当下一手横扫过去,将七星岛众人直接丢向岛外。

一声粗旷的响声传道他们耳边“回去告诉你们派中的长者,就说杀萧远山的是沧海北溟鲲,想要报仇尽管来便是。”

谢建雄六神无主,失色心惊,随着北溟鲲的一袖之下,不由自主的朝着远方坠去。

北溟鲲摇了摇头,心中同样凄苦,本不想插手这些琐事,奈何先前鱼清潺差点就遭萧远山毒手,自己赶来之际所幸墨故渊及时相护,不然可就酿成大祸了。

除此之外,更多是之前凌九泉洞破天际的气息,这让他很是难受。

“喂,站在那发什么呆呢?”鱼清潺见北溟鲲怔怔站在原地不动,在一旁喊道。

北溟鲲苦着脸,朝鱼清潺两人所在方向走来,边走边说道“刚才你没事吧,也怪我,一个不留神,想不到那家伙就直接动手了。”

鱼清潺摇了摇头,道“那家伙这么厉害,你当真把他给吃了?”

北溟鲲挺了挺肚子,白眼一翻,道“这还有假,我不把他给吃了,哪天就轮到我被人给吃了。”

鱼清潺蹙眉,有些不解北溟鲲所说。

见鱼清潺欲刨根问底,北溟鲲当下罢了罢手,又看向墨故渊,后者傻乎乎瞪着自己,如同看见什么鬼怪一般。

“喂,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先前给人打傻了,一直瞪着我干嘛?”

墨故渊僵硬的转了转脖子,看着北溟鲲怒不可遏的模样,也不明白他怎的一下子就火气上来了。

不过北溟鲲先前所说,真是让自己有些心惊肉跳,那萧远山何等人物,这家伙居然说杀就能杀了,从两人消失到现在,好像也没多长时间吧。

“我们三人在他手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你这说杀就杀了,我就反应有点慢,脑袋跟不上,你别见怪。”墨故渊哈着笑脸回道。

北溟鲲哪管其它,自顾朝墨故渊怒道“你还有脸说,那琼池被你收了也就算了,没事瞎参和什么啊,尽给老子添堵,要是哪天真出了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你自个去收拾烂摊子。”

墨故渊被北溟鲲吼的一愣一愣,更是不懂他说的什么。

只是有一点他听明白了,当下认真说道“既然得鲛族琼池机遇,混沌从灵力匮乏阶段苏醒,而我也受琼浆玉液灌溉,突破境界,鲛族有难,被我撞见,焉有不相助之理?”

北溟鲲一眼撇去,见墨故渊神色动容,肃穆庄严,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怒笑说道“那大妖之境的鲛族两位长老都奈何不得萧远山,你受人恩惠,就要以命相抵?那以后是不是谁帮助了你,你都要豁出命去帮忙啊?何况琼池本就超出鲛族控制,我让你去,自然是知道其中缘由,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凭什么?”

墨故渊被北溟鲲嘲讽的表情说的有些难看,当下脸色一红,急道“不管如何,这事发生在我们眼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修行天地之间,难道不应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吗?”

“呦呦呦,还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你脑子烧坏了不成,我就问你,你凭什么?就凭你刚才收拾了几只烂尾鱼虾,就以为自己无敌了么。那先前在萧远山手下你又是如何的狼狈不堪,知道你们三联手都不是对手,你还囔囔个啥?”

听着北溟鲲有意挖苦,墨故渊性子渐起,有些恼意,自顾据理力争,道“难道就因为自己实力不够,遇见不平之事就放任不管吗?我不是你,我也做不到,我只知道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是我从小听到大的道理,哪怕我渺小微不足道,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白白死在我的面前。”

北溟鲲死死握紧拳头,若不是眼前这家伙和凌九泉鱼清潺有些关联,自己同样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说得好,真是大义凛然,英雄少年啊,那你要仗义出手自个去找死,没人拦你,羽涅我就不说了,你拉着潺潺干嘛?先前那一下,以潺潺如今的道行,万一真被萧远山一拳重击,你可有想到后果。”

闻言,墨故渊一顿,方才恢复些许理智,之前见鱼清潺被萧远山束缚,若不是轩辕剑感受自己召唤,怕是结局不堪设想。

墨故渊默然低垂下头,抿了抿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鱼清潺,自己心底不愿去和谁计较任何。

北溟鲲见状,越发兴起,还伸出手指着墨故渊怒骂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挺有种的吗,最后我不出手,你这仗义应该就要被萧远山锤破脑袋了吧。就因为你的行侠仗义,连刚苏醒的混沌都要替你挡箭,羽涅真气耗尽昏迷,你行侠仗义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就算你要送死报恩,别拉着别人和你一块啊,谁欠你的啊。”

墨故渊有口难言,耳边的话语虽说有些难听,可北溟鲲所言基本都是事实,最后没有他,怕是如今三人的下场都不好过。

“好啦,你别说了,刚才是我们三人自己决定的,不是墨故渊一个人自作主张的。”鱼清潺自知理亏,可也不愿墨故渊这般被人指着脑袋让人骂。

北溟鲲吹胡子瞪眼,指了指鱼清潺,又指了指墨故渊,最后终是苦苦叹了一声,道“也罢,反正还没出沧海,等你以后到了仙界,走那汶河赤水,入那南海,我不在你身边,你还大大咧咧的,再遇见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鱼清潺见北溟鲲神态,心中蓦然一暖,两人从大荒相识至今,从小到大,都是他一直在照顾保护自己,从未有过怨言。

那一句“我不在你身边”让她心底无端有些难受。

鱼清潺缓缓走到北溟鲲身旁,轻轻挽起他的胳膊,笑道“你怎么能不在我身边呢,等我走江入海归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大雨渐小,有凉风习习,当时年少,不知再见何时,更不知岁月蹉跎,物是人非,生离死别。

看着鱼清潺难得温婉轻笑的样子,北溟鲲心中怒气消散,半响,他亦是咧嘴一笑,道“这个当然,哪怕你以后真要鱼跃龙门了,我肯定也得是你座下第一护法,不能弱了咱们名声不是。”

鱼清潺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墨故渊看着眼前的两人,北溟鲲对自己发火倒也是话糙理不糙,只是自己心性如此,一时半会没想到那么多。

“是我贸然大意了,我本以为来到这个异世,已经足够小心和谨慎了,或许是一路走来,有着琉璃玉的辅助让我修行日进神速,以至于有时都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加上很多时候又有你的帮助,我好像都没好好看过整个山海浩瀚,就以为自己可以纵横天地了,是我不对,这次我没顾虑周全,我很抱歉。”墨故渊抬头看向北溟鲲,此刻脸色同样认真说道。

鱼清潺痴痴看向墨故渊,后者亦是朝自己笑望而来,再次说道“对不起啊。”

鱼清潺突的眼眶就有些泛红,她看出墨故渊心底的倔强,也知道他的脾气,却不愿墨故渊这样和自己说话。

“不过我还是坚持己见,大丈夫修行立命天地,当以像段前辈那样,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君子量不极,拔剑起蒿莱,见不平事出不平剑,仍要有自己的道义所在。只是我也知道,我目前道行不够,可是在我力所能及之下,我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哪怕我身死异乡,哪怕我尸骨无存。”墨故渊静静说出心中所想,脸色坦然自若。

北溟鲲淡淡看向墨故渊,这一次,他没有挖苦,没有讥讽,只是平静的反问道“这利益至上,尔虞我诈,人人都自私的世界里,你的善良正义又值几斤几两,谁又会在意呢?”

人间薄情,山前山后各有哀愁,有风无风都不自由,人来人往各怀心事,有雨无雨皆不停留。

墨故渊昂首看着高空,他没有立马回答,视线的尽头,似乎又再一次看见段念尘那苍穹一剑穿破天幕,横劈沧海,坠落深渊。

那是他一己之力,保护了整个山海世界,救下了无数黎明苍生。

“我鲛族在意,不管此后山海百年,千年,万年,哪怕沧海桑田枯寂干涸。我鲛族上下,今日铭记北溟鲲大人,还有墨少侠几位恩情,世世代代,永不忘记。”不远方,有人踉跄站起身,坚定不移的说来。

前方,又有众多鲛人从殿中走出,齐齐喊道“我们鲛族所有人都在意!”

墨故渊莫名就泛出泪光,看着鲛族人人至情至真的样子,他觉得这一刻好极了。

救了一个族群,沧海就多出一份生机,这难道不是最伟大,最了不起的事了吗。

是啊,人世依然险恶,可还是有那热血盎然的情义留存世间,鲛族因为自己如此,那么自己就一直如此!

行己所爱,爱己所行。

“不啻微茫,会造炬成阳,段前辈当时所愿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星火在闪闪发亮。”墨故渊望着身前,说与自己,说与他人,说与天地。

“对呀,那个大酒鬼肯定也都看见了,是你,是我们,还有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让这个山海世界变得更好。”鱼清潺嫣然笑语,朝墨故渊喊道。

初心如磐,奋楫笃行,鱼清潺看着眼前少年墨故渊,憧憬着想道“这个世界,总会因某些人的倔强坚持而变的有些不同,那样,就已经很好了啊。”

北溟鲲板着脸,咕哝了一句“你这小子,提那段念尘干啥。”

末了,他偷偷擦拭眼角,唇边却是缓缓笑了起来。

从前啊,那个叫段念尘的,会带着一条呆头呆脑的小鱼,没事就在沧海里瞎溜达。哪怕后来这条小鱼长成了有数十个大荒岛那么大,他还是喜欢带着自己到处闲逛。

再后来啊,自己化成人形,第一次喝酒,也是那个叫段念尘的故意骗自己说是什么山珍海味。

至于再后来嘛,沧海还是有一条小鱼,不过这次换成他带着另外一人,守护着她,走遍沧海角落,笑着度过那些时光。

你看,这世界多可爱呀,总有人带着别人的善良和真诚,继续保持人间的希望美好。

————

在流光岛南门下,躲藏在此的陈十枚蹑手蹑脚朝着门外走去,忽有一道流光悄无声息没入他的头顶。陈十枚不觉,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多亏自己留了一个心眼,不然可就跟谢建雄他们一样,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玄木的诡计 数日后,几人站在流光岛外,向着鲛族一众挥手告别,秋风萧瑟,满岛枯叶纷纷。

墨故渊站在破军的船头,望着渡口边那些鲛人,他们未曾离去,一直目送着自己一行人,直到消失在海平线的尽头。

沈念笙脸色仍旧苍白,他站在一处高山之上,目光迷离望着大海,落寞孤凉。

身后,有人轻轻走了上来,望着沈念笙形单影只的背影,他没有说话,半响,缓缓走了上去,和他并肩而立。

沧海的水,千万年都是如此,漆黑深邃,浩瀚无垠。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落日余晖,冷意渐起,暮光将两人身影拉长,在流光岛上绰约闪烁。

“回去吧,天都暗了,你伤势还没好,可别着凉了。”鲛司南转过头朝沈念笙轻轻说道。

沈念笙自嘲,道“回去,回哪去?”

鲛司南静静看着他,莞尔一笑,道“当然是回到鲛族,回我们的家。”

沈念笙身体一震,他摇了摇头,自顾说道“我杀了素素,你忘记了吗,你能原谅我,他们不会,我回不去的。”

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说,鲛司南咳嗽了两声,后方,有阵阵沙沙作响的声音传来,有红光映照,和天边彩霞相互映辉。

沈念笙察觉异样,他回头看去,只见率先当头的正是鲛暮云和鲛暮烟两人,在后方,是鲛族余下的族人。

“他们......”沈念笙疑惑不解,他看向鲛司南,后者只是朝自己点了点头。

“臭小子,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赶紧滚回去收拾东西,跟我们一块回三重海。”说话的是鲛暮晨,此时精神抖擞喊道。

沈念笙不可置信,看着后方所有的鲛族,他微微颤抖肩膀,眼泪涓涓而流。

“念笙,你忘记了你之前说的吗?”

沈念笙愕然抬头。

“你的身体内也流着鲛人的血啊。”

是啊,他的身体里也流着鲛人的血,那是他的母亲,鲛司雨留给他最珍贵的血脉。

“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以后,你还要挑起鲛族的重担,不要让我失望啊。”鲛司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和笑道。

沈念笙拼命拭去眼泪,重重点头,脸上却是有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未来时光清浅处,终将安然。

—————

沧海内域,苍茫岛上,到处一片狼藉,火光冲天,尖叫声此起彼伏。

李博然独自站在一处崖颠之上,眼眶通红,望着地下的一幕,嘴角阴鸷一笑,满是得意。

“老祖宗,可要将血池天界的范围扩大么,以免有漏网之鱼。”在李博然的身后,站着数位赤裸上身的异人,他们浑身血红,头生双脚,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李博然望着地下被圈禁的氐人一族,又撇了撇居中那风韵犹存的柳烟尘,此时她还在顽强抵抗血池天界的压迫。

“不必,我这躯体本就是蛊虫寄宿,真身未至,在扩大怕是就要分散结界的威力,你们沿岛外开始搜查,仔细寻找每一处,切记不可放过氐人任何一人。”李博然吩咐说道。

身后几人躬首领命,径直朝着四周散了开去。

李博然斜眸望着地下,脸色渐渐隐有疯狂快意,他朝底下的柳烟尘喊道“何必负隅顽抗,这血池天界就是我为你们氐人精心准备,天生压制你们的血脉之力,你能抗到何时?”

柳烟尘咬牙切齿,她恨恨的看向被人操控的李博然,脸色苍白,怒道“辰砂呢?你把她怎么了?”

被玄木操控的李博然幽幽一笑,道“等你们被我一网打尽,就知道她在哪了。”

柳烟尘环顾四周,外围全是血蜥蜴一族的人,他们虎视眈眈,垂涎欲滴,就等着自己耗尽法力,破开屏障。

在柳烟尘身后,是石岩贯纵杜衡,还有汲清紫苏,以及后来来到苍茫岛的数位氐人族人。眼下之数,不过十来人影,正是当初柳烟尘通知他们回到此地,才遭受到血蜥蜴一族的包围,就此一网打尽。

柳烟尘不甘,任谁也没想到当初发鸠之上,段念尘都将玄木控制住了,而玄木居然在李博然身上下了蛊虫。

“姥姥”紫苏望着身前柳烟尘,眼眶含泪,心慌唤道。

柳烟尘压下心中情绪,朝紫苏温和笑道“紫苏别怕,有姥姥在,会没事的。”

紫苏望着光圈外的那些血色蜥蜴,他们还时不时扮作鬼脸吓唬自己,紫苏撇过头,不敢多看。

紫苏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埋进双膝之间,瑟瑟发抖。

一旁汲清见状,缓缓走上前去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别怕,我们这不都在一起吗,不管在哪,我们都不会分开的。”

紫苏一愣,冰凉的身躯在汲清怀中渐渐恢复温度,她紧紧拥住汲清,坚强嗯了一声。

氐人年长的几位各自低着头,没有说话,手中异光涌动,随柳烟尘一起竭尽全力维护光圈结界。

“玄木,如今我们氐人不过区区十来人之数,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你想要氐人一族血液,我答应你,由我一个人承担,你将我族人放了,如何?”柳烟尘兀然朝上方喊道。

玄木呵呵一笑,道“你知道我所求何在么,你们氐人一族血液乃是女娲娘娘所留,对我来说极其珍贵。可我所图,不能有半分差错,如今这世上氐人就剩眼下之众,万一你不够支撑我所需,岂不是功亏一篑,你教我如何能答应你?”

“她们尚且年幼,修为平平,你别忘了,我已经是化气境,我一己之力,如何不能供你所需?”言至此处,柳烟尘口气隐隐约约有些沙哑。

玄木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看着下方氐人一族的模样,片刻,自顾说道“我知道你们氐人还有一种秘法,可以将自身血液浓缩成一粒精华所在,从而将此血珠注入到另一氐人身上,效果可以产生几何倍增的飞跃。若是你们所有人按照此法效仿,以最后一人的血脉之力,你说其中蕴含的能量会是如何恐怖?”

柳烟尘神色惊恐,不可思议望着高崖之上,一双目光颤抖不已。

“当然,我也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只要我成功了,余下氐人,我可以保证他们未来的安全。”

“如果没成功呢?”

玄木顿了顿,忽而整个人有几分萧索,他自嘲道“那以后山海之内,怕是再也没有氐人一族的存在。”

“玄木!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柳烟尘猛然大喝怒道。

玄木抬头看向无际天空,喃喃呓语“如我这般,不过是在时光长河里的行尸走肉,我得到很多,失去很多,可最后还是两手空空。以后我可能还会得到很多,也还会失去很多,我想要的,根本不是长生,不是证道......”

所有人都莫名看向玄木,不知他所欲为何。

“人间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落日山海,烟火星辰,潮起潮落,花开花谢,你我都不过只是世间匆匆过客,生死不过早晚,繁华终究一谢......”

“我要的是和天道并驾齐驱,我要破了万物法则,我要破碎轮回,我要我......”

“我要我也能和相爱的......长厢厮守,哪怕黄土白骨也好......”这一句,是玄木放在心底的话语,

他是尘世的囚徒,被天地遗弃所在,会老会死,也会带着所有的记忆再次转生而活。他可以呼风唤雨,可以长生不老,更能证道称霸,只是所有的一切仍然周而复始,循环往复,随时间轮回生生不息。

这一世,他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成神成祖,飞升天外,要与天道一较高下,要它还给自己自由,哪怕灰飞烟灭,再无来生。

柳烟尘似是认命一般,望着那光圈范围渐渐缩小,色度缓缓暗淡,心中一阵冰凉绝望,杂念纷纷,一时让她有些泪眼朦胧。

“姥姥。”

柳烟尘低头看去,只见紫苏和汲清正站在一旁,笑望着朝自己喊道。

“姥姥,你别哭呀,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害怕的。”汲清无畏说道,还不忘朝柳烟尘眨了眨眼。

一旁紫苏同样倔强的挺起胸膛,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柳烟尘望着两人,心中一阵彷徨,这其中有让她不得不倾尽一切的理由将二人保护起来,因为她们身上所继承的,正是氐人一族的希望。

外人不曾得知,玄木先前所言,氐人一族早在汲清紫苏二人出生之际,所有族人的血都已经汇聚到二人身上啊!

一粟蓝光从天际穿破而来,紧接着又有一道黑色光芒朝苍茫岛的空中笼罩而下,目标正是岛上的玄木和血蜥蜴一族。

“是鲸族!”血蜥蜴一方,有人惊恐喊出。

“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个氐人么,没想到她竟然能将鲸族请来。”有人附和说道。

黑蓝两色落下,尘烟飞荡,云雾缭绕,有两人缓缓悬浮上空,一黑一蓝,在最上方的还有一月袍女子。

“是玉璐长老呀。”紫苏伸出手指,欣喜喊道。

“还有蓝哥哥和黑叔叔。”汲清笑道。

氐人周围,在那两色光芒消去之后,血池天界仍旧毫无异样,玄木已是纵身跃下,此刻站在天界之上,淡淡望向二人,不以为意。

“化气境,化神境么......”玄木幽幽自言自语道。

鲸族二人蹙眉看着底下,其中那位黑衣男子冷冷说道“不管你是谁,这沧海之内你带不走她们。”

玄木摇了摇头,继而朝两人一笑,道“既然是来者不善,那么就一起留下来吧。”

在玄木说完之后,两人愕然一窒,发现自己竟是半分不能动弹。

“他!他是......”黑衣男子咬着牙关,一瞬间如坠冰窖。

就在玄木欲动手之际,莫名脚步一晃,一口鲜血灌满喉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有所察觉的柳烟尘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手揽过紫苏汲清二人,另一手用蛇拐撤去身前一方屏障。青光涌动,柳烟尘一口鲜血喷在蛇拐之上,她倾尽所有的法力,在血池天界上开出一道口子,将二人抛飞了出去。

“姥姥!”两女尖叫嘶喊。

“带着她俩速速离开,不要管我们。”周围血气朝缺口处蔓延入内,余下氐人仅仅一个照面便纷纷倒地抽搐,神情痛苦。

玄木此刻脸色苍白,他目光冷冽的看着上方,那蓝衣男子正欲朝下掠去,却被一旁黑衣人拦住,此刻他已将汲清紫苏抱在怀中。

“走,那人不是你我可以对付。”言罢,两人将身后玉璐一同带起,眨眼消失不见。

玄木依旧死死站在结界之上,身躯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飞速朝周围血蜥蜴一族喊道“将余下氐人带回狱法,我会回来。”语毕,他双目一黑,径直栽倒下去。

妖界极南,靠海的一处沙丘内,玄木一口鲜血夺出,整个人气势萎靡不振,奄奄一息。

胸前,是一把寒光利剑洞穿自己胸膛而过,有一白衣胜雪的女子握着剑柄,站在身前,神情淡漠。

玄木气若游丝,早些时日寻至此地,本以为不会被妙可可发现,便再次使用蛊术降身到李博然身上,又通知血蜥蜴前来围剿氐人,本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妙可可竟然又找上门来,先前异样,正是被她一剑所伤导致。

“不好意思,我见你坐着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死了,就用剑刺你一下,没事吧?”妙可可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妙可可不知,即便她没有伤到玄木要害,可玄木施展蛊人之术是万万不能被打断。

眼下他体内真气紊乱,加上先前他使出秘法提升修为欲留下那鲸族两人,已经让他颇有严重诟病。

玄木口中不停溢血,听着妙可可所言,脸色铁青,颤抖的伸出手朝她抓去,却是无法触及。

“喂,你又在装神弄鬼不成,我又没伤你内脏,就是钉住你怕你又跑了,你可别给我整这有的没的啊。”妙可可怒道。

玄木有苦难言,直接闭上眼,倒地不省人事。

苍茫岛上,忽有一道黑影从水中跃出,正是小金。

此刻它手提两条大鱼,望着火光冲天的岛上,呆呆看了一会,猛然怒吼一声,朝着岛中奔去。

第一百五十章 天生还虚境巅峰 天寒日暮,落落晨星。

沧海以西的方向,破军徐徐而行,此刻傍晚,落霞与孤鸿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至当初从流光岛出来之后,已有近一月时光,眼下正直秋末,越是往西,气候也渐渐添上几分寒意。

墨故渊坐在船头,迎着海风微微小憩,先前刚从船舱之中打坐修行完,正好出来散散心。

忽而背后猛的被人一扯,墨故渊未有准备就失去平衡朝后倒去。

“墨故渊,你快管管这家伙啊,一天到晚都不歇停,我可给她烦死了。”羽涅急急喊道。

墨故渊趁势回头看去,只见羽涅一手高举晒好的小鱼干,脸色无奈惆怅。在他的小腿上,有一胖嘟嘟的小女孩正挂在其上,伸出短小白皙的肉手,不停朝羽涅手中抓去,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还吃呢,你都吃多少了啊,我就那么点存货,这还没到地方,我自己都不够。”羽涅低头朝她不满说道。

这些被风干的小鱼,换作以前北溟鲲的话,倒也没那么多讲究,日上三竿,晒好就行。只是那一次鱼来之后,几人在甲板上晾晒,后被墨故渊用家乡的腌制手法加入各种香料,味道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小女孩可不管羽涅叫唤,仍旧晃动着手,口中阿巴阿巴个不停。

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有泪水在打转,羽涅唉声叹了一口气,还是乖乖将手中仅剩的小鱼干递了过去,笑道“等会记得找你的监护人昂,让他赔给我。”

鱼干到手,小女孩乐呵呵的咧嘴笑起来,直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双手捧着手心里鱼儿,大口大口咀嚼起来,嘎嘣脆香。

墨故渊看着她憨态可爱的样子,俯下身,轻轻伸出手将她嘴角旁边的一些渣渍捻下,道“喜欢吃就多吃点,也好长身体。”

小女孩啃着啃着,忽而把掌心的小鱼递给墨故渊,墨故渊一愣,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这还有很多,你吃。”

她目光欣喜一亮,径直朝墨故渊扑了过去,嘴巴趁机在墨故渊裤腿上蹭了蹭。

看着两人你依我浓的样子,羽涅扶额,道“你有很多,干嘛非要先来抢我的啊,这都快冬天了,我可是要吃饱冬眠的。”

墨故渊站起身,看向羽涅,说道“瞧你那出息,有我在还会让你饿着不成。”

羽涅嘿嘿一笑,一手搂住墨故渊,一手锤了锤自己胸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日暮西山,天色渐渐暗淡,虽有几分寒意,可好在最近这段时间气候不错,微风不燥,冷暖适宜。

三人站在船头,时而有说有笑。

一道水花溅起,一袭身影朝船上落去,鱼清潺倩姿窈窕,在看见眼前的混沌时,按耐不住喜悦,跑上前去将她抱起,捏了捏她的脸蛋,继而又上嘴亲了过去。

这段时间下来,鱼清潺直把混沌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般,只要得以空隙,便要对她抚摸爱护。

只是墨故渊几人看的时间长了,总觉鱼清潺是把那肉嘟嘟的混沌当成某种宠物一般,爱不释手,撸上撸下,如同玩具。

“呀,你看你的脸蛋,怎么越来越胖了啊,这白白嫩嫩的,捏的也太舒服了吧。”鱼清潺眯起眼睛,来回捣饬。

混沌正吃的兴起,偏偏鱼清潺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无奈之下,混沌只得伸出一只手给鱼清潺,让她换个地方捏,自己好集中注意力。“这......这以后到了仙界,任凭谁看也知道这胖娃子是你们俩生的吧。”羽涅喃喃说道。

墨故渊顷刻脸色一红,一脚踢了踢羽涅,余光却是撇向鱼清潺,好在后者眼下玩的不亦乐乎,好似并没有听见。

船舱门帘掀起,北溟鲲幽幽走了上来,脱口而出,道“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看她这模样,分明是和我相像,潺潺和墨故渊这两人都瘦的跟条豆芽似的,他俩可生不出这么胖的。”

羽涅颔首,揣摩一沉,又凝思一会,不时看了看鱼清潺怀中的混沌,又看了看北溟鲲的体格,缓缓点头,道“话虽如此,可你们两个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啊。”

北溟鲲下意识问道“有何区别?”

“她是胖的可爱,胖的好看,胖的讨人喜。”

“大哥,我呢?”

“你啊?”羽涅紧紧拧着眉头,朝北溟鲲上下打量,好半天一会方才说道“你是胖,还很丑。”

“???”

————

秋夜,沧海有星光闪烁,辉月皎洁。

墨故渊几人仍旧站在船头,一时半会并无睡意。

北溟鲲环顾四周看了看几人,继而又望向夜幕,缓缓说道“约莫再有半月左右,我们就可以到西山经了。”

几人听闻,皆是一愣,表情各有所样,纷纷朝北溟鲲看来。

“当真?这海上浪迹都好几个月了,实在是很无趣啊。”羽涅兴致勃勃说来。

北溟鲲点了点头,道“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加快行程,只是潺潺入海需要循循渐进,大意不得,我才放慢步伐,不然真想要快点到那西山经,我一两天的功夫就足以。”

羽涅蹙眉,就欲骂上两句,忽而想起什么,只得讪讪缩回脑袋,深以为然,点头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

那日被萧远山耗尽法力之后,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囔囔着要去找萧远山报仇。等知道萧远山被北溟鲲给吃了后,羽涅只好作罢,当时还不忘朝北溟鲲指点了一番,颇有几分遗憾惋惜。

平常虽说仗着自己的脸皮厚,可大家伙心底都知道北溟鲲何等实力。

“沧海辽阔,可仍在四经之内,比起经外浩瀚大海,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你们这次去往西山经乃是仙界所在,务必要小心。”北溟鲲朝几人说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慎重说道“这点我倒是深有体会,当初沧海一役,西山经四派尽数来此,其中卧虎藏龙不知又有多少,当真是不容小觑。”

“哎,都怪我不小心睡着了,错过那么多热闹,长这么大,除了这沧海,我都没去过仙界呢。”鱼清潺目露惋惜之色。

“慌啥,这不快要到了么,等到了西山经,想凑热闹跟我说一声,管够。”羽涅大言不惭笑道。

闻言,北溟鲲和墨故渊心中咯噔一跳,最怕的就是这个会来事的主。

“好,那可说好了,不带我寻热闹,我可不会罢休的。”

羽涅正欲拍着胸膛保证,一旁北溟鲲插口劝道“大哥莫要冲动,那西山经乃是仙界所在,你们日后到了真不能胡来。潺潺走江事关重大,切记不可多生事端,而且西山经于我有大道压制,我只能送你们到沧海边界,后面我是去不了的啊。”

鱼清潺一听,瞬间急道“你又没啥事,咋不能陪我一块走呢?”

北溟鲲苦笑道“那西山经乃是山海远古大陆,自有某种庇护,非我不能前往,只是我根基在沧海,若久居西山经,对我有大道反噬。”

闻言,鱼清潺只得作罢,北溟鲲所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些方面,她自当不会胡搅蛮缠。

“那这样说来,就是我和墨故渊还有潺潺一起了,倒也无妨,反正有我俩在,你就甭担心了。”羽涅自顾说道。

一旁混沌不满的站起身,阿西喊了一句,瞪着眼睛气鼓鼓朝羽涅示威。

“哎呦,差点把你给望了,应该是我们四个才对,好家伙,你这小脑袋瓜还挺机灵啊。”羽涅好笑道。

北溟鲲撇了一眼过去,缓缓说道“真要说来,你们三估计都不够她一个人看的。”

一语之下,三人倏然一惊,墨故渊转念想起当日几人联手和萧远山一战,一个照面都无法抵抗,偏偏混沌她可以力扛萧远山重脚泰山压顶之势。

“关于这点,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可有看出混沌她的具体实力么?”墨故渊好奇问来。

北溟鲲望着眼前的小女孩,此时正抱着墨故渊的轩辕剑,来回在甲板上拖着走动,剑尖朝下,满地刮痕,看的他眼皮打颤。

“山海各界,包括异兽在内,修身天地,无非是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而在这修行的途中,自然也就有境界一说。”

“如你修炼的黄庭经,也是仙界所划分的境界阶段,有上清境,玉清境,以及最后的太清境。”

“但是按我们异兽来说,却不能用仙界所归类的境界划分,在我们这,乃是以化气境,化神境,还虚境,还有最后的合道境。”北溟缓缓解释道。

墨故渊颔首,沉吟片刻,又道“那又该如何区分对照两者差别或是相同之处?”

“仙界上清境,乃是指刚踏入修行的阶层,不论这一境界高低,仅仅是初入修行门槛罢了,算不得什么。当你迈入玉清境,方才是真正踏进了修行的正路,可洞察天地灵气,可日行千里,御风远游。而玉清境的初期,仍是不能和我们异兽境界相媲美,充其量只是我们所说的大妖之境。”

三人静静听着,倒也颇为认真,毕竟几人心底也想知道这修行途中的高低上下,也好有个概念。

“玉清境的初期才是大妖之境,如今我才刚刚迈入玉清境,看来还是差的很远啊。”墨故渊心中暗自腹诽。

“到了玉清境的中期,则对应我所说的化气境,至于玉清境瓶颈,自然也就是化神境了。虽说在仙界来说,这一层是相同的,可在我们异兽间,包括妖界则是另一种说法,毕竟越是往后,修为每上一层或是精进一分,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法力威势自然也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听到这里,墨故渊不禁越发好奇,蹙眉继续朝北溟鲲问道“那还虚境,合道境还有仙界最后的太清境可有什么明细说法?”

北溟鲲撇了一眼墨故渊,又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躺在甲板上的混沌,目光深深,莫名一叹,道“先前你不是问我混沌的实力具体么,哝,那小家伙你们猜是什么境界。”

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又纷纷朝她看去,却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北溟鲲看着小女孩天真懵懂的样子,忽然一拳砸到甲板上,悲愤喊道“天生还虚境巅峰,就差属于自己的道,就可迈入合道境!”

第一百五十一章 注定成神的那个男人 万籁俱静,北溟鲲突如而来的样子倒把众人吓了一跳,三人目瞪口呆,满脸动容。

“还虚境巅峰?也就是这个境界的瓶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羽涅诧异说道。

北溟鲲幽幽说道“这个世界人和妖兽修行天地,皆是自身体内所产生的变化,由各处经脉和穴位通过某种功法或是天生异能从而开启修炼之门。”

“化气境名为炼精化气,包括旋照,开光,融合三个阶段。炼气化神,则是由心动,灵寂,金丹。再就是炼神还虚,分别为,元婴,出窍,分神此三种。最后就是炼虚合道,合体,渡劫,大乘了。”北溟鲲细细说道。

“那如你所说,这混沌如今是还虚境巅峰,也就是还虚境的分神对吧。”墨故渊一旁说道。

“不错,分神之后便是合道境,这小家伙生来就是还虚境,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想当年我还是在那家伙的鞭策下,吃了不少苦头才一路有所提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也难怪先前北溟鲲有所郁闷。

墨故渊牢牢将北溟鲲的话语记在心里,又情不自禁的朝混沌看去,脸色是难得的喜悦,这么一说,好像她的确是很了不起啊。

“你这有啥好比的,人家本来就是天地孕育所出,整个山海世界除了昔年开天辟地残存的鸿蒙之气,再就是属混沌本源之体了。加上她最后得佛祖座下莲花弟子所护,又有精纯佛意傍身,后来被墨故渊带至沧海,机缘巧合之下又吸收了太虚神液,加上前段时间琼花殿下的琼浆玉液,哪一点差了啊。我觉得一个还虚境是绰绰有余,没个合道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鱼清潺不满说道。

北溟鲲听闻,气急败坏,指着鱼清潺喊道“你当合道境是沧海的大水吗,随便一说一看就有吗。合道境大乘之后,只要填补自身法力需求,往后就可踏入半神之境,哪有那么简单。”

鱼清潺听闻,面无表情“哦”了一声,道“反正也没啥区别,天大地大,还是凌姐姐最厉害了。”

北溟鲲吃瘪,无法反驳,毕竟凌九泉还真是半神。

听到此处,羽涅忽而念头闪过,朝北溟鲲问道“照你所说,还虚境怕已经是这个世界的顶尖存在了,那混沌日后岂不是少有对手,所向披靡了?”

北溟鲲看着羽涅目光明亮,脸上还有几分隐隐促狭之色,瞬间明白他打的什么歪主意。当下摆正脸,严肃说道“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很会打的吗?”

羽涅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混沌许是肚子又饿了,此时正趴在甲板上,口水一地,自顾嗦着自己的指头,津津有味。

“还真看不出来,倒有点智力障碍。”

鱼清潺和墨故渊顺势一人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北溟鲲继续说道“她虽说天生还虚境巅峰,可她仅仅是有还虚境的修为罢了,还虚境的实力也要看她懂不懂的使出来。她的境界是生来大道带给她的机缘,至于能不能发挥出还虚境的实力,能不能把握得住这份修为,就要看她日后的成长和造化,最重要的就是灵识的复苏,会不会成为从前那个真正的混沌了。”

三人闻言,皆是一惊,灵识复苏,成为以前那个混沌,这还了得?

墨故渊不敢想,他是打从心眼里就莫名的怕,至于一旁的鱼清潺和羽涅,则若有所思看向混沌,表情各异。

半响,羽涅彷佛有所顿悟,道“看来混沌初来乍到这世界,以后能不能雄踞一方,就要看我们的教导了,任重而道远啊。”

北溟鲲眼皮跳了跳,果然还是惦记混沌的还虚境。

“喂,胖子,那你又是什么境界?”羽涅忽然转过头,笑着问来。

北溟鲲一愣,继而豪情壮志的挺起胸膛,顺势纵身一跃站在船顶之上,双袖一挥,得意洋洋道“那萧远山乃是还虚境出窍期,你猜我是什么境界?”

鱼清潺白了一眼,没有兴趣的走向一旁,开始朝混沌上下其手。

羽涅和墨故渊倒是兴趣深深,不时好奇打量过去,心中猜测不已。

“也是还虚境巅峰?”墨故渊小心翼翼试探道,却看见北溟鲲眼光恶狠狠瞪来。

“诶,他都是我的小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这做大哥的不要面子啊?”羽涅不满朝墨故渊囔囔道。

“怎么也该是个合道境的合体期或是渡劫期了吧?”羽涅笑着朝北溟鲲胸有成竹说道。

许久,北溟鲲怜悯的看了看二人,在两人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北溟鲲迎风站立,一手叉腰,一手抵在脑壳上,深沉说道“我乃合道境,大乘期。”

夜晚的海风总是特别的大,掀起的海浪也总是特别的高,北溟鲲站在上面,恰好被大风不小心晃动了下身影,又恰好一阵巨浪扑了过来,将他掀翻了出去,掉进海里。

墨故渊和羽涅急忙跑到船边护栏前,探头朝下看去,两人东张西望,认真仔细的搜寻底下。

“你相信他是合道境大乘期吗?”半响,墨故渊问出心中疑惑。

羽涅拧着眉头,似乎在和内心作斗争,缓缓说道“按道理来说他有我这么个大哥,合道境大乘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刚才那鸟样,我觉得有点丢人,我也不好多做评价。”

墨故渊鄙夷的看了一眼身旁羽涅,道“你还真是无时不刻不在装逼啊。”

“装逼?好词,可是你家乡的土话?”

北溟鲲狼狈的从海底飞来,有些羞怯的看了看两人,脸色通红,讪讪笑道“不好意思,那船顶有点打滑,没太注意。”

羽涅一把搂住北溟鲲,笑道“你是合道境大乘,假以时日岂不是可以迈入半神之境,再喊我大哥怕是会委屈你吧?”

看着羽涅不怀好意的笑脸,北溟鲲拉耸着脑袋,摇了摇头,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此生是无望踏入半神之境的。”

两人一顿,不明所以朝北溟鲲看来,后者继续说道“合道境,顾名思义就是当你修为达到最顶层,就需要寻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进行融合,这一点像最开始化气境里的融合期,所谓返璞归真就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合道并没有相像那么简单便是,这天下万千,万物相生相克,而这万物本就是天地间的法则所在。”

“万物法则?”

“不错,万物法则之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这“道”也可以分为道路或者道理,你要选择的合道,便是要用你自己的道理去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道路,可以这么理解。”

“还挺玄乎的啊。”羽涅听的莫名奇怪。

“可以这么说,这第一个道是指万物法则,第二个道则是理与言,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道。”

“这还有呢?”两人异口同声问来。

“当然,只不过这第三种道和第一种有些相似,皆是不可云云,换句话来说,就是这大道飘渺,道若可以言说,就不是永恒长存之道了,这就是虚无之道。当然我只能这么一说,你们要是能体会到,那就是这第三种道了。”北溟鲲嘿嘿一笑。

俩人听的是大眼瞪小眼,有种北溟鲲在绕着自己一般。

“别这样,我也是听北溟鹏以前和我讲的,我又达不到他的那种境界,自然也就无法体会。况且这个“道”,本身就是玄之又玄,言之不定的东西,所谓道之深邃奇妙,那得道一说又非空穴来风,恰巧说明要想证道的确是难如登天,能参悟其中者更是寥寥无几啊。”

“你在这说了一通废话,我是压根没听懂任何,我就问你,你都合道境大乘了,说明你已经找到自己的道了,怎么就不能迈入半神之境了呢?”羽涅直接问道。

北溟鲲苦着脸,无奈道“非我不能迈入半神境,是因为我压根不行啊,我合道在沧海,而沧海已经被北溟鹏合道了,我哪有机会成神嘛。”

两人俱是一愣,墨故渊紧接着疑惑不解,朝北溟鲲问来“是因为你的道在沧海,而沧海率先被北溟鹏合道,所以没有机会了?”

“当然不是,是他有这个能力合道沧海,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啊,我本身天资就是沧海赋予,这么多年的修行还是他一路照拂,我已经失去资格了,准确来说,我有合道的天赋,但是合道后并不能让我有成为神的可能。”

“那北溟鹏要是死了呢?”羽涅百无禁忌径直问道。

北溟鲲吓了一个哆嗦,赶紧捂住他的狗嘴,慌张说道“那也不行啊,我道在沧海,可沧海压根不认可我啊,我只不过是它万物法则下衍生出来的一个稍微还算不错的作品,比起沧海三六九重海域,那些海物大妖不计其数,我就是幸运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呢,其实除去生来的机缘,其次就是你自己的命格和造化了,我要真有那实力,能参演顿悟,能得道高升,我自然也就可以成神了啊,但是你们看我有那本事吗?”

“没有。”这一点二人不疑有假。

“我???”

“我倒是听明白了,言简意赅来说,就算你有合道的天资,但是没有被道认可,或是无法凌驾你所合之道,所以不能更上一层。”

北溟鲲难得正眼看了看墨故渊,点头附和,说道“正是,不然你以为这天地间神的数量为何少之又少,除去那大道飘渺无法捕捉之外,还有很多因素在内,更多还是要靠自己的潜心虔心。那些能成为山海间屈指可数的神境,无一不是得天独厚,万中无一,或是道选择了他们,或是他们自己战胜了道。”

墨故渊听的内心澎湃,战胜道?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凌九泉。

正当墨故渊理清思绪,将这些记在心里时,一旁羽涅低头沉沉说道“看来我注定是那个可以成为神的男人啊。”

墨故渊和北溟鲲皆是一怔,继而想到什么。

北溟鲲肃然起敬,率先开口说道“所以说大哥永远是我大哥,不以一时境界论高低,大哥成神,指日可待,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羽涅点头,拍了拍北溟鲲的肩膀,一点就透,孺子可教。

墨故渊向北溟鲲问道“照你先前说来,玉清境中期是化气境,瓶颈期是化神境,那还虚境合道境如何对应太清境呢?”

北溟鲲摇了摇头,道“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对我们妖来说,还虚境合道境就是一个分层阶段,但如果是仙界的太清境,就可以说是神境了。”

墨故渊一愣,满脸不可置信。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个算命的老头 鱼清潺挑眉朝几人看去,见一旁墨故渊神情呆滞,不知又在发什么呆,另一边羽涅和北溟鲲却是情意绵绵,难舍难分。

许久,墨故渊走向混沌,将她从鱼清潺手中接过,看着眼前的混沌,微微一笑,道“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啊,我们可是要奔着合道去的,等你哪天真正成长起来,我相信无相大师一定会很开心的。”

混沌歪着头,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看向墨故渊,虽是有些不解,却还是嘻嘻笑了起来,她伸手环抱住墨故渊,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鱼清潺淡淡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在大荒的时候,墨故渊和自己说起当时无相和混沌的事迹,他至今仍然耿耿于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喂,既然混沌苏醒,就代表着重生,我觉得再喊她混沌有些不太适当吧,毕竟如今她已今非昔比,没必要在念着过去的名字。”鱼清潺朝墨故渊说道。

闻言,那羽涅倒是来了兴致,接口说道“那潺潺你的意思是可要给她重新取个名字?”

鱼清潺笑着点了点头,道“对呀,当然要重新取个名字,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生来就是还虚境呢?”

北溟鲲不乐意了,朝鱼清潺怼道“刚才不还嫌弃还虚境吗?”

鱼清潺横眉冷对,眯起眼看着北溟鲲,后者打了个哆嗦,无辜笑了笑,若无其事。

墨故渊正抱着她,忽而感受到一阵心平气和的呼吸,察觉之下竟是发现混沌已经睡着了。

“这.......这就睡了?”墨故渊一阵惊讶。

“墨故渊,你又发什么呆呢,刚我说的你听见没?”鱼清潺再次朝他喊道。

墨故渊小鸡啄米般点头不已,而后转过身让她看向混沌熟睡的样子。

“好家伙,这么快就能睡着啊,无敌!你看这哈喇子,多丝滑流畅啊。”羽涅啧啧称奇道。

待将混沌放入船舱休息后,墨故渊出来向鱼清潺笑着说道“那依鱼姑娘你说,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鱼清潺好似早已拟好腹稿,就等墨故渊走个过程,正准备说出口之际,羽涅毫不意外的插口说道“人家潺潺只是问你要不要重新取个名字,你又问她作甚,我们都是这山海当中的本地人,打打杀杀习惯了,没念过什么书,又没什么文化,你问潺潺不是等于白问吗?潺潺能取名字吗?你也不想想,当初我这名字还是你给取的,你直接想一个就好啦。”

鱼清潺黑着脸,嘴角一扯,紧接着直接举起手,袖间白绫飞夺而出,朝着羽涅的嘴巴缠绕盘旋,直到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这才作罢。

羽涅被白绫束缚着嘴巴,一圈又一圈,呼吸急促,脸色涨红,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墨故渊。

墨故渊看的背后冷汗直流,急忙说道“你那名字我就是随口一取的,什么羽化成仙,凤凰涅槃,都是作不得数的。我觉得取名字这一块还是先听听鱼姑娘的,毕竟都是山海本地人,还是有些讲究的。”

鱼清潺喜笑颜开,追问道“当真?”

“当然,鱼姑娘可有想到什么好名字吗?”

“早就想好啦,就叫饺子,怎么样?”

“好,这个名字好。”墨故渊没有犹豫,直接应口。

“嗯?什么名字好?”

“就是你刚才说的名字好。”

“我刚才说什么名字了。”

“???”墨故渊一愣,紧接着眼前一花,那白绫又朝自己耳朵飞舞而来。

看着墨故渊两耳厚厚一叠,羽涅伸出手朝他指去,口中哼哼哈哈个不停,分明是在取笑他。半响,直到一口大气没吸上来,羽涅眼白一翻,晕厥倒地了下去。

————

几日后的清晨,天色阴霾,隐有寒霜扑面。

取了个新名字的混沌现在叫做饺子,她一大早就趴在船头一直朝海底下看个不停,好半天都没有挪动身子。

羽涅从后方走来,一手抓住她的后领趁势提起,拎到自己的眼前,向她说道“看啥呢,底下有吃的不成?”

饺子胖墩墩身体悬在半空,双手在羽涅眼帘比划,一会画圆,一会手指横七竖八,朝着天空虚张声势转来转去。

与此同时,墨故渊几人同样走了上来,不解看着饺子的行为古怪。

羽涅看的极其认真,半响,他开始试着翻译。

“你是说海底下有人,在追着一条鱼,然后那条鱼很大,还游的很快,后面那个人被鱼拖着在海里跑?”

饺子阿巴阿巴笑个不停,拼命点头,然后又开始用手比划起来。

羽涅边看边说道“那个人吃了一肚子的水,嘴巴冒泡,还在拼命的喊救命?”

饺子哇哇大笑,一手指着海里,一手指着羽涅,眼泪都笑出来了。

墨故渊几人下巴都几乎掉到甲板上,莫名其妙。

忽有一道浪花冲天而起,只见一条身躯庞大的黑鱼从破军顶上凌空翻越穿过,落在另一边海中,继而又朝着前方疾行游去。

“是鲑鱼啊。”北溟鲲一眼看穿。

“咦,怎的鲑鱼身上有一根银线?”

在北溟鲲刚说完之后,先前鲑鱼跃出的水面又有一道水花炸裂,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精瘦老头,手握鱼竿飞出海面,沿着先前轨迹抛起。

上下两方,彼此睁着眼睛相视,只听那老头张嘴,先是一肚子海水倒在羽涅和饺子的头上,接着鬼哭狼嚎的喊道“救命啊,大侠们救命啊。”

末了,身影又坠向海中,气泡升腾。

几人反应过来,其中墨故渊朝着老人坠去的方向跑到前方,鱼清潺则是跑到羽涅和饺子身边,两人一前一后,异口同声喊道。

“快去救人!”

“快教教我!”

两人回头对视,鱼清潺愣道“你不觉得羽涅能看出饺子比划的东西很神奇吗?你在干嘛。”

墨故渊僵硬的伸出手,又指了指海里,那老头此刻正从海里探出头,手中鱼竿仍是不舍丢弃。他朝船上的几人大喊道“不救命也就算了,过来搭把手啊,是鲑鱼,肉很鲜的啊。”

风平浪静之后,墨故渊一行人静静站在船舱前方,狐疑不定的看着船前那个白胡子老头。

眼下那老头正自顾用小刀划开鲑鱼的胸膛,从当中慢悠悠的切下一块肉片,片刻又从胸前掏出一小小木盒,朝肉片上挤出些绿色稠状不明物体,继而塞进嘴里。

有一股刺激性臭味随风飘至几人身前,不禁让墨故渊一行人满是作呕,还以为这老头放的什么毒气。可看他一副陶醉迷离的神色,咀嚼惬意,忘我享受,好似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羽涅捂着嘴巴,蹙眉说道“这么臭,他在吃屎吗?”

老头闻言,当下一口辛辣呛的自己咳嗽不停,待得咽下去之后,骂骂咧咧指着羽涅怒道“放你小子的臭屁,你才在吃屎,老夫吃的是山珍海味,人间宝藏,你懂个锤子。”

羽涅顺势撸起袖子,朝那老头走过去,同样怒不可遏,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喂鱼?”

看着羽涅来势汹汹的模样,老头身体下意识朝着船边围栏靠去,惊慌失措哭道“不说了不说了,大侠可别胡来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出海打鱼也是为了谋生啊。”

身后,墨故渊悄悄传音问向北溟鲲,道“可有看出此人底细?”

北溟鲲打从这老头上船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听闻墨故渊所问,摇了摇头,道“这人极为古怪,体内一点真气都没,连肉身都和凡夫俗子一样,不知他怎么跑到沧海里的。”

墨故渊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潦草老头,先前他可是被鲑鱼在海底拖了老半天啊,要是凡人,怕早就被淹死了吧。

可连北溟鲲都无法捕捉那人的异样,这老头究竟是人是鬼?至于是不是境界修为都在北溟鲲之上,几人倒没有去想,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出来个人,就是神境吧。况且看他在羽涅面前畏畏缩缩的,真要是神境,那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喂,老头,你站起来,我们有话问你。”羽涅一手指着那老头,又朝后勾了勾,眼神透露威胁,一个照面就气势性压倒。

老头抹了抹嘴巴,双手在一身满是缝缝补补的衣衫上蹭了蹭,哈着笑脸贴上来,谄媚道“大侠先前救我,又将这鲑鱼帮我捞上船,大恩不言谢,有话尽管问。”

“我问你,你这老头打哪里来的,做啥的,怎的一个人跑到沧海里,当真就是为了捕鱼?好好说话,要是有半句胡编乱造,我立马就丢你下去。”羽涅毫不客气说道。

那老头闻言,立马点头称是,脸上没有半分侥幸之色,不禁让几人看的有些难以置信。

眼下,老头双袖荡了荡,立马换了一副神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只见他手中精光一闪,竟是有一面幡旗被他握在手中,这老头顺势往脖子后面一插,昂首挺胸。

几人目光不约而同朝那幡旗上看去,只见旗帜白布上赫然写有“赛星占,胜紫斗,神机妙算,不准不要钱。”

“各位大侠,我乃天机门道家第九十九代单传弟子,胡八仙是也,承蒙江湖道友厚爱,人送外号天机子。可算前世今生,可卜男女姻缘,更可窥天下万道,只需十两锦绣钱足矣。”白胡子老头悠然一笑,仙人指路,溢于言表。

几人听的一愣一愣,彼此面面相觑,直觉今天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啊,怎的就遇见个神棍了。

羽涅二话不说,直接抬起一脚朝那老头横扫过去。

“妈的,合计我刚才说的话都被你当放屁了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机门仙师 白胡子老头再一次被羽涅的架势吓到软趴跌倒在地,慌忙喊道“职业习惯,都是职业习惯啊,大侠莫要吓我这老头啊。”

羽涅冷哼一声,将腿收回,道“那就给我好好说,再给我扯东扯西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老头拼命点头,整理好状态,朝几人微微行礼一番,道“老夫先前所言并无虚假,只是后来门道中落,为了生计不得已我才出海打鱼谋生。老夫从西山经东边而来,是靠近大陆边沿里的一个小村庄。这些年大旱,村里的人都逃荒去了,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我本来就是继承祖业,在当地一块替人占卜算命,后来人都走光了,村子里没几个人呆着,加上大旱天气,人人自顾不暇,哪还有闲钱找我算命啊。”

老头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这一去二来,老夫也是有苦难言啊,加上祖业在这,总不能说丢就丢的吧,于是老夫就花钱买了一艘小船,想出海碰碰运气。”

“可谁知这大陆边沿的海域都是些小鱼虾米,老夫忙活几天都没捞到个大的,这不心狠之下,就向着沧海深一点的地方游来。嘿,你们别说,这沧海走得深了,大货还真就有了,你们看着先前那条鲑鱼,就是我前些时日钓到的。”言至此处,老头不忘得瑟的向后方鲑鱼伸手指去,脸上布满欣慰。

“只是那鲑鱼长的硕大无比,蛮劲又重,老夫这一把骨头哪里经得起它折腾啊,哪怕钓住了,也收不回来,可我不甘心啊,就只能死死拖住鱼竿和它硬耗。本想等它力竭好拖回,唉,没想到最后还是老夫不敌那鲑鱼的毅力啊,最后反倒是给它拖下了水。幸好得见几位大侠路过,不然老夫一脉单传,可就要葬身大海了。”老头抹了一把泪水,感激涕零的朝几人看来。

听着这老头的话语,几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在众人揣测这老头所说的可信度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已经死去多时的鲑鱼竟是鼓动了一下,胸腹膨胀,鱼尾还翘着摆了一道。

名为胡八仙的老头猛然“呔”了一声,一手挥去,只见一道黄符贴在那鲑鱼头上,道“天机门第九十九代掌门在此,你这牲口休要诈尸。”

墨故渊愣了愣,转头看向自己身旁,却是不见饺子的身影,心中一顿,继而朝鲑鱼走去。待来至船前,只见鲑鱼的胸膛内有一娇小身躯,此刻正在鱼腹中大口朵颐。

看着不知何时钻进去的饺子,墨故渊一阵头大,眼下饺子一嘴鲜血,浑身上下皆是如此。墨故渊一手伸过,将她给拎了出来,而后惆怅说道“先扔你去海里,洗干净在上来,我这有晒好的鱼干,要是没洗干净可就不给你吃了哦。”

饺子目光一亮,即刻就飞扑朝着海中跳下。

胡八仙立马反应过来,探头朝里看去,哪还有半分鱼肉啊,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完了完了,这辛辛苦苦出海一趟,怎么都给你那闺女吃了啊。”胡八仙双腿一伸,坐在地上,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

“反正这鲑鱼也不是你抓的,吃了就吃了,你要有能耐,再去钓一条便是。”羽涅不屑说道。

“你!你这人不要以为生的一副好皮囊,就可以目无尊长。好歹刚才我见大侠你仗义慷慨解囊,颇有几分正义之感,怎么说话如此无理,难不成是我老头年纪大了,看人不准了?”胡八仙摇头晃脑,自顾哀怜。

就在胡八仙埋怨之际,羽涅已闪现至他的身旁,此刻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口中彬彬有礼,道“仙师怎么能说自己年纪大了呢,依我看来,仙师老当益壮,慧眼如炬,当真了得。”

胡八仙稳住身子,一双老手轻轻拍了拍羽涅,欣慰道“我说自己怎么可能老眼昏花,大侠一派人中龙凤之姿,气宇轩昂,后生可畏啊。”

“仙师句句良言啊,可谓是说到我心坎里了。”羽涅情不自已,深以为然。

鱼清潺看着两人一唱一喝的,不愿浪费时间,当下朝羽涅喊道“吹完没,吹完赶紧告诉我你先前怎么看出饺子比划的东西,别磨蹭。”

羽涅讪讪点了点,就欲解释,一旁胡八仙已经是快他一步,跑到鱼清潺跟前,双目璀璨,精光毕现,他啧啧称奇,道“困龙得水好运交,不由喜气上眉梢,姑娘是水泽精怪一属吧,可是来此走江入海的?”

胡八仙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愕然诧异,北溟鲲率先踏出一步,一手将他抓在手中,冷冷说道“你究竟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胡八仙在北溟鲲的手中无法动弹,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拍打他的大手,喘着粗气喊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个算命的,我祖传秘法,能看出这点也不稀奇啊。”

“算命的?你连真气都没有半分,又独自一人跑到沧海,先前海下,你凭什么可以呆在海底许久,况且你这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平常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不要耍什么花样。”北溟鲲不留情面说道。

“我......我会画符啊,我天机门除了算卦之外,还精通各种符箓之术,那鲑鱼拖我入水,我用的是行水符,有啥好奇怪的。”胡八仙脸色已经渐渐发紫,在北溟鲲的扼制下,感觉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鱼清潺走上来,朝北溟肯摇了摇头,后者看了看,终是将那老头扔到甲板上,眉头紧锁,似乎想要看出这老头的端倪。

胡八仙落地,深吸了几口大气,似乎被北溟鲲掐得不轻,此时不停咳嗽,半响,终是将一口陈年老痰唾向海中,方才渐渐好转。

“你这个年轻人啊,怎的如此冲动,有话好好说嘛,要以和为贵。我只是见这姑娘有气运傍身,这才情不自禁想指点一二,你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了。”胡八仙喟然叹道。

北溟鲲不屑理会,居高临下望去,可不论他如何观察,哪怕先前有意接触,仍是没有发现这老头有任何异常。

“那你说,你想怎么个指点法?”鱼清潺笑着问来。

胡八仙咽了咽口水,瞬间来了精神,只是他正欲上前观摩,忽然想到什么,胡八仙一手朝着掉落在地的幡旗指了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小本买卖,先钱后卦,不准包退。”

鱼清潺望向北溟鲲,后者手中异光一闪,已有一袋子沉甸甸的玩意拎在手间。

“仙妖两界流通的锦绣钱我没有,这是沧海鲛珠。”言罢,北溟鲲掏出一粒朝胡八仙扔了过去。

胡八仙双手捧起,屁颠接过,心满意足一笑,即刻朝鱼清潺走来。

他先是围着鱼清潺绕了一圈,又看了看她的眉目面貌,不时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半响,只见胡八仙站在鱼清潺身前,肃穆说道“地阔方圆,耳有垂珠,是为大富,姑娘应是水命冬生的吧?”

鱼清潺点了点头,道“对喽。”

胡八仙轻捻白须,笑道“姑娘体健聪慧,老夫自然一眼可以看穿,我观姑娘气色白皙,又有红润在下,当中血气绵绵不绝,由下至上,这是有一分得天独厚的神韵藏在你的身体里啊,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神韵?可有什么讲究。”

“当然有,姑娘即是水泽精怪修炼成人,又要走江入海逆天而行,这便有悖天理,不论姑娘日后走江到哪一过程,都会受到天道压制,所谓行路难,就是难在这大道无常这一块。”

“可姑娘身藏神韵,又身居乾位天象,这就是天命所归,大道眷顾,自然也就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总体来说,姑娘这样的命格,真是万里挑一,人间罕有,他日功成,指日可待啊。”胡八仙由衷赞叹,满是艳羡。

“喂,你这老头,尽说些好听的,知道走江入海有悖天理,难道光凭你说的那一分神韵就能让我逢凶化吉,平安顺畅了吗?”鱼清潺不满说道。

“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即是天命所归,何来凶象所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姑娘早些应该是遇见了某些天敌所在吧,正是因为天敌所纵,姑娘那分神韵才得以燎原,贯通全身,有恃无恐。”胡八仙缓缓说道。

闻言,鱼清潺歪头有些不解,天敌?自己好像还从来没遇见过吧,莫不是这老头忽悠自己不成。

后方,墨故渊却是心中一竦,莫名想起庄周梦境里的那个惠子,尊号斩龙真人。

“人生善恶非命定,伪善作恶各自招,姑娘一看就是心善之辈,又有贵人照拂,一切谋望皆如意,向后时运渐渐高,真是羡煞老夫啊。”胡八仙满脸动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老头,巧舌如簧,口蜜腹剑的,说的我还真就信了。”鱼清潺虽有疑惑,可眼下这老头句句夸着自己,实在是很难反驳。

“乾坤未定之前,姑娘多行善积德,就知道老夫所言了。老夫平生阅人无数,观象更是祖传心得,断然不会有任何差错,既然都收了姑娘的钱,那肯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好结下一桩善缘呐。”

“还言无不尽呢,可我好像听说算命的有五不说之法,你这随意泄漏天机,不怕报应吗?”鱼清潺吓唬道。

“诶,此言差矣,老夫道号天机子,既得天机二字,自然是不用担心。凡是找我算命卜卦,老夫都可洞察卜卦者的天机,且自当说来,为其解惑改命,救人水火,是为大善啊。”胡八仙义正言辞说道。

“当真不怕报应?”鱼清潺意味深长问来。

“天机子,非浪得虚名,所谓泄漏,不过是那些神棍行走江湖忽悠小孩的把戏,我胡八仙身为天机门九十九代单传弟子,岂会胡说八道,老祖宗都在上头看着我呢。”

“好,那你看看我后边那个背剑的家伙,他的命理如何?”鱼清潺伸手径直朝墨故渊指去。

胡八仙顺势回头看去,只一眼,立马骇然,大惊失色,道“公子世无双,这一站就是龙行虎步,我的天!竟然也有神韵在身,老夫这把岁数了,竟然同一天得见两位神气凛然的大侠,福缘不浅啊,半价!必须半价,五两锦绣钱,老夫再为少侠你算上一卦。”

胡八仙踉踉跄跄,激动不已朝墨故渊跑去。

鱼清潺白眼一番,这还真是天机随便泄漏,张口就来,难怪不怕报应,这说辞,任谁也不会诅咒谩骂啊。

羽涅听着胡八仙所说,又看他在墨故渊跟前难以释怀,颔首认真想道“不愧是仙师,也不愧是我的兄弟,果然同属一类,造化非常人可比。”

第一百五十四章 鱼姑娘,我想喝酒了 墨故渊微微蹙眉,看着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正围着自己打转,不时口中蹦出几句金玉良言,绘声绘色,一派道貌岸然。

墨故渊边瞧边听,心中有些好笑,以前在家乡的时候也遇见过算命的,两者倒是区别不大,嘴皮子功夫一流。

胡八仙说的唾沫横飞,半响,等到墨故渊看他有几分疲惫了,方才无奈一笑,道“老人家,你先歇息下,另外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胡八仙咽了咽喉咙,下意识问道“大侠有问题尽管问,老夫还可替人消灾解惑,指点迷津。”

墨故渊尴尬一笑,道“我身上没钱,锦绣钱就更加没有了。”

胡八仙一愣,继而跳起身指着墨故渊大声怒道“你这年轻人怎的如此不厚道,没钱你不会早点说吗,害的老夫说的口干舌燥,你!”

言至此处,胡八仙不禁摇了摇头,看着墨故渊一副歉疚的模样,也实在是很难再说下去了。

就在墨故渊和胡八仙两人对视的时候,后方鱼清潺径直开口说道“喂,看在你刚才讲的有几分道理的份上,这是本姑娘赏你的,接着。”说完就朝着胡八仙又扔了一颗鲛珠过去。

胡八仙一见又有鲛珠,当即眉开眼笑,双手接住后,小心翼翼藏进怀中,末了,又回首朝墨故渊看去。

半响,胡八仙见墨故渊仍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他缓缓走至船头,迎着海风,用只有墨故渊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福自天来,事在人为,你

虽有神韵在身,可更有天煞孤星映照,我没有问你生辰八字,也不愿看你手相,仍是希望少侠你未来不忘初心,牢记心中信念。”

墨故渊愕然,还未反应,胡八仙再次说了一句“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一重江海一重山,谁知此去路行难,可终归是大道演变,我看不穿这定数,自然也就有另外的定数。”

墨故渊被这老头说的一愣一愣,不知如何应对。

“莫不是先前说了太多好听的,这会见鱼姑娘给钱,还想诓我不成?”墨故渊暗自想道。

搁以前家乡那会,自己倒是见怪了这些伎俩,先是给你胡搅蛮缠一顿,让你生无可恋,再来就是峰回路转,花钱消灾了。

可不管如何,那一句“不忘初心,牢记信念”墨故渊是打心底认可的,当下朝胡八仙微微抱拳行礼,笑道“多谢老人家提点。”

胡八仙可不知墨故渊心中所想,再说完先前两句之后,很快恢复神态,此时手捻白须,坦然自若的接受当下回礼。

不远处的羽涅见状,同样走至老头身前,有模有样的朝胡八仙行了一礼,正声说道“仙师良言,句句真理,能看穿我的不凡之处,真是世外高人。”

胡八仙面色一怔,先前不过是这些年跑江湖的习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家伙还信以为真,眼下居然还朝自己这般礼重。仔细想想,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待遇了啊。

胡八仙心中澎拜,今儿个真是老祖宗显灵,不仅有了信徒,还有钱赚,真是遇见贵人了。

胡八仙此刻方才认真的向羽涅看去,有一片刻他的脸上有丝丝迷茫,却很快反应过来。胡八仙见眼下的羽涅脸色肃穆,眸底精光闪烁,彷佛在隐隐期待什么。

胡八仙仙人之姿再次附体,自顾一笑,道“大侠既能看出我世外高人的身份,想必也非池中之物,可谓是英雄少年,天资纵横。且我观大侠面色正气,侠肝义胆无疑,多行善事,他日得天道眷顾,定可扶摇天外,与世长存!”

羽涅昂首挺胸,不疑有假,再次拱手朝胡八仙笑道“仙师真不愧是仙师,羽某打心底佩服,我辈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弱者于危难之中,正是在下的座右铭。”

“善,大善也,大侠能有如此胸襟,定当是整个山海内的福气啊,老夫亦是佩服。”

“哈哈哈哈,仙师严重了,你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真是相见恨晚。”

“诶,大侠都这样说了,那断然不能再叫我仙师了,老夫先前已经自我介绍了,若是大侠愿意屈居身尊的话,不妨喊我一声八仙哥就好,看我俩这样子,我应该是比你大些。”

“好!那我就爽快点,也不扭扭捏捏了,八仙哥你也别喊我什么大侠了,惭愧啊。我叫羽涅,八仙哥管我一声老弟就行,出门在外,难得遇见老哥这样的人物,畅快!”

“羽老弟都这样说了,那做哥哥的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好,从今往后,你我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言为定。”说完,羽涅手中白光一闪,竟是拎出几坛老酒,朝胡八仙笑道“这些酒啊打从一开始就在我的咫尺物中,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偏偏我那几位兄弟一个不喝,一个喝了就上头,不知老哥饮酒无?”

在羽涅提出那几坛美酒之时,胡八仙就已眼含精光,嘴巴不停干咽,有几分虎狼之色。

“羽老弟,今夕何夕,得见你,真是老哥的福气啊,实不相瞒,老哥我平生除了算命一长,另外一长就是跟酒有关。”

“哦?此话怎讲。”

胡八仙故作高深,悠然自得,莞尔笑道“天机子是我的算卦道号,其实私底下,我还有一个外号叫酒中仙。”

羽涅一惊,继而欣喜道“原来如此,真是天助我也,今日有老哥陪我一道,你我不醉不归。”

胡八仙垂涎看着羽涅手中美酒,啧啧说道“老夫平生饮酒无数,早些年游历山海,尝遍天下美酒,可如今我看老弟这手里的酒,光是闻其味,就已经知道是绝世之物,人间难得。”

“老哥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啊,这酒在我身上不知酿了多少个年头,酒香醇厚,口感极佳,辣而不干,入口回味,荡气回肠。”

“那既然要不醉不归,这几坛我怕不够啊。”胡八仙有些惋惜道。

“老哥这是哪里话,别的没有,我咫尺物中唯有这些酒啊,有好几座山那么高。”

胡八仙一手擦过嘴角溢出的口水,拉过羽涅,急道“那还等什么,你我现在赶紧不醉不归啊。”

羽涅兴致勃勃,随胡八仙朝着船舱内走去,在经过北溟鲲身旁时,不忘喊了一句“胖子一起来?”

北溟鲲自是知道羽涅手中老酒的美妙,当初沧海第一次喝酒,就已经有气吞山河的迹象,只是后劲太大,难以掌控,后来也喝过几次,都是点到为止。

酒香扑鼻,北溟鲲同样情不自己咽了咽喉咙,点了点头,笑道“大哥你先和这老头喝上,我去打几条鲜鱼来佐酒,也好尽兴不是。”

“言之有理,速去速回。”言罢,两人迫不及待的朝着里头走去。

鱼清潺撇了撇两人,小声咕哝了一句“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两人跟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也太随便了吧。”

北溟鲲笑着说来“除去他二人臭味相投,主要还是因为最后大哥拎出来的美酒,一看就非寻常之物,况且酒的学问本身就老大了。”

墨故渊走上前来,有些好奇说道“这酒也有学问?”

北溟鲲白了一眼过去,不屑道“你又不喝,关心这个作甚。”

墨故渊挠头尴尬一笑,道“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喝酒伤身,酒醉更是容易误事,小时候我爹上山打猎,就是因为那晚喝多了,这才失足摔下山崖,后来我娘就一直教导我,切记不可沾酒。加上家中贫困,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还有闲钱买酒喝呢。”

鱼清潺和北溟鲲相顾一愣,难怪墨故渊对酒从来没有念想。

鱼清潺走到墨故渊身边,轻轻说道“那就不喝,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北溟鲲一阵腹诽,心中满是鄙夷。

墨故渊解释道“刚才那味闻着还挺香的啊。”

“嗯?”

看着鱼清潺横眉冷眼,墨故渊赶紧说道“我是不喝的,我就是听北溟鲲说酒也有学问,就想了解了解,毕竟学问一说,我还是很愿意请教的。”

北溟鲲看着墨故渊虚心求教的样子,当下润了润嗓子,开口道“酒,天下之最,世间至上,是自古以来,人间最得意之作。”

“这是很早以前,那个酒囊子段念尘说的。”

墨故渊倏然,脑中瞬间弥补当时段前辈说这句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酒的地位极其崇高,世间必不可少,它形态万千,色泽分呈,品种之多,产量更是不计其数。在饮酒人的乐土,地无分南北,不分老女老少,山海之内,饮酒之风,历经千万年,经久不衰,峥嵘高歌。可它不仅仅只是满足口腹之乐,酒,它同样是我们的文化传承,是世间更迭发展的主要消费,是各派各人之间的礼仪,是彼此间的氛围,是情趣,是心境。”北溟鲲幽幽说道,彷佛说酒一字,已经让他醉了一般。

“嘁,装神弄鬼的,忽悠谁呢。”鱼清潺哼道。

“潺潺你别不信,酒这东西一旦到位了,它是变化多样的。它可使人炙热似火,又可让人冷酷像冰,它缠绵如梦絮,柔软如锦缎,又锋芒似刀剑。它无所不在,令人力大无穷,又可让人断肠三千,他可歌可泣,该杀便杀,教人超脱旷达,也可郁郁寡闷。古往今时,有多少人深陷于此,因它而才华横溢,放荡无常,用它忘却人世间的痛苦忧愁,又用它尽情自由,肆无忌惮,勇敢无畏。”

“昔年有诗仙,后更有诗圣,为酒字一言,谱写漫天遍地的诗篇,流传千古,歌咏后世。”北溟鲲笑着说道。

墨故渊越听越动容,自顾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北溟鲲激昂,大袖一挥,道“雪花酒上灭,顿觉夜寒无。劝君莫拒杯,春风笑人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昔好杯中物,翻为松下尘。”

“玉壶系青丝,沽酒来何迟。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感意之际,北溟鲲朝前走上两步,阵势拉开,继续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瑟禁酒中。”

“酒后高歌且放狂,门前闲事莫思量。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何解?只有一醉方休啊。”

北溟鲲念着念着,脸色忽有几分落寞,触景伤情之下,他独自喃喃“这最后一句,也是那个酒囊子说的,如今想来,如此尔尔。”

北溟鲲想起第一次和他喝酒的样子,当时沧海,笑声瀚宇。

墨故渊怔怔失神,听着北溟鲲所念的诗词话语,他心底蓦然一阵温暖,好似段前辈的豪迈声就响彻在自己耳边。

即是段前辈说的,那酒一定不会差了。末了,他笃定自己,深信不疑。

一阵风音微渺,吹拂上来,如友人造访,有朗朗笑声,酒香随风而至。

“鱼姑娘,我突然也想喝酒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西山经仙界四派 北溟鲲好笑的看着墨故渊,继而说道“此番你们前往西山经仙界,切记一定要多加小心,仙界势大,非沧海可比,断不能惹是生非,胡作非为。”

一旁鱼清潺听闻,哼了一声,道“可是因为先前我和羽涅那一说,这会他进去喝酒了,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北溟鲲嘿嘿一笑,不敢回话。

“我就是图个热闹,惹是生非,胡作非为,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凌姐姐早前也千叮万嘱,走江入海乃是重中之重,我心里有底的,你别担心。”鱼清潺看着北溟鲲,认真说道。

北溟鲲听闻,见鱼清潺的模样,心中一暖,道“那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帝尊上次也说过,真要有扛不住的危险,可要第一时间唤他。”

鱼清潺点点头,她知道,北溟鲲是不放心自己,更多还有自己的安危。入世以来,这是鱼清潺第一次远行游历,沧海浩瀚,可有北溟鲲在,自己的安全自然有一份保障。可出了沧海,去往别地,则需要自己的分寸和实力。

她虽任性了点,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知道轻重的,北溟鲲又再三叮嘱,她同样知道他的忧心所在,自当不会和他顶嘴,心底更多是希望北溟鲲能放心自己,相信自己。

墨故渊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响,方才轻轻说道“我虽目前修为不足,可我也会更努力,鱼姑娘走江,我会在她身边,不论何种危险,你放心,我都会第一时间挡在她的身前。”

鱼清潺一愣,她从未听墨故渊讲过这样的话,哪怕当初大荒之底,他答应凌姐姐愿意以命相护,当时她以为更多是碍于凌姐姐的威势,还有想要离开大荒的心情。

北溟鲲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墨故渊被这北溟鲲的话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又见鱼清潺美目静静看着自己,不禁越发局促难安,当下假装咳嗽了两声,朝北溟鲲说道“早些时候,仙妖两界曾位临沧海,当时我在海上倒是见过仙界的大概,只是对于他们的修为境界不甚了解,你可知具体么?”

北溟鲲见墨故渊心思缜密,能想到这一点,已然有几分安心,回道“仙界六派,西山经占据四派在上,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其中最强的便是天虹谷一派,天虹谷以玄火闻名山海之中,位居西山经北方,背靠十万大山。昔年天虹谷第一代谷主从妖界九幽之下觅得九幽玄火鉴,开创玄火一修,势不可挡,一跃成为当今仙界的顶尖门派,放眼望去,整个仙界六大派,这天虹谷隐隐有成为第一仙家的趋势了。”

听到这里,墨故渊不禁有些动容,比起其它各派,天虹谷是他目前而言还算熟悉的一派,就因为当初和灵陶陶交战数次,且每次都是全力以赴,这让他一直记挂在心。

“那玄火的威力我领教过,的确很厉害,九重,二十七重,每翻跃一层,都会发生质的倍增,简直是天壤之别。且用九幽玄火鉴祭出玄火的话,其攻势更是威力绝伦,登峰造极。”墨故渊缓缓说道。

北溟鲲嗤笑回道“你这还是和那天虹谷的小子打了几架就觉得玄火的厉害,还登峰造极呢,你可见过柳沂河使出玄火的样子?纵观其谷上下,会二十七重玄火的人不下数十之众,可五十四重玄火,也仅仅只有他柳沂河才可以做到,这还是数千年前的事了,是以如今,这柳沂河究竟将玄火修炼到何种境界,外人都不曾得知。除此之外,柳沂河还是一位用剑的高手,剑术造诣同样不容小觑,哪怕以同样修行剑法著名的崆峒派和长留山,他柳沂河仍然可以位列巅峰。”

墨故渊一震,之前沧海倒是见过柳沂河,当时他腰悬八剑,青衫飘飘,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照你所说,这柳沂河莫不是已经出神入化了?”墨故渊下意识问道。

北溟鲲喟然叹道“不说神境,也差不多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当年仙妖两界纷争,早在一千多年前,他就已经迈入合道境,以我猜测,应是合道境渡劫期。只是这千年时光悄然而过,如今的他到底有没有突破,我也不太清楚。”

闻言,鱼清潺和墨故渊两人齐齐大惊失色,竟是想不到天虹谷谷主柳沂河修为境界这般恐怖如斯。

墨故渊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紧接着问道“他该不会已经将玄火修炼至八十一重了吧?”

北溟鲲当即驳道“那不可能,八十一重玄火,你可知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若能修得此法,怕他已是踏入半神之境。那日沧海,他既然屈居轮回之司的身后,自然是没有那等境界修为。”

闻言,墨故渊方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柳沂河真要有那实力,怕是日后自己到了西山经就难捱了,毕竟和灵陶陶之间还是有些矛盾芥蒂。

“柳沂河虽然天资纵横,也是数千来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可要摸到神的门槛,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毕竟神境是需要极其庞大的灵力支撑,至后世以来,这山海天地可是比不得上古时代了。”北溟鲲解释说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西山经其它三派呢?”

北溟鲲此刻脸色方才卸下不少,幽幽一笑,道“其它三派就没那么夸张了,只不过相比你们如今而言,三派自然是你们无法比拟的存在。桃花楼,楼中皆是女子,位居西山经西方之地,楼主名为桃幺幺,乃是还虚境出窍期。楼中女子以桃花为载体,修行世间,传闻是古时一位桃花花神陨落在那,后经有缘人途经此地,获得花神的传承,从而开创了桃花楼一派。”

“而位于西山经南边的则是崆峒派,这一派也算是和道家有所渊源,好像是一位道家真人兵解后,传下绝世剑法白虎九剑,后被其一脉弟子发扬光大,由原来籍籍无名的一小道观,而壮大成今日的崆峒派。掌门曾万衣是还虚境分神期,已将白虎九剑炼至巅峰,形神合一。”“因崆峒派身居西山经南边,是以和其它三派包括南山经两派都较为熟络,加上我早前听闻崆峒派外山弟子,在尘世打理生意经商这一块特别擅长,通商渠道遍布西山经各地,为崆峒派的发展作出不少贡献。”北溟鲲说道。

墨故渊将北溟鲲所说牢牢记在心中,这崆峒派当初在沧海和自己有过过节,自当要小心提防。

“至于这最后一派就是位于东边的长留山了,也是你们靠东登岸的第一门派。长留山早在神界还未崩塌之际,就已经是仙界名列前茅的存在,山中渊源,极为悠长,甚至可追溯到古时。”

“长留山能在这山海中屹立千万年不倒,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具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昔年长留山有三位大剑仙,掌门舞惊鸿,以及她的两位师弟和师妹,洛城东还有妙可可。”北溟鲲款款而道。

闻言,鱼清潺率先说道“洛城东?嗷,我想起来了,就是当初在庄周梦境遇见的那两个人吧,柳紫陌和洛城东,对不?”说完,鱼清潺朝一旁墨故渊问去。

墨故渊缓缓点头,道“是他,他的确来自长留山,因长留山掌门误他二人,洛前辈为情所困,深陷梦境,后就地悟化,不知去向何处。”

“当年长留三位大剑仙可谓是仙界的传奇啊,三人不论是剑法,剑气,剑意都是超凡脱俗。神魔大战之后,两界频频争端,这三人在当时可是大放异彩,所过之处,片甲不留。我闲来无事之时,也在镜花水月中看过那几人的风姿,的确担得起剑仙二字。”北溟鲲亦是深感认同。

“那他们的境界如何?”鱼清潺好奇问道。

北溟鲲理了理思绪,先前还有几分轻松的神色,眼下已经渐渐多了几分凝重。

“三人修为,千年前就已齐齐突破分神期瓶颈,迈入合道境合体期,一山三位合道境,在当时仙界来说,轰动不已,连妖界三派都为之哗然。要知道三人还是自幼一起长大,不论是心性还是默契,配合起来,基本是天衣无缝。”

“哇,一门三位合道境,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还是一起突破的,这也太厉害了吧。”鱼清潺啧啧摇头,脸上有丝丝激动。

“各有造化,天之骄子比比皆是,那长留山既有如此福气,自然也就有他的命数,不然你以为后来那洛城东怎么就入魔了呢?”北溟鲲说道。

“那也很厉害了好不,这长留山有三位合道境,岂不是能和天虹谷一较高下了?”鱼清潺顺口问道。

“这一点我哪里晓得,但如果他们三如今还在一起,或许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当时三人联手,所向披靡,还成就出一套冠绝古今的超级剑法。”

“超级剑法?叫啥。”鱼清潺下意识问道。

北溟鲲目漏几分憧憬,彷佛看见当年那幕不可一世的画面。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酒佐世间愁思断肠 见鱼清潺一副好奇不已的模样,北溟鲲不敢有所耽搁,润了润嗓子,当即说道“名为诛仙阵!”

“诛仙阵?”

“不错,正是诛仙阵,舞惊鸿的七星龙渊,洛城东的太阿,还有妙可可的承影,这三把神剑在三人手中可谓是与各自天生相融,大道相亲。三人联手,在诛仙阵这套剑法中,有传闻,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也不难看出三人联袂出手,会是如何的璀璨夺目。”

“只不过如今三人去之其一,这诛仙阵怕是很难再重现昔日光辉,想要和柳沂河一决高下,怕是只有等舞惊鸿和妙可可自身的修为还能更上一层了。不然哪怕二人联手,也断然不是柳沂河的对手,合道境之后,每一境界,皆是云泥之别。”北溟鲲笑道。

墨故渊听闻,深吸一口气,此刻方才真正清楚北溟鲲开始所言,仙界势大,卧龙藏龙。这还仅仅是西山经一地,南山经还未算进去。

除此之外,两经浩瀚,广袤无垠,其中不知道又有多少隐世山门,世外桃源,洞天福地之属。

“诶,对了,当初你们在庄周梦境最后见那洛城东,可知道他是怎么离去的吗?”北溟鲲忽而好奇朝两人问道。

两人一愣,墨故渊和鱼清潺相视一眼,由前者说道“最后好像是洛前辈和那骑牛的牧童论道了几句,再后来洛前辈就凭空消失在大岩若洞内了。”

“当时庄子老爷可有出现?”

墨故渊仔细回想一阵,摇了摇头,道“并未出现。”

“是庄子老爷撤去禁制?”

“当时好像应该还没有吧。”

北溟鲲瞬间骇然,双目震惊,脱口而出“那你说洛城东就地悟化,可直接破开那大老爷的梦境!”

墨故渊鱼清潺不解,不知北溟鲲为何突然如此。

天下万法,天地大道,如有人感悟道字一途,可一步登天,可越境成神!

————

几人磨蹭许久,船舱之中的羽涅掀起纱帘,朝北溟鲲怒道“胖子,怎的还在船上,说是去打鱼呢?”

北溟鲲倏然,此时方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急忙朝羽涅甩去一大包鱼干,回道“大哥先用这佐酒,等我一会,我这就去。”

墨故渊将北溟鲲拦下,笑道“既然你也想喝酒,那你们三先喝着便是,我去替你们找几条新鲜的大鱼。”

北溟鲲目光一喜,双手抓住墨故渊的肩头,感激道“你小子越来越上道了,很好,我有点喜欢你了。”

鱼清潺一脚踩在北溟鲲的脚尖,后者吃痛,却不敢大声声张。

“鱼姑娘,你可要一起去么?这临近西山经,不妨多游行一趟,这沧海倒是有益你的修行。”墨故渊转首朝鱼清潺笑着问来。

“这还用你说,不然我呆在这船上和这几个酒鬼一起喝酒?”鱼清潺气郁。

北溟鲲哪管其它,再次交代了墨故渊速去速回,便按耐不住心中急切,火速朝里头赶去。

鱼清潺率先跃向水中,墨故渊紧随其后,两人朝着海底潜水而下,逍遥惬意。

在两人下海后,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一道水花冲起,饺子重重的落在甲板上,环首四周,却不见一人。

“阿巴阿巴?”饺子一手抵在嘴边,小声好奇说了一句,继而朝着船舱内走去。

船舱内,是一方大厅,羽涅正拉着胡八仙高谈论阔,北溟鲲则在一旁小酌,脸色满是陶醉。

几人并未运用真气抵挡酒劲,反而卸下一身真气,如凡人一般,酩酊畅饮,推杯换盏,气色渐渐通红。

随着饺子掀开纱帘的那一刻,三人恰巧望来,见饺子一身白白嫩嫩,干干净净,胡八仙率先开口说道“这不是刚才那女娃么?”

羽涅一手搂过胡八仙,有几分醉意之态,笑道“八仙哥,我跟你说,饺子可不是寻常之人,你别具慧眼,可有看出饺子的厉害之处?”

胡八仙晃了晃头,再一手提起酒坛,一口灌入喉间,啧了一声,道“羽老弟看来是在考验老哥的水准了?”

羽涅大袖一挥,不乐意说道“老哥这说的是什么话,之前你替我还有我那两位朋友不都算过了吗,句句传神,字字玄机,我都听闻在耳,怎么会怀疑老哥的水准呢,我是让你也替我这闺女看看。”

胡八仙捻须自顾一笑,将羽涅安抚好,道“羽老弟不要激动嘛,我这不拿你寻个开心嘛,这小女娃打从她一进来,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羽涅兴致上头,道“哦?可是看出来什么。”

胡八仙有意卖了个关子,伸手朝门口的饺子招了招手,道“小姑娘要不要过来坐坐?”

一旁羽涅以为胡八仙看不真切,也附和喊道“饺子快过来,让我老哥给你掌掌眼。”

饺子哪里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打从一进门,看见桌子上的小鱼干就已经双眼泛光,不停咽着口水。看羽涅朝自己招手,立即眉开眼笑,小跑了上去。

羽涅一把将饺子抱在怀中,将一叠小鱼干拢到她的面前,饺子眯起眼乐呵呵一笑,双手抓起,狼吞虎咽起来。

“老哥,不妨道出一两句天机,我这饺子可是天生还虚境巅峰啊。”羽涅朝胡八仙眨了眨眼,悠哉说道。

胡八仙俯身,凑近饺子看去,后者心无旁骛,一心都放在眼前鱼干之上,任凭胡八仙随意打量自己。

不知是否酒劲上头,胡八仙看着饺子,只觉眼前一片片花影,缭乱纷纷,时而重叠,时而分散。胡八仙用力摇了摇头,恍惚间似乎可见饺子眉心那一点朱砂向着自己贴来。

“初云奔铁骑,二电击金蛇,三狂风斩木,四雷撼山川,五风雨倾盘,这小女娃身兼五种大气象,这是天降神瑞,福泽一方啊。”

“咦?怎......怎的有佛家朱印,还是金莲所化,啧啧,羽老弟啊,既然今天给我遇见了,怎可让佛教独占一分运势,我道家紫气东来,今儿个我就送她一场造化。”胡八仙醉眼朦胧,一手比作剑指,踉踉跄跄朝饺子额间中心点去。

饺子专心致志,哪管眼前老头的手,此刻胡八仙双指就要点在饺子眉心之上,忽然一道疾风扫面,将胡八仙一手弹开,羽涅脸色通红,笑道“八仙哥这是作甚,让你看,可没让你上手啊。”

胡八仙气结,指着羽涅吞吞吐吐说道“我......我这是助她三尺神明之地,你......我......不上手怎么给她开启,我天机门洞察天下万道,她......神兽之始,可......还有中山经的重塑......”

胡八仙口齿不清,口中迷糊,天南地北不知说些什么。

“老哥可是喝多了?”

“放屁,我酒中仙岂有喝多一说,你给我上酒来!”

“就等老哥这句话,酒,管够。”羽涅豪气一挥,只见桌子上顷刻多出十数坛。

胡八仙目光陶醉,双手朝身前一抱,将好几坛美酒归拢胸前,大笑道“以酒佐世间愁思断肠,一饮而尽,再意气风发。”

“以酒佐天下大势曲折,一饮而尽,再舍我其谁。”胡八仙顺势揭开坛盖,畅饮入喉,滋味漫上心头。

“老哥高见,这说的真是秒啊,来来来,走一个。”羽涅觉得饺子在前有些不便,就将她搁在自己的位置,他朝着胡八仙紧挨过去。

“羽老弟,我这还有最后一句,可要听听?”胡八仙忽而眨着眼,眼光有几分促狭。

羽涅见胡八仙莫名一种猥琐之色,心下泛起嘀咕,却还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道“老哥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胡八仙又啧了一声,猛然坐直身躯,慢悠悠的笑道“以酒佐女子玲珑妙曼,丰韵聘婷,或是波澜起伏,或是含苞欲放,待春水滔滔,花瓣芬芳,一饮而尽,回味无穷啊。”

羽涅精神一抖,眼睛死死看着胡八仙,半响,方才说道“八仙哥能言如此,可是尝过?”

胡八仙一愣,继而重重一拳锤在羽涅胸口,正襟危坐,道“我是说喝酒,你在说什么?”“对啊,我就是问老哥你,那玲珑女子酿酒,手艺一绝,又招式百出,秘方独特,等春暖花开时,酿出来的味道如何?”

胡八仙狐疑看了一眼羽涅,后者脸色认真好奇,懵懂求问。

“实不相瞒,我觉得并未如何,还是羽老弟这美酒甚得我心。”

羽涅脸色一阵暗淡,摇了摇头,叹道“老哥还是资历尚浅,远游不足啊。”

胡八仙吹胡子瞪眼,看羽涅一副懊恼之色,心中总觉有几分古怪。

一旁饺子吃的满地残渣,口中又塞的饱满,突然瞧见身边三人都在举起桌上瓦罐瓶子喝些什么,好奇之下,饺子撑起身子,向着一旁的酒坛伸手抓去。

坛盖揭开,一股醇香扑面而来,饺子目光奇亮,脸色极为欣喜,口中竟是蹦出了出生以来的第三句话。

“哇~”

三人喝的热火朝天,酒气醺醺,不知何时连北溟鲲都挤到了胡八仙那一张椅子上,胡八仙消瘦的身子夹在两人中间,仍旧忘我纵情。

三人声音此起彼伏,你争我夺,时而泪眼婆沙,时而激昂高歌。

在这等石破天惊的氛围中,一旁饺子双手抱举酒坛,她咕噜咕噜的声音自然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于是乎,当墨故渊先行上船之际,拉开纱帘的那一刻,就看见饺子一手抱着一个酒坛,脸颊通红,正左一口右一口。见墨故渊进来,她还不忘傻呵呵的朝他一笑,举起手中酒坛,对着墨故渊晃了晃。

墨故渊没有犹豫,冲过去想将饺子手中的酒坛拿开,只是眼下的饺子可是把酒当成了宝贝,墨故渊哪里拽的动啊。

回首看了看一旁喝的烂醉如泥的三人,此时仍旧相依相偎,墨故渊黑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

灯火阑珊,有烛光摇曳船舱,有人梦中呓语。

“胖子,这酒到时候我给你留些,要是想我们了,就喝酒,喝醉了,就可以看见我们了。”羽涅呢喃。

“那大哥你想我怎么办?”

“我也喝酒啊,不过你真是太胖了,不知道要喝多少酒才能看见你。”

“不多吧,就一个沧海那么大,大哥量如星斗,应该没问题。”

“万一一个沧海还是不够呢......”

北溟鲲翻了个身,咕哝道“那大哥趁着酒意去海边,我就在那,你就能看见我了。”

“你这死胖子还真是喝多了,海那么大,我见海就是你?”

“对啊,见海就是我,我北溟鲲就在沧海。”

“行,那一言为定,等将潺潺护送完走江,回来的时候我可要第一眼看见你啊,要是敢磨蹭,老子的屎尿盆子可是不跟你客气的。”

“大哥放心,要是晚了,你的屎尿盆子尽管扣,不够的话我就先攒着,后面给大哥一起。”

“时间好像快了些,好像就喝了一会酒,好像就睡了一会觉......”

“好像大哥尿裤子的事就在昨天一样......”

有风吹进,凉意蔓延,有几分萧索。

墨故渊缓缓走上前,他简单收拾了一番,从咫尺物中取出几件防寒衣物盖在几人身上,好笑摇了摇头。

“墨故渊啊,潺潺你可要照顾好她,不许让她受委屈,听到没。”北溟鲲忽而大声喊道,倒把一侧的墨故渊吓了一跳。

墨故渊回头看去,见他还闭着眼,不知梦到了什么。当下坐在他的身边,微微低着头,身影寂静。

烛光微弱,映照出他倔强刚毅的面容,半响,墨故渊唇角勾勒,认真说着“听到了。”

北溟鲲呼声渐起,和另外两人此起彼伏,在沧海边界幽幽吟唱。

鱼清潺迎风站在船头,望着浩瀚星空,衣裳飞舞,白衣飘飘。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南山经七星岛 南山经北境,大陆之外的海域上,有七座岛屿,岛屿浑然天成,大小不一,呈北斗七星状,正是仙界六大派之一,七星岛所在。

一阵海浪翻滚,天际云涌,浩浩荡荡,遮光蔽日。

随着云层堆积,忽有一道流光闪过,紧接着在那道光芒消失后,又有数十道不同光色紧随其后,纷纷朝着七星岛最末端的岛屿赶去。

一座恢弘大殿内,殿中此时站有数十人,人人脸色错乱焦急,徘徊左右。

在大殿的正上方,有三把石椅,居中空无一人,唯有两侧坐有两位寸头白发之人,两人目光深锁,紧盯着底下一众。

在两位长者身前,还有两道身影静静站立在前方,一男一女,脸色悲切怔怔。

“谢建雄!师父既然已死,你还有何颜面回来?此次秘密前往流光岛,师父就带了你们几个,为何不能护师父安危!”居左一女子指着底下的谢建雄怒道。

谢建雄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双眼含泪,紧握着拳头,茫然无措。

“晴亚,你先回来,我有话问他。”坐在后方一白发长者沙哑开口道。

被唤作晴亚的女子闻言,不再多说什么,朝一旁走去。

在场所有人都望着居中跪在大殿上的谢建雄几人,有怒火,有愤恨,有悲伤。

“建雄,此番前去流光岛,岛主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并未大张旗鼓,你们登岛之后,可是在岛上遇见了其他人?”白发长者问道。

谢建雄喘气回道“不错,师父带领我们登岛,在强行破开夜光珠的结界之后,的确在琼花殿外见到了几个陌生人,三男一女,其中有一人正是北溟鲲。”

“哦?其他三人样貌你可有看清。”

谢建雄缓缓抬头,道“自是当然,其中有一人还是那雾影宗弟子,我和他交过手,除去会雾影宗的黄庭经外,那小子还会用剑。”

闻言,在场哗然,皆是不可思议的望去,人人脸色瞬间怒不可遏。

“是雾影宗弟子!是他们串谋好杀了岛主吗?”

“我们七星岛和雾影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那小子既然是雾影宗弟子,断然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杀我岛主,这仇不共戴天,我七星岛势必要他血债血偿。”

“没错,此仇不报,我七星岛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大长老,二长老,我们一定要替岛主报仇啊。”底下人群议论,气急败坏。

坐在石椅上的二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眼里异光乍现,若有所思。

两人乃是七星岛的长老,一人名为萧运良,一人叫萧隽龙。

“诸位暂且安静,岛主身死,仇当然要报,至于那个会雾影宗道法的小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前不久西山经各派去往沧海遇见的那个野修之徒。”萧运良冷冷说道。

闻言,谢建雄方才想起什么,下意识道“可是镜花水月中和天虹谷灵陶陶不相上下的那人?”

“应该是他了,我记得外界传闻,那人名叫墨故渊。”萧隽龙缓缓说道。

“是那小子无疑了,只是他怎么会和北溟鲲有所瓜葛,北溟鲲身为沧海霸主,哪怕那小子有几分天资,断然也不可能获得他的青睐。”萧运良有些不解。

“大长老有所不知,当时师父已经将鲛人一网打尽,本以为大功告成,可谁知那墨故渊竟敢出手阻扰,还联合了其他两人。师父念在他是雾影宗弟子的份上,本欲饶他一命,可也就在那时,北溟鲲莫名出现,最后还说吞掉了师父。依我看来,此事断然和他有关,说不定是他用了某种手段,这才教北溟鲲出手相助。”谢建雄恨恨说道。

“那小子你确定是雾影宗弟子?”萧隽龙蹙眉说道。

“弟子以性命担保,正是雾影子的道法无疑,雾影宗和我七星岛都在南山经之上,弟子再熟悉不过。”谢建雄信誓旦旦。

“你怎么看?”萧运良朝一侧萧隽龙看去,缓缓问道。

“不管那人究竟是谁,既然会雾影宗的道法,想必也有一定牵连,如今岛主身亡,我七星岛必须向他们讨要一个说法,不然日后如何立足山海之内。”萧隽龙冷冷说道。

“可这些年里我从未听闻雾影宗出了这么一位弟子,上届仙侠榜,也没有这墨故渊的身影,难不成是近些年偷偷栽培,我等从未察觉?”萧运良皱着眉头,苦思不解。

“师兄何必拘泥这些,当年雾影宗出了个叛徒玄木,如今又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也不足为奇。说不定雾影宗早已勾结妖界,暗中有所图谋,想逐个击破我仙界势力,好让妖界得逞。”萧隽龙径直说道。

“况且那小子当初与天虹谷交恶,传言不就是为了妖族一女子吗,不管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已经是站在我仙界的对立面,如今又坏我岛上大势,害我岛主,此人非杀不可。”

底下有人附和,道“二长老所言极是,或许正是雾影宗和妖界勾结,那北溟鲲才会相助与他。北溟鲲本来就是异兽之一,和妖界同属一脉,若不是他们早已串通,岛主岂会白白丢了性命,此等大仇,定要那雾影宗偿还!”

萧运良看着一众同门义愤填膺,半响,方才举手示意,道“岛主被北溟鲲所杀,北溟鲲说让我们去沧海找他报仇,无非是他仗着修为境界力压我等,这才有恃无恐。不过他既然开了先河,一己之力杀我仙界一派之主,已经是坏了山海大道,自然有他的劫数,且看他能逍遥到何时。”

“大长老,北溟鲲我们动不了,那墨故渊呢,还有雾影宗,我们断然不能放过。”谢建雄喊道。

“这个自然,传我门令下去,派出各岛精锐弟子,全力搜捕他们几人,只要发现墨故渊,格杀勿论。”萧运良气势威严,吩咐说道。

末了,萧运良再次说道“岛主身死之事,大家先莫要声张出去,如今各派之间暗流涌动,我七星岛向南扩张半境之地,根基尚未安稳,眼下不可让人知晓我等门中变故,以免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底下各岛负责人纷纷点头,自是知道其中关键。

“另外刺杀墨故渊的事情,各岛必须全力以赴,不可掉以轻心,那墨故渊修为不知深浅,能和灵陶陶一较高下,自然有他的特殊手段。此番密谋出动,需派遣将蓝拳七绝修炼至上四层的弟子,好有所准备。”萧运良再次嘱咐道。

“遵命。”

“那雾影宗呢?”

“这个我自有打算,我会另外暗中安排一队精英弟子,前去查探雾影宗虚实,待将墨故渊击杀,等我七星岛稳定,定当举岛上下,教那雾影宗从南山经除名。”萧运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说道。

众人脸色激昂,亢奋不已,更多是对复仇的渴望和急切。

“另外还有一事,这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此番各岛若谁能率先提墨故渊人头来见,我七星岛的岛主之位就由他来继承,能为岛主报仇,手刃凶手,我等自当奉他为尊。”萧运良朝着底下一众人等说道。

闻言,所有人不禁为之相向,动容满面的看向萧运良。

“诸位,这是我和二长老商议决定的事情,我七星岛上下一心,不管是谁继任岛主之位,我等需全力辅助,再创我派辉煌。在此事尚未落定之前,就由我暂时负责岛上事务,希望诸位全力配合。”

“谨尊大长老谕令。”

“好,今日会议就到此为止,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切记,不可自乱手脚,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众人领命,纷纷退去。

是夜,七星岛内阁之上,在萧隽龙和萧运良的身前,有三位弟子伫立在前,三人正是当年萧远山收入门下的亲传弟子。

三弟子谢建雄,二弟子是白天那位女子,名为唐晴亚,至于那位至始至终未说话的大弟子,则是萧运良的亲孙子,名为萧衡。

“今日我已吩咐各岛下去追杀墨故渊,你们可有自己的想法?”萧运良朝几人问道。

“师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等也愿意为师父报仇雪恨,让师父在天有灵。”谢建雄率先说道。

“你小子话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白天当着人多,我可是懒得说你。”萧隽龙不屑哼道。

听得此话,谢建雄马上换了一副脸色,讪讪笑道“二长老就不要说我了,建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此次大长老发令,我和晴亚自当配合大师兄将那墨故渊伏诛,只要他别落单,不然教他有来无回。”

站在一侧的萧衡忽而冷冷说道“那墨故渊当真有你说的出类拔萃?”

谢建雄一顿,继而缓缓说道“大师兄一定不能放松警惕,那墨故渊能力抗天虹灵陶陶二十七重玄火,自然是有几分修为的。当初我是没认出他,不然一开始我就拼尽全力,最后也不至于着了他的道。”

“哼,你拼尽全力就能打得过他么,别忘了,那家伙还擅长用剑。”唐晴亚嗤笑说道。

谢建雄吃瘪,仔细想来也是,当下嘿嘿一笑,贴着唐晴亚笑道“不管他有什么本事,我们三人联手,还怕他作甚。”

唐晴亚正欲讥讽两句,前方萧运良已是罢手制止,他朝三人说道“各岛会派出弟子追杀,你们三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毕竟那小子如今身在何处尚不曾得知,另外明年夏至,就是仙侠榜的期颐之年,这次可得好好用功啊,我七星岛的未来可是落在你们身上。”

三人不敢怠慢,纷纷抱拳点头,满是期待。

漆黑的厢房之内,萧隽龙和萧运良两人端坐,无动于衷。

“师兄,萧远山已死,那凌霄阁那边......”

“一切按计划行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长留山 西山经,长留山。

曰积石之山,其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流,万物无不有焉,乃是古时其神白帝少昊居之。

长留山地势极高,有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山峰,山势陡峭,错落在云雾之中,飘渺虚幻。

一方白石玉殿伫立在长留山主峰之上,威严耸立。

大殿之内,寥寥人影,一女子端庄肃穆坐在高台之上,身前不远方,是当初从沧海归来的几位弟子。

落葵,青容,雁山。

“都一个月了,可可师伯追拿玄木不知所踪,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啊。”青容脸有担忧,此时轻声说道。

“可可师伯已是合道境,剑术超凡,能有什么意外,八成是那玄木诡计多端,师伯一时半会没找到人影,这才有所耽搁罢了。”雁山不以为意,自顾说道。

落葵一旁点头,满是赞同。

高台之上,那一袭紫色衣裳的女子静静望着台下几位弟子,脸色毫无异样,半响,方才冷冷说道“当年玄木蛊惑烛龙前来我长留山肆意破坏,门中弟子死伤无数,皆是玄木所害。发鸠现世之际,我就收到消息此行玄木也身在其中,我让可可前去,主要目的正是奔着玄木,昔年之仇,我岂会放任不管。”

“师父所言极是,那玄木罪该万死,我长留山自当容他不得,可可师伯此番前去,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手刃玄木,为我长留无辜死去的弟子报仇。”雁山欠身,朝那女子庄重行礼说道。

那紫衣女子正是长留掌门,舞惊鸿。

看着自己这位关门弟子,舞惊鸿一向冷冽寡淡的面容忽有一丝难得的笑意,她微微开口说道“雁山你倒是机灵,沧海一行,我听说你可没少给青容带来麻烦,都是青容帮里料理善后的吧?”

雁山一惊,还未解释什么,一旁的青容却是急切说道“师父莫要责怪雁山师弟,是我粗心大意,没有照顾好师弟,师弟常年久居山上,不知世间险恶,此番下山入海也就是玩兴几分,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我都已经处理好了。”

雁山有些无语,白了一眼青容,后者赶紧拉过自己,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

另一旁,落葵也跟着附和道“没错没错,雁山师兄这次不仅力扛妖界,还从白歌的手下救下崆峒派的孙大同,可是了不起的。”

雁山嘴角抽了抽,任凭二人你来我往,自己不做理会。

舞惊鸿看着自己的三位弟子,心中一阵感慨,他们三人皆是自己从民间游历所寻,除去资质,舞惊鸿更多是觉得三人心性颇受自己喜爱。

三人拜入长留,不过是她两三年内一时为之,从小教导在身侧,是以几人感情很深。

“好啦,我也没有要责怪的雁山的事,此番沧海之行我已了解大概,发鸠虽未能被我仙界占得,可妖界亦是空手而归,倒也所幸无恙。”舞惊鸿缓缓说道。

“师父,此番出海,妖界来势汹汹,昔年雾影宗和天虹谷两位叛徒都现身在此,为何众派掌门不下令围剿?反而让他们扬长离去,这不是有辱我仙界名声么。”雁山不解问道。

舞惊鸿径直站起身,朝着底下走来,边走边说道“如今我仙界六派正在筹划来年仙侠榜一事,自是无法分心顾及,况且那日我六派门中精锐尚未全部出动,与妖界厮杀,怕是没有胜算。加上后来你也看到了,有几位凌驾齐天的存在,我们只能息事宁人,不过我和其他几派掌门私底下已有传信,玄木和李文轩日后自然是跑不掉的。”

闻言,三人心中一怔,不知是为了仙侠榜的来临,还是舞惊鸿和各派来信内容。

“仙侠榜啊,想不到一甲子这么快,也不知道这次会是谁能占据榜上前十。”落葵憧憬说道。

“你这丫头,平常就属你不爱修行了,成天就知道浇花除草,满山上下打扫,就不能花点心思在修行上么,好歹你也是我舞惊鸿的亲传弟子。这次我可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必须参加仙侠榜。”舞惊鸿不容置疑说道。

落葵听闻,一下子脸色就萎靡不振,哭丧着脸喊道“师父我才这么一丁点修为,去参加仙侠榜不是让我去挨揍嘛。”

“呵呵,只有挨了揍,你才会想刻苦修炼,不然整天让你无所事事,山上那点花草都给你理了个遍。”

落葵见舞惊鸿神色自若,本就胆怯怕生的她也不敢反驳,只能委屈巴巴拉过青容,朝她依偎过去。

“对了,另外还有一事,早前我曾收到门中山外弟子传信,说是在沧海边界看见一艘大船,有弟子借着虫渠观望,正是当时你们在沧海见到的那几人。”舞惊鸿朝三人说道。

三人一震,脸色各有不同表情,落葵似乎忘记刚才异样,此刻兴致冲冲喊道“可是羽涅和墨故渊他们?”

舞惊鸿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们几人随北溟鲲一起现身在那,我猜应该是朝我西山经而来。”

“哼,那墨故渊三番四次坏我等大事,又和妖界牵扯不清,想必断然和妖界有所瓜葛,师父,既然他们敢来,我们是不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雁山阴沉说道。

落葵一听,急忙解释道“雁山师兄你误会了,早前我不还说过吗,我不小心掉进海里,还是羽涅不顾一切救的我。后来为了发鸠上的原住民,墨故渊还和白歌有过矛盾,他们就是在沧海里的野修,没有什么瓜葛的。”

雁山脸色一寒,有些恼意看向落葵,可转念一想,自己当初率先逃跑,未来得及照顾青容和落葵二人,一时有些气结。

落葵见雁山脸色铁青,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青容身后,朝雁山歉意看了一眼。

舞惊鸿撇向落葵,道“按照你回来所说,当初你和他们曾在发鸠之上有过交集,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落葵拼命摇头,道“没有啊,羽涅待我极好,一路之行从来没有欺负过我,后来可可师伯找到我,羽涅也没有和可可师伯有过争执。另外墨故渊我见他更是正气凛然,一点也不像是和妖界有牵连的人,他们去发鸠也只是想取得乾坤塔救他们的朋友,可没有想参合我们两界的事,师父,我没说谎,这都是我亲眼见到的。”

舞惊鸿见落葵情真意切,和平常判若两人,不禁有几分好奇,当下说道“那墨故渊会雾影宗道法,可有和你说明?”

落葵摇头,不明所以。

“那人既然会雾影宗的道法,想必和雾影宗也有一定的关系,沧海一行,他和天虹谷灵陶陶打的不相上下,如今整个仙界都可以看见那场镜花水月。可不管他究竟是谁,和妖界或是雾影宗有没有联系,此人到我西山经,断然也不能轻易放过。”舞惊鸿恢复以往姿态,口气冷淡。

落葵还想解释什么,却是被青容一拉,后者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什么。

舞惊鸿回过头,看着落葵梨花带雨的样子,终是心中有些不忍,语气渐松,道“若日后那几人到此,我也不会刻意刁难,只要盘问清楚,和妖界无关,若真是野修之辈,自当放他们离去便是。”

闻言,落葵方才破涕为笑,朝舞惊鸿高兴的点了点头。

看着落葵性情无暇,单纯天真,舞惊鸿苦笑摇了摇头,挥了挥袖,道“都下去吧,为师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你等回去好好修炼,不可荒废。”

几人点头,纷纷朝着外头走去。

舞惊鸿独自站在大殿之内,伫立许久,她忽而朝着殿外走去。

殿外,登高望远,白云幽幽,有野鹤齐飞。

舞惊鸿望着渺渺云烟,脸色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

秋末,漫卷尘埃,飞扬阡陌。

一灰袍男子独自走在林间,他头戴帏帽,低着头,朝着大山之中走去。

步履阑珊,有风吹过地上的落叶,朝他身后缓缓跟随。

浩瀚天地,山高水远,他如人间远行客,孤凉落寞,与世隔绝。

此地荒芜,连根杂草都没有,唯有居中那一尊石像,人身龙尾,不知在此屹立了多少年。

“琉璃,又一年了......”

他声音沙哑低沉,眼中倒影是那尊石像的模样。石像昂首看着苍穹,仿佛在注视着这世间所有。

“凌九泉已经和我达成共识,他给我你的一缕魂魄,我助他成神......”

山间清风幽幽,似女子呢喃诉说,却听不真切。

在很久之前,中山经还未崩塌,神界主宰琉璃某一天忽然醒来,恰巧看见人间雨过天晴,有七色虹桥悬挂在下。

她念头兴起,跑至窗台,一手朝着虚空大袖挥去,只见山海之下,瞬间又多出数十道虹桥悬挂在天幕半空。

琉璃拍了拍手,极为满意自己的杰作,笑道“这才叫彩虹,多一点才好看嘛。”

轮回正捧着一堆书籍朝着琼宇走进,见琉璃自顾玩乐,又看了看窗外,心中已是明了。

“你这是胡闹,若是让下界看到了,还以为天降异象,你刚成神不久,莫要坏了规矩。”轮回义正言辞,神色肃穆。

琉璃吐了吐舌头,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她刚迈入神境,从来到此地后,除去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轮回,还有一个整天吊儿郎当的时光。

两人辅佐在她的身旁,教她山海之道,伴她岁岁年年。

“诶,你手上端着这么多书,可是从人间捧来?”

轮回点了点头,脸色始终僵硬。

琉璃顺势拿了一本在手中,悄然翻过,看着书上所言,她亦是轻轻跟着诵念。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个午后,轮回一动不动,就这样一直盯着琉璃一丝不苟的学习。

直到琉璃法术消失,虹桥朝着神界化作星光涌来,如蝴蝶纷飞。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镇魂村的古怪(一) 海浪前赴后继,拍打在岸边的岩礁之上,溅起一阵阵浪花。

在靠近西山经的一浅滩处,有几人顺着小道迂回,朝着山林间走去。

初冬,林间草地,布有寒霜,晶莹剔透。

在几人的前方,是一位白头发的老头,他轻车熟路,领着身后三位少年少女,穿梭行走,不时前后张望,脸色悠然自得。

“喂,你这带的什么路啊,走了大半天还是在林子里,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这还是西山经?”后方,一长相英俊的男子扯开嗓子大喊道。

听闻,那白发老头回首朝几人一笑,道“这就是回我村子的路,羽老弟莫慌,我带你们走的是一条近路,天黑前就能赶到。”

这几人正是前几天刚登岸的墨故渊一行人,沧海穿行已有数月,终是抵达了海岸。

在告别北溟鲲之后,三人本欲按照既定的路线朝着西山经大陆进发,期间却是被胡八仙的热情劝说,说是带几位去他的村子里看看,恰好给他们来个接风洗尘。

羽涅目光眺望远方,除去几丝朝阳的错落,不见尽头。

“这才一大早,天黑之前不得走上一天?”羽涅摇了摇头,脸色无奈。

“不是你答应那老头吗,本来不必这么麻烦,你倒好,人家随便客气下,你就直接点头了。”鱼清潺撇了一眼羽涅。

羽涅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我老哥嘛,到了西山经这还是我们第一处落脚点,理当捧个场,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你好像也没去过多少地方吧,哪来的江湖。”

“潺潺可不能这么说,等我把路走多了,走宽了,这江湖自然就有了。不是我跟你吹,我的目标是整个仙妖两界,等我混熟了,你知道我以后的江湖路数有多大吗?”

鱼清潺懒得搭理,加快步伐朝着前方走去,此地雾气缭绕,阴湿之下,一股霉味让她有些反感。最开始她本想御空飞行,却被胡八仙拦了下来,说是此地上方的空气更为腐臭,若是飞行,时间久了会有中毒迹象。

鱼清潺当时试着感应这一片上空,果然不见一只飞鸟在上,煞是古怪。

羽涅问了个寂寞,只得朝身旁看去,后者笑着说道“有多大?”

羽涅润了润嗓子,道“你记住,等我混开了,此后不管我到哪拉屎,都会有人给我送纸,就有这么大。”

墨故渊一愣,不解回道“你是走江湖的,为啥要到处拉屎?”

这边刚说完,骑在墨故渊脖子上的饺子忽然用力一扯他的头发,好奇朝着上方看去。

羽涅一个踉跄,就欲指责墨故渊,却被墨故渊一把拉过,在嘴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后者心有灵犀,闭口不语。

前方,鱼清潺已是抬头看向上方,岿然不动。

胡八仙一股脑走在前方,口中不时哼着奇怪的语调。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鬼神泣壮烈,慷慨吞胡羯......”

一道黑影从林间上方飞闪而过,速度之快,几人还未看清,那黑影就朝着胡八仙所在的位置掠去。

“不好,胡仙师当心后方!”墨故渊眼瞅着黑影飞过,当下大声喊道。

胡八仙此刻正唱的兴起,小曲儿挂在嘴边,摇头晃脑。

许是太过忘我,胡八仙并未注意脚下土壤一块不起眼的岩石,脚尖一个勾绊,身体立马失去平衡朝下栽倒,恰巧那黑影从他上半身飞过,两者完美错开,黑影一个眨眼,已是向远方疾行隐去。

后方几人看的目瞪口呆,佩服不已。

胡八仙哀嚎,吃痛的站起身,又一口黄泥唾了出去,脸上满是肮脏。

墨故渊三人飞速赶往上前,看着胡八仙丝毫没有察觉到先前异样,倒也替他松了一口气。

见几人齐齐看着自己,胡八仙讪讪一笑,脸色有些涨红,道“老夫年纪大了,摔跤这事可不许到处宣扬,我身为天机门九十九代单传弟子,不能有辱师门,还望诸位替我保密。”

几人哪管其它,墨故渊率先朝胡八仙说道“仙师刚才可有察觉异样?”

胡八仙蹙眉,不明问道“什么异样?”

“先前你走在前方,我们见有一黑影从上边飞去朝你抓去,若不是你摔的那一跤刚刚好,怕是你就危险了。”墨故渊解释道。

“黑影?我怎么没看见,这大白天的你可莫要吓唬人咧。”

胡八仙语毕,前方,兀然一阵动荡,有几棵大树缓缓倒下,一阵尘土飞杨。

几人看着断口下大树底桩,切口整齐,一目了然。

“是刚才那黑影没抓到你,横冲之下撞到了树么?”鱼清潺轻轻说道。

胡八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慌张后怕,道“这条小路我可是走了几十年了,这林间常年雾气弥漫,是以此地的阴寒之气较重,在树林上方更是被云雾笼罩,久而久之形成了一道天然瘴气,不管任何飞鸟走兽腾空,都会被瘴气感染,应该不可能有人能在上面飞行吧。”

羽涅一阵不悦,道“老哥这就是你的不仗义了,既然知道这林间古怪,头顶又有瘴气,为何还要领我们走进?难道这林子底下就没有吗。”

胡八仙苦笑,解释说道“老弟有所不知,除去这条路较近之外,其它路更是走不得,实不相瞒,挨近村子数十里周围,入村的共有三条道路,眼下我们走的是其中一条,至于另外两条,早些年里就已经荒芜了,无人敢走。”

“这是为何?”

“这些年此地大旱,多年未有半滴雨水,那两条路原本是村子里许多人去往海边的必经之路,可自从大旱开始之后,这两条路也变得干涸枯裂,千疮百孔。村子里曾有一些年轻力壮的想要趟过去海边取水,却悉数深陷在干裂的狭缝之中,挣脱不得,久而久之,那两条路就再也没人敢走了。”胡八仙娓娓道来。

“不就是大地干裂吗,怎的好像还会吃人,有你说的那么邪乎?”羽涅半信半疑道。

“羽老弟你是没有亲眼所见,再说了,老哥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以前也就在远处看过,那两条路的地底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地上裂纹看上去和平常无异,可当你走在上面,稍有不慎,怕是一个小土块,就有可能塌陷坠落,掉入夹缝之内,挣脱不得,只能慢慢等死。”胡八仙紧张说道。

墨故渊几人面面相觑,此等怪径还真是闻所未闻。

看着几人仍旧一副不解之色,胡八仙继续说道“老夫曾经也用遁地符试过,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地底有一道屏障,隔绝了周围的联系,准确来说,应该是封锁了村子通向海边的道路,只留下这一条林间小路。”

“这林间小路虽然危险了几分,可老夫也走过多次,村子里也有人偶尔仗着胆量来回,皆是为了去海边取水,可时间久了,还是有一些人受不住,远走他乡,朝着西方离去。”胡八仙缓缓说道。

墨故渊蹙眉,朝胡八仙问道“林间瘴气都在上面,为何下面安然无恙,这有点不合常理啊。”

胡八仙白了一眼,道“这我哪里知道,我是算命的,可不是看风水的。”

墨故渊转念一想,再次说道“那以前这林间可有瘴气?”

胡八仙脸色忽而一阵诧异,继而说道“你不说这,我都差点忘了,此间瘴气好像也是从大旱开始的那一年就有的,这......这也太玄乎了吧。”

几人脸色各自沉思,看来事出有因,必有蹊跷。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无端朝着几人所在的位置刮来,林间落叶,枯草纷飞,几人抬手遮掩,望向四周。

“哈哈哈哈哈.......”

“你来看我了吗,哈哈哈哈,这次你可是跑不掉了......”

胡八仙一个机灵,下意识紧紧朝羽涅靠近,瑟瑟发抖。

“这......这该不会真是闹鬼了把,老夫出海才多久,难不成是老夫离开了,有妖魔鬼怪在此作祟?”

羽涅转首问道“那你怕啥,快出手镇压啊。”

胡八仙一愣,干笑着拍了拍羽涅上身,道“谁说我怕了,刚你身上有点灰,我替你掸去罢了。”

一道白影在几人眼前浮现,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哼,装神弄鬼。”墨故渊一手挥去,几道剑气顷刻奔出,朝那白影追去。

可剑气掠过,那白影忽然身形一闪,又出现在几人右侧。

骑在墨故渊脖子上的饺子忽然伸手朝着另一处指去,口中阿巴阿巴叫唤。

墨故渊如法炮制,再次挥袖而起,剑气锋芒,可仍旧未能锁定白影的方向。

白影闪烁不定,不时出现在几人四周,口中时而发出阵阵阴笑。由于那人长发掩面,看不清面容,声音中性,不知男女。

“刚才你们说有一道黑影,这会又出现一道白影,该不会是阴间地府的黑白无常吧?”胡八仙下意识说道。

“管它黑白红蓝,再敢出现,我就弄死它。”羽涅指尖微光渐渐,环首四周,已是做好准备。

似乎是听到羽涅的叫嚣,白影再次闪过,,一声沙哑轻笑蓦然在羽涅身后传来“你看你的头发,青丝如墨,多美啊......”

几人被这神出鬼没的身影吓了一跳,一旁鱼清潺顺势出手朝那白影抓去,却是落了个空。

羽涅朝墨故渊看去,后者心领神会,剑气数十道,尽数包围,一掌握拳,剑气纷纷朝这白影杀去。

可就在这时,之前去而复返的黑影又再次朝几人掠来,速度之快,比起刚才更加迅敏。

墨故渊心中响起一道急切,没有犹豫,杀向白影的数十道剑气顷刻一个婉转,朝着前方黑影飞夺而去。

“幸好先前就留了个心眼,不然可就着了他们的道了。”墨故渊轻笑一声。

羽涅蹙眉,先前正是他心声传向墨故渊,只是刚才自己明明祭出法力,为何时间之力却无法控制那白色身影。

第一百六十章 镇魂村的古怪(二) 那黑影见状,一道半扇形弯月如满月拉弓之势朝前横扫出去,疾风缭绕。

两者相撞,林间一阵阵气浪翻滚,不少大树被锋利的气斩劈断,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砸下。

早在黑影出现的同时,刚现身在几人周围的白影兀然消失,不知所踪。

墨故渊眯着眼睛望去,见那黑影身法矫健,在毁去自己的剑气之下,一股脑朝着上方瘴气之中冲去,身影也随之消失。

“当心四周。”墨故渊小声叮嘱。

胡八仙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一张老脸胆战心惊,不时张望左右,深怕一个不留神那黑白无常就会现身在自己身边。

墨故渊将饺子交给鱼清潺,自己手握轩辕,朝着半空之上的瘴气看去,眼中有丝丝凝重。

“那瘴气浓郁,先前气浪之下,顶上的瘴气半分未曾浮动,这有点奇怪,既然是气体一类,为何大风之下,仍是不为所动。”墨故渊道出心中疑惑。

“要不要上去看看?”羽涅艺高胆大。

“要不你先上去看看?”墨故渊反问道。

羽涅耸了耸肩,拉开阵势就欲拔地而起,一旁胡八仙急忙将他拉住,道“羽老弟这是作甚,眼下那两人既然隐去,我们何故自找麻烦,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

羽涅不解,道“这条小路如今是你们村子通往海边唯一取水的捷径,不将这两个鬼东西揪出来,你们村子怎么办?”

胡八仙一窒,这话倒是让他无法反驳。

“羽老弟侠肝义胆,老哥自愧不如,那你先上,注意安全,这瘴气遍布林间已有十来年,不知其中凶险,可要小心。”胡八仙脸色动容,情真意切。

羽涅点了点头,下一刻已是朝着上方飞去。

与此同时,几人头顶上方的瘴气一阵翻涌,只见那道黑影穿破云瘴,径直俯冲朝着下方坠来。

羽涅嘴角缓缓勾勒,隐藏在袖口中的右手五指画印,白光泛滥,一道矩阵被他捏在手心。

距离拉近,羽涅瞧准时机,手心矩阵顷刻绽放,由自身空间向外扩张蔓延。

“墨故渊,抓住他!”羽涅大喊。

那黑影本欲和羽涅来个硬碰硬,却是没想到眼前人异能古怪,竟然可以凝固周遭存在,所幸他还算反应及时。在白光矩阵延伸之际,他的身影并未全部没入其中,只是在调转方向的那一刻,一脚被那白光束缚。

黑影悬浮半空,死命朝着外围挣扎,不时有阵阵狂风席卷。

底下,墨故渊已是执剑纵身飞来,剑尖当头,直奔那黑影落去。

距离拉近,墨故渊一眼之下,发现那道黑影竟是全身覆盖一层黑色羽翼,此刻挣扎挥舞,犹如一只大雕在展翅高飞。

见墨故渊举剑杀来,隐藏在羽翼之下的人影忽然昂头一声长啸,在场几人皆是一愣,只因那人一头白丝极为夺目,黑白相配之下,妖冶邪魅。

那人眼光看向墨故渊,眸底一丝狠辣浮现,继而十分果决的扬起一手,将自己被困在白光矩阵中的一脚斩断。

剑光所过,云烟空荡,那人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妈的,又给他跑了。”羽涅大大咧咧骂道。

墨故渊蹙眉看向身前被冻结的一脚,那人自断一足,可眼下断足之口一丝血迹都没有,更别说有血流出。

墨故渊轻轻伸出手,将断足之外的黑色羽翼拔了一根放在眼前打量,好奇不已。

羽涅赶上前来,见墨故渊正捏着根羽毛来回转动,自顾说道“那人对自己可真狠,这脚都不要了,以后还怎么走路。”

墨故渊白了一眼,道“没看见人家刚才一直在天上飞么,你啥时候见他在地上走过?”

羽涅一笑,目光朝着上方看去,眼里有询问之意。

墨故渊亦是看了看上方,那里,瘴气屏障仍旧如阴云密布,悬浮不动。

“那人自断一足,仗着身法游走林间各处,神出鬼没,既然已经伤了他,料想他也不会轻举妄动,我们先下去,从长计议。”墨故渊缓缓说道。

鱼清潺牵着饺子站在林间下方,看着二人落下,开口问道“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墨故渊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未看出什么,只不过先前他砍去一脚,其中并无血液流淌,且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这种黑色羽毛,不知来历。”

鱼清潺俯身上前看去,见黑色羽毛光泽鲜亮,根根分明,居中是一根透明色细骨,羽翼在两侧分布有序。

鱼清潺顺手接过,用指尖触碰划过,有丝丝争鸣,如拨琴一般。

“好坚硬的羽毛,似细针一样,这羽毛的材质还真是不常见。”鱼清潺同样看不出任何。

“不错,先前我也看过了,的确很奇特,那人将此等羽翼披在身上,动作轻盈,行云流水,倒是有几分匪夷所思。”

“你可别觉得这羽毛坚硬就认为它很重。”

“此话怎讲?”

鱼清潺没有回答,只是一手将手中羽毛吹飞了出去,众人见状,不约而同朝那羽毛看去,一时瞪大了双眼。

半响,羽涅喃喃失声,道“这......这羽毛竟然可以自动漂浮在空中,不会坠落的吗?”

墨故渊定睛望去,看着眼前羽毛微微悠扬,如海浪上船只,前后摇晃,方才静静说道“不是不会坠落,是坠落的速度很慢,若不仔细观察,还真就是你说的一直飘在空中。”

“这么神奇,可是一件法器?”羽涅颇有兴致问道。

墨故渊摇了摇头,就在几人沉思之际,漂浮在半空的黑色羽翼却被胡八仙一手抓住,他将羽毛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脸色一时有些彷徨。

三人看着胡八仙凝思苦想,好似知道这羽毛的来历,一会倒也没有打扰。

林间,有暖冬的阳光洒落,或是朝外照耀,或是有几道穿透上方的阴霾瘴气,若隐若现降临在此片树林中。

饺子茫然看了看四周,有些无聊,一阵哈欠连连,拉了拉鱼清寒的衣角,两条如藕节白嫩的双手朝她伸去,示意要抱抱。

鱼清潺会心一笑,双手将她抱起,笑道“好好睡一会,睡着我们就到了。”

羽涅扯开嗓子喊道“好好睡一会,睡着就不饿了,记得可别翻身,翻身消化得快,怕你睡着又饿醒了。”

饺子撅起嘴,满是委屈不满,鱼清潺美目一撇,后者识趣的闭上嘴,若无其事走向一旁。

墨故渊看了看鱼清潺,后者轻轻朝自己摇了摇头,将饺子温柔抱在怀中,示意无碍。

胡八仙看了老半天,一张脸都快拧成麻花了,只恨不得将眼前羽毛揉进眼眶里。“喂,你这看来看去,可是看出花样了?可别耽误时间啊,一大早的进来,都中午了快。”羽涅走到胡八仙身边,催促说道。

胡八仙啧了一声,将羽毛递给墨故渊,又转首向羽涅笑道“老哥的眼光何时有过差错?”

羽涅一愣,认真道“老哥明察秋毫,可是火眼金睛。”

胡八仙轻捻白须,自信一笑,道“这羽毛我早已看出明细,先前看了半天只不过是心底好奇,不知这雎鸠鸟的羽毛怎的到那人身上了?”

“雎鸠鸟?”墨故渊几人一脸问号。

“不错,这羽毛正是来自雎鸠鸟身上的毛发,不过这雎鸠鸟一直都生活在西山经腹地的大峡谷之中,此人身披一身雎鸠鸟的羽毛现身在这东边海域,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管它东边西边,你既然看出这是雎鸠鸟的羽毛,可有什么讲究?”羽涅急急问道。

“雎鸠,大小如鸱,深目,目上骨露,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游而不相狎,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便是指这雎鸠鸟。雎鸠鸟也算是飞兽

猛禽一属,其有两色,正是那黑白,羽翼丰满之际,可日行千里,奇速无比。”胡八仙耐心解释道。

几人听闻,恍然大悟,羽涅率先说道“照你所说,先前黑影身穿之物应该就是雎鸠鸟的羽毛了,那身法速度,游走飞曳,倒是可以理解。”

“雎鸠鸟不喜东边潮湿,常年呆在气候干燥一带,我猜刚才那人应该是去过西北之地,从雎鸠身上寻得羽翼,这才匿身在此。”胡八仙道出关键。

墨故渊将黑色羽翼握在掌中,再次看了看四周,此时林间安谧,毫无异动,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可那白影又究竟是谁,他的身法同样来去自如,飘忽不定,莫非真是阴间的鬼魂?”胡八仙摇头思索,想不出个所以然。

“一个黑衣白发,一个白衣黑发,还真是绝配的很,只是刚才那白影现身在我后方,所穿之物倒和平常衣物一般,却不是这雎鸠鸟的羽毛。”羽涅附和说道。

几人没有头绪,从误入林间,再到黑白两影错乱,也不过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当真是让人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走吧,既然已经打跑了那两个家伙,一时半会我们也找不到什么线索,先去村子里,再做商量便是。”墨故渊提醒道。

胡八仙点头称是,此地的确不宜久留,比起以前可是阴森不少。这大白天的,无缘无故竟是多了两个神出鬼没的人影,回去可得早些告诉大伙。

胡八仙拉过羽涅,笑道“羽老弟,小路蜿蜒曲折,你扶着老哥一把,免得我一不留神又摔倒了,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羽涅不疑有假,一手搀过胡八仙,仗义道“老哥放心,有我在,保你稳如泰山。”

胡八仙心中一暖,紧紧挨了过去,不愿松开半分。

林间雾气淡淡,在墨故渊一行朝着远方走去之际,有一身影缓缓出现,他站在一颗树梢之上,冷冷望着远去几人的背影。

半响,他昂首看向上方瘴气之地,哪里隐有几分灰白。

忽而,又一阵阴风刮来,上方瘴气开始缓缓卷动。云雾弥漫,不知是否错觉,好像那瘴气朝着底下压进了一分。

林间风声幽幽,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笑语又渐渐传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镇魂村的古怪(三) 月黑风高,羊肠古道。

孤月寒星下,有赶路人走在乡间小野。

胡八仙站在一处山丘上,指着不远处几盏灯火人家,笑道“那就是我们的村子了,镇魂村。”

“你这村子啥名字啊,镇魂村,听着就挺倒霉的,莫不是白天遇见的那两道虚影就是你们村没能镇住,偷偷跑了出去?”羽涅脸色略有几分疲倦。

胡八仙神秘一笑,道“羽老弟有所不知啊,这镇魂村来历悠久,在一千多年前,村子里可是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驱鬼人,一身驱鬼道术炉火纯青,手到拈来。据老一辈的村里人说,那位驱鬼师父精通十一种仙术,百毒不侵,曾将此地方圆千百里的鬼物尽数斩杀,后来地方百姓为了纪念那位驱鬼人,这才给村子取名叫镇魂村。”

墨故渊看着前方寥寥人家,心神感应之下,只觉村子里被一股阴寒气息笼罩,当下不动声色朝胡八仙说道“胡仙师是祖传在此,还是后来迁居此地?”

胡八仙脸色愣了愣,继而有些悲凉,道“不瞒墨少侠,老夫所在天机门一脉单传,最早根基祖业是在长留山上,恰逢白帝少昊登山,老祖宗和白帝好像是打了个赌,结果赌输了,这长留山就拱手让人了。再后来我天机门以造福一方为己任,浪迹天涯,游走四海,每一代弟子都需扎根一地,为民祈福,以此光宗耀祖。”

羽涅听的一惊一乍,问道“你家老祖宗拿长留山和人家打赌,这么豪气?”

胡八仙昂首挺胸,眉目淡然,幽幽说道“不过是一座山罢了,白帝可是拿出一座洞天福地,两者旗鼓相当,输赢全靠本事罢了。”

“哦,看来也没啥本事......”羽涅小声咕哝了一句。

胡八仙老脸一红,有些愤愤不满,一旁墨故渊颔首继续说道“那胡仙师在此扎根,如今连年大旱,村民外出奔走,入海的两条小道又深陷泥潭,今天那方树林又有鬼影蛰伏,你这为民祈福怕是难如登天,很难光宗耀祖了吧?”

胡八仙为之一怔,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应对。

羽涅和鱼清潺相顾一视,前者率先怒道“好你个胡八仙,该不会是早就有所预谋了吧,你拉我等来此,难不成就是来替你消灾解难,替你来光耀门楣?”

胡八仙一个脚步不稳,看着羽涅气势汹汹走来,下意识朝着后方退去,却是不小心打滑,整个人倒滚翻身掉了下去。

墨故渊黑着脸看了看羽涅,后者尴尬一笑,飞速朝着下方掠去,将狼狈不堪的胡八仙扶起,口中连连说道“老哥这是干嘛,我就问问,你别怕啊,就算你要我们帮忙,大可说一声,咱哥俩什么关系,我怎么会和你见外。”

胡八仙心有余悸,拍了拍身上枯草,朝着几人说道“墨少侠此言,老夫其实心中早已知晓,不否认老夫私心,最主要还是因为我们这镇魂村人迹罕至,实属无奈,这才麻烦诸位了。”

墨故渊携鱼清潺走下,向胡八仙点头致意,轻笑说道“胡仙师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当初你能看出我这朋友是水泽精怪一属,断然是世外高人,我等初到西山经,若能行侠仗义,多施善举,积累功德在身,亦是感谢仙师引路。”

胡八仙目光一亮,静静看着墨故渊,后者脸色坦然,同样望着他看去。

“走吧,天色已晚,到了镇魂村,我先且安排诸位卧榻休息,待得明日在好好看看。”胡八仙转身朝着前方走去。身后,墨故渊三人紧随其后。

镇魂村外,不时听见有狗吠阵阵,随着夜色渐深,也断断续续消停了下去。

—————

几人入村之后,外面丝毫不见有人影走动,连先前几盏灯火此刻都已经熄灭。

胡八仙倒没有太过讲究,将墨故渊三人领进房屋之后,恰好有两间闲置的厢房,鱼清潺和饺子选择了靠右的一间,墨故渊和羽涅则是选择左侧厢房。短暂寒暄一番,胡八仙就告别几人,朝着居中的卧室走进休息去了。

“年纪大了,这老胳膊老腿有些不利索,羽老弟你们就请自便,当成自己家里就好,老夫这里多年没有客人到访,不过我还是会收拾的,不用担心杂乱或是灰尘。”

胡八仙休息前交代一番,几人纷纷点头。

左侧厢房,墨故渊二人打从一进房间就被屋子里的布局所吸引,羽涅来回勘查,啧啧称奇。

“八仙哥真是好品味啊,真看不出来他房间里的摆放如此讲究,门楣悬有白玉,床前上头还挂着画像,你看这墙壁两侧串好的古钱,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的了。”羽涅目光流连忘返,兴致勃勃。

墨故渊亦是看了看整个房间,见木门之后还有一把倒放的扫帚靠在墙角,心中微微一顿,又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像,好似看出了什么。

“胡仙师本就是高人之范,家中有这派景象也没什么好奇的,不然怎么担当得起天机子道号一说。”墨故渊缓缓说道。

“哟,你可是很少说出这样的话,怎么样,我这老哥道行不差吧,能看出我俩的天资纵横,与众不同,也一定不是一般人。”羽涅凑上前去笑道。

墨故渊看着羽涅挤眉弄眼的姿态,一时哑口无言,片刻,他指了指墙上所挂的画像,问向羽涅,道“你可知画像是何人?”

羽涅打量看去,蹙眉说道“我哪里知道,我又没见过,这浓眉大眼,满嘴腮胡的,还长的如此凶神恶煞,莫不是用来辟邪的?”

墨故渊扯了扯嘴角,将羽涅拉回身旁,朝着他解释说道“这是钟馗。”

“钟馗?干嘛的?”

“抓鬼的啊,钟馗是阴间鬼王,一笔之下,鬼物敬而远之,不敢靠近,他是民间的守护神,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出他的追拿。”

“那不就是辟邪的。”

墨故渊黑着脸,懒的搭理。

羽涅见墨故渊不愿和自己说话,舔着脸皮继续说道“这村子处处透露着古怪,打从还未进村时,我就觉得这里阴气颇重,该不会是有什么阴魂不散,在此鬼鬼祟祟吧?”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道“你也察觉到了,这镇魂村整个范围不过十数里,之前我就放开心神检查过,除了阴气较重之外,其它并无异常,就连生活在村子里的百姓也没什么不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和我们眼下这房间的一切有关。”

羽涅皱着眉头,不解道“和房间里有关?什么意思。”

“这村子被阴气笼罩,可生活在这里的人却是安好无恙,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有阴物盘旋在此,想必正是为了阳间人气或是其它某些东西而来。可如今这阴气不散,无非是村子里有什么东西阻挡隔绝了,你看胡仙师家中陈列,正是驱鬼避阴的物件,那如此说来,我猜测其他人家应也是如此,这才让阴气无法渗透入内。”墨故渊缓缓说道。

羽涅再次环顾四周,下意识问道“你能看出这些东西的讲究?”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应属道家一门除妖之术,是一些驱鬼的法门,有茅山一派,降妖驱魔,颇为得心应手。”

“八仙哥可是行家?”

“胡仙师既然已经自报名号,应该不是茅山一派,只不过道家旁门左支复杂,源远流长,我在黄庭经上也看过某些记载,这点不足为奇。”

“你心思缜密,可有看出我老哥底细,或是某些不寻常的地方,老哥不是没有修为在身的么,你看白天那一跤摔的,我当时都震惊了。”羽涅心声传呼说道。

墨故渊摇了摇头,仍旧口出朗声,道“胡仙师的确是没有修为的,这一点早在沧海上北溟鲲就已经探查过了。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我在他的身上并未感受到半分邪气或是阴气,且对我们也是没有一丝恶意的。”

羽涅呼出一口气,笑道“八仙哥真是高人也。”

“能和你谈天论地,何止是高人,神仙也不为过。”墨故渊笑道。

“少拍马屁,赶紧说你接下来的打算,我好有所准备。”羽涅强忍心中得瑟,被墨故渊夸奖,这可是很难得的。

墨故渊颔首,沉吟片刻说道“就像之前我说的,镇魂村因为连年大旱,而导致一系列的怪异迹象。从大旱开始,村子里的人就必须出海打水,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那两条阳关大道又无法走出,这应该就是有人故意捣鬼,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村里百姓只能从那片树林穿行。”

羽涅听闻,半响,一个愣神马上回道“我知道了!此间阴气既然遍布周围,无法侵蚀镇魂村内,是因为每户人家有辟邪之物,但村民需要水源,自然就会外出,那阴物设法,目的就是让村民从树林走过,好以此达到自己的需求,对不?”

墨故渊不疑有假,道“这一点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胡仙师早前并未和我们表明此地有过闹鬼的迹象,也没有人莫名失踪或是死去,他如果想请求我们的帮助,自然要交代清楚。只是说这大旱十来年,没有雨水降临,如今看来,之所以不下雨,可能就是此间天地受阴气影响,有人故意为之。不过另外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这村子并非完全封闭,依胡仙师所言,那些扛不住的人家,还是可以搬迁出去的,若是有阴物缠绕,断然不会就此放任他们轻易离去。”

“那阴物可是白天我们林间所遇?当时那白影出现在我身后,我已经施法将周围控制,可白影闪烁其中,却是丝毫不受影响,我可以肯定,要么那就是死物,要么就是压根不存在,有可能是幻象。”羽涅揣摩说道。

墨故渊自是知晓羽涅的时间之力,只要是活物实实在在存有的,时间之力皆可操控。那黑影可以冻结,白影却不能,看来还是有些蹊跷。

“如今所遇,处处疑点,你我倒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明天先逛逛,问问村里百姓,再去看看那两条干涸的古道,反正眼下也想不出个结果。”墨故渊顺势一股脑躺在了床榻之上。

羽涅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坐在床边,小心翼翼说道“晚上睡觉有点冷,可以抱抱吗?”

墨故渊坐起身,将轩辕剑摆在中间,严肃说道“要是不小心碰到,剑气伤人,可不怨我。”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镇魂村的古怪(四) 天未亮,就有鸡鸣啼叫,此起彼伏,一争高下。

墨故渊和羽涅二人早早就已经收拾妥当完毕,两人怕胡八仙和鱼清潺她们还未醒来,便小心翼翼打开屋门,向着屋外走去。

近海边的入冬之下,气候湿冷,有寒霜遍地,加上镇魂村头顶被阴气笼罩,显得十分阴森冰凉。

“这头顶常年阴气密布,难道八仙哥察觉不到吗?”羽涅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望着上方喃喃说道。

墨故渊看了看四周,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和鸡鸣,深吸一口气,道“昨日胡仙师不是说了吗,他是算命的,可不是看风水的。”

“那不应该,看他都是天机门的单传弟子,这点都看不出,岂不是学艺不精?”羽涅不置可否说道。

“能看出你的一表非凡,怎么能这样说呢,要是让你老哥听到了,这可得多寒心。”墨故渊转过头看向羽涅,笑着说道。

羽涅讪讪笑了笑,无法反驳。

就在两人准备朝村内其它地方走去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诶,羽老弟,墨少侠,你们醒来的这么早啊,我还寻思给你们起来弄点吃的,昨晚太过匆忙,都没好好给你们接风洗尘一下。”不知何时出来的胡八仙在两人身后摇手笑道。

“胡仙师无需如此客气,我俩是打算闲来无事,先去村子里逛逛,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墨故渊缓缓说道。

胡八仙踱步走到两人身边,看了一会二人,又望向村子远处,片刻说道“你们昨晚刚进村也发现了吧,这村子是不是闹鬼了?”

两人一愣,看着胡八仙沉着的面容,羽涅径直说道“这村子阴气很重,老哥你房间里摆放的物件可是用来驱妖辟邪的?”

胡八仙点了点头,并未有所隐瞒,道“从十几年前那场大旱开始,镇魂村头顶就笼罩着那么一片阴云,也不下雨,也不飘走,就一直悬在上头。刚开始村子里的人还觉得没什么,可接连许久不下雨,这就有点不合乎常理了,只是镇魂村百姓质朴,哪怕知道异常,也无可奈何,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八仙看了看头顶上方,继续说道“而我嘛,平常在此摆摊算命,哪怕看出点苗头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解决,只能交给村民一些基本的辟邪之法,以免村民被阴气蚀体,毕竟我不是山上修行的神仙,我天机门到我这一代,已经是大不如前了,哎。”

墨故渊心中了然,安慰道“胡仙师能有此作为已经是难得可贵,不管这里有什么东西存在,胡仙师既然将我们带到此地,那么我们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错,老哥也莫要担心什么,有我在,妖魔鬼怪见到都得喊我声爷爷。”羽涅拍着胸膛保证道。

“羽老弟和墨少侠真是后生可畏啊,早前我还担心怕我贸然的自作主张会另几位有所芥蒂,眼下是我这老头多虑了,哈哈哈哈。”胡八仙畅怀不已,脸上多了几分松弛。

墨故渊继续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外面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那小娘子和闺女不都还未醒来么,我们出去了,待会她们醒来见不到人影,不会担心吧?”胡八仙悄悄问道。

“老哥,你刚才那一声大笑人家已经醒了,你就不要瞎操心了。”羽涅拍了拍胡八仙肩膀,脸色揶揄说道。

胡八仙脸色一红,朝墨故渊看去,后者脸色同样有些涨红,却是一时说不出话,只得赶紧朝着屋外走去。

几人行走在村子之内,由胡八仙带路,穿着小道而行,寂静幽幽。

“老哥,村里人是还没醒来么?怎的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一路走来,狭隘的小路之上就只有他们三人漫步在上。

胡八仙环顾四周,微微蹙眉,道“这一点倒是不应该,往常这会哪怕天色未亮,也有村民起床劳作,今儿看不到半个人,难不成还在床上睡觉?”

羽涅白眼一番,问了个寂寞。

“许是天色渐冷,为时尚早了些,我们还是先去那两条通往海边的古道瞧瞧,等回来估摸就有人了。”墨故渊提醒道。

“如此也好,我先带你们过去看看,”胡八仙点头附和。

三人不做犹豫,加快了步伐朝着村外疾行走去。

在几人渐行渐远之际,临近村口一处小道的拐角地,墨故渊忽而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目光有些疑虑。

“怎么了?”羽涅走在前方问道。

墨故渊看了看身后镇魂村,半响,摇了摇头,继续走向二人。

靠近一处草房的岩脚下,有一身影紧紧贴在土墙后,待得几人走出村外,方才再次探出头小心翼翼看去,此人头帽遮掩,唯有一双目光阴鸷深沉。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胡八仙将几人带到了一条稍微平坦的大道之上。放眼望去,视线尽头是一片朦胧,可耳边却是清晰的传来海浪冲击的声音,阵阵汹涌,不绝于耳。

“你们看,这就是以往村子通向大海的古道了,这是东边的,还有一条在东北方向,目前的情况和眼下差不多。”胡八仙指着身前一片干涸龟裂的大地说道。

墨故渊蹙眉望着眼前这片荒芜之地,瞬间将心识放开,朝着身前大地搜索而去。一旁羽涅见状,亦是朝着大地枯竭的两侧展开心识,一路探索搜查。

半响,两人齐齐回过心神,羽涅率先开口问道“可有发现什么?”

墨故渊颔首,缓缓说道“从我们脚下开始,一直到海岸边沿,这道路干涸,应是和这里常年大旱有关,只是这地面上遍布的裂纹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墨少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胡八仙好奇问来。

墨故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地面裂纹,有阴气从底下渗透而出,而这阴气的气息,正是和村子里还有我们昨天途径那片树林之上,一摸一样。”

胡八仙听闻,呆呆望着眼前景象,喃喃说道“难怪了,以前有村民不信邪,非要从这里走过,可是无一人能安全走到对面,途中,悉数都被地面裂纹束缚,深陷其中逃脱不得,最后纷纷没入地底。”

“可是我刚才放开心识,并未察觉这地底有什么异常,甚至连这裂缝中飘出的阴气我都无法捕捉到源头,好像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墨故渊不解说道。

“怕蹊跷就是在这地底啊,老夫连遁地符都没能洞穿,怕是其下有什么古怪。”胡八仙捻着白须摇头说道。

“不错,是地底有东西。”

二人齐齐转头看向羽涅,后者径直飞身而起,由上之下,双脚重重踩在了前方干涸的地面。

一阵尘土席卷,风干的土地顷刻化成粉末,在羽涅脚下,方圆数里一片狼藉。

待得尘烟消散,羽涅双脚陷入地面,底下有黑灰色气体朝他上身缠绕上来。

“哼,雕虫小技!”羽涅冷喝一声,一袭衣裳无风自动,周边有疾风缭绕,瞬间就将那些黑灰之气绞散。

墨故渊看着羽涅陷在地底的双腿,那里,尽是淤泥,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

“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羽涅双腿一弯,继而拔地飞升。

半空之上,羽涅手中白光一闪,玉扇在手,他举手朝着下方挥去。霎那之间,有四道龙卷风在前后左后生成,扎根地底,一路飞旋游走,将这方土地尘沙席卷而上。

墨故渊眼前一亮,这倒不为是个好办法。

胡八仙悠哉惬意,犹如看着一位仙人凌空表演,当下观羽涅动作行云流水,他轻轻笑道“羽老弟还真是如老夫所言,非池中之物,英雄少年啊,这一招一式,真是教人赏心悦目。”

随着四道龙卷风的狂澜席卷,不消一会,此地已是变得空荡虚空,所有尘土随着狂风之势,向着远方海边落去。

几人一上一下,纷纷朝着地面看去,那里,波光粼粼,光滑的如一面镜子。

“这......这是河还是镜子?那些是......”胡八仙看着眼前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嘴巴微张,诧异满面。

在羽涅气势之下,掀开的大地地底,此刻在三人眼前浮现出一条长长的透明色物体,其上表面,有众多人手伸出,身子却是没入当中,看上去莫名诡异恐怖。

羽涅站在半空,道“不是河也不是镜子,我这看去,连个影子都没有,只能看见那些家伙的样子。”

墨故渊二话不说,御剑而起,在胡八仙一声惊呼中,带着他来到了半空。

胡八仙尚未稳定心神,就看到底下人影模样,他们脸色惊恐,双手朝着外面挣扎伸去,狰狞而凄厉。

“周如,赵文,小崔,李将......是当初执意要走这条道的村里人。”胡八仙望着底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呆呆念道。

墨故渊望着底下一切,忽然眼光一凝,朝胡八仙问道“胡仙师,你看他们的头发都是白色,以前可是这样的么?”

闻言,胡八仙下意识看去,果然见那些人的头发都是清一色的白丝,自顾说道“当然不是,这些胆大妄为的村民可都是村里的青壮年,哪有白头一说。”

“这些人深陷此地,挣脱不得,应是被这水镜封锁,硬生生丢了性命,只是看他们的头发都变成了白色,这一点实在有些奇怪了。”墨故渊沉吟说道。

羽涅哪管其它,当下不知从哪抓来一块石头,一手高举,直直往下掷了出去。

一道玻璃碎裂之声响起,紧接着水镜表面无数裂痕蔓延,顷刻间那面水镜就已四分五裂,化作碎片掉落在地。

其中,那些被困住的村民亦是随风遣散,化作粉末消失天地。

“我??这就没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呢,还真是一面玻璃啊。”羽涅挠着头,一脸蒙圈。

墨故渊御剑而落,待来至下方,轻轻捡起一块碎片放在眼前打量。

入眼之下,突然有了自己的倒影,和寻常镜子无恙。

第一百六十三章 质朴的村民 镇魂村外,此时天已大亮,墨故渊一行三人走进,就看见有十来人影拥簇在前方,交头接耳,议论不止。

羽涅眼尖,率先向着身旁两人喊道“你们看,这会还真有人了,咦,怎么那些人都聚在一处,那里好像是老哥你的家啊。”

胡八仙闻言,挑眉望去,下一刻一股脑朝前跑去,口中囔道“什么好像,那就是我家。”

墨故渊心中一顿,忽而想到鱼清潺和饺子还在,即刻跟了上去。

胡八仙家门口院子前,此时零零散散大概站有十来人,纷纷指着屋里小声议论,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刚才你看到了吗,胡八仙家里好像有个穿白衣服的女子,我还没看清,就忽然消失不见了。”有一大妈扯开嗓子喊道。

“看到了看到了,我这不刚好去收粮食吗,路过的时候,是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子从堂前走过,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呢。”又一老太太附和说道。

“奇怪了,这胡八仙早些天不是出海打鱼去了吗,怎的这会屋门都是敞开的,该不会人走了,有女鬼露宿了吧。”另一老妇嗑着一手瓜子,随意扔在地上,大大咧咧说道。

“王大娘诶,你可别乱说成不,胡八仙家里可是道士的名堂,有女鬼也不敢来他家住啊。”一白发苍苍的老头拄着拐杖,沙哑说道。

“村长,你都这把年纪了,看得清吗,再说了,就那胡八仙早些年到我们村子里来,坑蒙拐骗,到处拉人算命,没一点道士的样子,依我看就是个江湖神棍。”王大娘又一嘴瓜子皮吐了出去。

“这话说的我还是蛮认同的咧,就他来的第二年,我们村就开始大旱,一看就是扫把星,那糟老头成天啥事也不干,就在村口摆张桌子拉人算命,我琢磨村头上的那片乌云,估计就是胡八仙带来的。”另一位老妇嚼着舌根喊道。

院内,站在前方的老头佝偻着身子,举起手中拐杖一个个指了过去,怒骂道“一群胸大无脑的臭婆娘,不是胡八仙早些年路过,你们一个个的都差点给那白衣女鬼吓死,眼下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当心遭报应。”

闻言,那些中年或是老年妇女就有些不乐意了,调转矛头开始指责起她们的村长。老村长哪管其它,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从腰间取下一个老葫芦,有滋有味的咪了起来。

一道身影扒开人群,叫嚣着喊道“姐姐们这是干啥,怎的一大早都过来了?”

众人一看,正是胡八仙,当下一老妇喊道“胡八仙你不是出海去了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哎呦,这不是我孙姐姐嘛,这才几天没见,皮肤状态又光滑不少哦,是不是偷偷用了我给你的返老还童霜?”胡八仙笑着脸凑上前去小声说道。

那老妇脸色一红,瞪眼看向胡八仙,一阵娇羞满面。

“诶,我李姐姐,钱姐姐,还有江姐姐你们都来了啊,不是吧不是吧,今儿个个都这么光彩照人,比起前些时日又漂亮不少哦,弟弟我看了都春心萌动了啊。”胡八仙游身各位妇女之中,脸色谄媚,不停拍着众人马屁。

只是一会的功夫,那些妇女大妈纷纷掩嘴娇笑,花枝乱颤,洋装怒意骂着胡八仙是登徒浪子,可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末了,胡八仙溜至那老村长身旁,小声问道“德仁兄,这些八婆抽什么风,来我家门口干啥?”

老头名为李德仁,是镇魂村村长,古稀之年,仍是精神抖擞。

“你这胡八仙一去就是好几天,这些臭娘们每天听惯了你的花言巧语,如今没有人来阿谀奉承,她们这不不得劲了么,又见你家大门敞开,都在喊街骂你出来给她们上上课。”老村长咽下一口烈酒,摇头晃脑说道。

胡八仙咽了咽喉咙,促狭看向李德仁,挤眉弄眼,道“葫芦里还有不?”

李德仁一个激灵将老葫芦藏在身后,紧张道“没了没了,一滴都没了。”

胡八仙撇了一眼过去,咕哝说道“还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太不仗义了啊。”

李德仁吹胡子瞪眼,怒道“赶紧说事,少在这磨磨唧唧的。”

胡八仙嘿嘿一笑,润了润嗓子,朝村里人说道“各位哥哥姐姐莫要好奇,屋子里的人是我出海路上遇见的仙女,还有你们身后的两位,是山上修仙的翩翩少年,是神仙弟子,你们不可随意怠慢。”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两侧散开回头看去,只见墨故渊和羽涅怔怔站在院门口,脸上毫无表情,肃穆认真。

村民见两人气宇不凡,少年正气,尤其是那穿白衣的男子,长得好看不说,一手玉扇在胸前微微摇晃,如那谪仙人一般,夺目耀人。

“咳咳,胡仙师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等奉师命下山历练,身份不能随意泄漏,你这一口说出,我长留山的身份还怎么保密。”羽涅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口中故作深沉。

墨故渊低着头,不愿说话,只得跟了进去。

“长留山!是我们上边的神山啊,我的个老天爷啊,真有神仙来我们这破村了,我还以为老天爷眼瞎了呢。”

“这大旱十来年,可算是有神仙怜悯了,两位仙师,你们可得救救我们啊,镇魂村多年没有降雨,是不是我们村有人造孽,所以才遭报应啊?”

“当年就不应该嫁到这里,我都在这村改嫁了三家,一看就是风水不好,仙师快帮我看看命理,我还能找到第四家不?”

人群中此起彼伏,朝墨故渊二人囔囔喊道。

羽涅一个踉跄,看着这群彪悍的妇女,心有余悸。

墨故渊看向胡八仙,早上听他说村里人质朴,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胡八仙老脸一红,双手伸出示意大家安静,口中说道“早上我已经带两位仙师去东边那条古道看过了,仙师法术高强,已经将那里作祟的鬼物祛除,各位姐姐要是想要去海边打水,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闻言,众人脸色一阵欣喜,顾不得其它,转身就朝着家中跑去,一个眨眼,此地就剩村长和胡八仙几人。

胡八仙正欲将李德仁和墨故渊二人请进屋内,墨故渊猛然身影一闪,下一刻出现在院门外,他左右两边看了看,朝羽涅说道“那些大娘要去海边打水,你要不去护送一程?”

羽涅回道“理应如此,我长留山弟子下山历练,本就是保卫一方,助人为乐。”

两人插肩而过,墨故渊将先前所捡的镜子碎片悄悄交给羽涅,后者大义凛然走出,朝着村内大喊道“我羽仙师在此,诸位可随我一道前去。”

院内,鱼清潺领着饺子缓缓走去,后者脸色冰寒,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是刚才那些妇道人家说话难听,伤了姑娘?”胡八仙见鱼清潺脸色,当下试探性问道。

鱼清潺摇了摇头,道“早上你们出去的时候,有一黑影来此,我观气息,正是昨天我们在树林中遇见的那人。当时我破门而出,一路追寻他的气息,可我找遍整个村子都毫无所获,一念之下,我担心饺子有危险,就赶了回去。”

墨故渊下意识看向饺子,后者咧嘴,乐呵呵向自己一笑,不忘伸手举来,墨故渊一愣,饺子手中满是黑色羽毛。

“那人调虎离山,目的应该就是奔着饺子来的,只不过也算他活该倒霉了,选谁不好,偏偏挑中了饺子,自断一臂,这才逃了出去。”鱼清潺言至此处,倒是有了几分笑意。

饺子得意的挥了挥手中羽毛,继而一口吹了出去,开怀不已。

墨故渊心中一沉,看来刚才和早上那会应该不是错觉。

“胡八仙,这两位当真是你请来的山上神仙?”一旁李德仁看的好奇,此时纳闷问道。

“这还有假不成,我胡八仙何许人也,德仁兄你又不是没见过,能认识些山上人,有啥奇怪的。”

“以前听你经常挂在嘴边,我还以为你是吹牛逼的。”

胡八仙气喘吁吁,指着李德仁就欲破口大骂,一旁墨故渊急忙制止,朝李德仁行了一礼,缓缓说道“老人家,敢问你们这村子这些年来可有丢过东西?”

李德仁莫名,不解说道“仙师此话怎讲,我镇魂村地处偏僻,又没啥值钱的东西,加上这些年一直大旱,人人苦不堪言,何来丢东西一说?”

墨故渊站在原地,半响,方才从袖口取出一物,还是古道上捡的镜子碎片之一。

看着眼前少年向自己举手而来,李德仁看了半天,仍旧毫无头绪,道“不就是个破铜镜渣子嘛,你给我看这个作甚?”

话语刚一说完,胡八仙和李德仁两人相视,前者惊讶道“镜子,是镜子!”

李德仁皱着眉头,望向胡八仙,道“可还记得当年你叫我们在大门门楣上悬挂的铜镜么?”

胡八仙点头,道“那是用来反射鬼怪入侵,祛除一些不好的东西。”

“不错,可是在家家户户没挂多久,某一天清晨,大家伙屋前的铜镜都不翼而飞了。”

“这个我自然晓得,当时还以为是不知名的小偷偷走了,那铜镜又不是什么稀奇之物,被偷了就算了,反正家家户户还有。”

李德仁笑骂道“你个老东西说得轻巧,有多少也不够人家偷的啊,后面挂的不都没了,现在谁家还能翻出铜镜来?”

听到此处,墨故渊心中已有大概,再次问向李德仁,道“这些年村子怪事连连,那两条取水的道路被阻,你们可都是走那树林去海边取水?”

李德仁点了点头,不疑有假,道“这个当然,那两条干涸的古道会吃人,已经有不少村民丢了性命,哪里还敢有人走那边,只能穿过那片树林去取水了。”

墨故渊继续问道“昨日我们回来之际,曾在树林里看见有两道身影,一黑一白,老人家你们平常取水,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李德仁脸色一惊,脱口而出道“那白衣女鬼你们也见到了?”

“白衣女鬼?”鱼清潺惊呼,紧接着说道“我们都看不清那人样子,声音又是中性,你怎么知道是女鬼?”

李德仁喟然一叹,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相当年我们镇魂村还没有这么多怪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古村秘闻 李德仁拄着拐杖,脸色惆怅,喟然向着墨故渊说道“数十年之前,我们镇魂村还未发生眼下种种怪象,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后来有一天,我们村头顶莫名出现很多腾云驾雾的仙人,如洪水决堤一般,浩浩荡荡朝着东边的海域飞去。”

墨故渊听得一阵好奇,心中暗自想到“莫不是仙界之人御物去向沧海?”

这边刚想之际,李德仁已是再次说道“可随着先前那一伙仙人到来,后面又有一大帮子的人飞了过来,两方仙人只是在我们村头顶悬浮了一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开始打了起来。这神仙打架,还是在天上,我们村民可从来没有见过此等奇观,纷纷走出来观摩。谁知打斗画面太过激烈,我们这一带地界动荡不安,有山崩地裂迹象,我等不敢久呆,只得朝着远方躲去,幸好那些仙人是边战边走,不然我们可就要遭殃了。”

看着李德仁脸上唏嘘的表情,墨故渊心中一阵感慨,修仙人斗法,声势浩大,寻常百姓若是不小心殃及,怕是难以抵挡。

“可就是在那会有一方仙人飞走的途中,有一女子从天上掉了下来,恰好落在了我们的镇魂村。”李德仁一语而出,几人目瞪口呆。

“这......这女子掉在了你们镇魂村?”一旁鱼清潺惊呼说道。

“不错,当时那女子应是和人打斗,不小心身受重伤,被人打了下来。那会我们哪里敢轻举妄动,只是等了很久,确定那伙仙人不会回来,这才壮着胆子向村里走去。”

“等我们回到村口,就看见一白衣女子倒在那里,浑身浴血,不省人事。”李德仁缓缓说道。

几人听得一惊一乍,想不到镇魂村当年还有这等秘闻。

“后来村里几个青年便合伙将那女子抬了回去,当时那女子不知受到什么伤势,血流不止,不论如何给她止血,都无法控制。不得已之下,我便叫人喊来了村西的李大夫,可李大夫看了半天也没有办法将那姑娘的血口止住,直到那女子自身血口凝结,我们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李大夫见状,也不愿大家伙提心吊胆,就主动将她带了回去,说是看看家中秘方,想想办法能不能救治这位女子。那会村里人好奇,有事没事都会去李大夫家里瞅瞅,可那女子始终昏迷不醒,时间久了,我们也就将这事情放下,和往常一般。”

“直到一个月后,李大夫突然通知大家伙,说是那女子已经断气了,这段时间李大夫研究各种古籍,皆是未能从书上找到有关仙家的灵丹妙药。那女子不知具体伤势,这时间一久,伤口恶化,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说到这里,李德仁脸上有几分无奈。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修仙之人若是交战,除非切磋,如老人家刚才你所言,即是两方大规模相斗,要么是宿敌,要么是仇杀,自然招招不留余地。若是不小心身受重创,除非自身体质能够抗衡,不然以凡间秘方草药,不能对症下药,怕是效果微乎其微。”

李德仁深以为然,朝墨故渊点头致意一番,继续说道“既然那女子回天乏力,又不知这位女子的仙门身在何处,我等平民百姓实在是没有办法。于是在我们一众商议后,决定将这位女子埋葬在北边那片槐树林中。”

“啊!就是我们来时经过的树林么?”鱼清潺不可思议说道。

李德仁苦笑点了点头,道“也就是将那位女子葬在里面,没过几年,村里就开始发生种种怪异的迹象,先是头顶阴云,然后开始大旱,接着又是去往海边的两条古道异常。村民不得已,只能从那片树林穿行去取水,可后来时间一长,竟是有村民说在林间遇见了白衣女鬼,专门抓取过路人的阳气,可是把我们折腾的苦不堪言。”

“原来如此,是因为你们将那女子葬在树林,所以断定是早前那位身死女子化作的女鬼。”墨故渊缓缓说道。

“不错,那女子是仙家山上修行人,大家伙都担心是不是没能找到回去的路,这才化作鬼魂心有不甘。只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救也救了,找也找了,没得法子也不能怨我们呀。”李德仁摇着头,满脸无奈道。

“敢问老人家,北边树林闹鬼可是村民亲眼所见么?”墨故渊继续问道。

“这个当然,村民要用水,两条古道过不去,只能走这树林,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有一次我还走过一趟,虽没能见到,可那里面的阴气森森,我自己都不寒而栗。”李德仁肯定说道。

“那照你所说,女鬼隐匿在那,村民路过,可有人受到伤害?”

李德仁一愣,双眼转了半天,仔细想了想,方才说道“这个倒没有,村民穿过树林绕了一圈去向海边,那些年里只是说林间有鬼,人倒没事。”

墨故渊看向鱼清潺,后者亦是相视而来,两人眼中各有询问之色,不知在交接什么。

李德仁继续说道“就算女鬼没有害人,可一直藏着掖着大家伙也怕啊,每次走过都要提心吊胆的,谁能扛得住呢?这一来二去,就有村民吵着要搬迁,也就是那会,我们村里不少年轻人和小孩都迁徙了出去,留下的也无非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婆娘啰。”

墨故渊心有所感,立马问道“村民搬迁,可都是去往西边?”

“那肯定的,东边是海,北边又是那片树林,南边是高山悬崖,只有往西边去,才能去往大陆的深处。”李德仁说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一时半会陷入沉思。

李德仁见这位正气凛然的少年对此事颇为上心,一时心底不免有些期待,希望眼前到来的几位能将镇魂村的古怪解决。

“德仁兄,莫要着急,今日我这几位山上朋友到访,就是来帮我们解决问题的,你放心,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揪出那个女鬼,我们村就没事了。”胡八仙一旁拍了拍李德仁的肩膀,熟络说道。

“要真是能解决问题,以后你在村口摆摊的位置我也就不赶你走了。”

“不是吧,那位置本来就是我的风水宝地,哪有什么赶不赶的,我往那一坐,就是镇魂村的招牌,你可别胡说八道。”胡八仙挤眉弄眼,示意李德仁留几分情面。

“好好好,只要事情能解决,其它的你说了算。”李德仁知道胡八仙的脸皮,自是不会和他多费口舌。

“德仁兄仗义,我也没啥要求,等我这几位朋友查出真相,你家地窖里酿的陈年老酒,我看是不是可以搬出点招呼一下?我那穿白衣服的老弟可是好这一口啊。”胡八仙搓着双手靠近李德仁说道。

李德仁气结,笑骂了一句“德性”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就在几人各自揣思之时,胡八仙家的院门口忽然有一身影站在前方,一男子举手示意,笑道“村长,之前听说有山上仙人将东边的古道修好了,这会可以去打水,我刚从家中拿了几个瓢盆和木杠准备取水,村长可要捎带点?”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着灰衫长袍的中年人映入眼帘,眼下彬彬有礼朝里致意说道。

“是李大夫啊,你这双手都提满了,就不要麻烦了,你自个取自己的就行,我老头子也用不了什么水。”李德仁走上前去,脸上有几分和蔼。

“不麻烦,刚好要去一趟,只是家中能取水的容器不多,村长要是不嫌麻烦,我可和你一起过去,待会也好一并带回来。”灰衣男子笑道。

“难为你有心了,不过前面已经有人去了,我已拜托王大娘让他家的老头帮我带上些许,你不必这么辛苦,这腿还有旧伤,可不能累坏了。”李德仁亦是笑着说道。

闻言,灰衣男子释然点了点头,恰巧看见李德仁身后几人看向自己,他没有多说什么,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眼中含有笑意,每个人都示意了一番。

后者同样致意回礼。

“那我就先过去了,村长你要是有需要,可随时过来。”言罢,灰衣男子便朝着远处走去。

墨故渊一行几人跟了上来,望着远去背影的灰衣之人,见他走路一瘸一拐,有些颠簸,倒是有几分凄凉。

“老人家,这就是你先前说的李大夫吗?”墨故渊轻轻问道。

李德仁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是我们村唯一的一位大夫,家中好几辈都是行医的,到了他这一代,就成了我们村子里的活菩萨了。村民有啥大病小病的,都是去村西找李大夫,李大夫为人谦和善良,早些年还读过不少书,特别有文化。”

“他这腿是怎么了?我看他刚才走路好像有些不太方便的样子。”鱼清潺一旁开口问道。

“哎,还不是早些年替那位女子疗伤导致的,当初为了采集几枚草药,李大夫独自上山寻药,可却不小心从山上滚落掉了下来,这才伤了一条腿,落下旧疾。幸好当时外出劳作的村民及时发现,不然可就严重了。”李德仁有些动容说道。

“原来如此,这位李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墨故渊不禁赞叹。

“是啊,在村子里怪事连连之后,半数村民都走了,李大夫却还是坚持守在这里,我们这些老头子平常咳嗽痛风啥的,都是李大夫帮忙照看,如今也就这一点,算是我们村子里的福气了。”李德仁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感慨。

几人身后,饺子忽然一阵倒腾,又将刚才吹落的黑色羽毛捡起,晃晃悠悠的朝着院外跑去。

墨故渊好奇望着,只见饺子正举着手中羽毛,不停向着远方挥手。

鱼清潺和墨故渊两人一看,脸色顷刻惊悚。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镜子碎片 是夜,万籁俱静,空谷幽幽。

早前镇魂村的村民特意邀请墨故渊一行人齐聚一堂,几人只是短暂的吃了些东西就告别村民。临走前,羽涅不忘用咫尺物兜了一桌佳肴,美其名曰是说孩子还小,正在长身体。

胡八仙见满桌美酒饭菜,自然不肯轻易离去,交代墨故渊几人自便后,拉着李德仁开始指点迷津起来。

墨故渊回到住处,稍微整理下心情,向羽涅问道“怎么样,今日随村民入海取水,可有发现什么不同?”

羽涅一嘴扒拉个鸡腿,一手将一块肘子肉递给饺子,朝墨故渊说道“白天我用石头击碎那块水镜,当时我们在场清点的数量一共是三百五十六块,你随身拿了六块,我拿了十块,也就是还剩下三百四十块,对吧?”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不错,后来我又给了你一块,目的就是希望今早在院子里的某些人能看见。”

羽涅咽了咽喉咙,继续说道“我和村民一道去往海边取水,在路过那条古道的时候,村民见地上很多碎镜,有些人纷纷捡了不少,说是早些年家里的铜镜莫名其妙都丢了,如今整个村子里也没几家有镜子,所以有不少村民都捡了那些碎片。”

墨故渊听闻,将白天村长李德仁所说的告知羽涅,后者愣了愣,道“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村民家中镜子都丢了,如今见到一些碎片,捡回去也无可厚非。”

墨故渊说道“寻常人家家中有镜子不足为奇,只是本来挂在门楣上辟邪用的最后都不翼而飞,看来是有人觉得这些铜镜有大用处了。”

“依你所说,可是想到了什么吗?”羽涅问道。

墨故渊并未回答,亦是反问道“可都记下那些捡碎片人的样子和数量了吗?”

羽涅白眼一番,道“你都特意心声交代我了,我能马虎吗,放心,都记在脑子里了,明天我就带你过去挨家挨户看。”

墨故渊笑着点头,向羽涅和鱼清潺说道“既然那条古道下是一面水镜,想必的确有人事先在地底设下屏障。如今我们破开了那处玄机,那么当初布下法阵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已经盯上我们了。”

“哼,今早还敢打饺子的注意,莫不是觉得饺子年幼,想用她来威胁我们不成?”鱼清潺美目一沉。

羽涅一个转首,看着自己的裤腿满是油渍,此刻饺子正伸手向自己抓来,肘子肉已经吃完了。

“是树林那个黑影吧,居然敢把注意打到饺子身上,这不是自讨苦吃嘛,饺子什么级别,我们三个加起来还不够她看的呢,那人也是蠢到家了。”羽涅一嘴饱满,径直将一盘子大肉端到饺子面前,让她吃个够。

“当日从树林穿过,恰好和那人有过交手,许是忌惮我们的手段,这才想从饺子身上寻找破绽,只是不知道饺子的特殊罢了。”墨故渊缓缓说道。

饺子可不管几人的说辞,眼下大鱼大肉在前,正是拼命干饭的时候,可不能分心。

“当初在林间自断一足,今天又被饺子扯断一臂,不管他再怎么鬼鬼祟祟,想必眼下也干不成啥事了吧。”鱼清潺一旁说道。

墨故渊来回走动,沉思一会,道“那也说不准,此人都不知具体深浅,被断去的手足又没有血迹流出,怕是古怪的很,还是当心点为好。”

两人点了点头,羽涅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白天那会和村民出去打水,虽说有不少村民捡了那些碎片镜子,可当时好几百块碎片也没有全部被捡完,反倒是最后被一个瘸腿的中年人悉数拾了起来,带了回去。

“瘸腿的人?可是穿着一袭灰色长袍?”墨故渊紧紧问道。

羽涅一愣,点着头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墨故渊说道“那人是镇魂村里的大夫,你们走后不久,他曾来过胡仙师家中,正好村长还在,想帮村长也取些水来。”

“难怪,我见此人倒谦和有礼,大家伙看上去好像都很喜欢这个瘸子,取水的时候都是争先恐后帮着他把水缸舀满。”羽涅回忆白天的情景,幽幽说道。

“那你看见他将最后的碎片都捡起来,可有其它异常?”

羽涅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也没有吧,当时他也是来取水的,可村民都帮他解决好了,不让他动手,连水缸还有瓢盆里的容器都是村民出力给他弄回去的,他能有啥异常。”

鱼清潺附和说道“人家是村里的大夫,行动又有不便,村民出手帮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可不是嘛,连我见到那人都觉的有几分亲切善意,当时我还特意问他了,干嘛将这些玻璃渣子捡起,万一伤到自己岂不是自讨苦吃了,你们知道人家怎么说的吗?”羽涅笑道。

“怎么说?”

“他说既然我都想到这点了,他身为一个大夫怎么会没顾虑到呢,这条路已经被打通,日后村民取水肯定就频繁了,万一这些碎片不小心伤到其他人,同样是得不偿失啊。”羽涅语气多了几分感叹,有些认同道。

“白天就听村长讲过了,看来那位大夫还真是医者父母心。”鱼清潺轻轻笑道。

对于两人的话语,墨故渊都听入耳中,他颔首略作沉吟,道“这镜子丢的太过诡异,况且这镜子本就是胡仙师当初告知村民用来辟邪驱退鬼物的存在,但是这些镜子就在一夕之间消失不见,肯定是有人偷偷拿走了。”

“喂,你该不会怀疑那位李大夫吧?”鱼清潺径直问道。

墨故渊并未刻意掩藏什么,直直说道“不仅是怀疑他,今天所有捡了碎片的人都在我的怀疑对象之内,所以我让羽涅都记下他们的样子和拿走的数量。你们要知道,铜镜只对阴气之物有作用,正常人是无法受铜镜反噬的,既然村子里的铜镜不见了,那么就是有人故意作为,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能让阴气之物顺利潜入村子。”

两人一惊,鱼清潺反应极快,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和阴物串通,里应外合,打着村里的主意?”

墨故渊朝鱼清潺点头笑道“不错,眼下局面看来,和阴物串通的应该就是树林里身披雎鸠鸟羽翼的人,至于他是不是村里的,那些被捡走的碎片就是关键。”

“按照你说的话,今儿个几乎人人都捡了,你要怎么盘查?”羽涅歪着脑袋问道。

“当然是让他们把捡到的镜子交上来,且数量一定要对得上,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干这等心算活做啥。”

“万一对不上呢?”“那就会成为我重点的怀疑对象了,这叫筛查。除此之外,关于镜子的去向,我觉得不仅仅只是村民用来震慑阴物的存在,可能更多的是镜子对那阴物有很大的用处,或许有某些方面的弥补也说不准。”墨故渊说出心中猜想。

“你怎的越说越玄乎起来了,不就是一些镜子碎片嘛,哪有什么阴间鬼怪要镜子的?”羽涅不解问道。

墨故渊自顾一笑,道“镜子是没什么,但是它的用处你不知道?”

“镜子还有用处,墨故渊,你想啥呢?”羽涅瞪着眼睛充满疑惑。

“你是不是傻,镜子是用来照的呀,怎么会没用。”鱼清潺一旁气笑道。

“不错,照镜子,镜子就是用来照的。”墨故渊双手一拍,朝羽涅笑望看去。

后者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云起雾里。

“早前我们不是见到那女鬼是白衣黑头吗,可是身穿雎鸠鸟羽翼的却是黑衣白头,不仅如此,今早我们在水镜里看见那些死去的村民,他们的头发都成白色,那么其中就有很大的疑点。我想,如果林间的那只女鬼是当年村民埋葬的那位女子,想必她的一脉渊源定和这两者有关,山上修行,五花八门,各种法宝或是功法都有旁门左道,而这头发的颜色和镜子就是线索。”墨故渊幽幽说道。

“行啊墨故渊,想的还挺仔细,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羽涅拍了拍墨故渊肩头,不动声色将一手的肥油蹭了过去。

墨故渊黑着脸,这明目张胆,当自己眼睛是瞎的么。

“那要是明日所有人都将镜子交上,数量一目了然都对得上,那又该如何?”鱼清潺道出关键。

墨故渊摇了摇头,脸上有几分无奈,道“这一点我也想过,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再去将东北方向的那条古道给破了,还是不行的话就去树林自己找,总不能一直等着鬼来找我们吧。”

鱼清潺蹙眉,道“我们去找鬼,万一人家早就知道我们的目的,没有异动,岂不是一直干耗着?”

墨故渊笑道“我只是那样一说,我们去找鬼自然不现实,也很难,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逼她现身,只要露出马脚,那么接下来就有方向可寻了。”

“也罢也罢,还是等明天结果出来了再做打算,万一有惊喜呢。”羽涅笑了笑,一手拎起饺子,接着说道“走,和我去洗洗,今晚跟我们一起睡吧。”

饺子回头看了看鱼清潺,又撇了撇羽涅,嘴巴一鼓,正欲有所表示,羽涅偷偷在她耳边说道“我兜里有糖。”

饺子喜笑颜开,拼命点头,哪里还管鱼清潺看来的眼色。

鱼清潺叹了一口气,也打算整理一番,先作休息。忽然想到什么,她朝着墨故渊说道“今早追那人出门,我沿着这村大概看了一下,这村外有一条水渠,也是因常年大旱干涸,我想是不是可以帮他们将海水引入此地,这样以后也省去麻烦。”

墨故渊一愣,片刻,他对鱼清潺说道“此事倒也不急,先将那白衣女鬼的事情解决,后面再看看有无可能。”

鱼清潺好奇看着墨故渊,见他目光明亮,好似有所计较,当下也懒得多问,便走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胡八仙的神通 竖日,墨故渊和羽涅二人一大早醒来,恰好鱼清潺也已收拾妥当,几人打算休息一会就去村里挨家挨户打听,可没过多久,胡八仙倒是一身酒意踉踉跄跄推门而入。

鱼清潺蹙眉,赶紧抱起饺子走向一侧,深怕饺子闻到这味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那日沧海,饺子不小心将羽涅的两坛烈酒饮尽,足足在海上撒野了大半天,众人方才得以喘息,当时,沧海满是饺子的阿西阿巴,声势滔天。

“我说八仙哥,你该不会整整喝了一晚上吧?”羽涅双手环胸,饶有兴致问道。

胡八仙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只见羽涅正站在自己身前,他咧嘴一笑,道“原来是我羽老弟啊,来来来,昨夜你回去的早,不得尽兴,这会你我再较量较量?”

羽涅翻了个白眼,道“等会还有事情呢,我说你也太不靠谱了吧,叫我们来帮忙,自己成天还挺潇洒的,喝酒有你这么喝的吗?”

胡八仙恬不知耻的笑了笑,一把搂过羽涅,小声说道“实在没法子,村里人难得正眼看我一回,都是看在你们的份上给我面子。他们要喝酒,我岂能推脱,要是没能陪他们高兴,这不是让老哥丢脸嘛,老哥脸面无光,你这做弟弟的岂不是跟着遭殃?况且你们还是仙家子弟,老哥我昨晚可是豁出去的,以一敌十,舌战群雄,丝毫不弱下风。”

羽涅若有所思,片刻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老哥所言不无道理,真是辛苦你了。”

“哎,都是自家兄弟,有啥辛苦不辛苦的,就算以后还有这样的风险,老哥也是义不容辞,当仁不让。”

羽涅脸色一凛,将胡八仙紧紧抱在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感慨道“老哥心怀,真是让我望尘莫及。”

胡八仙气色通红,在羽涅怀中有些喘不上气,急忙拍了拍羽涅,咳嗽几声,道“做兄弟,在心中,这个就无需客气了。对了,你们等会可是要做什么去?”

“还能干啥,当然是去调查村里的古怪了,老哥可要一起?”

“老弟就莫要拿我寻开心了,我这喝了一宿,困的不行,你们要去的话尽管去就是,昨夜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村民都知道你们是我请来的山上仙师,又将那条取水的古道障法破除,眼下不会对你们有什么提防。”胡八仙交代一声,便风风火火的朝着里间厢房走去。

墨故渊看着胡八仙疲惫的模样,一时也是苦笑摇头,不过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想不到胡仙师平常一副老顽童的样子,可却粗中有细。先前还担心没有胡八仙一同前往,村民会有所排斥,眼下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几人稍作整顿,经胡八仙回来折腾的一会,天色也差不多刚好,便齐齐走了出去。

初冬之下的镇魂村,天干物燥,仍旧灰蒙蒙一片。

因胡八仙家的位置偏南方,所以几人先从南边开始排查。第一家,正是昨日在院子里见过的一位彪悍妇女,王大娘的住所。

几人站在王大娘家门口,当头的羽涅和墨故渊二人彼此相向,半天没有动静。

“平常都是我打头阵,今儿个怎么也该轮到你了吧。”羽涅义正言辞说道。

墨故渊据理力争,道“什么叫你打头阵,不都是我检查确定好了才让你上的么?”“看来你是不准备敲门了?”

“你先敲这一家,下一家换我。”

“去你大爷的,怎么你不先敲这一家,下一家我来敲!”

两人争锋相对,你来我往,身后鱼清潺看的一阵头疼,径直走了上去,将门环提起,重重扣了下去。

开门的正是王大娘,当她见到眼前白衣女子,立马被吓了一跳,慌张喊道“仙师可是来兴师问罪?事先说好,昨日我可不是故意的,只是那胡八仙整天说我好看漂亮,可是一走就去了大几天,当时见仙师你在他的家中,我这才故意喊两嗓子。”

鱼清潺脸色一红,没有说话,指了指身后两人,便走向一旁。

墨故渊赶紧走了上去,向着王大娘说道“大姐误会了,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查清下这些年镇魂村的古怪。昨日我们不是将东边那条古道给整治好了吗,可当时地上那些镜子碎渣没来得及收拾,上面可能还有妖气未除,所以过来有劳大姐将昨天捡回去的镜子碎片先交与我们,待检查完毕,再给你送回来。”

闻言,王大娘如释重负,大笑道“我还以为是找我算账呢,仙师太客气了,反正那镜子也都破的不像样了,捡回来是图个方便,胡八仙那老头还经常说我不化妆都美若天仙,这不想自己瞅瞅嘛,仙师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取来。”

二人僵硬点了点头,脸上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

王大娘将镜子碎片交给墨故渊,只见大大小小碎片在经过一晚上王大娘的巧夺天工,还真拼出了一面像样的镜子。

羽涅转头看了看,心中已有计较,朝墨故渊示意点头。

“大姐有劳了,我等先将镜子带回去,待洗净污秽再将此物还给你。”墨故渊行礼回道。

王大娘罢了罢手,笑道“不用劳烦仙师,到时候我自个去拿就行。”

“这怎么行,大姐你都花了一晚上功夫拼凑好,可不能白白浪费大姐你的心血啊,还是我给你送回来吧。”墨故渊好心说道。

王大娘脸色有几分焦急,也顾不得姿态如何,情急喊道“你这仙师怎的这么没脑筋呢,不是看你年纪小,我都要说你两句了,说了我去拿就我去拿,你送啥送啊,你送过来,我还怎么找理由接近胡八仙,就不能给我俩单独制造点机会嘛。”

墨故渊一个激灵颤抖,下意识就要朝后栽倒,幸好羽涅一旁搀扶,后者忍俊不禁,强忍心中笑意,替墨故渊说道“大姐豪情万丈,明白,懂你。”

听闻此话,王大娘方才展颜一笑,道“怪难为情的,仙师快快进来喝点茶水吧,我给你们做点拿手菜。”

三人一阵摇头,道过谢后立马飞奔走出,朝着下一家赶去。

“年纪看上去是小了点,可这小脑袋瓜倒是挺聪明的,一点就透,能看出我和胡八仙的郎情妾意,不愧是山上修行的仙师。”王大娘笑意满脸自言自语。

三人沿着小道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走去,路上,鱼清潺一阵阵笑语欢快之声传来,落在墨故渊的耳朵里,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途中,墨故渊曾问过羽涅数量可有对上,羽涅点点头,确定数量无疑。

几个迂回,三人站在另一家门口,好半天的又是无动于衷。“这......这是那个......克死村里三个丈夫的李大姐?”一向所向披靡的羽涅此时有些胆战心惊。

墨故渊站在最后,不敢越界。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出息?我这还带着饺子呢。”鱼清潺不屑喊道。

墨故渊即刻将饺子抱在怀中,讪讪笑了笑,道“饺子我来看着就行,你俩帮我收集下碎片。”

羽涅狠狠一咬牙,二话不说,就跑了上去敲门。不消一会,那李大娘就将大门打了开来,见来者几人,双眼放光,欣喜道“几位仙师你们来啦。”

羽涅眼皮子莫名打颤,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呦,刚才那王婆子的声音那么大,我都听到了,几位仙师是来要那些镜子碎片的吧,有有有,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仙师大驾光临呢。”李大娘顺口接道。

李大娘一手抓过一个布囊,打开一看,是那镜子碎片无疑。

三人眼睁睁看着,一时并未轻举妄动。

“仙师你们来的刚刚好啊,本来还想吃完中午饭去找你们呢,我这前任三位丈夫都死的早,可怜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守寡这么多年,你们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你们知道一个成熟女人的心酸和无奈吗?”李大娘刚说两句,就已经泪眼朦胧起来。

三人呆呆看着,至始至终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大娘抽泣几番,还不忘擦了一把眼泪,径直拉过羽涅,再次说道“我那三任丈夫命薄,也怨不得谁,如今我也守寡两三年了,我觉得我是时候可以开启一段新的生活和爱情,仙师你说呢?”

羽涅被李大娘拉在身边,没有片刻犹豫,拼命点头,道“大姐说的对,我很赞同,那你赶紧去找啊。”

李大娘谄媚笑道“这不就等着几位仙师来了帮我算算嘛,看看我的下一任在哪。”

羽涅哭着喊道“我是来除妖的,可不懂什么姻缘,我看不出来啊。”

李大娘一拳锤在羽涅胸前,娇羞道“你不是胡八仙的小老弟嘛,昨晚喝酒胡八仙可都说了的,你俩这么熟,难道看不出来胡八仙对我有没有意思?”

羽涅一愣,立马回道“大姐你说他啊,其实我老哥早就和我说了,他对你是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可碍于你还没从伤心地里走出来,他也不敢有其它念头。”

听闻羽涅所说,李大娘脸色一阵落寞,喃喃说道“八仙哥哥真是用苦良心,可是苦了他了。”

见此,羽涅可不敢耽搁下去,一手抓过她手中布帛,一手挣脱而出,就跑了出去。

墨故渊抱着饺子同样跟了上去,鱼清潺却是捧着肚子,开怀不已。

“八仙哥真是牛啊,也不知道他这些年里给这些大龄妇女灌的什么迷魂汤,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路上,羽涅喘了口气说道。

墨故渊深有体会,过了一会才缓过思绪,向羽涅说道“数量可有对上?”

羽涅再次点头,道“对得上,一块不少。”

两人站在小道上,望着眼前数十座错落有致的村房,目光凄凄,从未感觉人生如此艰难,乃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步履蹒跚,如履薄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村西李大夫 由东南方向起,收集完之后又朝着南北方,继而走向正北,再到西北方向,三人直到近中午时分,方才将每家每户的镜子碎片收集完毕。

这大冬天的,羽涅都走出一头汗,眼下一手擦拭额前,心有余悸说道“除了那些老头,但凡家中没男人的妇女都惦记着八仙哥,我们此番拿八仙哥出来当挡箭牌,他知道了不会怪我们吧?”

墨故渊认真说道“他是你的老哥,在我心中是胡仙师,至于刚才一路所言,我只是点头和摇头,可没说话,再次强调下,是你说的,不是我们。”

羽涅就欲破口大骂,鱼清潺陪着两人已经没啥耐心,打断说道“镜子都收集差不多了,可有对上数量?”

墨故渊和羽涅各自清点一番,按照羽涅所记载的,每家每户捡走的数量对照,最后全部对得上,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看来这镜子不像你说的是关键啊,你看这不都对上了嘛。”羽涅双手一摊,将一堆碎片摆在墨故渊眼前,无奈喊道。

墨故渊并未理会,半响,他伸出左手朝正西方指去,道“那里不还有一家么?别忘了,他捡的可是最多的。”

鱼清潺和羽涅相视一眼,前者笑道“搞了半天,原来你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啊。”

墨故渊并未和两人说出心中猜测,他站在原地点了点头,轻轻道“走吧。”

两人紧随墨故渊身后,朝着镇魂村正西方向缓缓走去,待得入近些许,几人来回看了看,这村口西边的位置,仅仅只有这一家坐落在此,倒是有几分格格不入。

“就这一间草房,还和其他人家隔的这么远,这李大夫莫不是怕村里闹鬼,这才离得远远的?”羽涅笑着说道。

“人家李大夫仁心仁术,何来惧怕鬼魂一说,此地傍山偏僻,许是喜欢安静呢,你可不能胡说。”鱼清潺一旁叮嘱道。

羽涅耸了耸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几人走近,在一旁看着这间别致优雅的草房,房子外围有竹篱围绕,有许多五颜六色的花草遍布其上。另墨故渊好奇的是,这些花草格外鲜艳,生机盎然,好像并未受大旱影响一般。

一行人动身朝上走去,来到篱笆院门口,墨故渊正欲敲门,却是发现那位李大夫恰巧就在院子里忙活。

几人的到来,李大夫同样察觉,他回头看向屋外,只见墨故渊几人正对着自己挥手致意。

“原来是几位仙师。”李大夫停下手中动手,急忙前去将院门打了开来。

墨故渊点头朝李大夫笑道“冒昧前来,没打扰李大夫的雅兴吧?”

李大夫摇手轻轻笑道“几位仙师有恩于我村,既然有空来我这逛逛,何来打扰一说,仙师们快快请进。”

墨故渊一行人也不做扭捏,向着李大夫致意一番之后,便朝着院子里走了进去。其中墨故渊在入内之际,眼光不经意撇了一眼上方,继而不动声色。

李大夫将几人带入自家院中,缓缓说道“陋室简单,仙师们莫要见笑,几位可以随便逛逛,我去给诸位沏些茶水。”

墨故渊刚要拒绝,一旁羽涅自顾说道“一路走来确实有些口渴,有劳李大夫了。”

李大夫笑着点了点头,便朝着里屋走去。

“我说你想干什么,直接问完我们就走呀。”鱼清潺脸色不满,小声说道。

“潺潺你慌啥,墨故渊这小子既然对李大夫有所怀疑,那就让他多呆一会,万一真能看出什么线索呢。”羽涅同样压低声线说道。

闻言,鱼清潺也并未再计较什么,恰好院子里摆有桌椅板凳,就拉着饺子走了过去。

墨故渊缓缓走向竹篱下的花草,不时用手轻轻摸了摸,这些花草一阵芬芳扑鼻,在初冬阴沉下的天气里,倒是一抹鲜艳的风景。

“村子别地要么死气沉沉,要么干涸龟裂,你们看这,倒是别有风味,看来这李大夫除去心地善良,自己的生活也是精致有加啊。”羽涅满是佩服道。

“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到哪都是天为被,地为床,邋遢的不行。”鱼清潺揶揄望来。

“喂,潺潺你可别乱说啊,我羽涅玉树临风,可是要面子的,你这话已经对我造成形象上的损害,我劝你善良。”羽涅警告说道。

就在鱼清潺和他斗上两句之际,一阵清香扑面而来,三人转首望去,只见李大夫已经端出一盘茶具走来,只是他脚步有些颠簸,不少茶水洒了出来。

“李大夫小心,我来帮你吧。”鱼清潺眼疾手快,话语说完,已经来到了李大夫的身边。

鱼清潺将他手中的茶具接手,后者朝她点头笑道“有劳仙师了,我这腿早些年不小心受了伤,这才落下行动不便的毛病,让你们见笑了。”

鱼清潺罢了罢手,自顾说道“这有啥见笑的,李大夫悬壶济世,造福一方,为了镇魂村的村民不辞劳累,我们是很佩服的。你也别叫我们什么仙师,我叫鱼清潺,我身后这个叫羽涅,至于最后边那个叫墨故渊,李大夫喊我名字即可。”

李大夫缓缓摇了摇头,道“几位仙师能将东边那条荒废十来年的古道修理好,定是山上奇人,李某焉有怠慢之理。况且村长昨日就特意交代我们了,几位在我们镇魂村是贵客,不可无礼。

鱼清潺莞尔,也不愿和他在此事多做纠缠,笑了笑,便转身将茶具摆在了桌上。

几人围坐在一圈,墨故渊居中,恰好面对李大夫,此时他正往各人面前茶杯倒茶,墨故渊蹙眉看着李大夫白皙如玉的双手,笑道“李大夫这双手可真是细腻光滑啊,你看我们的手,都黑成啥样了。”

言罢,墨故渊还顺手撸起袖子,将自己一双时常练剑和劳作的双手摆在眼前,果真是有几分黝黑之色。

羽涅和鱼清潺见状,亦是有模有样学了起来,纷纷将自己的手臂露出,只是一会,墨故渊便有些发怵。

鱼清潺和羽涅的小臂胳膊,包括一双手,颜色和质感几乎和李大夫一摸一样,四人双眼在前,各自看着自己的双手,唯有墨故渊那一双黝黑之色显得格外突出。

“你咋回事啊,又没让你天天种田,怎的一双手跟从黄泥地里抽出来似的。”羽涅下意识说道。

墨故渊扯着嘴角,本是想看看这位李大夫的手臂,阴差阳错倒成了自取其辱。

“呵呵,仙师修行,须砥砺心智,锻炼体魄,这位仙师有此模样也不足为奇。”李大夫沏好茶,向着几人笑道。

“李大夫所言极是,听你所说,难不成也对我们修仙之士有所了解?”墨故渊直直问来。

“不瞒诸位仙师,我曾有幸近距离接触过山上修行的仙师,当时她身受重伤,在我这疗养一段时日,期间和我说过一些大概,只是我见识不足,并不能理解她当时和我说的山上风光,只能记下一些她说的话语。”

“哦?原来如此,不知后来那位山上仙人可有回报李大夫大恩?”墨故渊笑着说道。

“我医术有限,又不似仙人那般,可以有法术生骨血长白肉,起死回生。那位仙师受伤颇重,我只是用一些草药料理外伤,可她究竟受了什么样的内伤我不从得知,最后还是回天乏术,那位仙师因伤势过重去世了。”李大夫摇了摇头,脸色忽而一阵落寞。

墨故渊将李大夫一切脸色动作瞧在眼中,并未刻意安慰什么,反而是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生一世,自己活的明白就行。”

李大夫没有深思,只是附和说道“不错,李某身在此地,就是想有生之年能尽可能救助好每一位患者,也算是对得起祖上行医的教诲。”

“李大夫医者仁心,有你在,是镇魂村的福气啊。”鱼清潺赞叹道。

闻言,李大夫并未多说什么,目光游离,看向鱼清潺,眼里有柔光连连。

鱼清潺看过去,见后者一直盯着自己,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余光撇向墨故渊,见他正聚精会神看着李大夫的双手,一时有些恼恨这家伙的痴呆。

墨故渊看了一会,忽然抬头,见李大夫和鱼清潺两人笑语攀谈,一人沏茶一人品茶,时不时还会说上几句风月话语,这让墨故渊有些不知所以,怎的一会功夫两人就熟络了起来。

羽涅用肩膀撞了撞墨故渊,心声传音道“瞅你那熊样,媳妇都要被人拐跑了,还在想着怎么找线索呢?”

墨故渊挠了挠头,见鱼清潺一副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样子,只得站起身,引起一番动作。

“咳咳,李大夫,聊着聊着都忘记正事了,我们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麻烦李大夫帮忙。”墨故渊故作正经,认真说道。

“哦?不知仙师到此所谓何事,李某若能帮得上忙,仙师尽管说便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走东边那条古道去海边取水,途经那条道路时,李大夫不是捡了很多镜子碎片吗。我们来就是想麻烦李大夫能不能先将那些碎片交还于我,因为我们担心那上面还有妖气未去除干净。”墨故渊解释说道。

听闻,李大夫脸色呆滞,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几人蹙眉朝他看去,羽涅更是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李大夫可是把镜子弄丢了?”

半响,李大夫方才有些回过神来,略带歉意的向几人看来,道“不是弄丢了,是昨天我在地里收集那些碎片,并未将它们带回来,只是寻了一个土坑,把那些碎片渣子都埋了进去,我是担心日后村民路过不小心伤了自己。”

墨故渊三人一阵诧异,紧接着墨故渊问道“不知李大夫埋在何处了?”

“还是在原来的那条古道,当时村民们帮我取水,我闲来无事,就自己在道路旁刨了一坑,将余下镜子碎片都扔了进去,几位仙师要是有用的话,我这就带你们前去找回。”李大夫也不犹豫,当下就欲整理一番,准备领着几人出门寻找。

可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墨故渊目光一撇,在李大夫一脚之下看到了一丝丝白色缠绕的绷带。

“无妨,这一来一去,李大夫怕是多有不便,既然已经告知我等,我们自己去找来便是,放心,我们只要知道位置就行。”墨故渊拉住李大夫,笑着将他制止在前。

几人确定好方位,再次和李大夫道了声谢,就齐齐离开远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借酒说事 从李大夫口中得知碎片镜子的下落,墨故渊一行几人又朝着东边方向走去,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人就已经走到那处古道前。

羽涅放开心神,凭借感知,果真在一处地里找到了那些碎裂的镜子。

“怎么样,余下数量可有对上?”墨故渊站在一旁问来。

羽涅来回倒腾片刻,确认无疑后向墨故渊说道“总数量都对得上,现在该怎么办?”

墨故渊一阵诧异,此刻倒是有些进退两难了,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

“我就说这镜子没啥用嘛,光能照有啥用,家家户户房间里都有辟邪的,那阴物又进不来,多挂一面镜子也是白搭,你还怀疑全村人,怀疑李大夫,这下无话可说了吧。”羽涅走到墨故渊身旁,将一上午收回的镜子碎片递给墨故渊。

墨故渊并未理会什么,径直将羽涅递过来的包裹接住,朝两人说道“走,都中午了,肚子有点饿,先回去吃点东西。”

羽涅和鱼清潺相视一眼,皆是不明墨故渊脑中想的什么。

身下,饺子听闻开饭的时间到了,立马欢呼雀跃,拉着墨故渊朝村子里走去。

几人回到胡八仙家中,后者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恰好张罗了一桌好菜,村长李德仁也身在其中。

“哟,八仙哥可以啊,这喝了一宿通宵,眼下这才休息短短几个时辰,你就醒了,还有这么一桌子菜,可是不容易啊。”羽涅率先走进,朝胡八仙笑着说道。

胡八仙将几人引进屋内,朗声道“就那点酒算个啥,无非是图个开心罢了,老哥我号称酒中仙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昨夜喝的酒焉能和老弟你身上的相提并论?”

羽涅拍了拍胡八仙,道“老哥怕是意犹未尽,惦记着我这一口吧,莫慌,管够。”语毕,只见他手中微光一闪,就有三坛烈酒提在手中,而后搁置在桌上。

胡八仙眼光一亮,立马提着一坛拥入怀中,拉过身旁李德仁,道“德仁兄,这我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这酒可是我老弟昔年跑遍整个山海五经寻来的酿酒奇材,可谓不世珍宝。今日让你过来,你就知道我此前所言非虚,你能喝到这样的美酒,我可告诉你啊,可得记我一功。”

早在羽涅将烈酒提出的那一刻,酒香浓郁,李德仁已经是醉的不行,此时眯起眼睛,流连忘返,只等揭盖畅饮,哪管胡八仙说的云云。

羽涅笑道“老规矩,一人一坛,这酒上头,当初我和八仙哥在船上也就一人喝了两坛,今儿个怕是还有事,少喝一点,不过也足够了。”

底下,饺子翻身爬上了桌,扯了扯羽涅的衣袖,又指了指眼前的烈酒,目的不明而喻。

“你可不许喝,上次喝多了你忘记你在沧海是怎么撒野了吗,差点没把沧海炸穿。”鱼清潺制止说道。

饺子看了看几人脸色,见他们都义正言辞对自己摇着头,只能撅起嘴,委屈巴巴装可怜。

“先吃菜吧,你看这菜还挺香的,说不定比酒好呢?”墨故渊摸了摸饺子的头,轻轻笑道。

饺子似是认命一般,只得作罢。

席间,喝酒的三人推杯换盏,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鱼清潺小声问向墨故渊,道“今天没啥事了吧?”

墨故渊夹了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咕哝着说道“没了啊,还能有啥事,吃好喝好,晚点散散步,再回去洗洗睡了啊。”

鱼清潺脸色一冷,道“你该不会是线索断了,自暴自弃了?”

墨故渊幽幽一笑,道“我像是那样的人么,只是眼下的确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要做的就只能等了,等那个人主动现身,等那只鬼主动来找我们。”

鱼清潺微微蹙眉,怎的听墨故渊说话越来越神秘,早前不还说那镜子是关键么,可这镜子一块不少,村民都悉数奉上,难不成他又有别的主意了?鱼清潺不懂,但是看墨故渊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问。

“村长,怎么样,我这酒可还满意?”羽涅举起一坛,朝李德仁碰了一下,爽朗笑道。

“老头子我喝了一辈子的酒,自己酿的也好,出村外买的也好,却是从未喝过仙师这等美酒,闻着醇香,入口烈而不辣,入喉畅快,回味无穷啊。”李德仁捻了捻白须,满是赞美。

“那是,我老弟何等人也,这身上酒自然也非寻常之物,你我有幸品之,真是三生有幸啊。”胡八仙附和道。

“不错不错,的确如此。”李德仁眉开眼笑,人生至此,花甲之年,还能有好酒把手言欢好友,实在是三生有幸。

羽涅同样开心不已,再次和胡八仙李德仁碰了一下,畅快道“喜欢喝我们就多喝点,反正近来也没什么大事,等明儿个我再去东北方向那条古道瞅瞅,要是和原来东边那条路一样的情况,我就给你破了那鬼玩意的阵法,还我镇魂村太平。”

两人动容,纷纷站起身朝羽涅举坛敬酒,颇为重视。

墨故渊待吃的差不多时,抬首看向李德仁,见后者脸色隐有几分红润,却仍是精气十足。

“村长这酒量真是厉害,以前曾听羽涅说过,这酒可烈了,那夜几人畅饮,最后都是草草醉去。”墨故渊朝着李德仁说道。

李德仁搁下筷子,又咽了咽喉咙,亦是和墨故渊对视看去,道“仙师不饮酒?”

墨故渊摇了摇头。

“虽有点可惜,不过也无大碍,仙师不饮酒,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奥妙。其实不论何种酒,不管浓度高低,都不能说它烈就代表醉的快,老头子我年幼家境清寒,每逢过冬没厚衣服穿,无奈之下,当时家父就给我灌了几口烧酒,说是暖暖身子。可此后啊,我便停不下来了,就好像从小在酒坛子里泡着长大,每天都要来上那么几口,就这毛病,足足已有七十八年了。”李德仁打趣说道。

墨故渊恍然大悟,道“难怪村长如此酒量,原来是从小练到大的本事啊,了不起。”

李德仁扬了扬手,道“喝酒这一事,平生未逢对手,高处不胜寒呐。”

身侧两边,胡八仙和羽涅重重将酒坛搁在桌头,怒目而视。

李德仁老态龙钟,气定神闲,丝毫不予理会二人的样子,径直继续说道“可如今有这好酒,又有二位志同道合者,我想还是可以一战。”

墨故渊笑着摇了摇头,心中不是对酒没有想法,只是一直感觉少了点什么,或许是那一点点属于自己喝酒的机会罢了。

鱼清潺看在眼里,并未说些什么。

酒过三巡,几人已经有几分醉意,趁着李德仁还未倒下,墨故渊终是不愿再耗费时间。

他朝李德仁说道“村长,从前那些迁徙离开的村民都是朝西而去,后来可曾有人回来过?”

此话一出,还是几分醉意的李德仁立马一个激灵,呆呆看着墨故渊,回道“从来没有......”

墨故渊可不管李德仁想的什么,又再次说道“这村里距离大家最远的一户是正西方向李大夫的家,那些离开的村民走之前应该都要经过李大夫的家吧。”

李德仁本能的点了点头。

“如此.......敢问村长,当初李大夫上山采药,后来不小心跌落伤了腿,可是伤的哪条腿?”

李德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应该是左腿吧。”

墨故渊不容李德仁任何喘息,欺身上前,紧紧追问道“村长还是好好想想,我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几人看着墨故渊姿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喝多了呢。即便如此,几人并未有所劝阻,反而让墨故渊有意为之。

李德仁看着眼前墨故渊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心下有些惊慌,可一转念想到自己如今都这把岁数了,也不知道慌个啥。当下沉吟半响,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确定说道“是左腿。”

墨故渊站直身躯,朝李德仁抱拳行了一礼,道“多有得罪,还望村长包含。”

李德仁挥挥手,道“仙师可是想到了什么吗?”

墨故渊点头一笑,转过头看向胡八仙,口中说道“待会还得麻烦胡仙师帮我一个小忙。”

胡八仙哪管其它,一口烈酒入喉,直接说道“要帮什么你尽管说,趁着我有几分酒意,哪怕去挑几旦粪坑也不在话下。”

墨故渊缓缓走过,轻声细语在胡八仙的耳边说了一句,后者立马正襟危坐,仙人风范,一览无遗。

“村长,等会你们喝完,还得劳烦你通知下村民,就说胡仙师夜观星象,又占出一卦,这一卦,和镇魂村息息相关,让诸位前来此地汇合。”墨故渊再一次朝李德仁说道。

后者点点头,喝到此刻,酒也够了,兴也尽了,留点余头,可待来日方长。

交代完一切,墨故渊来到鱼清潺身旁,向她笑道“你吃饱了吗?”

鱼清潺呆呆点了点头。

“吃饱我俩就先去你之前说的那条水渠看看,可不要到时候洪水泛滥,淹没了庄稼房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镜中白衣女子 夜入凉水,时而有冷风呼啸。

屋内,烛影摇摆不定,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忽强忽弱。

“已至丑时,为何还没有动静?”羽涅百无聊赖,此刻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无精打采说道。

墨故渊站在窗前,举头看着窗外皎月,在月光的笼罩下,镇魂村头顶的那片阴云仿佛也多了几分流光。

“莫急,许是人家和我们一样也在等。”墨故渊独自说道。

“等?再等下去估计大家伙都要睡着了。”羽涅摇了摇头道。

墨故渊似乎想起什么,一手挥袖而过,那飘曳晃动的烛影终是熄灭了下去,屋内,唯有几丝月光掉入,昏暗深沉。

“这下应该就好了。”

听着墨故渊莫名其妙的话语,羽涅微微蹙眉,有些好奇墨故渊心中所想。

好似察觉到羽涅心境变化,墨故渊转过身,朝羽涅心声传音道“白天那会,我曾和我胡仙师讲过,说是让他放话喊出占星的卦象,有办法替村民们揭开顶上那片乌云。”

羽涅一个翻身落下,传音问道“你当真有办法可以将那片阴气除去?”

墨故渊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当然不行,不过将阴气遍布此地的人倒是可以。”

羽涅不解,墨故渊再次说道“下午村长不是都将村民组织过来了吗,借着胡仙师占星的名义,我让他们把镜子碎片拿回去,天黑家家户户挂在门楣上,即可消除镇魂村的古怪。”

羽涅颔首,沉吟半天,方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借机将当初偷走镜子的人再次引出来?”

墨故渊点头,不疑有假,道“不错,既然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那么当初盗走镜子的人想必也应该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想胡仙师的占星术可以解开村子里的古怪,那人就一定会有所行动。要知道,当时胡仙师可是教会村民驱鬼辟邪的法门,这才让村民一直生活在阴气下而并无大碍。”

羽涅笑着拍了拍墨故渊肩膀,正欲夸奖两句,忽有一丝清风吹过,天上阴云缱绻,漂泊纷纷,将那月光遮挡在后,顷刻,屋内一片黑暗。

镇魂村外,一袭黑影随风扶摇,除去风声,他本身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好像是隐匿在风中的存在,与寂静冰凉的寒风融为一体。

黑影之下,羽翼丰满,风吹过的地方,是村民房屋上的门楣,随着黑影划过,那挂在上面的碎片镜子纷纷消失不见。

一处墙沿下,墨故渊和羽涅二人悄悄藏在底下,望着黑影动作敏捷,风过无痕,一时倒也未轻举妄动。

“好家伙,就这身法,不去做贼真是可惜了。”羽涅心中诧异说道。

墨故渊铁青着脸,羽涅这话真是让自己很想扁他的冲动。

“注意,他朝我们这边来了。”羽涅心声提醒道。

黑影不曾停歇,羽翼挥舞,行云流水而来,径直朝着胡八仙屋子上的门楣掠去。

有一白皙修长的五指从羽翼之下伸出,向着那几块碎片抓去。

月影幽幽,光华婉转,镜子里的倒影,是他苍白冰冷的面容。

一道灯火从底下亮起,继而一盏接一盏,整个镇魂村家家户户所有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残破的碎片当中,忽有一丝错乱在他眸底浮现,很快,他就恢复如初。

“我家镜子不见了......”

“我家也是......”

“胡八仙果然说的没错,看来的确是有人故意偷走了。”

“诸位,我们快打着火把找找,可别让那家伙给跑了啊。”

人声鼎沸,先前还是寂静安谧的氛围,一瞬间就变得吵杂起来,村民奔走相告,一副势必要找出真凶的样子。

胡八仙不知何时,居然站在了院子当中,此刻抬头朝着自家门楣上看去,那里,同样有一道隐藏在羽翼之下的身影,低头朝他看来。

疾风而下,胡八仙还未来得及呼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被黑影带起,朝远处飞去。

“不好,八仙哥被那家伙给迷晕了,快追。”羽涅喊道。

墨故渊蹙眉,来不及细想,只能加速朝着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

身后,众多村民听见异响,纷纷朝着胡八仙家里赶来,其中的王大娘,李寡妇更是风风火火,深怕胡八仙遭遇不测。

可待众人来至他家院口,大门空荡荡,了无一人,一时人人不免有些担心焦急。

鱼清潺从屋内缓缓走出,环顾一圈看了大家伙,一手朝着东边指去,道“胡八仙被人掳走了,想要救人就去东边找找。”

村民一语而散,加急朝着东边跑去,李德仁刚欲有所动作,却是被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鱼清潺拉住。

李德仁心中焦急,可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仙师这是何意?”

鱼清潺缓缓说道“先前胡八仙家中灯火悉数点亮,继而村民所有家中的烛火都亮了起来,可是你们自己所为?”

李德仁不解,摇了摇头,道“我们哪里半夜会起来点灯,先前都睡着了,只是胡八仙以前在我们家家户户里设下过驱阴镇鬼的妙门,只要他家灯火亮了,我们所有人家中的灯火都会跟着点亮,说是以防不测。”

鱼清潺若有所思,朝李德仁点头示意一番,道“村长年纪大了,可还要过去?”

李德仁笑道“即是一村之长,何关年纪大小,我镇魂村村民都去了,我岂能畏首畏尾,况且胡八仙可是我拜过把子的,他有危险,我这把老骨头说啥也得去看看。”

鱼清潺没有劝阻,再次点点头,道“村长小心,我那两位朋友也去了,应该是发现偷镜子那人的行踪。”

李德仁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拄着拐杖一步步朝着山中深林走去。

饺子不知何时站在鱼清潺身侧,目光好奇的看着远处那个老头蹒跚走路的背影。

鱼清潺俯下身,一手替饺子领口捻了捻,笑道“晚上风大,你可别着凉了哦。”

饺子喜气的笑了笑,一股脑抱紧鱼清潺,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阿巴阿巴笑个不停。

寂静冷清的夜里,唯有冷风拂面,呼呼而过。

黑影速度奇快,几个眨眼的速度,就将后方追来的羽涅和墨故渊远远甩在了后头。

“当时这家伙就仗着身法逃离了我们的围捕,眼下带着八仙哥还有这么快的速度,究竟是什么来头?”羽涅飞行途中,还不忘朝墨故渊喊道。

“你忘了胡仙师当日所说么,那人身披雎鸠鸟的羽翼,自然疾行如风,快如闪电。”

“这也太快了吧,先前不还是受了手脚上的伤么,这么快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该不会这人也是鬼吧。”羽涅好奇不已。

墨故渊身影一顿,听着羽涅所言,下一秒,轩辕剑从背后飞出,墨故渊拉过羽涅,御剑加速追去。

借着微弱的感知气息,两方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当初途径的树林。

墨故渊站在剑头之上,眯起眼睛看着即将穿行入内的树林,眼前,是一片昏暗阴沉。

“你看,这才几天功夫,树林上的那片阴气怎的就全部落在了林里?”后方,羽涅惊呼提醒喊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看来的确是有人可以控制这里的阴气,既然这阴气弥漫树林,那人又逃了进去,想必正是他们布下法阵,就等我们踏入了。”

羽涅气急败坏,大喊道“宵小之辈,真以为就凭借这点阴气本大侠就怕了么,可别给我逮着,不然......咳咳......咳咳......”

羽涅话还没说完,墨故渊已经御剑冲进了树林,恰好羽涅一个“然”字嘴巴张的老大,一口口阴气给他呛的不深。

羽涅脸色一阵通红,待缓过神来,方才仔细打量林间的一幕。

林间,轻烟弥漫,有不知从哪照来的微光倾泻在树上,草间,地里。

四周悄然,从进入这里,好似连外界的冷风都被隔绝,没有一丝声响。

墨故渊仍旧御剑而行,缓缓漂浮在上,一路看着周围的一切,小心翼翼。

忽有一幕色彩,在这阴沉灰幕下显得格外突出。

“好漂亮的蝴蝶,这般色彩斑斓,你看。”羽涅眼尖,伸手朝着前方指去。

那蝴蝶幽幽,挥舞着翅膀在两人头顶上方盘旋,有渺渺尘烟落下,如星光点点。

半响,墨故渊心中一窒,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有无数色彩鲜艳的蝴蝶从林间各处飞了出来。

它们携有尘光,飘飘洒洒,在林间飞舞缭绕,仿佛一幕幕轻纱在树林间荡漾,两人置身其中,忘乎所以。

墨故渊二人目光迷离,痴痴望着眼前祥和安然的画面。尘光没入他们的发间,身体,好似什么东西在轻轻抚摸,将他们一颗火热跳动的心脏冻结。

下一刻,忽而有人在耳边呢喃着动人心魄的歌谣,又似乎在诉说百年孤寂的落寞。

“佳人失手镜初分,何日团圆再会君?今朝万里寒风起,山北山南一片云。”

“隐起双帔帛,衔珠俨相向。常恐君不察,匣中委清量。”

“积翳掩菱花,虚心蔽尘状。倘蒙罗袖拂,光生玉台上。”

“高楼有明镜,临照不胜悲。白发今如此,人生能几时。”

“秋风下山路,明月上春期。叹息君恩尽,容颜不可思。”

声音清冷,响彻在墨故渊和羽涅的耳边,心底。

如歌如泣,如梦如幻。

有一面浑圆的光镜在两人眼前浮现,随着光辉升华,镜中心有一身影缓缓飘出,正是当初在林间遇见的白衣女鬼。

她从镜子当中飞身而出,继而退居镜身之侧,她幽幽说道“人心多是贪婪,人心多是丑陋,不妨二位也照照镜子,看看你们究竟是谁?”

一道白光飞涌而出,如九天银河之水,倒灌穿透。

而后,四周寂静,光华流转,林间草木纷飞,有光至眼帘。

墨故渊和羽涅二人站在轩辕剑上,痴痴望着镜中的一幕,恍若经年。

一颗树梢之顶,一袭黑影怔怔望着底下,可他看的不是失魂落魄的两人,是那白衣女子的哀怨伤心。

林间四人,唯他肝肠寸断。

第一百七十章 祖训所言,唯你一人 白衣女子一手搭在镜子边缘,隐藏在长发之下面容只露出一只猩红单眼,她望着二人莫名一笑,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腰间,九龙琉璃玉大放异彩,至墨故渊身下一路延绵,最后照耀整个林间,与那面光镜遥遥相对。

很快,两人便反应了过来,羽涅纵身飞起,指尖微光泛滥。与此同时,墨故渊亦是执剑掠去。

“你果然不是人,我居然抓不到你!”羽涅一声惊呼传来。

白衣女子望着墨故渊那柄利剑,眼中有着一丝忌惮,她身形渐渐变得飘渺,化作烟雾一般,四处溃散。

墨故渊一剑落了个空,环首望着漫天烟雾,不知她又藏在了何方。

烟雾轻飘飘的扬起,聚拢在一颗槐树下,白衣女子掩面遮挡,身姿妖娆。

墨故渊没有犹豫,调转身形又再次朝那女子杀去。

剑身插入地底,一声嬉笑再次落在墨故渊的耳边。

“公子,你在刹魂镜里看见了什么?”

墨故渊心中一阵烦躁,这女子阴魂不散,神出鬼没,就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这句话,可回过头看向四周,仍是不见女子踪影。

羽涅御空而下,来到了墨故渊的身边,他警惕四周,道“除了这个白衣女鬼,想必刚才那道黑影也匿身藏在某处,你我小心一点。”

墨故渊点了点头,将心神蔓延开来,朝着这片树林探查搜索。

半响,墨故渊沉沉说道“阴气弥漫,似乎可以阻扰我的心识之力,这些大树都是槐树,非常助长阴气的滋生,看来那阴物就是久居在此,调养身心。”

“现在怎么办?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羽涅有些惆怅说道。

墨故渊一身气机涌动,衣裳无风自荡,脚下,有黄光闪烁。

“天地无极,玄黄八卦。”黄庭经流转全身,墨故渊一手作剑指在眼前念念有词。

下一刻,脚下八卦图飞快流转,熠熠生辉,直到三条断爻出现,方才止住流转的速度。

“坤位三连爻,出路尽显,走。”顺着墨故渊一手指去的方向,羽涅立马跟了上去。

那白衣女子本以为借着此地障法和天生结界的屏障可以无视二人,却是没想到那用剑的家伙可以找到自己的方位,当下冷哼一声,道“又是一个臭道士。”

墨故渊顺着八卦方位,冥冥中已经有所感应,树影重重,视线中,有一白影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将镇魂村里外上下的阴气去除,不然定饶你不得。”墨故渊怒声喊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这些村民愚昧无知,不过是凡夫蝼蚁罢了,再说了,我又没伤害过他们,与我何干?”密林深处,白衣女子不屑说道。

“巧言令色,修得放肆。”墨故渊一手举起手中轩辕,一粟青光大盛,径直朝着前方落去。

尘土飞杨,树干连根拔起,纷纷坠地,掀起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在扫出去的那一剑之后,墨故渊已是加速朝着前方追去,之前心有感应,那女子阴气极盛,可在轩辕剑的剑气之下,仿佛可以压制那女子身上的阴气。

那白衣女子见状,心底开始有些惊慌,可碍于那家伙的道法和手上那柄利剑,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就在墨故渊即将杀向白衣女子之际,空中忽然飘下来众多黑色羽毛,墨故渊身影一停,蹙眉看着眼前无数纷飞的羽翼。

半响,他冷冷开口说道“李大夫,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死去人白白搭上镇魂村数十条人命?”

后方,赶来的羽涅同样身体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

“让他保持距离,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一声冰冷从夜空降落,有一青衫裹挟着胡八仙的身子缓缓出现。

羽涅见状,怒不可遏,当下就欲朝前追来。

“羽涅,你先别过来,胡仙师被他要挟,难不成想让胡仙师平白无故丧命?”墨故渊一手制止羽涅冲来的身势,大声喊道。

羽涅闻言,只得作罢,一拳重重的砸在身旁一颗大树干上,心底传音恼恨道“这距离太远,超过了我能控制的范围。”

墨故渊点点头,不动声色转过身,看向悬浮在半空之上的青衫人。

“没想到你还学会了诡法,看来是有了自己的机缘,你那身雎鸠鸟的羽翼,想必也是从西山经某地寻来的吧。”墨故渊看着那人,不紧不慢问道。

青衫人正是镇魂村村西之地的李大夫,本名李皋壬。

“你从何时知道我的底细?”青衫人居高临下问道。

墨故渊抬头无畏相视,道“也没多久,就是去你家我才看出一些端倪的。”

青衫人蹙眉,有些不解。

墨故渊缓缓笑道“从去你家收回镜子的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不对劲。当年镇魂村所有人家门楣上的镜子不翼而飞,可我那天却在你家门楣上看见了一面铜镜,那铜镜久居灰尘,不知挂了多少个年头,我猜可能是当初偷村里镜子的人,忘记把自家镜子给取了下来吧。”

青衫人闻言,脸色莫名一怔,道“家中都是用茅草铺盖,屋顶常年未有打扫,有些许枯草垂落遮掩,我没注意,想不到你却看见了。”

“百密终有一疏,你将村里用来祛阴辟邪的铜镜收走,想必就是为了你身后那位女子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女子可是镜中镜灵?”墨故渊好奇问道。

青衫人并未回答,有意将身后女子遮挡在自己身后,淡然向着墨故渊说道“你放出消息,说今夜胡八仙可以祛除村里阴气,目的就是为了引我现身吧。我很好奇,你才来这村子没多久,是怎么看出其中的关键?”

墨故渊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看出来的,是你露出的马脚太多,你本就是凡人,即便摸到一些所谓修仙的门槛,如果没有正确的详细功法和注解,或是有人指导,在我看来,一切皆是破绽,自然可以轻易发现。”

青衫人不语,脸上毫无表情。

“打从第一天胡仙师带我们走进这片树林,我就已经感知到这里的异常。羽涅的时间之力无法控制那白衣女子的身影,说明她不是真正的人,而你不小心被他定住,甘愿自断一足逃去,可足上并未有半点血迹,说明你定是修行了什么功法,这才让你的身体产生某种变化。当然,这也包括你那天偷偷潜入胡仙师的家中,想要掳走饺子要挟我们,最后却还是失去一臂,同样没有血迹。”墨故渊缓缓说道。

“你那天来胡仙师家中想帮村长打水,临行前我见你走路一瘸一拐,是村长告诉我说你多年前为了救一人上山采药,不小心摔断了腿。村长后来告诉我,你昔年断了的是左腿,可那天我记得十分清楚,你瘸腿的是右腿,也就是当初你自己砍断的一足,正是右腿。”

“至于在你家,我说你双手白皙光滑,虽然外面看上去一摸一样,可在我心识查探下,你的右手比你的左手要干净不少,甚至来说,应该是更细腻,更通白。我想的是,你或许用了某些手段,让你当初被饺子撕扯断去的右臂又再次长了出来。只是中间时间短暂,你还没恢复,恰好碰上我们登门造访,这才让我看到了某些不同罢了。”

“胡仙师布下法阵,避免镇魂村上的阴气侵蚀,可家家户户门楣上的铜镜却是消失不见,那肯定就是村里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阴气能笼罩落下镇魂村。只是你没想到,胡仙师还留了一手,居然教会了大家在屋内陈放物件,以此达到驱阴的效果,这样一来,你总不能溜潜至每户人家里,擅自毁去吧。”

“如果我这些都推测正确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古道和这片树林,以及那些迁徙出去的村民,到最后都没有一人回来过,应该就是你为了你身后那位女子做出的一切吧。”

末了,墨故渊加了一句,道“是当年西山经两派交战,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子,后被你所救,最后埋在了这片槐树林吧。”

青衫人听着听着,片刻,竟是莫名大笑了起来,他指着墨故渊说道“你都能看出这么多,难道看不出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墨故渊蹙眉,却还是说出心中猜想,道“东边古道下有一面长长的水镜,当年那些误入其中的村民深陷其中而死,可最后他们的头发统一变成了白色。而迁徙出去的村民都是向西而行,必须路过你家的位置,想必他们也早已被你残害,你既然有此一行,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些人的头发?可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

“不过,眼下你都现身于此,相比之前,你的一头黑发尽数变成了白色,而你身后那位女子头发颜色却是黑色,我心中这个念头自然也就更加确定了。”墨故渊缓缓说道。

身后,羽涅听的是目瞪口呆,满是佩服。

“皋壬......”身后,那女子幽幽喊道。

青衫人回眸朝她柔和一笑,道“别害怕,他们伤不了你。”

一阵清风吹进林间,扬起了白衣女子的发丝,三千如墨,飞舞不已,一张青涩凄美的面容映入墨故渊二人眼帘。

“在此行尸走肉了十来年,阴气入不得村里,如今又有这些修仙人造访,我们还有机会么......”

“樱铃!不许放弃,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李皋壬蓦然大声喊道。

女子一怔,这一道呼唤是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以来,第一次说的这般动容。

“你家世代行医积善,忘记了你的祖训么?”女子忽然笑着问来。

墨故渊率先反应,那日登门,几人虽没有入得厅堂,可在大门的两侧,他看见一副红联,上面写有“渡人不渡己,医者不自医。”

“渡人不渡己,医者不自医......”李皋壬独自喃喃。

“是啊,可终归是因为渡人难渡己,医者难自医啊,所以你祖训才有此一说,为了我,你又何必如此,莫说医我,你连你自己都无法医治了......”

林间,李皋壬低垂着头,白色发丝随意滑落,在漆黑的夜幕下,隐有柔光泛滥,顾盼生辉。

他嘴角轻笑,勾勒出一抹疯狂的弧度,自言自语,道“所以我一直铭记祖训,从未忘却啊。”

白衣女子呆滞,瞳孔涣散,耳边是他温柔而又霸道的话语。

“我不自渡,我只渡你。我不自医,我只医你。祖训所言,唯你一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地底深洞 月黑风高,槐树林外,有村民举着火把跑来。

火光映射,似乎连林间的阴气都淡了几分。

“皋壬,他们都要过来了,若是让大家看见你的样子,你日后还如何......”白衣女子在后方轻轻说道。

“无妨,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李皋壬没有回头,自顾说道。

墨故渊蹙眉,道“李大夫,我虽不知你有什么苦衷,但你丝毫不顾镇魂村村民的性命,那么我断然是不会放你离去的。”

李皋壬目光闪过一丝挣扎,仍是开口说道“寻常凡夫俗子寿命不过几十年到一百,若有疾病缠身,更是难以存活。他们又如何能与修仙之士相比,我若能得道成仙,我自当会眷顾他们,哪怕这些人无福消受,我也会照顾他们日后在此的子孙。

墨故渊脸色一怒,道“一派胡言,世间修行,亦有正邪之分,你不顾他人性命,仗着自己有几分道法,便要为非作歹,祸害一方,这分明就是心生邪念。你想用他人的命,来成全你自己修行之路,这本身就是一条不归路,我劝你到此为止,不要再造杀孽。”

“呵呵,说得好听,无非是你们仗着修为在我之上罢了,等我百尺竿头,修为在你们之上,你又有什么本事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李皋壬不屑讥讽说道。

后方,白衣女子拽着胸口,目光戚戚的看着他。

墨故渊目光寒冷,有些不解为何这李大夫执意如此,可这话从他嘴里已经说出,自己是绝对不能就此放任他离去。

墨故渊不再劝阻,当下举剑遥指李皋壬,口中冷冷说道“那么你们今夜都要留在此地了。”

李皋壬目光一沉,将昏迷的胡八仙提起挡在自己身前,先是看了看正前方的墨故渊和羽涅二人,又撇向树林外赶来的一伙村民。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语毕,李皋壬一手挥袖,无数黑色羽翼化作细针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杀来。

墨故渊挥剑,剑影缭绕,旋转飞舞,将身前刺来的羽翼纷纷搅散。

而后方羽涅则更是轻松,那些绵绵细雨一般的黑色羽翼皆是停留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动弹不得。

墨故渊欲飞身而上,忽而眼前一花,竟是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又将那面光镜握在手中,此刻正对着自己眼睛照来。

这光镜散发出的白色光芒极为耀眼,不仅如此,似乎还有某种摄人心魄的能力。墨故渊不敢大意,并未贸然欺身前去,只是心念微动,下一刻,此方林间满是黑白两色的两仪太极图。

“这人会道家心法,恰好能我克制我身上的阴气,怎么办?”白衣女子朝李皋壬唤道。

“你先走,我来拖住他。”李皋壬回头说道。

闻言,白衣女子怔怔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没有异动。

“我身披雎鸠鸟羽翼,他们抓不到我,你留下反而让我分心,你先退回镜身,去往摩芝洞,我会赶来与你汇合。”李皋壬朝她缓缓一笑,再次说道。

白衣女子紧紧盯着李皋壬,后者点了点头,目光尤其温柔。墨故渊眯着眼,眼看那女子化作一缕尘烟遁入镜身之中,而后光镜如飞盘一般,就朝着远方掠去。

“哼,走得掉么?”墨故渊下定决心不会就此放两人离去。

随着心念控制,先前在两人周围布下的两仪太极图纷纷爆炸,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追随着那面光镜一路炸毁。

疾行的光镜一阵摇晃,墨故渊分明看见那一面光镜的颜色暗淡了不少,由最开始的乳白色好像变成了灰白色。

“可是遭到重创了么?”墨故渊心中暗自想道。

李皋壬看着那面光镜一路被太极图席卷,目露焦急,来不及思考,一手将胡八仙抛飞出去,紧接着一手扬起,无数黑色羽翼再次化作细针朝胡八仙身上落去。

墨故渊眼光一撇,顷刻动身前去将胡八仙救下,将那些细针纷纷打散。

趁此机会,李皋壬飞身而过,化作流光朝光镜追去,待得两者相近,他咬破一指,一滴血滴在镜身上,继而两指一握,光镜夹在手指之间,怒喝一声,将其掷飞了出去。

身旁,太极图轰隆不已,在李皋壬的身侧炸裂纷飞,很快就将他的身影吞没。

羽涅赶至墨故渊身旁,后者将胡八仙交给他,道“照顾好胡仙师,我去追他。”

羽涅双手接过胡八仙,点了点头,看着远去墨故渊的背影,又看了看临近的村民,正打算朝着树林外走去,忽然怀中一阵异样传来。

羽涅低头看去,只见胡八仙竟是睁开了眼睛,笑着望向自己。

“老哥,你醒啦?”

“羽老弟,你这双手横抱着我,有点暧昧了啊。”

羽涅下意识双手一松,胡八仙径直摔了下去。

胡八仙哀嚎,踉跄站起身指着羽涅笑骂道“你这也太随意了吧,幸好我这把骨头经得起折腾,不然可就散架了。”

羽涅心中焦急,道“你还磨蹭个嘚,先前要不是为了救你,那两个家伙早就被我们拿下了。”

胡八仙惭愧一笑,道“之前听见异响,我便出来院子看看,却是没想到刚好给那家伙撞个正着,怪我。”

羽涅挥了挥手,道“你没事就行,赶紧招呼村民回去,我去找墨故渊,他一个人怕是不好应对。”

说完,羽涅就要纵身追去,可胡八仙突然伸手拉住羽涅,让他硬生生停了下来。凭羽涅如今的修为,在胡八仙一手之下,竟是轻轻松松就给拦了下来。

羽涅可没有想太多,他回头着急喊道“老哥这是作甚?”

胡八仙摇头晃脑,幽幽一笑,至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凑近羽涅说道“那人身披雎鸠鸟之翼,我们怕是很难追得上,老哥我这有遁地符,可不比你飞的慢哦。”

羽涅双目一亮,一把拉过胡八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遁。”

胡八仙点了点头,道“那你抓紧我,可别松手,不然当心给土埋了。”

羽涅愣了愣,没有怀疑,顺势双手环抱着胡八仙,道“麻溜点,给我追。”胡八仙被羽涅缠抱的有些憋气,手上动作却是半分没有耽搁,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指间黄符一阵精光闪烁,下一刻,两人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穿过槐树林,墨故渊追寻李皋壬留下的气息一路而行,途中,不少地方都有他流下的鲜血,不禁让墨故渊有几分疑惑。

“原来他是会流血的啊,只是为何之前断去的手足没有血迹征兆?”墨故渊脑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顺着方向看去,墨故渊皱着眉头,轻声自语道“这是去往东北的方向。”

前方,李皋壬回眸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追来的剑光,目光一狠,紧接着高高跃起,一股脑朝着身前下的一处大地坠去。

等到墨故渊赶来,就只看见眼前一方深不见底的黑洞。

墨故渊御剑盘旋,在上方来回游走一番,下一秒亦是径直飞流之下,朝着黑洞之内掠去。

地洞之下,有阴风呼啸,墨故渊控制好速度徐徐降落,同时放开心识,朝着底下探查寻去。

半响,墨故渊身子莫名一顿,下意识道“还有其他人?”

不知下潜了多久,正当墨故渊以为这地洞深不见底的时候,底下忽然袭来一阵热浪。墨故渊脸有惊慌之色,低头看去,只见一团火球飞速升起,朝自己笼罩而来。

然而令墨故渊更为诧异的是,在火球上升的途中,火光映照在四周岩壁之上,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窟窿,当中有着无数的生禽,猪狗牛羊,鸡鸭马猫等等各种动物。

除了这些寻常家中圈养之物,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异兽也被关押在岩壁四周的窟窿之中。

墨故渊只看了一眼,底下火球已是近在咫尺,一阵骇浪拂面,热气腾腾。

脚下玄黄八卦亮起,在距离墨故渊数米之下,沿着四周岩壁绽放,将底部那团火球牢牢封锁在下。

火球之势极为凶猛,哪怕有着八卦阵图的压制,依然朝上紧紧席卷。

有落石砸落,四周岩壁被火球的气压侵蚀,亦是不停向后凹陷。有些窟窿口里的生禽,瞬间化为乌有。

见一道八卦图无法抵消火球的来势,墨故渊脚下又是一道八卦图闪过,紧紧贴在之前那一道图身之上。似是担心底下异样,眨眼之间,又有十来道阵图落了下去,这才将火球纹丝不动的禁锢在内。

半响,火球朝上奔腾的气势终是渐渐萎靡,随着不断朝上涌来的趋势,却被数十道八卦图镇压,火球缓缓化作烟气,在阵图下消散。

一声声嘈杂声在墨故渊耳边响起,是岩壁上那些窟窿眼里的生禽不停叫唤,可窟窿前有围栏阻扰,挣脱不得。

在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后,忽而一道亮光再次闪烁,又有一道火球席卷而来。

墨故渊冷哼一声,轩辕剑至脚下飞离来到他的手中,而后,墨故渊一剑当前,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重重踏在了阵图之上。

飞沙走石,火光四溅,墨故渊带着身下的八卦图飞流直往,向着上升的那团火球猛然撞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日金乌 洞穴深处,在墨故渊先前落去的岩壁边,有一处窟窿眼,里面关押着十来只色泽鲜亮的公鸡。

眼下这些公鸡正来回啄着地上的杂粮,忽而后方一阵尘土松动。

随着一些岩土的脱落,有两人从石头中滚了出来,一时倒把公鸡们吓了一跳,纷纷朝着围栏口拥簇跑去。

“我说老哥,你这遁地符怕是没画好吧,我这一路吃了多少泥巴你知道吗?”羽涅躺在洞穴中,有苦难言。

胡八仙一口唾沫吐了出去,同样满嘴的黄土,拍去身上灰尘,朝羽涅笑道“羽老弟可别说了,老哥我不也一样么。”

羽涅坐起身,望了望四周,恰好那一群公鸡也正紧张的盯着两人。

“这......这是遁到鸡圈里来了么?”羽涅下意识说道。

胡八仙顺势站起身朝着外头走去,待将公鸡驱赶后方,自己趴在围栏向下方望去,道“太黑了,看不清外头有啥。”

羽涅跟了上来,目光看了看,继而手中一亮,朝着外面扔了出去。

胡八仙眼尖,慌忙喊道“羽老弟这是作甚,那些可都是鲛珠啊,你这不浪费嘛。”

羽涅借着微弱的光芒看了看,眼下,四周岩壁可见其它窟窿眼,当中同样关满了各类生禽,而正中是一片浩瀚空荡的虚无。

“我还有好几袋子呢,怎么就浪费了。”羽涅边看边说道。

胡八仙脸色惋惜,看着向下坠落的鲛珠,依依不舍。

“看来我们是来对了地方,这底下恐怕就是先前那两人的老巢了。”羽涅缓缓说道。

胡八仙斜眼望去,道“这鲛珠扔去,好半天都没听见落地的声音,怕是这洞穴很深啊,我们要怎么下去?”

羽涅歪着脑袋,道“老哥你不会再用遁地符吗,我们直接从这穿下去就行啊。”

胡八仙白眼一番,道“你当我这遁地符是纸吗,哪有说遁就遁的,我一天就只能遁一次啊,这可是古时留下的秘法,极为不易的。”

羽涅愣了愣,半响,唉声叹气道“这下算是掉坑里了,看来只能和这群公鸡相伴了。”

胡八仙挠着头,问道“羽老弟你不是会飞嘛,我们可以飞下去呀。”

羽涅蹙眉,道“可是我要带着老哥你,我怕控制不住会摔下去啊。”

“无妨,老哥这把骨头还扛得住,你尽管飞便是。”

“当真?”

“自然。”

羽涅二话不说,一脚直接踹开了围栏,还不等胡八仙反应,就将他拉过,两人径直朝着底下坠落而去。

耳边,风声呼呼掠过,吹得两人衣裳头发缭乱不已,胡八仙心惊胆战,卯足了劲向羽涅喊道“羽老弟,我们这是在飞还是在往下掉啊?”

羽涅回头喊道“当然是自由落体,这么高的地方,我哪里飞的起来。”

胡八仙瞪大双眼,道“你这不胡来吗,眼下深不见底,等会我俩岂不是要摔成肉泥?”

“老哥先前不还说你扛得住吗?”

“我......”速度越来越快,胡八仙须发飘扬,口中念叨着碎语,却是被风声吹拂,听不清他说的什么。“老哥大点声,我不听清啊。”

胡八仙龇牙咧嘴,哪管羽涅叫唤,仍旧不停叨唠,不知说的是个啥。

不知道过了多久,羽涅率先看见底下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将地底一幕照耀而出,视线正下方,有一单薄少年正举剑不停朝着另一方挥去。

“墨故渊。”羽涅大声喊道。

胡八仙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砸个粉碎,借着风势赶忙爬到了羽涅背后,不禁摸了摸羽涅的身板,嘴里咕哝道“这回换我抱你,老弟身子骨摸着挺结实的,希望可以先抗一会。”

就在两人即将坠地之时,羽涅手中玉扇闪现,他一手荡去,一道道飓风从底下升腾上来,恰好将两人的身影缓冲,随着风势渐渐小去,两人最终平稳落在了地面。

胡八仙心有余悸,拍了拍羽涅肩膀,笑道“老弟下次可别开这种玩笑了,没给摔死,差点给你吓死。”

墨故渊见两人到来,脸色一喜,道“那是大日金乌,小心一点。”

“大日金乌?啥玩意啊。”羽涅好奇朝着前方看去。

在几人的不远处,有一只数丈之高的巨鸟,巨鸟整体通红,浑身涌动火焰,在其腹部竟是长有三足,此时正恶狠狠的盯着墨故渊几人。

“我去,这公鸡可比先前鸡圈里的大多了,该不会那些公鸡就是他下的崽吧。”羽涅失声喃喃道。

墨故渊一愣,不知羽涅说的什么,紧接着朝羽涅喊道“这大日金乌是古时大神羿从天上射下来的太阳,虽不知为何它会在此,但是切记不可掉以轻心,他喷出来的火焰极为难缠。”

“天上掉下来的太阳,这么神奇?我来会会他。”说完,羽涅径直纵身跃起,手中玉扇在前,朝它掀起一道道狂风扫荡过去。

大日金乌一声嘹亮的嘶鸣,而后,他挥舞着双翅,在原地同样刮起了一道道旋风,两股大风相交碰撞,一瞬间吹的在场几人连眼睛都睁开不得。

羽涅身在半空,更是被狂风席卷,一个不注意,就被大风吹向了顶方,直至撞到岩壁处方才掉落下来。

羽涅吃痛站起身,骂骂咧咧道“墨故渊你丫的不是说它会喷火吗,这明明喷的是大风啊。”

这边刚说完,大日金乌尖嘴一张,一道火线疾速向羽涅射来。

“小心!”墨故渊喊道。

“这......这他娘的还真是会喷火啊。”羽涅一个翻身,硬生生躲了开去,可下一刻,又有更多的火光朝着自己笼罩而来。

墨故渊剑指在前,虚空轻点,数十道剑气围成一圈,随着他一手挥去,剑气凛然,悉数朝着大日金乌腹部杀去。

大日金乌一翅格挡,将剑气拍散,昂起头,再次朝墨故渊所在的方位喷射火焰而来。

墨故渊御剑而起,躲开那些火焰的攻击,恰巧将一侧跑来的羽涅拉过,两人飞身悬空,拉开距离,一时有些无可奈何。

“这大鸟也太狂暴了吧,那火焰温度极高,我们没办法近身啊。”羽涅喘了口气,有些狼狈说道。

墨故渊冷冷看着不远处的大日金乌,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对策。

“在它的身后有一处洞穴,李大夫和那白衣女子已经遁入其中,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不可让他二人离去。”墨故渊沉沉说道。

“说的轻巧,你倒是把这臭鸟给轰开啊。”

“等会我先上,你看看能不能站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将它控制,我好出手。此鸟引起的声势太大,先前好几阵狂风都把我击退了出去。”墨故渊提醒道。

“好,你往前行个数十米,我应该没问题。”

墨故渊点点头,道“这鸟是古时天上十日之一,可能是沦落在此不知多少年头,修为慢慢耗尽,不过也不容小觑,我估计或许是化气境的大妖。”

羽涅一僵,道“化气境,这都超过大妖级别了啊,我们能行吗?”

“先莫要理会这些,试试再说。”

语毕,墨故渊疾行飞去,待距离拉近,他手握轩辕,剑光璀璨,从剑身之上延伸出一道青色耀眼的光芒笔直杀向大日金乌。

巨鸟嘶鸣,拍着双翅朝后方跳了过去,尖嘴张开,一道赤流如洪水决堤,倾泻淌过,向着轩辕剑的青光抵抗烧去。

与此同时,墨故渊再举手施展剑气,只见在巨鸟头顶上方,瞬间又有无数把剑气列阵当头,随着墨故渊狠狠抓下,剑气如流星,坠落刺下。

一阵阵火焰翻腾,硝烟弥漫,巨鸟许是被墨故渊这些层出不穷的剑气弄的有些烦躁,暴怒之下,那火流声势不禁加大了几分,犹如一条岩浆一般,浓烈浑浊。

轩辕剑青光渐渐消弱,完全无法抵抗住大日金乌的火焰之势。

墨故渊死咬着牙关,额前冷汗涟涟,余光之外,是羽涅正在施法将大日金乌喷出来的火流死死凝结在前,不让火流冲向墨故渊。

“不行了,你快躲开。”羽涅强忍头晕目眩之感,竭尽全力喊道。

墨故渊不疑有假,深吸一口气,一手抓过轩辕,朝着上方掠去。

后方,羽涅龇牙咧嘴,猛喝一声,双手在胸前撕裂,那熔浆之火前半段被他一分为二,借此空隙,他一个飞跃,同样朝着远处躲了开去。

两人汇合,一身大汗淋淋,相视苦笑一阵,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胡八仙踱步走上前来,盯着眼前这只火鸟看了许久,半响,他缓缓说道“这鸟是不能飞还是不能走啊,为何只要退出它的攻击范围,它自个不会追出来呢?”

墨故渊即刻转过头,呆呆看着大日金乌雄赳赳的站在岩壁底下,一双敏锐的目光仍旧紧紧盯着自己,可是身影却并未走动。

“不错,之前我也和它打过几次,虽是不敌,可每每只要我向后或是向上避开它的攻击,这大日金乌也并没有追出来。”墨故渊若有所思说道。

羽涅哪管那么多,开口说道“不会追出来又如何,我们同样也进不去啊,这玩意个头这么大,一屁股堵住后面的洞口,能怎么办?”

胡八仙嘿嘿一笑,朝羽涅说道“要不老弟去把那鸟屁股捅了,我们趁机溜进去?”

羽涅双手环胸,眯着眼睛看向胡八仙,道“可以。”

胡八仙正欲吹上两句,羽涅已经一把将胡八仙抱起,抗在肩头大笑道“老哥身板精瘦刚直,用你捅进那鸟屁股里,一定可以将其制服,老哥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机门龙虎符 大日金乌身上燃烧的火焰涌动不绝,将这深不可测的地底照亮,墨故渊三人站在不远处,一时不再贸然轻举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羽涅终是有些不愿再等下去,经过先前片刻,他自我感觉恢复差不多,欲叫上墨故渊,准备再次联手试一试。

羽涅朝墨故渊走去,后者伫立在前,盯着那只火鸟看了老半天,一动不动。

“喂,要不再试一试,这次我们来点狠的。”羽涅一旁说道。

墨故渊沉吟,摇了摇头,道“境界差距摆在这里,哪怕你我再怎么倾力而为,怕也是很难占的上风。”

羽涅挑眉,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难不成就这样白忙活一场?”

墨故渊并未回答,反而是说起了有关大日金乌的传说。

“大日金乌我曾在黄庭经外卷看过有关它的记载,乃是上古时代神鸟之一,传闻是神界帝俊和羲和的儿子。它们既有人与神的特征,也是金乌大鸟的化身,是长有三足的踆乌,也是可以遨游飞翔的太阳神鸟。”

羽涅听的目瞪口呆,喃喃说道“听上去好像很厉害啊,这家伙来头这么大?”

墨故渊点点头,继续说道“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只是后来传闻某一日那十位金乌齐出,悬挂白昼,人间大地一片干旱,百姓民不聊生,酷热难耐,在十日的照射下,人间生灵涂炭。后有大神羿,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满月拉弓,将天上的十日射下了九颗,只余一颗太阳在上,这才让人间慢慢恢复生机。只是按道理来说,那被羿神射下来的九只金乌在坠落大地时应该都消失了,为何眼前还会有一只呢?”墨故渊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没射死,有漏网之鱼,给它逃了出来?”羽涅顺口接道。

“倒不排除这个可能,眼下它既然不能飞,也不能走,只能屈居在此,说不定就是受当初羿神箭矢留下的创伤,不仅跌境,连行动都丧失了。”墨故渊缓缓说道。

羽涅摇头叹道“即便知晓又能如何,我们总不能等它从化气境再往下跌吧,那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墨故渊笑道“当然没那个时间去等,所以我们必须想其它办法,只有顺利进入它身后的洞口,找到那两人,我们才能帮助镇魂村解开谜底。”

羽涅愣了愣,又看了看身前方的大日金乌,道“我看两者也没啥区别,打不过那大鸟,不一样要等到猴年马月。”

墨故渊颔首,眼下的情况,好像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办法可以奈何此物。

胡八仙见两人陷入僵境,此刻在后头悠悠走了上来,朝两人笑道“两位要不再次联手试试,那金乌反正离开不得它所处的地界,我们自身安全便有了保障,看看能不能耗死它。”

羽涅侧身朝胡八仙看去,道“老哥所说不无道理,先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光凭我二人怕是有些难以招架,老哥可会几招猛一点的道法?我们一起干它。”

胡八仙捻须,笑道“这个自然,虽说遁地符今天不能用了,可是我这还有天雷符,龙虎符,天狱符。这三种都是我天机门攻伐之器,同样威力绝伦。

羽涅目光一亮,欣喜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们就多了几分把握,墨故渊,我们哥几个再试一试吧?”

墨故渊想了一会,道“也罢,反正也没有其它办法,我们就先联手试试。待会我打头阵,胡仙师从一旁辅助我,羽涅你就看着办,只要大日金乌喷火,你就想办法将火焰的趋势暂缓,不必非要冻结,只要能把它的速度降下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闻言,胡八仙和羽涅齐齐点头。

地底,三人拉开距离,呈三角之势缓缓朝着前方走去。

大日金乌一声低吼,嘴上两侧有烟气喷出,它死死看着眼前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怒意渐渐上涨。

墨故渊微微俯下身躯,手中轩辕剑青光涌现,光华流转。随着脚下一阵尘烟荡起,墨故渊身形兀然消失原地,下一刻,已是闪现在金乌的头顶。

轩辕剑青光璀璨,一瞬间剑身涨大数丈,犹如一道擎天巨柱一般,当头朝金乌斩下。

金乌嘹亮鸣叫,霎那周身熊熊火焰沸腾,悉数朝着它的头顶奔涌而去,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在头顶凝结出一片片火云。

剑光劈下,火云四散纷纷,然而却并未能一剑破开,剑身之下,仍是金乌集结上来的火云。

两者相互争锋,剑气和火气交融,疾风缭绕。

“哼,来这山海之地,我打的最多的就是会用火的,我倒要看看你这火势有几分能耐。”墨故渊怒喝一声,紧接着轩辕剑剑身又再次暴涨数米,狠狠往下压去。

金乌凶性渐起,似乎也感受到眼前人的倾力而为,当下尖嘴扬起,热流翻滚,一粟火光直冲而上。

不远处的羽涅早已瞅准时机,见金乌喷火,双手飞速在胸前刻印,一道三角白光在他胸前绽放,随着羽涅一语箴言,矩阵化作流光顷刻掠向了那粟火光之中。

顷刻间,朝着上方墨故渊冲去的流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变缓。墨故渊一手执剑,不顾一切向着底下金乌刺去,剑尖锋芒,在轩辕剑的气势下,搁在上方的火云动荡席卷,纷纷化作烟气消散。

墨故渊强忍肤体之痛,耐着眼下的高温,半分不肯松懈。同时另一手吃力扬起,瞬间,其手一圈满是剑气,旋转飞舞,层层叠加,犹如实质一般的钢铁。墨故渊剑指在前,一举朝下点去。

剑气如长河,浩浩荡荡,汹涌澎湃,自墨故渊手中而来,飞流直下,将眼下火云通通搅散。

剑气不绝,又向着底下的金乌体表落去,一阵阵尘烟骇浪铺散,金乌一翅折来,护住自己的脑袋,将所有剑气阻挡隔绝。

墨故渊没有给它留有一丝余地,眼看那道火光就要朝自己射来,趁着羽涅暂缓之际,他手提轩辕,青光再次绽放,从金乌背后一往无前再次落剑下去。

与此同时,站在底下另一侧的胡八仙颤颤巍巍跑来,迎着大风大浪的气势下,他稳扎马步,两指之间捏有一张红符,上面画满了生涩复杂的纹路。

胡八仙须发飞扬,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脱口而出,此方洞穴竟是一阵异响传来。下一刻,在金乌的头顶上方有一团黑压压的阴云,当中雷霆咆哮,闪电游走。一粟青白色电光炸裂,从阴云中降下,狠狠砸在了金乌身上,紧接着那团黑云里又落下数道闪电,如当头一棒,气势威严朝着金乌电去。

金乌吃痛,另一翅同样挥起,挡在上方,将自己包裹在内,可它的后背就完完全全暴露在墨故渊的剑下。此刻轩辕剑带着无与伦比的青光,如天降神兵,不可一世。

胡八仙在祭出五雷符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青色道符,一如既往,随着他念念有词说完,一道枷锁凭空出现在金乌周身。而后,四周青光涌动,各个方位的光线相交,一方囚笼紧紧定格在了金乌周边,让它无法移动,正是天狱符的效果。

“胡仙师,金乌肉身强悍,以我如今修为怕是很难破开,你我共同攻击它的后背,争取能一举重创它。”执剑而下的墨故渊转过头,朝远处的胡八仙大声喊道。

胡八仙脸色一痛,却还是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张攻伐道符,乃是极其珍贵的金色符纸,亦是威力最强的龙虎符。

胡八仙脸色微微一白,一指点在金符之上,刹那,杀气弥漫,风卷残云。

金符之中,有两道身影游动,在胡八仙一声怒喝下,两道声音发出一声低吼,朝着金乌奔跑杀去。

“嘶,嘶。”

“喵,喵。”

尘烟动荡的地底,在这两声叫唤中,蓦然有一刻变的极为安静,三人一鸟,齐齐看着那从金符中奔走而出的两位霸主。

胡八仙愕然呆滞,不知所措。

另一侧的羽涅眨了眨眼,又听见耳边那两道声音,他脸色渐渐变得扭曲,痛苦不堪。而后,羽涅泪流满面,转过头朝胡八仙歇斯底里尖叫道“你他娘的召唤出一只猫,一条虫就是龙虎了?”

“我!!我去你大爷的锤子哦!!”羽涅道心紊乱,此时根本力不从心,连手上阵法都遥遥欲坠,趁着最后一口气,他朝墨故渊大喊道“我他娘的绷不住了,你快走!”

说完,羽涅一股脑倒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痛苦挣扎,又大笑不已。

墨故渊一剑之下,已经没有退路,那两道身影在一接触金乌的体表,就被熊熊烈火化为乌有。

而天狱符和五雷符也缓缓消散,这最后一刻,墨故渊眼看就要落剑在后。

忽然,金乌双翅拍起,带动它的身子朝前迈开了一步,之后,它转过头,双眼有一抹厉色。

似乎是恨透了这些人的胆大妄为,它口中一道鲜红色火光瞬间形成,直指墨故渊身躯。

那鲜红色的火光如地狱之焰,仅仅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地底仿佛都在融化。

感受其中能量蕴含的恐怖,胡八仙和羽涅再也顾不得其它,两人拼命朝前掠去,各自施展手段,想要阻拦金乌的攻势。

“墨故渊走啊!”羽涅咆哮。

“墨少侠!”胡八仙同样有几分动容。

然而两人的攻势,在此刻金乌盎然的气势下,根本不值一提,它挥舞双翅,就将两人击飞了出去。

如血色一般的火光从它口中夺出,近在咫尺的墨故渊眼睁睁看着,视线中,是一片猩红,再也不见任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箭破金乌 地动山摇,落石纷飞,金乌口中的鲜红色火焰带着磅礴的气势射去,刹那,火光冲天,红云漫遍。

羽涅失魂落魄,呆呆看着视线尽头里的尘烟,那一击,他自己都毫无念头能躲过。

一声不甘嘶吼,羽涅恶狠狠朝胡八仙看去。

后者艰难咽了咽喉咙,干笑道“是......是个意外......”

羽涅欺身上前,揪着胡八仙的衣领,一拳扬起,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老头锤的体无完肤。

胡八仙脸色虽有惊慌,可他的眼里却是平淡如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模样俊俏的男子,似乎就等着他朝自己落下拳头。

羽涅怒不可遏,更多是心神慌乱,心底有一丝痛苦,他举起的拳头紧紧颤抖,可终归是没有落下。

他将胡八仙扔向一旁,颓然道“我该怎么办?潺潺我该如何向她交代......”

胡八仙微微笑了笑,目光有些许不明之意,可低着头的羽涅并未看见,他跪趴在地,身子抖索不已。

很快,胡八仙便恢复过往之态,他忽而狼狈喊道“羽老弟,你快回头看看,那是什么?”

羽涅听闻,下意识转身抬头看去,一瞬间,他的目光又欣喜明亮了起来。

羽涅大笑道“你说那是什么!那是老子的兄弟!”

血红色火光汹涌澎湃,如岩浆滚滚,倾泻肆意,朝着它身下的那一布衣少年倒灌落下。

可在其中,有一道金黄色耀眼的光芒闪烁,紧接着金光越发璀璨,比起这鲜红色的火光,那金黄色的光芒更加煦烂夺目。

墨故渊咬着牙关,一手高举手中神兵,青筋暴起,可他没有丝毫软弱,迎着那道激流,缓缓站了身。

“后羿射日神弓。”

金黄色之光如白日焰火,如九天旭日,熠熠生辉,照亮一方。

而后,神弓弓身爆发出一道道金色光晕,缓缓朝着半空飞去,似有天外来音,是来自亘古时代的蔑视,带着骄傲和不屑,居高临下俯视那大日金乌。

墨故渊手握后羿射日神弓,沐浴在金光之中,如上古神明一般,神圣光辉。

“孽畜,还不素手就擒,苟延馋踹至今,何苦来哉。”墨故渊声音清冷,淡淡说道。

大日金乌在看见那把金黄色的神弓时,通灵的双眼中充满惊慌忌惮之色,只是它很快便反应过来。

金乌穷尽一身业火,再一次嘹亮高歌,叫声之下,是愤恨不甘的怒火,是数以万年的憎怨,是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道倾天火柱从金乌整个身躯绽放,带着决然,它不顾一切朝那柄神弓撕咬冲去。

墨故渊悬浮在上,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一手搭在弓弦处,勾指后拉,身体缓缓后昂,满月拉弓之势下,神弓当中有一根金色箭矢随着金光浮现。

“一箭之下,苍穹黯然失色,试问天下谁有如此厚劲。”这一句,如擂鼓胸前,墨故渊彷佛又看见了当时在幻境中的那一幕。

金乌飞涌,金矢脱弦,两者相碰,仅仅一个照面,金色箭矢势如破竹,如流星划破,至金乌头顶,一路贯穿而下,而后,直直插入地底,一阵天崩地裂,震耳欲聋。

大日金乌气竭,一声萎靡的低鸣后,被金色箭矢捣毁的身躯化作一片片火色羽毛,在这方地底烧燃殆尽。有空谷下的清风幽幽,微微一吹,如齑粉一般,尘烟飞扬。

墨故渊喘了一口大气,本以为之前在劫难逃,可当时见金乌发动攻势,自己的心海内一阵异样传来,正是高悬在心海上的后羿射日神弓产生共鸣。

当时墨故渊没有犹豫,即刻将神弓唤出心海,当他手握神弓的那一刹,恰好金乌的火光来至。墨故渊举手横档,竟是想不到神弓居然可以抵消金乌红色火光的攻击,且还可以将其化解,这才侥幸脱险。

地底,无数裂痕朝着四面八方渐渐蔓延,随着那一道金色箭矢插入地面,继而化为星光消失之后,留下的,就只有此地千疮百孔的狼藉。

羽涅一把抓过胡八仙,借着身后岩壁落脚点,几个纵跃就朝着上方掠去,仗着法力,虚空凌立。

墨故渊御剑飞来,和两人汇合,彼此相视一笑。

羽涅一掌拍在墨故渊肩头,率先说道“好小子,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还给你灭了个化气境大妖,当真了不起啊。”

墨故渊将射日神弓递给羽涅看去,道“当初发鸠之上一位前辈所赠,想不到今天倒是救了我的命。”

“原来是后羿射日神弓啊,难怪刚好可以克制大日金乌......”一旁的胡八仙啧啧称奇道。

羽涅气不打一出来,指着胡八仙说道“你还有脸说,差点墨故渊就给你害死,你那什么破玩意的龙虎,要让你天机门的老祖宗看见了,半夜都得掀开棺材板来锤你。”

胡八仙讪讪笑着,脸上堆满歉意,向墨故渊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是太久没用了,不知道是不是退化了。”

羽涅气急,恨不得直接把胡八仙丢了下去,怒道“你他娘的还说退化,你怎么不说就是你自己画的阿猫阿狗。”

胡八仙一派严谨,认真说道“不可能,我胡八仙画符一手,炉火纯青,唯妙唯俏,怎么可能会画的如此离谱。”

羽涅见这老头还敢和自己犟,就欲把他扔下去吓唬一番,一旁墨故渊急急阻拦,说道“这也怪不得胡仙师,早前那两道咒符不也帮了我们大忙吗,许是胡仙师一时疏忽大意,不曾注意罢了。况且即便胡仙师不出手,我们二人同样也不是金乌的对手,恰巧因为胡仙师误打误撞,让我深处险境,这才激发后羿射日神弓的感应,最后不是将它除去了么。”

羽涅一愣,听着墨故渊此番说来,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先前以为墨故渊有难,自己无能为力,这才出气撒向了胡八仙。

羽涅一把搂过胡八仙,脸色有几分扭捏,吞吞吐吐,道“那个......那个老哥你不会生我气吧,刚才......刚才那会也是我情不由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哎,总之墨故渊人没事,我跟你说声对不住了。”

胡八仙摇了摇头,没有半分在意先前羽涅的无理之举,他朝羽涅笑望看去,淡淡说道“这一路下来,时间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啊。”

两人蹙眉,不解胡八仙说的什么,羽涅更是莫名回道“老哥你说啥呢,时间怎么会有变化,那是法则,是虚空飘渺的,我可是主修时间之力,你要学,我可以教你。”

胡八仙并未理会,只是继续说道“羽老弟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也是为了这位墨少侠的安危乱了方寸罢了,可以看出来你们情同手足,义气颇深,彼此肝胆相照,我能理解的。换作是我的话,相信羽老弟同样也会为我担忧,毕竟老夫当初在沧海上就看过老弟面相,非一般人比拟,乃是侠肝义胆的英雄少年啊。”

羽涅无言以对,看着胡八仙情真意切的模样,他心中只有澎湃,激动,还有感动。

“都是兄弟,就不说那么多客气话了,等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老哥我们回去喝酒,喝它个一醉方休,喝它个天荒地老。”

胡八仙目光炯炯,大笑道“好,再喝它个天上人间!”

墨故渊好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喝点了,不然好像总觉得这个世间少了些什么。

一个会用剑的少年,浪迹四海八荒,游历山海五经,如果腰间悬壶浊酒,看上去应该还挺威风的吧,墨故渊脑中莫名闪出这个念头。

底下,随着无数道裂痕延伸,地面四分五裂错乱,本以为已经是洞穴深底了,可眼下这一幕动荡,好像隐隐约约其下还有空间一般。

随着各处地面断裂,碎石蹦炸,在那些空隙之中有一丝丝亮光涌现,如之前金乌火光一般,带着光芒,从缝隙中飘飘而上。

“好高的气温,该不会底下又藏着一只火鸟吧?”羽涅下意识说道。

“难不成古时羿神射下来的太阳都逃到这了?”胡八仙瞪着眼睛,亦是不可思议说道。

墨故渊看着眼下一幕,一阵阵热气扑面而来,他倒并不担心底下是否还有大日金乌,如今他手持后羿射日神弓,自当胸有成竹,毫不畏惧。

一道剧烈的轰隆响声回荡在三人耳畔,地面终是尽数朝下塌陷坠去,只余一方虚无空荡的口子。

三人呆呆看着地底,视线尽头,是一阵阵气泡翻滚,热浪拂面,让人眼眶朦胧。

岩浆浑稠,布满整个地底空间,一片通红,那岩浆滚滚流动,如大江之水般,朝着地底深处涌去。

“你们看那。”羽涅伸手朝着左下方指去。

在岩浆的液态上,有一条小路从岩底延伸而出,直至河床上的岩浆中心处,是一方圆台之地,有两人依偎坐落,正是李皋壬和那白衣女子樱铃。

墨故渊呆呆看着眼下,那女子此刻正躺在那面光镜之上,可光华比起之前暗淡了不少。

李皋壬轻轻握住白衣女子的手,丝毫不予理会上方的三人,他的眼中,只有眼前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听风八百遍,才知是人间 地底岩浆滚烫,一阵阵热浪随着空穴来风席卷而上。

石台上的二人牵手相握,那白衣女子躺在镜身之上,目光柔情,嘴角噙有一抹笑意。

李皋壬亦是如此,他没有说话,那一头雪白的发丝垂过,他的脸上越发白皙,连一丝血色都看不见。

两人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悬浮在半空上的三人看着底下一幕,一时没有动静。

半响,羽涅转过头向墨故渊说道“他们两个在干嘛?”

墨故渊缓缓说道“那白衣女子先前应是被我的乾坤太极图重创,眼下李大夫或许在给她疗伤,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胡八仙一旁叹了一口气,道“李大夫这是何苦。”

羽涅问道“那我们下去吗?”

墨故渊点了点头,御剑而下,带着两人朝那方圆石掠去。

底下,白衣女子和李皋壬抬首看去,见墨故渊一行人悬浮在自己上方,脸色各异,纷纷看向自己二人。

“没想到连大日金乌都能被你们解决,看来还真是小瞧你们了......”李皋壬轻声说道。

“皋壬,我们......”白衣女子脸色有所彷徨,却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不用担心。”李皋壬看着眼前女子憔悴的模样,柔声安慰说道。

“李大夫,我虽不知你为何如此,但是你已经被这女子的阴气所染,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村民,陷镇魂村于危难之境,这等有伤天理之事,今日不论如何你也逃不掉。”墨故渊振振有词说道。

李皋壬一眼撇向墨故渊,道“我行我所行,救我所爱,何错之有?你又是谁,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要杀便杀,莫要和我讲狗屁的道理。”

墨故渊一窒,听着李皋壬所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身侧,羽涅怒气冲冲,脱口喊道“我是谁,我是你大爷,死到临头还敢在这大言不惭,亏我前几日还觉得你为人不错,想不到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残害无辜村民还有理了不成,你要救人没人拦你,可你要害人去救人,这是什么逻辑?也就活该你今天遇见我们,不然镇魂村内的所有人迟早要被你祸害死。”

在场几人皆是向羽涅看去,胡八仙更是拍了拍羽涅的肩膀,深以为然。

“李大夫,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你若有什苦衷大可说出来,为何非要将自己弄成如此境地,还修行这等诡异之法,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自己。”胡八仙一旁劝阻道

李皋壬垂下头,没有说话,反倒是躺在镜身上的白衣女子脸色略有挣扎,情急之下,她慌张喊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怨他,全是因为我,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许是心急顾虑,白衣女子说完之后,其周身一阵阵烟气弥漫,好似整个人都和身下那块镜子相融,要陷进去一般。

“樱铃!”李皋热深深喊道。

白衣女子脸上挂有淡淡的笑容,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墨故渊望着二人姿态,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贸然出手。

而身侧的羽涅可不管其它,事已至此,几人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岂能前功尽弃。

“墨故渊,你还在等什么,先抓回去,让他们将镇魂村的阴气去除,再让村民看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语毕,羽涅率先俯身朝下冲去。

墨故渊欲伸手阻拦,可羽涅已经快他一步,身影消失在原地,不知为何,墨故渊心底只觉事情并不像自己表面看的这么简单。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李皋壬的牵引范围之内,虽有疑虑,可墨故渊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李皋壬脸色一沉,将身下女子安抚好,身上黑色羽翼毕现,化作流光朝羽涅杀去。

墨故渊和胡八仙御剑而下,待来到石台之上,他缓缓走向前方,紧紧盯着躺在光镜上的白衣女子。

“墨少侠,这女子身上阴气颇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她身后那面镜子使然。”身后,胡八仙静静说道。

墨故渊愣了愣,疑惑道“她是镜妖?”

胡八仙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应是无疑了,她身上没有半分人类的气息,又是依附镜子而活,许是一件上等法器中的灵智之体。”

墨故渊蹙眉,却没有太过惊讶,很多神器自古时以来便有自己的造化天赋,或是异能。为了某种特性或是神器本身的能力,其中会自主衍生出一种灵物,而灵物本身的存在就是依附容器而活。

它们有着千奇百怪的形态,可大多数都是根据自己的主人模样进行演变,也会幻化人形,这也是为什么神器罕见,且威力绝伦的原因。但凡器中滋生灵物,那么就等于这件法器有了灵智,自然另当别论。

“那李大夫身上阴气可是被这女子影响,他......他还是人么?”墨故渊下意识问道。

胡八仙昂头看了看上方,半响,他喃喃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李皋壬身上的阴气影响了这镜妖呢?要知道,她作为这面法器镜子的灵物,超脱凡人之别,不在仙妖之属,本就是六道之外,何来阴气一说?”

墨故渊身体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敢深究。他望着上方,眼里有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浮现。

岩浆之上,一阵阵动荡翻涌,两人交手,皆是不留余地。

羽涅径直朝李皋壬出手打压而去,可李皋壬似乎是知道羽涅的古怪手段,并未刻意接近他的周边,反而是仗着身法速度,游走在羽涅外围,不时暗放冷箭,向着羽涅各处袭去。

羽涅气急,看出李皋壬的心思却又无可奈何,这家伙速度太快,自己还真没有办法控制住他。

两人迂回地底,更多的是羽涅在追,李皋壬在跑,加上底下就是岩浆热浪,不一会,羽涅已是大汗淋淋,喘着粗气有些疲惫。

羽涅悬在半空,看了看不远处的李皋壬,又看了看底下,目光一沉,下一刻,只见他挥舞起手中玉扇,狠狠朝着李皋壬底下的岩浆刮去。霎那,岩浆掀起一阵巨浪,猛拍而来,有不少火星飞溅,整个地底一片高温。

李皋壬被羽涅这一手打的措不及防,半空中有无数火星朝自己掠来,即便能躲过其中一部分,可仍有不少火星落在了自己身上。

雎鸠鸟的羽翼如何能承受这深底之下的岩浆,很快他的身上便被点燃了起来,李皋壬身影不受控制,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羽涅脸色一喜,发现关键,继而再次举起手中玉扇,又一阵火浪翻滚,将李皋壬所在的空间悉数笼罩。

“这下我看你还往哪里跑。”羽涅大笑不已。

火势来袭,李皋壬无处可躲,身上已有不少地方被火焰点燃,越是挥翅飞行,其上的火苗越发汹涌。

李皋壬仍是不愿放弃,他苦苦支撑,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可效果适得其反,眼下之境,他已经无路可走。

躺在光镜之上的白衣女子丝毫不顾墨故渊提剑走来,她看着李皋壬的险境,不停挣扎,可身下那面镜子将她的后背牢牢锁住,任凭她如何扭曲,依旧纹丝不动。

绝境之下,李皋壬回眸一眼,深情温柔,满是不舍。

眼前,是涌荡飞跃的火幕将两人阻隔,飞火尘埃,咫尺天涯。

一上一下,两人隔着火光相望,生死之间。

“樱铃,那年我去往雎漳之渊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穿上这件雎鸠衣,是不是再也不用躲在镜子里了......”

“不过我觉得你即便穿了,还是没有大大方方走出这人间好看。”

“我答应你的,我就会做到,不惜一切代价!”

女子脸色扭曲,她不停摇头,哀嚎尖叫。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些什么。

而后,李皋壬脱下那件残破的羽翼,一手将上面的火焰熄灭,将羽翼抛飞了出去。

羽涅失神,震惊看向李皋壬。

底下,墨故渊亦是怔怔错乱。

而白衣女子,在看见李皋壬的模样后,霎那,瞳孔失色,眼眶莫名有了一丝温度。

褪去羽翼的李皋壬没有双臂,没有双腿,连身躯都是千疮百孔,五脏六腑尽是灰黑之色,当中,没有一丝血液。

“三元满体,八神作疆,以血为咒,肉身为引。”

“神魔见证,祈我所爱,生生世世,多喜乐,长安宁。”

后方,胡八仙波澜不惊的脸色忽然多了一分动容,他诧异说道“是九幽深渊的血祭咒......”

李皋壬呢喃着痴情的话语,在那一字字的箴言道出之际,他余下的身躯缓缓化成一道红色漩涡,继而穿破身前火光,朝着圆台上的白衣女子坠去。

“听风八百遍,才知是人间。”

“樱铃,你别怕,我会化作人间四季的风,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镜灵樱铃 是泪吗?

原来眼泪是有温度的。

樱铃怔怔望着,眼神空洞。

胸前,有微弱的心跳声传来,渐渐的,越发有力。

身体在发烫,一阵阵异样的知觉流转四肢百骸,身下传来的感觉是冰凉冷冽。

这就是人间的样子么?樱铃泪水夺眶。

可是为什么心好痛,痛不欲生。

“啊啊啊啊啊啊......”樱铃凄厉嘶喊。

正在恢复身体的她,体表兀然一阵血雾飞扬,弥漫周身。

墨故渊情急之下大声喊道“姑娘不可!”

然,樱铃无动于衷,将自身重组的血肉尽数排斥体外。

蓦然,光镜中一道耀眼的白光顷刻绽放,生辉灿烂,照亮四方,将这地底深处尽数覆盖,所有人的眼前,只剩下一幕空白。

墨故渊站在原地,呆呆看着眼前,那里,是镜中过往。

————

昔年西山经有两派恩怨,纠葛百年,不分胜负。

某一日,其中一派弟子在镇魂村附近的山谷里觅得一把宝镜,却是被仇家发现。

两派集结人手周旋,却是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的血战,在交手的过程中,那携带宝镜的弟子不小心将其遗失,恰好掉在了镇魂村内。

宝镜通灵,为避免有心之人的邪念再生,当中镜灵化作女子之身,以障眼法骗过所有人,从此修身养性在镇魂村内。

村民可不知那女子古怪,只当以为是先前两方交战,她不小心受了重伤身陷于此,便让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带回家,治疗照料。

而那一人,赫然正是李皋壬。

李皋壬擦了擦额头上些许汗珠,忙活了一天,可算是把她安置下来,他看着女子腹部鲜血凝结,当下不禁有些为难。

祖上虽是世世代代行医,可到了他这一代,却一直守候住在镇魂村里。

他从没出过远门,除了替村民看病,一般都只是上山采采药草,要么是呆在家中熟读各种书籍,闲来无事照顾些许花草,为人含蓄而寡淡,更多是随和平凡。

已至而立之年,李皋壬仍是孤家寡人,可他却不以为意,乐得自在清闲。

如今家中多了一位女子,还是一位漂亮的女子,这不免让他有些局促不安,即便那女子昏迷不醒。

只是挣扎了一会,李皋壬就已经有所决定,他从院子里提来一桶清水走近女子身旁,先是替她清洗身上血渍,然后轻轻将她扶起,小心翼翼脱下了女子的衣裳,指尖偶有触碰,是一阵冰凉丝滑的温柔。

望着眼前女子后背的白皙,视线之下,隐约可见前方有一抹弧型波澜。

李皋壬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继而将女子衣裳褪至下身,他拿着一件布衣搁在手中,谨防自己的手碰到她,便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被李皋壬一手支撑平衡坐着的女子忽而睁开双眼,她好奇看着自己的前方,眼珠转了转,不知后面那个家伙在干啥,浑然不觉自己正裸露着上半身。

她没有出声,又把眼睛紧紧闭上,脸上一丝俏皮的笑容闪过,再次装起了昏迷。

李皋壬闭上眼睛,缓缓将女子放下,待得那女子平稳躺在床上后,他凭借直觉把布衣摊开盖在女子胸前,微微睁开眼睛,终是松了一口气,所幸并无冒犯。

他自顾一笑,将布衣往上提去,只留出女子腹部上那一道伤痕。

夜晚,皎月透过窗栏洒落入屋,月光盈盈,落在了床榻之上,也照拂在李皋壬的发间。

他低头认真,一针一线,极为熟捻的在伤口上缝合,周边血迹早已被他清理干干净净,忙活了一晚上,就只剩最后一步了。

李皋壬行医多年,有个习惯,便是只要替人疗伤看病,就会无比专心致志。眼下穿针引线缝合伤口,浑然不觉那被布衣蒙盖的头上,一阵阵起伏跌宕。

躺在床上的女子正在一口口吹着空气,布衣被她吹得一上一下,霎是无聊。

半响,终是处理完毕,李皋壬站起身,长呼一口气,欣然笑了起来。

很快,他又头痛了起来,这衣服怎么再穿回去?

“书上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可我是大夫,替姑娘疗伤止血,并无有冒犯之意,还望姑娘莫要计较。”李皋壬颔首朝床榻上的女子轻声说道,即便他觉得她听不见,却还是如是说道。

被布衣盖在底下的女子抿着双唇一笑,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怎么有点呆呆的感觉,不过他的声音倒是好听极了。

李皋壬在说完之后,便依照先前那般,谨慎微行的替她穿好衣服,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他花了好半天才将衣服穿了回去,李皋壬只觉这一次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劳累辛苦,实在是有苦难言。

待将女子衣裳穿好,李皋壬一手拿过腰间束带,缓缓从她身下穿过,而后给她系上,终于大功告成。

李皋壬一头汗水,挺直了腰板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视线之下,有一双星目明亮,带着月光皎洁,愣愣盯着自己。

李皋壬亦是同样如此,呆呆望去,四周寂静,没有一丝声响。

那是个春分,晚间有清风徐徐,从窗口悄悄溜进,在两人身边缱绻抚过。

“你......你醒啦。”李皋壬尴尬一笑。

“对啊,一直都醒着呢。”

“你没事吧?”

“没事啊,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先休息,我去收拾一下。”言罢,李皋壬飞快的走出了房间。

眨眼便是数日,偶尔几次的交流中,女子曾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樱铃。

“樱铃姑娘,当时我见你从天上掉下来,伤势颇为严重,可是这几日你恢复的还蛮好的,好像并无大碍,先前还有村民过来看看呢,你怎的还要躺在床上装病啊?”李皋壬不解问道。

“当然不能让人瞧见我还是好好的,不然那些人铁定又要打我的主意,都千万年了,他们没抢够,我自己都累了。”樱铃一嘴直接说道。

李皋壬听闻,一阵蹙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不是装病,真把脑子摔坏了。”

“那你好好休息下,我去煮点饭食。”

很快,李皋壬就张罗好了几个小菜摆上了桌,朝屋内唤道“樱铃姑娘,吃饭了。”

樱铃闻声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坐在凳子上,抓起筷子有模有样的吃了起来。

李皋壬不喜饭桌说话,是以这几日做好饭菜都是各吃各的,可终归见樱铃的样子有些无语,当下缓缓说道“樱铃姑娘,你吃菜都是一口气吃完,然后再一口气吃掉这碗米饭,会不会觉得不太对劲?”

樱铃搁下碗筷,不解道“哪里不对劲?”

李皋壬愣了愣,看着桌上空空的菜盘,咽了咽口水,又摇了摇头,开始扒着自己碗中白米饭。

“李皋壬,你问我问题,又不回答,也太不礼貌了吧。”樱铃有些不满说道。

李皋壬一顿,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这菜你每次都吃完了,好像不太好吧。”

“不是你喊我吃饭吃菜的吗,当然要吃完,我记得以前有人和我说过,不能浪费,尤其是粮食。”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和你一起吃饭的人也要吃菜?”

“没有啊,我以前的主人从来都不吃东西的,一闭眼,几百年就过去了。”

“对不起。”

“好端端的干嘛道歉啊。”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

“你身上外伤可能没什么大碍,但你的内伤估计很严重。”

“内伤!你能看出来?”樱铃不可思议,瞪大着眼睛看向李皋壬。

李皋壬点了点头,道“已经很明显。”

樱铃脸上倒并没有什么表情,她双手捧着脸颊,无所谓说道“以前受过好多次重创,镜中灵气也慢慢稀薄,加上好多年里换了不少主人,他们祭出法器时,我肯定也要鼎力相助,这也没得办法。刹魂镜虽然是神器,可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神器,能诞生我这样的灵物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李皋壬一口白米饭卡在喉咙,脸色通红,有点喘不上气。

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有些自怨自艾,小时候父母都叮嘱过自己,说好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的,怎的今日大意了。

看着樱铃呆呆的脸色,李皋壬吃完最后一口饭,起身收拾碗筷,在出去之际,他回首向着樱铃说道“你别担心,虽然摔坏了脑子,但是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我会尽全力医治你的。”

樱铃一个激灵,手都未能拖住自己的头,直直磕在了桌上。

“你小心一点,可别再撞出什么花样了。”交代完一声,李皋壬便转身离去。

————

如此,两人磕磕绊绊,又过了数日。

樱铃有些受不住这家伙沉醉在自己的自我认知当中,李皋壬虽然整天迁就自己,也不愿和自己计较什么,可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一种什么都理解的样子,不禁让樱铃有些哀怜。

从樱铃呆在李皋壬的家中起,大约已经过了七八日,当时接近春分末尾,今日迎来了清明。

镇魂村内,小雨淅淅沥沥,李皋壬最近除了照顾樱铃之外,倒也没有其它事情,闲来便是给花花草草除虫,或是自己寻个清净看看书,泡泡茶,自在闲逸。

今天下雨,他便搬来了一张卧椅放在门前,斜靠在上,淡淡望着院外的雨滴点点。

这一呆,便到了晚上,小雨绵绵,孜孜不倦,未曾停歇。

樱铃察觉到李皋壬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无奈摇了摇头,不知这个家伙是怎样的一个怪人,好像还挺精致的。

她将屋内烛火点燃,自顾走到李皋壬身旁,并未打扰。只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仍旧是双手捧着脸蛋,亦是呆呆看着屋外的小雨。

好像这么多年里,她也是经常一个人发呆,虽然她的发呆没有任何意义。

好像这个世界里,总有一些人是孤单的,可从未觉得寂寞。

樱铃是,李皋壬也是,不是习惯,是与生俱来。

两人背影,在厅内烛火下,仿若天生。

只是有些遗憾,他的倒影在烛光中被拉的细远,随风摇摆,朝着樱铃的方向靠近。

可樱铃却没有自己的影子。

许久,李皋壬缓缓睁开眼,借着屋中灯火,他看见樱铃也在身旁,一直看着屋外没有消停的落雨,怔怔出神。

“樱铃姑娘。”

“怎么了?”樱铃回答很快,径直转头看向李皋壬。

这倒把后者愣了一会,这姑娘是在干嘛,发呆?不像啊。

“你怎么也坐在这了?”

“不陪你一块嘛,又没啥事情,你不也在这躺了大半天吗?”

李皋壬坐起身,淡淡一笑,道“清明小雨,恰巧可以做一件雅事,可是天时难得。”

“雅事,睡觉吗?”

李皋壬咳嗽两声,继而站了起来,迈过门槛,走向屋檐下,缓缓说道“平常没人找我看病的时候,我就会做一些书上说的事情。书籍有记载,人间有十大雅事,这些年里我便是如此,还挺好的。”

“何谓十大雅事?”

李皋壬微微闭上眼,听着外面雨声,幽幽说道“一是焚香,一柱烟中得意,九衢尘里偷闲。二是抚琴,若心自适,五弦亦可。三是对弈,弈棋不如观棋,因观者无得失心。四是品苠,淡中有味,点茶三昧。五是酌酒,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六是听雨,卧眠听雨,一梦浮生。七是莳花,侍花如侣,读花如人。八是读书,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九是侯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十是探幽,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这便是书中记载的十大雅事了。”

樱铃静静听着,在李皋壬说完之后,她笑着回道“我知道了,你刚才就是在卧眠听雨,一梦浮生,对不?还有你平常做的其它事情,都是那些对吧。”

李皋壬点了点头,同样笑望看向樱铃,道“若是樱铃姑娘想要学,我可以教你。”

樱铃开心不已,道“那可说好了,明儿个我就开始学,我的学习力很强的。”

可刚一说完,樱铃立马就无精打采了起来,喃喃说道“虽然可以学,不过就算学到了也感觉不到什么,哎,我可不像你们这些真实有血肉之躯的世人,我就一镜灵,虽说人能做的我也能,可是少了很多感觉啊。”

饶是李皋壬心智淡然,眼下仍是不免有些头疼。

看着李皋壬的模样,樱铃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想到自己脑子糊涂了。

“喂,你给我进来,把门窗关好了,我有事和你说。”语毕,樱铃转身走进了屋内。

李皋壬站在屋外愣了一会,缓缓动身走了进去。

到了夜里,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外头哗啦啦作响。

樱铃站在屋内,好半响方才转过身,紧紧盯着眼前的李皋壬。

“樱铃姑娘,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言便是。”见樱铃一直盯着自己,李皋壬打破氛围说道。

樱铃嘴角一翘,并未说话,只是一手举起,一道璀璨白光在她手心绽放,待得光芒隐去之后,一面古铜色明镜出现在她手中。

紧接着樱铃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镜子当中掠去,明镜悬浮在半空,藏在里面的樱铃只露出一张脸,诡异一笑,道“我脑子没坏吧。”

李皋壬脸色一阵煞白,身体踉跄往后跌倒,待撞到门后,方才颤颤巍巍伸手指着悬浮在空中的明镜,哆嗦道“你......你真是镜子里的灵物!”

“那当然,不告诉你,还真以为我成天胡说八道呢,那日不过是我幻化成人形故意逃出来的,就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安度晚年,可不想再遭罪受了。”樱铃从镜身中穿出,大摇大摆向李皋壬走去。

李皋壬心性平淡,眼下也不免有几分惊慌,看着樱铃走向自己,他本能的举起双手遮挡,一阵颤抖。

“喂,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没见过山上修仙之人么,我不过是一只镜灵,放心,不会吃人。”樱铃笑着说道。

过了好半天,李皋壬渐渐平缓心情,重新打量起眼前女子,眼中好奇无比。

樱铃又说了一些有关自己的来历,和这面刹魂镜的联系,李皋壬终是接受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以前我也在书上看过有关神魔杂异的鬼怪故事,想不到有一天还能亲眼所见。”李皋壬摇了摇头,苦笑说来。

“瞧刚才把你给吓的,我要不告诉你,怕是你一直都以为我有病呢。”

“樱铃姑娘刚才还真是吓到我了。”

“......”

“诶,对了,前些时日听樱铃姑娘说镜身当中的灵力不足,可会对你有影响么?”

“当然,我都在镜子里呆了近万年了,又跟随那么多主人和他们出生入死,这面刹魂镜已经是强弩之末,挨不了多久。”

李皋壬微微蹙眉,道“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哪有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镜毁灵亡,一道消失罢了。”

看着樱铃如此洒脱,李皋壬不解说道“樱铃姑娘怎的如此看淡生死,我观你样貌轻轻,说话倒像是个过来人。”

樱铃拍拍手,自顾坐在了那张靠椅上,摇摇晃晃,道“镜中诞生镜灵,我就是这样子了,况且这么多年,所谓生死,我看的不计其数。再说了,我对生死又没什么感觉,别说生死,就连你们人有的七情六欲,感官知觉,我也无法感同身受。”

李皋壬听着樱铃所说,问道“难道镜灵和我们不一样,看你的样子不也是正常的模样吗?”

“只是外观罢了,说白点,类似我们这种灵物,依附神器而活,本身就是超脱世间六道之外。我虽出生就有了人形,但是并无人的所有体能,我能听见你们说话,能看见你们的样子,也能呼吸,也能说话,但是更深一点的感觉我是一点都没。好比我哭,就没有眼泪,四季更替,气候变化,我也无法感知,我身体里连五脏六腑都没,只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樱铃解释道。

李皋壬听着她所说,一时半会并未接话,只是深思了这些话中语句,略有所思。

“我好像懂了一点。”

樱铃笑道“没事,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以后你会慢慢懂。”

见李皋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樱铃拍着额头,无奈道“放心,活不了多久肯定也比你活的长。”

李皋壬轻轻一笑,道“我是一个大夫,还是懂些延年益寿的。”

“你可真棒。”

后来两人藏在槐树林间,樱铃时常会想起与李皋壬初次介绍的情景。

当时她洋装鬼脸,恶狠狠瞪着他说道“我是鬼,你怕不怕?”

李皋壬刚开始还有点难以置信,对于他这样一个凡人来说,不懂什么神仙鬼怪。可不知为何,看见樱铃一副随性自然的姿态后,他再也没有怕过半分。

“樱铃姑娘,虽说你有些感受是无法体会,可若你想尝试一番,我先前说的书中十大雅事,我还是愿意带你一起试试的。”

“我本来就说了要学的。”樱铃站起身,跃跃欲试。

————

此后十来日,不管是下雨或是天晴,李皋壬出门或是在家,自己不论做什么,都会带着樱铃一块,教她学习自己生平所学。

屋檐长廊,樱铃将白卷铺展,见李皋壬提起毛笔,她赶忙在一侧替他研磨,好奇的看着他在纸上飞舞游走,专心致志。

“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居然可以把刹魂镜画的如此真实,我这一看还以为有两面呢。”樱铃一边看着自己手中镜子,一边又低头看了看画中镜样。

李皋壬淡淡一笑,继而又开始临摹起下一张画卷,那是樱铃的样子,他画的极为认真。

漫山遍野,山谷空幽,李皋壬背着竹篓一步步朝着山涧中走去。

待得此地寂静,荒无人烟,他转过头,朝着身后竹篓笑道“樱铃姑娘,可以出来了,这会没人看得见。”

樱铃从镜中飞出,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藏在你的竹篓里,摇来摇去,差点我都睡着了。”

李皋壬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愣神,继而说道“隔三差五我便要上山采些草药,有些可以驱虫,有些可以泡茶,药草之类的需提前准备,还得回去晒干,所以樱铃姑娘可以自由活动一下。”

“李大夫,你这话可不对。”

李皋壬好奇看来,眼里有询问之意。

“我这叫探幽。”

灯火阑珊,烛影昏黄,李皋壬死死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副棋局,落字不定。

“李皋壬,能不能赶紧的,你都想了多久?”樱铃一口咬着水梨,催促道。

李皋壬不为所动,指尖捻着的黑棋久久未下,看了半天,仍是毫无头绪。

“我都思量无数遍,好像最后的结果都是我输了。”

“你这不胡闹嘛,知道输了还在这磨蹭,要不再来一局?”

李皋壬看着窗外漆黑夜色,已有月亮挂在上头,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从傍晚到现在,我都没赢过一局,亏这围棋还是我教你的,樱铃姑娘比我厉害多了。”

“要不我故意给你放放水?”

“如此甚好。”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徐徐清风至山中而来。

村西家的一间别致草房中,忽有一股浓烟弥漫,缓缓升空,有不少村民大喊着“着火啦,李大夫家着火啦。”

还在村南的李皋壬刚替一位村民诊断完,交代了些许注意事项,便有人急冲冲的跑了过来,朝自己喊道“李大夫,你家冒黑烟,好像着火了啊。”

李皋壬心中咯噔一跳,立马风风火火朝着家中跑去。

待来到门前,李皋壬深怕樱铃会被村民发现,故意找了个借口将村民推了回去。

望着厨房内滚滚而来的黑烟,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看到明火。

他走进厨房内,见四下无人,又找遍了整个屋子方才将那面刹魂镜带到厨房,李皋壬黑着脸说道“樱铃姑娘,人都回去了,你可以出来看看,这是你做的吗?”

樱铃飞出,望着厨房乱糟糟的一幕,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她,脸上多了一丝尴尬。

“这不想等你回来,给你做一顿饭嘛,哪里知道做饭这么难,不过我可没把你家烧着。”

李皋壬并未过多在意,只是看着樱铃略带寻常人的愧色,忽而心间有些异样。

“你做了什么饭菜?”

堂前,李皋壬望着眼前几盘黑乎乎的菜肴,分不清是什么菜,仍是抓起筷子吃了起来,他腮帮肌肉鼓起,嚼了半天,一口气咽了下去。

“味道如何?”

“有点焦,不过烟火味还是蛮好的。”

“我记得一句话,做饭烧菜嘛,就是要有烟火味,喜欢吃的话这次我不跟你抢,都给你吃完。”

“樱铃姑娘,还是一起吃吧。”

又有小雨,院后听雨的两人坐在阶梯前大半天,不知过了多久,樱铃忽然说道“李皋壬,家中可有酒?”

李皋壬点了点头,道“村长往年倒是送了不少,不过我没怎么喝,都存着在。”

“喝酒吧,喝酒听雨,两件雅事齐赏,可是很难得的。”

李皋壬想了想,便起身端酒去了。

两坛老酒摆在中间,两人各自拿起了一只瓷杯,渐渐品尝。

老酒有些猛烈,入喉辛辣,却别有一番滋味。

李皋壬抿了几口后,脸色渐渐通红,不时还咳嗽了几声。

樱铃看了看他,又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脸上丝毫不见异样。

“你的酒量可不行啊,这才两三杯不到,你就红成这样了。”

隐有几分晕眩,李皋壬吞吞吐吐说道“我......我平常都不怎么喝酒,这......这酒又放置许久,太烈了。”

樱铃不知烈酒入喉的滋味,只当饮水,一杯又一杯。

“你应该是喝不醉的吧?”

“对啊,我就想陪你喝喝酒嘛,你知道酒中滋味,有人陪你喝酒,不也开心吗?”

李皋壬红着脸,痴痴盯着身旁女子,有些醉眼迷离。

忽然,李皋壬举起一坛老酒,二话不说,朝着嘴里灌去,咽下不少,更多的是一股脑喷了出来。

“你?你该不会想和我拼酒量吧。”

“我哪里敢,我是想一醉方休。”此间,李皋壬的声音兀然响亮了几分。

那好像是他这么多年里第一次如此。

“我想多说点话。”

“我想日子精彩一点,我想是不是可以变的不一样点。”

樱铃可不知李皋壬想的具体内在是什么,只知道他说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不懂她,她也不懂他,本来就是巧合遇见,一人一灵,何来心意相通。

“你的脸好红呀,是醉了吗?”樱铃忽然起身,一手摸在他的脸上,好奇说来。

李皋壬呆呆坐在原地,脸上的感觉是一道冰凉,可心底一片炙热。

他轻轻将自己的手贴在樱铃手上,没有言语。

樱铃不解,却没有抽开,只是看着李皋壬的样子,她有些云里雾里。

“听风八百遍,才知是人间......”李皋壬轻轻念叨。

樱铃笑道“我听过的风何止八百遍,八千,八万都有了,可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人间。”

岁月惊扰之下,平淡之中有了忧愁。

“樱铃姑娘,你的手可真凉啊,酒意都去了大半。”

“我本来就这样,倒是你这样子,可是登徒浪子,轻薄无礼了哦。”樱铃只是这样说,却没有这样的意思。

“不......不好意思。”

“这有啥,反正我也没感觉,只要你觉得不一样就行。”

心间微痛,如针芒刺进。

雨声响彻,天际有了电光,照亮在两人惨白的脸上。

“要是樱铃姑娘也有人所有的样子就好了。”一口烈酒吞下,李皋壬低着头,喃喃说道。

“怎么可能,我可是镜灵,哪能成为人呢。再说了,当人有啥好的,我看过那么多人,穷尽一生都在追求一些得不到的,可累了。”

李皋壬转过头,认真看向樱铃,道“那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么?”

樱铃愣了愣,看着李皋壬专注的样子,好半天一会,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想,很想。”

李皋壬看着听着,也跟樱铃一起笑了起来。

大雨之中,两人笑声同步。

山野万万里,余生路漫漫,一半又一半,是他与她。

虽然自己没有办法,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李皋壬心中这样想道。

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或许都未必了解彼此。

有的人,一眼万年,一眼就够。

遇见对的人,什么都很快。

只是对的人,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第一百七十七章 那些孤独的人啊 时光匆匆,最怕无意之下的悄然流逝。

转眼,两人相伴,已有二十余日。

这一天,和往常一般,李皋壬带着樱铃出门踏青,这是相对镇魂村周边的山野,李皋壬已经走过太多次了,有些地方早已被他采摘熟透。

“樱铃姑娘,这天气倒是舒适,你要不出来走走。”一路登高,李皋壬此刻站在一处山岩平台,眺望远方轻轻说道。

“再怎么舒适,哪有你背着我舒服呀。”

“当真不出来?”

“等你爬到山顶上我在出来吧。”

“那你可要错过这一路风光了,今天我带你来的这座山叫做娇女垛,可是离村子有好十几里路呢,虽说不是很高,可这风景很美的。”

“娇女垛?不是一座山吗,怎的名字这么奇怪。”一道光影闪烁,樱铃出现在李皋壬身旁,好奇问来。

李皋壬转过身,朝山顶指去,缓缓说道“娇女垛这座山的名字由来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听说很久之前在娇女垛山下的黑虎庙村,住着一位娇姐,她天生丽质,面如桃花,方圆数个镇村都知道黑虎庙有这么一位绝色佳人。娇姐为人温婉善良,不贪慕虚荣,不迷恋权势富贵,她不知退回了多少达官贵人家的绫罗绸缎,也赶走了很多纨绔子弟。”

“世间还有这等女子,当真是奇了啊。”樱铃脱口而出说道。

李皋壬继续说道“娇姐并非没有心上人,她其实早已芳心暗许,心底一直都惦记着本村放牛的春雨。好在她也如愿以偿的嫁给了春雨,为了能让娇姐过上好日子,两人成亲后,春雨不再放牛,反而是苦读诗书,想要考取功名。在他们成亲的第三年,春雨进京赶考,皇天不负苦心人,春雨金榜题名,消息传来,娇姐和村里人无不惊喜庆贺。”

“这不挺好的吗,女有意,男有情。”樱铃笑道。

李皋壬痴痴看着顶峰,半响,喃喃说道“他可没情,春雨金榜题名,却是另寻新欢,根本不顾娇姐这些年来的付出。悲痛欲绝的娇姐受不了打击,最后跳进了那条严陵河。”说完,李皋壬侧身向着山下那条长河指去。

“什么?那不成了负心汉么,这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樱铃径直说道。

李皋壬看着樱铃姿态,眼中有一丝涟漪,却很快隐藏了下去。

“后来,有当地村民在严陵河中看见娇姐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凤凰,飞落在村后的山顶上,涅槃重生,所以这座山才被后人称之为娇女垛。”李皋壬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这下我倒是懂了。”樱铃点头。

李皋壬站在原地,半响,他朝樱铃问道“你懂了什么?”

“我懂了这座山为什么叫娇女垛。”

“还有吗?”

“春雨是个负心汉。”

“那你知晓娇姐的故事,知道春雨的背叛,有什么感受吗?”

“没有啊。”

李皋壬愣了一会,看着两人身在半山腰的风景,一时无言以对。

樱铃迎风而立,随他一同并肩观看。

山顶,樱铃追着飞鸟而跑,李皋壬俯身探草,一路将有用的草叶拾入身后竹篓之中,不时看着樱铃遍野疾行,有几分笑意。

许久,两人齐齐坐在顶峰上的悬崖边,望着落日余晖,晚霞辉煌,云卷云舒。

“我看今天李大夫背后满载,可是收获不少哦。”

李皋壬看着身旁的竹篓,笑了笑,道“这样待会樱铃姑娘回去睡的也舒服不是?”

樱铃噗呲一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继而向李皋壬伸出一手,道“不能老让你背着我呀,这山顶不够高,要不我带你御空飞升,去天上看看?”

李皋壬不解,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樱铃紧紧抓住他的手,一跃跳下山崖。

李皋壬一声惊呼,一颗心失去重力,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可手心里传来的冰凉让他格外清醒,他回眸看向身旁女子,后者亦是笑望看来。

“李皋壬,你别怕,我虽感受不到人间的风,可我现在就是春季的风。”

坠落悬崖的途中,疾风徐徐,樱铃拉着李皋壬随风而上,飞跃长空,朝着天野云幕而上,那里,一片灿烂晴朗。

高空之上,李皋壬心跳不已,痴痴望着底下的浩瀚山河,过眼云烟。

从未见过如此风光,以至于让他以为在做梦一般。

“李皋壬,你背着我走了那么多山路,我就带你看看这个山海的壮阔一角,怎么样,是不是与众不同?”

风中笑语,是樱铃的声音,是风铃,在他耳边轻扣心扉。

“谢谢你啊,樱铃姑娘。”他说的很轻,淡到连风都没有听见。

樱铃回头看着李皋壬得意一笑,又转过头朝上拔高而起,那一刻,她青丝长发飞舞,缭绕在李皋壬的眉间,脸上,从未离去。

李皋壬视线朦胧,呆呆看着眼前女子,而后,又看了看两人紧紧牵握的手,李皋壬蓦然深深再次紧了紧,不愿松开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已渐渐下山,两人在回到山顶后,本欲动身下山回去,樱铃嫌麻烦,所幸就朝着镇魂村的方向飞去,以免天黑他看不见路。

只是在樱铃回去的途中,天空中忽有一道红光闪现,直直朝着她的方向夺来。

“原来你在这,害得我找了好些天。”一人悬浮在樱铃身前,双手环胸笑道。

樱铃看着眼前男子,道“是你,还以为那天你跑了呢。”

“书上果然没有骗我,刹魂镜中有镜灵,我在这附近搜查了好久,可算让我发现了。”男子兴奋不已。

“喂,就算你把我带回去我也帮不到你什么,我如今灵力稀薄,这面镜子没什么用了。”

“哼,少废话,乖乖回到镜身随我回去,我自有办法。”

樱铃知道眼前人有几分麻烦,便径直朝下掠去,将李皋壬放在地上,道“李皋壬你就在等我,可不许乱跑。”

李皋壬紧张万分,不愿松开樱铃的手,后者笑着说道“放心,问题不大。”

他落寞松开手,可眼里却满是担忧看着她,还有一丝莫名的恼恨。

虚无缥缈的灰色天空,刚开始李皋壬还能看见光影踪迹,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再也看不见任何。

“这便是那些修士和凡人的区别么?”李皋壬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月亮高挂,星辰遍布,荒芜之地,只有李皋壬一人仍旧痴痴站在原地,抬头看着上方。

一人站在他的身边,同样莫名看着星空,幽幽说道“看啥呢,看这么久?”李皋壬愕然一跳,看向身旁,脸色顷刻一喜,道“樱铃姑娘!”

“让你呆在这还真呆在这啊,你看都多晚了。”

李皋壬此刻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开心,他下意识抓住樱铃的双肩,深深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那个人已经被我解决了,只是没想到这人门中来历古怪,居然有能克制我秘法,这一次交手,不仅耗费我余下不多的灵力,还给他伤到我镜身根本了。”樱铃无奈说道。

李皋壬一阵担忧,急道“那你还说没事,可有什么后果?”

樱铃直直说道“我看了下,好像也就还剩十来天的寿命吧,反正早些晚些没什么关系,结果都一样嘛。”

李皋壬身体一震,失魂落魄,僵硬在此,思绪混乱。

————

从那一日,李皋壬便整天将自己关在房中,翻遍了各种古籍,还四处向村里人家中借读各种志异怪谈,想要找出一丝能补救樱铃的方法。

樱铃看着李皋壬的样子有些不解,她曾问过他,为何如此紧张,又为何非要找到救自己的办法。

虽说跟过历代多位主人,大多数都是利用自己的异能法力,一次次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乏有心疼怜惜自己的,可基本都是担心法宝受创,影响日后的发挥罢了。

一件器物,哪怕当中有器灵,也仅仅是一件物品罢了,坏了,锈了,没用了,还有什么用。

李皋壬没有回答,当时的他几近疯狂痴颠,只是一直念叨着“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时间?自己好像从来对时间没有概念。

可是到了最后,李皋壬看遍所有的书籍,也没有找到一种有关法器灵物可以修复的的介绍。

这一日,按樱铃所说,她就剩下三天的时间了。

李皋壬颓废靠在墙上,心神不宁,心力憔悴。

樱铃照往常一般,来到李皋壬房间,见他无精打采,并没有什么感觉不对。她对自己的生死不记挂在心,自然也不懂别人的的想法。

只是见李皋壬如此执着,樱铃倒是想起某些传闻,她俯下身,拍了拍李皋壬的脸,道“你想救我?”

李皋壬看着女子眼中的单纯,没有说话。

“我是告诉你,我有办法。”

闻言,李皋壬立马站了起来,道“你快说,不论什么办法我都会去做。”

樱铃听见这句话莫名很开心,笑道“要想救我这样的存在,你得去九幽深渊,那里有人可以做到,具体我不清楚,也是以前我听人说过的。”

“九幽深渊?在哪。”

“我哪里知道,我没去过,不过听名字来说应该是在地底吧,或许还是很深的地底,这西山经广阔无垠,传闻九幽深渊还是在北山经妖界之地,离这远的去了。”

李皋壬不依不饶,追着问道“樱铃姑娘,你告诉我怎么去就行。”

樱铃看着眼前男子,他的眼眶之中布满血丝,她不懂李皋壬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久之前有人告诉我,若是找到西山经腹地的雎漳之渊,传说可以通向地底九幽,只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不是真的。”

“樱铃姑娘,以你如今所剩无几的灵力,怕是挨不到我一来一回的路程吧。”

“是啊,你一介凡人,又不会飞,这一路靠走,没个三五载哪里找得到呀。而我估计这几天就该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所以哪怕你能找到办法,也来不及的,你不必为难自己。”

“虽然没有找到可以救你的办法,可是我在书中看到有方法可以将你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人世。”

樱铃不解,正欲问他,李皋壬站起身,看着眼前人儿,他微微一笑,道“这次换你等我,就在村外通向大海的那片槐树林里等我,哪也不许去。”

樱铃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道“好,我等你。”

隔日,李皋壬告知镇魂村的村民,自己没能救醒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位女子,为了她能安心,主张大家将她埋在那片槐树林中。

村民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有些惋惜,李皋壬将一切事情料理善后好,告知村民,自己医术薄弱,需出山寻求学习更好的医术,就告别村民向北出发离去。

临行前的那一个晚上,李皋壬在林间对樱铃说“我答应你会治好你,你要呆在这哪也不许去,好好等我回来,知道吗?”

樱林点头,笑颜满面。

此后,李皋壬远走他乡,双脚之下,是万里河山。

那些年里,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到哪里。

累了便是寻个野地潦草休息,饿了,些许干果杂粮充饥。他一路很少说话,最多的是遇见生人,便会询问雎漳之渊的方向,脚步未曾停歇。

有些人温和如玉,谦谦淡然,可骨子里的倔强和坚韧,堪比金刚石岩。

李皋壬走破了脚,干裂了唇,脸色枯槁,瘦如柴骨,尘霜满面。

烈日炎炎,汗流浃背。天寒地冻,霜雪纷飞。

身后,是一条血印的足迹。

你这一生有为了某人或是某事不顾一切的坚持过吗?遍体鳞伤,生不如死,仍是不愿放弃?

很难,很累,很痛,很苦。

“我在路上今天遇见个傻子,他问我雎漳之渊在哪,我随便指了条路,他还真信了,我哪里知道雎漳之渊,我又没去过。”

“你这臭要饭的,这可是永乐街,不知道严禁你这种下贱人来此吗,赶紧滚出去。”

“你还真是可怜啊,身上连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出来干啥来了,浪费老子的时间,早知道把你扔进沟里淹死得了。”

“喂,你疯了不成,雎漳之渊就算你找得到,凭你这凡胎肉体,不是进去送死吗?”

一路之上,各种言语充斥在耳边,他恍若未闻。

被人戏弄嘲讽,屈辱打骂,他不为所动。

他的心里是明朗的,脚下是坚定不移,哪怕兜兜转转,迂回蜿蜒,他一直走在心里那条道路上。

说他疯子,骂他傻子,那是人间看客的一点卖弄,自以为是,不值一提。

大雨倾盆,李皋壬忽然停了停脚步,他抬头望着天空,看了许久,莞尔,他笑了起来,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快意和信心。

他想起了和樱铃听雨的一幕,原来一点记忆,就有让人心底山崩地裂的勇敢。

镜身中的白光世界,躺在光幕中的樱铃细细看着,看着李皋壬望着天空的笑眼,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是穿越时空的对视,就在彼此的眼中,樱铃从来都不知道李皋壬出去那几年的过往,不知道他一路经历什么,眼下借着光镜里的时空画面,她看很认真。

现在她有血有肉,有了心跳,有了感受。

她也很勇敢,哪怕看着李皋壬一路的曲折坎坷,樱铃也是一直浅浅挂着笑容在嘴边,她的视线,一直追随在他的身上。

可是眼眶中的泪水,她控制不住。挥手拭去,仍是涓涓不停。

一旁墨故渊亦是眼中湿润,朦胧模糊。

画面之中,李皋壬仍旧徒步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从没思量。

五年,他终于走到了雎漳之渊,站在了深渊上方。

他茫然转过头,看着身后尘沙遍野,了无人烟。

不远处,有一方干涸龟裂的池塘,有两只雎鸠鸟奄奄一息躺在中央,用口中唾沫,将彼此苏醒。

他走了过去,将身上余下的水源倒在两鸟身上,口中。

其中一只黑色雎鸠鸟目光通灵,带着人性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满头蓬垢的男子。

另外一只白色却只是看着他的伴侣,身体起伏,喘息了几阵,便闭上了眼。

李皋壬眸底哀伤,沙哑说道“对不起......”

“你要去雎漳之渊?”黑色雎鸠口吐人言说道。

李皋壬转过头看向身下,半响,微微点了点头。

“底下是异兽穴巢,深不见底,没有什么宝贝的。”

“深底之下是去往地心的九幽之地么?”

黑色雎鸠鸟愣了愣,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皋壬转身,朝着深渊走去。

“喂,帮我个忙。”

李皋壬蹙眉不解回头看去。

“我已无法力支撑幻化人形,你帮我和白羽葬在一起,我帮你去向雎漳之渊。”

李皋壬站在一处隆起的土堆前,又看了看手心一件极为华丽璀璨的羽衣,紧紧揣在怀中。

“雎鸠之翼可日行千里,速度奇快,穿上它,看你运气能不能找到了。你走到这,总归不是来送死的。”

“多谢。”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最后一刻遇见你,我和白羽死能相伴,我很知足。”

“其实你能活下去的对吗?”

“她不在,活不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再次站在悬崖边上的李皋壬,身披黑色羽翼,目光深深看着浩瀚黑暗的底下。

他凝视深渊,深渊仿佛也在凝视他一般,不过,那又如何?

俯身直直坠去,李皋壬没有一丝犹豫,疾风呼啸,他会心一笑,好像听见了很多年前耳边的风铃声。

那时她就在自己身边,告诉自己,不要怕,她是春季里的风。

各类异兽惊醒,察觉到雎鸠鸟的气息,有猛兽惊蛰,潜伏四方。

李皋壬隐藏在羽翼之下,任凭周遭天翻地覆,黑压压的一片笼罩而来。

永恒的黑暗,无休无止。

有桀骜阴森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仿若地狱恶魔,在垂涎,在蛊惑......

过了很久,一丝火光在李皋壬眼帘忽明忽暗,他猛然坐起身,大口喘息,身上,白骨可见,血痕满身。

李皋壬咬牙切齿,吃痛的睁开眼,入目望去,有一人紫衣蟒袍,美的惊艳。

“你是谁?”李皋壬下意识问去。

修长的身影静静站在李皋壬身前,指尖,是玄青色的幽光,如火焰在他手上晃动。

“上一次来到九幽之地,是一株幻化人形的紫罗兰,你是第二个,还是个凡人,这个世间真是太有趣了啊,哈哈哈哈哈,九幽禁地?无人涉足,你看看来这的都是谁?随便一个念头都能杀死的他们,居然来到了九幽,真是有趣的很啊。”那人轻笑,继而莫名大笑了起来。

他阴柔邪魅的面容越发妖娆,歇斯底里。

李皋壬看着眼前人的癫狂,不予理会,自顾喊道“帮我救一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笑声嘎然而止,那人饶有兴致看来,笑道“你有什么?”

李皋壬呆滞,不知所措,他有什么?

半响,他大声喊道“我给你做牛做马,我当你的奴隶,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一切,只要我有的。”

玄青色火焰将他笼罩,那人俯身凑近,冷冷说道“我要你的命。”

李皋壬拼命点头,道“好。”

那人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身居九幽千年,为得地心之火,他无时不刻都在隐忍着蚀骨锥心之痛,可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他问李皋壬所求,李皋壬将樱铃之事全盘托出,半响,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一个器灵,连人都不是,你犯得着如此舍命?”他笑着问来。

“可能对于你们修仙之人她是器灵,可是在我这,她是比我命还要珍贵的存在,没遇见她,我只是我,遇见她,我们不再是一个人。”

“哈哈哈哈,有意思,我们?她可不这么觉得,要知道她只是刹魂镜中的一道灵气罢了,所谓灵智也只是依仗镜中的异能赋予她的能力,这算什么,你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李皋壬紧紧盯着眼前人,没有在乎他的言语。

看着他的模样,好半天,他莫名自嘲,道“我也真是可笑。”

“回去吧,器灵超脱六道,我也没有办法。”

李皋壬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是伸出一手抓住那人脚下蟒袍,不愿松手。

“你可知整个山海除了神,没人会是我的对手,也没人能近得了我身,你想死?”

李皋壬怒吼,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喘气道“救她......求求你。”

那人望着身下蝼蚁,一袖拍飞了出去,目不斜视,道“我传你一门禁咒,名为血祭咒,或许有机会带给她一丝生机。”

李皋壬欣喜若狂,不停磕头朝那人致意道谢。

“修炼血祭咒,你将成为人不人鬼不鬼存在,受天地制约,受六道遗弃,无望轮回,死了灰飞烟灭,魂魄不存。”

李皋壬没有理会,也未记挂在心,反而朝他问了一句“你是谁?”

虚无的黑暗中有一声凄凉。

“和你一样的不甘人。”

那些孤独的人,从来都不应该得到爱和温暖,因为一旦得到两者,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回去路途虽然遥远,可好在有雎鸠羽翼的帮助,李皋壬倒是事半功倍,约莫数月,他孤身一人,悄悄归来。

是夜,万籁俱静,夜入凉水。

李皋壬看着家中一切陈列的物件,上面落满灰尘,站在屋中许久,痴痴凝眸。

对镜剪发,李皋壬缓缓清理自己一张风尘仆仆的面容,本是秀气白皙的他,被这些年里的风霜添了几分刚毅。

许久,他微微闭上眼,仿佛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在做些什么。

脸上,有淡淡笑容,也有不易察觉的痛苦。

李皋壬靠坐在木椅之上,望着昏暗的窗外,他的身体,蓦然一阵抽搐,紧接着体表泛有深红色微光。在肤体之上,青筋凸起,血红色流光如纹路一般,蔓延全身,直到他脸色煞白,方才呼出一口气,就此作罢。

“樱铃......”黑暗中,是一道沙哑的温柔。

很快村子里都知道李皋壬回来的消息,大家登门拜访,一片久违的热闹在镇魂村里里外外庆祝。

李皋壬在村民面前好像还是那个李大夫,仍旧如过去一般,淡然随和,似乎并未有所不同。

如此便过了数日,这一夜,李皋壬照往常一般,在家中修炼起当初九幽之下那人传授自己的祭血咒。

血红色光芒比起前些时日越发耀眼深红,在镇魂村的天顶之上,无人察觉,有一片片阴云叠加累积,弥漫浓郁。

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李皋壬轻轻掩上房门,和夜色融为一体,随风拂向远方。

槐树林中,李皋壬褪下头顶帏帽,向着记忆中的位置走去,心间,波澜起伏,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樱铃。”李皋壬走在林间,缓缓张口喊道。

四周无人应答,安静的可怕。

李皋壬心中无端生出一种慌张的思绪,他飞速而过,来到当初设下阵法地底的位置,刨开黄土,入目,是一堆碎裂的铜镜碎片。

“樱铃,是我,我回来了。”李皋壬将所有碎片擦拭干净,捧在手心唤道。

可手中丝毫没有异样,如寻常铜镜一般。

当初从古籍上看到一些旁门左道的秘法,李皋壬便借此将樱铃和刹魂镜分离,让她借宿在这片槐树林中。

李皋壬害怕自己出去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樱铃等不到自己,阵法内灵气消散,她也跟随消失。

虽然当初自己在槐树林中设下针法,依靠槐树林天然的阴气封锁樱铃灵气的流失,可他也不确定能坚持多久。

李皋壬没有犹豫,血祭咒的心法再次在他心中生成,只见他整个人变得异常诡异血腥,双眼一片猩红,在他施法的过程中,连着槐树林之上的都有阴云渐渐密布,聚拢而来。

一滴鲜血冲破指尖,悄无声息滴入在带来的刹魂镜身之上,而后,一道不起眼的涟漪在镜身上荡开,没入其中。

李皋壬眼中一喜,一手垂落,鲜血顺着他的指尖,延绵不断的往镜身中灌入,直到他脸色苍白,直到刹魂镜泛有微光。

流烟在林间漂浮,有光华照拂,一白色身影在烟雾缭绕中缓缓生成,是位女子,和从前一般。

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糊看向身前,那里有一人眼眶通红,怔怔望来。

“李皋壬?”刚醒来的女子瞪大着眼睛,欣喜笑道。

“樱......樱铃。”他如是回应。

“你还真回来了啊,我好像就睡了一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多久,是你把我唤醒的吗?”

他站在原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心中所有的念想,执着,好像通通有了归宿。

两人并肩而行,漫步在林间,李皋壬如诉说心中相思之苦一般,缓缓道出他一路去往九幽的往事,只是他说的都是一些奇闻乐见,关于自己的苦难,他一字未言。

“你可真厉害,佩服你啊,没想到九幽还真给你找到了。”听完李皋壬所说,樱铃满是赞叹。

李皋壬确定几番,知晓樱铃无恙之后,便告诉她,如今自己找到办法,但还是在学习摸索当中,不能带她回家,让她暂且呆在此地,等自己完全掌握之后,在重新修复刹魂镜。

樱铃不疑有假,满口答应。

此后,李皋壬和往常一般,白天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到了晚上,便是一遍遍修炼起血祭咒,越发炉火纯青。每每深夜,他都会去往槐树林中,和樱铃共度良宵,更多的则是在樱铃修养镜身中,他瞒着她,悄悄往镜身中输入血液。

转眼,又是十年。

直到某一天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打着一面幡旗大摇大摆的走进镇魂村。

此时,镇魂村常年被头顶上那片阴云笼罩,大旱数年,没有下过半点雨滴。

之前村民也察觉到某些不对劲,只是他们毕竟是凡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些年里,大家伙都过的十分艰难,村中常有人气色萎靡,身体不适。

除此之外,很大一部分病情发生在村里那些青壮年的身上,他们无端变得力不从心,连走路都是颤颤巍巍,无精打采。

不少村民都去李大夫家看过,李皋壬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那些村民在经过他的治疗,很快恢复如初。只是效果只能持续数日,一旦时间到了,便又要去往李大夫家中抓药,方才好转。

虽说常年干旱,村中水源断去,可好在镇魂村离大海不远,常年下来,大家也都习惯去往海边打水,以此解决村中缺水的麻烦。

期间,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村中有不少村民抗受不住这样的压抑,纷纷迁徙搬离,移居别处,只道这里风水不好。

而当初那位到来的老头正是胡八仙,虽说此人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可他很快就发现村子的古怪,并且告诉大伙如何在家中陈列各种辟邪道具方法,以此抵御阴气的入体。

李皋壬只是知道其中缘由,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小心翼翼行事,从他修炼起血祭咒以来,他的身体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容貌越发白皙,整个人仿佛看不到一丝血气,一头青丝早已变得灰白无比,这等逆天行径,本就是有违天理。

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异样,李皋壬心智渐渐魔化,借着顶上阴气之势,蚕食村民阳气,以此补充自己的身体所需。

那些过往离去的村民,在途径他的门前,皆被他挽留进门接风洗尘,而后,将这些村民通通化为乌有,葬送在他的双手之下。

为了能加快进度,李皋壬开始在村里通往海边取水的两条古道上纷纷布下阵法,以此来引入村民陷入其中,将他们一身气机尽数收为己有。

因他两地往返,除了自己家中,还有就是那片槐树林,他需要更多的鲜血和生机补充自己。在这等丧心病狂之下,镇魂村数年内就只剩下一些年纪颇大的老人,整个村子越发凄凉冷清。

而在这些年中,李皋壬从未间断过向刹魂镜内输送自己的血液,一天又一天,都在樱铃不曾察觉的时间里,他默默忍受自身一切的痛苦。

他已不再是自己,所有念头,只为了一人,疯狂,沦陷。

究竟是怎样的爱可以让人变的这般拼尽所有,不顾一切?

“樱铃,等我将所有的血肉引渡给你,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人了,那时,你就能感受到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林间,李皋壬低头喃喃。

“樱铃,希望有天你不会怨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樱铃,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世间,这是我所有的念想和希望。”

“如果可以的话,某一天,你会打心底里喜欢我吗......”

那些话语,都是李皋壬在一个人的夜里,轻轻说给自己听。

李皋壬脱下一身羽翼,腿去外衣,浑身暴露在月光下的树林中。

一副白皙的皮囊中,空无一物,早已尸骨无存,血肉不见。

这些年里,他剜心抽骨,汇聚成血,滴在了镜中。

————

白光世界中,樱铃眼泪哗啦啦的流下,她从来都不知道李皋壬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她自然是喜欢的,喜欢的不得了,可是她一直深埋心底,没有告诉过他。

在李皋壬早年将一身气机血肉引入镜身时,她就已经无形中慢慢在改变自己,天地间的微妙,风中的柔和,还有和李皋壬呆在一起的时候,他身上的感觉,他的呼吸。

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和变化,只是她一直不曾发现。

她慢慢变成了一个人,有了女儿一般的心思,有了心中的牵肠挂肚,有了那份怦然懵懂的眷恋和爱意,藏在那颗两人一起的心脏中。

樱铃泪眼怔怔,看着镜中悉数过往,看着李皋壬那些年里的执着,为了自己付出的一切,那些鲜血,仿佛泼在了她的脸上,蒙蔽了她的双眼。

墨故渊看着看着,同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樱铃艰难的站起身,想要去触碰镜中画像,却只是虚影晃动,一片空无。

“三元满体,八神作疆,以血为咒,肉身为引。”

“神魔见证,祈我所爱,生生世世,多喜乐,长安宁。”

“樱铃,你别怕,我会化作人间四季的风,一直陪在你身边......”

樱铃痛苦呐喊,凄厉嘶哑,她所有的痛苦和快乐,爱意和不甘,都在李皋壬最后祭出的血咒之下,如洪水决堤,朝着她身体当中灌来。

那些感受,让她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那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么?”

“想,很想。”

“要是樱铃姑娘也有人所有的样子就好了。”

“我是一个大夫,还是懂些延年益寿的。”

“樱铃姑娘,你的手可真凉啊,酒意都去了大半。”

“这次换你等我,就在村外通向大海的那片槐树林里等我,哪也不许去。”

过往时光中的声音在耳边笑语嫣然,那是他心底的炙热温软。

当时惘然不知,此刻已成追忆。

“这就是他留给我的一切么,不是多喜乐,长安宁么......”

“我后悔了......”樱铃落寞凄凉,跌坐在地。

她一手扬起,白色世界里的光芒缓缓遣散,朝着她身下这面镜子缓缓收拢。

地底的高温渐渐传来,樱铃却是浑身冰冷。

李皋壬引渡给她的一身炙热血肉,在她刚才那一声挣扎中,漫天血气缭绕,她尽数排斥体外。

如果是这样的感受,她甘愿抛弃,不愿接纳半分!

樱铃趴在地面,望着岩浆滚滚,火星四溅。

她转过头,看着身后站立的墨故渊,莞尔,樱铃淡淡一笑,道“公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墨故渊僵硬的看去,不知她要做什么。

“皋壬就在下面,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墨故渊心中一骇,急急说道“樱铃姑娘,万万不可,既然你已经化灵成人,为何不能珍惜李大夫带给你的祝福好好活下去。”

“我这一身血肉都是他给我的,他又害了那么多无辜村民,何来好好活下去一说,他想要我好好活下去我便要依他么,我这一身是他的罪孽,我岂能让他称心如愿?”樱铃笑着说道。

墨故渊呆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不管他在哪,哪怕魂魄皆散,灰飞烟灭,我也要找到他。”

墨故渊心中思绪混乱,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

“我无法拒绝血祭咒带给我的修复,即便排斥抵抗,那些血肉还是会在咒语的法力下朝我体内涌入。我已经动弹不了,你把我扔进地底岩浆,也算是给那些村民一个结果了。”樱铃喘了口气,喃喃说道。

望着墨故渊姿态,樱铃收回视线,泪眼望着上方,笑着说道“其实我是想陪在他的身边,我怕这个世间没有他的栖身之地,我怕他永远没有归宿,我就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你会帮我吗?”

墨故渊眼眶泛红,他紧紧点了点头,而后,他将樱铃轻轻抱起,朝着岩浆走去。

樱铃躺在他的怀中,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幽幽说道“公子,之前在刹魂镜中,你看见了什么?”

墨故渊低下头,迷茫的看着视线之下的人影,胸口起伏,一阵难受。

“刹魂镜的镜像是可以照出人心底的样子,你所见的,一定会是你最重要的。所以公子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底下岩浆沸腾,高温袭卷而上,墨故渊眼中一片模糊,心神满是破碎,他却不知为何。

他松开双手,怀中女子顷刻掉落,坠向火中。

忽有一阵清风,不知从哪拂来,在地底空穴下,呼呼作响,如有人在耳边呢喃倾诉。

樱铃躺在风中,微微闭上眼,那是人间四季的风,在她身边缠绵悱恻。

墨故渊望着岩浆吞噬樱铃的身躯,心中迷离忘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此去经年,眉目成书 一道破碎声在墨故渊身后响起,霎那,原本的白色世界恢复如初,墨故渊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那里,刹魂镜四分五裂。

胡八仙就站在自己身后,捻须笑望,眉目淡然。

羽涅纵身而下,来到墨故渊身旁,担忧问道“先前那家伙不知使的什么伎俩,竟然让我无法动身,我眼睁睁看你被那粟白光摄入镜中,还以为你出不来呢。”

半响,墨故渊深吸一口气,向羽涅说道“别担心,我没事。”

羽涅并未多想,此刻见墨故渊安然无恙,自然也就松了一口气。

“诶,对了,那白衣女子呢?不是和你一块呆在镜中吗?”羽涅好奇问来。

“这刹魂镜碎裂,她已经死了,和李大夫一同葬在这岩浆底下。”墨故渊伸手指去,口中如是说道。

羽涅看了看,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快快回去吧。”

墨故渊点了点头,携带过羽涅和胡八仙御剑而起,不愿久留。

末了,在飞跃至上方的时候,墨故渊回头看去,地底,仍有风声呼啸,绵绵不断。

三人在朝着洞口掠去之际,岩壁四周时而传来各种叫唤声,此起彼伏。

“是那些家禽,还有一些体型略小的异兽,奇怪了,难不成是李皋壬将它们关押在此?”羽涅好奇说道。

墨故渊看着四周岩壁上大大小小的窟窿,解释道“李大夫昔年修炼血祭咒,阴气颇重,为了能救樱铃姑娘,他需要维持体内的阳气,可镇魂村内大多数青壮年都被他吸食殆尽,为了自身需求,所以他将一些生禽关押此处,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如此,那我们需要帮它们一把吗?”羽涅问道。

“当然,不过先将胡仙师带上去,我俩再来解决这里的事。”

“墨少侠一身正气,属实难得。”后方,胡八仙笑着说来。

墨故渊回头看了看他,半响,方才缓缓说道“胡仙师真是高人。”

胡八仙点了点头,道“即是高人,待会这生禽老夫可否带上几只,家中凄凉,老夫想带回去圈养。”

墨故渊一愣,笑道“胡仙师喜欢,都可以带回去。”

“那就多带点吧,估计老哥你也养不活,还不如回去下锅煮了佐酒来的方便。”羽涅搂过胡八仙,眨了眨眼道。

“羽老弟此话不无道理,老哥很是赞同啊。”

等到几人忙活完回到村里,天边已经泛白,不时几声鸡鸣传来,有早醒的村民打开房门,看着屋外一片晴朗明媚。

“这.......上头的乌云不见了?”有人呆呆望着天空。

“好像还真是啊,难不成老天终于睁开眼了?”

一会功夫,整个镇魂村村民都走了出来,齐齐欢呼眼前的景象,人人喜笑颜开,吆喝呐喊。

这压在村民心头数十年的阴霾,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墨故渊站在村口,望着仍旧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远方那片槐树林,许久,同样浅浅一笑,双眼溢满柔和。

“墨少侠,羽老弟,你们这次可是功德无量啊,救了镇魂村一方百姓,老夫在此代表村民,感谢几位仗义相助。”胡八仙义正言辞,肃穆向着身前二人说道。

两人笑了笑,示意胡八仙无需如此客气。胡八仙也不客气,领着三人朝村里走去。

期间,在路过一众人家门口前,有那风姿绰约,搔首弄姿的妇人频频向着几人打着招呼。只是更多的关注是在胡八仙的身上,这让他不禁有几分困惑。

“奇怪了,往常虽说也对我挺热情的,怎么今日感觉格外殷勤啊,你看她们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胡八仙边走边说,脸上一副思索之色。

墨故渊和羽涅相视一眼,不动声色,羽涅开口说道“可能是头上那片云不见了,大家伙高兴,都以为是你之前的神机妙算解开了这里的古怪,所以大家看你的样子自然就不一样了。”

胡八仙略有所思,道“如此倒是说得过去。”

说完,胡八仙不忘举手向着众人致意,同样报以微笑回礼,这可让那些寡妇和大龄妇女兴奋的不行,人人掩面娇笑,花枝乱颤。

胡八仙啧啧说道“你们看,镇魂村民风是多么的质朴无华,真情流露啊。”

几人回到家中,胡八仙顺手将带回来的生禽丢在门口,正欲推门而入,恰巧竹门自内被人打了开来,里外对视,正是鱼清潺。

墨故渊望着那一张青涩动人的容颜,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底,莫名一阵惊慌。所幸墨故渊隐藏的极好,很快恢复原样。

“潺潺,起的很早嘛,是不是知道我们要回来?”羽涅咧嘴笑道。

“那可不,大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味了,这不赶紧开门透透气。”鱼清潺笑道。

羽涅白眼一翻,懒得搭理,自顾走了进去,胡八仙亦是紧随其后。

院门外,鱼清潺看向墨故渊,后者望向她明眸皓齿的模样,悸动不已。

“墨故渊。”

“鱼姑娘。”

两人异口同声。

朝阳升起,光芒万丈,暖冬之下,一片辉煌。

“事情都解决了?”鱼清潺笑着说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村中古怪是李大夫所为,这一夜可是很漫长啊。”

“这一夜,我也觉得很漫长,不过饺子睡的老香了,你说饺子最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啊,她居然会打呼噜。”

墨故渊愣了愣,诧异说道“这打呼噜和吃得多有关系吗?”

“不信?这会她还在睡,要不去看看?”

墨故渊心中好奇,直直往里头走去,等到他走到房门之前,忽而回头看向鱼清潺,后者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墨故渊看向鱼清潺,莞尔,轻轻一笑,道“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鱼清潺站在原地,墨故渊已是步入房中,剩下她在外头怔怔出神。

冬冷如锋芒,早枝细芽稀零,寒霜在日光下,渐渐融化,却又额外添上几分寒意。

临近下午时分,几人无所事事,胡八仙和羽涅端坐在堂前,前者一手抓过羽涅的左手,正绘声绘色的给羽涅说起道来,羽涅听的很认真,一点都不愿错过胡八仙的金玉良言。

墨故渊一手抱着饺子坐在一旁,向鱼清潺缓缓道出昨夜所历经的一幕。在说到镜中所看到的一切之后,连胡八仙和羽涅二人都侧耳倾听了过来,皆是唏嘘不已。

“没想到李大夫用情至深,如此执着,真是痴心人啊。”胡八仙喟然一叹。

“器灵化人,别说,一般人还真是做不到,倒是我小瞧他了。”羽涅点头附和。

“世间没有未完的故事,只有未死的心,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各自眼中除了彼此,整个世界或许都不存在。这爱情啊,它就像一本书,有的人只是信手拈来看了几个片段,不过如此,有的人却流连忘返,为它洒下热泪斑斑。”胡八仙笑道。

“哟,听老哥所说,莫不是年轻时也有那感人肺腑的爱情往事?”羽涅顺藤摸瓜说道。

“这个嘛,自然是有的,羽老弟想听,故事很长,你看是不是......”

羽涅大袖一挥,美酒闪现桌前。

一旁倒是鱼清潺听的有几分感伤,幸好是墨故渊口诉说来,若让她亲眼看见镜中一幕,不知又会是如何的感受。

许久,鱼清潺脸色渐渐好转,向墨故渊说道“那女子去往九幽,在九幽之下见到的人应该是凌姐姐吧。”

墨故渊点头道“不错,正是他,当时我也很惊讶,想不到他也会在九幽之底。”

鱼清潺一阵彷徨,缓缓说道“我曾听饕餮和我说过,凌姐姐为了自身修为能变的更强,在九幽地心之下身居千年,为的就是能收服九幽金炎,凌姐姐或许也有自己的希望吧。”

看着鱼清潺脸上的阵阵担忧和牵挂,墨故渊莫名一阵烦躁,他知道,那是昨夜在刹魂镜里看见的一幕,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九幽之力,我们早在沧海就已经见过了,他拥有半神修为,又有九幽之火。如今他愿望成真,以他如今的实力,怕是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得到吧。”墨故渊喃喃说道。

鱼清潺没有说话,脸上迷离失神,不知是想到凌九泉还是沉浸在李皋壬和樱铃的故事中。

“对了墨故渊,昨晚你在那面刹魂镜中看见了什么?”正在喝酒的羽涅忽然侧过头看向墨故渊问道。

闻言,连鱼清潺都有些好奇看来,口中说道“是啊,你在镜中看见了什么,最后听你说刹魂镜的镜像可以照出人心底的样子,你的是什么样子?”

墨故渊一窒,看着鱼清潺近在咫尺的样子,无端一阵压抑。

“干嘛问我,你怎么不说你看见了什么?”墨故渊犟着嘴,将话头转向羽涅。

羽涅可不知墨故渊心境变化,径直说道“我看见了一本书,好像还是一本很老的书,在其中一叶,有一抹标本,好像是一朵枯萎的葵花。”

“葵花?”

“对啊,那株葵花没有颜色,就夹在书页当中,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怕不是刹魂镜年久失修,故意瞎照的吧,我是没瞧出半点和我有关。”羽涅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应该是坏了,我也没照出什么来。”墨故渊脱口而出道。

村西李皋壬家,那间草房别致优雅坐落在前,院中满是花草异香,眼下季节,竟未有半分凋零之态。

一阵凛风吹来,吹开了堂前厅门,居中挂有一副女子研墨的画像。

画像飘忽作响,随着寒风阵阵,终是掉落了下来。

画卷在半空徐徐飘落,直至散落在地。

在画卷其上,那女子眉黛如山,嘴边笑意浅浅。

在女子手中研墨的石台边,还画有一把古铜色明镜。

入眼望去,画中那面明镜之上忽有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明镜照着那位研墨女子,所照之样,是画中女子相由心生的倒影。

第一百八十章 一气化三清 在将村里的事情解决后,墨故渊一行人又在镇魂村呆了几天,此时,入冬之下气候也渐渐越发寒冷。

一大早,胡八仙自个就朝着村外东边走去,如今村子通往海边的两条古道不再像以前那般古怪。只是东北方向那条古道已经被毁,在后来墨故渊几人的布置下,那里只剩一方塌陷的地底。

不过东边那条古道是去往海边最近的方向,是以村中百姓这些时日打水都是从此路过,至于村口远方那片槐树林,依旧无人敢涉足入内。

镇魂村内,羽涅正带着饺子在院中伸展筋骨活动手脚,一大一小,有来有回。

羽涅稳扎马步,双手摊开,闭目收敛,胸口一阵起伏。

饺子有样学样,同样扎着马步,学着羽涅姿态,一呼一吸。

一旁羽涅偷偷睁开眼,朝饺子瞄去,后者稳坐如钟,一动不动,一抹得意微笑在他嘴边翘起。

只见羽涅缓缓站起身,继而蹑手蹑脚的朝着屋中走去,过程中还时不时回头看向饺子,见她没有发现自己异常,暗自窃喜不已。

羽涅一路摸着方向朝厨房走去,待得走进其内,厨灶上早已香气扑鼻,一股沁人心肺在前,让羽涅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将锅盖掀开,当中有一碗杂粮,旁边还有一只大鸡腿,那是羽涅好不容易留下的,为的就是等今早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羽涅心花怒放,率先朝着那只大鸡腿抓起,放在嘴边,深吸了一口气,就欲一口塞入。

忽而身下裤腿被人拉住,羽涅回头看去,毫无防备的吓了一跳。

饺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看着羽涅,脸上布满天真笑容,她眯着眼,又再次扯了扯羽涅的裤子,一手指向他手中的大鸡腿。

“阿巴阿巴。”饺子语气满是渴望和乞求。

羽涅摸了摸饺子脑袋,道“我知道你饿了,这不想进来给你把吃的端过去嘛,你这家伙倒是闻着气味还自个找来了。”

饺子咧嘴讨好的笑着,眼光可一直没放过那只鸡腿。

羽涅好像对饺子的目光视而不见,他一手将锅中那碗杂粮端起,俯身递向饺子跟前,还不忘顺势把那只抓着鸡腿的手藏在身后。

“哝,都给你做好了,这碗饭老香了,快吃快吃。”羽涅催道。

饺子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杂粮,又抬头看了看羽涅,摇了摇头,向着羽涅身后探头找去。

羽涅随着饺子的方向来回躲闪,不时还急道“找啥呢,赶紧吃饭啊。”

饺子嗅了嗅鼻子,见羽涅在自己跟前晃悠,她忽然一把抓过他的手,在羽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饺子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将羽涅重重摔在了地面。

羽涅脸贴灰地,苦不堪言,一嘴满是乌青。

饺子看着羽涅背后还死死抓着的鸡腿,当下一手伸了过去,有几道咔嚓声响起,继而一阵哀嚎尖叫传遍整个房屋,呻吟声不绝于耳。

饺子笑眯眯的捧着鸡腿,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房间,还在修炼打坐的墨故渊在听见羽涅那声哀嚎就已经醒来,发现羽涅吃了大亏后,脸上一抹嬉笑浮现,喃喃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饺子还在长身体呢。”

日上三竿,村中有大雾弥漫,阳光穿破而下,仿若世外桃源,美不胜收。

墨故渊收拾一番走出房门,恰巧看见羽涅鼻青脸肿的坐在椅子上,泪眼汪汪。

“一大早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墨故渊忍着心中笑意,好奇问来。

羽涅可不想说出刚才发生的经历,罢了罢手,无所谓说道“在院子内练拳,拳风刚劲,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墨故渊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叮嘱道“以后小心一点,你的修为日益见长,可得控制好自己。”

羽涅抬头看向墨故渊,后者脸色肃穆认真,丝毫不见异样。

一人肩挑扁担,挑着两桶清水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墨故渊急忙走出,朝胡八仙说道“胡仙师去打水了啊,还是我来吧。”说完,墨故渊径直将两只水桶提起,搁在一旁。

“哎,不碍事,这把老骨头就是要多折腾才有劲。”胡八仙呼出一口气,朝两人笑道。

墨故渊看了看木桶中的清水,半响,蹙眉不解,道“这可是海水,村民打回来怕也是用处不大吧。”

胡八仙叹了一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虽说这村子里的古怪是没了,可这一时半会没有雨,村口边上的溪河还有那口老井都是干涸的,只能先将就一下。”

墨故渊愣神,上次鱼姑娘是和自己说过这么一回事。

“哦,对了,我出去那会和村民打过招呼,说村西口的李大夫医术有成,已经云游四方,到处行善去了,你们可别说漏嘴。”胡八仙交代一声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院中那两桶水,心中已有计较。

鱼清潺刚好从房间内走出,先是看了看堂前坐着的羽涅,又看了看在院内津津有味的饺子,最后方才看向墨故渊和胡八仙二人。

“鱼姑娘,你来的正好,有件事和你商量下。”墨故渊举手示意笑道。

鱼清潺朝外走来,缓缓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们去村外周边看看,先把这里的地势探查清楚。”

墨故渊笑着答应,转身向胡八仙说道“胡仙师,我和鱼姑娘去外头走走。”末了,他看了看坐在屋子里的羽涅,抿了抿嘴唇,觉得还是让他独自黯然神伤为好。

墨故渊走到饺子身旁,用一块干净的棉布替她擦去嘴边油渍,笑道“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记得,不许胡闹哦。”

饺子用力点了点头,两条羊角辫上下摇晃,对着手中鸡腿爱不释手。

胡八仙看着墨故渊二人远去的身影,一双目光紧紧遥望,眼中,一丝温和的柔光悄然浮现,他捻须轻笑,淡淡说道“好雨知时节,虽未春,当冬亦可生。”

一旁饺子正吃的兴起,见身边老头莫名其妙自言自语,她昂过头,歪着脑袋懵懂望向胡八仙。

后者在回过神来之际,余光下看见饺子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禁缓缓俯身走向饺子身旁。

“你这女娃倒是好大的胃口啊,什么都能吃,什么也都敢吃,怕是四凶之一的饕餮都比不上你。”胡八仙笑着说道。

堂前,羽涅回眸看向胡八仙,见他和饺子嬉闹,只是愣了愣,便也懒得搭理。

饺子不知道胡八仙说的啥意思,只是听他说自己能吃,不禁洋装唬人的样子,一张嘴巴长得老大,朝着胡八仙嗷呜嗷呜叫唤。

胡八仙望着饺子的样子,渐渐的,他的眼中忽然多出一丝凝重,眼下胡八仙的神态,是墨故渊几人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脸色骇然,慌张又有迷茫。

“那日船上喝酒,没有刻意散去酒意,想不到如今看你,你竟然是那......”胡八仙抖索着双唇,满眼不可置信。

“喂,老哥你这是作甚,一直盯着饺子看,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胡八仙还未说完,羽涅已经走了过来,双手抱胸,斜着眼撇来。

背对着羽涅的胡八仙垂下头,很快就站起身,转头嘻嘻笑道“羽老弟,我刚是替饺子看面相,当初喝醉了没仔细瞅,眼下看来,可当真是了不得啊。”

羽涅皱着眉头,问道“饺子当然了不得,还用你说么?”言罢,不忘揉了揉自己的眼眶,还是有点疼啊。

“老哥我天机门一派有一道不世神法,我看饺子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刚才那会我动了恻隐之心,想要传授于她,也好助她以后早日登峰造极。”胡八仙循循说道。

“传你妹啊,当初在海上你就吹牛逼要给饺子开天眼,幸好给我拦下了,不然就老哥你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饺子还虚境的修为都要被你嚯嚯了。”羽涅义正言辞喊道。

“羽老弟糊涂啊,难道看不起老哥不成?”胡八仙气急不已。

“不是我看不起,实在是这一路下来,老哥的绝学我深有体会,就你那几张掏粪坑的道符,给我擦屁股我都嫌硌得慌。当然,老哥还是有一些独到之处的,好比你的眼光,那真是火眼金睛,好生了得。”

胡八仙听着羽涅如此大言不惭,脸上一阵青白,当下吹胡子瞪眼怒道“那我今日必须让你好好看看,我天机子并非浪得虚名。”

羽涅眼见胡八仙的气势瞬间拔高不少,此刻四周无风,胡八仙一身衣裳却是飞扬飘荡,猎猎作响。

“老哥真有绝招?”

胡八仙冷哼一笑,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显真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气来!”

语毕,只见胡八仙周遭一阵狂风袭卷,吹的饺子和羽涅都睁不开眼。

等到异象消失,羽涅挥了挥衣袖,荡开周围灰尘,看着身前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连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胡八仙仙风道骨,须发飘飘,怡然自得的看着羽涅,道“羽老弟,知道老哥的厉害吧?”

羽涅望着眼前三位人影和胡八仙长的一摸一样,此时,那三人齐齐看着自己,连动作表情都一致同步。

羽涅急忙抱起饺子递给胡八仙,急急说道“开,现在就给我开!”

胡八仙捻须笑道“开什么?”

“开天眼啊,赶紧开,开完老哥再给我开一个,我的天眼不比饺子差。”羽涅催促说道。

胡八仙一个踉跄,收回神通,气笑道“你有个毛天眼。”

羽涅讪讪笑了笑,道“老哥这是障眼法不成?能教教我不,感觉还挺好玩的,要是一个人的时候,来上这么一手,岂不是热闹非凡?”

胡八仙气急败坏,要不是惦记羽涅身上好酒,还真想跳起来给他两大嘴巴子。

“我这叫一气化三清,道家绝学,一般人学不会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之阴谋 镇魂村地处西山经东南方向,毗陵沧海。

由沧海向西十数里,便是镇魂村所在。镇魂村除去东边是平野空旷外,其西南北三处皆被大山环绕,山路蜿蜒曲折,一路通向西山经各地。

只是此地荒无人烟,又被群山包裹,所以村里人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基本很少外出。

眼下天色刚刚好,墨故渊带着鱼清潺沿着村中小道一路向外走去,等到二人离开村子后,视线之下,是正北方的一条水渠。

“你看这条渠道,一直延伸至正北前方那座山峰,我猜这条干涸的长河应该是从山顶汇聚而来,沿着河床向下,一路流进了镇魂村周边。”鱼清潺指着前方说道。

顺着鱼清潺指着的方向看去,墨故渊眺望高处,依稀可见那座山峰的渺茫。

“莫说镇魂村周边内的河道干涸,就连这一条河床往上都是干巴巴的,看来这十几年,村民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墨故渊唏嘘不已。

鱼清潺点了点头,道“还记得以前凌姐姐和我们说过的走江禁忌么?”

“当然,走江是有违天道,逆天而行,所以我们这一路必须多行善事,累积功德,这样鱼姑娘以后走江入海,方才有大道眷顾。”

“不错,其实早在前些时日我追那人出村,一路所行,见此地干旱就有这个念头产生。只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我怕万一道行不够,适得其反,给村民带来麻烦,我可就难辞其咎了。”鱼清潺缓缓说道。

墨故渊见鱼清潺脸色略有担忧,一双美目痴痴望着远方,心中了然。

他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笑道“说来这还是鱼姑娘第一次沿着西山经河道而行,不比沧海那汪河大水。你心中有此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即便万事开头难,我们也得试试不是,万一结果要比我们想象的好呢?”

鱼清潺回眸看向墨故渊,后者点了点头,目光满是肯定。

“那万一不好呢?”

“不会的,我会一路跟着你,相信我。”墨故渊话语很轻,却深深有力。

鱼清潺听着这一句话,恍惚间似乎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那段时光,当时两人心性使然,沿着桃花潭洞底,向着沧海潜行,后来却是不小心卷入两只异兽的大战中。千钧一发之际,是墨故渊为了救自己,将自己推开,那时他便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

也是从那时起,鱼清潺将墨故渊放在心中,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好像只要墨故渊在,她的心底就会莫名的踏实。

这样的感觉,仅次于凌九泉。

“那好,你可得跟紧我,不许落下。”鱼清潺笑颜满面。

“包在我身上。”

两人会心一笑,便迈开了步子朝着正北山上走去。

暖冬之下,二人并肩齐行,日光将二人身影拉长,在薄雾中隐隐约约,如山水墨画。

感受身旁女子淡淡清香,墨故渊心中一片迷离,思绪万千,彼此间若有若无的距离在渐渐拉近,手臂不时轻轻触碰到她的衣袖,让墨故渊一阵涟漪。

念头形成回忆,在墨故渊脑海中一幕幕闪过,他觉得眼下好极了,若是能和鱼姑娘一直这样走下去,那就更好了。“要是凌姐姐能亲眼看见我第一次走江,我想他一定会替我高兴的。”

“从诞生灵智以来,都是凌姐姐一直守护着我,他让我走江入海,希望有一天我能化龙成功,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能变得强一些,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会辜负凌姐姐的期望,也会一直走下去的。”

墨故渊耳边之下,是鱼清潺走在乡野小路,碎碎念念,叨唠在耳边的话语,口口声声,字字句句,皆是和凌九泉有关。

在墨故渊的脑海中,那些回忆画面瞬间支离破碎,接踵而至的是那夜在槐树林中看见刹魂镜里的一幕。

镜中,他看见了很多人,全都与自己有关,在那里,一片血红。

墨故渊仿佛跌进深渊,迷茫空洞,又疯狂挣扎,如同魔怔。

“喂,喂,你干啥呢,没听见我说话吗?”鱼清潺回过头,见墨故渊痴痴站在原地,当下大声喊道。

回过神来的墨故渊愣了愣,立马小跑了上去,干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了。”

鱼清潺俏脸一寒,指着墨故渊气笑道“就你这样还说会一路跟着我呢,你看看你发呆的时候跟个木头一样,叫都叫不动。”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横眉冷对的模样,哪怕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心中不知为何有一股无名烦躁涌动,让他道心渐渐不安起来。

“我在你眼里就是呆子是傻子吧,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也听够了。若是觉得我不靠谱,你大可以叫凌九泉来,反正他修为高深,又是半神,护你走江至南海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墨故渊低着头,冷冷说道。

山野清风,呼呼袭来,吹在鱼清潺身上,忽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鱼清潺身体僵硬,脸上还有那故意傲娇的神色,却被寒风冻结,凝固在上,怔怔失神。

蓦然,鱼清潺眼眶就红了起来,这是墨故渊从未表现过的样子,让她有些陌生和害怕。

站在半山腰的两人,在古道上相顾无言,在天地间寂寥,各自不语。

墨故渊死死压抑心中紊乱,想要保持清醒,可脑海中的念头越发杂乱不堪,让他无所适从。

“对......对不起。”许久,是鱼清潺率先说出这句话。

她拭去脸上无端掉下的眼泪,转身朝着山上掠去。

墨故渊愕然抬头,想要伸手抓住那席白影,却没有半分力气。

虚无缥缈的苍穹,有两人齐齐望着底下的一幕,彼此没有言语。

半响,一灰袍之人沙哑开口说道“这便是你的计划?”

另一人默然看着底下墨故渊,又看了看向峰顶掠去的鱼清潺,没有说话。

“刹魂镜的前身是我轮回之盘的一道分影,我帮你改变镜中镜像,让那小子看见最终的结局,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见身旁人没有说话,他依旧自言自语。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一句意义极深的话。

“琉璃以前时常和我说过宿命两字,我从来不信,如果你轮回中的结局真是这样的话,我便信了这宿命。”

身披灰袍者,是当今半神之一的轮回,他的身旁,正是另一位半神,凌九泉。

轮回转过头,淡淡望着身下,缓缓说道“如果是天道之下的秩序规则,轮回里的所有的结果自然逃不过宿命。”

凌九泉脸色一白,如他这般,在听见这番话语之后,脸上写满不甘。

“天道?说的倒是吓人,试问这天底下,除了你和时光受制,还有谁会在乎半分?”

“大道无形,疏而不漏,不是仗着几分心性就可以心比天高,你可以藐视甚至无视天道法则。不过等你真的走到那一天,你就会发现,你穷尽一生的尽头,仍是天道下的一只蝼蚁罢了。”

凌九泉不愿和他在这浪费口舌,自顾说道“不管墨故渊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是你轮回之盘里的结果,眼下既然将心魔注入他的心头,那么我的计划断然不会改变。”

“放心,如今你掌管妖界,我掌控仙界,试问当今谁还能左右我们的盛宴宏图?”轮回轻轻笑道。

“轮回,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我成为真正的神,你可是要屈居我的身侧啊,你当真心甘情愿?”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时光将一身半神修为灌溉予你,可终归不是你自己的,哪怕你合道九幽,超脱六道之外,神的领域也不是你可以轻而易举触碰的。况且时光本就是天道衍生之物,你夺他修为,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那种感觉,这一点,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轮回转过身紧紧盯着凌九泉。

凌九泉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的脸上风轻云淡,丝毫不见异样。

“所以啊,我才要让墨故渊护送潺儿走江,他身上不仅有琉璃的佩戴之物,连当中九龙脉纹都扎根在他身体中,只要潺儿能成功化龙,那便是我的机会。不然你以为我如此大费周章作甚?要知道我的时间可不比你来的漫长,我这半神的修为可是每分每刻都在倒退,我等不了太久。”凌九泉缓缓说道。

“你就这么想成为神?”

“当年琉璃身死,不就是因为神力枯竭么,剑魔趁人之危,杀了她。”

轮回脸上一阵阴沉,道“她和剑魔同归于尽,难不成你还想报仇?”

“人都死了,我找谁去报仇?拿着轩辕剑的墨故渊么,呵呵,当初剑魔残留的最后一丝魂魄都消散天地了,我自然乐的自在。我想成神,是我觉得这个世间也只有这一件事值得我花点心思罢了。”

轮回看着凌九泉,目光深深,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和眼中看出什么,可除了他的贪婪和欲望之外,再也不见其它。

“我答应你的没有问题,那你答应我的呢?”轮回徐徐说道。

“我都以琉璃的名义发誓了,放心,不会骗你。”

“何时?”

“等潺儿化龙成功的那一日,我就会告诉你。”

轮回点了点头,又看着下方的两人,不愿久留,再次看了看凌九泉,身影便随风遣散。

虚无的苍穹上,只剩凌九泉痴痴望着浩瀚大地,眸中淡淡微光浮现。

古道上的墨故渊心中烦闷渐渐抚平,他的眼中,忽有一丝迷茫,渐渐趋于宁静。

腰间下,九龙琉璃玉自始自终都在散发着柔柔白光,先前两位半神,竟是无一人发觉眼下异样。

恢复理智的墨故渊抬头望向山巅看去,那里,有一道巨大的水浪咆哮飞涌,一白衣女子站居中央,御水飞流直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要慌,太阳下山有月光 天际,甲光蔽日,阴云漫天,层层袭卷。

有电闪雷鸣在阴云中游走咆哮,轰隆作响。

人间大地,是狂风大作,寒霜打落残叶,随风鼓舞天地之间。

鱼清潺携一幕顷天大水,由那座高山而下,缓缓朝着山脚下前赴后继涌来。

她张开双手,一身白衣飞扬,身上有微光荡漾,其身后,左手下,隐约间有丝丝金色光华流转,伴随鱼清潺旋转不已。

墨故渊抬头望去,见鱼清潺脸色果决而无畏,可在他眼里看来,好像倒是憋着一股劲,倔强倨傲。

身后大水,滔天之势,这样让她操控着,墨故渊只一眼就知道有多艰难。

墨故渊御剑飞空,化作流光向着鱼清潺徐徐而下的方向掠去,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已经悬浮在了鱼清潺跟前,伴随着鱼清潺吃力的步伐,亦是缓缓朝下移动。

鱼清潺目光撇去,看了一眼身边的墨故渊,脸色微微发白,没有理会他,自顾御水而下。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忍着性子,依旧我行我素,不知道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见鱼清潺专心致志,他又看了看后方的天幕大水,一浪高过一浪,正在奔赴落下。

大地溪河下的渠道内,干涸的河床被水流冲荡,从山顶浩浩荡荡奔流倾泻。

许是鱼清潺第一次走江,她心里也没有把握,先前布控之下,乃是倾力所为。

所幸这一次走江碰见的是此地大旱多年,若是寻常水泽汪河,怕是就要掀起一场泛滥成灾的迹象了。

饶是如此,底下除了干枯的河床被水流填满,仍有不少水势漫过河堤,向着底下滚滚冲去。

在鱼清潺这等走江的气势下,天际风云越发混乱,随着一道惊啸四方的闪电划过,阴云动荡,紧接着便有哗啦啦的雨声倾盆落下,伴随着底下大水,纷纷扬扬。

墨故渊望着眼前天势,心中一阵敬畏,可更多的是对鱼清潺造成此番异象的触动。想不到水泽精怪一属,走江之道如此骇然,引发出来的天地之变堪比渡劫一般。

他紧紧跟在鱼清潺身侧,见她脸上越发苍白,额间汗珠点点,不知道她能不能扛住自身的压力。

忽有一道水箭从后方大水之中飞夺而出,直直朝着墨故渊所在方向掠来,墨故渊一个颤抖,急急躲了开去,有些心有余悸。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后者仍旧不愿搭理自己,好像刚才那一道水箭似乎想把自己赶走。

墨故渊御剑飞过,来到鱼清潺面前,尴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如果我说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那就是有意的。”

一道水箭再次穿透而出,绕过鱼清潺,直奔墨故渊门面。

墨故渊侧身闪过,洋装咳嗽了两声,道“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话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从来不会说的。”

“是藏在心底很久了吧,刚好趁自个不开心全都说出来了,哪有什么无心之言,只有不小心说出口的大实话。”鱼清潺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墨故渊示好的表情。

墨故渊无言以对,更多是有苦难言,看着鱼清潺冷冰冰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解释,他向来就不擅长。

见墨故渊始终赖着脸皮跟着自己,鱼清潺分出一缕心神,控制着身后大水,其中,瞬间有数十道水箭雏形缓缓生成,目标直至墨故渊。

墨故渊望着一道道箭头指向自己,后背冷汗涟涟,他急忙罢手,赔着笑脸说道“别别别,我不跟着,你专心御水,我不影响你。”

说完,墨故渊径直朝远处飞去,不敢有所冒犯。

鱼清潺收回神通,看也不看那人,自顾朝前飘过。

墨故渊呆呆望着鱼清潺倔强的背影,站在轩辕剑上,不知所措。

镇魂村内,所有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喜迎欢呼这难得的大雨磅礴,人人奔走相告,呐喊大笑,任凭自身沐浴在暴雨之中,酣畅淋林。

羽涅抬头看着远方,笑道“看见没,这可是潺潺的神通,不比老哥你刚才那一手差吧?”

胡八仙捻须轻笑,点了点头,道“比不得比不得哦,这可是大神通,老哥我望洋兴叹啊。”

饺子童心使然,淋着大雨同样欢快不已。

寒冬之下,所有人竟是觉得未有半分凉意,这雨是及时雨,是镇魂村数十年来的喜悦和幸福。

“都说暴雨下的大,去的也快,我们是不是该先接点水啊。”有人吆喝道。

“对啊,这高兴上头,差点把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可不能浪费这一场好雨啊。”

“那还磨蹭什么,我看你刚才站在雨中,都直接张开嘴巴喝了。”

“老李啊,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咋过的哟,海水虽然能用,可我们蒸馏的太费劲,哪里能喝到这么甘甜的雨水。”

“哈哈,懂你,咱哥俩走一个?”

有人好兴致,齐齐张嘴仰天,看谁喝的雨水多。也有村民急急跑向屋子,大盆小盆端个不停,满院子摆放,就等着这天降福泽。

“还接啥水啊,快去村里的那口老井看看,有泉水冒泡,底下井水涌上来了。”一村民高呼呐喊,脸上一派兴奋。

闻言,所有村民都朝着老井跑去,老井在镇魂村中心地带,靠近胡八仙家的位置,眼下村里人纷纷向那赶去。

李德仁拄着拐杖,探头往井中看去,果然见井底有水势蔓延,缓缓朝着上方涌来。

“真是老天保佑我镇魂村啊,还以为有生之年我要亲眼看着这村没了,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李德仁感慨,唏嘘不已。

“可不是嘛,我们村长都这把年纪了,临死前,总得洗个澡不是,你看看这些年,都把村长磕碜成什么样子了啊,我每次见到他都得躲的老远。”一老妇叹道。

“你还真别说,亏得村长有这个命,换一般人,或许早就见阎王去了,哪里等得到今天嘛。”又有一位妇人扯开嗓子喊道,正是村南的王大娘。

“这么说来,我们村还是托李村长的福啊,虽然大旱了十来年,可好在也算苦尽甘来,我提议,十年后的村长选举,我们再选李德仁,怎么样?”接话的是村东的李寡妇。

“同意!”

“我没问题!”

“必须李德仁。”

村民振臂高呼,满怀信心的看着老井前那位佝偻着身子的李德仁。

李德仁一头稀松的白发在大雨下冲的所剩无几,他环顾四周,看着村里这些老家伙,嘴皮子扯了扯,刚好这会脸上雨水够,他激动说道“我谢谢你们啊。”

胡八仙走进人群,欣慰的拍了拍李德仁肩膀,道“镇魂村在老哥你的带领下,有如此气象,人间难得啊,对得起你名字中的德仁二字。”

李德仁皮笑肉不笑,向着胡八仙怒道“滚一边去。”

御水而下的鱼清潺死死咬着牙关,眼下之态,她的身影渐渐有些晃动,力不从心的样子让她呼吸渐渐变的急促起来。

心神感应之下,她发现在后方的墨故渊仍旧呆呆站在原地,只是愣愣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这个混蛋,臭呆子,大傻子,让你别跟着还真不跟来,不让我说是吧,听够了是吧,等我走完,我非要揪着你的耳朵一直说,看你还敢跟我顶嘴。”鱼清潺心底一阵委屈,满肚子恼恨,诅咒墨故渊个不停。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的姿态,心中一阵担忧,此时他陷入天人交战之境,想要冲上去帮她一把,却又怕鱼清潺气火上头,万一自己让她分心,岂不更加危险。

墨故渊看了看底下,干枯的河床已经有大半数距离涨水纷纷,此时正朝着村口外的河堤内奔涌。

“好像也快走完了,要不让鱼姑娘再坚持一会,等会回去再跟她好好道个歉?”墨故渊心中暗自思量。

眼前,水幕中的浪花正在缓缓消退,天上乌云也在渐渐飘散。墨故渊看着鱼清潺越来越颤抖的身躯,自己手心满是汗水,彷佛是自己在走江一般。

鱼清潺此刻头脑渐渐昏沉,在她身后和左手下的金光也是若有若无,几个须臾间,风一吹,就没了。

一道流光转瞬即逝,再次看去,墨故渊已经来到鱼清潺身旁。

手中,有一丝温软,紧接着一道道舒适暖流传遍了鱼清潺的四肢百骸。

强弩之末下的鱼清潺慢慢恢复体力,在恢复意识的情况下,她忽然看见墨故渊就在自己身边,一个愣神,鱼清潺哼了一声,就欲甩开墨故渊牵着自己的手。

“不许动!等走完这一趟,要打要骂都随你,我绝不还口。”墨故渊目视前方,淡淡说道。

那被墨故渊紧紧抓在手心里的温软,仿若大石一般,将鱼清潺深深包裹,炙热而柔和。

九龙琉璃玉在两人中间熠熠生辉,白光涟涟,如绫丝相连,将二人缠绕一块。

不知何时,脚下轩辕剑的剑身缓缓生长,直至蔓延到鱼清潺的脚下,轻轻将她托举而上。

鱼清潺望着身前的墨故渊,余光中,依稀可见墨故渊侧脸下的几分刚毅轮廓。那还未抽离的手,就在墨故渊的掌心下,渐渐失去了力气。

大水挽过,层层翻滚落下,镇魂村数十里周边,河水沿着河道,四面八方,如开枝散叶一般,悉数填满那些干涸龟裂的大地。

凌九泉身居穹顶,目光痴痴的望着那两人牵手相握,如神仙眷侣一般,迎风飘去,直到两人走江完毕。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一年又一年,三千年里的时光,好像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

凌九泉不知想到过往什么,唇边淡淡噙有一丝笑意。

“琉璃,最近修炼我一点进步都没,你都成神了,我还是个还虚境,怎么办?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精进一分。”凌九泉的脸上满是懊恼。

“咦,小凌儿的样子看上去很焦虑啊?”

“能不焦虑吗,眨眼就是个几百年,我还在原地踏步呢。”

“来,过来我看看。”琉璃向凌九泉招手唤道。

凌九泉脸上一阵喜悦,堆满了笑容小跑走至琉璃身边,径直坐在她的跟前,眼里满是依赖。

琉璃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口中缓缓笑道“不要慌,不要慌,太阳下山有月光......”

如果岁月能一直安好,他或许就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吧。

多年前,他已经是山海中雄踞一方的存在,在遇见饕餮之后,两人更是联袂无敌。可不管他多嚣张傲然,在琉璃的眼中,仍然只是一条长得好看的小蛇。

为护凌九泉玄冥天蟒的身份,还未成神的琉璃,曾经一人鏖战古时数位天神,半分不惧。

“潺儿......”一声沙哑的温柔在天际呢喃。

正在路途中的鱼清潺忽有一丝恍惚,她莫名抬头朝着云层之顶看去,眼中蓦然迷茫。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丰腴绝美妙可可 北山经,妖界极南。

有一列山之系,首座峦峰名为单狐山。

单狐山为北山经之首,多机木,其上布满花草,逢水出焉,向西流注于幼水之中,其中多芘石,文石。

眼下天色暗淡,有风雪纷飞,在单狐山的半山腰一处小道上,一白衣女子将身后背负之人缓缓放下,自己喘了口气,叹道“我也真是自讨苦吃,好端端非要听你的干嘛,这大老远过来,喝西北风来了不是。”

躺在雪地上的是一位白头的中年人,此时他深吸两口气,平稳呼吸,目光淡淡看着眼前女子。

“妙可可,你不是要抓我回去受审的吗,我已经答应你,只要你能翻过这座单狐山,我便随你。”白头之人正是玄木。

当初玄木施法,先是通过南疆的蛊人秘术控制氐人李博然,后借身还魂上了李博然的身躯,从而将血蜥蜴一族引来,欲将氐人一族一网打尽。

只是后来意外发生,被鲸族两位搅和,玄乎为了自己图谋的大计,不得已强行提升自己修为,本该万无一失。却是因为他的真身被妙可可找到藏身之地,一剑破了他的诡法,以至于玄木气机紊乱,受反噬之力颇为严重。

“你就自己偷着乐吧,凭你眼下这样子,我随时都能抓你回去。”妙可可顺势坐在一方岩石上,目不斜视道。

受当初反噬重创,玄木如今一身修为去之七八,眼下一副薄弱的躯壳若不是有妙可可相助,怕早就冻死在这高峰之上。

“你还有脸说?偷袭我算什么本事?”玄木看着妙可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自己隐忍许久,千年大计,本该水到渠成,却是被这娘们一路追杀,如今还酿成这番境地,这叫玄木心底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谁偷袭你了啊,我就是怕你又跑了,再说了,我要杀你,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轮得到你在这喘气吗?”妙可可怼回道。

玄木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妙可可方向,可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有心无力。

许久,玄木终是认命,微微一叹,道“如今我身受重创,反正也逃不出你的手心,你把我带到山顶,那里连接北边的山脉求如山,只有山涧中的滑鱼能保我一线生机。”

妙可可皱着眉头看向玄木,问道“那天你究竟干了什么,我一剑都没伤你要害,你就成了这模样,要死不活的。”

饶是玄木这般心性,在妙可可一路盘问下,仍旧有些气急败坏。

“都问一路了,我不说了吗,我就是在打坐调息,从沧海被你一路追到南山经,是个人都要喘口气,我要知道你这么契而不舍,谁还在那坐着。”玄木气色通红,打从遇见妙可可起,这一路就没顺心过。

“我知道你说过了啊,可我就是不相信你啊,要不你再编一套别的说辞?”妙可可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道。

玄木气结,倒在地上,干脆双眼一闭,道“我无话可说,你随意。”

妙可可笑了笑,朝玄木身旁走去,继而一把将他抓起,背在了身后。

“跟你开个玩笑呢,你看看你,怎的还委屈上了,再说了,我看谁死也不会不管你啊,你可是仙界通缉榜上位列第一的存在,抓你回去,指定发财。”妙可可向着高山之上走去,口中缓缓笑道。

玄木趴在妙可可身后,此刻他浑身无力,真气流失,是半分不由己。

细细感受身下人的体温,还有淡淡发香在鼻尖游绕,玄木脸色渐渐趋于安静,他目光平静,没有再说话。

山路陡峭难行,之前妙可可御剑飞行至此,本想一举攀至高峰,却是看见单狐山的壮观后,望而生却。

峰顶之上,更是有大雪飘扬,飓风呼啸。

雪山之中,两人踽踽踏行,脚印在身后一路尾随,随着地势上升,风雪交加,身后也渐渐变的一片白茫。

许久,妙可可抬头看向前方,那里,隐约可见峰顶尽头,有一座大石伫立在上,不知昔年是谁在上面刻下“单狐山”三个大字。

“马上就要到峰顶了,玄木,这次你可别骗我。”妙可可微微侧过脸,向着身后说去。

背后,没有回音,玄木半搭着脑袋,早已昏昏睡去。

妙可可愣了愣神,待反应过来,哼了一声,也没有叫醒他,自顾朝前走去。

她忽然想起千年前,那时两人还年轻的时候,玄木尚未叛逃妖界,那时的他只是雾影宗籍籍无名的一位弟子。

为平息烛龙汶河之乱,各派纷纷派出门下精英弟子前去围剿,也就是在那场相遇中,来自长留山的妙可可和雾影宗的玄木有了第一次的瓜葛。

烛龙乃是化神境的大妖,一身修为恐怖如斯,那时妙可可还未步入合道境,只是随着门中师姐弟们一起前往汶河历练。当时共有三派达成协议,除了两人所在的山门,还有天虹谷的李文轩。

三人修为尚未大乘,本想借此机会历练一番,可谁知那一趟下来差点要了三个人的性命。

烛龙凶悍,虽不知它为何潜游在汶河之中,可这毕竟关乎到西南两经交界的安全,自然不能放任其为非作歹。

在众人联合诛伐下,烛龙仍旧游刃有余,然妙可可当时见门中一位师妹即将被烛龙吞入腹中,为救同门,她率先孤身一人执剑前去阻挡。

差距之下,她将同门救下,自己却来不及跑,被烛龙一爪死死抓住,就欲扔进口中。

忽有一道青白两色光辉驶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是玄木欺身赶来,他站在烛龙口中,顶天立地一般,双手撑起烛龙上颚,脚踏下口,不让烛龙吞下妙可可。

“你先走,我来拦住这畜生。”玄木死咬着牙关,蹦出这一句。

妙可可呆呆望着这位素未谋面的道友,而后抽剑而出,不知拿来的勇气,乘影剑光华夺目,一举向着烛龙的舌根砍去。烛龙吃痛,一口将二人吐了出去,末了,还不忘用巨爪拍向两人。

玄木没有犹豫,径直推开了妙可可,用自己的身躯挡下这一道重击,被打落在地,昏迷不醒。

此后,两人渐渐熟悉,在仙界中也走的颇为靠近。

妙可可生来便是美人一位,只是性格和长相格格不入,似那男子一般,泼辣而率性。

角逐仙侠榜,二人齐齐进了前十,却是在十进五的时候,两人站在了对手位。当年妙可可有意输了一招,让玄木顺利晋级,事后玄木也曾问过她原因。

当时妙可可只说了一句“不是我要让你,若是你我全力比拼,你肯定会输的,毕竟这才过了多久,当初烛龙那一击,想必你伤势还未痊愈。”

玄木好笑回了一句“你倒是很自信,不过依我看来,你不放水估计也赢不了我。”

两人定下约定,等仙侠榜结束,约个时间,彼此再好好战上一番。只是那一场角逐之后,玄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性情突变,竟是驱使烛龙祸乱西山经各地,一片生灵涂炭。

当时他道法突飞猛进,许多人都奈何不得,直到柳沂河亲自出面,才将玄木镇压。

被收监的玄木没有和任何人解释过什么,哪怕妙可可亲自赶往雾影宗,玄木避而不见,未曾搭理。

再后来,为了给西山经各派有个交代,雾影宗又不忍玄木被各派讨伐诛杀,只得向各派赔出不少丹药仙尘,并且答应各派将玄木驱逐仙妖两界,流放至人界,守护一方平安,以此来抵消他身上的罪孽。

雾影宗将玄木部分记忆封藏,其修为也被道藏废去一半,不知用的什么秘法,竟是可以将其送往人界,至此,才有了玄木后来在人间悠悠的那段岁月。

单狐山顶,妙可可将玄木放下,举目眺望远方,视线尽头,是另一片山脉,而在两座山峰之间,有一条溪流贯穿连接。

当中溪水清澈,在这万丈峰顶竟是丝毫没有被冻结,里面有红鱼游曳,自在无比。

“这条小溪叫滑水,是单狐山和求如山内,两条大河中的衍生之水,就是渤水和诸水的产物,这里面的鱼正是滑鱼了。”玄木靠在那方大石一侧,伸手朝前方指去说道。

妙可可伸了个懒腰,妙曼身姿,婀娜有致,白衣长发,腰间乘影明亮,成了山顶一道绝美风景。

她转过头看向玄木,后者只顾盯着滑水中的滑鱼,眼底有一丝丝焦急之色。

“玄木,你变了。”妙可可落寞的垂下头,喃喃说道。

玄木回过神来,看向妙可可,后者身姿迎着风雪,仿若九天仙女一般,绝世独立。

“是啊,变老了,不像你,还是这般动人妖娆。”玄木缓缓说道。

“还有吗?”

玄木仔细看了看,流连忘返,啧啧说道“波澜之势,更胜从前,莫不是这些年偷偷摸摸了?”

偷偷摸摸?妙可可脸色一红,呸了一声。

“当年你被烛龙拍昏,我赶去之时,发现你胸口有一本古籍掉落,上面写有“推拿十式”。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收起来替你保管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龌龊。”妙可可美目撇来,满是鄙夷。

“那你还我。”

“烧了。”

“那当年和你去赤水边处理事务,那晚我喝醉酒,醒来发现那本品花宝鉴也不翼而飞,当初沧海你亲口说你看过,这本总没烧吧?”

“没烧啊,我也的确看过了,只是怕你误人子弟,我把它丢进流沙河了。”

“暴殄天物,那两本真迹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心思寻来的么?”玄木摇头苦叹,一脸惋惜。

忽而一阵幽香拂面,玄木一窒,看着妙可可近在迟尺的容颜,她眼波春水,肤如凝脂,丹唇鲜红,微微轻齿。

“你要是想,干嘛还从书里看呢?”妙可可双瞳剪水,顾盼生姿。

玄木心中咯噔一跳,马上反应过来,怒着脸喊道“关你屁事,赶紧起开,你不入滑水,我去。”

言罢,玄木颤颤巍巍站起身,挣扎向着前方溪水走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狰 妙可可望着玄木渐行走去的背影,噗呲一笑,喊道“就你这样,当心掉进水里淹死。”

玄木充耳不闻,自顾朝着滑水中走去。

就在妙可可欲飞身入水抢先一步之际,忽而雪峰之顶的两人皆是倏然一惊,矗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半响,两人不约而同齐齐抬头朝着上空看去,那里,有一人静止悬浮,目光冰冷的注视二人。

玄木深吸一口气,已是看出来人,他吃力的向后退了几步,有意挡在妙可可身前,继而卑躬屈膝,道“帝尊。”

来者正是远游而归的凌九泉,本想一举前往妖界鸿蒙,却是没想到刚到北山经之首,就看见了二人在此。

凌九泉淡淡看向玄木,过了一会功夫,方才轻齿说道“你就是那个玄木?”

玄木缓缓点了点,道“承蒙帝尊记得,正是在下。”

“酒吞老祖当初是和我说过有一人拜入神决殿,名为玄木,说是叛逃雾影宗,前来投靠我妖界,如今看来,你好像遇见了点麻烦。”

凌九泉说完,下一刻身影凭空消失,待玄木察觉,身后妙可可已经被凌九泉一手抓在喉间,就欲拧断她的脖子。

“帝尊!”玄木急呼喊道。

凌九泉提着妙可可,径直转过身,饶有兴致看向玄木。

“帝尊有所不知,老朽不是只遇见了一点麻烦,当初沧海一役,我被这臭婆娘一路追杀至此,已是身受重创。眼下来此,正是需要她带我入那滑水,方可救我体内创伤。”玄木缓缓说道。

“哦?她要杀你,为何又要带你来这救你?”凌九泉好奇问道。

玄木闻言,看了看凌九泉手中的妙可可,见她喘着大气,脸色通红,正在不停的挣扎。

凌九泉嫌她碍事,一手朝下扔去,继而一脚狠狠踩在妙可可的腹部,讥笑道“合道境渡劫期么,放在仙界或许还有几分可看,不过在我这,还是蝼蚁罢了。”

妙可可口吐鲜血,想要驱使乘影剑出窍,却心不由己。她心中黯然,没想到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在凌九泉面前依然毫无反手之力。

玄木低着头,袖口内的双手紧紧握住,关节隐隐发白,整个人陷入自我挣扎当中。

凌九泉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途经此地遇见两人,不过是巧合罢了。既然两界从来都是水火不容,如今遇见个长留山的,自然也就没必要留她活口。

在一脚踩在妙可可腹部之上后,凌九泉竖起一指,其上一抹幽绿色火苗升腾而出,就要朝妙可可点去。

“帝尊,还求你放过她,老朽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一命。”前方,玄木猛然喊道。

此话一出,凌九泉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反倒是妙可可震惊失色,昂着头怔怔看向玄木。

“这么慷慨,难不成你心还在仙界?”

“当然不是,只是这其中有些难言之隐,说出来不怕帝尊笑话。”

“但说无妨,好些年了,我也想笑话笑话。”

玄木一愣,飞快的看了一眼凌九泉,立马就移开了视线,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昔年我还在仙界之时,曾与她有过牵连,互生爱慕情愫,只是我后来惑蛊烛龙祸害西山经,被流放人间。这次回来拜入神诀殿后,她来找我,就是要我给她一个交代。”玄木静静说道。

这边凌九泉还没说话,躺在地上的妙可可不知哪来的力气,仰天怒道“放你.妈的屁,谁跟你互生爱慕,我是来抓你回去受审,我要你向我交代个锤子。”

玄木看着底下妙可可怒不可遏的表情,他自己脸上同样铁青,恼恨的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

“妙可可,我一身伤势拜你所赐,你要杀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我带来这里,大可以直接一剑解决我便是,说到底不还是舍不得我吗?”玄木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说道。

被凌九泉遏制的妙可可本就呼吸困难,此时听闻玄木所言,不知脸上的红云是被凌九泉逼的还是被玄木的话给羞的,脱口而出,道“你脑子长泡了吧,不杀你是你还有用处,别自作多情成不,还舍不得,我舍不得你妹啊。”

“牙尖嘴利,还要逞强是吧,自个找死那你就死去吧。”玄木气不打一出来,修仙养性至今,偏偏这个妙可可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

凌九泉看着两人恶语相向,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也没有理会什么。

他忽然松开踩在身下的妙可可,目光再次看了看两人,向玄木说道“不管真假,你那一句以命换命,足以见你真情,妙可可我就不杀了,你要是能将她掳回妖界,记你一大功。”

说完,凌九泉就莫名消失在原地,留下茫然无措的二人呆呆相望。

许久,妙可可心神蔓延周边四方,确定凌九泉的气息不在,方才踉跄站起身,看了看前方玄木,没有言语。

玄木见凌九泉来去匆匆,不知他心底想的什么,可既然眼下无碍,那妙可可又不愿搭理自己,也庆幸乐的自在。玄木转身朝着滑水中走去,眼下之境,还是先将自己的伤势治好,

滑水之内,有热气袅袅,是一方难得的温泉,许是受山脉腹地影响,这里不仅没有结冰,反而清澈见底,温暖怡人。

玄木入得水中,一股暖流包裹全身,他下意识躺了进去,浸泡在水底,颇为舒适。

当中滑鱼见这千百年都未有生人造访,刚开始还有些惊慌,待得那人一动不动躺在水底,皆是纷纷好奇朝他身上游来,肆意打探,不时还停浮在玄木的身体上,大摇大摆。

玄木瞅准时机,猛的睁开眼睛,一手向着身前数条滑鱼抓去,可谁知滑鱼反应之快,水花只是溅起一道涟漪,玄木一手空空如也。

狠狠的拍了拍水面,玄木继续朝着前方游去,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滑鱼。滑鱼状如黄鳝,体型细长而丝滑,后背由头至尾,有一条红色长线,看上去极为诡异。

前前后后尝试了数十次,玄木仍旧没有抓到半条滑鱼,有些懊恼。

不知何时,妙可可已经站在岸边,她看着玄木无能为力又有些自怨自艾的样子,幽幽一笑,道“要不要帮忙呀?”

玄木抬头看向妙可可,后者眨了眨眼,等着他的回答。

“还是帮一把吧,我这样子实在是难受,没想到连条鱼都抓不住了现在。”玄木不愿和妙可可斗嘴,喟然叹道。

妙可可没有二话,一手扬起,只见滑水之中无数气泡沸腾,紧接着便有无数滑鱼从各处飞涌而来,朝玄木身体坠来。

玄木闭眸,盘腿曲坐在水中,一道道血色气体在他周边缭绕,那些滑鱼触碰到那些血气表面,顷刻化为粉末,消失在血气当中。

妙可可蹙眉望向玄木,那股血气刺鼻,煞气之重,让她有些反感,可她并未说些什么,自顾操控滑水中的鱼群,向着玄木身边涌来。

许久,玄木方才呼出一口长气,脸上多了几分光彩,比起之前,整个人的气势也是云泥之别。

妙可可忽然开口说道“你当真是妖?”

恢复过来的玄木闻之一愣,目光淡淡看向身前女子,半响,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是什么妖?”

若是寻常小妖或是一般的大妖,被人知道本体也没什么。可在妖界来说,很多妖修炼成人,大多数都是避免自己的真身被仙界之人知晓,因为这样一来,仙界之人就会有各种针对办法,以此取得压制。

除此之外,便是有关妖的真名,山海五经,浩瀚无比。撇开北山经不说,在其它各地诞生的妖群,不管身在何处,从它出生在这个世间之始,其真名就被鸿蒙山记载刻画,与生俱来。

妙可可当然知道某些有关妖族禁忌,可她还是这么问了。

“狰。”

妙可可一阵惊异,倒不是因为知晓玄木本体,是没想到玄木竟然真的会告诉自己。

反应过来的妙可可很快恢复原样,她向玄木一笑,道“就这么说给我听,不怕日后我找出克制你的法子?”

玄木径直忽略了她的问题,反而朝她同样笑道“这么说是打算放过我了?”

“本来你就有机会走的,凌九泉先前至此,杀了我,还能救你,何来我放过你一说?”

玄木想了想,道“先前所言,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怎么就不配合下?”

“你要换种说辞或许还能考虑考虑,你这明摆着趁人之危占我便宜,老娘会答应?”妙可可不屑说道。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然凭凌九泉行事只看心情喜好,我可没把握可以救下你。”

“那一句用你的命换我一命,可是真心话?”妙可可忽然问道。

玄木看着妙可可眼里的闪光,那一张仍和从前模样的容颜,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题外话。

“当年仙界各派共同讨伐于我,你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我求情?”

“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那是天下人以为,我可不觉得。”

“可我真的杀了很多人,双手沾满血腥。”

妙可可恍惚,她看着玄木那张认真的脸,缓缓笑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怎么让你赎罪啊。”

“赎罪?”玄木心底一声嗤笑。

他何罪之有,有罪的是整个山海大道,是天道秩序下的这个世间,是他被折磨千百年里的轮回,带着无数记忆重生,逃脱不了宿命的审判。

他要破了这道,破了所谓天道。

妙可可转身离去,天地一色,连她的身影也渐渐融为一体,消失在茫茫尽头。

有一句话妙可可最后藏在心底,她没有说出口,玄木自然也就不曾知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六重海鲸族 沧海之下,六重海。

这里深蓝深邃,有淡淡微光,随波逐流。

紫色珊瑚遍布各地,其上泛有光芒,在海中化作星火,纷飞海中。

这一片蓝色世界中,如梦如幻,海星漫空,如散在沙间里的星宿般璀璨摇曳,点点闪烁。

众星拱月,在各类水植物的拥簇下,有一方岛屿坐落在此,仿如海中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寂静长眠,不知存在多久。

六重海,未央岛,九野之水,天汉之流。

汲清呆呆坐在岛上一处悬崖峭壁前,身旁不远处,是未央岛的奇观,天汉瀑布,水从天上来,倒灌飞流,落入潭底,又顺着岛下暗河回归海底。

一阵波澜涟漪,汲清察觉身边异样,回眸看去,一张憔悴的脸上多出一丝笑意。

她轻轻唤道“白阿姨。”

出现在汲清身边的人是一位女子,她体态臃肿,肥胖圆润,丰腴富态,看上有几分彪悍。

“不许叫阿姨,要叫姐姐。”女子洋装怒意,伸手胡乱摸了一通汲清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的一片混乱。

来者是鲸族女子,名为白琨灵。

汲清苦着脸,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欲哭无泪,道“可是让我喊你白阿姨是姥姥说的,姥姥说你比她都大,喊你阿姨,是姥姥千叮万嘱的。”

白琨灵一手扶额,看着汲清认真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阿姨,紫苏和玉璐长老她们没事吧?”汲清担忧问道。

“没事啊,虽然她俩伤势不轻,可既然到了未央,自然问题不大了嘛。”白琨灵笑道。

至那日被血蜥蜴一族的血池天界围剿,玉璐为了找鲸族救援,在突破血蜥蜴一族的追杀过程中,差点消香玉殒。

紫苏当时也是好不到哪去,碍于修为薄弱,一直在血池天界中苦苦支撑,最后两人被柳烟尘抛飞扔给鲸族的两位,紫苏心力憔悴,昏死了过去。

从几人被带到六重海下的未央岛上,率先恢复过来的是汲清,紫苏和玉璐仍旧还在调理修养,所幸并无大碍。

“白阿姨,你们后来去苍茫岛看见了姥姥还有其他长老么?”汲清静静问道。

白琨灵愣了愣,看向汲清的脸色忽而变得有些柔和,她没有回答,只是安慰道“汲清别担心,你蓝哥哥和黑叔叔已经去找那些臭虫子了,你姥姥和族人一定会没事的。”

汲清虽然单纯,可她却不傻,在历经族中变故和生死存亡后,一颗天真无邪的心渐渐也没有从前那么快乐了。

“白阿姨,你又在哄我,血蜥蜴他们擅长隐匿,身居沧海居无定所,向来都是四海为家,沧海偌大,蓝哥哥和黑叔叔哪怕再厉害,一时半会哪里能找得到。”汲清向着白琨灵义正言辞说道。

白琨灵看着眼前这个聪慧的小姑娘,被她的话语堵的有些哑口无言。

“你听谁说的,别忘了,小蓝和老黑可是化气境和化神境的高手哦,又是沧海名列前茅的鲸族,就算血蜥蜴再如何躲藏,难不成你不相信你的蓝哥哥和黑叔叔?”白琨灵故作姿态,板着脸朝汲清说道。

汲清连忙罢手,道“我当然相信,我只是怕血蜥蜴一族藏的太深,等他们找到,万一时间来不及,姥姥和族人已经深陷险境,那就糟糕了。”

“早些年里,我就听姥姥和我讲过有关血蜥蜴一族的事迹,他们残忍好杀,喜食血肉。当年我们氐人在从海底迁徙三重海的时候,途中就是被他们拦截,有好多族人都在那场大战中无辜死去。血蜥蜴会血池天界,而我们氐人在那结界中根本无法抵抗,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我怕姥姥她们万一有什么危险,那可怎么办!”汲清脸上满是担忧焦急之色,眼中泪光涟涟。

白琨灵听闻,半响,终是无奈叹了一声,本欲来此是想安慰汲清,再借着一些好话让她不要整日提心吊胆。可谁曾想汲清很多事都已了然于胸,聪明伶俐。

她自然知道很多年前的那一场围剿,氐人惨不忍睹,也知道血蜥蜴的血池天界有多难缠,结界中蕴含的浓烈煞气,她自是深有体会。

昔年氐人侥幸逃脱之后,柳烟尘封闭了整个发鸠,以免再被血蜥蜴盯上。而当鲸族几位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由鲸族族长带头,率领着黑敬承和她白琨灵以及族中多位化神境的高手,满沧海的搜查血蜥蜴一族的下落。

鲸族向来和氐人交好,彼此感情极深,为了替氐人报仇,族长蓝笺舟破开数百年的闭关,亲自出海,怒火冲天。

蓝笺舟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是还虚境,闭关百年,谁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突破关隘。可不论沧海其它种族如何猜测,任谁也不敢小巧这位鲸族之长,那可是除了海中某些大佬之外,唯一可以笑傲沧海的存在。

蓝笺舟带着族人找遍了沧海,除了九重海域,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搜查了个遍,却是毫无所获。后来还是他偶然一次察觉,方才知晓血蜥蜴一族的下落。

沧海之上,游云浮岛,没想到血蜥蜴竟是藏在了云层中的岱舆岛上。

当时蓝笺舟率领族人升空而上,本欲是一鼓作气直接捣毁那座岛屿,可在几人的联手之下,竟是连岱舆岛的护岛结界都未能破开。

那虚空之下的血色结界,不知血蜥蜴是从何处习得,不仅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竟然还有反噬之力。

随着众人配合,除去结界本身的能量淡化不少,依旧没有任何碎裂迹象。反而是鲸族几人受那血池天界的影响,一阵恶心头晕,结界上的血色气体,竟然可以顺着自身的攻击轨道,蔓延入体。

眼看那结界攻破不得,蓝笺舟竟是直接显现本体,那是一抹滔天巨大的蓝鲸,遮云蔽日,不见天幕。

结界中的血蜥蜴何曾见过蓝笺舟的真身,他们躲藏在下,哪怕有着血池天界的维持,仍是不免心慌颤抖。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在蓝笺舟真身之下,随着他几个翻身砸落,巨尾拍下,血池天界已是裂痕遍布,加上黑敬承和白琨灵几人的相助,很快就将结界捣毁。

恢复人形的蓝笺舟脸色苍白,一阵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此刻亲自接触,他方才知晓这等结界绝非沧海所有。

“这结界血气森森,其中蕴含了无数阴魂的煞气,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绝不是血蜥蜴一族拥有的,我们绝不可放任他们为非作歹,一定要查实清楚。”蓝笺舟语气冰寒,认真交代几人说道。

一行人不疑有假,纷纷戒备,齐齐向着岱舆岛中冲去。

在鲸族的大能之下,那些血蜥蜴根本无法抵抗,很快其族人便被鲸族杀的片甲不留,一片狼藉。

可就在鲸族几人以为即将功成的时候,又有一道血光直冲天际,这道血光比起先前更为浓烈猩红。

随着血光绽放,向着鲸族几人扫来,没一会,鲸族几人就被这血光中的煞气侵蚀,瞬间摇摇欲坠。

在将鲸族的战斗力压制后,那道血光直直朝着天际坠去,继而一声炸响,漫天血气缭绕,缓缓包裹着这座岱舆岛。

蓝笺舟心知不妙,自然知道若是给这血气笼罩,以血气中的古怪,几人肯定要吃大亏。

当下没有犹豫,立马呼唤几人朝着外围掠去,等到那血气完完全全再次将岱舆岛包围,鲸族几人也顺利逃了出来。

“族长,这就是氐人他们说过的血池天界吧?”黑敬承心有余悸在一旁说道。

“不错,看来这血池天界不单单只是对氐人一族有压倒性的作用,怕是我沧海之内所有水泽异族都被这血池天界压制,应是某人特意为之,想必就是为了针对我们。”蓝笺舟深深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蓝笺舟恨恨的看了一眼这座血色肉球,眼里弥漫阴霾,许久方才说道“通知其它异族,堤防血蜥蜴,再派人密切盯紧这些混蛋,看看他们是不是和某些妖道之人有所往来。”

所幸这一次蓝笺舟倾力之下,血蜥蜴同样损失惨重,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此后很多年里,血蜥蜴并未有所走动,仿佛消失在沧海里一般,那浮岛随风飘荡,时间久了,也无人知晓去向何方。

只是这一次氐人再遭重创,那血蜥蜴神出鬼没,无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白琨灵曾听小蓝和老黑回来的时候说过,在苍茫岛上发现一位布衣白头的老者。当时两人本欲解救氐人,却是没想到那人修为堪比还虚境巅峰,且还能控制血池天界的增长。

情急之下,两人只得先带着汲清她们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思绪万千,白琨灵当年亲身经历,此刻脑中同样念头婉转,只希望他们回来能带来好消息。

汲清看着身边的白琨灵,一副神游远外的样子,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汲清伸手拉了拉白琨灵。

后者缓过神来,笑着看向汲清,道“怎么啦?”

“白阿姨,我想自个出去找姥姥她们......”

“不行!绝不可能。”白琨灵想都没想,脸上满是怒气看着眼前这个脑洞大开的姑娘。

似乎早已预料一般,汲清摊开双手,深蓝色发丝此刻渐渐飘起,随着颜色越发深蓝,一头发丝无风鼓舞,朝着上方飞涌而起。

汲清浑身蓝光涌现,她沐浴其中,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上升,其中蕴含的某种能量,连整座未央岛都渐渐咆哮起来。

早已被眼前景象惊呆的白琨灵不知所措,茫然望着汲清带来的变化,她瞳孔失色,不可置信。

一道流光出现在白琨灵身旁,他同样目露惊色,诧异望着身前汲清的样子,蹙眉深深。

“族长......”

蓝笺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后喊我师父 许久,汲清身上异样消失,她笑着看向二人,再次问道“这次我可以出去吗?”

蓝笺舟颔首,向汲清缓缓说道“连我都找不到血蜥蜴一族的下落,哪怕你能越境,当真就能打的过他们吗?别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血池天界本来就是有人故意针对你们氐人使出的一种压制手段,你去了,万一有个好歹,你有想过你姥姥最后的心愿吗?”

汲清莫名眼泪哗啦啦的流出,她哭着说道“姥姥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姥姥和族人既然都将所有的心血给了你和紫苏,而你已经长大,很多时候,有些责任和事情,你必须自己担当起来,知道吗?如果你真想去,我不拦你,但是你要知道后果。”蓝笺舟看着身前汲清,他没有任何强求,只是极为认真的建议交代说道。

一旁白琨灵急急开口说道“族长这怎可,汲清年幼,修为连大妖之境都没,哪怕她仗着一些秘法,可外界险恶,她哪里能应付过来?”

汲清看着蓝笺舟深邃目光,半响,她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怕。”

蓝笺舟愣愣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许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沧海偌大,等你蓝哥哥和黑叔叔回来,让他们带你一块去找找。”

汲清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怕时间来不及,要是他们在沧海耽搁许久,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

“你!”蓝笺舟气急。

一旁白琨灵也是无奈苦笑,记得以前汲清还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孩,怎的这次突发变故,连本性脾气都变了不少。

蓝笺舟自知此事事关重大,他虽不阻扰,可也不愿汲清一股脑带着执着去闯荡沧海。除此之外,汲清未经人世,哪里知道外界的阴险狡诈,诡计多端。

就在几人各自思量心思之际,岛外有两道流光飞速朝着天汉瀑布掠来,两道身影径直穿透岛上结界,落在了蓝笺舟一行人身边。

“蓝哥哥,黑叔叔!”汲清欣喜满面,此刻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可她双目包含希翼,紧紧看向二人。

蓝笺舟和白琨灵已是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来者。

其中一位稚嫩少年,身形矫健,同样一头蓝发在上,颇为英朗,正是蓝笺舟的独子蓝少正。

他推了推身旁的黑衣男子上前,自己是压根不打算说任何。

黑衣男子名为黑敬承,亦是鲸族化神境修为的大妖。

他先是看了看汲清,而后又看了看蓝笺舟,后者心领神会,正欲说些什么,一旁汲清急急说道“不许背着我说悄悄话,是不是发现我姥姥的踪迹了?”

黑敬承苦笑,环首看了身旁几人,脸上有一丝无奈。

蓝笺舟见此,自顾朝黑敬承说道“此番出去不过短短二旬时间,莫不是已经发现血蜥蜴一族的踪迹?”

黑敬承开口回道“不错,当初我和小蓝在接到汲清她们之后,由小蓝护送她们回来。而我则是隐藏在一处悄悄跟踪他们,我沿途留下我族记号,等到小蓝再次找到我的时候,我俩汇合,才发现血蜥蜴朝着北方赶去了狱法。”

闻言,蓝笺舟和白琨灵皆是一惊,各自脸上莫名闪过一阵煞白。

汲清看着他们的模样,当下急急问道“狱法?是血蜥蜴的老巢么。”

半响,蓝笺舟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汲清,神色动容说道“汲清,先前我还答应你可以让你出去,不过现在断然是不可能了。”

汲清心慌,脱口而出道“我姥姥还等着我,既然知道位置为什么不能去,若是你们不肯,那我去找。”

说完,汲清转身就欲朝着未央岛上的空中冲去。忽而空气一阵波动,还未飞起的汲清莫名身体一窒,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汲清,你怎么一下子变的这么冲动了呢,我们何来不肯,再说了,凭你姥姥和族长的关系,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不让你去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让你去,这不是明摆着羊入虎口吗,你可知狱法在哪里么?”白琨灵看向汲清的脸上充满无奈。

汲清挣扎不已,哭着喊道“姥姥就在狱法,那血蜥蜴就是奔着我们氐人的血脉之力,不管狱法在哪,有多危险,我都要去救姥姥,你们放开我!”

蓝笺舟缓缓走到汲清身旁,一手轻轻抬起,将白琨灵的禁制撤去,他一手按在汲清肩膀上,淡淡说道“狱法在北山经妖界之地,已经脱离了沧海,那里是北山经所有妖兽的葬地。自古以来除了身死道消的妖兽之外,但凡寿命到了尽头的妖物都会埋葬在狱法。不说你能不能去,即便你到了狱法,你拿什么救你姥姥?”

汲清刚想反驳,蓝笺舟笑着说来“凭你刚才用的秘法提升数境的修为?你可知这是你们氐人一族所有的精纯之力么?你姥姥将氐人所有的心血交给你和紫苏,难道你不知道她的用苦良心?你这般贸然前去,无非是将自己的性命视作儿戏,当初柳烟尘不顾一切撕开血池天界,哪怕留下其他族人也要把你俩安全送离,为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长大。仇当然要报,可如果连命都没了,还怎么报仇?你们身上可是肩负起氐人未来的希望啊,难道你要让你姥姥所有的苦心白白浪费?”

蓝笺舟目露伤色,于他而言,他又何尝不想去救柳烟尘。昔年六重海,两人自幼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无关男女之情,却是一种极深的亲情所在。

汲清失魂落魄,道理不是不懂,只是就此放任不管,时间一旦久了,谁都知道后果会是如何。

“难道我就要这样违背自己偷偷活着吗?哪怕我以后能替姥姥报仇,姥姥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是这样,我情愿和姥姥死在一块!”汲清抬起头,坚定不移的说来。

几人怔怔,皆是看向这位倔强不屈的女孩,蓝笺舟望着汲清眼里的果决和勇敢,那一双目光何其熟悉,似曾相识。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她,蓝笺舟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必再说,你的心意我知晓,可我的立场是站在你姥姥的角度,绝对不行。”

汲清不甘,就欲再次使出秘法强行离去,忽而整个未央岛蓦然一静,连天汉之水的瀑布都纷纷凝滞不动。突然之间整个未央岛陷入一片寂静,甚至连周边海域都被冻结一般,只余一粟金光从底下洞穿而来,照耀在汲清身上。

蓝笺舟一行人惶恐,齐齐朝着底下跪去,不敢出声。

一赤足男子无端显现在众人头顶,他一头粉色发丝飘扬,眉目冰冷,淡淡望着光照中的汲清。

汲清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人,不知此人究竟是谁,竟然连鲸族都要对他下跪行礼。

“你可愿随我去九重海?”那人开口淡淡说道。

“不去。”汲清即刻驳回。

白琨灵下意识就要去拉住汲清,却是发现自己突然身不由己,一身气机彷佛荡然无存。

来者似乎被汲清如此果决的一句话给呛得不轻,他愣了一会,继续说道“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在最快的时间变得更强,也答应你只要你能达到我对你的要求,狱法之地,我陪你一块去。”

底下,蓝笺舟几人听闻,心底一阵欣喜,拼命使眼色朝汲清看去,恨不得汲清立马点头。

可汲清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几人道心崩碎。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跟你走,我现在就要去救我姥姥,不用你跟,还有你们!”说完,汲清还不忘指了指一旁的鲸族几位。

饶是以赤足粉色头发男子的心性,在汲清无厘头之下,仍是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和自己这般讲过话,当下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此番决定究竟有无对错。

“我是北溟鹏,沧海之主。”

汲清愣了愣,茫然不知。

“......”

蓝笺舟深怕汲清错过一番机缘,更怕北溟鹏失去耐心,眼下再也顾不得其它,缓缓站起身,拉着汲清说道“你听鹏神大人的,跟他去九重海,好好在那修行,狱法我会亲自过去,再不济,我整个鲸族迁徙去北山经狱法都行!”

“可是蓝爷爷,你不是说那很危险吗,万一你们遇见什么危险我可不愿意,姥姥和我说过,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不能连累别人。”

蓝笺舟老泪纵横,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血蜥蜴此番抓了氐人一族前去狱法,定是受某人指使,既然他目标是氐人身上的血液之力,想必一时半会不会轻易拿你族人的性命肆意妄为,我虽然没办法救出他们,但是只要有机会,我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身后,黑敬承亦是开口说道“不错,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你姥姥和族人被血蜥蜴带往狱法,那么我们就还有时间。你就跟着鹏神大人去九重海,好好修行,你不是想亲自救你姥姥么,只要你听他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汲清看着几人目光殷切,想了想,继而抬头看向高空之上的那人,认真说道“我跟你走,你不许骗我。”

北溟鹏点了点头,一手朝海中这道金光抓去,汲清整个身形兀然漂浮起来,向着北溟鹏飞去。

两人齐齐站在金光之中,随着上方海水层层倾覆倒灌,金光渐渐消失,而北溟鹏和汲清的身影也随着金光浅浅消散。

“这件锦斓袈裟暂且交由你保管,若遇血池天界,可畅行无阻。”

一件红色法袍从上漂浮而来,蓝笺舟毕恭毕敬,双手接入,一派肃穆慎重。

许久,几人惊魂未定的心境下终是缓缓呼出一口大气,略有解脱之色。

“父亲,怎的鹏神大人都亲自过来了,刚才那一会,差点没把我吓死。”后方,蓝少正拍着自个的小心脏心有余悸说道。

蓝笺舟小心翼翼收起手中袈裟,回眸看了一眼这个毛头小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劈头盖脸就是一声怒吼“你小子是越来越不把老子放眼里了,先前敬承说他前去跟踪血蜥蜴,沿路留有记号。这么大的事情你小子回来居然都不跟我说下,自个冒冒失失赶过去,我还以为你是去偷鸡摸狗了。”

蓝少正立马躲到白琨灵身后,借着靠山驳回道“偷鸡摸狗这种事不是你最爱干的么,可别往我身上扣,我是行侠仗义去了。”

蓝笺舟气不可遏,就欲抓这小子好好教训一番,白琨灵连忙阻拦了下来,解释道“是我擅自作主的,那会可是不知道你去哪了,局势刻不容缓,少正将汲清她们带回,我就让他先去和敬承汇合,以免有什么意外。”

蓝笺舟气鼓鼓的瞪了瞪眼前两人,终是作罢,总不能说自己真的偷鸡摸狗去了。只是恰好那日和水麒麟还有落龙子去了一趟南山经,听说有一家的叫花鸡和腌狗肉味道不错,几人似凡人一般,那天喝的有点过头了。

“族长,鹏神大人此次突然出现在此,为何对汲清如此上心,还要将她带往九重海?”身后,黑敬承突然问道。

蓝笺舟理了理思绪,半响,他望着海水深邃,喃喃说道“我猜应是刚才汲清使出的秘法,让鹏神大人有所察觉。”

闻言,蓝少正和黑敬承皆是满脸不可置信,仿佛知晓汲清所谓的秘法是什么。

“氐人的血液来自上古女娲娘娘,是最为纯正的一脉。如今看来,柳烟尘的确是这么做了,氐人精血,一滴集全身精华所在,每注入另一族人身体,都会产生倍增效果。汲清和紫苏得氐人族人所赠,由此看来,柳烟尘是想再铸女娲娘娘之力啊......”

几人面面相觑,黑敬承率先回过神,他紧张说道“那紫苏她......”

“鹏神大人既然这么做了,我们遵从他的神愿便是。”

————

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之中,眼前的景象一直都只有灰白之色,再无其它任何异样。

汲清看的有些眼疲,她一手拉过北溟鹏的衣角,道“叔叔,这就是九重海么?”

北溟鹏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叔叔,这里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你都一直生活在这里么?”

“叔叔,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咿,叔叔你快看,那里有一块石碑!”

那日,段念尘横劈沧海,自此归墟和九重海融为一体,成了世间大海的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是山海河川的归宿。

“怎么石碑上什么字也没有啊?”

“那块石碑是我一位朋友所留,日后你就在此修行,我会将每日功课传给你,能做到吗?”

“很难吗?”

“对我来说很简单,对你来说,很难,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是不是学完叔叔你教的功课,我就可以去救姥姥了?”

“嗯,我也会陪你一块去。”

“好,那我一定会好好学,叔叔不许骗我。”

“你好像总是担心别人骗你?”

汲清低着头,落寞说道“没有人骗过我,我知道是他们不想我担心才故意安慰我的,可我一点也不想听。只有故渊哥哥不会这样,不管好与坏,他都会告诉我事实,只要我想,故渊哥哥都会陪我一起去做!”

北溟鹏下意识问道“怎么还多出个故渊哥哥?”

汲清心间温暖,温柔一笑,道“等我学完叔叔教的功课,我就带你去找他,故渊哥哥对我可好了。”

北溟鹏可没有这个心思,他把汲清拉到自己身前,神色依旧淡然,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女子。

汲清不解,同样好奇的看着身前莫名目光,正欲开口询问,北溟鹏已是率先打断她的话痨。

“以后不可以再喊我叔叔。”

“那我叫啥?”

“喊我师父。”

“师父?”

“嗯。”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镇魂村,胡八仙家。

几人一大早就已经收拾妥当,自从解决完村里的事情之后,墨故渊一行人又在村内呆了数天,眼下觉得无所事事,便决定今日启程,朝西山经腹地出发。

此刻临近下午,有初冬的暖阳照拂,村内一片祥和。

那日鱼清潺走江回来,将此地干旱解决,村民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只是二人当初有意隐去身形,不让村民发现,将一切功劳推给了胡八仙。

之后,墨故渊和鱼清潺也冰释前嫌,只是墨故渊在鱼清潺手下吃了不少苦头,最后还是饺子出面,方才让鱼清潺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他一马。

眼下几人站在院内,不见胡八仙踪影,墨故渊问向羽涅,道“不是和胡仙师早些时日打过招呼么?为何他不在家。”

羽涅扬了扬手,道“我哪知道,说不定自个跑哪快活去了,管他作甚,我们走我们的就是。”

墨故渊好笑说道“这怕是不太妥当吧,好歹胡仙师也是你大哥,你就这样不辞而别,岂不是让胡仙师寒心?”

羽涅急眼喊道“那是当初我瞎了眼,被他的伎俩忽悠才喊他大哥,这些时日下来,那家伙分明就是个老神棍,尽想着法子骗我的酒喝,一点真本事都没。”

一旁鱼清潺将饺子抱在怀中,笑着说道“怎么能说人家骗你的酒喝呢,明明是你自己也想喝的。胡仙师陪你喝酒,纵情豁达,又跟你有说有笑,天南地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认他做大哥有何不妥?”

羽涅闻言,想了一会,莫名叹了一口气,道“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喜欢喝酒我也不会计较什么,只是那天你们又不是没亲眼看见他的样子,哪里像个世外高人,分明就是江湖骗子,我认他做大哥,实属让我难堪啊。”

听到羽涅所言,鱼清潺和墨故渊二人相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那日走江之后,村里为了庆祝这一天的喜悦,同时也是感谢胡八仙的作为,大家伙当晚就大摆宴席,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乐此不疲,羽涅更是坐在了胡八仙和李德仁的中间,左右交杯,颇有一派气吞山河的景象。

墨故渊和鱼清潺当时拉都拉不住,也不知道羽涅喝酒的次数为何这些时日猛的就频繁了起来。特别是和胡八仙在一起,两人基本都是在喝酒,无所顾忌,畅所欲言。

期间,胡八仙曾拉着墨故渊想要一起喝上两杯,却是被鱼清潺给唬住,美其名曰“饺子可还在旁边看着,你自己看着办。”

墨故渊虽说动了这个念头,可想想自己刚和鱼清潺和好,又让饺子看见,的确是不太好,当下以水当酒,回敬了在座的各位,就此作罢。

胡八仙没有勉强,不过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那一眼,让墨故渊云里雾里,好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所幸很快胡八仙被羽涅搭肩勾过,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较量。

“老哥,说实在话,从我喝酒以来,以前都是自个喝闷酒,直到遇见你,我是真心喝的痛快啊。”

“哎,羽老弟啊,老哥又何尝不是,要不是那日沧海偶然遇见,怕是我兄弟俩可就要抱憾终生了。”

“不错不错,老哥所言极是,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命中注定我和老哥你有此际缘。”

“话虽如此,可是天下无不散宴席,老哥如今是越发舍不得你了,以后你不在了,老哥这上哪去找你喝酒啊?这寻常老酒又喝不醉,喝不过瘾,一想到这啊,老哥的心窝子难受的很,喝酒是小,能跟兄弟你一块才是最大的快乐啊。”

“老哥别担心,我知道你想喝醉酒来缅怀我俩这些时日的情义时光,我咫尺物件中还有很多,外头那些劣酒无法让老哥一醉大梦,但我的酒可以,到时候我送你百八十坛,保证让老哥尽兴无忧。”

胡八仙深吸一口气,泪光闪闪,提起一杯,动容说道“多的也不说了,都在酒里,老哥先干为敬。”

羽涅拍了拍胡八仙,又转头看向一旁醉眼昏花的李德仁,道“老头,还能喝不?”

李德仁红着脸,举着杯向村里的李寡妇大笑道“喝,喝它个一醉方休!”

羽涅嘴角一扯,只得和胡八仙再次碰饮起来。

许久,几人酒意越发上头,胡八仙更是目光迷离了起来,眼下站起身,举着手中酒杯畅笑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这一杯,我得敬我羽老哥和两位少侠,祝你们日后春风得意,心想事成。”

台下有人起哄道“你这胡八仙光说些好听的话干嘛,给大家伙表演一个,助助兴也好,可别顾着喝酒说些醉话啊。”

胡八仙一口美酒饮下,晃晃悠悠,嘿嘿笑道“王姐姐这是要看我的风采啊,也罢,今日我便给你们露上一手,让你们瞧瞧我这天机门第九十九代单传弟子是如何的龙飞凤舞。”

在所有人的好奇目光下,胡八仙从怀中掏出一张金黄色符纸,墨故渊和羽涅二人瞬间看出来历,其材质和当初在地底大战金乌时的一模一样。

“龙虎符?”墨故渊小心问道。

胡八仙笑了一声,道“这可是难得甲骨符纸,我还未开光点灵,今日我便要用此符纸来画一张龙虎符!让你们大开眼界。”

众人好奇不已,纷纷屏气凝神,看着胡八仙仙风道骨的昂首姿态。

胡八仙一只手作成剑指,口中喃喃有词“太微六甲,五帝灵君,光华日月,威震乾坤,雷公霹雳,行神布气,龙啸虎吟,来此一游,定!”

还真有一股不知从哪刮来的大风吹来,那金黄色的甲骨符纸一阵金光闪烁,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满是诧异。

等到金光消散,众人看去,只见符纸上赫然多了两只生物,一上一下,彼此纠缠相斗。

羽涅正一口烈酒灌入喉间,余光却是瞥见符纸上所画之物,当下双眼瞪起,一口美酒径直呛出,他指着胡八仙怒道“好你个神棍,当初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画错,你他娘的看看自己画的是什么,这分明就是一猫一虫,龙虎你大爷。”

墨故渊了然,看来胡仙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甚至有没有一种可能,胡仙师每次喝多了都要拿上这一手表演,以至于自己都忘记究竟哪个地方出了差错。

胡八仙定睛望去,仔细端详,迷离的视线下,他很认真的说道“羽老弟终是棋差一招,你醉了啊,连龙虎都看不出来了。”

羽涅气竭,指着胡八仙颤抖的说不出话。

————

院内,几人也不再耽搁,向着村外走去。

待得临近村口,赫然看见了胡八仙正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一屁股坐在那里,旁边插着一道旗帜,正是当初沧海所见。

旗帜随风飘曳,一派盎然,上面写有“赛星占,胜紫斗,神机妙算,不准不要钱。”

几人望着胡八仙眉眼谄媚,不时在和身前人说说笑笑,怡然自得。

“我说怎的不见胡仙师呢,原来是胡仙师日理万机,来此早早摆摊就业了啊。”鱼清潺笑着说道。

胡八仙见几人到访,暂且将那些无聊的村民打发走,继而捻须轻笑,道“诸位今日就要走了?”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特意过来和胡仙师知会一声。”

“好,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诸位一路顺风啊。”胡八仙倒也爽快,拱手朝几人笑道。

鱼清潺看了看胡八仙寒酸的模样,一颗鲛珠抛了过去,双手环胸,眼色促狭道“要走了,道长再帮我们算算此去路途凶险如何呀?”

胡八仙不动声色将鲛珠藏在袖口,一手抓起桌上的签筒,抽出一根摆在桌上,继而摇了摇数次,直到一根竹签掉了出来。

几人望去,只见上面写有“天雷无妄。”

胡八仙将卦签拿起,口中如是说道“下震上乾相叠,飞鸟失机落笼中,纵然奋飞不能腾,然恪守本分,不忘初心,无妄无欲,自当逢凶化吉。诸位,这是一道中上签,可得牢记签上所说。”

鱼清潺不满哼了一声,本想是借着胡八仙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点好听的,没想到这胡八仙倒是动起真格了。

墨故渊认真记下胡八仙所言,再次朝他鞠躬行了一礼,道“自是不敢怠慢。”

羽涅看着胡八仙含笑点头,不知这家伙又在故弄什么玄虚,当下丢下一句“酒给你扔后院了,记得省着点喝,我走了,以后可找不着这么好喝的酒了。”

胡八仙望向羽涅自顾远去的背影,抚须大笑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我是比不得羽老弟爽快啊!”

鱼清潺懒得墨迹,领着饺子同样走了开去。

墨故渊站在胡八仙身前,半响,他忽然说道“那日沧海,胡仙师误打误撞而来,可是算好我等会途径此地,特意让鱼姑娘有此走江之势?”

“卦不敢算尽唯恐天道无常,可我天机子,替天行道,何来算好一说?”胡八仙反笑问来。

墨故渊愣了愣,不愿多做深思,朝胡八仙示意一番,向两人赶去。

胡八仙淡淡望着几人身姿,目光柔和,他坐在原地,喃喃自语“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也不过只是一梦浮生,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一阵寒风拂来,此地空空如也。

先前呆在村口的村民皆是一阵茫然,彼此看了看彼此,不知为何好端端的蹲在这里。

墨故渊几人朝西走过,在路过村尾那间别致的草房时,几人纷纷驻足停留,各自入目望去,思绪不一。

眸底,墨故渊仿佛看见了那些年里两人的欢声笑语,有人十年如一日,朝朝暮暮,诗酒年华。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金鳞 这几日天色不错,虽已入冬,可接连好几天都是大太阳的,倒也颇为舒适。

墨故渊一行人由西而行,穿过丛林大山,一路风尘仆仆。好在几人都是心性豁达之辈,远行的途中也能游山玩水,领略西山经浩瀚风光。

从那日离开镇魂村后,墨故渊四人款款而行,已过去有四五日时光,好在墨故渊的黄庭经外卷上有记载西山经的地貌,众人才不至于茫然乱撞。

这一路上没有见到半个人影,除了山便是树,野道崎岖不平,山路更是蜿蜒不断,荒郊野岭之上,唯这四人渺小身躯,在底下悠然踏行。

西山经广袤无垠,在整个山海五经当中,也是最大的一块大陆,占地面积数千万之里,极为辽阔。

除此之外,西山经还有着当今仙界六大派中的其四扎根在此,四大派分别占据西山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大有一番坐镇压势的苗头。

在这块地大物博,资源丰饶的大地上,同时也还有一些籍籍无名的小派别,或是隐居一方,或是成为四大派附庸之属,同样生活在这块大陆之上。

在这块大陆上,其最多的便是延绵不绝的山脉,哪怕以各大门派来说,他们的山门都是坐落在西山经一些名山大川之中,占据天险,偶据一方。

至古时而言,这里不知诞生了多少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大能者。在他们一代代的传承和开拓下,才有了西山经如今的盛世锦绣,欣欣向荣。

年月累积之下,哪怕一些风水宝地被仙界占得,可彼此之间一样有暗流涌动,一较高下之分。毕竟自古以来,西山经都是被各派瓜分地界,有强者陨落,也有新人崛起,前赴后继,皆是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占得一席之地。

恩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大家都知道共同的目标罢了。

西山经,往西六十余里,乃是太华山所在,这一日,墨故渊几人已是走到这座山脚下。

距离不远处,羽涅抬头看了看这座山,转首向一旁的墨故渊问道“这座山这么高,且看这山脉距离,起码数百里之长,我们怎么走过去啊?”

墨故渊笑道“干嘛走过去,我本来就是打算登上此山的。”

“登山?”后方,鱼清潺好奇问来。

“我说墨故渊你是不是这几天走傻了,这一路我们登过的山还有少么,我这两条腿都快走折了,你还要爬这座山?你看看这座山,千仞之高,山崖陡峭,直耸入云,依我看怕是寻常禽鸟野兽都不愿呆在这里,我们上去干啥?吹西北风吗?”羽涅叫苦不迭囔囔道。

墨故渊好笑的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太华山还是有野兽的,好比那肥遗,不就是生活在太华山里的异兽么?”

“肥遗?就是那个长着六只脚,后背生有四翅的大妖?”鱼清潺狐疑问道。

“不错,就是这畜生,肥遗形体似蛇,凡事它出现的地方,必有大旱。前些时日在村子里我就听李村长和我说过这件事,说是某一年曾在村外的荒山野岭之地见过一条大蛇,那大蛇行动迅敏,六足生风,且还能飞翔天际。我猜一定是肥遗受到李大夫蛊惑,这才来到了镇魂村,以至于村子大旱了十来年。”墨故渊缓缓说道。

“你的意思是想把它给除掉?”羽涅问道。

“当然,我也是根据外经上的记载,才知道肥遗身居在太华山上,既然它当初为祸一方,眼下我们有此一行,为何不能替百姓除去这祸乱的妖兽,你羽大侠的侠肝义胆,见义勇为呢?”墨故渊眨着眼睛笑道。

羽涅望着眼前这座高峰,咽了咽喉咙,半响,喃喃说道“任重而道远,这要替天行道,真是不容易啊。”

“你当真有把握可以杀掉肥遗吗,我曾在古籍看过有关肥遗的介绍,这是一种十分凶残的大蛇,因背生四翅,速度其快。此外,它的毒液方才是最为致命的,若是不小心沾上肥遗的剧毒,怕是无力回天。”鱼清潺蹙眉担忧说道。

墨故渊颔首,好半天方才向着两人说道“关于这点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对于鱼姑娘你走江来说,我觉得有必要将这条肥遗给除去。既然当初村子的大旱和肥遗也有关系,那么此次你走江之后,肥遗已经牵连进来,所以我们必须了解这趟因果。”

“因果?”羽涅和鱼清潺异口同声问道。

墨故渊挠了挠头,径直说道“这个说来话长,也是当初在落魄岛凌九泉和我交代的,其中较为复杂,日后我在慢慢说给你们听。总之来说,一方面是和鱼姑娘一起将此趟因果了解,另一方面也是惩恶扬善,积累功德嘛。”

“那就走呗,我倒要看看这条肥遗有多大能耐。”羽涅摩拳擦掌,急不可耐。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山路陡峭,我们还是御剑直接飞上去吧。”

羽涅歪着头好奇问道“飞?这一路你都不让飞,说是一步步走更真心,更虔诚,现在可以飞啦?”

墨故渊直直说道“当然,鱼姑娘要走江,按照当初凌九泉既定的路线,我们都是要一步步走过来的。但眼下到了太华山,我们只是登山除妖而已,又不影响什么,你大惊小怪干嘛?”

羽涅无奈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道“行,你是大爷,你说啥就是啥。”

饺子兴冲冲跑上前来,一把手紧紧抱住墨故渊的裤腿,脸上堆满了笑意,一副随时可以准备出发。

墨故渊宠溺的摸了摸饺子脑袋,又回头看了看最后方的鱼清潺,后者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身前。

“鱼姑娘,你怎么了?”墨故渊见她异样,开口询问道。

鱼清潺愣了一会,方才轻齿说道“你说登山除妖,是为了替我斩断这次走江的因果,可因果向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结一说。万一我们登山之后,又有其它意外,岂不是这因果始终无法解开?”

墨故渊会心一笑,道“你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在这太华山上,也只有肥遗这一种妖兽,何来沾染其它因果,我们速战速决便是。另外之所以我敢有此保证,是因为书上记载这肥遗也仅仅只有化气境的实力。我虽还未达到此境,可凭我们三人联手,自当不在话下。”

闻言,鱼清潺纠结的脸色方才有些渐渐好转,点了点头,缓缓走上前来。

墨故渊看出鱼清潺心中顾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冒冒失失的,当初沧海流光城内,是我顾虑不周。这一路下来,我们走到此地,也是我事先就已经计划好的,所以鱼姑娘的担忧我能理解,我不会让你们以身犯险,也不会让自己独自承担风险。”

鱼清潺美目一撇,哼道“自作多情,谁替你操心了。”

墨故渊讪讪一笑,却是不敢反驳。

鱼清潺走进身侧,忽然想起什么,她举起一手递向墨故渊眼前,道“关于走江一涂,我还没跟你说呢,这是上次在镇魂村走完之后,我的右手臂便多了一块金鳞。”

墨故渊和羽涅好奇看去,果真在鱼清潺的小臂关节处,有一片金鳞镶嵌在内,极为璀璨夺目。

“我记得当初在沧海的时候,鱼姑娘你左手处也长出了一片金鳞,对吧?”墨故渊紧接着问道。

鱼清潺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有一片在我后颈,是当初在大荒的时候就已经长出来了。”

“你这金鳞倒是瞧的格外好看,有啥讲究吗?”羽涅一旁开口问道。

“倒也没有什么讲究的,只是有助于我在走江的过程中为我提供法力和精神上的帮助。那日干涸走江,掀动洪水,就是我左手下的金鳞和后颈那片金鳞自主催发异能,让我能抗下那片水幕。”鱼清潺解释道。

“照你所说,这金鳞岂不是多多益善更好?要是你能多长出几片金鳞,那么日后走江入海就事半功倍了啊。”羽涅接口道。

鱼清潺白了一眼过去,道“哪有你说的轻巧,路途艰辛遥远,途中更是不知道有什么意外。凌姐姐以前和我说过,我要走江入海化龙,只需要长出九片金鳞就行,一旦九片金鳞集齐,我就可以入南海,鱼跃龙门,翻江倒海,化龙成形了。”

“九片,这么少,你这都三片了啊。”羽涅喃喃说道。

一旁墨故渊沉思半响,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鱼姑娘身上的金鳞应该是跟她身体有关。如果按九片金鳞算的话,其身后占得一片,双手占的两片,那么接下来胸前应该还有一片,双脚再占两片,另外三片应该就是跟头部有关,至于具体的,或许要等鱼姑娘日后慢慢发现了。”

两人听闻,好像倒也不无道理,羽涅率先拉过墨故渊大笑道“你这小子看来对潺潺很上心嘛,怎么,莫不是私底下研究过?”

墨故渊一脚跺在羽涅脚尖前,气笑道“谁跟你一样无聊,赶紧上来,我们得出发了。”

几人不在犹豫,齐齐站在轩辕剑上,随着墨故渊御剑而起的姿势,四人“嗖”的一声,扶摇直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太华山的传说 太华山,自古相传乃是奇险天下第一山。

南接西山经秦岭山脉,北瞰黄渭,倨傲一方,是西山经极为重要的一支山脉。

有传闻说,太华山上曾有一处洞天福地,有不少修仙真人一登此山,想要寻觅机缘,可山道险峻,奇峰峻岭数不胜数,很多造访者无从所获,皆是空手而回。

早在上古时代,这太华山本是和西边的少华山同属于一座山脉,可因为当时的太华山实在是过于磅礴恢弘,将黄渭之水隔绝,使得黄渭之水流经时只能绕道而行。后被黄渭之水中的巨灵一分为二,这才让黄渭能畅通无阻。

传说巨灵用手劈开山顶,脚踏开山麓,最终将这座山分为太华山和少华山,而有后人口口相传,在太华山顶依稀可以看见巨神的手足印记,深刻无比。

太华山位居西山经东南境界,整座山体共有五座大山峰组成,其中东峰,西峰,南峰呈鼎形相依,为太华山的主峰。中峰和北峰相辅在旁,此外就是周围各小峰环卫而立,这才组成了这座奇山的样貌。

太华山之上,名胜风景数不胜数,自古以来便有许多人来此观光一游,哪怕连凡间之士都会慕名前来仰观一二,皆是叹为观止。

山势虽然陡峭险峻,可对于一些修仙人来说,只要不是去往太过危险境地,基本都能来去自如。是以今日的太华山,在整个山海内基本大家都有耳闻,且对太华山上的一些观景点更是详细记载在册。

有太华山北峰,四面悬绝,上冠景云,下通地脉,巍然独秀,有云若台,是以此地名为云台峰,可一览众山小,看千古绝色。

在临近峰北旁还有一座白云峰,东近量掌山,上通东西南三座主峰,下接沟幢峡,浑然天成。在绝顶处同样有一方观景胜地,名为倚云亭,向南可望三峰峻岭以及另一处绝地苍龙岭。除此之外,太华山上的树木葱郁,秀气充盈,灵气亦是十分充沛。

而太华山西峰则是更为奇特,通体山脉是一整块巨石形成,西北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陡峭巍峨,颇有一番阳刚挺拔之势。

登西峰极目远望,四周群山起伏,云霞四披,周野屏开,黄渭曲流,置身其中若入仙境一般,如世外隐者,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又登太华山南峰绝顶,可感云天近在咫尺,星斗可摘。环顾四周,可见云山峰峦重叠,起伏不定,苍苍莽莽,黄渭之水如丝缕,延绵不觉。可见漠漠平原如帛棉,尽收眼底,那是真正的雄伟博大,让人置身其中,如临天界,如履浮云。

在登东峰,居高临险,视野开阔,其上有一观景平台,可见东边日出美景之地,人称朝阳台。东峰道路险阻,一眼面下,就有数十丈之高,在位于东石楼峰的崖壁上有天然石纹,像一巨型掌印,正是被世间列为关中八景之首的太华山仙掌,同样是古时身居黄渭中的那位巨灵留下的痕迹在此。

最后便是太华山的中峰所在,中峰位居东,西,南三座大峰的中央地界,峰上林木葱茂,环境清幽,奇花异草多不知名,数不胜数。除此之外,中峰也有观景数处,可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要属峰头那座道观玉女祠。

传闻在古时有一位名叫秦穆公的王上,他生有一女,名为弄玉。弄玉姿容绝世,聪明无比,尤其喜好音律,善于吹笙,弄玉吹笙之时,其声音婉转动人,如凤凰啼鸣一般,极为悦耳。

对于弄玉,秦穆公自然是非常喜爱的,还特意差人在宫中修建了一座凤楼让她居住,楼前筑有高台,名为凤台。凡是有达官贵人登门拜访,秦穆公便会让人请出弄玉,在凤台之上为众人演奏一曲,是以当时许多大户人家的年轻子弟都对弄玉爱慕有加,纷纷上门提亲。

而秦穆公自当是喜闻乐见,自己的女儿不仅生的好看,又才华横溢,是远近闻名的绝世女子,他同样脸面有光。

前来提亲之人络绎不绝,秦穆公本想让弄玉亲自挑选,可弄玉生来骄傲,不愿成为世俗下的常态。对这些贪慕她的容颜或是音律的男子毫无半分情感,向来都是关门谢客,不做理会。

秦穆公眼见自己的女儿如此执拗,也是拗不过她的性子,曾私底下问过弄玉,她的意中人需要何种要求,自己差人前去寻找便是。

弄玉气急,更是不知所措,从小到大都在父亲的教导下成长,虽说对音律一途极具天赋,父亲也待自己很好,可对她来说,就像被关在笼中的一只金丝雀,向来都是被人盯着观看打赏一般。如今到了自己婚嫁之事,仍是无法抉择,弄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和秦穆公犟着作对,这才让他依了自己。

而弄玉和秦穆公所说,便是要他对外宣传凡是娶她之人必须要擅长吹笙,不说技艺能超过弄玉,但其吹笙之艺也要和自己旗鼓相当,这样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秦穆公听闻,可谓是有苦难言,这方圆百里,若是有人如弄玉这般出色的吹笙技艺,自己从未听闻,这可教他如何下手。可不管如何,弄玉既然已经提出要求,那么自己只得先按照她的需求吩咐下去,加大人手四处寻找,也希望能为弄玉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是夜,弄玉一人怔怔站在凤台之上,望着天外漆黑,眼中一片迷离,心底更是一阵酸楚。回想自己从小到大,虽擅音律,吹笙更是出神入化,可却从未有一天真正快乐过,与人演奏吹笙,当众卖艺,也不过是不愿拂去父亲意愿,怕他不喜。

弄玉落寞依偎在台柱边沿,美目凄凄望着天上冷清的皎月,或是情难自已,她不禁从怀中取出那只玉笙,放在嘴边轻轻吹弹了起来。

音律轻柔幽婉,在寂静的夜里如一缕轻烟,随着晚风扶摇而去,飘向天边,在夜幕中空空回荡,经久不息。

弄玉沉沦忘我,彷佛过往里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藏在了琴声之中,她越发兴起,吹乐之声也高低起伏,委婉动听。

意识内敛,弄玉心中忽然多出一丝快意,冥冥中她好像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玉笙渐渐传来一丝温度,在这夜入凉水的凤台上,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有人在耳畔奏箫,有一缕箫声涌入耳间,在和自己合鸣共奏。

那天晚上,弄玉回房做了一个梦,她梦中有一个英俊少年,一手横握竹萧,骑着一只彩凤翩翩飞来,伴随着他天籁般的箫声渐行渐近,直到完完全全出现在弄玉的眼前,深情的望向她,柔情脉脉。

在梦中,那少年对弄玉说“我名为萧史,身居在太华山,是因为今夜听见你的吹奏,被歌声吸引这才来到此地,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你我笙箫数百年前本是连理一枝,于前世就有姻缘,如今更是天意恩顾,让我找到了你。”

弄玉糊里糊涂,不解这少年所说何意,可是听他箫声优美动听,和自己的笙声更是不遑多让,顾不得其它,便拉着他一起合奏共鸣,两人在梦中欢快无比,合作的笙箫之乐更是天衣无缝,水乳相融。

而弄玉自己也深感奇妙,这种感觉是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两人合奏鸣乐,声音比起过往也要更加细腻入微,悦耳动听。

此后,两人便时常梦中相会,笙箫共鸣,而弄玉也在萧史的温柔下,情窦初开,芳心暗许。

弄玉的异样很快引起了秦穆公的察觉,在他的追问之下,秦穆公这才知晓事情的缘由,不禁感叹不已。可他心中同样有担忧顾虑,毕竟是弄玉梦中旖旎,不知真假,更担心弄玉是不是产生幻觉。于是差人前去太华山一探究竟,看看山上究竟有无此人。

在秦穆公的指示下,派遣出一小队身手了得的高手前去太华山寻找萧史,在前前后后询问和搜索之下,众人果真在峰顶找到了萧史此人。当下几人说明来意之后,萧史同样心急殷切,快马加鞭随他们一同赶回了宫中。

弄玉得见心上人,喜极而泣,径直扑入萧史怀中,久久不愿松手。

秦穆公亦是成人之美,很快安排两人择日成亲,喜结良缘。

两人成亲之后,彼此非常恩爱,萧史更是对弄玉呵护有加,怜惜不已。两人时常结伴游山玩水,在林间大地,溪边湖畔,吹笙舞萧,一曲曲天籁流传于世。

可是好景不长,因两人的浪漫歌舞,声乐动听,很快在当时掀起一场波澜不小的感染。人人开始效仿二人模样,轻松惬意,慵懒自由,使得举国上下都变得极为懒散。

朝中臣子担忧这种现象持续发酵会引起国家不安,遂不断向秦穆公弹劾两人行径有辱国风,更是让民心涣散,军士寒心。

知晓此事的萧史和弄玉为了不让秦穆公为难,也为了逃避这些世间闲言碎语,于是弄玉留下一封家书后,不辞而别,随萧史一同去往太华山,隐居在上。

萧史曾经告诉弄玉,他本是天上的神仙,是因为天帝看到人间史籍散乱不堪,命他下凡处理此事,因他有功于史,有周人便称他为萧史。而至今日,自己在人间已经呆了数百年,天帝也任他为这太华山之主。这数百年的沧海桑田,是因为自己和她前世有夙缘,故以能笙箫作合,成就了这段来世姻缘。

可是萧史贵为仙人,自是无法久居人间,曾数次违抗天命,不肯登仙飞升而去,愿用余生所有,换和弄玉的白头到头。

可天帝岂会答应,仙凡相恋,自古天理难容。二人不依不饶下,舍生殉情,在太华山中峰绝顶,奏出了此生最后三道神曲,惊天动地。

第一曲,清风习习,如有人在倾诉情愫,山涧溪水哗哗,如女子掩面哭泣。

第二曲,晚霞彩云交融,云卷云舒,如相爱之人相拥不舍,紧紧缠绵。

第三曲,见白鹤成双成对,翔舞于空中,孔雀数双,栖息聚集林间,一时间百鸟和鸣,经久不散。

后世更有传说还有那第四曲,在两人齐齐跃下山崖的那一刻,天外有龙凤飞舞盘旋,被二人至死不渝的情意感动,将二人救下。曾有人亲眼目睹,说是萧史乘龙,弄玉坐凤,二人携手相伴,一路扶摇九霄。

后世书上典籍所说的乘龙快婿也正是指的萧史本人。

在得知两人的消息后,秦穆公连夜赶来,却还是来晚了一步,绝望之下在此建祠纪念,并请人依据弄玉的模样雕刻出一尊石像供奉在内,从此便有了这玉女峰上的玉女祠。

太华山中峰景观之地几乎全部和萧史弄玉两人的故事有关,有不少诗人也为二人真挚热烈的爱情写下不少感人肺腑诗句,流传千古,被世人歌咏赞叹。

第一百九十章 百尺峡 太华山千仞之高,墨故渊御剑飞往直上,饶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和速度,这登山飞掠,仍是花去半个时辰的功夫,方才落在一方平台之上。

“这太华山还真是陡峭,沿途所见,崖壁如同刀削,壮观不已啊。”羽涅由衷赞叹说道。

“以前在我家乡落星村的时候,我也曾在玉龙雪山见过山巅风景,如此看来,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有大不相同之处。”墨故渊缓缓说道。

“哦?说来听听,怎么个相同,又怎么个不同呢?”鱼清潺笑着问来。

墨故渊顿了顿,颔首说道“我在家乡的山顶上看风景,同样是登高远望,可见人间浩瀚,追云疾风,山河万里,这是和这里一样的。至于两者不同的地方可能就在于这次我站的高,望的更远了,换作以前,我可看不到远方的山外还有山。”

羽涅和鱼清潺顺着墨故渊的视线望去,远方,有几座高山耸入云霄,那里袅袅云烟漂浮,灵气充沛。

“这是朝阳峰,我们站在的位置也是太华山东峰的朝阳台,可望清晨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墨故渊笑着说道。

“那最远方的几座山可是长留山?”羽涅伸手指着问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长留山。”

羽涅脸色一喜,回头看向墨故渊,后者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缓缓说道“虽说我我们既定的行程是向南而行,不过由东向北有一条弱水,我想我们恰好可以去走走。”

羽涅拍了拍墨故渊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弱水?可是传说那条连鸿毛都浮不起来的河水?”鱼清潺蹙眉问道。

墨故渊看向鱼清潺,不疑有假点了点头。

“那弱水不管什么东西掉进去都会沉入水底,又不能游过去,你去那干嘛?”鱼清潺实在是好奇。

墨故渊没有卖关子,他仔细看着鱼清潺,而后认真说道“我要你去弱水走江,要你游过去。”

闻言,鱼清潺微微一窒,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弱水的特殊,任何人或者物都无法在弱水中漂浮,这是弱水的特性,我觉得恰好可以锻炼鱼姑娘你的体魄。若你能身居其中,对抗弱水带来的压迫感,我相信鱼姑娘化龙的过程中,自身体质的强度说不定会更上一个台阶。”墨故渊说出心中想法。

听闻墨故渊所说,鱼清潺倒也没有太过计较,自顾向墨故渊说道“那万一我抵抗不住弱水的压迫,最后岂不是要沉入水底永远出不来了?”

墨故渊好似早已知道鱼清潺会有此一问,当下胸有成竹说道“既然是我开口说去那弱水走上一趟,那么我自然就有办法可以保证鱼姑娘的安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说到这里,墨故渊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明亮。

鱼清潺被墨故渊的模样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当下撇过头,故意洋装不见,小声说道“又没说不去,干嘛这么认真。”

“人家墨故渊不认真,你怎么能看见他的真心呢,哎,我要是你啊,我都恨不得嫁给他了,这一路碎碎念念,可是操碎了不少心啊。”羽涅一旁大大咧咧说道。

鱼清潺脸色一愣,继而看向墨故渊,后者脸红耳热,整个人突然就变的局促不安。

见鱼清潺目光看向自己,墨故渊立马将羽涅按在腋下,吞吞吐吐干笑道“别......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就是初来乍到这里,鱼姑娘是我认识挺好的一个朋友,这不想多帮帮你。”

鱼清潺看着墨故渊羞愧的窘迫模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没有去深究什么,自顾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可知道肥遗具体藏在哪了么?”

墨故渊依旧将羽涅牢牢按在自己的腋下,慌忙点头道“知道的,我们这就出发过去。”

说完,墨故渊径直转身而过,将羽涅的脑袋固定在下,一路拖着不放。

身后,鱼清潺看着墨故渊的背影,脸上有阵阵迷离,许是想到什么,她无奈摇了摇头,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

一旁饺子看着鱼清潺脸上淡淡几分愁容,亦是有模有样学了起来,最后也不忘叹了一口气出来。

鱼清潺见状,愣在原地,好半天功夫方才反应过来,指着饺子捧腹大笑不已,先前惆怅一扫而空。

待鱼清潺抱着饺子赶上墨故渊之后,三人齐齐向着峰顶林间走去,山路崎岖,颠簸不平,所幸几人如今的修为道法都不俗,在这顶峰之上穿行,倒也没有大碍。

太华山延绵百里,高低起伏,在墨故渊的带领下,三人很快来到了一处陡坡前。说是陡坡,其实它更像是一道直立的岩壁,其上只余一点点突出的阶梯口,约莫脚尖可以轻点站上。

“这里便是书上记载的千尺幢了,我们上去后是天井所在地,居北而望,底下有一条百尺峡,那肥遗就在里面。”墨故渊缓缓说道。

羽涅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条陡峭岩壁,用手轻轻摸了摸崖壁上的凸出痕迹,啧啧称奇,道“这些所谓阶梯,其实就跟一条石线差不多,这应该是古人用工具凿出来的吧?”

“正是,昔年有登山客至此,见这千尺幢光滑倾斜,路难行,不见天井之光,遂日夜开凿,在此打造出一条天梯,以便后世登山者能上去一览风光。”墨故渊解释说道。

“那还等什么,速速登顶而上。”言罢,羽涅纵身一跃,一脚借力点在其中一方石阶之上,继而再次发力朝上掠去,眨眼之间,就已经稳稳落在了上头。

墨故渊和鱼清潺相视一眼,前者率先抱起饺子,几个纵跃回合同样也飞了上去。

在千尺幢的尽头,是一道拱形的山洞,名为天井。虽是山洞之态,可这天井却不似寻常山洞,只因它前后是连接贯通的,并无洞穴岩底一说。

三人登上千尺幢,朝着山洞内走去,洞内有徐徐凉风,在这初冬之下添了几分阴寒。所幸这洞中小道不是很长,几人走了一会就见前方有微光照亮,当下加快了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一道刺眼光芒引入眼帘,墨故渊率先踏出天井的范围,向着外头看去,一时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人紧随其后,同样一脸震惊,深深望着前方。

三人脚下不远处就是万丈深渊,这天井通往上方的尽头,没想到是此峰的高顶,一洞之隔,如此奇特。

“你们看那里,就是百尺峡了。”墨故渊一手向北指去说道。

山顶风大,吹的几人衣衫飞舞作响,羽涅扯开嗓子喊道“奇怪,怎么那条狭缝之上还有两块大石头?”

墨故渊回头说道“这百尺峡从前也叫百丈崖,本来是这两面山壁要归拢合一,却是被这两颗飞来的大石从中撑开,这才有了这百尺峡一说。”

“这么神奇?就凭两块石头居然可以将这千丈悬崖峭壁一分为二,还不破碎,当真是匪夷所思啊。”羽涅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墨故渊先前说肥遗就在这百尺峡中,我们还是快快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肥遗的踪迹。”鱼清潺身后催促道。

语毕,鱼清潺率先飞身而下,袖口揽月追星奔流闪现,随着鱼清潺的步伐滑下,一路匍匐延伸,飘邈飞扬。

“潺潺可真仙,就这小步伐,你看多好看呐。”羽涅有滋有味说道。

身旁一道争鸣声响起,一道剑影闪过,墨故渊已经是带着饺子一起朝下飞去。落在最后的羽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恨恨道“先前还帮你说话,自己不把握机会,口口声声说没有,这会我就看了几眼,这心眼小的啊,我都看不起你。”

墨故渊很快就来到了鱼清潺身边,两人悬浮在百尺峡上空,来回勘查,飞旋游绕,目光紧紧看向狭缝之中,却毫无发现。

“先下去看看,百尺峡有数百里之长,肥遗说不定就藏在其中某段。”墨故渊向鱼清潺喊道。

鱼清潺点了点头,顺势朝墨故渊飞去,两人齐齐御剑,飞流直下,向着百尺峡里的狭缝中落去。

墨故渊御剑在前,直到进入了这百尺峡中,才发现从天上看和身临其境又是两种概念,这左右两边峭壁约莫只有一丈之宽,恰好可以容纳一人穿行。当时远看只以为是一条细缝,眼下没想到还能钻入进来。

两人不禁抬头看了看上方那两块石头,恰好两道岩壁之间的宽度是那方石头的长度,这等鬼斧神工,当真是妙不可言。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在那两块石头上忽然荡起一阵尘烟,还有一些落石纷纷砸下,被墨故渊一一避开。

“你怎么不带羽涅一起下来?”鱼清潺站在剑身后问道。

“他说他要自个跳下来,看看以这样的速度和高度,他的时间掌握能不能控制得住。”墨故渊背对鱼清潺,如是说道。

“这......这听刚才的声音,好像不是控制的很好啊......”鱼清潺担忧道。

“没事,多试几次,习惯就好,这对他的时间掌控有很大的帮助。”

羽涅艰难的昂起头,哭丧着脸骂道“墨故渊,你丫的不是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战肥遗 墨故渊和鱼清潺二人御剑沿着百尺峡一路朝前飞去,两人不时张望地底,可除了一些古树异草之外,不见肥遗的身影。

羽涅站在高处,同样蹙眉左右来回看去,丝毫不见异样。

“这肥遗难不成已经不在此地了?”徐徐前进的过程中,鱼清潺在身后小声问道。

墨故渊顿了顿,回道“百尺峡既然是肥遗的老巢,它断然不会轻易离去,只是我们在峡谷内没有找到,有可能它是外出觅食,我们不妨多等等。”

鱼清潺看着眼前墨故渊背影,此时他仍然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望着峡谷地底,缓缓飞行。

就在墨故渊沿着百尺峡前进的过程中,后方不远处羽涅忽然传来一身呼唤。

“在那里!”羽涅一手高举在上,口中喊道。

顺着羽涅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千丈峭壁的上方,有一蛇形巨妖正朝着百尺峡的岩壁上攀爬,速度之快,须臾几个呼吸就已经爬至顶峰。

墨故渊没有犹豫,脚下轩辕剑一个迂回转身,将羽涅一把带过,紧接着向那条大蛇追去。

似乎是感受到身后有人在追着自己,前方,那条大蛇猛然加快速度,待游至山顶之后,立马朝着密林中潜伏藏身隐去。

赶来的墨故渊三人望着顶峰上的一大片丛林,几人相视一眼后,兵分三路,墨故渊抱着饺子选择中间的方向,羽涅和鱼清潺二人左右绕开而行。

三人动作行云流水,同时将心神放开,仔细搜查底下每一个角落。

可等到日落西山,天色暗淡之后,仍是没有发现肥遗的踪迹,三人汇合,皆是不明所以。

“奇怪,明明看见它上来了,怎的到了这片林子就失去影子了呢?”羽涅不解说道。

墨故渊再次看了看这片树林,先前几人来回勘查数遍,皆是毫无所获,好像肥遗上来之后,的确是凭空消失了。

“这么大一条蛇,应该藏不到哪去吧,难不成这家伙会隐身?”鱼清潺同样好奇不已。

“你们注意观察周围,我再找找,此地颇为古怪,我总觉得有些地方我们可能是没有发现。”墨故渊缓缓说道,说完,他将饺子交给二人,自己继续向着四周检查离去。

羽涅和鱼清潺二人望去,见墨故渊至此之后,整个人的神经好像越发紧绷,不知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小子对你走江一事颇为上心,就连这肥遗当初在镇魂村出现,他都要斩草除根,了却所谓因果,真是够执着的啊。”羽涅幽幽一叹,笑着说道。

鱼清潺打从墨故渊带自己到了这里,就感觉墨故渊和平常判若两人,好似变的越发敏感较真,真不知道是自己走江,还是他在走江。

“我问你,墨故渊说的因果,你觉得是不是真的?我走江过程中当真会产生某种意外关联?”鱼清潺向羽涅问道。

羽涅转了转眼珠,亦是不知真假,缓缓说道“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就算有,恐怕跟着肥遗也扯不上关系吧,最多是墨故渊想来此除去一害,替天行道,行善一桩,为潺潺你积累功德。”

鱼清潺想了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看墨故渊如此上心,好像还真是他口中说一般,只要我在走江途中发生的事情,都会与我沾染因果。这样来说的话,我们日后岂不是要小心翼翼,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羽涅径直挥手,不满说道“哪有这么夸张,我看是他对你太在意了,以至于啥事都大惊小怪的,什么是因果?他自己都不清楚,还拿这词说事,要么就是当初凌九泉故意吓唬他的,目的就是让他多记挂几分罢了。”

鱼清潺听着羽涅所言,心中一时倒也没有多虑,只是见墨故渊这番模样,自己同样不免有些担忧,深怕他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苦苦折腾自己。

羽涅轻轻靠近鱼清潺,回眸撇了撇四周,见墨故渊身影远去,当下小声向鱼清潺说道“潺潺,我问你个事。”

鱼清潺见下意识回道“什么事?”

“我一直想问你,你对墨故渊怎么看?”羽涅挤眉弄眼说道。

“什么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看啊。”鱼清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羽涅。

羽涅白眼一翻,急急说道“你这不废话,我是问你,墨故渊这个人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们三人行,就属墨故渊最可靠,要不是有他,我这趟走江怕是半路就夭折了。”鱼清潺认真说道。

羽涅脸色一阵青红,这话越问悬乎,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是说,你喜不喜欢墨故渊?”

与此同时,在羽涅正说着的时候,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在两人耳边传来。

“找到了,在地底。”墨故渊大声喝道。

林间,一阵剧烈摇晃,有尘埃席卷,枯树七零八落倒塌,只见在地底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滚滚而来。

“是肥遗,快追!”鱼清潺当下一跃,借着身旁树干,几个飞跃就朝着地底蠕动的身影跟随而去。

底下,羽涅愣了愣,不确定刚才鱼清潺究竟有没有听见自己问的问题。

饺子拉了拉羽涅裤腿,又指了指自己,莞尔咧嘴一笑,阿巴阿巴笑个不停。

“又没让你回答,傻子都知道你和墨故渊穿一条裤子的。”羽涅无奈,将饺子抱在怀中,深吸一口气,向两人方位赶去。

墨故渊一马当先,先前正是察觉地底异样,他便想用轩辕剑一探究竟,没想到还真给自己找到了肥遗的马脚。

肥遗藏身在地底之中,虽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躲开几人的心识搜查,可在墨故渊契而不舍的精力下,终是被他发现。

前方,是蜿蜒曲折的小道,顺着山势往下,一路蔓延,若不能及时拦下肥遗,怕是到了大山之中就更加难以找到。

想到此处,墨故渊瞬间加快速度,人未至,已有数十道剑气在他指尖形成,随着他一手点去,剑气如箭矢一般,一往无前朝肥遗杀去。

身后剑气凛然,锁定肥遗的气息之后,数十道剑气眨眼之间就将肥遗四周方向封锁,随着墨故渊一手握下,一股气浪翻滚,尘烟动荡。

赶来的鱼清潺和羽涅望着不远处的异象,立马加速追了上去,待得近了些许,只见地面上的一人一蛇彼此互相对峙,争锋不让。

墨故渊身前,有数丈之高的大妖此时盘旋身子,一颗硕大的头颅吐着蛇信子恶狠狠盯着墨故渊,它腹部长有六足,背生四翼,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墨故渊却是没有半分胆怯,他举剑指着身前肥遗,同时心声传音二人,道“肥遗是化气境的大妖,我虽有把握可以留下它,但是想要杀它还是有难度的,你们两注意自己的位置,配合好我,这肥遗今日是断然跑不掉的。”

闻言,二人齐齐回应,可鱼清潺不禁看向墨故渊,见他脸色果决无畏,一向刚毅的脸上好像还多出了一份肃杀,这倒是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杀意?鱼清潺脑中忽然想到这个词,这可是墨故渊从未有过的行为,这一路下来,哪怕他历经几次生死,也不见他起过半分杀心。可眼下墨故渊身上的杀意是如此之重,好像就是突然之间有的。

就在鱼清潺揣测之际,墨故渊一手扭过剑柄,脚尖一蹬,带着一股锋芒直逼肥遗杀去。

肥遗见状,一双蛇目满是怒火,卷曲的身子兀然撑开,一条大尾高高扬起,继而向墨故渊冲来的方向狠狠拍去。

巨尾当头落下,墨故渊瞧准时机,一个翻滚躲了出去,只是刚调整好身形,那巨尾又横劈扫来,沿途肆意捣毁一大片树干。

墨故渊冷哼一声,双手握住轩辕,朝上跃起,只见一道青光大盛,顺势向肥遗的大尾劈下。

两者相碰,周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轩辕剑青光丝毫不减,反而越发明亮,似乎是感受到肥遗身上有某种奇异的气息,剑身之上竟是开始生长出微末的倒刺,缓缓向着肥遗的尾巴倒钩刺去。

一股危机在肥遗心中产生,它发疯似的扭曲身影,口中凄厉尖叫,一道稠浓的液体射向墨故渊。

“小心它的唾液,有剧毒。”羽涅一旁大喊道。

墨故渊自然不敢小觑,当下顾不得其它,只得挥剑而起,将那道毒液横劈一分为二。有些落在轩辕剑身上,很快没入剑身当中消失不见,而轩辕剑剑尖的那些倒刺也顷刻间随之不见。

羽涅和墨故渊二人一前一后,将肥遗包围,其中羽涅早已祭出风法,林间蓦然狂风大作,将肥遗缠绕包裹其中,墨故渊举剑而上,高高跃起,势必要一鼓作气将肥遗斩于剑下。

可就在这时,肥遗背后的四翅忽然一阵颤抖,接着频率越发猛烈。在飓风缭乱之下,有一道道“嗡嗡”的响声在周边徘徊,回荡几人耳边。

听得此声,几人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脑袋胀痛不已。羽涅捂住双耳,失去操控的几道飓风很快化为云烟。

肥遗高昂脑袋,张开嘴巴,獠牙毕现,它看着高空执剑而下的墨故渊,又一声咆哮嘶吼,下一刻,已是当头朝墨故渊一嘴咬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 饺子的异样 鱼清潺一声惊呼,强忍脑海中晕眩之感,一手伸出,揽月追星飞速向着墨故渊缠绕飘去,在将他包裹其中后,鱼清潺用力一拉,这才使得墨故渊没有落入肥遗的口中。

墨故渊捂着脑袋,有些头痛欲裂,先前从上跃下,本想趁势而为,用轩辕剑一举破开肥遗的身子,却是被那阵怪异的响声刺激大脑神经,以至于自己最后提剑都力不从心。

“怎么样,你没事吧?”鱼清潺问道。

墨故渊深吸一口大气,背对着鱼清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眼下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不远处的肥遗,气势渐渐凛然。

鱼清潺怔怔望着,忽然有些莫名担心墨故渊。

“这畜生背后翅膀发出的声音可以魅惑人的心智听觉,小心一点。”羽涅向着墨故渊心声唤道。

墨故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回道“先把距离拉远一点,你干扰它的行动就行,要是它再敢煽动背翅,你就控制它,我来攻击。”

羽涅立马道“好,不过你要速战速决,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我控制的时长有限。”

说完,羽涅身形即刻向着后方退去,玉扇在前,又是一道道飓风拂向肥遗。

肥遗怒吼,被这一人的招式弄的不厌其烦,它猛然蜷缩着身躯,盘成一座小山般,将头颅深埋在内,任凭四周大风席卷,肥遗自身岿然不动。

肥遗皮糙肉厚,背后的鳞片更是如铠甲坚硬,羽涅祭出的风法在将肥遗笼罩其中时,肥遗仗着肉身强悍,依然不惧半分。

墨故渊瞧出端倪,一手作剑指举起,顷刻间就有数十道剑气在他周身飞舞旋转,随着墨故渊并手而下,剑气长河,飞涌扫去。

肥遗似乎是知道这些剑气的厉害,见周身飓风风势渐小,腹部六足猛的在地上狂蹬,在剑气来临之际,它整个生子兀然向上腾飞升起,恰好躲了开去。

“这家伙太狡猾了,只要我们不近身,它也不会主动发起异声,怎么办?”羽涅传音喊道。

墨故渊站在肥遗的前方,此时看着肥遗的目光,墨故渊的眸底是一片冰冷。

“那我先上,你瞅准机会跟上,只要它有动作,你直接控制它。”墨故渊回道。

轩辕剑体表青光流转,熠熠生辉,墨故渊提剑缓缓朝它走去,一阵寒风凛冽,剑气如霜,整个山顶的林间也越发冰冷。

鱼清潺紧紧抱着怀中的饺子,有些陌生的看向墨故渊,又情不自禁的看了看他手中那把剑。不知是否错觉,鱼清潺好像觉得眼前的墨故渊和轩辕剑仿佛融为一体,可这种感觉又不像是他被轩辕剑操控心神,反而两者是与生俱来,天生一体一般。

饺子倒不觉得墨故渊有什么变化,以她如今和墨故渊血脉相连的感应,若是墨故渊出现异常,她自然会提醒二人。对于墨故渊执意要杀肥遗的欲念,她同样可以感知一二,只是见两人配合都无法取得优势,不免有些焦急。

饺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仔细看向肥遗,忽而好像察觉到什么,饺子目光好奇看向肥遗的腹部,嘴巴嘀咕了一句“阿巴?”

无数剑气在轩辕剑剑身聚集,轩辕剑大放异彩,青光盛放,在漆黑寂静的夜里,夺目生辉。

在轩辕剑的光芒下,肥遗一双蛇目也渐渐变得诡异幽绿,瞳孔的倒影中满是那把剑的影子。

“一夫当关!”墨故渊奔赴疾行,林间风舞缭绕,枯枝败叶,满地残痕。

剑气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和森冷,肥遗知晓这一剑的厉害,整个后背顷刻躬起,四翅如巨耳一般拥簇在它的脑后。见墨故渊朝自己杀来,其后背翅膀又一次煽动起来,同样向着墨故渊挥舞而去。

不知何时藏身在树干之顶的羽涅见状,在避开肥遗声线攻击的范围下,他双手捏诀,以极快的手势射出一道白光,直指肥遗后背笼罩落下。

一道异样在肥遗心间响起,恍惚间它觉得自己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一般,连着呼吸都有些缓慢。眼前,是那道刺眼锋芒的利剑,肥遗双目之中,是如人性一般的惊惶失色,还有无尽的不甘愤恨。

它想要催动全身的力量去加快背翅的震动频率,可只是几个呼吸间,好像身上压了好几座大山一般,让它有些力竭乏力。

墨故渊举剑而过,眼看就要洞穿肥遗腹部,却是羽涅再也无法控制法力,从后方树干掉落下来。

一道尖声嘶鸣穿破墨故渊的耳膜,紧接着又有更刺耳的声线落在墨故渊的脑中,心间,让他脚步一阵虚浮踉跄。

墨故渊打起精神,按耐自身异样,怒吼一声,强撑自己的精力,带着轩辕剑无与伦比的气势向着肥遗杀去。

千钧一发之际,肥遗急忙扭转身躯,将腹部撇过,以免要害被那柄剑贯穿。可轩辕剑威势在前,哪怕肥遗用它的后背抵挡,此刻一阵动荡炸裂,仍是有不少血肉横飞,鳞甲飞溅。

肥遗硕大的身躯被轩辕剑击飞,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凹痕。

待得场中硝烟散去,墨故渊艰难的用剑支撑身影,大口大口喘息,眼下他双耳流血,颇为诡异。

鱼清潺先前就将羽涅救下,此时赶往墨故渊身旁,见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同时将他搀扶站起,目光朝肥遗看去。

“这家伙应该好不到哪去吧?”羽涅脸色微白,看着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肥遗,咧嘴一笑道。

“本来它可以躲开一半攻击的,不知道最后为何要改变身位,以至于挨了我倾力一剑,应是重创了它。”墨故渊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小声说道。

“即是如此,干脆趁它病,要它命!”羽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促狭一笑。

墨故渊点了点头,三人齐齐向着肥遗走去,不愿就此放任。

肥遗卷缩着身躯,它的后背一片伤痕,其中有道道剑痕在上,可见骨肉,更有鲜血从伤口中涓涓而流,顺着它的后背没入尘埃。

肥遗蠕动着身体,苟延馋喘,似在微弱的呼吸。感受到三人逼近的气息,肥遗依旧盘缩腹下,只剩一颗高昂的脑袋望向三人,眼中弥漫恨意。

“死到临头,你这妖兽还敢瞪你爷爷,看我不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羽涅洋装怒脸,吓唬道。谁知肥遗压根不屑搭理,它蛇信子一吐,忽然口吐人言,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羽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这肥遗是化气境的大妖,哪怕没修炼成人形,会说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还敢放肆,你这肥遗藏身于此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出去为非作歹,以至于地方百姓大旱十数年,今天爷爷我来此就是为民除害,灭了你这妖兽。”羽涅一手指去,朗朗乾坤喊道。

肥遗目露不屑嘲讽之色,道“这千百年间像你这样的道貌岸然之辈,我见过不少,都说要杀我替天行道,可最后都成了我的腹中饱餐。今日若不是我生死关头,凭你们也想杀我?”

羽涅见这肥遗丝毫不惧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既然话也说了,这肥遗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当下看了一眼墨故渊,后者没有废话,轩辕剑再次举起,剑指肥遗脑袋。

肥遗一双蛇目紧紧盯着轩辕剑,事到如今,即便无法逃开,它也不愿素手就擒。

“这肥遗倒是好气魄,都这样了,难不成还想反抗?”羽涅好笑说道。

鱼清潺蹙眉看向肥遗,见墨故渊已经提剑杀去,正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惊呼一声,才发现某些异样。

饺子不见了。

墨故渊一剑之下,直奔肥遗头颅正中,肥遗高昂着脑袋,傲慢不逊,当头迎向轩辕剑的璀璨锋芒。

一袭布衣蓦然出现在肥遗的头上,她站在中间,举手向着墨故渊笑道“阿巴阿巴!”

疾风拂面,剑气森森,吹的饺子两条羊角辫飞扬而起。

墨故渊眼中一阵惊慌。

羽涅和鱼清潺更是心惊胆战,不知饺子何时就到了那边。

“快闪开!”墨故渊大声喊道。可两者近在咫尺,墨故渊想要避开,却还是力不从心。

饺子矮小的身躯稳如泰山,她双腿微微弯曲,扎根在肥遗的头上。只见她两条小手在胸前交叉,一粟红光绽放而出,在轩辕剑落下的瞬间,红光同样爆发闪耀,仅仅一个照面,墨故渊就被红光击退,身影倒退而行。

赶来的羽涅将墨故渊拦下,问道“可有伤到饺子?”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最后一刻我撤去大半部分法力,没想到饺子的威力这么大,所幸我反应及时,用太极卸下不少攻势,不然受伤的可就是我了。”

羽涅一愣,道“饺子有这么厉害?”

“别忘了,饺子是还虚境的修为。”

红光荡去,此时的林间一片狼藉,三人齐齐忘向前方,见饺子仍旧站在肥遗的头颅之上,脸上还有丝丝得意的笑容。

忽而饺子一屁股坐下,肥遗吃痛,再也昂不起半分,只得无奈将巨首搁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看着中间这个胖嘟嘟的小女孩。

饺子翻身落下,向着墨故渊招了招手,另一手又指了指肥遗。

肥遗瞬间惊恐,正欲不顾一切反抗之时,饺子回头朝它凶了一脸,怒目而视,肥遗便颤颤巍巍不敢有所逾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善与恶 看着饺子向自己打招呼,墨故渊几人云里雾里,皆是不明所以。

待走近饺子身边,只见饺子一手指向身后肥遗,又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口中“阿巴阿巴”叫唤个不停,末了,饺子还不忘挺了挺自己的肚子,来回比划着。

羽涅在看完饺子一系列操作之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脱口而出喊道“这畜生怀孕了?”

饺子双手一拍,眯起眼睛笑的合不拢嘴,不停点头。

肥遗趴在地面,见几人目光肆意打量自己,不愿搭理,拉耸着脑袋,闭目修养。

“这.......这该怎么办?”羽涅转首问向墨故渊。

墨故渊紧紧握住手中轩辕,目光深深看着肥遗,同样不知如何抉择。

饺子懵懂的看着身前几人,她脸上布满童真,闪烁着微光看向墨故渊,好似在希望他能放过肥遗。

鱼清潺见状,沉思了一会,率先开口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肥遗如今也被我们教训一顿了,只要让它保证以后不作非为,不肆意去往寻常百姓生活之地,我们也用不着赶尽杀绝。”

羽涅想了想,接着说道“好像也是,毕竟它的出现只是会对当地带来大旱的迹象,可也没听说过它害了人,肥遗一直生活在太华山,想必这次过后也不会再造麻烦。”

墨故渊低着头,不知是否听进去了,还是充耳不闻。

羽涅和鱼清潺看向墨故渊,见他半分不为所动,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半响,鱼清潺有些莫名不解,见墨故渊始终没有说话,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再次说道“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啊。”

墨故渊缓缓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沙哑说道“我不答应,肥遗必须杀死!”

“墨故渊!打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你,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你身上的杀意何时变得这么重,肥遗如今还怀有身孕,你杀她,这一尸两命你有没有想过。”鱼清潺当即怒道。

“肥遗本就是妖兽,天生不详,不论它出现在何地,就会给地方带来灾难,难道我们要放任不管吗?若是因为我们一时的疏忽,日后酿成大祸,你觉得死的会是谁?”墨故渊无动于衷,静静问道。

“那肥遗腹中胎儿呢?它又做错了什么,还未出生就被你扼杀胎腹,也要一并杀了么?”鱼清潺反问道。

“肥遗所生,那也是和肥遗一样的异类,当然要一并铲除,以绝后患。不然若是等它成长起来,以后同样会祸害一方,到时候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得起,这就是因果。”墨故渊咬牙切齿说道。

“况且只要杀了肥遗,镇魂村一事就到此为止,只要凡事求个有始有终,干脆利落,那么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这样不好么?”墨故渊急切喊道。

鱼清潺脸色一僵,看着眼前略带陌生的墨故渊,她根本难以相信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墨故渊。

从前那个墨故渊正气凛然,侠肝义胆,从不滥杀无辜,更不会一意孤行。可眼下他的态度判若两人,自从来到这西山经之后,他好像越发变的不太一样。

沧海之上,他和北溟鲲据理力争,为心中正义呐喊,锄强扶弱,无畏身死,更是牢记段前辈所言,匡扶山海大道为己任,可如今他这样的做法就当真是对的吗?

饺子在听见墨故渊先前所言,就已经低下了头,她的眼里有落寞和失望,还有一丝丝委屈。

羽涅见眼下气氛僵硬,也是想不通为何墨故渊非要至肥遗于死地。

“墨故渊,你口口声声说因果,这因果到底和你有什么关联啊,你非要执着于此?”羽涅不解问道。

墨故渊昂起头,眼眶中的血丝慢慢消散,他无力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鱼姑娘走江之事不容小觑,我们也不能马虎。既然已经在镇魂村走了一次,那么村中当年所有的一切因果都已经沾染上,我们必须斩断。受肥遗影响,镇魂村大旱十数年,是鱼姑娘走江为村民带来雨泽,这一前一后,就是因果。”

鱼清潺听墨故渊一直把这因果挂在嘴边,可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她不屑哼道“那又与你何干,大不了我来承担这后果便是。”

墨故渊脸色一白,连着呼吸都微微急促了起来,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脑海中诡异猩红的一切。

寒冬黑夜,华山之顶,几人顾影自怜,一时默不作声。

羽涅终是受不了彼此之间的压抑,他咧嘴一笑,道“潺潺不答应,我也不答应,饺子也不答应,你还要杀肥遗么?”

地上,肥遗半睁着眼皮,实在费解这几人到底所欲为何,先前还联手死命的打压自己,这会倒是内讧起来,这人呐,还真是奇怪。

见中间那个布衣青衫的男子没有说话,肥遗自顾说道“你说的镇魂村,当年也不是我要去的,是有人请我过去的,说是为了救他一位朋友,需要我走上一趟。我自是没有答应,不过他却赖着不走,哪怕我要杀了他,他还是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我只得让他替我寻一枚安胎草,就答应帮他,可最后没想到还真给他找来了,我答应他下山,就是去那片村外的槐树林。用他的话来说,我天生阳气很重,槐树林又是聚阴之地,阴阳相克,用我身上的阳气汇入他所布下的阵法中,可让他那位朋友暂缓道消的时间,因为他说他要出一趟远门,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所以才有必要如此行径。”

听到此处,几人恍然大悟,墨故渊更是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肥遗。当初在岩洞地底的镜身世界里,他看见了李皋壬所做的一幕,却是没想到阵法中的阳气,是他请肥遗下山有意为之。

李皋壬远游的那些年一直把那面刹魂镜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时时刻刻确定樱铃的安全,樱铃藏身槐树林中的阵法里,自然无恙。可上太华山是李皋壬还未出远门之际,没有将镜子带在身旁,所以当时镜中世界无法捕捉这一镜像。

“原来如此,是李大夫来找过你,难怪村长说在山谷丘壑之中见过一条庞然大蛇。”羽涅接着说道。

“人间之事我本就不愿参合,世间传闻我肥遗所现之地,必有大旱灾祸,无非是我天生异象,阳刚煞气太重罢了。我潜心修炼在此,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也能证道飞升,我从不害人,若世人因为我的特异而身受苦难,自当也不是我想看到的。”肥遗道出心中所想。

鱼清潺双手拍掌,口中唤了一声“好”字,继而看向墨故渊,道“怎么样,你还觉得这因果重要吗?”

墨故渊没有说话,无人知晓当初凌九泉和他说过的话。他也不愿告诉两人当初在刹魂镜里看到的结果。

变的不是墨故渊自己,是他想要改变自己见过的结局,只是才刚刚开始,就教他已经想放弃。

“有些人或是兽,生来便是恶,可却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该杀么......?”肥遗一双蛇目紧盯着墨故渊,忽然问道。

后者没有说话。

“我天生不详,被世人定义灾难征兆,即便我没有害人之心,可我不小心途经某地,只是为了追寻自身大道契机,而无心意外伤了他人,我是不是也有罪?”肥遗继续问道。

“若今日你不杀我,日后有人因我而受牵连,水深火热,你会后悔吗?”

羽涅和鱼清潺一怔,皆是好奇看向肥遗,不知他怎的会有如此觉悟和问题。

肥遗轻轻舔舐身后伤口,眼中同样有丝丝疑惑,它继续说道“这些我也不知道,打从我在这修炼开始,是住在山上的那位神仙和我说的。我与他相伴数千年,他时常会念叨许多道理,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

“这太华山上有仙人?”羽涅下意识问道。

肥遗径直说道“他叫萧史,后在跟着他喜欢的一位女子联袂飞升了,这里就独独剩下我了。”

“萧史,是传说中书上记载的那位天帝弟子,命他在此守护人间长河正史的得道仙人啊。”羽涅想起上次墨故渊和自己说过的异闻,当下向着墨故渊喊道。

鱼清潺将饺子抱在怀中,又看了看墨故渊,也没有继续深究什么,当下朝肥遗问道“你既然已经怀有身孕,先前一战,可有殃及根本?”

同为妖兽,羽涅几人不知,肥遗自然能感受饺子身上带来的某种气息,那是一种绝对凌驾在自己之上的气势,是血脉压制。

也多亏先前饺子及时出手相助,不然后果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我怀有身孕数年,这几日便要即将生产,之前我察觉有生人造访,不愿惹是生非,从百尺峡中飞出,为的就是想寻一僻静之地,好让我能安心生下腹中胎儿。只是没想到你们目的就是奔着我而来,先前为了躲避这小子的一剑,我用后背硬生生抗下,所幸没有伤到腹中胎儿。”肥遗缓缓说道。

“那就好,事情缘由我们一开始也不曾得知,本身就是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登山而来,如今知道你的事迹,断然不会有意刁难,你可安心离去。”鱼清潺开口说道。

羽涅悄悄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眼里满是肯定。

饺子嘻嘻一笑,同样喜上眉梢。

肥遗愣了愣,通灵的目光中多出一丝感激,不过它还是转过头,看向那位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执剑男子。

“先前所问,是萧史从前说过的话,我想了很久。从我藏身在太华山之始,从我修炼至今,我也在想有关自己的存在和意义,你能回答我吗?”肥遗开口问道。

许久,万籁俱寂,天寒岁暮,星光也渐渐隐去。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啊......”墨故渊回过神,认认真真看向身边每一人,包括肥遗,口中轻轻说道。

鱼清潺和羽涅同时望去,见墨故渊眼中恢复清明,好像还多出一丝果决,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墨故渊。

“哼,知道错就行,算你还有点良心。”鱼清潺哼道,可唇边却是微微上扬了起来。

未来还未到来,眼下便是最好,不论结果,皆在自己脚下走的每一步路中。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墨故渊觉得肥遗那三个问题好极了,虽然没有答案,却让他坚信不疑自己心底的答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欢总是小心翼翼 数日后,在太华山西峰之上的一处洞穴内,肥遗身居其中,除了疗养伤势之外,更多是固本培元,以此为接下来的待产作准备。

那日过后,几人和肥遗冰释前嫌,且为了肥遗能顺利生下腹中胎儿,几人商讨暂且留在此地,等肥遗安全生完之后,再做打算。当初肥遗受伤不轻,虽然是化气境的大妖,可怀有身孕,墨故渊一行人也不敢有所怠慢,毕竟是事因自己。

是夜,寒风阵阵,星月疏明。

西峰洞穴外边,墨故渊从各处拾来了一些枯草干枝,寻了个避风之地,便将这些柴火归拢在一块,搭起一木架子,继而生火照耀一方。

鱼清潺见墨故渊忙活的专心致志,且观他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这一路下来,多亏有你,不然我们西山经一行,风餐露宿可是要雪上加霜了。”鱼清潺悄然走近,俯身坐在火堆一侧,望向墨故渊,口中轻轻说道。

墨故渊拍了拍手,又从咫尺物中取出一些干粮,递给鱼清潺和饺子,笑道“从前在家乡那会,为了替娘亲治病,我时常需要上山采药,这一来二去,时间久了,自然就避免不了有时候要在山上久呆,甚至是解决自己温饱。我这也是村子里的张大叔教我的,后来自个常常外出,便有模有样按张大叔教我的学了起来,所以我才懂一些。就连开始我身上带的盐巴佐料,也是因为经常需要在荒野吃饭,我特意从家里捎带上的,没想到最后给我带到这了。”

火光映照在墨故渊的脸上,鱼清潺静静看去,那张刚毅的面容,隐隐挂有几分缅怀的笑意。

“在桃林的时候,你烤的那只野味,撒上你带的佐料,我当时觉得味道好吃极了。”鱼清潺捧着脸颊,如是说道。

墨故渊愣了愣,转头看向鱼清潺,后者和自己四目相对,眼里浮有淡淡笑意。

“我还记得那会你心急,可是不小心烫到嘴巴。”

鱼清潺脸色一红,道“还不是你烤的太香了,我可从来没那样吃过。”

“在大荒枫树林中,首乌和岗灵也说过,我想你们都是妖幻化成的人,应该没那么多讲究,能吃能果腹就行。而我嘛,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煮熟再加点盐巴入味,自然更容易入口。”墨故渊笑道。

“是那一猫一狗吧,你以前和我说过,你误入大荒,他们是你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只妖吧?”

墨故渊仿佛想起什么,他看向鱼清潺,摇了摇头,认真说道“真要说来,其实并不是。”

鱼清潺好奇不已,道“那是谁?”

墨故渊伸手指向鱼清潺,道“是你,还有北溟鲲。”

“我?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桃林么,你初来乍到大荒,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啦?”鱼清潺一脸蒙圈。

“是我见到了你,你们没有看见我,当时我醒来在大荒的最顶峰,当我跑到悬崖边的时候,就看见一条特别大的鱼从海中跃出,可把我吓坏了。那条大鱼就是北溟鲲,当时在他的脑袋上,我看见还有一条白色鲤鱼在上面活蹦乱跳,我猜应该就是你了。”墨故渊笑着说来。鱼清潺苦思冥想,和北溟鲲在大荒和沧海的日子里大多数都是这样,嬉闹追逐,只是墨故渊说的哪一天自己是记不得了。

“那你当时应该喊我,这样就能怂恿他带我们走出大荒和沧海了。”鱼清潺眨了眨眼,促狭说道。

“现在不也走过来了吗?”

鱼清潺听闻,环顾四周,的确如此。

一路而行,两人至初遇那天,就一直相伴至今。

多日的荒野风餐,鱼清潺脸上略有几分风尘倦意,碧绿色青簪将她一头青丝贯穿在后,仍有几丝掉落在下,墨故渊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怜惜。

望着那张青涩生动的容颜,他想替她捋过,却是不敢。

“你又在发呆?”鱼清潺瞪着眼,皱着眉头说道。

回过神来的墨故渊立马撇过头,道“没......我就是在想太华山上估计是抓不到什么野味了,不然可以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这腌制过的鱼干也不错啊,有味又有嚼劲,也挺好吃的呀。”鱼清潺一嘴扯过鱼肉,津津有味道。

一旁饺子昂起头,满是赞同的笑着附和点头。

“你看,饺子都点头了。”

“她只要有吃的,应该没什么是不好吃的吧。”

鱼清潺咽了咽喉咙,深以为然。

枯枝噼里啪啦不时作响,墨故渊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火苗渐渐旺盛。

“时间过的好快啊,转眼之间,我到这个世界都快两年了。”墨故渊兀然幽幽说道。

“想家了?”鱼清潺问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这么久不在家,她一定很担心我吧,神仙爷爷应该和她说了,希望娘亲能养好身体。”

见墨故渊思乡之情泛滥,鱼清潺笑着安慰说道“东山经如今被封印隔绝,等我化龙成神,我带你回去看看。放心,既然你那位神仙爷爷答应救你娘,凭仙界本领,你娘亲应该不会有事了。”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一派胸有成竹,不禁觉得她有时候还真有几分女侠豪情。

“那我可得加紧步伐了,等鱼姑娘走江入海成功,要说话算话啊。”墨故渊说道。

“这个当然,我鱼清潺何时说话不算数了,只要你乖乖的陪我一块,等我走完这一趟,我就陪你回家。”鱼清潺亦是开心不已。

墨故渊听在耳中,心底蓦然一阵起伏,他看向鱼清潺,后者脸上依旧堆满笑容,哪怕眼里看的是自己,可那句话说完,她仍是坦然无恙。

明明应该是高兴的,可他的心里却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他的喜欢,从未告诉鱼清潺,是怕自己说了,两人连如今的样子都难以维持。是怕自己说了,鱼姑娘也会为难吧。

毕竟她从未表露对自己的心声,或许只是朋友,或许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她是要走江入海,要化成遨游山海天地间的真龙,是要成为当今唯一的真神。她的身边,是北溟鲲,是凌九泉。

自己根本不值得一提。

九龙琉璃玉于她走江修行有大道裨益,凌九泉早前不就是和自己交代清楚了吗,自己同样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努力修行,在这个仙妖两界,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除了自保,或许更多的还是想能证明自己,想慢慢靠近她一点,至少在有限的时间内可以多保护她一程。

那是何时开始喜欢的呢,又是如何就喜欢上了呢,墨故渊从未想过。

有些事,是注定,有些人,是宿命。

墨故渊虽有奢求,可从小到大养成的性子却是让他明白知足才是最好的,而眼下就是最好。

喜欢一个人放在心底也挺好,有个念想,有个盼头,日子每天也就有希望。

墨故渊轻轻点点头,向着鱼清潺笑道“好,那可说好了,等你走江入海成功,可得带我回去。”

饺子忽然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拍了拍胸前,那样子分明是在说也要带上我。

鱼清潺上手捏了涅饺子的脸蛋,满眼怜惜道“也要带上你对吧?”

饺子拼命点头,满嘴的鱼渣子。

“如今鱼姑娘身上的金鳞已有三片,等日后走完这西南两经,再入南海,或许就可以达到最后一关,鱼跃龙门,化龙成功!”墨故渊憧憬说道。

“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倒也顺利,只是凌姐姐当初在黑河边说的天地人三劫,好像至今都没有发生,应该没那么简单吧?”鱼清潺轻轻问道。

闻言,墨故渊倒是倏然一惊,自己差点把这个给忘记了。

按照凌九泉所说,鱼姑娘走江入海,的确是要历经天地人三重劫难,天劫是来自九重天的三道天雷,地劫则是遇上自己的天敌克星,当初庄周梦境一游,偶遇斩龙尊者惠子,应该算不上地劫,毕竟那时候鱼姑娘还未真正意义上的走江,只是在黑河里呆了几天,因救自己而误入其中。至于这最后的人劫,依凌九泉所言,缥缈难测,人心惶惶,许是考验鱼姑娘的道心一类。

如今走过一个沧海,又在镇魂村掀起一阵洪水过河,仍是没有异样,看来鱼姑娘走江应该是受某种大道庇护,这才一路较为通畅。

“鱼姑娘,这个天地人三劫有可能会在后面,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现在没有,不代表后面的旅程不会出现,还是要多努力修行。”

“这个当然,上次帮镇魂村力挽狂澜,我都明显感觉自己进步不少,不要小看我哦。”鱼清潺俏皮说道。

“哦?那如今你的修为在什么境界?”墨故渊好奇问道。

“嘻嘻,化气境融合期,感觉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瓶颈啦。”鱼清潺得意笑道。

墨故渊一愣,自己还是玉清境初期,也就相当于大妖之境,可鱼姑娘竟然已经到了化气境的融合期,依稀记得那会在沧海两人比试,自己还是可以压制她的。

这一趟走下,看来鱼姑娘某些方面还真是得天独厚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她比星星好看 墨故渊抬头向着洞口外望去,实在有些费解羽涅的行为举止。

“他都站在洞口外大半天了,究竟在想啥呢?”墨故渊向鱼清潺问道。

鱼清潺回过头看去,羽涅仿佛老僧入定,打从肥遗将几人带来此地,羽涅就站在洞口外一动不动,好像丢了魂魄一般。

“他的脑袋里,谁知道在想什么,估计是看见这个石洞,觉得有几分新鲜,一直在琢磨怎么形成的吧。”鱼清潺自顾说道。

好半天,羽涅终于动弹了下身子,他转了转脖子,向着不远处的两人喊道“你们看这石洞,上面刻有天下第一洞房六个大字,这是啥意思?”

墨故渊看了看鱼清潺,无奈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羽涅身旁,道“你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

羽涅径直点了点头,道“是啊,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洞房就洞房,这还写有天下第一洞房,难不成这个洞房很厉害?还是以前住在这里面主人是一位洞房高手,所以才叫天下第一?”

墨故渊嘴角抽搐,黑着脸,不知如何接话。

半响,墨故渊方才缓缓说道“这天下第一洞房,是那位仙人萧史所留,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乱七八糟。人家和心爱之人久居此地,为了有个落脚点休息,这才凿山挖洞,布置一番。这石洞是被后人称之为天下第一洞房,主要是为了纪念萧史和弄玉的炙热坚贞的爱情,也是后人对他们美好爱情的祝福,还有后人在书上记载说过,只要和心爱的人到了这天下第一洞房,潜心许愿,都会得到萧史和弄玉的祝福,有情人可白头到老。”

羽涅一阵恍然大悟,呆呆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说这名字怎取的如此奇怪,害我想了老半天,就觉得这名字挺有意思的嘛。”

墨故渊看向羽涅,直觉告诉自己,这家伙估计一开始就想入非非了。

“诶,既然是天下第一洞房,又有这层祈福情愿在这,不如你和潺潺来这一起跪拜跪拜?你俩恰好可以携手终老啊。”羽涅瞬间想到这关键所在,当下兴奋喊道。

墨故渊一个踉跄,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鱼清潺气冲冲的站起身,指着羽涅怒道“要死啊你,胡说八道什么,都说是有情人来这祈福,你要想跪,你和墨故渊直接拜啊。”

羽涅皱着眉头,不解说道“对啊,是有情人才可以,我和墨故渊又不是情侣,有啥好祈福的,倒是你和墨故渊,我觉得刚刚好啊。”

鱼清潺气急,脸色更是通红无比,她目光撇向墨故渊,见后者痴痴愣在原地,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鱼清潺气的剁了剁脚,指着羽涅同样说不出话来。

“你俩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还急眼了,这是好事啊,我看墨故渊这小子一路心心念念都惦记着你,还以为你们早就两心相悦了,难道是墨故渊一厢情愿?”羽涅继续大言不惭说道。

墨故渊被羽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的心惊胆战,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狠狠的往地下摁去,口中慌张喊道“你赶紧给我去捡柴火来,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一天到晚的,就属你最无聊。”

羽涅冷不防被墨故渊摁倒,挣扎站起身,目光狐疑的看了看两人,片刻,终是无奈的对着墨故渊重重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失望。

“我去捡干柴,你把烈火烧旺点,我俩是干柴烈火啊?”羽涅白眼一翻,向林间走去。

墨故渊站在原地,尴尬的挠了挠头,继而看向鱼清潺,吞吞吐吐说道“那个......鱼姑娘你别介意啊,羽涅就这样,你也知道的。”

鱼清潺脸上仍有红晕,她没有说话,自顾俯下身,继续烤起了火。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将先前旖旎压下心头,踱步走了过去,继续往火堆里添加枯枝细干。

两人对立,隔着温暖的火光,一时怔怔无言。

饺子捧着手中的小鱼干,吧唧啃了一口,睁着大大的眼睛左右看看了二人,不知他俩怎的一下子又不说话了。

星光万顷,月流烟渚,云海尘清,山河影满。

人间浩瀚云云,此间太华山上的两人对影成双。

鱼清潺将下巴搁在双膝之上,目光迷离的望着那炙暖的火光,摇曳模糊下,对面墨故渊的脸也在飘忽不定,前后摇晃。

“墨故渊,这次为了替我斩断所谓的因果,你特意来太华山上找肥遗,其中缘由,是凌姐姐和你说的吗?”鱼清潺忽然轻声问来。

正在吃着些许干粮的墨故渊莫名一愣,他看了看鱼清潺,缓缓说道“不错,当初在落魄岛,凌九泉曾经私底下和我说过一些有关鱼姑娘走江的禁忌,包括所谓因果。”

鱼清潺仿佛早已知晓,她幽幽说道“可以告诉我吗?”

墨故渊也不愿藏掖或是隐瞒什么,他点了点头,自顾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一些禁忌早前在大荒也说过,还有无非就是沿途走江过程中尽量避免给凡人带来灾难,除此之外,便是多行善举,多添一份大道契机。至于因果,我也不完全清楚,只是关于鱼姑娘你既然踏上走江入海一途,那么途中演变的系数和造化就是多样的,没有人知晓在这等逆天行径之下会有什么结果,或好或坏,皆有命理。只是我们一路牵扯进来的人或事都会无形中受到改变,这一点我无法确定会产生多大的效应。但是凌九泉他最后告诉过我,说是鱼姑娘走江入海化龙,是为整个山海祈福,为天下太平,毕竟整个天地间如今是没有一位真神存在的。”

“即是逆天行径,可这等行径也存在世间,那么就有存在的道理。先前我之所以看中因果,执意要杀肥遗,是因为肥遗的出现带来了镇魂村的大旱,而鱼姑娘你走江替村民百姓带来了水源,是功德一件,这是结果。可是事出有因,我们因还未解决,所以必须有此一行,这样才是因果。我担心不能解决这个因,那么鱼姑娘结的果怕是有瑕疵,这样日后化龙,我总感觉不安。”墨故渊缓缓解释说道。

鱼清潺一点就透,自是明白墨故渊所说和心中的顾虑。

“是我误会你了,开始你的执着和杀意,我以为你只是想要了去自己心里的想法,没想到你是为我的周全才想的这么多,是我不好,我还对你生气。”鱼清潺脸色落寞,喃喃说道。

墨故渊急忙罢手说道“鱼姑娘可别这样想,当初我可是答应你的,这一趟走江路途,我一定护你安危。有时候你没想到的,可能我想到了,自然要留个心眼,毕竟这不是儿戏,化龙成神哪有想象那般容易,这其中更是牵扯甚广,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应对,以防不测,毕竟鱼姑娘身上承载的还是很多的。”

这是墨故渊心中想的,其实还有些自己的私心,有关于那场镜中结局,他始终无法解开心结。

看着墨故渊情真意切的样子,鱼清潺蓦然心底一阵温暖,她朝墨故渊笑道“我觉得我一定可以成功的,有你,羽涅,有北溟鲲,还有凌姐姐。你们一路保护我,陪着我,我都这么幸运了,化龙也一定没问题的。”

世间任何一种美好,都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或远或近,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所以我才为了这次鱼姑娘的走江,来太华山寻找肥遗,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肥遗有自己的灵智和造化,我也无法作出抉择。就好像那日它问我的三个问题,我又哪里知道答案。这因果丝丝缕缕,千变万化,若是因为我执意杀了它,而我添一身罪孽,我护鱼姑娘你走江,这其中善恶是非,又是否会影响你呢?”墨故渊昂起头,望着寰宇苍茫,扪心自问,喃喃诉说。

鱼清潺听闻其中曲折,拗口复杂,便不愿再去多想。

她也昂起脑袋,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明眸皓齿,笑语嫣然。

“所以啊,随心而动,心动而为不就好啦,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墨故渊听闻,唇角淡淡勾勒,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他回眸看向对面女子,她在看星星,他在看她。

烟笼修竹,月在寒溪,她比星星好看多了。

鱼清潺一头发丝倾泻散落,是苍山负雪,是明珠天南。

那些没有替她捋好的青丝,是藏在心里的情思,是画在脸上的情诗,是写在眼里的轻誓。

当时凌九泉问他“可愿以命相护。”

墨故渊的回答是“有何不可。”

道在人弘修在己,善由自积福由天,觉后方知尘缘累,修来始证色相空,生死就是因果,善生方能善死。因果循环只是规律,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学会尊重和敬畏。

一切果皆有因,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一念之间,神魔也不过一念之间。

可若我种的是善因,却自食恶果,可会怨天尤人,亦或是憎恨不甘?

昔年神界之上,当那一粟剑光万顷苍穹而落,四界寂静,无人知晓他的所作所为,只当他是魔,要杀他,要他死。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九幽蚀骨云烟阵 两日后,天下第一洞房内传来一声动荡,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尖锐的嘶吼,声音虽小,却有几分威严。

肥遗从洞中穿出,墨故渊几人正好在不远处的山顶欣赏日出,此刻阳光正好。

几人回头望去,见肥遗正扬起身躯看向自己一行人,在它的身旁,还有一只体型略小的蛇身,同样背生四翅,腹部长有六足,倚偎在它旁边。

墨故渊几人缓缓走近,其中鱼清潺率先挥手笑道“恭喜你啊,你现在可是当母亲了。”

肥遗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柔光和怜惜之意,它轻轻舔舐一旁的幼蛇,继而向几人说道“这次谢谢你们,我在此立下誓言,一定在太华山潜心修炼,教导后代,做一只好妖。”

羽涅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拍拍肥遗的脑袋,可看了下距离,讪讪缩了回来,口中同样笑道“你本来就是一只好妖。”

肥遗低吼了一声,再次向几人致意一番,便携带身边幼蛇向几人告别离去。

行至悬崖边时,墨故渊忽然大声喊道“等我有一天能找到你问题的答案,我一定回来告诉你。”

肥遗疾行的身躯愣了愣,它转头看向身后,后者脸上认真肃穆,满是严谨。

山顶之上,寒风凛冽,却也吹的让人清醒。

饺子骑在墨故渊的脖子上,挥手笑着和那条大蛇告别,一派兴高采烈。

轩辕剑飞旋而起,三人纵身跃起,御剑残影,随风而去。

“下山了吧?”羽涅问道

“对啊,路不还没走完嘛。”

“直接去长留?”

“你是想见当初那个落葵姑娘吧?”

“对啊,难道和你一样,心里想却不敢说出口?”

轩辕剑一阵晃悠,墨故渊红着脸,硬生生说道“下了山,直接走去长留,这几天我身体不适,无法长时间御剑远行。”

鱼清潺看着羽涅目瞪口呆的模样,掩嘴轻笑,她捋过耳边鬓发,目光遥望远方看去。

————

距离太华山东北方向数百里之外,便是仙界六大派之一的长留山。

山峰耸立,奇峰峻岭延绵不断,袅袅云烟,流云追舞,野鹤啼鸣。

山中小道,有石阶盘旋蜿蜒,随着地势一路走向更深更远的尽头。

冬日山林,雾尤其的大。

一座高山之下,有几位翩翩少年刚走下最后一层石阶,其中一位华服锦缎的少年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看身边两位同门,眼里有一丝不耐。

“这次师父叫我们下山打探墨故渊那几人的行踪,这天大地大的,我们该往哪里找?”少年男子开口囔道。

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位妙龄少女,长的是温婉清纯,青涩动人。

“先去外山转转打听打听,山门有尘世的放哨点,问问有没有人看见他们登岸后的行踪。”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缓缓说道。

“哎,本来闲来无事可以在山上逗逗雪鹿,戏耍一下玄鸟。如今倒好,又要干苦力了,事先说好,那小子要是真被我们发现,我是打不过,你们自己想办法把他带上山去向师父交代。”少年男子依旧大摇大摆说道。

最左边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拉了拉少年衣袖,委屈巴巴说道“雁山师兄,你不会和他们有过节吧?”

嚣张跋扈的少年正是雁山,其余两人亦是他的青容师姐和落葵师妹。

雁山心中一阵咯噔,当初发鸠所行,自己隐匿行踪,可是没有告诉二人。

“能有什么过节,我又不认识他们,当初在沧海那胖子的船上你也看见了,我就是说了几句,他们居然敢对我动手,这口恶气我可咽不下。”雁山恶狠狠说道。

“那还不是我们冒昧打扰,是我们唐突在先,不能怪羽涅他们的。”落葵解释说道。

雁山伸手指着落葵的鼻子怒道“你怎的还帮着他说起话来了,那会他们脱裤子在海上撒尿,世风日下,简直是有辱斯文。我仗义相劝,他们还动起手来,你说这是谁的不对,好歹我是你师兄,总不能让你被这两个无赖占便宜吧?”

落葵一愣,看了看青容,两人似乎又想起当日海上荒唐的一幕,这好像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上次沧海分别之际,羽涅答应我要是到了西山经,就会来长留山上找我,既然他们已经上岸了,我想应该在路上。”落葵如是说道。

“哎呦,这下倒好了,找人的时间都省去,那我们还去查个啥,回去直接等他们不就好了。”雁山双手一摊,乐得自在。

“雁山师弟,还是先在山下逛逛吧,不管他们来不来,我们都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你别忘了,这可是师父特意交代过的,万一有什么其它意外,回去后怕是师父那边不好交代。”青容劝说道。

一旁落葵不停点头,看向雁山说道“对啊雁山师兄,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生起气来,我觉得老凶了。”

雁山嗤之以鼻的撇了撇二人,不屑说道“那是师父对你俩,对我可从来舍不得发脾气。”

落葵吐了吐舌头,不敢反驳。

“走吧,先去外山其它地方看看,打听一下消息,也好知道一个具体大概。”青容瞪了瞪雁山,拉起落葵率先向着前方走去。

雁山哼了一声,却还是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此番下山找寻墨故渊一行人踪迹,是长留山掌门舞惊鸿交代,而且必须是三人一起。当时雁山有些不懂,问师父找人这种事交给其他人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亲自去。要知道墨故渊都能和灵陶陶较量上,以如今自己还需藏拙的手段,也不能贸然和他牵扯,万一露出某些马脚岂不是被人诟病?

舞惊鸿自是知晓雁山所修习的功法,因为这本身就是她传给雁山的。

关于雁山当时的疑虑,舞惊鸿并没有给出解释,只是说你们三人在一起,对你自身有很大的保障和裨益。

雁山越听越费解,和青容落葵在一起,难道还有某些大道辅助作用不成?

可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雁山自是不会反对,这天底下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唯独舞惊鸿他是十分依赖和相信的。除此之外,便是自己这两位师姐师妹了。

三人从小一块长大,不论年纪大小,青容和落葵都会让着自己,雁山不傻,自然知晓二人对自己的好意,毕竟师出同一门,很多时候都是三人彼此相互照应。

雁山行径所为,一方面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手段,一方面也是舞惊鸿暗中授意。

当年在长留山密室,舞惊鸿掏出那本蚀骨云烟阵交给他,嘱咐雁山好好修炼,说是当年神魔大战时,门中一位长老拼尽全力在妖界九幽下觅得的稀世秘籍,好好参研,日后成就定是不可估量。

当时雁山如获至宝,开怀不已,更是将此阵法奉为心头第一等大事,连长留山的剑法和剑谱都不做理会,日日夜夜都在修行这蚀骨云烟阵,废寝忘食。

雁山天资聪颖,修行天赋更是极佳,打从数十年前得到这本秘籍起,便一直以任性妄为,张扬傲慢的态度行走西山经。他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也不过是自己的障眼法罢了。其目的就是为了卧薪尝胆,掩人耳目,好以此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境界。

上一届仙侠榜,除了青容参加以外,雁山竟是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对于此事,也没有人多做理会,毕竟以雁山的修为和剑法来说,的确不值一提,去了怕也只是会给山门丢脸。

平常惹事生非也罢,西山经各派都会给出几分薄面,真要到了大场合,仙界六大派都在的话,那估计就得掂量掂量。

只是如今雁山的蚀骨云烟阵已经小有所成,威力不容小觑,他的修为也在暗地苦练中,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外人不曾知晓,雁山和舞惊鸿自然喜闻乐见。

对于舞惊鸿为何会将此等邪戾血腥的功法交给自己修炼,雁山并没有多问,对他来说,只要有办法让自己变的更强,实力就是一切最好的证明,那么其它也就无所谓了。

在雁山修炼阵法的途中,曾有一次误打误撞遇见了妖界神诀殿的白歌。在多年以前,他亲眼所见,白歌居然也会蚀骨云烟,且观他阵法气势,似乎要比自己更厉几分,也更血腥。

回去之后,雁山私底下问过舞惊鸿,舞惊鸿却也不太清楚,只是猜测可能九幽下的蚀骨云烟不只一种形态。

因为白歌施展的蚀骨云烟是青黑色,而雁山却是诡异的血红色,两者煞气浓郁不说,光这一点,就已经是区别极大。

雁山自是无法容忍普天之下还有人会此等稀世功法,除了每每自己加强修炼之外,心底深处更是对白歌的仇视和憎恨,那是一种心理扭曲和嫉妒不甘,让雁山想起就浑身不自在。

九幽之法,唯有雁山他一人可以修行,这便是他心中所愿。

所以白歌既然也会,那么自然也就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非杀不可。

前方,青容回头看了看慢悠悠的雁山,无奈喊道“雁山师弟,等到了落脚点,你就先休息一会,打探消息的事交给我们就好,还不快跟上。”

雁山撇了一眼二人,耸耸肩,依旧漫不经心走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鹰尾羽 大山深处,丛林错乱,不时有野鸟振翅高飞。

墨故渊一行人向东而行,在古道之上款款踱步行走。

从太华山下来,几人又走了数日,目标正是奔着东边那座长留山去。

期间,羽涅许是知道要去见落葵,连脚下步伐都不禁加快了些许,还时不时催促着墨故渊和鱼清潺两人。

要不是碍于潺潺走江之势,羽涅当真恨不得能马上飞过去。

鱼清潺见羽涅望眼欲穿的模样,私底下问墨故渊那名为落葵的女子究竟是谁,居然会让羽涅变得如此坐立难安。

墨故渊便将当初沧海发鸠一行,有关羽涅和落葵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些,当时几人结伴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那女子单纯善良,是一位好姑娘。

“照你所说,两人是在沧海认识,时间不长,不过羽涅看上去好像对那位女子很上心啊。”鱼清潺和墨故渊落在后方,此刻问道。

“那可不,后来沧海事情了去,临别前还依依不舍目送人家呢,我看八成是喜欢那姑娘了吧。”墨故渊摇头笑道。

“喜欢?羽涅他也会有喜欢的人?我可看不出来。”鱼清潺下意识说道。

墨故渊看着不远处独自走在前方的羽涅,想了一会,道“落葵姑娘挺好的呀,许是两人对上眼了呢,像羽涅这样记忆还没复苏,又大大咧咧的,若真有人能约束或者明白他,这是羽涅的造化,可是很难得。”

鱼清潺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心底不禁对那位名为落葵的女子多了几分好奇期待。

两人加快了步伐,慢慢跟上了羽涅,前者回头看向二人,自顾一笑,道“照眼下的速度,可能再有几天就能走到长留了。”

墨故渊揶揄说道“万一我们到了长留,落葵姑娘不在山上,岂不是白跑一趟?”

羽涅愣了一会,道“当初落葵和我说过,除非师门有要紧事,不然她基本不怎么下山的。再说了,之前可是落葵叮嘱我到了西山经一定要去找她,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那要是没叮嘱你呢,去不?”

“当然要去。”

墨故渊点点头,道“即是如此,我们直接先飞过去吧,这样一来也节省时间。”

“飞?你不是说不能飞吗?”

“偶尔一会,倒也没什么关系。”

“墨故渊!你丫的是不是存心逗我玩呢。”

“喂,我这可是好心好意啊,还不是看你心急如焚,做兄弟的肯定要够意思啊。”

羽涅一顿,见墨故渊脸色认真真挚,心中一暖,道“够意思。”

“是喜欢落葵姑娘?”

羽涅眼中一阵茫然,仔细想了想,缓缓说道“喜欢是什么?”

墨故渊被这反问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就是想见落葵,见到她,不知怎的,心底就特别开心,好像很多事都变的没那么重要了,这是喜欢吗?”羽涅继续说道。

只是在羽涅说完之后,他很快懊恼起来,自言自语道“我问你这个干嘛,你自己都比我糊涂,连说都说不出口。”

墨故渊愕然呆滞,这会真是无言以对。

有些人的喜欢是率性而为,勇敢无畏,想说给全世界听。

有些人的喜欢是默默无言,畏手畏脚,想说出口又怕打扰,却希望对方能感受得到,小心翼翼,不敢逾矩。

只是没有说出口的喜欢,终究是少了点浪漫,何况你是个男的。

林间小道,清风徐徐,凋零的枝叶摇摇晃晃,终是被寒风带过,纷纷坠落。

在几人穿行的这片丛林,头顶上方的落叶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雨绵绵。

在枯黄干裂的落叶中,有丝丝刃气夹杂其中,有一片叶子不小心吹了过去,顷刻间化成两半。

风声,脚步声,落叶,沙沙作响。

墨故渊三人头顶上,有数道身影悄无声息滑落,剑尖当头,直刺杀来。

兀然,整个树林间寂静无声,连半空中的落叶都纷纷凝滞不动,唯有远方风声依旧,呼呼拂过。

饺子骑在墨故渊脖子上,伸手好奇抓住一片枯叶在指尖来回翻转,狐疑说了一声“阿巴?”

继而她抬头看向上方,一个激灵,又大声喊道“阿西!”

几人头顶上方,倒悬漂浮三人,手中利刃在手,各自对着墨故渊三人杀下。

羽涅一手扬起,指尖微光涟涟,他昂首轻蔑一笑,道“这下好了,本来是请君入瓮,倒被我们瓮中捉鳖了。”

三人身穿黑衣蒙面,此刻除了眼珠还能转动,身体是半分不能动弹。

墨故渊没有犹豫,纵身飞跃,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几人的面纱摘去,只是看清几人的面容后,仍是陌生无比,从未见过。

“你们是谁?”墨故渊冷冷问道。

羽涅一手而过,几人立刻摔了下来,刚想有所反抗,却是发现自己下半身仿佛被冻结凝固,不听使唤。

见眼前三人没有回答,墨故渊可不愿和他们磨叽,一手直接抽剑而出,直指他们脖子抹去。

三人眼中一阵颤抖,这人好心性,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

其中一人惊慌失措,就要张口喊话,忽有三道凌厉的箭矢带着破风声穿来,仅一个眨眼,箭矢从他们胸膛洞穿而过,直直插入身后几颗大树之上。

羽涅和鱼清潺即刻向着箭矢掠来的方向看去,远方,有树影摇晃,几片残叶横飞。

两人正欲有所行动,墨故渊忽然开口说道“不用追了,这些人即是有备而来,眼下没有得手,后面也一定会再藏后手的。”

“那干嘛还要给他们机会偷袭,难不成接下来都要时时刻刻提防?现在追上他们,一网打尽不更好吗?”羽涅不解问来。

鱼清潺一旁冷冷说道“人家都是有准备的,还能追去哪,万一又有其它陷阱呢?”

羽涅嘿嘿一笑,道“开个玩笑,我当然清楚。”

墨故渊俯下身向那顷刻间毙命的几人看去,蹙眉凝思。期间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会,却是毫无发现。

“这几人是来杀我们的,而且在此提前设下埋伏,应是知道我们的路线,难不成一开始我们就被人盯上了?”半响,墨故渊沉吟说道。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我们都不认识啊,好端端的怎会被人追杀,是不是搞错对象了啊?”羽涅有些纳闷道。

“之前你放开对他们的控制,可落地之后仍是拔刀相向,断然是不会认错人的,目标就是我们。”墨故渊肯定说道。

鱼清潺亦是凑近看去,见那几人胸口有血迹缓缓流出,可随着血流越来越多,其颜色慢慢变成灰黑之色,霎是诡异。

“箭矢上有毒,射箭的人真是好手段,不仅箭法精准,一招致命,利器上还覆有剧毒,生怕留有活口。”

“杀这三人的应该和他们是一伙的吧,难道为了避免行踪,就自相残杀了?”鱼清潺不解问道。

“许是怕我们套出话来,这才有意灭口,毕竟我刚才也只是打算吓唬他们一下。”墨故渊无奈说道。

“照你所说,那人箭法如此厉害,为何不一开始针对我们三呢?”羽涅一旁问道。

墨故渊站起身,笑着向羽涅说道“那针对你,你可有把握反应,会被那只箭矢射中?”

羽涅即刻说道“当然不可能啊,哪怕速度再快,只要我感受到了,可近不了我的身。”

“那不就得了,你能感受杀意,自然就会有所防范,既然没有把握,干嘛还吃力不讨好,万一我们反应及时,不就可以避开那人的攻击吗,这些人也不会死了。”墨故渊叹了一口气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人的心性也太果决了吧,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是啊,这也是我担心的一点,看来的确是有人奔着杀我们而来,可能还是一些高手,接下来可得打起精神了。”墨故渊缓缓说道。

鱼清潺走至那几道箭矢旁,来回打量,箭矢浑身漆黑,居上是雕尾羽,其中夹杂丝丝红色羽翼,颇为精致。

羽涅兴致走上前来,一手抓起拔了出来,将箭头摆在几人眼前。

“看,这箭头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上,可见速度之快,真是厉害啊。”羽涅小心翼翼指着箭尖说道。

鱼清潺看着羽涅手中箭矢,摇头叹道“你就不怕上面有毒?”

羽涅一个激灵,立马松开了手,急呼喊道“潺潺你就不能早点说吗?”

“我还在看呢,谁知道你就直接拔出来了,我要说也来不及啊。”鱼清潺欲哭无泪道。

墨故渊踱步走来,仔细看了看地上那根黑色箭矢,箭头光滑明亮,锋利无比,整个箭身更是笔直通透,如同钢筋铁骨。

他将箭矢抓起,试了试手心里的感觉,果真是坚不可摧。其上箭羽,共有三道,极为匀称遍布在箭矢的上方,入手之下,羽翼同样锋芒充满质感。

“怎么样,可是看出这箭矢的来历么?”羽涅紧紧问道。

墨故渊拇指缓缓划过箭羽,在指尖摩擦,片刻,他深沉说道“是鹞鹰的羽翼。”

第一百九十八章 羽涅的担忧 “鹞鹰?”羽涅疑惑道。

墨故渊环顾四周,见几人尸体就这样躺在荒山野岭,眼中有些不忍,自顾大袖一挥,将地上落叶席卷而来,纷纷覆盖了上去。

“走吧,边走边说。”墨故渊稍作整理,将饺子抱起,继续向前赶路。

鱼清潺看了看周围,缓缓跟了上去。

路上,墨故渊向二人解释道“我也是在黄庭经外卷上看过有关鹞鹰的描述,所以当我看见箭羽上的羽毛时,我才知道是鹞鹰的。”

羽涅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鹞鹰很厉害吗?”

“鹞鹰是生活在南山经柜山的禽鸟,非常凶猛,外表和寻常老鹰没什么不同,只是它的脚非常奇特,类似我们人的双足一般。鹞鹰嗜杀好战,且力量极为强悍,在柜山一带几乎罕有天敌,除去鹞鹰本身的战斗力不弱之外,另外便是鹞鹰自身的羽翼了,速度很快,且穿透力很强。”墨故渊对二人说道。

“这么说来,先前那几道箭矢之所以能有如此的速度,箭羽上的羽毛就是鹞鹰的吧。”鱼清潺附和说道。

“正是,箭羽作为粘在箭杆的后部,在箭飞行的途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包括平衡和保持方向。其次,越轻的箭羽对箭矢本身也就越有好处,可以将速度提升好几倍不止,像鹞鹰的羽毛作为箭羽,就是上等的材料,看来这个射箭的人一定是精通弓术。”墨故渊徐徐说道。

鱼清潺颔首,片刻,她轻齿说道“鹞鹰在南山经的柜山,柜山地处南山经北端,如此看来,是仙界六大派之一的七星岛地界,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他们?”

羽涅一阵诧异,紧接着一副瞬间开窍的样子,脱口而出,道“不错,断然就是他们,当初沧海流光岛一役,胖子不是一口将七星岛岛主萧远山给吞了么,这会应该是他们暗中派人来报仇了。”

墨故渊说道“这点我不是没有想过,早前那三人暗中偷袭我就想到这里,只是这三人身上没有七星岛炼体的特征,我也不好确定。”

“这有啥,当初流光岛上,不也有一些七星岛的弟子是修炼术法的吗,没有炼体的天赋弟子,修炼其它术法也是可以的。”羽涅说道。

“不错,纵观这一路走来,途中曲折离奇,奇闻轶事多有,沧海之上,我虽和仙界几派有过争执,可也仅仅只是针对西山经,而且并无生杀大仇。仔细想来,也就只有七星岛了,只是我们眼下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七星岛所为,哪怕有证据确实是七星岛所为,恐怕我们也不好应付啊。”墨故渊皱着眉头,有些无奈。

“怕啥,只要别给我逮着,不然我可没那么好说话,定教他们有来无回。”羽涅信誓旦旦说道。

“还是小心为好,我们毕竟只有三人,又身处在仙界之中,七星岛可是仙界六大派之一,说不定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就怕像之前一样,暗箭伤人,专门背地里使坏,那就糟糕了。”墨故渊担心说道。

羽涅和鱼清潺两人听闻,皆是倏然一惊,墨故渊所言不无道理。若这些人真是为了杀自己,那么接下来的路就很危险了,毕竟这不是沧海。

“依你所说,我们该怎么办?”鱼清潺紧紧问道。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继而向两人笑道“别担心,只要我们多加提防便是,其实这样一来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可以叮嘱我们好好修行,不能怠慢自己。”

“喂,我说墨故渊你能不能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这还带着饺子呢,万一有个好歹,信不信我揍死你!”鱼清潺娇呼道。

墨故渊讪讪一笑,道“放心,我都想的很清楚,既然他们派人跟踪至此,又伺机要袭杀我等,那么肯定是不愿让其它人知晓,所以才偷偷摸摸。可是派来西山经的,我想也不可能会是类似萧远山这种级别的,只要我们留个心眼,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真要是萧远山那样的,我们还有的玩么,直接叫胖子过来接我们回家得了。”羽涅心有余悸说道。

墨故渊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从当初萧远山死去到现在,仙界各派好像一直都没有消息。按道理来说一个大门派的掌门死去,不应该这么了无声息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闻言,鱼清潺开口说道“你是说七星岛有意将此事隐瞒下来?”

墨故渊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猜的,当初在入发鸠的时候,我就看见长留的雁山和桃花楼的子佩略有不合,许是说不定仙界几派彼此间也有矛盾芥蒂,这才导致各派之间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的友好。七星岛岛主身死,这等通天大事都被他们压了下来,有可能是怕其它几派知晓,对于失去一派支柱的七星岛来说,可是会对整个仙界局势走向产生很大的变动。”

墨故渊停了停,继续说道“另外别忘了,流光岛鲛人一族当年可是和仙妖两界缔下盟约的,而七星岛擅闯流光城,为了一己私欲,瞒天过海,如此一来,他们自己也不会大肆宣扬,这倒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行啊墨故渊,想的还挺仔细的,真是年少老成,有你在,我们万事不愁啊。”羽涅拍着墨故渊的肩头,畅快笑道。

墨故渊看着羽涅心无旁骛的模样,无奈道“我可比不得你们,我从人界而来,肉体凡胎的,到这个山海仙妖两界,只能步步为营,小心为上。当初手持轩辕剑从古泉中穿越走来,临行前,神仙爷爷就和我交代的很清楚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杀伐果断,只有脚踏实地,勤奋修炼,才能有把握走的更远。要是荒废修行,恐怕随便来个山上修士,都能随随便便捏死我。”

鱼清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见墨故渊表情拧巴,心底不禁多了几分乐趣,当下顺口说道“如今还摊上我们两个心大的,怕是更要劳心劳力,瞻前顾后了吧。”

墨故渊撇向鱼清潺,叹道“你看你还笑,莫不是铁定主意要让我不好过了?”

“那我可不管,你答应了凌姐姐,答应了北溟鲲,可是要保护我的,还要护我走渎大江大海,不许偷懒。”鱼清潺眨着眼睛嬉笑说来。

墨故渊脸上虽有几丝惆怅,可见鱼清潺脸上笑容,心底却一点也不在意。“潺潺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难道我就没有劳心劳力,尽心尽力的保护你吗?”羽涅双手环胸,气鼓鼓瞪着鱼清潺。

鱼清潺走到羽涅身侧,眯起眼睛死死盯着羽涅,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

羽涅被鱼清潺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心中一阵发毛,他大声怒道“问你话,是不是心虚了,看我干嘛,要看看墨故渊去。”

墨故渊亦是不知所以,呆呆看着两人。

半响,鱼清潺促狭一笑,道“你当然也要保护我啊,别忘了当初可是凌姐姐在大荒之底帮你找回部分记忆的。”

羽涅看着鱼清潺傲娇的脸色,忽然计上心头,展颜一笑,立马问道“那我和墨故渊你喜欢谁?”

墨故渊大惊失色,指着羽涅气急颤抖,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更有一种遭受到背叛的耻辱。

鱼清潺同样被羽涅这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问的花容失色,她脸上表情一瞬间僵硬,扯了扯嘴角,至脖子以上,开始慢慢通红了起来。

好在鱼清潺脑袋也转得快,当即驳回道“那以后我和那个叫落葵的都有危险,你先救谁?”

墨故渊呆若木鸡,这个跳跃怎么越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

羽涅可没有两人来的波澜起伏,他耸了耸肩,径直说道“当然是救落葵。”

鱼清潺脸色越发通红,她咬着牙关,恨不得将这个混球揉碎拿去喂狗。

“喂,不就是问你一个问题嘛,看你这样子,跟要杀我似的。难道你不喜欢墨故渊,喜欢我?我可告诉你啊,我对你没兴趣,大家只是朋友,我和墨故渊还是兄弟呢。”羽涅对鱼清潺认真说道。

鱼清潺脸色青白交替,袖中白绫隐隐松动。

羽涅犹似还不放心,再次向鱼清潺劝说道“我长的好看,女孩见了我动心也属正常,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都告诉你落葵优先了,你也别难过,哪怕不喜欢墨故渊,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

说完,羽涅见鱼清潺站在原地垂头默然不语,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就要伸手去拍拍安慰她。

在羽涅伸手的同时,鱼清潺袖间白绫夺口而出,猛然间缠住他的一手,死死禁锢在内。

鱼清潺抬起一张冰冷霜寒的面容,嘴角残忍一笑,道“给我死去!”

鱼清潺一手抽起,在羽涅大惊失色的表情下,揽月追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一瞬间涨大变得浩瀚磅礴。

羽涅被束缚其中,随着白绫向着天空飞去,他一声尖叫,如同被人放着风筝一般,狠狠的扔向了远方。

墨故渊干咽了下喉咙,转过头尴尬的看向鱼清潺,唇角抖索,不敢说话。

鱼清潺看向墨故渊,见后者一副畏畏缩缩怕得要死的样子,她兀然凑近,紧盯着墨故渊说道“你要知道答案吗?”

墨故渊下意识就要点头,忽然看见鱼清潺冰冷的目光中带有怒意,当下急忙摇头晃脑,如波浪翻滚,幻影更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柳絮一夜遍南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墨故渊一行人在历经白天的波折后,继续向东出发,途中又走了数日,不过倒并无其它意外发生。

几人乐的清闲自在,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寒冬深夜,气候也有几分干燥。

这一日,三大一小来到了一处山谷河畔前,四周杨柳依依,遍布河堤两侧,岸边还有几间草房,依稀可见屋中有灯火闪烁。

羽涅走在前头,回首向身后两人说道“这一路都是崇山峻岭,你们看,前面居然有人家。”

墨故渊和鱼清潺走上前来,站在岸边眺望对面,视线下,河对岸大概有三五间草房,彼此距离有数丈之宽,前前后后,错落有致。

饺子坐在墨故渊的脖子上,岸边垂柳落下,饺子刚好可以伸手抓住,一手扯住柳条,拨弄起枝上嫩叶,不亦乐乎。

“这里的灵气比我们之前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充沛,山涧有河水穿插,外面都是大山耸立,此方地势却极为平坦,如世外桃源。眼下明明是腊月寒冬,这里看上去一派春机盎然,真是难得一见的福祉。”墨故渊缓缓说道。

自从迈入玉清境,墨故渊对天地间灵气的捕捉也越发敏感,很多时候露宿在荒郊野外,墨故渊都是寻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好方便自己打坐修行,这样的效率比起之前,更添一分速度。

“这么说来,可是要在这里暂住几宿?”鱼清潺笑着问来。

墨故渊点了点头,这里山清水秀,生机勃勃,若是能在此地多修行一番,自然是很有好处。

鱼清潺知晓墨故渊心中所想,当下向羽涅看去,冷冷道“待会到了河对岸,你给我闭嘴,不许说话。”

羽涅讪讪挠了挠头,干声说道“听潺潺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那日过后,鱼清潺曾义正言辞警告羽涅,再敢胡说八道,就叫凌姐姐把他抓回大荒,继续关在那个地底世界里。

天性散漫好动的羽涅当然不愿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唯唯诺诺不敢反驳鱼清潺。

只是另羽涅有些苦恼的是,鱼清潺这几日对自己的态度格外冰冷,难以说话。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出一个结果,这女人许是因爱生恨,故意刁难自己了。

当初告诉潺潺说自己以落葵优先,可能是伤了她的心,这才导致潺潺心里不悦吧。除此之外,羽涅也想不出其它什么可能了。

同时他也替墨故渊感到有点遗憾,自己本来想帮他一把,可感情的事终归是不能勉强,羽涅一直安慰自己想道。

再则说来,鱼清潺这样对自己也挺好的,保持距离,以免让墨故渊看的难受。

可惜鱼清潺不知道羽涅所想,不然就不只是把他扔出去那么简单了。

鱼清潺看不出来,墨故渊自然也就更不懂羽涅所想。

见羽涅如此识相,鱼清潺满意的点了点头。

“饺子抓紧我,我们要渡河了。”墨故渊轻笑一声,不再耽搁,纵身跃起,轻点水面飞过,几个眨眼间就来到了河对岸。

几人沿着小道款款而上,向着最近的一间草房走去,期间,鱼清潺接过饺子,率先走了上去。

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去说话,总归是要方便些许。

墨故渊和羽涅二人落在后方静等,而羽涅闲来无事,抓起了小道旁的杂草,放在嘴角嚼着,不时还发出一些悦耳的声响。

墨故渊环顾四周,寂静漆黑的夜里,山谷空旷,寒风阵阵,伴随羽涅吹响草叶的音律声,格外与众不同。

“你还会这样的口活?”墨故渊好奇问道。

羽涅耸了耸肩,道“许是以前就会的吧,反正我是记不得,刚才也是随手一抓就放在嘴边吹了起来,这鬼使神差还给我吹出节奏了。”

墨故渊愣了愣,不知道从前的羽涅还会干什么。

“倒是难得,你好好琢磨琢磨,说不定还有其它本事。”墨故渊笑道。

羽涅来了兴致,他凑近墨故渊,又紧张撇了撇不远处鱼清潺所在的方位,小声向墨故渊说道“还琢磨个锤子,我都这么优秀了,你难道没有危机感?”

墨故渊蹙眉,不懂羽涅所说。

他很优秀?墨故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过有这个兄弟,是一点毛病都没。

见墨故渊一副不开窍的样子,羽涅气急,继续说道“我看潺潺分明是对我有几分意思,你说现在怎么办?她整日对我冷冰冰的,不就是不爽我对落葵的心思吗,她还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女孩子家的,心眼就那么小,我真是没辙了。”

墨故渊惊悚,比羽涅还要来的紧张,他抓住羽涅,死死盯着眼前这张模样俊俏的白皙面容,说不出话来。

羽涅拍了拍墨故渊,安慰道“放心,都是兄弟,俗话说得好,兄弟妻,可不欺,我这人虽不爱讲客气,可这一点我还是拎得清。再说了,就潺潺这样,我是看不上的,跟落葵没法比,你放心好了。”

墨故渊心中略有松懈,可很快反应过来,他压低声线怒道“潺潺哪样?你他娘的敢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完!”

羽涅嘿嘿一笑,道“潺潺古灵精怪,性格时而刁蛮任性,时而又温柔可人,我是拿捏不准,也就你这呆子吃这一套。落葵就不一样了,单纯懵懂,可爱天真,跟我是大道相亲,天生一对。”

墨故渊听闻羽涅说的头头是道,对于感情一事,他向来不懂,当下紧紧朝羽涅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羽涅咳嗽两声,一派正襟肃穆,对墨故渊小声说道“女孩子家嘛,基本都很矜持,不敢敞开心扉,潺潺哪怕对我有几分意思,我猜也是惦记我的绝世容颜,见我长的好看,有点心动也不为过。至于你呢,本身这一路就颇为照顾她,待她极好,若要潺潺注意到你,起码你这外观得改变一下,不能邋里邋遢的,还有这一身衣裳也该换一下。”

墨故渊皱着眉头,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纳闷自己哪里邋遢了,不过对比羽涅,自己的确没他俊俏。

见墨故渊还是不开窍,羽涅急道“难道这一路你都没发现吗?我和潺潺都是穿白衣服,虽然颜色有点差异,可你呢,整天就是布衣青衫的更换,明显格格不入,不觉得我和潺潺看上去更像是一对?”

墨故渊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鱼清潺站在门口和人交谈的模样,又看了看眼前的羽涅,当下脱口而出道“明儿个起,我穿白衣服,你穿青衣服,以后都只能如此。”

羽涅无所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总算是开窍了,不过这只是第一步,要想捕获潺潺的芳心,以后见机行事,多听我的,这样一来对你我都好。”

墨故渊不疑有假,愣愣点头,道“这点还是你聪明啊,这么久我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现在被你一说,我看你都有点碍眼了。”

羽涅黑着脸,将墨故渊搂过,背转身,两人佝偻着脑袋开始商议日后接下来的表现和安排。

可怜情窦初开的墨故渊啥也不懂,一个呆子居然听一个傻子的言传身教,还是一个感情同样空白的傻子,一个没有记忆的傻子。

“喂,你俩蹲在草里鬼鬼祟祟嘀咕啥呢?”身后,鱼清潺冷声传来。

二人立马站起身,脸上一阵拧巴,墨故渊是不知如何应对,羽涅是真心害怕。

鱼清潺见两人默不作声,也懒得多问,开口说道“这里是长留外山的一处驿站,我们倒是来的巧了,可给过往旅人或是仙界修士落脚补给。离我们这间近的草房正是长留山设立在此的客栈,我已经和负责的掌柜交代清楚了,他答应今晚可以让我们住在这了。”

闻言,羽涅一脸欣喜,笑道“这么说来我们已经到了长留山的地界了?”

鱼清潺点了点头,同样有些喜悦,多日的风餐露宿,一个女孩子家总算可以稍作整顿一番。

几人齐齐向着那间草房走了进去,期间,有一中年男子站在厅前,目光炯炯的看着墨故渊一行人,脸上挂有淡淡笑意。

“天色已晚,还要叨唠掌柜的,实属麻烦了。”墨故渊走进屋内,颔首向那中年男子说道。

中年男子罢了罢手,亦是笑着回礼道“先前这位姑娘已经和我说清缘由了,即是我仙界修士,途径此地休息,哪有什么叨唠不叨唠的。我们长留山设立站点在此,本就是让诸位落脚方便,不碍事的。况且刚才姑娘已经交付我一颗罕见鲛珠,各位侠士尽管卧榻休息便是。”

墨故渊看了看鱼清潺,后者向自己笑着点了点头,眼里隐有几分促狭。

“如此便多谢掌柜了。”墨故渊再次拱手抱拳行说道。

“我姓张,单字三,几位少侠喊我一声张三即可,我是长留山外山弟子,专门负责尘世琐事,眼下时辰不早,诸位可要先随我上楼休息一番?”张掌柜缓缓说道。

“两件客房足以,有劳张掌柜了。”墨故渊回道。

张三没有墨迹客套,率先向楼道走了上去。

身后,墨故渊几人踱步跟随,相顾无言。

深夜,空谷中的河畔边,杨柳随风轻摇,不少柳絮纷飞,落在草间,飘在水面,忽有一只黑色虫渠融入夜色,悄然飞向大山深处。

墨故渊倚窗斜靠,淡淡望着岸边张三向着远方走去的背影,脸色漠然,只是眼中隐隐有光芒浮动。

“可有看出他的具体修为境界?”羽涅躺在床上,瞧着二郎腿问道。

墨故渊抱着轩辕剑,再次看了看窗外冷清的夜色,将窗户掩好,缓缓走近,道“应是和我一样的境界,都在玉清境,刚才厅内,我们俩互相打探了一番,都没有拆穿彼此。”

“好家伙,这还是外山弟子,随便来一个都是玉清境,这长留山卧虎藏龙啊。”羽涅吃惊道。

墨故渊点点头,道“刚才那人应该是通风报信去了,看来我们到这的行踪很快长留山就会知晓。”

羽涅来了个鲤鱼打挺,兴冲冲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方便许多,落葵要是收到消息,肯定会赶来和我汇合的,我们就在这等着?”

墨故渊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这里灵气充盈,对我打坐修行也事半功倍,多呆几日便是。若后面要是等不到落葵姑娘,我们就去长留主山吧。”

羽涅附和道“如此甚好,深得我意。”

只是墨故渊心底有几分担忧,当初发鸠一行,虽然和落葵交代些许,可具体不知道长留山究竟会不会听信,万一来者不善,有意刁难自己,怕是几人呆在此地会有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墨故渊放心不下的,当初发鸠之岛还在沧海水下的时候,当时自己碰巧遇见被蛊惑的白离姑娘,为了救他,曾出剑将那人逼退。

后来在白离的告知下,墨故渊方才知晓那人竟然是长留的雁山。另墨故渊倍感意外的是,长留山一向以剑法著称闻名于世,可那日感受,是一股浓烈腥臭的煞气,不知雁山怎会修习此等诡异道法。

见羽涅脸上表情喜色溢于言表,更多是迫不及待,回想起从前在沧海羽涅和落葵两人相处的样子,墨故渊心中一暖,同样替他感到开心。

抛开脑中杂念,当下熄灭了房中灯火,开始闭目打坐修炼。

夜夜如此,从未有一天松懈怠慢过,修行一途,墨故渊牢记当初在人界昆仑山上神仙爷爷交代的叮嘱。

修行之路不可一步登天,循循渐进,不忘初心,脚踏实地才是证道的基础根本。

墨故渊爱听道理,对别人说给自己听的话,不论好与坏,都会记在心中,所以从小他就懂事明理,在落星村的时候,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大人常常告诫自己,人要学会多听多看少说话,所谓祸从口出,言多必失,直言贾祸,就是这么个道理。

尤其是对于家乡的那些长辈老者,墨故渊更是打心底尊敬且聆听教诲。

年幼时无所事事,墨故渊时常就会跑到村口外边的那座石桥上,傍晚时分,那里围着坐有村里的一些老头老妇,他们拉拉家常,闲言碎语,念念叨叨。

墨故渊还记得村里一位长辈说过的老话,牙斩斩,死得惨。

当时年幼的他听闻只觉得十分上口,虽不太明白具体意思,却一直记在心底。

老人的话是金玉良言,是良药秘方,是一生经验所得,不是没有道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亦是如此。

只是对于墨故渊有时候的倔强和一根筋的性子,在他心中认定的事情,依然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去走上一趟,不愿摒弃自己的心性。

对于这点,墨故渊不置可否。

当年狐离卿能看出墨故渊的根骨资质极好,是一块修行的好料子,自然也知道这少年的心思是如何的聪慧明智,懂得察言观色,也懂隐忍。身兼正气,却不似一般匹夫之勇,心性果断,更多是有自己主见和判断。

这其实也是墨故渊自小家境清寒养成的一些性子,不说其它,单是一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然也就成熟的早些。

在落星村,那些老人也都颇为喜爱墨故渊这个孩子,知道他父亲前些年不小心坠落山崖死去,家中还有一位身患寒疾的母亲行动不便。墨故渊这孩子不仅懂事早,还会替家里分担家务,年纪小小的他已然挑起了家中负担,是极为不易的。

大家伙见这孩子可怜,都会时不时帮衬一把,而墨故渊也都将这些人记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等以后长大出息了,一定要学会报答。

除了这些老人们经常说的一些道理之外,对于年幼的墨故渊来说,更多的是喜欢听他们讲一些光怪陆离的奇闻故事。

好比天上的七仙女和董永的传说,牛郎织女的相恋,还有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女娲造人和补天之说,还有夸父逐日的精彩。

神魔志异的传闻,不仅书上有说,老人们的口中更是头头是道,津津有味。

去书堂的那几年,教书先生偶尔也会说上一些,可仍是比不得村里老人口中所诉。

当然,抛开这些,其实也有一些恶语相向,或是说三道四,背后指点墨故渊家的穷困和窘境,嚼着各种舌根议论。

不论何种言语,墨故渊都是听闻在耳,一笑置之。

对他好的人,他铭记心中,对他不好的人,只要不是很过分,日后保持距离,敬而远之便是。

落井下石的,他也记在心里,书上有句话也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体来说,村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村民也都质朴善良,那些闲言碎语也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点雅兴,打发时间,余生下的色彩滋味而已。

其实墨故渊也一直好奇,那些老人为什么每天都能坐在桥头呆上许久,一直都说着很多重复的事情,乐此不疲。

有时候哪怕他们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都可以呆上一整天,只是他们目光迷离,怔怔望着人影寥寥的人来人往。

后来他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他觉得好极了。

目光所向,皆是回忆。

岁岁年年,碎碎念念,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不管大小,不论高低,不谈年幼,这就是生活。

这句话是和娘亲坐在屋子阶前,她笑着对自己说的。

当时墨故渊被村里的一位同龄人欺负,那人便指着墨故渊嘲笑讥讽,说他是扫把星,童言无忌还骂他娘守活寡,孤儿寡母的,活不过今年腊月,要么饿死在家,要么冻死,到时候连个下葬的都没人搭手。

墨故渊岂能放任那小子的口无遮拦,当即就和他扭打在了一块,墨故渊身子骨薄弱,虽常年劳作锻炼,可缺乏营养又怎是那人的对手,结果被揍的鼻青脸肿。

回到家中,知子莫若母,墨故渊虽然没有说话,可两人常年的相依为命,母亲还是看出些许不同。

那夜母子俩望月笑谈,亦是母亲有意安慰自己。

哪有人不背后说人,哪有人不背后被人说,当面一套,可比背后一套强多了。

人不会一无所有,也不会什么都有,得到和失去永远在一条水平线上,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一直倒霉。

苦尽甘来,总有春风得意的那天。

墨故渊虽然觉得生活不易,可她有一位疼爱自己的母亲,温柔贤惠,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他很知足。

念过的书,听过的道理,不是说说而已,是要记在心底,举止合一,身体力行。

这一生听过那么多道理,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不是道理的问题,是你懂的那些道理,依旧不知所谓,无动于衷罢了。

所谓长大的代价,就是用过去的愚蠢换来自身的教训,吃亏是福,那些道理便是不让你吃亏,也能享受到的福,只是很多人后知后觉,最后才明白过来。

可是啊,那样就真的好么?

那些至理名言,道里道外,说的再怎么好听,再怎么通透,又怎比自己亲自去经历一番来的惊险精彩呢。

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方知痛彻心扉。

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仍是执迷不悟,不过如此。

人与人,千奇百怪,没有感同身受,没有相同的彼此,我们都是独一无二,且真正存在的自己。

我是我,就仅仅是我。

————

墨故渊敛眸修行,心境平淡,漆黑寂静的屋内,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青白两色柔光交替,顺着墨故渊额前印堂,悄无声息没入,有光华在他脸上流转悱恻。

玉清境的初期已至圆满,心海中滔天剑影仍旧孜孜不倦,时时刻刻都在这方天地里按照既定的轨迹奔赴掠阵,生生不息。

随着墨故渊的修为境界提高,心海中的剑气也越发实质和坚固,隐隐还多出几分剑气长河。

剑河浩浩荡荡,剑气更是凛然森森,墨故渊站在心海之中,望着眼下这一片璀璨生辉的世界,脸上一抹笑意浮现。

水滴石穿,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修行同样也是,不仅要吃苦,还要吃很长的苦,这便是考验耐力和坚持。

来到山海仙妖两界,墨故渊从未卸下此番重担,孜孜不倦至今。

拂晓云白,紫气东来,墨故渊睁开双眼,喃喃自语。

“玉清境中期......也是化气境了啊......”

第二百章 白衣墨故渊 竖日清晨,鱼清潺领着饺子在一楼厅堂进食,两人端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摆有几叠小菜和白花花的馒头。

饺子一手抓着馒头,时不时就着几口咸菜入腹,有滋有味,模样悠哉惬意。

鱼清潺从沧海登岸之后,几乎就进入了辟谷期,除非墨故渊有时候大展身手,一般情况下几乎没什么进食的胃口。

见饺子吃的满地残渣,鱼清潺忽而抓起桌上碗筷,顺势夹了一口凉白菜入口,咀嚼一番,只觉毫无胃口。

“奇怪了,见饺子吃的如此上头,还以为有几分食欲,却也不过如此。”鱼清潺心底想道。

饺子见鱼清潺动了筷子,目光随她看去,见鱼清潺脸色波澜不惊,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美味佳肴,竟是莫名叹了一声,稚嫩的表情颇有几分遗憾。

鱼清潺撇了一眼,气笑道“你这家伙越来越鬼怪了哦,我不吃是觉得不好吃,你吃的有味难不成要我陪你一块?万一我吃完了你自己还够么?”

饺子咧嘴一笑,并未理会鱼清潺所言,反而是很大方的将一碟菜和一碗馒头推向鱼清潺跟前,口中“阿巴阿巴”叫唤,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说“吃吧,甭跟我客气。”

鱼清潺这会是真乐了,她摸了摸饺子脑袋,宠溺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你吃吧,不够再点。”

饺子点头,两条羊角辫前后摇荡,大口朵颐,满是知足。

木阶楼道,有脚步声缓缓走来,鱼清潺余光之下是一道青衫和白衣,两人顺着楼梯往下,上半身还没乍现,鱼清潺已经自顾收回视线,道“依我之见,以后寻至落脚点,你俩还是各住一间为好,这都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龙阳之癖。”

两人脸色一黑,却不敢反驳。

墨故渊狠狠的撞了一下羽涅,眼里略有责怪之意,若不是一大早这家伙磨磨唧唧折腾,两人何须耽搁如此之久。

二人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鱼清潺左右一方。

饺子捧着馒头咕哝,却是看见自己身旁的墨故渊焕然一新,她目光明亮,竟是连手中馒头都顾不上,跳下长凳就往墨故渊身上蹭,怡然自得,爱不释手。

墨故渊缓缓一笑,将饺子抱在怀中,亦是怜惜宠爱。

鱼清潺抬头本能的向着左边青衣布衫的男子看去,口中说道“我们要在这......”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袭青衫男子对自己促狭眨眼笑来。

“潺潺,我这样子可比原来好看?”

鱼清潺愣了愣,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右边,后者脸色微微一红,一张棱角分明,刚毅凛然的面容忽然多出几分丰神俊朗。尤其是身上穿的白衣裳,更是添得美如冠玉,飘逸出尘。

“你......你怎么换衣服了?”鱼清潺满脸不可思议。

忽然想起羽涅自个也换了,鱼清潺心中下意识想到什么,她一手重重拍在桌上,站起身指着墨故渊勃然大怒道“你!你不要脸!”

鱼清潺一指之下,浑身气的颤抖,仿佛眼里都有泪水在打转。

墨故渊云里雾里,看了看鱼清潺泪眼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对面同样不明所以的羽涅,实在是费解鱼清潺好端端怎的就生气了。

“鱼姑娘,我哪里不要脸了?”墨故渊板着脸问道。

鱼清潺气结,指了指墨故渊,又横手指向羽涅,吞吞吐吐道“你们两个昨晚是不是行了那苟合之事,龙阳之癖?”

墨故渊目瞪口呆,还未反应,羽涅已经率先怒道“鱼清潺!莫要仗着背后有凌九泉就在这胡说八道,欺辱墨故渊可以,你这脏水往我身上泼我可就不乐意了,什么龙阳之癖,你才有这毛病。”

羽涅气急败坏,同样指着鱼清潺怒不可遏。

鱼清潺听闻,狐疑道“那好端端的你俩干嘛换着衣服穿?”

羽涅脸色一阵青白,也不含糊,自顾喊道“还不是因为你,整日就我俩穿一样的颜色,墨故渊这呆子为了拉近和你距离,这才和我换了。你说你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连苟合龙阳这等字眼你都知道,在大荒凌九泉就教你这?”

这会轮到鱼清潺面红耳赤,她低头撇了一眼墨故渊,后者仍是呆若木鸡,不知道是沉浸在先前的氛围中,还是被羽涅这随口一说,羞的无地自容。

半响,墨故渊讪讪一笑,道“一大早的不要吵吵闹闹嘛,先吃饭,吃饱才有力气。”

羽涅冷哼一声,一手抓起一个馒头自顾吃了起来,有意将头昻向一边,不愿搭理两人。

鱼清潺亦是缓缓坐了下去,一指轻轻戳了戳羽涅,后者不为所动。

于是乎,鱼清潺又加大力度再次戳了戳。

羽涅撅着嘴说道“干嘛?”

“你跟墨故渊换回来呗,他这样我瞧不习惯。”鱼清潺小声道,自从那一眼过后,却是不敢再看他了。

羽涅看了看她,又见墨故渊眼中怒火中烧的看着自己,先前鱼清潺小女姿态,毕显无疑,全都被他看在眼底。

“得了,算是白忙活一场了。”羽涅败下阵来,欲哭无泪。

墨故渊不解,鱼清潺更是不懂。

儿女心思,真要思量起来,丝毫不比江河湖海来的绵绵又澎拜。

喜欢的点点滴滴,旁人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次墨故渊却没有答应鱼清潺的意思,坚持己见,不愿换回来。

美其名曰,想穿回来随时都可以,不过偶尔也换一身新衣裳,权当取悦自己心情,大不了三人都穿白衣裳便是。

鱼清潺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与往日有些不同的他,心底一阵异样。

就在此时,掌柜张三从外头踏步走了进来,见三人都在大厅,当下举手打了声招呼,笑道“早前只有这位姑娘醒来,我便张罗了点素食,刚去河里打了几条生鱼,我给几位少侠掌管一下火候,添点荤食来。”

墨故渊摇了摇头,道“张掌柜无需客气,这些馒头咸菜已经足够,就不要麻烦了。”

张三回道“姑娘昨日给的鲛珠可是价值连城,我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羽涅起身踱步走向张三,自顾问道“这里怎会是穷乡僻壤,明明是山清水秀,灵气浓郁的世外桃源啊,张掌柜可是谦虚了。况且这里作为长留的外山,眼下寒冬,此方山谷青翠欲滴,生机盎然,可是大有乾坤所在啊。”

张三愣了愣,听着羽涅所说,眼底精光一闪,继而爽朗笑道“这位少侠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羽涅峰回路转,突然凑近张三,小声说道“敢问张掌柜,这里离长留山还有多远?”

张三暗自揣摩了一番,如实说道“不远,约莫四五十里就是我派主山所在了。”

羽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张三见羽涅略有所思的模样,当下试探性问道“几位可是要去往长留山的?”

不知何时,墨故渊和鱼清潺也走上前来,前者率先说道“不错,长留有一位我们的朋友,此番途经此地,就是特意前来拜访,不知张掌柜可认识长留山一位名为落葵的女子?”

闻言,张三脸色一竦,紧接着神情戒备,死死盯着眼前三人,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某些端倪。

“诸位,落葵是我派中掌门的入室弟子,至拜入山门以来,罕有下山行走,哪怕外出历练,也有师门长辈护佑在侧。此外更是常年身居长留顶峰,可从未听说落葵师侄在外面还有朋友。”张三不着痕迹拉开距离,冷冷说道。

墨故渊一行人见张三态度转变来的如此之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羽涅蹙眉,就欲怼上两句,被墨故渊一手拉住制止下来。

“我们从沧海而来,当初发鸠一事,偶然认识长留山的落葵姑娘。”墨故渊简单明了,直接说道。

闻言,张三倏然一惊,道“你是墨故渊?”

这会轮到三人诧异,皆是不可思议。

“掌柜认得在下?”

张三仍旧未曾卸下防备,再次仔细的看了看眼前三人,方才想起某些。

许久,张三咧嘴一笑,道“昨日匆忙,又是深夜,只是探查了几位虚实,并未仔细深究。今日这位墨少侠又换了一身行头,方才没有认出,关于为何认识墨少侠,想必如今整个山海仙妖两界对墨少侠应该都不会陌生吧?”

墨故渊蹙眉,仍是不解。

张三耐着性子解释道“沧海发鸠现世,阁下和天虹谷灵陶陶一战,如今两界整个山上修士都在那场镜花水月中看过具体,自然知晓墨少侠的风姿。”

听到这里,墨故渊心中这才恍然大悟。

一旁羽涅兴致勃勃,道“那我呢,可曾认得我?”

墨故渊和鱼清潺扯了扯嘴角,低着头,佯装不认识这个家伙。

张三点了点头,笑道“镜花水月中亦有羽少侠的身影,大家也都认得,落葵师侄后来的确在门中提起羽少侠,看来此事并无虚假,先前是张某唐突了。”

羽涅哈哈一笑,畅快无比,道“哎,都是自己家人,不用这么讲究,我看张掌柜气宇轩昂,身手不凡,一看就是慧眼识英雄的真高人。”

张三愕然,见羽涅朝自己挤眉弄眼,很快反应过来,道“诸位就先暂住这听风谷,早些时日我便得到门中消息,说是几位少侠已经造访西山经,没想到已经到了我长留。之前我听门中长老传信,掌门的三位亲传弟子已经下山接接引,稍后我便传信出去,让门中师侄赶来听风谷汇合。”

羽涅兴高采烈,这事倒是一举两得了。

墨故渊暗自思量,见张三滴水不漏,不愧是扎根在外山的弟子,果真有几分不露山水的本事。

两人虽同为玉清境,可墨故渊昨夜倚窗就已经发现张三的动作,当下不动声色说道“如此也好,那我们就先且在此叨唠一番。”

“墨少侠严重了,即是我长留掌门亲传弟子的朋友,自是不能怠慢。”张三淡淡笑道。

第二百零一章 听风谷小观水 几人各自吃好之后,闲来无事便齐齐向着外头踏青游去,期间张三大致和墨故渊三人说了有关听风谷的一些名胜风景,好让几位不那么无聊。

听风谷,位于西山经东南之地,四面环山,高耸入云,尤其是北边的长留山,更为磅礴浩瀚,身居谷底,仍可看见长留山的峰尖海拔,高处不胜寒。

由于听风谷距离长留不远,在很多年前,这里就被长留山设为根据点,乃是长留在人间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而谷中唯一的一条溪河据张三所说,乃是从西山经西北之地六百里开外的流沙河所延伸的支脉。而流沙河是起源于西山经东边的泰器山,山上有一条大河,名为观水,顺着河道地势,一路向西。

这条流沙河延伸出来的旁支途经听风谷,被世人称之为小观水。

之所以这条溪河被称之为小观水,是因为这水中生有一种鱼类,正是文鳐鱼,而文鳐鱼同样活跃在泰器山上的观水之中。

古籍有记载,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口,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继日。其音如鸾鸡,见则天下大穰,是为福兆。

当初沧海之上,在文鳐鱼掠出海面飞向东海时,墨故渊曾在海上抓过几只果腹,正是和这条小观水之中的文鳐鱼一样。

只是后来墨故渊良心发现,自知和鱼类一属颇有渊源,便立誓不再亲自操刀动手。

几人漫步在小观水河边,依稀可见河水内有一排排文鳐鱼聚集畅游,前后掠夺,惬意无比。

墨故渊瞧的好奇,口中向鱼清潺说道“鱼姑娘,这文鳐鱼若不是鱼身两侧长有一对翅膀,乍眼一看,还真如寻常鲤鱼相似的很呢。”

鱼清潺撇了一眼,道“哪里像了,歪瓜裂枣的,难看死了。”

墨故渊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莫不是鱼姑娘是鲤鱼之属,所以见不得其它鱼类精怪?”

鱼清潺深吸一口气,山涧清澈,空气清晰,呼吸之下,不禁有几分让人神清气爽的快感。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随从,也没搭理,纵身一跃,跳向了水中。

鱼清潺身姿纤细,玲珑剔透,入水之下竟是半点水花都不曾溅起,如入无物一般,浑然天成,只余圈圈涟漪,晕染荡开。

水中,似乎是感受到同类气息,文鳐鱼追随鱼清潺游曳身姿而去,姹紫嫣红,如一条长长鱼尾,脱水潜行,流畅丝滑,霎是好看。

墨故渊看的有些迷眼,和鱼清潺一路至今,沧海之下也伴她走过不少行程,期间皆是如此,怎么看都看不腻。

比起大陆地壤,似乎水中才更加适合鱼清潺,鱼入池水,添的一份妩媚妖娆,如影随形,婀娜多姿,难怪让墨故渊每每都瞧的流连忘返。

羽涅用肩膀撞了撞墨故渊,道“收敛点好吗,你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墨故渊下意识就举手往下巴擦去,却是毫无异样。

羽涅无奈摇了摇头,摊上这么个兄弟,自己还真是替他着急,可为了兄弟的幸福还有自己的安全,很有必要教他两招啊。

“潺潺走江,向北而上,你要不要跟上去?”羽涅一旁问道。

墨故渊愣了愣,道“这也没多远啊,许是这听风谷灵气充沛,小观水中也有灵力滋生,鱼姑娘想走上一趟,锻炼体魄,吸收当中天地精华,我跟上去干啥?”

羽涅白眼一翻,道“等会潺潺走江归来,一身湿漉漉的,你不觉得刚好可以把握机会吗?”

“机会,什么机会?”墨故渊莫名其妙。

“亏你还和我讲过七仙女董永的故事,人家七仙女洗澡,董永为了讨媳妇都知道偷偷把人家的衣服给拿走,这才抱得美人归。你丫的是一点都不操心啊,我看了都着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俩才能凑成一对。”羽涅摇头苦叹。

墨故渊自顾嘿嘿一笑,道“哪能啊,这样也挺好的。”

羽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气结不已,怒道“昨夜说的都忘了吗,难不成你要潺潺死心塌地的爱上我吗?”

墨故渊惊悚,可很快反应过来,他拧巴着脸,眉头打结,凝视羽涅许久,方才启齿说道“说真的,我好像看不出来鱼姑娘对你有半分意思啊。”

羽涅一愣,立马跑到河边,对着水流照了照自己模样,认真说道“我这种倾国倾城的容颜,放在世俗里就是祸国殃民,潺潺这么肤浅的人打从第一眼见到我应该就已经沦陷了,你还在这呆头呆脑,气死我了。”

墨故渊看了看羽涅,道“是长的比我好看多了,可是鱼姑娘应该没你说的肤浅吧,难不成你比凌九泉还好看?”

羽涅脸色一白,无言以对。

比起凌九泉,心高气傲的羽涅忽然自行惭愧了起来。

这个真的没法比,很打脸。

看着羽涅落寞伤心,自怨自艾的样子,墨故渊心有不忍,缓缓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羽涅瞬间换了一副脸色,兴致使然,笑道“你就一路跟上去,等潺潺走水完了,衣服肯定是湿的,你借花献佛,送她一套白色衣裳,这无形中不就拉近距离了吗?”

墨故渊狐疑道“可是以往鱼姑娘都会用内劲蒸发身上水渍,我哪里有机会?”

“笨啊你,潺潺哪次走水不都是留有余地,当然有余力散发身上水渍,可眼下走的这条小观水,当中灵力浓郁,她肯定乐的自在。你就跟着她,等她精疲力竭后,机会不就来了吗?”羽涅怂恿说道。

墨故渊倒没想那么多,经他这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如此我便试试?”

“做兄弟的只能帮你到这里,我肯定是不能去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羽涅双手环胸,大义凛然道。

说干就干,墨故渊重重点了点头,道“照顾好饺子,我先跟过去。”

饺子挥手朝墨故渊示意,羽涅所说,她听在耳里,不忘握紧拳头,摆出一副替他加油打劲的模样,憨态可掬。

鱼清潺惬意游行,不时还和小观水下的文鳐鱼穿插戏耍,来回拨弄,颇有一番情趣。

墨故渊悄然隐匿身形,见此一幕,不禁有几分无语。

刚才还记得某人说这文鳐鱼歪瓜裂枣,真是善变。

鱼清潺畅游水中,一身曲线被水花侵染,越发修长苗条,前凸后翘,波澜起伏。

邻家小女初长成,已经是有几分成熟韵味,妖娆饱满。墨故渊藏身在岸边柳树外,只一眼便不敢多看,脸红心跳,满是慌张。

这自从迈入玉清境以来,身体各方面的感知极为敏锐,捕捉的画面也越发清晰,尤其是昨晚突破初期瓶颈,更是细察入微。

就先前片刻不经意的跟随洞察,墨故渊见鱼清潺两条修长的双腿来回更迭浮动,随着水波前后荡漾,不少肤如凝脂的地方都被他看入眼帘,差点道心不稳。

鱼清潺可不知一向木纳呆滞的墨故渊今儿个会像个变态一般一路尾随自己,此时敞开心扉,在小观水中自得其乐,随波逐流,向着山涧深处潜游下去。

小观水清澈幽幽,听风谷更是仙家看中的仙境之地,哪怕入冬,在这一方地界内,溪水中仍是有几分暖意。

鱼清潺身在其中,只觉这条小观水比起过往走过沧海黑河都要来的舒适畅快,且其中的灵力似乎和自己天生相亲,竟然会主动蔓延入体,不禁让她有些难舍难分,久久不愿上岸。

出来是上午,这一趟走水,不知不觉已经日暮西山,云霞遍布,辉煌灿烂。

鱼清潺望着大山之中的安谧,万籁俱静,除去野鸟啼鸣,还有一丝丝空洞的风啸,偌大的山谷中,鱼清潺忽然有一丝压抑。

“这小观水真是舒服,这几日若无事倒是可以多走走。”鱼清潺心中暗自思量。

鱼跃水面,抽身而出,鱼清潺顺势向着岸边飞去,然而刚一落地,脚步一阵踉跄,径直摔倒在地。

离开小观水,鱼清潺蓦然觉得一阵寒冷,此地已经脱离了听风谷的范畴,应是到了大山之外。

不知是否小观水水中灵力吸收过多的缘故,鱼清潺只觉自己四肢无力,眼下连站起身都无法支撑,当下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一时埋怨不已。

很早之前凌姐姐就和自己说过,水泽精怪一属走江,不论是何种大江大海,一定要先观察地形,了解水质和水流去向,不可贪功冒进,更不能粗心大意,以免身心劳损,适得其反。

尤其是小观水这样的特殊存在,鱼清潺畅游其中,根本不知池中灵气其实无需她自主吸收,都是顺着她身体的呼吸本能,自主蔓延进入,这也就导致鱼清潺身体过于充盈,无法容纳,有所负面。

先前只觉这小观水舒适,可时间久了,出水便是云泥之别,一趟下来却是让自己有些无力招架。

鱼清潺匍匐趴在岸边,微微喘着大气,寒冬傍晚,除去开始跃出水面有点冷之外,渐渐的,她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一身上下更是柔软绵绵。

望着天色渐渐变淡,寒风也慢慢大了起来,鱼清潺是半分不由己,有心无力,只能等今日吸收的灵力散去,才能恢复行动。

墨故渊忽然从草堆里探出头,茫然环顾四周,见小观水里鱼清潺的身影莫名消失,有些纳闷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先前怕有所冒犯,所以一直隔着很远的距离,同时也借着此间天地灵气,一路走,一路打坐修行,时间管理的恰到好处。

墨故渊沿着河道一路往下寻找,满肚子疑问。

“莫不是刚才打坐入定那会,鱼姑娘自个偷偷回去了?”

第二百零二章 有人霎那入魔 墨故渊顺着小观水的河流往下走去,走了好半天仍是不见水中有鱼清潺的身影,心中嘀咕不已。

此时太阳西落,四周一片昏暗,在这偌大的荒山野岭下,偶尔还传来几声野狼孤啸。搁以前墨故渊或许有点紧张,而如今身处在大山之中,不仅毫无心慌之样,甚至隐隐有几分缅怀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落星村的时候,自己时常一个人登山采药,古道荒郊,背着一箩筐,漫山遍野的寻找。

山谷间的风声徐徐而来,似女子哭诉呢喃一般,阵阵不绝于耳。

墨故渊以极快的速度找遍整条小观水,在确定水中的确没有鱼姑娘的身影后,应是证实了先前心中猜想,就欲打道回府,先回去看看。

墨故渊剑指在前,轩辕剑至后飞掠而出,下一刻,墨故渊已是御剑破空上去。

半空之上,夜幕笼罩,唯有轩辕剑淡淡青光流转,如流星划破夜幕。

鱼清潺躺在草堆中,忽然心有所感,视线的正上方,赫然是墨故渊御剑远去的身影。

鱼清潺目光一亮,张嘴喊道“墨......故渊......”

只是声音柔软无力,气若游丝,如蚊虫无关痛痒。

疾行飞去的墨故渊蓦然一阵停顿,好奇的看了看下方,可惜刚才飞的太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视线偏差之下,他并未看见任何。

几个呼吸间,墨故渊再次御剑远游掠去。

鱼清潺躺在草地上,感受到墨故渊的离去并未发现自己,不禁有些懊恼,当下脸色一寒,心底腹诽道“这么大一个活人躺在这都看不见,就不会放开心识搜查吗,回去定要你好看!”

鱼清潺干脆眸子一闭,直接修养身心起来,好加快体内灵气的疏散和吸收。

忽然一阵狂风拂过,四周杂草猛的压下,鱼清潺本能的睁开双眼,冥冥中好像有一双目光在盯着自己。

草叶沙沙,鱼清潺挣扎昂首,头顶前方有悉悉嗦嗦的脚步声传来。

她心中一喜,呢喃着“就知道你会找到我。”

一张邪秽媚淫的笑脸兀然出现在鱼清潺的眼前,那人嘴角一抹弧度翘起,阴沉笑道“小娘子可是要我来找你?”

鱼清潺目露惊恐,看着近在眼帘的这张扭曲嘴脸,脸上瞬间变得苍白惊悚。

“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怎么了,小娘子不是你要我来找你的么?”男子蹲下身,仍是居高临下俯视看来。

鱼清潺扭过脸,不愿看他。

“咦,这大晚上的小娘子好端端躺在这作甚?这一动不动,难道真是在这等哥哥?”男子继续阴笑说道。

鱼清潺气急,眼下的姿势让她颇感无奈,暗地里拼命的运转气息想要恢复身体自由,可越是着急,却越发力不从心。

似乎是看出鱼清潺的端倪,男子忽然伸出一手,将鱼清潺的脑袋掰正,让她正对着自己。

“原来你是真动不了啊,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男子猖狂笑道,眼里,脸上,俱是兴奋癫狂。鱼清潺平躺在地,目光冷冷看着眼前这张下流猥琐的丑脸,怒道“我劝你好自为之,墨故渊马上就要到了,难不成你还想找死?”

男子正是来自七星岛的谢建雄,早前和师门几位同辈一路跟随墨故渊一行人踪迹隐藏在此,期间商量出各种偷袭暗杀墨故渊的办法,就打算在这两天动手。

在赶往听风谷的途中,谢建雄却是忽然发现在小观水中畅游的鱼清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谢建雄谎称自己闹肚子,便让同门先行一步,而自己则是悄然藏匿在一处山后,一路跟随鱼清潺至此。

“墨故渊?那小子刚才不还从你头上飞走了么?”谢建雄故作姿态,疑问说道。

鱼清潺心中一阵凄凉,看来此人早就盯上自己了,可恨自己走江途中疏忽大意,没有防备。

谢建雄缓缓站起身,向着鱼清潺身下走去,而后,目光贪婪,丝毫不掩当中的邪恶欲望,再次伸手向鱼清潺触碰伸去。

“早前在流光城我都说了,让你跟我回去吃香喝辣的,你倒好,非要跟那小子不清不楚,还串通北溟鲲杀害我师父,这下可是怨不得我了,啧啧。”谢建雄一手抓住鱼清潺腰间玉带,顺势一抽,欺身而下。

先前入水,此刻身上衣衫仍是湿漉沾粘,贴在鱼清潺肤体之上,越发紧致妖娆。

鱼清潺惊慌失措,感受到谢建雄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摩擦,她挣扎扭曲着身体,极力想要摆脱。

“小娘子,事到如今难不成还想反抗?眼下这天为被,地为床的,我俩可是天作之合啊,这是老天赐给我莫大的造化,还是乖乖从了我吧。”谢建雄解开鱼清潺一身白衣,只见当中一片冰清玉洁,肤凝若脂,更是让他血脉喷张。

鱼清潺泪眼朦胧,脸上满是泪水,无端没入草地之间。

她恨极了自己,从未体会过如此境地的她恨不得就此死去,可是身体的异样,让她连自尽的力气都无法使出。

手心,淡淡微光亮起,可她终究无法握紧拳头,颤抖不已。

她想要呼唤凌九泉,想要让他赶来救援,却是只差一点,功亏于溃。

谢建雄眼中充斥着疯狂和欲望,见眼前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更添几分妩媚。他急不可耐,身躯猛的朝下压去,一手抓住鱼清潺最里的亵衣就要撕去,嘴角一片贪婪。

忽然,一粟青光大盛,煞气滔天,山水动荡,疾风荡魄。

寂静凄冷的夜里蓦然变的沉闷死寂,原本周围郁郁葱葱的生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山间大地,一片枯黄。

一人红眼拖剑,一步一步走来。

每走一步,脚下皆是一片灰黄枯寂。

有人霎那入魔!

谢建雄早在异样产生的那刻就飞快退离,没有一丝犹豫,掉头狂奔,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鱼清潺看着眼前人,忽然哭的更加伤心委屈了。

墨故渊低着头,小心翼翼帮鱼清潺穿好衣裳,腰间九龙琉璃玉熠熠生辉,白光如银河灌溉,尽数涌向鱼清潺体内。

很快,鱼清潺便恢复知觉。

鱼清潺不停的拍打墨故渊,仿佛要将先前所有受的委屈发泄在他的身上,口中哭喊道“刚才都喊你了,你去哪了,为什么不管我!”

墨故渊红着眼,没有说话。

先前远去的时候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去而复返之下,却是看见这一幕,所幸自己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墨故渊轻轻将鱼清潺扶稳站起,默然说道“等我,我去杀了他。”

转身那一刻,鱼清潺伸手死死拉住他的手,指尖颤抖,隐隐作白。

看着鱼清潺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的模样,墨故渊心间一痛,痉挛抽搐。

他将鱼清潺一手揽过,抱在怀中,轩辕剑从地上腾空飞起,带着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山间狂风大作,阴云滚滚而来,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咆哮声响彻此方。

鱼清潺撇过头看向大山草地,两人所过之处,所有生机尽数凋零,诡异莫名。脚下轩辕剑的青色越发夺目,隐约变成了深蓝。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墨故渊,见他双眸猩红,脸色阴寒,死死追寻着谢建雄的气息满目阴鸷。

这一刻,她觉得他有些陌生,杀意,浓重弥漫。

谢建雄肝胆欲裂,刚才那一刻,若不是自己身上的七星灯闪烁,怕就是要当场暴毙。所幸师父传下来的七星灯及时提醒,这才堪堪逃过一劫。

七星灯共有三盏,是萧远山昔年收了三位徒弟,每人传了一盏,亦是七星岛的镇岛神器,可预知危险,可护主人安危。

谢建雄狼狈不已,此刻眼见天有风云,似乎马上就要下大雨了,狂奔乱跑之下,一身强壮蛮横的肌肉不知撞毁了多少大树,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只一个感应,就让他心神俱颤,失了分寸。

“那小子究竟什么来头,怎的如此古怪,害的爷爷我尽兴都不能够,真是该死。”不知跑了多久,谢建雄停靠在一颗灌木丛后,大口大口喘息。

正当谢建雄以为已经逃的很远很远,顷刻间,周边大地,树叶灌丛一阵枯萎,落叶纷纷,枯枝断裂,尽数往下坠落。

谢建雄心有所感,惊慌抬头看向上方,还未反应,一把剑就已经从头至脚洞穿而过。他一身气机悉数被轩辕剑蚕食,不留一丝血迹,整个强壮的身躯瞬间萎靡不振,只剩一具干尸。

谢建雄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才没过多久,当初流光城两人还有一战之力,可如今只是一个照面,自己连拳都没祭出,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死去。

一双干瘪的双眼,临死前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轩辕剑插入地底,无动于衷,其上血液全部渗透入剑身内,青光闪了闪,便再也没有异样。

听风谷一处山壑内,有几道疾行的身影穿插在下,借着夜色,一往无前。

途中,率先当头的一道身影猛然停下,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半响,沉沉说道“谢建雄死了。”

身后,几人一滞,骇然失色。

第二百零二章 鸿蒙剑碑裂痕 月黑风高,碧山人来。

鱼清潺向着林中走近,呆呆看着不远处树林中背影,他佝偻着身子,蹲在谢建雄的尸体旁,肩膀抖索,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墨故渊手握轩辕,一身煞气浓郁,本是一具干尸的谢建雄,在墨故渊到来之后,只剩下一堆白骨堆砌,而地上,依旧没有半分血迹。

“墨故渊,你怎么了?”鱼清潺站在后方轻轻问道。

然而他仿若未闻,只是搭着脑袋,时而发出阵阵霹雳之声,如骨头碎裂。

墨故渊脑中幻影更迭,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何种模样,癫狂莫名。

脑海中,幻想闪烁,无数画面在他眼前浮现,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尽数灌入他的念头之中。

有人在耳边呢喃,诉说温柔的私语。

有人恶狠狠的打骂他,满口唾弃。

有人步步紧逼,讲着仁义道德,在蛊惑他归顺。

墨故渊浑浑噩噩,眼眶中的红色越发鲜艳,似乎就要滴出血来。

鱼清潺见墨故渊不为所动,顾不得其它,奔跑着走上前来,就要伸手去抓住他。

忽然间墨故渊仰天长啸,轩辕剑青光大盛,在黑夜中绽放出一道耀眼光华,直冲天际。

就在鱼清潺即将触碰墨故渊肩膀时,他忽然僵硬转过头,一脸鲜血的他显的格外狰狞恐怖,犹如深渊下的野兽,没有一丝感情。

鱼清潺一怔,竟是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腰间九龙琉璃玉的光芒越发夺目,可在青光之下,却显得微不足道。

墨故渊蓦然咧嘴一笑,伸手像鱼清潺指去,后者失魂落魄,似乎是被墨故渊的样子惊吓过度,连身处何地都忘乎。

她颤抖着双唇,断断续续喊出他的名字。

“墨......墨故渊。”

池鱼思故渊,羁鸟恋旧林。

那一声仿佛洞穿了千万年的时光,是来自亘古不变的温柔,是尘封在时光中的记忆,忽然将那道裂开的缝隙扩大,随之飘渺溢了出来。

一张笑颜迷离的看着自己。

西山经极北,十万大山。

轮回愕然一愣,痴痴看着眼前这座人首龙身的石像,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石像中的眼眶变得湿润,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他的眼帘。

雨声渐起,悄然无声,落在这寂寥广袤的森林中。

是幻觉吗?轮回昂头望向虚空。

指尖在鱼清潺眼前半寸硬生生停下,墨故渊猛然收回手,继而痛苦的捂着脑袋,那种痛感,让他生不如死,仿佛有人在脑海中一刀刀剜去他的脑髓。

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墨故渊身形即刻拔高而上,轩辕剑紧随其后,一人一剑向着远方大山之中掠去,不知所踪。

天际惊雷乍现,紫色闪电布满苍穹,狂风大作,继而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珠扑面落下,冰凉刺骨,鱼清潺一个喘息,眨了眨眼,先前那一幕,她好像似曾相似。

只是她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抛却脑后,没有犹豫,径直向着墨故渊追去。

墨故渊跌跌撞撞,整个人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他觉得脑子胀痛,心口灼烧,恨不得将自己破开,以此解脱。

视线朦胧中,是一条清澈细长的河流,墨故渊急冲冲俯下,一股脑栽进了河中。

赶来的鱼清潺望着眼前一幕,心急如焚,急忙冲进小观水中,将昏迷过去的墨故渊抱起,满是担忧。

十万大山,轮回喃喃道“轩辕剑昔年在剑魔手中,不知杀了多少生灵,正邪修士的尸骨漫山,洪荒猛兽的血流成河,甚至还有古时神魔的残魂。轩辕剑本就是一把魔剑,当中煞气之重,你又如何能操控?凌九泉在你心中种下心魔,不就是为了让你和轩辕剑一同魔化么,你又能撑到何时?”

似乎有所感应,他摇了摇头,道“赤子之心,剑心,也不过如此,一个念头,蛰伏的轩辕剑随时都能取而代之,终究是不能小看剑魔啊......”

南山经妖界,鸿蒙山。

凌九泉赤裸着上身,遍体鳞伤,布满疤痕。

“琉璃,你看见了吗,你终于可以亲手报仇了啊......”

高达千丈鸿蒙山顶,一条紫色天蟒不顾雷霆惊啸,赤目讥讽盯着苍穹,一声怒吼,他跃入雷池之中,翻江倒海。

三千业火,焚之不灭,由地心遍布苍穹。

九重海下,归墟止境。

汲清盘腿坐在那块无名石碑下,手捧一本古卷,摇头晃脑,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空气一阵波动,北溟鹏身影静静出现在石碑旁,看着汲清糊里糊涂,昏昏欲睡的样子,他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

一声“哎呦”响起,只见一道重如泰山的身姿从上砸落,灰头土脸,哀嚎不已。

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打着瞌睡的汲清看见来人,立马正襟危坐,口中如实说道“师父。”

北溟鹏瞪了瞪汲清,道“这才多久,又开始偷懒了。”

汲清吐了吐小舌头,满脸委屈哭诉说道“很久了,太阳都下山又升起来了。”

九重海,自诞生以来,便没有昼夜之分,这是鸿蒙宇宙之始,遗留在此的小天地。

先前摔落的大胖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嬉皮笑脸的走到汲清身旁,凑近看去,佯装威严正经说道“小丫头,快叫我师叔。”

汲清见眼前这人胖的出奇,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看去,道“我只有师父,没有师叔。”

北溟鲲一个踉跄,就欲吓唬她一番,却是被北溟鹏撇了一眼,识趣的闭上了嘴。

“你答应凌九泉的事已经做完,既然每天无所事事,那就留在这陪清儿一块修炼吧。”北溟鹏冷冷说道。

闻言,北溟鲲瞬间拉耸着脑袋,无精打采了起来,却是不敢反驳。

“当初沧海凌九泉肆意妄为,坏我沧海根基,你难道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吗,以后离那家伙远点。”

北溟鲲倏然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小声道“当初不是你让他去的大荒么,况且我们妖兽真名都记载在鸿蒙山上,山上祖训,谁能成神,谁就是妖界的帝尊。当年你没有去,既然现在轮到了凌九泉,我有什么办法。”

“一个妄图颠覆山海大道的一条蛇罢了,也配称之为帝尊?我早他成神十万年,在我看来,不过如此。”北溟鹏不屑说道。

北溟鲲嘟哝着嘴唇道“可人家现在的确是被鸿蒙山承认的帝尊。”

北溟鹏一手将他拍飞了出去,笑骂道“莫不是让你和那条鲤鱼精走的太近,爱屋及乌,你跟凌九泉穿一条裤子了?”

话语刚说完,北溟鹏立马欺身上前来到北溟鲲的身旁,他死死盯着眼前这肥胖的身躯,半响,气极反笑,道“好,好,真是好的很呐,我把沧海精魄交给你,你居然给了凌九泉!你这肚子能吞万物,倒是我小巧你了。”

北溟鲲颤颤巍巍,他不敢站起身,老实说道“那日没有保护好潺潺,愧对帝尊,他要从我腹中拿回精魄灵石,我也没辙啊。”

北溟鹏脸色震怒,气的说不出来话。

“再说了,这沧海精魄本就是帝尊当初交给你的,人家要拿回去也无可厚非。”

北溟鹏眼神冷冽,这会真是想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死胖子。

忽然间,北溟鹏衣袖被人一扯,汲清摇了摇他的手臂,道“师父,你说在这里不能生气,不能大声喧哗的。”

半响,北溟鹏一个板栗敲在汲清脑瓜上,道“你在跟我讲道理吗?”

汲清吃痛,一手捂着脑袋揉个不停,一手向着后方指去,说道“我哪里讲得过师父你啊,你的道理最大了,我还想说你去那块石碑看看,刚才你俩吵架的时候,石碑上莫名其妙就多了一道裂缝。”

两位沧海北溟霸主一愣,瞬间来到那块无名石碑前,震惊满面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这不是段念尘当初从归墟扛上来的剑碑吗,十来万年都没有异样,怎么好端端的裂开了?”北溟鲲吃惊不已。

北溟鹏脸色铁青,袖间五指飞速捏诀,顺着剑碑上的裂痕推演默算,很快,他的脸一阵苍白,神色动容。

“轮回,凌九泉!”北溟鹏恨恨说道。

汲清和北溟鲲皆是不明所以,可见北溟鹏的样子,似乎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北溟鹏目光遥望虚空,一眼穿透沧海,目光深邃,怔怔无语。

许久,他沙哑开口说道“当初沧海之上,那个拿着轩辕剑的少年,就叫墨故渊吧?”

汲清听见自己师父突然说起墨故渊,欣喜喊道“师父你也见过故渊哥哥?”

北溟鲲蹙眉,道“石碑破裂和墨故渊有关?”

北溟鹏讥讽一笑,道“凌九泉,是我小瞧你了么?一条上古玄冥天蟒,借鱼跃龙门的神力就能步入神境么,痴心妄想啊。”

北溟鲲欲言又止,想要问清缘由,到嘴边的话忽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不知为何,心底莫名多出一丝慌张。

北溟鹏转过头,摸了摸汲清的脑袋,眼里浮现一抹温柔,他俯下身,对着汲清柔和说道“要好好修炼哦,你可是女娲娘娘的后裔,将来是要成为大地之主的。”

汲清撅了撅嘴,不满道“师父你都念叨这句话多少次了,我耳朵都听的长茧啦,再说了,我努力修炼,是要去找姥姥和故渊哥哥的。”

北溟鹏自顾笑了笑,转过头却立马换了一副脸色,他冷冰冰向着北溟鲲说道“跟汲清一道修炼,若是敢打马虎,饶你不得。”

北溟鲲有苦难言,他实在很费解自己还修炼个毛啊,都合道境大乘了,再练下去还有北溟鹏的位置吗?

随着北溟鹏莫名消失的身影,北溟鲲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这下又得跟坐牢一样了。

汲清牢记师父的教诲,说是读完那卷易经就可以出去,眼下回过神来,不敢怠慢,立马捧着那本古卷又开始小声念叨起来。

半响,北溟鲲若无其事的走到汲清身边,见这姑娘一门心思沉浸其中,有意使坏,揶揄说道“叫我一声师叔,我给你说说墨故渊的故事。”

念书声嘎然而止,耳边,是一声悦耳动听的天籁。

“师叔!”

北溟鲲如沐春风,得意洋洋,一派长者风范。

而先前北溟鹏所交代的,只是一会,两人都当作耳边风了。

第二百零三章 儿女情长 听风谷,客栈二楼。

羽涅和鱼清潺静静坐在屋内,身旁,是躺在床上休养的墨故渊。

羽涅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墨故渊,又看了看右侧的鱼清潺,见后者目光痴痴看着床榻上的人影,他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饺子这几日也显得无精打采,此刻趴在床上,紧紧依偎在墨故渊胸前,安静的出奇。

许久,羽涅拉耸着脑袋,自顾说道“这都在床上躺三天了,怎的还没醒来。”

鱼清潺不为所动,三天,她没有合过眼,就一直守候在墨故渊的身边。

那日见墨故渊坠落小观水之中昏迷失去知觉,她将墨故渊带了回来,这一躺,就过去了三天,床榻上的墨故渊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所幸他的气息平稳,鱼清潺细心检查之下,并无大碍,却是不知为何墨故渊一直没有苏醒。

“潺潺,照你所说,墨故渊只是将七星岛那小子给杀了,又没受伤的,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的就突然走火入魔了。难不成是谢建雄那家伙临死前耍了什么阴险手段,这才让墨故渊受到连累了?”羽涅有些纳闷道。

三日下来,鱼清潺的模样憔悴疲惫了许多,忽然,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那日墨故渊救我,他的样子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好像就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我只看到他出剑,谢建雄就已经死了。”鱼清潺掩面而泣,自责说道。

见此异样,羽涅一手扶额,无奈道“又哭,这三天你都哭了多少回了,这小子兴许是太过担心你,又看见你被谢建雄欺负,这才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眼下我们也看了,人没啥事,你就别自己怪自己了,说不定再睡个几天他就醒来了。”

鱼清潺抽泣了几番,将眼泪拭去,目光看向墨故渊,又开始失魂落魄。

羽涅再次叹了一口气,道“这里交给我吧,要不你去休息一下,你看看你的脸色,比躺着的墨故渊还难看,万一这小子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怕又要牵肠挂肚了。”

鱼清潺茫然的摇了摇头,一动不动。

就在羽涅准备苦口婆心劝上两句的时候,趴在墨故渊胸前的饺子兀然坐起了身,她转了转眼珠,口中“阿巴阿巴”了两声,一副思索好奇的模样看向床边二人,又伸手指了指闭着眼的墨故渊。

“怎么了,躺的好端端的,我还以为你睡过去了呢。”羽涅捏了捏饺子的脸,笑道。

饺子站起身,从墨故渊身上跨过来到一边,接着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口中继续叫唤着。

羽涅和鱼清潺望着饺子的古怪行为,下一刻马上反应过来,两人齐齐向墨故渊看去。

随着饺子的摇晃,躺了三天三夜的墨故渊忽然眼皮颤了一下,睫毛微微抖动,继而缓慢睁开了双眼。

那日他眼眶猩红,如今睁开的双眼仍旧残留几分血丝。

“墨故渊。”鱼清潺和羽涅二人同时喊道。

墨故渊听闻,转头看去,蓦然笑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啊?”饺子哈哈大笑,抱着墨故渊右臂,蹭了蹭脸,脸上满是喜悦。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跟潺潺去走江,你倒好,走到坑里了不成,回来就给我睡到现在,害的我以为你掉坑里摔坏了脑袋,一直醒不过来。”羽涅大大咧咧说道。

墨故渊撑起身子,蹙眉说道“那日是跟着鱼姑娘来着,只是后来不小心跟丢了,都怪我粗心大意。后来好像是因为轩辕剑的缘故,当中煞气被我激发,使得我无法控制自己,这才导致最后我失去了分寸。”

羽涅颔首,狐疑说道“可是当初在大荒的异样?”

墨故渊愣了愣,半响,方才静静说道“好像感觉比那一次还要猛点。”

羽涅双手一拍,恍然大悟道“该不会轩辕剑剑身内也有剑灵吧?就好像在镇魂村的时候遇见那个镜灵,是不是剑灵故意隐藏在剑身内,就等你激发轩辕剑内的煞气,以此操控你的心神,想夺你舍?”

墨故渊听着羽涅说的一派惊悚,倒不觉得有什么,自顾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轩辕剑陪伴我这么久,期间一直相安无事。许是因为我当时心境影响,这才导致轩辕剑内的煞气和我相通,我一时无法控制,别担心,这会我不挺好的。”

听闻,羽涅也只能就此作罢。

墨故渊看了看一旁的鱼清潺,见她脸色苍白无力,眸中还有淡淡泪水,心间蓦然一滞。

“鱼姑娘可是为了我么?”墨故渊脑中忽然想起此念头。

见墨故渊看着自己,鱼清潺担忧的脸上略有放松,目光亦是不愿挪开半分。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

羽涅这下真是头疼的厉害,他一把抱起饺子,识趣的走了出去。

屋内,静谧无声,墨鱼二人相视,丝毫不觉得任何异样。

许久,鱼清潺嫣然一笑,佯装怒意的瞪了瞪墨故渊,道“那日我走江,你跟着我干嘛?”

墨故渊一顿,想起羽涅给自己出的点子,可眼下支支吾吾是不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鱼清潺好奇看去,见墨故渊脸色慢慢通红,视线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难不成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有危险,所以才跟着我?”鱼清潺不解说道。

“呃......我......我就是闲来无事,想着小观水灵气挺足的,本想去抓几条文鳐鱼,刚好跟上了鱼姑娘的脚步。”墨故渊讪讪笑道。

言至此处,两人忽然想起那天的一幕,鱼清潺撇过头,小女姿态,一览无遗,不知为何,她的脸上也渐渐通红了起来。

墨故渊可没想那么多,当日旖旎风光,他丝毫不觉有任何异样,更多的是对谢建雄的憎恨和怒火,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回,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了,那日鱼清潺虽被剥去了外衣,可毕竟还是留有遮羞亵衣。比起两人初次见面,情丝劫里的桃林,墨故渊可是在桃花潭里将鱼清潺的前胸后背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去在意什么。半响,墨故渊向鱼清潺说道“对了,我这一睡,睡了多久啊?”

鱼清潺没有看他,自顾说道“三天了。”

“啊,这么久。”说完,墨故渊就起身要走下床。

鱼清潺赶忙阻拦,急道“你干嘛?才刚恢复,你多休息一会,又没什么事。”

墨故渊无奈道“不是不躺,这会总感觉身体好的不行,再躺下去就该我难受了。”

看着鱼清潺欲言又止的样子,墨故渊见她脸上挂有几分担忧,眉目间俱是疲倦,当下心疼不已。

“鱼姑娘,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回房休息一会,等我做好了便喊你。”墨故渊轻轻说道。

闻言,鱼清潺美目一撇,眼中无端多了几分风情,她笑道“不是说不杀鱼了吗?”

墨故渊径直站起身,道“鱼我是不杀,可这山间灵气充沛,万一有其它野味呢,我先去和张掌柜打声招呼,看看有无新鲜玩意。”

鱼清潺笑了笑,见墨故渊恢复的和过往差不多,也就随他去了。

墨故渊先行下楼,同时心中不禁暗自思量关于那一日的经历,他仍是记忆犹新。先前之所以没有和羽涅说的太过详细,主要原因还是不想让他俩替自己担心。

折身而返的那一刻,见鱼姑娘模样,不知为何,墨故渊眼前顷刻间就浮现出当初在刹魂镜里看见的一幕,镜中鱼清潺一身血迹斑斑,气机流逝,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面对。

正是因为受了这样的刺激,墨故渊霎那入魔,和轩辕剑心意想通,以至于自己完全不受控制,所有的念头皆是要谢建雄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轩辕剑的吸食之力好像随着自己修为的提升也渐渐变的诡异恐怖,其中煞气的浓郁,似乎对自己心智颇受影响。

不过这一次墨故渊很清楚,并不是轩辕剑想要夺舍控制自己,反而是自己的怒火牵动轩辕剑,以至于引发的后果到最后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一念此处,墨故渊忽然想起有关心魔一说,莫不是自己日日夜夜修行太过执迷,以至于有了心魔的征兆?

可很快墨故渊便否定了自己这一猜想,每日每夜修习黄庭经,又有九龙琉璃玉在身,真有心魔,难道自己会察觉不到吗?更何况是自己的身体,时常内视,从未发现过异样。

目光之下,是张三在柜台前忙活,他笑着和他说明意向之后,张三很快领他去向后厨,且十分大度的告诉墨故渊,可以尽情发挥。

墨故渊看着厨房内琳琅满目的食材,不论荤素,皆是应有尽有,一时信心满满。

当年在落星村的时候,只要能果腹温饱就已经很难得了,他自幼掌勺,虽没有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可在自己的厨技和火候下,几个家常菜仍是炒的色香味俱全。

墨故渊洗了洗手,继而动作麻利的挑选自己中意的食材,手起刀落,风风火火。

腰间,九龙琉璃玉闪烁着淡淡微光,他没有发现,从那一日后,琉璃玉的光芒就从未暗淡过。

第二百零五章 当时少年春衫薄 一桌好菜,应有尽有,荤素搭配,更是色香味俱全。

若不是墨故渊说还有一道菜没有上来,几人都恨不得立马动筷子风卷残云一番。

羽涅的裤摆上,一片狼藉,那是饺子流的哈喇子,如银河落九天。

羽涅紧紧抱住饺子,不让她朝桌子扒去,可饺子早已干肠辘辘,要不是因为墨故渊有交代,就羽涅抱着自己的力道,自己一撅屁股就能弹开他。

“饺子饺子,饺子吃饺子,这倒是有点意思。”羽涅紧抱着怀中饺子,口中嘿嘿笑道。

“墨故渊说的这最后一道菜就是饺子,以前听他说起过家乡那边的习俗,说是每年到了冬至的时候都会吃饺子。”鱼清潺附和笑道。

羽涅回道“对对对,我也听他讲过,只是今年的冬至还没有到,看来这家伙是想提前给饺子庆祝了。”

“那是,饺子从蛋壳里孵出化为人形,又有了自己的新名字,当然应该好好庆祝一下。”说完,鱼清潺对着眼前的饺子拍了拍手,后者立马挣脱羽涅的怀抱,向着鱼清潺下桌跑去。

羽涅白眼一番,咕哝着说道“潺潺是你娘,墨故渊是你爹,我还是你大舅子呢。俗话说得好,天上有雷公,地上有舅公,你这小家伙真是没眼力劲啊。”

饺子向羽涅做了个鬼脸,顺势坐进了鱼清潺的怀中,她没有好动,鱼清潺却是将眼前的一盘八宝饭拿至饺子跟前,笑道“还地上有舅公呢,都不让我们先动筷子,墨故渊说菜未齐就不能吃了吗,你看我们饺子这一会功夫都饿瘦了,可是心疼死我啦。”

饺子撅着嘴,委屈巴巴看了一眼羽涅,当她低头干饭的时候,瞬间又换了一副脸面。

“好家伙,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快,就这速度,以后饺子长成大姑娘了,肯定比潺潺你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羽涅看着饺子模样,啧啧称奇。

鱼清潺听闻,立马不乐意了,这傻子说话,有时候脑袋跟开了光一样,怎么听都不是滋味。

“饺子,这人刚才都说是你大舅子了,记得墨故渊说过啊,正月剪头,舅舅法力无边,记住了昻,以后每年正月我们都得剪一次头。”鱼清潺认真叮嘱说道。

羽涅心惊胆战,指着鱼清潺气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墨故渊两手各端着一盘香喷喷的饺子走了出来,口中喊道“快快快,帮我接一下。”

羽涅不情愿的从墨故渊手中接过,还不忘趁机念耍了个小心眼。

“墨故渊,你家乡有句话是说正月剪头,然后会怎样?”

“剪头死舅舅啊,怎么了,闲来无事的时候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墨故渊好奇问道。

羽涅指着鱼清潺,喊道“我刚说我是饺子的舅舅,潺潺她就让饺子每年正月剪头,你说这不是明摆欺负人嘛?你快给我好好教育教育她。”

墨故渊狐疑看向鱼清潺,后者眯起眼睛,冷冷说道“可我分明记得你和我说的是正月剪头,舅舅法力无边的。”

墨故渊愣了愣,待将桌上几盘佳肴摆放整齐后,他坐在两人中央的木椅上,继而神情肃穆的看向羽涅,道“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在我们家乡那边,正月剪头,舅舅真会法力无边的。”

这会轮到羽涅目瞪口呆,不可思议说道“当真?”

墨故渊重重点了点头,道“比真金白银还真。”

闻言,羽涅半信半疑,可看见墨故渊眼中真挚的目光,终是放下了心中疑虑,一筷子从饺子眼前夹了一块大的五花肉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那我就放心了,以后就按潺潺说的办,每年正月剪头,就这样定下规矩了。”

饺子看着那块最大的五花肉被羽涅夹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举起手中的小粉拳朝他恐吓。可羽涅视而不见,吃完一嘴的肉,又一筷子向着一旁的糯米丸子夹去,半分不留余地。

饺子欲哭无泪,只得和他比起手速。

鱼清潺眼急,这还没说开吃呢,两人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真是大煞风景,好端端的一桌子菜,被这两人一倒腾,可是浪费墨故渊的苦心了。

墨故渊似乎想起什么,他回头朝柜台的张三喊道“张掌柜可要一起来吃点?”

张三看了看羽涅和饺子的画面,谦和一笑,道“无妨,我已经辟谷多日了,正在修行当中,还是先不吃了。”

墨故渊前后看了看,自是明白其中缘由,歉意的向张三点了点头,继而拿起筷子,将几块品相极好的饺子递给饺子,口中笑道“菜要慢慢吃,小心噎着,不够我再去做便是。这是我给你做的饺子,你先吃着,以前在落星村的时候,我娘就和我说过,到了冬至或是过年,吃上一顿饺子,寓意来年平平安安,招财进宝哦。”

饺子听着墨故渊所说,又看见他对自己和煦笑来,口中“阿巴阿巴”唤了一声,收敛起先前姿态,一手一个,抓起盘中饺子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怎么,听你这样说,这吃饺子跟喝酒一样,难不成也有很大的学问?”鱼清潺兴致问道。

墨故渊点了点头,解释道“喝酒的学问当初北溟鲲在海上和我说过一二,我不喝酒,也没有了解过,不过这饺子还真有一定的寓意。”

“说来听听?”

“其实也算不得有多大的学问,都是老祖宗一辈辈养成的习惯,传承下来的。冬至吃饺子,无非也是讨个好彩头,寓意丰收硕果,年年有余。在我们家乡,过年吃饺子可是要在大年三十那一天的午时前就要将饺子包好,等到半夜子时吃的时候,恰好是正月初一的伊始。这是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子为子时,交与饺谐音,有喜庆团圆和吉祥如意的意思。”

“原来如此,这倒是好讲究,我在桃花林里三百余年,可从来没有吃过饺子呢,那会凌姐姐还没有从九幽出来,更别提过年了,也不知道过年是啥样子,一定很热闹吧?”鱼清潺憧憬说道。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脸色迷离,他看了一会,半响,他对着陪在自己身边的三人轻轻说道“今年过年,我们再在一起吃饺子。”

鱼清潺刚要拍手叫好,一旁羽涅率先喊话,道“我们三在一块,哪天不是过年,哪天不热闹了,别说今年,以后的岁岁年年,走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要一起过大年!”

墨故渊两人看着羽涅豪情壮志的样子,没有说话。

鱼清潺是无语,只觉这家伙每天的心有沧海那么大,不知想的什么乱七八糟,虽然无厘头,可好像这么说还真挺好的。

墨故渊心底是一阵温暖,他看着身边的两人,那是自己最好的兄弟,还有心底一直惦记喜欢的人儿。他们若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兴许是世上最好的时光吧。

从懂事以来,他和娘亲相依为命,走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岁月,日子清苦,可他却过的很充实知足。再大一点的愿望,也仅仅是希望长大能有出息,治好娘亲的寒疾,让她能好好享受晚福,就已经很开心了。

带着轩辕剑到了这个异界,见识到仙妖两界的风云诡异,弱肉强食,杀伐无情后,他无时不刻都在叮嘱自己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更要努力修行,不能荒废怠慢。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途中虽有坎坷曲折,也有刀光剑影,可好在一路下来,他都挺过去了。如今,修为小有所成,身边人也都平安无事,他觉得已经很好了。

更好的是,在茫茫山海中,人来人往,他仍不是孜身一人。在这里,他遇见了生命中好些最重要的人,朋友。

他一直都记在心里,哪怕走到西山经听风谷,他也一直记得。

大荒红枫林的首乌和岗灵,一猫一狗的追逐。

桃花林里初见的鱼清潺。

修罗祭台的白衣人,羽涅。

沧海最胖的家伙,北溟鲲。

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和自己一起看过鲸落的汲清。

几番生死间的彼此救赎,那个冷若冰霜,不喜言笑的白离姑娘。

还有那位最风流潇洒,最会喝酒的大汉,这个世间用剑最厉害的人,横劈沧海两半的段前辈,段念尘。

眼下,他还有最可爱的饺子,正在认认真真吃着自己给她做的饺子。

这都是他最好的遇见,过去最好的样子。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年华,当下正好。

“那可说好了,羽涅你别打着马虎眼,以后给忘了。”墨故渊笑道。

“忘不了,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而我嘛,最拿手的不就是对时间的掌握吗?”羽涅大言不惭,昂首挺胸保证道。

“你现在才到哪呢,时间之力也就那一丁点,我看悬。”鱼清潺挖苦说道。

“潺潺,休要小看我,等每年饺子正月剪头,助我神功大成,过去未来,一念之间,看我如何一手翻覆,乾坤大定,人间太平!”羽涅仙人之风,一览无遗。

墨故渊和鱼清潺相视,而后,齐齐对他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说道“正月剪头,这事就定下了啊。”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知曾是惊鸿照影来。

当时情绪当时天,人间多是小神仙。

而我们都是从小神仙一样的少年,鲜衣怒马,最后,沉默寡言,终是孜身一人。

第二百零六章 晚来过客人 一家人笑语不断,其乐融融,吃着家常便饭,念叨着一些生活琐事。

不知不觉,就已临近傍晚。

屋外,余晖照进门槛,张三伏案昏昏欲睡,倒是人间好时节。

门口,忽有几道身影走进,两男两女,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点的女性怀中还抱有襁褓,小心翼翼。

张三眼帘一晃,立马打起精神,看着四人入店,笑脸相迎说道“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四人中,中间的年轻女子率先说道“你这掌柜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天色已晚,当然是住店也吃饭了。”

“师妹不得无礼,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不可任性胡闹,注意自己的分寸。”身居前方的一位蓝衣少年喝止说道。

言罢,他又抱拳向着张三行了一礼,歉意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舍妹尚且年幼,不懂规矩,还望张掌柜莫要计较。”

张三一愣,道“你认得我?”

蓝衣少年不卑不亢,向张三示意点头,道“张掌柜久居听风谷,在西山经仙界各派都是出了名的。晚辈虽一直没有登门拜访,可也在门中的镜花水月中看过张掌柜的风度,自然是认得。”

张三蹙眉,这蓝衣少年器宇轩昂,若说是西山经各派门中的佼佼弟子,自己应该认得,只是眼下看来,他对这蓝衣少年和身边几人实在是没有印象。

似乎是看出张三的疑惑,蓝衣少年再次拱手笑道“张掌柜无需见怪,我们来自西山经南边的竹山,山门正是竹山派。”

闻言,张三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近些年新崛起的竹山一派啊,难怪我眼拙,没有认出几位少侠,对不住了。”

蓝衣少年急忙罢手,道“张掌柜太客气了,我竹山一派不过是西山经籍籍无名的小门派,焉能和张掌柜所在的长流相提并论。今日冒昧造访叨唠,还望张掌柜多多包涵。”

张三没有继续和他客套,道“我不过是长流外山弟子,在此也是替师门整理些人间琐事,你倒不必如此拘谨客气。”

蓝衣少年摇了摇头,自顾说道“门中师叔师伯早前特意交代,若是途径听风谷,须来此拜会张掌柜,岂可怠慢。”

张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在下竹山派风痕,身边这两位是我的师叔和师妹,晴语和雷豹。”蓝衣少年向张三介绍说道。

张三点了点头,并未多问那位抱着婴儿的女子,他将四人安排至大厅正中的客桌上,笑道“那几位少侠先行落座,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安排。”

四人各坐一方,那位抱着婴儿的女人时不时低头哄着襁褓中的婴儿,满目怜惜,显的和其他三人格格不入。

身穿一身粉色衣裙的晴语忽然踮起脚尖看了看后方墨故渊那一桌,见他们几人桌上菜肴七零八落的残羹剩菜,问道“刚才还未进屋就闻着老大的香味了,莫不是他们那一桌的饭菜可口,掌柜的,你就直接按照他们定的给我们也来上一桌就行。”

张三一顿,看了看后方,回过头来说道“这个怕是有点勉强,那几位少侠是我长留的客人,借宿在此也是等我山中弟子前来接引。至于这些菜嘛,也都是那位少侠亲自下厨做的,若是换我,怕是让几位少侠不合胃口。”

听闻此话,粉色衣裙的少女微微蹙眉,正要训斥两句,一旁蓝衣风痕及时劝阻道“即是如此倒不必这么麻烦,张掌柜的帮我们做几个拿手菜就行。”

张三应了一声,便向着后厨走去。

名为晴语的女子撅着嘴不满哼道“师兄,这偌大的听风谷,也就他一人在此,哪怕是长留的弟子又怎样,不过是区区一个外山弟子,你又何必屈居人下,要知道你可是我竹山派的大师兄,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风痕好心叮嘱说道“师妹以后切记不可有如此心态,西山经各地卧虎藏龙不在少数,莫说仙界六大派其四,单独西山经其它一些隐世山门就比我们底蕴强多了。我竹山派不过是近几年运气好,师父侥幸在竹山自立一派,而我们又有幸被师父带上山上修行,切记不可眼高于顶,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不就是说修行先修心么?”

晴语白眼一翻,听着自己师兄念叨的一大堆,捂着耳朵刁蛮喊道“不怕师父教的功课,就怕师兄讲的大道理咧。”

风痕淡淡一笑,丝毫不予计较,晴语虽有时候任性无礼些,可本心却不坏。

对面,是另一位身穿黑衣的少年,亦是风痕的师叔雷豹,至始至终他都仅仅是安静的坐着,没说一个字。

在风痕的右手边,是那位哄着婴儿的女子,她同样没有和几人说话,看她的表情模样,应是这婴儿的母亲。

菜还未上,风痕转过头向着一旁的女子说道“孙大姐,从听风谷到我们竹山怕是还有一段距离,要不你还是将孩子交给我们吧,这一路风尘仆仆,莫要累坏身体了啊。”

抱着孩子的女子立马换了一副神色,她紧张看向前者,提心吊胆说道“风公子莫不是要说话不算数?早前是你答应我的让我亲自送果儿上山,难不成想反悔?”

风痕苦笑,正与解释一番,坐在她对面的晴语可就不乐意了,直接怒道“你这婆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竹山派可是山上修仙的名门,能看上你家孩子,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再说了,若不是我们师兄几个偶然路过,你这孩子怕早就夭折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被唤作孙大姐的女子面如土色,被晴语这样一说,不知如何反驳。

见她无言相对,晴语更是一针见血说道“雷师叔这次带我和风师兄下山历练,恰好发现你孩子生来多病,体质薄弱,这才好心相救。可即便能护住这孩子一时的活命机会,也难保他能安然无恙的长大,若是带回我山门,拜入我竹山派下,修行仙法,自然能保证他平安无事。风师兄念你一介凡人,路途遥远艰辛不易,这才想让你不必勉强自己,你还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真是可笑。”

“师妹,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啊,我这前面刚说的话你又当作耳边风了。”风痕苦叹一声说道。

“师兄,你这好说话的毛病能不能也改改啊,这妇人分明是心眼儿掉进死胡同,根本不念我们的好,以为我们要抢她的孩子。况且我们本就是行善做点好事,既然撞见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也不能不见死不救啊,带回山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让他在凡间哪里能活到现在。这妇人不领情就算了,我们也没必要带着个累赘,干脆让她把孩子领回去得了,我们也好走的快些。”晴语振振有词道。

一旁默不作声的雷豹忽然咧嘴一笑,道“话糙理不错,是这么个理,我也认同。”

风痕看了看雷豹,又见晴语一副气急恼恨的模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怀抱小孩的女子终是有些惊慌,她小声说道“各位仙长莫要丢下我娘儿俩不管,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我怀果儿不易,做娘的肯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不是我不放心几位仙长,我是放心不下我这可怜的儿啊。”

看着妇人说着说着就要掉下眼泪,风痕赶紧打着圆场说道“孙大姐爱子之心,我等自是明白,先前所言也是我担心孙大姐的身体这才冒然相劝,没有别的意思,孙大姐不要多想。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了,晚点我们加快点速度便是,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山门,山中灵丹妙药些许,又有我师父在,一定可以治好这孩子的心疾。”

闻言,孙大姐这才破涕为笑,整个人轻松不少,她向着风痕致意一番,轻轻说道“仙长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只要能救我果儿,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风痕一愣,看着孙大姐倔强的面容,终是不再多说什么。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舍不得孩子,就跟着我们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有时还能忍住作呕晕眩之态,和我们一同御剑飞行,你说说你,何必呢?等这孩子治好心病,学有所成,我让他回来给你养老送终便是,你操心个啥。”晴语仍旧我行我素,大大咧咧。

孙姓妇人低眉顺眼,似乎是有些惧怕这年轻女子的脾气,不敢说话,只得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一瞬间脸上又恢复慈母般的笑容。

晴语翻了一个白眼,就此作罢。

张三掀开后帘,双手拖盘,端上了几个小菜,向众人说道“此地简陋,不过食材倒是应有尽有,我给几位少侠做的是我长留的家乡菜,诸位先行尝尝,若不合胃口,我在给你们重新做。”

“张掌柜太客气了,我等下山历练数月,风餐露宿都已习惯,眼下还有这么一桌好菜,实属难得,张掌柜就莫要忙活了,我们吃完在此借宿一宿足以,明日还得赶早回去。”风痕站起身向张三行礼说道。

“哈哈,无妨,那诸位少侠先行用餐,有什么需要再喊我便是。”

“你这是又当掌柜又是伙计,还要身兼厨师一职,忙的过来嘛?”晴语好笑问道。

张三见这丫头心直口快,爽朗笑道“寻常没什么事倒也还好,真要碰见个什么大日子,仙界各派走动密集,那我这听风谷还真忙不过来。怎么,听姑娘的意思可要留下来给我当下手?”

“呸,想的美。”

“姑娘仙气飘飘,气质更是出尘绝世,真要呆在我这小地方可是委屈了。”

晴语嫣然一笑,道“这位张掌柜,果然和我师兄先前说的一样,原来是一位卧虎藏龙的前辈呀。”

第二百零七章 陷阱 晚来天寒,江湖夜雨。

听风谷下,天色暗淡,有大风渐起,伴随而至的是倾盆大雨簌簌而落。

张三独自斜倚在门梁上,望着屋外大雨,淡淡看向远方。

大厅正中央那一桌,来自竹山派的几人除了那名叫晴语的女子时不时轻言笑语几声,其它三人多半是附和聆听,少有言语。

“今夜在此休息一宿,明早我们便赶路回山门,听风谷至竹山约莫还有百里之路,这次出来的时间倒是有些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风痕向几人缓缓说道。

“可不是嘛,说好的一旬,眼下都快一个月了,师父那边催的紧,要是误了师父的寿辰,那可就吃力不讨好了。”晴语说道。

风痕点了点头,看向右边妇人,道“孙大姐,明儿个赶早我们还是御剑飞行来的快些,你这边没问题吧?”

妇人低眉顺眼,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脸色微微一白,道“一切但凭仙长安排。”

风痕得到回答,又借着张三一旁的角度看去,微微蹙眉,道“这雨势太大,尤其是到了眼下寒冬,怕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消停,希望明儿个能天晴,不然可就麻烦了。”

“师兄你担心啥,不就是一点雨嘛,这婆娘要是吃不消,那也只能怨她自己了。”晴语仍旧畅所欲言。

屋外,有大雨飘扬,张三一袭布衣被溅湿,回过神来,他将屋门掩上,顷刻间屋子里安静了许多。

“依我看来,这雨怕是要下个几天了,听风谷常年气候温暖宜人,干湿有度,就是和谷中地势有关。往年每每下雨基本都是如此,润雨细无声在听风谷可是不常见,只要一下雨,都是这种阵势。”张三走回柜台,自顾笑道。

几人听闻,默不作声。

半响,晴语耸了耸肩,道“那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披着蓑衣而行,今晚落住此地还是替这一儿一母着想,不然我们都可以直接赶回山门了。”

一旁雷豹将碗中最后一口饭吃完,冷冷说道“其实现在这会也可以,既已吃饱,力气也就有了。”

晴语嫣然一笑,道“雷师兄倒是好体魄。”

窗纸外,白光闪点,紧接着便是一道惊雷响起,继而开始轰隆隆不已。

妇人整个身躯蓦然一竦,似乎极为害怕这打雷声,她颤抖着身躯,瑟瑟发抖,紧紧抱着手中婴儿。

雷声越来越大,仿佛是天在怒吼一般,大雨磅礴,击打在这一间娴静的草房四周,满是哗然。

妇人忽然站起身,向着身前三人说道“我有些不适,想上去先休息一会。”

风痕三人愣了愣,没有劝阻,纷纷点头。

张三见此,便走了出来,同时手中拿有两把油纸伞,道“这间屋子二楼客房已经住满,这位客官若是想要先行休息,恐怕还得和我冒雨出去一趟,前面那几间屋舍还有厢房。”

晴语挑眉,道“这大雨如此声势,出去肯定会被雨淋,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抱着小孩,万一着凉了你负责?”

张三牵扯出一抹苦笑,道“此间屋舍简陋,楼上的厢房本来就不多,刚好够我长留这几位客人暂住,实在是不好意思。”

晴语脸色一寒,看了看不远处那一桌自顾埋头吃菜的几人,又看向张三说道“让他们收拾铺盖跟你出去,今晚我们住这。”

身居后方的墨故渊几人愣了愣,这女子真是好大的脾气,莫不是娇生惯养久了,出了山门还以为自己有恃无恐?

羽涅这暴脾气可不容她胡搅蛮缠,就欲拍案而起,说道两句。

忽然羽涅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墨故渊和鱼清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那妇人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她一张苍白憔悴的容颜布满歉意,口中轻声说道“三位仙长,可否和你们商量下,这会我身体不舒服,想先行卧榻休息。只是这屋外大雨不止,我果儿自幼体弱多病,经不起折腾,所以能否和你们换一间客房图个方便?”

墨故渊看着妇人模样,先前竹山派几人所言,他自是听闻在耳,眼下又见这妇人模样,不知为何,心里蓦然想起自己的娘亲。

他点了点头,笑道“无妨,这位大姐若是想上去休息可让张掌柜带你上去,我们收拾一下便是。”

羽涅不满哼了一声,道“屋外大雨,等会把我淋湿着凉了怎么办?”

鱼清潺掩嘴笑道“那你就淋湿呗,着凉了不正好你俩可以抱着取暖睡嘛。”

羽涅站起身,见那妇人还在自己身边,不禁皱着眉头说道“你跟掌柜的上去啊,还杵在这作甚?”

说完,羽涅本能的看了看她怀中襁褓,只是大厅灯火摇曳,他看的有些不太真切。

“多谢二位公子。”妇人颔首轻轻说道。

屋外,又是一道电闪雷鸣。

羽涅看着眼前妇人颤颤巍巍的样子,忽感好奇,他伸手指着这妇人自顾说道“亏你还是一个母亲,这才多大点风雷声,瞧把你给吓的,你这怀中婴儿连哭都不哭一声,可比你强多了。”

妇人低着头,轻轻揭开襁褓中的一角,声音兀然变的冷冽了几分,道“公子帮我看看,我家果儿好像真的不会哭呢。”

羽涅可没有想那么多,他正欲探头看去,瞬间,那妇人抬起头,向羽涅诡异森然一笑,道“让你看还真看,当心瞎了眼。”

墨故渊几人心中同时察觉到危机,一股极强浓烈的杀机顷刻间锁定了自己。

一道巨大的炸裂声在墨故渊这一桌轰然爆破,紧接着此方屋内满是黑烟弥漫,充斥上下。

张三率先反应,凭借自己的感知,就欲向墨故渊几人赶去。

黑暗中,忽有一道霹雳碎裂声响起,直奔张三门面砍下,张三察觉危机,顺势翻身而过,小心翼翼提防周围。

“你们究竟是谁?”张三冷冷问道。

黑烟缭绕,无人回答。

一粟青光猛然绽放而出,轩辕剑争锋嘶鸣,响彻一方。

墨故渊浑身破败,身体各处更是有不少地方皮开肉绽。他定睛看向四周,感知当中,羽涅和鱼清潺还有饺子皆是昏迷不醒,不知生死。

他喘了一口气,在寂静的屋内深深说道“张掌柜,这些人应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倒是让你受牵连了。”

张三听闻,沉沉说道“不管这些人目的如何,既然胆敢在我长留放肆,断然不能就此放他们离去。”

“呦呦呦,长留很厉害吗?我需要用得着你放?今晚过后,你师门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声娇笑响起,下一刻,一道火光照亮四方。

有四人并排站在大门口,先前说话声正是那位女子晴语。

张三目光阴沉,死死看着眼前的四人,咬牙切齿道“你们不是竹山派?”

“张掌柜果然好眼力,不过我们是不是竹山派一点也不重要,怪就怪张掌柜收错了人,自己惹祸上身也就怨不得我们了。”那位中和少年风痕说道。

张三刚想先发制人,却是发现大脑一阵眩晕,体内,身不由己,以他玉清境的实力此刻发现自己竟是全身修为尽失。

墨故渊双手支撑轩辕剑,静静说道“是刚才我们疏忽大意之下的那道爆炸声,想必这些人早已预谋好,就等着我们主动踏进陷进内,那黑烟弥漫整个大厅,应是在灯火熄灭后,这些人有意为之。黑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可让我们短时间内无法调动体内真气,真是好算计。”

张三闻言,方才知晓缘由,他尽量保持清醒,戒备盯着前方,一手缓缓绕向身后,艰难的捏着一些古怪手势。

“墨故渊,想不到你还真和传闻一样,果然有几分心性,若不是我们事先布置周到,有意让你们放松警惕,怕还真是不好下手啊。”风痕淡淡笑道。

“好说,当初野外有人偷袭,后被人射箭杀人灭口,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你们吧?”

“不错,所以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你觉得这一次你还能逃得掉吗?”

墨故渊没有回答,体内,黄庭经流转,正在竭尽全力消散那黑烟带来的异样,隐藏在腰间的九龙琉璃玉亦是在缓缓修复他的血肉创伤。

“那再让我猜猜,你们应该就是七星岛的人吧?”墨故渊嘴角翘起,幽幽说道。

闻言,那张三倒是一愣,七星岛?

“七星岛?”风痕一声疑虑,接着便是爽朗一笑,道“这也是仙界六大派之一啊,看来你还真是特别,身怀雾影宗道法,又是长留山的贵客,眼下居然还和七星岛有瓜葛,不过这些都和我们无关,我们来此,自然是有人要买你的命!”

说完,只见风痕身影即刻消失在原地,一道狂风铺面,墨故渊旋转身躯,举剑横档过去。

无法使出真气,墨故渊只得以蛮力阻扰,可一个照面,他就被掀翻击飞了出去,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越发苍白。

“那可是我特意为你们精心准备的鬼面蜘蛛,如此大礼,理当好好享受不是?你那朋友有封锁空间的本事,可是不能马虎大意啊。”风痕扬起拳头,轻松一笑。

鬼面蜘蛛,难怪羽涅受创之下无法控制自己的时间之力,这是山海中毒性极强的一种异兽,主要就是针对修士的法力真气。一旦被鬼面蜘蛛附体,那就会失去一身的修为内劲,半分不由己。

“师兄,和他废话这么多作甚,趁他病,要他命。”晴语一声阴冷,配合风痕所站的方位,两人前后夹击,再次杀向墨故渊。

第二百零八章 阴谋诡计 屋外大雨依旧,屋内同样是刀光剑影。

在晴语动身联合风痕杀向墨故渊之际,最后方的那位妇人和雷豹亦是不约而同奔向张三,身法矫健,来势汹汹。

见此情景,张三怒喝一声,强撑着一口精气神翻身躲向柜台下,与此同时,在先前的背手之下,忽有一道流光从他身后飞出,径直向屋外掠去。

妇人眼尖,喊道“是他传信出去了。”

雷豹沙哑的声音沉沉响起“那就速战速决,看他能不能等来救援。”

语毕,雷豹浑身肌肉鼓起,青筋涌现,双拳之下,竟是钴蓝之色,仅仅一个照面,张三头顶上方的木柜轰然粉碎,直直朝他脑袋砸下。

“你们真是七星岛弟子,你这蓝拳七绝已经修的上四层,你如此妄为,不怕我长留日后找你们算账么?”张三怒道。

“报仇?哼,那也要等长留找到你的尸体再说。”雷豹轻蔑一笑,手中动作更是雷霆之势。

张三挣扎着身躯,可受鬼面蜘蛛的影响,这一会仍旧无法集中精神,体内真气丝毫无法调动。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道青光直奔雷豹而来,察觉危险,雷豹只能双手交叉,将那柄铁剑阻扰在前。

借此机会,张三匍匐向前躲过,正欲向着二楼跑去,可身前位置已经被那妇人阻挡。

“跑的掉么,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妇人动身下手之际,两人中间忽然一道身影闪现,正是墨故渊。

妇人本能的向着一旁看去,只见晴语和风痕正僵硬在原地,脸色铁青,一动不动。

“你们!”

风痕咬着牙关,额间冷汗直流,他转动眼珠,撇向刚才被鬼面蜘蛛炸裂冲飞出去的另外两人,而此时羽涅趴在地上,样子颇为狰狞。

“又是那家伙的古怪手段么?”妇人自言自语。

张三看着身前方伤势惨重的墨故渊,苦笑说道“墨少侠,看来今日我们是要栽在这听风谷了。”

墨故渊没有转头,口中如是说道“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张三愕然,看着墨故渊年少气盛的模样,不知是否想起什么,眼中微光涟涟,传音向墨故渊说道“再坚持一会,我长留救援应该赶得上。”

雷豹将那柄铁剑荡开,二话不说,向着身前的墨故渊和张三再次出拳杀来,前方,妇人亦是抽出一把利剑,挥舞劈来。

墨故渊一脚踏过,稳扎马步,摆正身躯,将两臂伸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雷豹和妇人瞧的诧异,也不知道这墨故渊究竟使的什么伎俩,当下也懒得顾虑。由雷豹率先而下,双拳蓝光气势滔天,狠狠向墨故渊锤去。

可异样突起,在墨故渊的衣袖中,瞬间飞奔出无数青色小剑,剑影掠阵,如水流一般倾泻而出,向着杀来的雷豹急速挥刺划去。

另一手袖中,同样如出一辙,剑气化作的青色小剑,飞舞缭绕,悉数笼罩着那位妇人。雷豹来者不拒,双拳下的钴蓝色如金刚岩石一般,坚不可摧,那些青色小剑在他双手之下,皆是化为星光点点消散,仍凭那些剑气不断涌来。

墨故渊心中一阵黯然,若不是此刻无法运转真气,这些剑气又岂会如此被他轻而易举捣毁。

为了阻扰几人的攻势,墨故渊这才不得已敞开心海之门,将心海中的剑气放出,可没有法力的驱使下,这些剑气丝毫没有形神之意,哪有半分杀伤力。

“我倒要看看你这剑气有多少。”雷豹怒吼一声,一边出拳,一边步步紧逼走上前去。

眼看着距离慢慢拉近的雷豹,张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人,道“你们处心积虑到西山经,为了掩盖自己身份假借竹山派之名,究竟有何意图?我长留和你们七星岛同为仙界六大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这么做莫不是要挑起仙界争端?”

“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偏偏要收留墨故渊这几人,他们与我有生死大仇,你要是老老实实呆在一边也就算了,偏偏刚才你还想参和其中,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们了。”雷豹阴鸷说道。

张三心中一阵思索,不知其中缘由。

不远处,羽涅趴在地上,手心里的白光渐渐暗淡,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他看了看左侧的鱼清潺和饺子,目光一沉,嘴里蹦出几个字“等我爬起来,就是你们的死期。”

感受到身体部分知觉,风痕和晴语相视一眼,后者讥讽一笑,道“这鬼面蜘蛛就是压制修士体内的真气法力,若是顶着鬼面蜘蛛的毒性强行催发真气,受反噬的效果也就越大。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等你这控制不住,我看就是你的死期。”

羽涅咧嘴一笑,满不在乎笑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这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那本事。”

晴语眯起眼,杀机毕现,眸底一片阴霾。

小小的一方客厅,此刻各处对峙争锋。

化名风痕的正是七星岛萧远山的大弟子,萧衡。

晴语亦是唐晴亚。

而雷豹和那位妇人则是七星岛中的长辈,修为道法皆是不俗。雷豹已将蓝拳七绝修炼至上四层钴蓝境,而那位妇人名为孙玥,是七星岛这些年招募的一位野修供奉,手段便是驱物使毒。

先前襁褓里的婴儿就是她用障眼法让鬼面蜘蛛隐藏其中,以此掩人耳目,再配合风痕晴语的谈话,让张三和墨故渊一行人放下戒备,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先机。

萧远山曾将七星灯传授给他三位弟子,而七星灯同样可以牵扯三人的命脉,谢建雄一死,萧衡和唐晴亚自然知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几人在这几日跟踪墨故渊的行径下,这才策划出一个万全之法。眼下看来,虽有一些不尽人意,可好在大致的局面还在自己几人掌握之中。

羽涅伸出一手,紧紧一握,手间白光终是隐去无光,他向墨故渊喊道“我没辙了,你自己看着办。”

萧衡和唐晴亚恢复行动,前者径直掠向墨故渊,后者脸色满是愤恨,眼下带着快意步步走向羽涅。

“你看,好像最后站起来的是我,要不要求求我呀?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唐晴亚虎视眈眈,嘴上在笑,可眼里一片杀意。

羽涅故作惊慌之色,害怕问道“我求你当着可以让我死的痛快点?”

唐晴亚愣了愣,本以为这人会是个硬骨头,没想到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那要看你求的话让本姑奶奶满不满意了。”唐晴亚冷哼说道。

“那我求求姑奶奶你能不能先把你的狗嘴闭上,你口气太大,我还没被你杀死都快被你熏死了,这口气,简直和刚才那毒烟有的一比了。”羽涅叫苦不迭,摇头晃脑说道。

闻言,唐晴亚俏脸顷刻一寒,眼下还当着萧衡的面这样说来,如何教她能咽下这口气。

“狗东西,给我去死!”唐晴亚一拳递出,双拳之上,深蓝色光芒璀璨夺目,竟也是将蓝拳七绝修炼至上四层。

“我说呢,原来是一个莽夫,亏你还是个女子,哎,可惜了可惜了,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想不到除了说话以外,连动手都如此彪悍,这手臂粗的都快赶上我大腿了,真是豺狼虎豹,恶女如斯啊。”羽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怡然不惧那深蓝色的双拳朝自己砸来。

唐晴亚被羽涅说的是一阵青白,从来都只有她戏耍恶意中伤别人,如今却是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要脸,损起人来字字诛心。

偏偏后面的萧衡还在,可是让她大为难堪,要知道在南山经七星岛,岛中上下都知道她一直喜欢萧衡,被羽涅这般戏弄,如何让她肯罢休。

双拳狠狠砸下,唐晴亚目漏快意,仿佛已经看见身下人的脑浆四溅,体无完肤。

可就在她的双拳即将落在羽涅的脑门上时,忽然唐晴亚的整个身躯莫名变的僵硬,却不似刚才那般,被羽涅的时间之力操控定格。

她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身旁一位绝色妖娆的美艳女子,茫然无措。

怎的这屋子里又凭空多了一人?

那位倾城妖娆的女子,美目冷冽,脸色冰寒,一身红衣袭地,衬托出她婀娜修长的身躯。

她仅仅是伸出一根指头,就将唐晴亚的千斤之力挡在指尖,一寸之下,是羽涅愣乎乎的脑壳。

羽涅好奇,想抬头看去,却是不论如何也抬不起身来,只得吃力的向后退了几步,而后,看着身前两位女子,眨了眨眼,不知所以。

眼前那位红衣女子看也不看他,只是冷冰冰的注视这唐晴亚,眼里同样透露着杀机。

唐晴亚感受到身旁人的气机,强装镇定,道“这是我七星岛的事,不管你是谁,我劝你不要引火烧身。”

唐晴亚刚说完,那红衣女子一脚扫去,力道之大,连着屋舍内的房梁都断了好几根,竟是直接把她踹出了屋外。

羽涅看着眼前一幕,又看了看那个气势凛然,怒气飙升的红衣女子,口中呆呆说道“虽然你的力气也大,但就是瞧着赏心悦目,好看得紧咧。”

第二百零九章 混沌苏醒 唐晴亚这边的动作很快引起了另外七星岛三人的察觉,萧衡率先反应过来,身影一晃,向着屋外冲去。

孙玥和雷豹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眼里皆是不明所以,怎的好端端屋里又凭空多出一人,难不成是长留山赶来的救援?

二人一时也并未轻举妄动,先前感应之下,孙玥和雷豹只觉眼前这位红衣女子深不可测,自己二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底细。当下不动声色缓缓走向门外,有意将萧衡和唐晴亚挡在身后。

“晴亚,你没事吧?”屋外磅礴大雨下,萧衡将唐晴亚抱起,紧张唤道。

唐晴亚昏迷不醒,嘴角一片鲜血,若不是七星灯没有异样,萧衡都差点以为唐晴亚也惨遭不测。

“雷师叔,孙长老,我们......”萧衡蓦然低垂着头,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雷豹和孙玥两人不约而同摇头苦笑,前者率先说道“等会我和孙长老尽全力拦住此人,你带着晴亚先走,记得,千万不可回头。”

萧衡倏然一惊,呆呆看着身前的两人,紧接着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震惊的看着那位红衣女子,见她唇角一抹讥讽,眼神淡漠,看着自己几人如同看死人一般,不带一丝怜悯。

先前唐晴亚本欲杀羽涅,而萧衡在挣脱羽涅的控制后,二话不说就加入孙玥和雷豹的战斗之中。

墨故渊先前仗着剑气还能短暂和左右两侧的雷豹孙玥周旋,可随着萧衡的加入,这就让墨故渊有些难以招架,更多是无暇顾及,力不从心。

当时萧衡从正面袭来,受先前鬼面蜘蛛的影响,墨故渊硬生生吃了萧衡一记重拳,口吐鲜血,巨痛无比。

萧衡一鼓作气,不愿就此放过,在一拳之后,又是一记重拳直奔墨故渊脑门,蓝拳七绝拳势猛烈,竟然也是和雷豹一样,有着夺目的钴蓝之色。

墨故渊避无可避,体内无法运转内力,加上两手袖间的剑气还在牵扯另外两人,受限之下,他只能踉跄的退着脚步,尽可能的避开那一拳。

可萧衡本就是对墨故渊抱有必杀之心而来,岂能让他称心如愿,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千钧一发之际,墨故渊心中一阵骇然,拳风当面,隐隐作痛,若真是被这一拳砸在脑壳,怕是当场就要血溅四方。

猛然间,墨故渊身前忽然多出一道身影,他瞳孔一缩,紧张喊道“张掌柜!”

来者正是张三,见墨故渊被逼到死角,无路可退,他竟是不顾自身安危,冲上来挡在了自己的前头。

萧衡一拳狠狠锤在了张三胸口,后方墨故渊脸上溅有几滴鲜血,他亲眼看见张三的后背猛然凹陷,他整个身躯重重砸飞了出去,落在了屋外的雨地上。

萧衡本欲再次杀向墨故渊,可也就在那时,这屋里凭空多出一位红衣女子,将自己三人逼退,再也无法逼近墨故渊身侧。

听风谷冷夜骤雨之下,这一间草房支离破碎,千疮百孔,一片血迹狼藉。

墨故渊艰难的将张三抱进屋内,后者胸前塌陷,口中鲜血不停溢出,张三脸色苍白,痉挛抽搐,看上去极为痛苦。

“张掌柜......”墨故渊心间起伏,深深唤了一句,却不知如何安慰。

张三死死握住墨故渊一手,想要说些什么,可口中除了血,吞吞吐吐半响,仍是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墨故渊抬起头,愕然看着不远处靠在一道房梁柱旁的红衣女子,他咽了咽喉咙,苦涩道“混沌?”

躺在地上的羽涅一震,看了看鱼清潺身侧,接着又带着惊异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位红衣女子,脸上一片光彩。

可羽涅好景不长,本想多看两眼混沌的风华,可兀然间脑中一震眩晕之感传来,他心道一声不妙,接着便直直晕厥了过去。

红衣女子回眸看了看墨故渊,眼神略有复杂,她没有说话,下一刻,身影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已经到了雷豹和孙玥的跟前。

“快走!”七星岛两人异口同声喊道。

萧衡回过神,没有任何犹豫,抱起唐晴亚,果断的向着后方拼命加速离去。

一道整耳欲聋的响声在萧衡身后传来,他心中一窒,瞬间背后冷汗涟涟。

后方传来的异样他自然知晓,几个须臾间,孙玥和雷豹的气息就已经荡然无存,而先前那声爆炸巨响,是二人选择自爆身躯,为自己抢得一线逃离的机会。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竟然可以让两位化神镜瞬间通过自爆来阻扰?

萧衡按耐心中恐惧,祭出身上秘宝,不顾一切朝着远方遁去。

听风谷下的大雨被雷豹和孙玥的声势炸的纷纷扬扬,雾气缭乱,大雨都被短暂隔绝,飘向了远方。

尘烟散去,一袭红衣的混沌蹙眉望着远去的萧衡,若有所思。她看了看后方昏阙的羽涅和鱼清潺,又看了看守护在张三身旁的墨故渊,终是选择作罢,没有追去。

扬了扬袖,挥去四周异样,混沌转过身,一步步走进屋内,直至来到了墨故渊跟前,居高临下俯视和当初一样的少年。

屋内,寂静无声,屋外,大雨又渐渐笼罩过来,哗啦啦作响。

许久,混沌淡淡说道“那一拳轰碎了他的心脏,已经无力回天。先前察觉到你心境的变化,是你血液灵力的复苏让我产生感应,使得我能恢复本体。”

墨故渊僵硬的点了点头,沙哑道“谢谢了。”

混沌看着眼前男子,没有再说话。

“墨...... 墨少侠,今夜......今夜之事是我疏忽大意,让你们差点遭人暗算遭遇不测,对......对不起啊...... ”张三虚弱呻吟说道。

墨故渊拼命摇头,对着张三故作坚强说道“张掌柜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山门,一定还有机会的。”

张三紧了紧手中墨故渊的手,无力笑道“当年是我犯了大错,被掌门责罚流放至此,这些年尽心尽力也是为了能功过相抵,只是不知道从前犯下的错还能不能还完,快一千年了啊......”

墨故渊看着张三脸上似有解脱的脸色,心中一阵痛苦,若不是为救自己,想必张掌柜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此等大恩,他又该如何相报。

“张掌柜,有什么话你尽管和晚辈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负所托。”墨故渊深深说道。

张三摇头笑了笑,道“墨少侠无需自责,即是我长留山客人,我身为外山弟子,理应竭尽全力,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叫别人小瞧了我长留山?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遗憾了,一切自有定数,我张三画地为牢在此,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墨故渊看着张三几分回光返照的脸色,虽是不懂他说的言语,可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聆听。

张三又断断续续咳嗽了几声,他看着墨故渊,眼中浮有一丝丝解脱的快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半响,墨故渊忽感手背一阵松懈,张三失去力气滑落,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一个守候在听风谷里数百年的孤寡中年人,就这样平静的死在了今晚。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在检查羽涅和鱼清潺身体无恙后,他将张三的遗体抱起走向屋外,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是身处在这一个阴谋诡计的世界里。

混沌斜倚门沿,望着大雨中孤身刨坑的墨故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将那人安葬好,站在雨中,不愿离去。

许久,混沌亦是跟了上去,和墨故渊并肩而立,沐雨不语。

“我一直以为这个山海世界是残酷的,为了利益尔虞我诈,生死相向更是屡屡不鲜。可我从没想过一个泛泛之交的掌柜会为了我以命相护。”墨故渊默然说道。

混沌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隆起的山丘,虽不知此人所想,可毕竟他这么做了,也的确救了墨故渊一命。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她虽活了很久,也看过许多善恶是非,可对她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存在。

自诞生天地以来,本就是四凶之一,行事只凭喜好,不愿深究这个世道的琐事,也不喜那些恩怨纠缠的牵连。

直到被琉璃驱逐至大荒,直到那个和尚跋山涉海来到了大荒。

“有些人总是例外和别人不一样的。”半响,混沌只说了这一句。

墨故渊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看向混沌,身旁女子仍然比自己高出些许,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雨中,同为淋雨,她却不湿半分。

微微昂起头,墨故渊苦涩一笑,道“当初无相大师为了护住你的混沌本源,一身佛意和佛法悉数被修罗蚕食殆尽,为的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也希望你能......”

“哼,一个秃驴的一意孤行,我凭什么要听他的?”混沌脸上一阵怒气,将墨故渊还没说完的话径直打断,冷冷说道。

墨故渊一愣,只得再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当初梼杌欲杀我之际,却是不小心将你强行从彩蛋中劈开,以至于你的混沌本源流失不少,是我的错。”

“知道就好,那个梼杌胆敢如此放肆,看我以后不连本带利要他好看。”混沌依旧怒意腾腾。

墨故渊不敢多说什么,心中却是暗自想到那会大荒所历经的一幕,深陷在梼杌手心里的混沌,可同样是把梼杌的本源之力给吸收不少啊。

混沌撇了一眼墨故渊,见他正悄悄拉开和自己的距离,脸上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几分惧怕。

混沌昂过头,嘴角却是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墨故渊。”

“在。”

“以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鱼清潺这次走江入海,一路上所发生的一切我也通过饺......饺子的眼睛看到了,放心,本座不会和你计较的,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

墨故渊讪讪笑了笑,道“饺子和我血脉相连,心有灵犀,不论何种缘由,我都应该照顾好她。”

混沌一愣,直直看向墨故渊,后者眨了眨眼,猛然想起什么,这饺子不就是混沌,混沌就是饺子吗?

当下墨故渊脸色微微一红,所幸站在雨中,异样没有那么明显。

第二百一十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混沌并没有理会墨故渊,对她来说,如今和墨故渊牵连甚深,先前变化也是因他而起,若不是心血感应,她及时恢复本体,怕是今夜几人都得交代在此。

墨故渊思绪万千,更多是因为旁边站着这一位喜怒无常的女子而无所适从。

当初大荒相遇,两人二话不说就争锋相对,而墨故渊初出茅庐不知大荒深浅,若不是当时无相大师相救,怕是一开始就被混沌给吞了,哪里还有后面的事,是以墨故渊仍旧有些提心吊胆。

混沌伸了个懒腰,红衣随着寒风飞扬,曲线婀娜,妖娆无比。

墨故渊屏气凝神,同时不禁暗自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是不是这次混沌苏醒以后,就一直是她的本体了。

“对了,我们这次来到西山经,主要还是保护鱼姑娘这一趟的走江之行,你眼下既然恢复本体,日后还要随我们一块游历么?”墨故渊轻轻问道。

混沌看着漆黑苍穹,自顾说道“这山海浩大,我又能去哪?”

墨故渊一愣,侧首看向那骄傲不可一世的混沌,忽而不解,心中莫名一阵迷惘。

混沌转过头,美眸痴痴看向墨故渊,眼中有点点涟漪,说不清也道不明。

至当初大荒一见,已快有两年时光,眼前少年好像变的越发坚韧和成熟。虽然墨故渊一身修为在她眼里仍旧如蝼蚁一般脆弱,可不知为何,心底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真要让墨故渊成长起来,他的未来将会比自己更强。

红衣女子走近,墨故渊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她再走近几分,墨故渊还是本能的靠后保持距离。

混沌翘起嘴角,笑问道“若我一直保持本体,山海游历可会捎带上我?”

墨故渊心中一紧,念头婉转,暗自思量其中利弊量度。

若真要混沌和自己一行人继续走下去,那么鱼姑娘的安全肯定是极大的得到了保障,毕竟她目前的修为可是还虚境分神期,放眼整个山海内也是属于修为很强的那一种。

日后途中遇到什么危险,好比今日这样的意外,有她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然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一念此处,墨故渊不禁有几分心动,若此法可行,那么这一趟将会轻松许多,就如同在沧海有北溟鲲守护一样。

只是刚想到这,墨故渊又有一些苦不堪言,按照混沌的性子,即便她肯答应留下,就怕后面的日子会不太平。尤其是自己,一想到整天要面对这么一位凶神恶煞的祖宗,那还有自己的好日子了?

见墨故渊脸上带有纠结之色,混沌瞬间想通其中关键,怒道“墨故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的什么算盘,你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更有种啊,我问你话,居然犹豫不定,呵呵,有意思。”

听闻此话,墨故渊立马义正言辞说道“哪来的犹豫不定,你别胡说,我就是在想如果带上你一起的话,这一路可能很多地方都会麻烦你,我这不怕你不乐意嘛。”

混沌凑近墨故渊,后者刚想退后,混沌冷冰冰的说道“再敢动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墨故渊欲哭无泪,抬起的腿只得硬生生收了回来。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容颜,那一张绝美冷艳的面容倒影在自己眼帘,墨故渊连呼吸都渐渐停了下来,不敢轻举妄动。忽然,眼前女子展颜一笑,那笑容是墨故渊从未见过的样子,真挚,真诚,真心。

“就算你不带我,我也没辙,今夜是因为你我才恢复过来,受当初大荒之底修罗影响,我一身气机去之七八,是那臭和尚救下了我,最后也是你带我吸收了那么多天地至宝我才慢慢醒了过来。所以啊,你可别想半路撂下担子跑人哦。”混沌眨了眨眼,幽幽说道。

墨故渊挠了挠头,正欲说些什么,混沌已是再次说道“我这样子维持不了多久,除非等哪天我真正恢复,以后嘛,我当然还是以饺子的形态呆在你们身边,毕竟现在只有通过吃才能弥补我体内所需要的灵力。”

墨故渊回过神,不经意间呼出一口气,如此一来,那还真是好多了。

看着墨故渊畏手畏脚,没有出息的样子,混沌挑眉,道“你看看你这怂样,能不能有点出息?”

墨故渊嘿嘿一笑,道“都是自己人,无伤大雅。”

混沌挺直身躯,说了一句别有用意的话“大丈夫能屈能伸,看来这些时间里你是学到不少。”

墨故渊指了指屋内躺在地上的羽涅,脸上带有几分笑容。

混沌一眼之下,已是明了。

“照你所说,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完完全全恢复起来啊,你若有办法,可以告诉我,能做到的我绝不含糊。”墨故渊向混沌问道。

“不急,我的混沌本源已经稳固,以后就看吃多少算多少了,现在我还不能自主恢复本体,除非还有下一次这样的例外,不然我也不清楚具体要到什么时候。”

墨故渊心中一愣,这样的例外?可是等她感受到自己的处境和危险么?

想到这里,墨故渊不免有几分动容,他认真看向身旁混沌,这一刻,不论是饺子还是她原来自己,对墨故渊来说,他都一视同仁。

“好,不管以后饺子成长到哪一步,我都会保护好她,这是我答应你的,也是我答应无相大师的。”墨故渊斩钉截铁说道。

话语刚毕,墨故渊愕然呆滞,他低着头,一动不动。

寒冬暴雨,墨故渊莫名眼眶一红,这是他来到这世界从未有过的感受,好像多出了一点什么。

“臭小子,还是先保护好自己,等你有本事了再来吹牛。”混沌一手之下,揉了揉墨故渊的脑袋,笑着说道。

血浓于水,至饺子苏醒,两人牵连至今,冥冥中仿佛有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孤身来到这个山海异界,没有依靠的他靠着自己的倔强和隐忍,坚持和希望,一路走到了今天。

喜欢的人在身边。

手足兄弟也在身边。

现在,他好像还有了自己的亲人。

墨故渊默默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混沌满意的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道“那我可拭目以待,希望别让我等太久了啊,我是不想以后我纵横山海,还要带着个拖油瓶,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嘛?”

墨故渊抽了抽鼻子,盎然说道“世间四凶之首的混沌,她看上的小子会差到哪里去?谁敢笑话,这小子第一个不答应。”

大雨之下,两人距离悄然无声拉近,混沌不知,墨故渊也不觉,那是他们彼此体内相同的血脉相连,在滚烫流动。

从前,在落星村的时候,他有娘亲陪伴。

现在,在广袤无际的山海中,他有了混沌像姐姐的一样的照顾。

虽然这个姐姐脾气不大好,也还没长大,不过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来到这个世界最好的馈赠。

他有希望,也有追求,却没有太大的抱负。

保护好鱼姑娘走江入海,替羽涅找回记忆,完成神仙爷爷的嘱托。路上,若能行侠仗义,多做几件善事,那就更好了。

知足常乐,珍惜当下,他一直记得这个道理。

两人相伴雨中,流水落花,天上人间。

“今年过年的时候记得多做几盘饺子,肉馅的放多点,我怕不够吃。”

“没问题,到时候保证管够。”

“还有记得正月剪头的那事,不能剪的太难看,要喜庆一点,可爱一点。”

“没问题,我到时候和鱼姑娘合计一下,必须好好剪!”

“那你记得以后要小心一点在小心一点,世道如此,人心不古,我们不去害人,但是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没问题,我这次一定牢记。”

“那你记得下次再有良辰美景的好机会,一定要把握好,鱼清潺可是我们大荒的大美女,你小子可得抓紧了。”

“没问题,我......”

墨故渊哑然,他看向身旁混沌,不知何时,她的体表有淡淡红光升腾,整个身躯也在渐渐收缩变小。

“你什么你,说好了,没问题的。”

墨故渊眼眶中的雾气弥漫,他笑着点头,满是肯定。

“墨故渊。”

“在。”

“大荒地底的时候,臭和尚说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说这世上当真有两全法么?”混沌目光迷离,她看着夜幕,穿透了磅礴大雨,就只是一个带着苦衷相思难解的少女。

看着她的样子,墨故样自信说道“无相大师说的,在他那,是有的,那么就一定有。”

“若是他故意安慰我,骗我开心呢?”

墨故渊胸前一阵起伏,莫名就有些积郁难受起来。

大荒数十年,一人跑,一人追,风月之下,两人都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春秋岁月。

“王八念经,以前不听,现在却是听不到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们穷其一生,到头也不过是希望有个人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悲喜余生。

“臭和尚没找到,你就去给我找,听到没?”

墨故渊哭着脸,拼命点头。

额间朱砂如相思红豆,猩红生辉,一如既往,是无相当初在大荒最初的样子。

岁月几经波澜,有些人的爱,几年,百年,千万年仍在。

车水马龙的人来人往,爱一个人又岂是随便说说?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言不合 距离听风谷百里之外,月明星疏,寒风刺骨,在大山之中呼呼咆哮,不绝于耳。

青容雁山和落葵三人此刻正御剑向南而下,大山丛林皆在脚下,蜿蜒巍峨,在夜幕中更是添的一分庄严。

“前些时日收到张师叔的虫渠传信,说是墨故渊他们几人已经到了听风谷,师父传令命我们即刻前去汇合,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要简单很多啊。”一袭绿色青衫的青容御剑飞舞,身姿窈窕,此刻脸上挂有淡淡笑意说道。

落葵和青容站在一起,身居在青容身后,她一把抱在了青容的腰间,嬉笑说道“可不是嘛,我们下山后还在山下各处驿点打听,没想到羽涅他们已经到了听风谷,原来就在我们山脚这咧。”

青容有意调侃落葵,回头向她笑道“从这过去也很快,你可有准备好见到羽涅说些什么吗?”

落葵一怔,道“这也要准备的吗?”

青容一拍额头,才想起落葵也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单纯小女孩啊,加上心性使然,哪有那么多少女的情思和念头。

落葵的喜欢,也仅仅只是单纯简单的喜欢罢了。

“是我想多了,我们落葵哪里需要准备,要准备的也应该是那个家伙才对。”青容笑道。

“不错,他们的确应该准备下,毕竟当初沧海一役,这几人来历古怪,眼下到了我西山经长留地界,说什么也要押他们回去受审,好好交代一番。”一旁的雁山双手抱着后脑,撇了一眼落葵,有意说道。

落葵闻言一急,刚想拉着青容让她帮自己说说话,忽而三人皆是一震,不约而同向着东南方看去,那里,有一道蓝色流光正飞速向南隐去。

“那是......”落葵好奇呢喃。

“是南山经的七星岛,光凭这蓝色气息就知道是他们的蓝拳七绝。”青容肯定说道。

“奇怪了,七星岛怎的到我西山经了,事先也没听师父说过啊。”雁山蹙眉不解。

“可惜速度太快,没有看清来人样貌,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七星岛的哪位。”青容缓缓开口道。

三人悬浮在半空,看了一会远方消失的流光,各自若有所思。

“师姐你看,按照这蓝色流光的轨迹,好像是从听风谷那个位置过来的。”雁山一手指去,口中如是说道。

见此情景,青容心底只觉一阵不妙,她从袖口中召唤出虫渠,将先前所见记载明言,继而放飞虫渠,向着身边两人说道“我已经知会师父了,我们这就加快速度赶往听风谷。”

语毕,三人不再含糊,身影一闪,御剑破风离去。

————

下半夜之后,混沌恢复成饺子形态,陷入了沉睡之中。墨故渊将她抱回屋内,本是打算将鱼清潺和羽涅二人一起安置,可看了看这间破败的草房,只得将三人安置在另一间屋内。

鬼面蜘蛛毒性特殊,主要针对修士真气法力一途,羽涅当时是接触面最广的一位,可他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重创。最后的昏迷也仅仅是因为在鬼面蜘蛛的毒性下仍然强撑使出时间之力,这才遭到反噬晕厥了过去。

而鱼清潺天生则对这一类的毒瘴气体极为敏感,当时不小心被毒气爆炸的范围牵连,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失去知觉,所幸身体并无大碍。

墨故渊因为有几分体术,所以当时并未刻意施法,只是将心海中的剑气放出,有意阻扰七星岛的几位,加上腰间九龙琉璃玉的辅助,这才勉强能支撑下来。

在将鱼清潺带回房中后,通过琉璃玉的引导,墨故渊很快就将鱼清潺身上的毒素祛除,确定几番无事后,这才回到和羽涅一同的住所,开始自我疗养生息。

当日从太华山下来之后,几人曾在途中遭受过七星岛一次的暗杀,只不过相比这一次,上一次是因为七星岛的疏忽大意,不知道羽涅的特殊,这才导致行动漏了马脚。

然而这一次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且准备的精心十足,连张三都没有过多怀疑,何况是自己一行人。

本以为足够小心和提防了,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人用障眼法蒙骗了过去,以至于最后张掌柜为了救自己还搭上了性命。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眸底有丝丝冰冷,心间,一阵异样的情绪在他的心海中渐渐生成。

剑气长虹,在心海中浩浩荡荡,奔涌不绝,可在心海的天上,一向晴空万里的蓝天,突然诡异莫名的多出几丝红云,霎是奇特。

“当初沧海流光是你们贪得无厌,自讨苦吃,如今还要对我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谁了......”

冰冷下的眸底,同样有一道血丝浮现,墨故渊阴沉着脸,他没有觉得任何异常,羽涅和鱼清潺自然就更加看不见了。

隔日清晨,袅袅炊烟,山谷中有水雾沸腾,弥漫缭绕。

三人联袂站在昨夜墨故渊为张三挖的坟前,默然不语。

先前片刻,墨故渊已经将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二人,二人听闻后,皆是一阵言不由衷,更加对张三肃然起敬。

许久,羽涅率先说道“后来饺子变成了混沌,是因为感知到你的危险,这么说来再有下一次岂不是还能激发饺子身体里的灵力?”

墨故渊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倒不是我不希望饺子能尽快恢复,只是相对这种情境,我更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鱼清潺亦是附和道“不错,毕竟每每都只有生死关头才会如此,饺子本身就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持,这样一来,又不知会耗费她多少的灵气。”

羽涅耸了耸肩,道“我先进屋看看饺子,昨晚就那一眼,可把我惊呆了,没想到恢复本体的她这么厉害,一根手指头就让七星岛的臭丫头动弹不得。”

墨故渊苦笑,混沌的厉害自己自然深有体会,别说厉害,真要动起真格来,连她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羽涅折身返回,剩下墨故渊和鱼清潺漫步在小观水岸边,两人踱步浅浅,没有说话。

经此一役,众人都确定是七星岛有意来犯,只是相对他们来说,这一趟密谋可谓是损失惨重。

谢建雄身死,岛上的两位化神境长者也被混沌杀死,看来和七星岛的仇恨,彼此间已经是不死不休。

“昨夜那几人还故意隐藏身份,最后鱼死网破之际没想到拼着和长留山翻脸的地步也要置我们于死地,真是好算计。”鱼清潺一旁静静说道。墨故渊苦笑,道“之前被偷袭过一次,本来我们也一直在提防注意,最后却还是着了他们的道,看来还是大意了。只是张掌柜最后替我挡下那一记重拳,这份恩情,也不知道怎么去偿还。”

看着墨故渊脸上歉疚自责的样子,鱼清潺笑着安慰道“张掌柜不是长留弟子么,大不了以后把这份恩情还给长留山便是。”

墨故渊愣了愣,随鱼清潺并肩行走,没有再说些什么。

远方,忽而有三道光影闪来,随着距离拉近,早已察觉到异样的墨鱼二人齐齐抬头向后看去,来者正是长留山的青容三人。

“是他们。”墨故渊颔首沉沉说道。

鱼清潺不解,只是好奇的盯着几位少年男女,目光明亮。

三人收剑落地,落葵率先扬起手向墨故渊打着招呼喊道“墨少侠,好久不见!”

墨故渊举手示意,携鱼清潺缓缓走了上去,口中同样笑道“好久不见,落葵姑娘。”

一道青影从阁楼中飞跃而出,站在墨故渊和落葵的中间,羽涅咧嘴大笑,欣喜满面,他快速走到落葵身边,激切说道“我俩也好久没见了啊。”

落葵望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眸子里闪闪发亮,落葵笑道“那你记得有多久没见了吗?”

羽涅一顿,没有犹豫,直直说道“好久了。”

“......”

身后,雁山视若不见,青容却极为大度的向着几人笑着点了点头,沧海一行,几人都各自打过照面。

雁山忽而目光一凝,看见不远处谷底隆起的小山丘,上面一块木牌上还写有长留张三之墓时,顷刻间眼光一寒,他转过头,冷冷问向墨故渊三人,道“你们!究竟对张师叔做了什么?”

青容和落葵愕然一震,待反应过来之后,皆是齐齐看向眼前的另外三人,眼里满是戒备和担忧。

羽涅双手环胸,丝毫不以为意,他眯起眼睛,道“听你这话,莫不是以为我们杀了张掌柜?”

雁山怒气冲冲,当下祭出三尺青锋,遥指羽涅,道“沧海就见你们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到了我长留还敢胡作非为,既然你想死,那就别怪我了。”

说完,雁山就欲欺身而上,落葵却是急急的挡在了雁山身前,道“雁山师兄,我们先问清楚,羽涅他们绝不会这样做的。”

雁山气急不已,向落葵怒道“你这丫头莫不是给人灌了什么迷药不成,事实摆在眼前,还和他们废话作甚。当初在沧海就和妖界牵连不清,眼下到我仙界来,害我张师叔,这等大仇难道还要置之不顾吗?”

羽涅摇头,讥讽一笑,道“真是草包,真要杀了张掌柜,我们给他立坟干嘛,还呆在这里等你来找我算账?”

雁山一窒,刚想反驳,后方的墨故渊已经走上前来,他紧紧看向雁山,莞尔,轻轻说道“杀张掌柜的不是我们,但的确是因我而死。”

雁山气急败坏,一旁青容狐疑不定,道“那照你所说,凶手是谁?”

墨故渊侧首看了看张三的坟墓,落寞低下头,没有说话。

“是南山经的七星岛,至于是谁,自个查去。”羽涅冷声说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羽涅斗雁山 羽涅如此目中无人,一向心高气傲的雁山岂能容他放肆,当下挣脱落葵的阻扰,提剑就朝羽涅杀去。

见此人来势汹汹,羽涅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本想着到了这可以和落葵好好叙叙,却是给这小子一通搅和,同样一肚子不满。

“小子,既然你想挨打,那就依你。”羽涅单手一挥,气笑说道。

三尺青锋在雁山手里爆发出强劲的寒光,人未至,剑光已经杀来。

墨故渊细细看去,这士别三日,雁山的剑法还真有几分刮目相看,眼下见他的剑气似乎比起在发鸠的时候要凌厉不少。

雁山纵身跃起,利剑在前,无数白色剑气在他周围缭绕,随即刮起一阵旋风,带动着他的身躯旋转向着羽涅刺下。

后方,落葵满是焦急,看了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雁山,又担心的看向羽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青容倒没有像落葵这般左右为难,当初沧海一行,她们三人被北溟鲲压制,可那会羽涅并未趁人之危,最后反而是在北溟鲲手底下救了落葵一命。现在两人虽有芥蒂,也是因为雁山师弟的本性如此,她倒并不担心羽涅会下狠手。况且除此之外,青容也想看看回山之后的这短时间,这位一向骄横跋扈的师弟究竟有没有长进。

羽涅见漫天剑影更迭,雁山身居剑阵之中,一往无前,气势凛然,他轻轻一撇,不屑说道“花里胡哨,就你这剑气,比起墨故渊不知道差了多少个台阶。”

“口舌之利,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雁山怒喝喊道。

剑阵飞涌,层层不绝,羽涅手中白光一闪,那把玉扇被他握在手中,趁着剑势压下,羽涅脚尖轻轻一点,向后退去。

然而那剑阵在雁山的操控下,仍是步步紧逼,向着羽涅退去的方向追来。

一手挥去,瞬间狂风大作,一道飓风凭空出现在剑阵之前,席卷奔腾,呼呼作响。

雁山眼光一狠,也不管这飓风威力如何,整个身影带着剑阵径直冲进了那道飓风之内,顷刻间,一阵阵白光闪烁,伴随而至的还有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羽涅饶有兴致看去,只一会,祭出的风法就被雁山击溃,烟消云散,消失不见。

雁山执剑而下,口中冷笑说道“雕虫小技,看你还有什么伎俩。”

“别急啊,我伎俩多的很,这才哪到哪,先前不过是热热身,怕你应付不过来,这才故意逗你玩玩。”羽涅举扇掩面,颇为潇洒。

“这次可要准备好了哦,我给你来份大的惊喜。”说完,羽涅整个身影兀然向着高空飞升,占据地势,他再次大袖一挥,来回扫荡数次,整个听风谷内,忽有道道震动咆哮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雁山脸色铁青,他御剑飞空,想要近身和羽涅一战,只是在他刚飞上去没多久,他的周围开始衍生出丝丝缕缕的风流,随着各个角落的风流汇聚,不消一会,竟是引起此方谷内的天地异象。

“听风谷,哈哈哈哈,真是个好名字啊,平常祭出的风法在这里居然让我的威力翻了一倍不止,倒是让我如鱼得水了。”羽涅大笑不已。

雁山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眼下之态,有些超乎自己的预料,身前上下左右,皆被狂风封锁,而且观这风势,越来越强盛,隐约间似乎还有扩大的趋势。

雁山避无可避,只得被这数道飓风夹杂包围,深陷其中,开始奋力顽抗。墨故渊见此声势,将鱼清潺带起远离两人交战的地界,同时还不忘向鱼清潺说道“羽涅这次倒是变聪明了啊,知道利用听风谷特有的地势,来壮大自己风法的威力,不错。”

鱼清潺笑道“什么叫变聪明,人家是大智若愚。”

另一侧,青容和落葵见雁山被浩瀚磅礴的飓风包围,两女眼里满是担忧,这等气劲之下,换成谁估计都不太好受。

“青容师姐,雁山师兄他会没事吧?”落葵小声问道。

青容回过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故意气道“刚才还担心羽涅,这会见他游刃有余,才想起雁山是你师兄?”

落葵吐了吐舌头,嘀咕说道“一直都知道是我师兄呀,两边换成是谁我都担心。”

青容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别着急,我们先静观其变,雁山应该没事,毕竟你还在这呢,大不了呆会你上去跟羽涅求情便是。”

落葵不疑有假,一个小脑袋点个不停。

深陷在飓风之下的雁山咬牙切齿,那狂风吹在脸上,仿若刀割,隐隐作疼。一方面他要稳住心神抵抗飓风的侵蚀,一方面还要不停游走各处,寻找有无破绽出口。

只是这风痕无所不在,哪有空隙让他找到破绽,几个回合的折腾,雁山已经是大汗淋淋,满是疲惫。

雁山抬头看了看上方,见羽涅悠哉惬意,身形悬浮在上,大摇大摆,怡然自得。

“你就会耍这些小伎俩吗?有种和我正面正儿八经打上一场啊。”雁山怒道。

“好啊,等你破开我这风法,我随时奉陪。”羽涅嬉笑说道。

雁山眼光阴鸷,眼下两边之人都在观战看着自己,为了自身秘密,雁山只得隐忍,不敢随意使出蚀骨云烟阵。

一声暴怒,雁山脸色涨红,三尺青锋在他手里又爆发出一道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芒,剑尖之上,剑光竟是直接穿透了飓风,向着高空射去。

羽涅定睛看去,脸色同样带有几分诧异,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真有几分看点,有点意思啊。”

雁山浑身衣裳被风刃撕破,有不少地方挂彩,此刻借着三尺青锋的威势,他屈身弹起,再次举剑向着那处风口破去,势必要一鼓作气杀出一条出路。

忽然间,四周寂静,风声大势莫名消失的无影无踪,雁山愣了愣,还未反应,就见羽涅直直落下,向自己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等你破开我这风法怕也是筋疲力尽了,来,我就给你个和我近身肉搏的机会,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雁山气急败坏,这人分明是有意在戏耍自己,当下也懒得再顾其它,此时恰好利剑蓄力已满,雁山嘴角勾勒一抹轻蔑,身影一闪,再次出现就来到了羽涅身前。

三尺青锋争鸣,嗡嗡作响,随着他一举推下,直奔羽涅胸口。

“小心!”落葵说完,又立马捂住嘴巴,惊慌看向青容。

不远处,墨故渊和鱼清潺脸上丝毫没有异样,其中墨故渊对这个雁山尤其关注,见他一举一动都进退有序,除了脾性以外,倒不像外界传闻那般一无是处。

“当初在发鸠曾听白离姑娘说过雁山的诡异手段,只是眼下为何他没有使出,难不成是有什么顾虑不成?”墨故渊暗自想道。

除了墨故渊两人之外,长留两女包括雁山在内,皆是倏然一惊,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子。

只差一寸,三尺青锋就可刺破此人胸膛,可也仅仅只有这一寸,雁山身形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雁山咬牙切齿,瞪向羽涅,道“你又使的什么伎俩!”

羽涅侧身缓缓挪过身躯,沿着剑身一路凑近来到雁山跟前,两人大眼瞪小眼,不同的是两人脸色相差甚远。

“不是要我和我近身打上一场吗,怎的好端端的不动了?”羽涅佯装一副思索之色,好奇说道。

雁山恶狠狠看着羽涅,打从一出手自己就在他手里没讨到半分好处,如今又被他当面挖苦,心底更是气急,偏偏自己又无可奈何。

“既然你不出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呀。”

说完,羽涅飞速抬起一脚,动作行云流水,直直踢在了雁山的腹部,力道之大,瞬间让雁山吃痛不已,随着力道掉进了小观水中。

羽涅拍了拍手,笑道“这下舒服多了。”

落葵急冲冲的跑到羽涅跟前,见他脸上风轻云淡,表情惬意,好像刚才两人交战,他半分没有受到影响。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除了消耗一些法力,羽涅赢的很是轻松啊。

落葵本想关心两句,见这家伙死皮赖脸欲想炫耀一番,率先说道“他是我师兄,你到底懂不懂分寸啊。”

羽涅一愣,转头向小观水看去,见青容已经将他捞出,恍然大悟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我俩斗的如火如荼,倒是不小心忘了,对不起啊。”

言罢,羽涅还不忘向着雁山喊道“师兄,你没事吧?”

在场几人除了雁山之外,其余几人皆是强忍笑意,故作不见。

在落葵的周旋下,几人很快达成共识,化干戈为玉帛。主要还是见识到羽涅的手段,也没人再去自找麻烦,何况后边还有一个没出手墨故渊在,青容自知几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墨故渊没有隐瞒什么,将来到听风谷后的一切悉数告知三人,包括关于昨晚的偷袭暗杀,以及七星岛种种手段的密谋。

许久,长留山几人在听闻墨故渊所说之后,皆是满目动容,难以置信。

“七......七星岛岛主萧远山死了?”落葵胆战心惊,惊魂未定。

恍惚间她似乎记起上一次仙侠榜角逐之际,当时自己就站在师父的身后,亲眼见过那位不可一世的男子。师父告诉自己,那个常年赤膊着上身,一身强健爆炸的肌肉正是七星岛岛主萧远山。落葵那会只瞟了一眼,便不敢多看,那人模样站在人群中极为扎眼,所以她的印象很深,

“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得赶紧回山告诉师父,如今局势动荡,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青容冷静说道。

说完,青容忽而有些歉意的看向墨故渊三人,口中缓缓说道“此次下山,也是奉师命前来和几位汇合,当初沧海一行,墨少侠大放异彩,年少有为。我师父也希望几位少侠能位临我长留山,一来可以观赏我长留名胜风景,二来此事也需要和掌门亲自交接,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羽涅和鱼清潺同时看向墨故渊,后者沉吟不语,见青容一直看着自己,半响,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那就有劳青容姑娘了。”

青容呼出一口长气,道“那还恳请诸位和我一起,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大机缘 听见青容所说,墨故渊沉吟片刻,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座孤坟,向青容说道“昨夜张掌柜为了救我而死,我便将他入土为安,只是这葬礼有点简陋,不知道你们是否要将他的遗体带回山门好生安葬?”

青容回过头看去,半响,向着身旁两人说道“张师叔这大半生都久居听风谷,为我长留矜矜业业守护外山。如今受小人暗算,断然是不能如此埋汰,还是先将遗体带回山门,落叶归根,也好有个交代。”

落葵和雁山没有反对,随着青容的步伐,一同跟上了上去。

墨故渊颔首,目光有着一丝涟漪。

“看他们这样,估计还是信不过我们,墨故渊,你答应他们去长留,可是为了解开此间的误会?”鱼清潺一旁问道。

墨故渊缓缓说道“不管他们信不信,等将张掌柜的遗体翻出,看见张掌柜胸前的创伤,就知道那是七星岛的蓝拳七绝了。我答应他们去长留,一是为了羽涅能多陪陪落葵,二也是真正想去长留看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惧之有?”

羽涅搂过墨故渊肩膀,笑道“还有第三种目的。”

墨故渊和鱼清潺好奇看来,不知羽涅想到了什么。

羽涅眨了眨眼,向着二人说道“当然是把落葵拐下山,跟我们一道游历山海呀。”

两人一愣,看着羽涅胸有成竹的模样,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听风谷内,风声徐徐,小观水涟涟,墨故渊一行人见青容他们正在忙活,时而有异光乍现,不知道在用些什么秘法。

先前无事,鱼清潺便折身回屋,看看饺子有没有恢复好转,顺便收拾几番。

墨故渊和羽涅漫步在小观水边,两人时不时谈笑骂语,不知在讲些什么。

刚站起身的落葵见不远处的羽涅轻松惬意,小嘴一撅,小声哼道“刚才就是没让他挨揍,不然哪能让他这么舒适。”

青容摇头笑着不语,倒是雁山停了停,没有说话,自顾埋头做起手中琐事。

“看来墨故渊先前所言并无虚假,张师叔体内深受鬼面蜘蛛的剧毒,胸口凹陷,这伤势痕迹来看,是七星岛的蓝拳七绝无疑了。”青容看着张三的面容,心有余悸说道。

“这群混账东西,居然敢对我长留动手,真是胆大包天,日后给我撞见,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雁山恶狠狠怒道。

“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还是尽快将张师叔遗体整理好,等回到山门,再让师父定夺吧。”

落葵和雁山没有犹豫,开始加快手中速度,有条不紊的整理起来。

在小观水的一处草垛下,有些许枯枝被泥土阻扰,渐渐形成了一个凹形土堆,水流经过,无法冲散,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好在小观水在这听风谷内常年清澈见底,上流又少有杂物,是以在两旁郁郁葱葱的柳树下和绿草间,整个山谷看上去格外清晰怡人。

墨故渊二人走着走着,眼下恰好就来到了此地,两人蹲在水岸边,齐齐望着水中不时游过的文鳐鱼,思考着要不要抓上几条。

文鳐鱼的肉质是极其鲜美的,尤其在墨故渊的烹饪下,更是让羽涅念念不忘。只是墨故渊曾经义正言辞表明立场,可以做鱼,但是不杀鱼。

这种狗屁说法羽涅当然嗤之以鼻,但为了口腹之欲,他没有拆穿这家伙的大义凛然。

羽涅看了看一旁墨故渊入定的样子,眼下蹲在这有一会功夫了,看来皆是心照不宣。

“这次我多抓点,路途遥远,文鳐鱼可是不多见。”羽涅咕哝了一句,顺势跳了进去。

墨故渊咧嘴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观水中,羽涅同样感知到水中灵气的变化,看来这小观水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几个潜水探头下,羽涅只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就在他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忽而眼光一撇,竟是在那处凹形的草垛下看见了一本泛黄的书籍,好奇心驱使下,羽涅立马向着前方游去,将书籍抓在了手中。

岸边,墨故渊看着羽涅的一举一动,见他手中那本古籍封面淡黄,而这本书籍不知道被泡在水中多长时间,此刻拿起,看上去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你看,难不成是什么失传已久的神功秘籍?”羽涅兴致勃勃,竟是连文鳐鱼都顾不上,纵身跃起,来到墨故渊身边紧张问道。

羽涅将古籍摆正,放在两人跟前,二者齐齐看去,目光中满是慎重和好奇。

整本书呈淡黄之色,书页不厚,约莫数十张,入手之下,有一种牛皮的柔软和韧性感,还带有丝丝的磨砂触感。

书面没有插画,只有苍莽有劲的四个黑色古朴大字“品花宝鉴。”

“品花宝鉴?”羽涅狐疑一声。

墨故渊认真思索,半响,沉着冷静说道“难不成是记载这山海中某些奇珍异草的杂志?这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珍本存在。”

“墨故渊,这下我们该不会是发财了吧?若真是如此,以后岂不是可以知晓山海中那些天地至宝的存在?”羽涅兴奋不已。

墨故渊脸色同样有几分激动,倘若这本品花宝鉴真是记载了山海中那些灵草所在,那价值还真是不可估量。

两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由墨故渊率先伸手揭开第一页,入眼便是一句至高名言。

“美人美人兮归去来,莫作朝云暮雨兮飞阳台。”

“院院宫妆金翠镜,朝朝楚楚云雨床。”

在最下方,同样还有几行小字。

“大器碰花瓷,莺声婉转,绕梁三日。”

“小器开青瓷,细水长流,回味无穷。”

“器无关大小,瓷不分好坏,情至深处,皆大欢喜也。”

开篇写的深奥至极,古文所言,博大精深,羽涅是看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而墨故渊哪怕读过几年学堂,也无法参透这其中含义,只是凭感官觉得书上记载写的好像有几分厉害的样子。

“这品花宝鉴写的是个啥,看了半天,就说什么花瓷青瓷,这是什么灵丹妙药?”羽涅摇头晃脑,满是不解。

“莫急,许是当初著作此书的前辈有意叮嘱,我们再翻下一页便是。”

翻开下一页,没有文字,是临摹画有的几张插图,龙飞凤舞,精彩绝伦。

两人一看,触目惊心,瞬间呼吸微微急促,脸色慢慢涨红了起来。

究竟是何等神功,竟然让两位大侠看的专注忘我,流连忘返?一页接一页,目不暇接,求知若渴,奋发图强,欲罢不能啊。

半响,墨故渊终是扛不住这古籍带来的冲击,急忙撇过头,深吸一口气,将脑中先前所见的画面压下心头,一颗心怦然不已。

羽涅虽然也有几分涨红,却不似墨故渊这般大惊失色,他乐在其中,细细观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更是添的几分猥琐之态。

末了,在翻到一半时,居中一页又是新的篇章。

“硕人敖敖,肤如凝脂,河水洋洋,螓首蛾眉,终是千遍一律。”

“弄笔偎人久,龙纹玉掌梳,窗下笑相扶,双阳戏龙珠,巧笑倩兮,无使君劳。”

羽涅蹙眉看着又是些艰涩隐晦的古文,一眼之下,就径直翻开下一页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差点瞎了羽涅的双眼。

墨故渊见羽涅仍旧不肯作罢,余光撇了一眼看去,只见书上插画正是有两位绝美妖娆的男子衣不蔽体,前后贴合,紧密无间。

墨故渊胆战心惊,指着羽涅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他目漏惊恐,仿佛看见什么恐怖的存在。

羽涅忽而看了一眼墨故渊,两者相视,眼里俱是不明的意味,一瞬间各自后背无端一阵冰凉。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蹲在这干啥呢?”身后,鱼清潺清脆的声音响起。

羽涅和墨故渊大惊失色,连忙站起身将鱼清潺阻扰在前,羽涅反应及时,立马将那本品花宝鉴合上,不经意间藏在了身后。

“藏啥呢,快拿出来,我都看到了。”鱼清潺眼尖,一手指向羽涅喊道。

“没......没藏啥......”羽涅吞吞吐吐说道。

鱼清潺皱着眉头,不知这两个家伙又在合计些什么馊主意。

“嘁,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我还不稀罕呢。”鱼清潺转身走过。

正当二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鱼清潺身影一闪,瞬间来到羽涅身后,低头看去,可还未看清,墨故渊已经一脚将羽涅踹进了小观水之中。

他对鱼清潺讪讪笑道“让他抓鱼呢,磨磨唧唧的,真是耽误时间。”

羽涅一头扎进水中,水花四溅,文鳐鱼东奔西跑。

鱼清潺左右看了看两人,大大方方说道“饺子已经醒了,她们几人也已经收拾妥当,我们该出发了。”

语毕,鱼清潺径直向着前方走去。

看着鱼清潺毫无异样的身影,墨故渊呼出一口长气,同时心底也不确定鱼姑娘刚才那会究竟有没有看清。

想来应该也无事,哪怕看见封面,不见书上内容也没有什么大碍,不然真要让她知道,自己和羽涅怕是当场就要灰飞烟灭。

品花宝鉴,是当初妙可可从玄木身上拾得,观摩熟读之后,她直接扔进了流沙河中。却没曾想到流落至此,被两人有幸捡到。

机缘一说啊,当真是鬼斧神工,风云难测,妙不可言。

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海八景 西山经,长留山。

经过一日御剑远游的功夫,墨故渊三人跟随青容他们已经来到了长留山的山脚下。因长留山上明令禁止飞行,所以至此之后,几人齐齐拾阶而上,沿着磅礴高峰,蜿蜒盘旋。

据相传,长留山是万物之所,囊括了天下所有的奇珍异兽,或是世间所见的常有之物,在长留山上,大多数都能看见。

作为仙界六大派之一的佼佼者,长留山以剑法闻名山海之中,而当今掌门舞惊鸿的剑法更是卓越冠绝古今,且修为也已迈入合道境渡劫期。

几人登山而行,可见长留山的浩瀚云烟,追云逐日,越是往上,山巅越发波澜壮阔。四周群山环绕,有仙鹤翱翔天际,灵气充沛,如置身云海,颇有腾云驾雾之感。

登高望远,大野马岭由湖群包裹,飘渺千亩,令人叹为观止,居上更可俯瞰沧海边际,一望无垠。见茫茫大地如星罗棋布,齐鲁万泉,是以后人常称,岂能不叫人不思乡,不长留?

墨故渊心中感慨不已,初来乍到西山经,相比太华山的壮观,这长留山更添几分仙境夺目,如世外桃源,美不胜收。

不知走了多久,几人已经攀至顶峰,在山巅的尽头,是一座七色虹桥,呈半月弯弓之势,屹立在上。虹桥的另一端,是嫁接在另一座比这座山峰更高的存在,墨故渊只一眼,便在挪不开视线。

山巅之上,几人站在虹桥的下方,望着略显陡峭的虹桥,望而却步。

“这虹桥通往前方那座高峰,可也太陡了吧,眼下没有台阶,还不让飞,我们怎么上的去?”羽涅不满喊道。

“哼,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雁山扯了扯嘴角,讥笑道。

羽涅一挑眉,正想教训这小子两句,身旁的落葵拉过羽涅,笑着向他解释道“无需攀爬,我们走上虹桥自然会将我们传送上去。”

羽涅一愣,自动传输?

“这七色虹桥可是山海八景之一哦,呆会你可要好好看看,一般人可是上不来的。”落葵笑道。

“我们长留山共有七十二山峰,其中有三十六座辅峰,余下三十六座则是围绕这座通天峰耸立,众星拱月,上了虹桥倒是可以一览全貌。”青容边说边向着前方走去。

待几人纷纷来至虹桥下沿,青容双手刻印,来回变化,随着一道七色流光从她指间飞出,径直没入虹桥之中,兀然间,整个虹桥一阵闪烁,其上的七色光芒竟是流转生辉起来,如河水一般,向着前方滚动流淌。

青容身影率先站了上去,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整个身躯随着虹桥流光的涌动,她也跟随而上,霎是奇特。

羽涅看的是啧啧称奇,这虹桥不仅建的好看,居然还有这样的异能,真是省事多了。

他对落葵说道“既然这虹桥可以自动传输,怎的不在山脚也建一座,亏的我们还爬了这么高。”

落葵白了一眼羽涅,道“你当这虹桥是外边的石桥么,说建就能建的?听师父说,这虹桥是当年龙神琉璃在西山经偶然兴起所为,可是用了天下足足九十九道彩虹的灵气汇聚而成,再利用龙神的大能,这才使得这座虹桥有了实质的结构。”听到此处,连墨故渊和鱼清潺都不禁来了兴致,没想到这座虹桥还和当年的龙神有所关联,难怪如此巧夺天工。

入得虹桥,几人随桥身上的流光缓缓向上升去,越是往上,视线更可俯瞰群山大小,湖泊如眼,数不胜数。

而在向上的过程中,几人周遭的大雾也越发浓烈,渐渐的,除了虹桥本身的光芒之外,周围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半响,一道光亮洒下,墨故渊一行人拨开云雾,呆呆望着底下,仿佛身居九霄天庭一般,如梦如幻。

视线下,早已不见群山峥嵘峰角,有的只是茫茫无尽的云海,一望无际。

“长留山真是人间仙境啊,一云之隔,天壤之别,这一上一下,就如同两个世界一样。”墨故渊微微叹道。

饺子坐在墨故渊的后颈上,东张西望看个不停,更是对眼前的浩瀚云烟新奇满面。

鱼清潺倒没有太多表情,相比长留山的险峻高度,曾在沧海大荒的她,同样见过不少壮阔风景,不说高低,同样都有各自的特色。

同为八景之一的泪泉,就是在沧海六重海下,只有修为达到还虚者,方才有那个本事去目睹一二。

“怎么,听你这口气莫不是惦记上这里,不愿走了?”鱼清潺好笑问道。

墨故渊挠了挠头,道“这哪里是我说了算的,要不鱼姑娘你呆会和长留山的掌门商量一二?”

“呵呵,好呀,我就说墨故渊要拜入长留,以后就在这颐养天年,混吃等死。”

“......”

“可是要留在长留么?需不需要我和师父说一声,放心,我长留山可大了,容你们几个在这安身立命,问题不大。”落葵回头笑道。

墨故渊和鱼清潺相视一眼,不敢多说什么,深怕落葵又信以为真。

“这姑娘还真单纯啊。”鱼清潺喃喃说道。

墨故渊看了看落葵背影,又看了看鱼清潺,嘀咕道“都是半斤八两的样子。”

“快看,那是什么?”羽涅一手指去,大声喊道。

墨故渊二人顺势看去,只见在通天峰的峰顶之上,有七色祥云遍布,而虹桥的尽头就扎根隐没在祥云之中,云烟丝毫不动。

在七色祥云底下,也就是峰顶的悬崖边,有一条顷天瀑布,飞流直下,沿着这座通天峰浩浩荡荡奔涌流下,真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

眨眼一看,就好像是天穹缺了一道口子,大水从天上来,倒灌人间,倾泻万里。

“你说的是悬虹河啊,这也是山海八景之一哦。”落葵得意笑道。

闻言,墨故渊一震,山海八景,长留山就已经占得两处,可见实力底蕴的雄厚。自己曾在太华山见过另一八景之中的巨灵印,虽然前后不可同日而语,可眼下看这虹桥和悬虹河,更是让他倾向后者的鬼斧神工,汹涌澎拜。

“这明明是瀑布,怎的就成河了?”羽涅不解问道。

“谁说这是瀑布?既然叫悬虹河那就是河,我还在里面游过水呢,河里还有好多好多鱼。”落葵脱口而出说道。

“什么?这真的是河,哪里有悬挂的河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羽涅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距离拉进,他使劲揉了揉眼眶,确定自己有无眼花。

“不然你以为凭什么悬虹河会成为山海八景之一?要知道世间山川泽水都是依附地势而形,偏偏这悬虹河是例外,由上至下,依山势流走,这才使得悬虹河如旁人所见,和瀑布相似。”落葵解释道

一条竖着的河,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信?

“那跳进这悬虹河里,岂不是直接往下摔死?”羽涅目瞪口呆。

落葵跺了跺脚,气急笑道“都说是河了,只有被淹死的份,哪能被摔死。河中有天上祥云的灵气输入,而祥云之所以会有七色,则是因为这座虹桥的尽头就在云层里,受虹桥影响,三者融会贯通,相辅相成。其实这悬虹河和寻常河流没什么两样,加上通天峰本身山体的引力,将悬虹河吸附在上,入得河水内,只要有基本的功底,都不会摔下去的,尽管畅游便是。”

三人听着落葵所说,满目动容,饶是鱼清潺见过世面,眼下同样有几分诧异失色。

“原来如此,这虹桥已经很特别了,没想到这条悬虹河竟是直接颠覆我的认知,长留山不愧是仙界六大派之一,实属名归啊。”羽涅打心底赞扬说道。

“世间八景,长留独占其二,可不是浪得虚名哦,反正这次上山之后我们没事可以多逛逛,山上还有其它好玩好看的地方咧。”落葵见羽涅有意,一旁眨了眨眼笑道。

“好,等见完你师父,我就要跳进这条悬虹河,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有那么神奇。”

“那你可要小心了,悬虹河可是有好几百丈之高,而且入得水中,只能往下,不能往上,直至山底河川,方才能脱水而出。”

“哪有河水不能往上游的,莫不是受引力影响,无法逆流而上?”羽涅好奇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悬虹河本身就已经是山海里的大造化了,逆流并非不可,只是十分困难,因为顶上的七色祥云覆盖,加上通天峰的山体引力,使得悬虹河产生了与众不同的特性。若是往下顺游,则轻松惬意,若要逆流,那就需要抵抗七色祥云和通天峰带来的压迫,那滋味可不好受,我以前也试过,所以就放弃了。”

“那种压迫感很强吗?”

落葵点点头,道“师父说过,就好像是一位合道境大乘期的修士站在你头上,除非你能打得过他,不然就好好趴着,别想抬头。”

三人一惊,如此倒还真没有这个念头。

雁山见落葵说的头头是道,自家山头恨不得悉数都告知几人,当下向着一旁的青容恼意说道“这丫头莫不是脑袋给门夹了,平常也不见她有这么好动,怎的见到这几人跟个猴似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青容瞪了一眼雁山,道“不许胡说,落葵师妹许是见到她的朋友开心罢了,难得她有如此心情,你就不要责怪她了。”

雁山哼了一声,昂过头,不做理会。

后方四人,在落葵这个勤勤恳恳的向导下,几人更加对长留山充满敬畏和憧憬。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是嫩爹 流光溢彩,七色相融,在虹桥的传送下,几人也渐渐来到通天峰顶。

周围,彩云密布,拥簇在虹桥的一端,居中更是色彩斑斓,如各种颜料泼在云堆里一般,霎是好看。

随着青容率先走下桥头,墨故渊一行人紧随其后,不时张望四周,身临仙境,自己也仿佛成为谪仙人一样的存在。

“这彩云一动不动,难不成这里面都是七色虹桥汇聚的灵气?”鱼清潺拉过墨故渊小声问道。

墨故渊屏气凝神,放开心神向着周围探查感知,片刻,墨故渊有些诧异,道“这些彩云竟然都是灵气幻化而成,而非寻常彩云,只是这一片庞大的云层累积如此浓厚的灵气,为何我们无法直接感受到呢?”

鱼清潺笑道“这个还用想么,长留山贵为仙界大派,肯定有某种阵法压制,这才使得这七色祥云只是常人眼中的观景地,至于其中蕴含的灵气当然不足外人道也。”

墨故渊恍然,此话倒不无道理。

走下虹桥,置身彩云之中,脚下是大理石板,一路铺彻向着远方展开,浩瀚宏伟,大气磅礴。

除去落葵这个向导之外,青容不时也会主动附和两句,为墨故渊一行人介绍有关长留的一些风景胜地,还有一些门中禁忌。

几人细细听闻,牢记于心。

很快,众人穿过云层所在的区域,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极为恢弘壮观的宫殿,整座宫殿通体雪白,其上各处檐角有金色点缀,四周漂浮淡淡云烟,庄严耸立,不染一丝纤尘。

在这座主体的大殿旁,另外还有四座规模略小的宫殿依次对称伫立在两旁,四座宫殿不论大小颜色,皆是一模一样,看上去十分整齐。

“这便是我长留山通天峰的金光殿,早前我已经书信知会掌门,我先带你们进去吧。”青容笑着向几人说道。

羽涅嘀咕道“爬了这么高的山,一来这也不事先给咱接风洗尘,不知道肚子已经前胸贴后背了吗。”

落葵扯了扯羽涅衣袖,后者立马笑脸相迎,点头哈腰跟在落葵身后,满是讨好。

青容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她来说,张三意外身死,而七星岛岛主萧远山又被沧海北溟鲲所杀,不论哪一件事都比吃饭来的重要。

拾阶而上,穿过白玉般的大理石,一路登高向上,很快几人就来到了金光殿外。

有两位白衣飘飘的少年驻守在门口左右两侧,见到青容一行人,两人立马抱拳行礼,道“见过师兄师姐。”

青容点了点头,径直说道“师父在大殿么?”

左方少年缓缓说道“先前收到师姐传来的消息,掌门本来还在金殿等着,可是后来不知怎的,掌门突然出现在殿外,没有交代任何,直接御剑离开了通天峰。”

后方雁山蹙眉说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眉清目秀的少年摇了摇头,道“我等一直守候在此,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那可有看见师父往哪个方向去了?”

“是东北方向。”少年一手指去,认真说道。

青容雁山跳目远方,东北方向,是三十六座辅峰半数所在之地,平常除了山门弟子照常巡视外,师父这么多年可从未去过那边,怎的好端端突然间就去了辅峰处。

之前青容传信师门,在信中简单的交代了大致情况,也是收到舞惊鸿的回信让她们速速赶回山门复命,同时带上墨故渊几人,自己会在金光殿等候。如今却不知东北方向那边发生了什么,竟让舞惊鸿都能抛开如此重大的事情。

在青容几人回眸看向远方之际,从金光殿中迈出两道身影,月袍华服,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

羽涅见来者,下意识喊道“快看,这两个老头居然长的一模一样。”

闻言,两位老者怒目而视,指着羽涅喝道“什么一模一样,是这老头像我。”

两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却又天衣无缝。

“我去,这说话都是同步的,该不会是一气化三清吧?”羽涅惊讶喃喃。

青容几人早在这两位老者走出殿外之时就已经回过神来,在听闻羽涅如此明目张胆的叫喊,一时间满是后怕。

青容为了不让落葵为难,主动走到两方中间,俯身鞠躬,行礼谨慎说道“见过文竹长老,京墨长老。”

可两个白胡子老头丝毫不予理会青容所言,一阵清风悠扬,两人已经站在了羽涅左右身侧,连一旁的落葵都被挤了开去。

“小兄弟,一气化三清可是道家绝顶神通,听你这么说,难不成见过?”左边老者眯起眼睛说道。

“当然,我兄弟八仙哥就会,难道你不是?不过看你只有两个,莫不是火候没到家,只能一气化二清?”羽涅狐疑说道。

右边那老者立马不乐意喊道“休要信口雌黄,我们是孪生兄弟,我是他大哥,他是我弟弟,记牢了。”

话语刚毕,左边老者瞬间就涨红了脸,怒道“一派胡言,放你.妈的臭屁,老子才是你大哥,你是我弟弟。”

羽涅一愣,道“你俩不是一个妈?”

左边老者脸色一僵,换了一副神色,笑道“不小心说漏嘴了,小兄弟可得替我们保密啊。”

羽涅黑着脸,嘴角一抽,不知眼下这两人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落葵吃力的挤进三人中间,委屈着脸向身前两位老者说道“文竹爷爷,京墨爷爷你们别吵了,这是我的朋友,来西山经就是特意过来找我玩的,你们不许刁难人家。”

两人可不顾落葵的可怜巴巴,其中一人更是直接上手,使劲揉了揉落葵的小脑袋瓜,嘻嘻笑道“今天没扎双麻花,一点也不可爱,换了重扎。”

落葵捂住头顶,泪眼汪汪。

羽涅一挑眉,不乐意喊道“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还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害不害臊,再敢动一下,我就不客气了。”

在场几人听着羽涅的大言不惭,皆是一阵心惊肉跳,墨故渊不动声色来到羽涅身旁,传音说道“你知道人家啥境界么?万一你不客气自讨苦吃怎么办?”

羽涅一愣,道“不是我们吗?”

墨故渊无奈叹了一口气,只得将注意力放在那两位白发老者身上,这毕竟是长留山,以免意外横生。

青容雁山两人各自表情不一,倒是雁山一副瞧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更是巴不得两位长老能出手狠狠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浑球。

从前都只有自己我行我素,可打从这家伙来了,自己还真拿他没辙,深怕又被此人的古怪伎俩偷袭受创。

落葵想要说些什么,其中一位老者却是直接挥了挥手,又摸了摸落葵的脑袋,严肃说道“你看,我又动了一下。”

羽涅脸色铁青,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去大干一场,一旁落葵和墨故渊死死按住他,不让他任意妄为。

“这老头太不给我面子了,放开我,今儿个非要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羽涅怒喊道。

“来啊,有种就来揍我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像不像你爹?”老者亦是不弱下风。

羽涅嘶吼一声,墨故渊却是脸色一白,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待得反应过来,羽涅已经挥拳冲向了那位靠前的老者。

“我是嫩爹!”羽涅大喊,一拳砸下。

然而结果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那老者出手快他一步,一掌拍在了羽涅腹部,一个眨眼,羽涅身影一路倒退,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不见踪迹。

墨故欲和鱼清潺见状,就欲转身离去,忽然发现自己的后方被另一白发老者阻拦,两人心中顿感不妙,若真要大动干戈,怕是己方毫无胜算。

雁山一脸兴奋,若不是碍于门中两位长老在,他都想直接放声大笑起来。看着掉下山崖的羽涅,雁山心中积郁总算缓解不少。

落葵哭红了眼,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好端端的一下子就变成这样,当下也顾不得其它,转身就向着山外跑去。

“丫头,哭啥呢,你京墨爷爷又没伤那小子,只是仗着气劲把他给拍下山了,可没伤他根本。”挡在后方的白发老者向落葵轻轻笑道。

落葵揉着眼眶,断断续续说道“可...... 可羽涅是我请上山来的朋友,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好。”

“那还不是怨这小子没眼力劲,你京墨爷爷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更别说摸你的脑袋瓜了。这家伙一来就指手画脚的,哪怕你上次和我们念叨这叫羽涅的对你多好多照顾,总不能把你京墨爷爷的地位埋汰了不是?”老者和蔼笑着说道。

落葵抽了几下鼻子,又看向前方的那位,后者见落葵脸色凄楚,先前还孤傲的神色瞬间垮了下来,他向着落葵轻轻笑道“别担心,爷爷没伤他,这小子肯定不服,呆会让他爬上来便是。”

落葵破涕为笑,这才作罢。

墨故渊见两人并无意与自己为敌,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二位前辈,羽涅是我朋友,这直接掉下山崖,我怕有些不妥,要不晚辈还是出去看看。”墨故渊前后抱拳,客气说道。

“放心,这主峰上下都在我的心神范围内,摔不死那小子,你就甭瞎想了。这次你们来我长留,事情的具体大概我们已经知晓,掌门有事外出,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还是等她回来再主持大局吧。”京墨长老站在殿前说道。

墨故渊默然苦笑,只能作罢。

一旁青容适宜问道“师父早前还告知于我此事关系重大,让我务必抓紧时间回来,眼下可是发生其它重要的事么,为何师父直接离开了金光殿?”

京墨摇了摇头,道“她自己的事,我们也不好多做干涉,还是等她回来吧。”

闻言,青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身后墨故渊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不知该如何抉择。

后方,名为文竹的长老踱步走至墨故渊身旁,认真看了看眼前两人,目光看到下方饺子身上时,情不自禁惊呼道“好灵动小姑娘。”

饺子见这老头盯着自己,又想起刚才这伙人对羽涅的欺负,当下她紧紧鼓着腮帮,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这......”文竹长老愣了愣,不知为何这小女孩就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敌意。

墨故渊将饺子掩护在身后,欠身微微解释道“饺子年幼,尚不懂事,可能是因为先前缘故,还望前辈莫要计较。”

文竹长老自顾笑道“无妨,本来就是我们两个有错在先,老顽童了,二位无需如此紧张。我拦在你们身后,也是不想你们好不容易上来,又贸然下山,岂不是白白折腾自己。京墨那老头已经说了,你那位朋友只是掉下山,只要会点功夫,摔不死人的。”

墨故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晚辈墨故渊,这位是一道和我同行的朋友鱼清潺。”

两人各自点了点头,继而文竹大笑说道“哈哈,少年英雄,沧海之上,和天虹谷灵陶陶打的不相上下就是你小子吧,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墨故渊脸色一红,这才刚介绍自己就是对自己一顿猛夸,实在是难以招架。

“前辈谬赞了,晚辈一介野修,不过仗着几分运气而已。”墨故渊如是说道。

对于自己会无影踪的道法,墨故渊并未明说,既然那场镜花水月已经被各界各派看过,想必很多人也都知晓。

文竹对此没有表现任何不同,只是顺着墨故渊的话说道“运气有时候不仅是实力的一种,甚者更能超脱实力之上。”

墨故渊看向眼前老者,若有所思。

前方京墨长老忽然向落葵说道“丫头,你先带你几位朋友到偏殿休息,我和青容雁山还有话要说,至于其它的事情,等你师父回来我们在慢慢说。”

落葵应了一声,朝墨故渊招了招手,便领着两人向着殿外远去。

墨故渊二人恰好落得清净,同样不愿久留此地。

途中,墨故渊小声问向落葵说道“羽涅那边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们等会去看看?”

落葵撇了撇后方,确定自己几人走远了,方才小声回道“咱们现在就去,不等啦。”

第二百一十六章 长留山变故 目送落葵领着两人渐行远去的身影,京墨和文竹两位长留长老静静站在原地,半响,京墨转过头,向着东北方向眺望看去。

见京墨长老伫立不语,青容雁山亦是蹙眉不解,眼里有丝丝担忧之色,一旁的文竹长老向两人说道“可有将张三遗体带回山门?”

青容如实说道“已经整理好了,用门中秘法藏在树篱盒中,就等着师父回来替张师叔主持葬礼。”

文竹不经意叹息了一声,目光遥望远方,一张褶皱的面容满是沧桑,他沙哑说道“无需如此,能带回山门或许就是张三最好的归宿,这事就交给你和雁山了,你们将他好生安葬在罗兰峰就行。”

“罗兰峰!”青容惊呼了一声。

雁山一旁问道“师父曾经明言禁止说过,任何人不准涉足罗兰峰,何况是将张三葬在峰中,怕是师父那边不好交代吧?”

“此事我自会和掌门交代,你们照做便是。”文竹语气寡淡,却是不容置疑。

见此,青容雁山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得领命退了下去。

京墨和文竹两人相顾而立,后者挥了挥袖,将金光殿里外守候的门人悉数遣散,只余二者默然怔怔。

许久,天色暗淡,站在顶峰大殿上的二人如两尊石像一般,静静守候在此。

一道白光掠影从远方中的祥云冲出,几个眨眼间,来人就已经到了金光殿前。只见她白衣飘飘,脸上挂有几分风尘,在看到殿外的两人,展颜一笑,道“哟,两位老爷今日倒是好雅兴,居然在此齐齐赏起了落日。”

京墨没有好脸色,直直看着来人说道“妙可可,整个长留就属你最无法无天,通天峰禁止飞行,这可是你师父当年定下的规矩,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当回事。”

白衣飞舞,归来人正是从北山经妖界赶回的妙可可。

听见京墨长老所言,妙可可丝毫不以为意,笑道“通天峰不让飞行,我当然知道,可是对于合道境的我来说,京墨长老何须大惊小怪,以前师父在世的时候也说了,只要我迈入合道境,整个长留的规矩在我这都作不得数。”

京墨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一说,自己还真拿她没辙。

身旁,文竹捻须轻轻笑道“是这么个理,记得崇灯以前的确说过。”

崇灯,长留山上一任掌门,不仅是京墨和文竹的师兄,更是妙可可和舞惊鸿的师父。在三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后,陨落道消。

妙可可快速来到文竹长老身侧,拍了拍这老头的肩膀,熟络说道“还是你这老爷子懂事啊。”

文竹皮笑肉不笑,撇了一眼妙可可,道“看你心情舒畅,有说有笑,我猜这趟追拿玄木的过程十拿九稳了吧,怎么样,玄木是被你拘禁了还是给你埋在哪个山沟沟里了?”

妙可可脸色一僵,一向男儿本色的她忽然多出一丝扭捏。

“唉,也怪我粗心大意,玄木没抓到,让他给跑了。”

对于妙可可的回答,两人并不觉得奇怪,反而结果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看着京墨和文竹眼里的揶揄之色,妙可可冷哼说道“你们这两个糟老头子想啥呢,非我不能抓住玄木,只是半路出了点意外,我在单狐山撞见了凌九泉,所以前功尽弃了。”

“凌九泉?他去单狐山干嘛?”京墨下意识问道。

“我哪里知道,当时玄木逃往妖界,我一路追赶至单狐山,刚给他抓住就碰见凌九泉了。你们也知道,玄木如今身为神诀殿的客卿,凌九泉又是妖界帝尊,我哪里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玄木被凌九泉带走。”

“仙妖两界向来水火不容,凌九泉会放过你?”文竹狐疑问道。

“他算什么,半神很厉害吗,好歹我已经是合道渡劫期了,打不过还不能跑吗?”妙可可强装镇定,冷冷说道。

看妙可可说的有板有眼,京墨文竹二人哪怕仍旧存有怀疑也不愿多问,当年妙可可和玄木的事情,山海两界几乎无人不知。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妙可可能回来平安无事便好。

“咦,惊鸿师姐呢,怎的不见她人?”妙可可看了一眼金光殿,大殿内空无一人。

“可可,有几件事得和你说下。”文竹忽然换了一副神色,此刻亦是严肃无比。

妙可可皱着眉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山门发生了什么大事?”

文竹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第一件事,掌门早前曾交代青容几人下山去找当初在沧海一鸣惊人的墨故渊,如今那少年和他的朋友已经到了我长留山,且听墨故渊所说,在沧海流光岛,七星岛岛主萧远山被北溟鲲杀了。”

“什么!萧远山死了?怎的我一路下来都没听说过,七星岛可是仙界六大派之一啊,这堂堂一岛之主身死,为何没有动静?”妙可可惊讶说道。

“其中曲折我们虽不知具体缘由,可想来也无非是七星岛有意隐瞒,以免对他们在南山经的地位造成影响罢了。”京墨一旁解释道。

妙可可点了点头,正欲在追问些什么,文竹长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张三死了,死在了七星岛手中,具体是谁,目前尚不得知。”

一语之下,妙可可心神不宁,当下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凛然,眸底一片冰冷。

“可是到西山经找墨故渊他们报仇,张三被牵连其中而死?”

“应是如此,具体详细等掌门回来我们在好好询问那少年便是。”

妙可可双拳紧握,关节隐隐作白,一向大度爱笑的她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般,一身杀气弥漫。

京墨看向文竹,后者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说道“至于这第三件事,唉,怕是我长留的劫难了。”

妙可可心中思绪万千,在得知张三死去的消息心境更是跌宕起伏,此刻听闻文竹所言,一张清冷的面容越发苍白。

“劫难?难不成七星岛要与我长留为敌?”

“一群莽夫而已,我长留岂会容他嚣张?我说的劫难是我们长留山本身的劫数,这次怕是难以善终了。”

妙可可越听越迷糊,她挑眉不悦喊道“少在这磨磨唧唧了,赶紧把话说清楚。”

文竹苦笑一声,道“洛城东回来了。”

闻言,妙可可一震,双目失色,瞳孔急剧收缩,似乎比起先前那两件事还要来的惊慌。

“不仅如此,如今的城东已至半神之境。”京墨忧乐参半,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承影剑哐当掉落,妙可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当年之事,整个长留为了洛城东大剑仙的前途,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夜色迷离,狂风不断,一向星辰万千的长留山,今夜兀然不见一丝亮光,沉闷压抑。

“他......他现在在哪?”

“罗兰峰。”

妙可可白皙的面容越发苍白无力,整个人萎靡不振,摇摇欲坠。

“师姐已经过去了吧。”

文竹点了点头,道“白天的时候洛城东曾出现在金光殿,一手之下,我俩根本无法招架,后他独自去了罗兰峰,掌门得到消息,也没交代什么,也一个人去往了那处。”

“你们!”妙可可气急。

“一个还虚境分神期,一个合道境合体期,城东仅仅一个念头,我们就失去战斗意志,那气势压迫,不愧是神的气息啊......还是一位半神之境的剑修。想来真是可笑的很啊,当初为了他的剑道,威逼利诱那株紫罗兰离开长留,却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成就了城东的剑道一途,你们说这究竟有多讽刺?”京墨自嘲,落寞凄凉。

妙可可和文竹默不作声,不知道是想到了过去的什么。

“我先过去吧,既然他回来了,我们三也是时候聚聚了,毕竟也是我师兄。”妙可可微微说道。

京墨和文竹点了点头,前者叮嘱说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城东稳住,以免给我长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管他有什么要求,能做到的我们都答应便是。此外关于张三的事,你别着急,我和文竹自有打算。”

妙可可御剑飞升而起,冷哼道“什么狗屁打算,等我去了罗兰峰后,下一处就是七星岛,定叫他们鸡犬不宁!”

文竹望着妙可可化作流星远去的身影,幸灾乐祸说道“看吧,还是我比你聪明,要换成是我 ,我可说不出这样的话,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京墨瞪了一眼这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老头,没好气的说道“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难不成我俩要眼睁睁看着玩完?”

一向温文尔雅的文竹此刻盎然挺胸,精神抖擞,道“我长留山基业,放眼整个山海五经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怕不是这么多年谦和久了,外人真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成?”

京墨一震,没有再说话。

“京墨,哪怕此次可可不去七星岛,我也要去七星岛找他们要个说法,别忘了,张三当年为了长留可是付出了一生啊,他比我们强多了。”

京墨依旧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不屑冷笑道“你一个还虚境有个屁用,哥哥我合道境的修为才是最佳人选。”

文竹一顿,这次没有和他斗嘴争个高低,反而是说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语。

“一个手握太阿剑的半神剑修啊......”

山海修士有万法,至高者,为剑修纵横无敌,为剑修凌绝顶。

第二百一十七章 林间旖旎 羽涅吃痛的站起身,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屁股蛋,一手举起,向着通天峰指去,口中怒骂道“不讲武德是吧,以大欺小是吧,等老子登上山把你这老头定住,看我不把你按在老子裤裆里摩擦。”

品花宝鉴,羽涅过目不忘,心得更是不在话下。

此刻夜色弥漫,羽涅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

看了看一望无垠,高耸入云的通天峰,羽涅打起精神,调整好状态,即刻向着深山老林中走去。

羽涅从峰顶掉落,先前为了避免摔成肉酱,一直施法稳住身形,耗费不少精力,眼下别无他法,只得顺着小道向着通天峰再次走去。

“墨故渊这家伙也太不仗义了吧,做兄弟的都被人踹下山了,也不知道来接接我。”羽涅边走边嘀咕说道。

漆黑的夜色笼罩群山,山间偶有流水哗哗作响,不时还有阵阵野兽嘶鸣,落在羽涅的耳边,倒是让他精神一震。

“既然已经下山,也不能空手回去,逮上几只野味回去让墨故渊好好犒劳犒劳我也成。”羽涅念头一起,说干就干。

羽涅听的一处嘶鸣声,便将这道声音锁定,不去理会其它。

随着声音不时起伏响起,羽涅一路摸索,自顾向着大山深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羽涅只觉身边大雾弥漫,视线受阻,看的不太真切。

有蒙蒙微光漂浮在林间,随着雾气上下浮动,如梦如幻。

羽涅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了何方,只是耳边锁定的那道嘶鸣声倒是越来越近,且听声音,只觉这叫声清脆,婉转动听。

“鹿鸣还是鸟啼啊,怎的听上去像是在哭呢?”羽涅自言自语说道。

随着羽涅走进一片参天大树之中,周围雾气比起之前要淡上不少,唯有那些微光仍旧绵绵不断,遍布在林间上下。

有风拂来,拨开云雾,微光泛滥。

羽涅定睛看去,在大雾散去的视线尽头,有一方泉水,小泉约莫数丈大小,此刻泉水叮咚冒泡,顺着下方小溪,缓缓流淌。

泉水岸边,有一只格外显眼的金黄色异鸟正在一口口抿着泉水中的清泉,在饮下一口甘泉后,不时昂首高歌,嘶鸣一阵。

羽涅小心翼翼的藏在一颗大树身后,余光之下,是那只金黄色大鸟正在岸边小憩,饮水自乐。

“这鸟倒是生的好看,要是抓回去烤着吃,应该很香吧?”羽涅垂涎想道,有点迫不及待。

屏气凝神,羽涅佝偻着身躯,在他有意的控制之下,周围静谧无声,生怕打草惊蛇,让它给飞走。

待得接近泉水边,羽涅偷偷探出脑袋再次看去,一瞬间眨了眨眼,愣在原地茫然相顾。

“鸟呢?”羽涅一头的疑问。

先前步步踱来,他自信没有引起任何动作,却不知这鸟为何突然不见了踪影。

羽涅缓缓走出,向着小泉靠近,四周看了看,的确不见那异鸟。

“飞走了?这不白忙活一场了。”羽涅欲哭无泪,一屁股坐在岸边,唉声叹气。

半响,水面涟漪忽然越发密集,有气泡升腾,仿若开水滚烫,连水花都渐渐飞洒了出来。

羽涅抬起双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瞪大着眼睛向着水下看去。

可还未等他看清,在泉水中央处便有一道身影窜出,青丝如墨,飞扬飘过,荡起的水花全部洒在了羽涅的眼前。

一女子上半身白皙光滑,如皎月一般通透夺目,更让人惊心动魄的是她一丝不挂的胸前,有两座峰峦微微颤抖,一半戏水,一半沐光,丰腴肥美,羊脂晶莹。

此时,羽涅瞪大的双眼一览无遗,一眨不眨,痴痴看着。

水珠顺着女子脸上滑下,继而蔓延至她胸口,落入沟壑之中,再次与小泉融为一体。

那女子美目怔怔,似乎忘记自己眼下模样,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岸边男子,一动不动。

羽涅率先反应过来,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想些什么,他站起身指着水中女子喝道“我的鸟呢?”

“鸟?他的鸟?”女子眨了眨眼,满脸疑惑。

很快她便恢复清醒,意识自己的羞态后,立马推出一片水幕,隔绝二人视线,不让这个登徒浪子再占自己便宜。

羽涅手中玉扇浮现,尽数将这些水花拂开,等到周围无恙之际,那女子已经穿衣整理好站在岸边,冷冷的盯着自己。

“你是何人?胆敢闯我长留山?”

羽涅现在一听到长留山三字就莫名的窝火,他冷笑说道“我是你长留山的祖宗,今夜到此,就是来清理山门的。”

女子脸色一竦,还以为是外敌入侵,就欲出手打压,却是在抬手的那一刻,身影蓦然一窒,动弹不得。

“你!”女子惊呼。

“真是晦气,想逮点野味回去尝尝鲜也没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半夜三更在这里洗什么澡,把我的鸟都给吓跑了,你说怎么赔?”羽涅走近,虎视眈眈看着眼前女子说道。

女子欲挣扎,却发现身不由己,徒劳无功。

“我不管你是谁,来我长留有什么目的,我劝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免得自讨苦吃。”见自己没辙,女子只得恐吓说道。

可惜,她吓唬的对象是羽涅。

羽涅蹙眉,此刻刚好来到女子身后,他没有二话,直接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女子的臀部,道“我问你话,你在这跟我扯啥呢?”

臀部一阵痛感传来,女子情不自己娇呼一声,动听悦耳。

羽涅莫名一愣,这叫声倒是有几分耳熟啊。

女子脸色红晕蔓延,她低着头,轻轻说道“牡丹峰上万物应有尽有,你若真想吃野味,可以去其它地方走走。据我所知,正东方向十里处就有鹤鸡群,北边数里外是沽河,里面有鲑鱼,肉质鲜美。”

羽涅挑眉不悦道“我要刚才那只金黄色的鸟,我要吃它。”

女子一愣,轻声低吟,道“我刚才洗澡,把它给吓走了。”

羽涅摇头晃脑,一副追悔莫及,早知道刚才直接定住那只鸟好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指间微光隐去,羽涅放开对她的束缚,自顾说道“算了,我还是再去山里找找,说不定没飞远呢。”

说完,看也不看她,一股脑径直钻进了大雾之中。

女子美目盼兮,一手拽着胸口,不知所措的望着那男子远去,恍惚间,忽感身后下方还有一丝余热在回荡徘徊。

穿行在林间的羽涅一手在身上蹭了蹭,晦气道“啥玩意啊,就拍了一巴掌,黏糊糊的。”

————

落葵漫山遍野的寻找,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打着荧光灯向各处望去,仍旧不见羽涅踪影。

本来是和墨故渊两人一起下山,途中却是收到京墨的传音,让墨故渊二人先去偏殿休息,若真想去找那小子,落葵自个去就成。

无奈之下,落葵只得照办,而墨故渊和鱼清潺深知那两位长老的实力,在得到羽涅无恙的消息后,也就放下心来。

“奇怪了,之前明明是见他从这方向掉下山的,为何来回找了大半天都没有看见那家伙的影子?”落葵落在一处山头,愁容满面。

就在落葵打算折身而返,重新找寻之际,底下,忽有一阵阵悉悉嗦嗦的声响传来。落葵好奇看去,只见漆黑的夜幕下,无数鹤鸡从树林中展翅高飞,鸡毛纷纷洒洒,伴随而至的还有鹤鸡刺耳的尖叫声。

一人双手提着两只彩色鹤鸡,大摇大摆从林间走出,望着那群高飞远去鸡群,怡然自得的大声笑道“今天抓两只,明天抓两只,总有一天我要吃光你们长留。”

落葵眼中一亮,飞身跃下,口中喊道“羽涅!”

羽涅唾了一嘴的鸡毛出去,见来者是落葵,当下兴奋的举起手中鹤鸡回应道“我在这呢。”

落葵见羽涅安好无事,也终于放下心来,她来到羽涅身旁说道“你怎的来牡丹峰了,害我找了老半天。”

羽涅一手将两只鹤鸡拍昏了过去,朝落葵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回去也打不过那两个老家伙,只能把气撒在这些牲口上,好歹这也是长留山的。”

落葵掩嘴轻笑,向他说了一些自己有关京墨和文竹的过往,且示意羽涅不要多虑,他们都是自己的亲爷爷。

羽涅倒不觉得有啥,只是一向不愿吃亏的他心底略有不平衡罢了。

“好啦,气也撒了,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吧,墨故渊他们还在峰顶等你呢。”

羽涅回头看了看这座牡丹峰,拉过落葵悄悄问道“你以前来过这牡丹峰没?”

落葵点点头,道“当然来过。”

“那你可见过山中老林里有一只金黄色的鸟么?”

“金黄色?是玄鸟姐姐吗?”

“玄鸟姐姐?”

“对啊,只有玄鸟姐姐的羽翼是金黄色咧。”

羽涅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他赶紧抓住落葵,匆忙说道“快快回去吧,天黑了,这鹤鸡就不要了。”

落葵看着羽涅慌张失措的样子,不知道他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牡丹峰半山腰,一金色衣履的女子昂首看向天际御风的两人,她眯起眼睛,目光一直锁定在那白衣人的身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 悬虹河 这几日金光殿那边仍旧没有消息传来,墨故渊一行人倒也乐的自在,加上长留山胜景无数,早前几人到来的第二日,落葵便告诉他们,闲来无事除了通天峰某些禁地有人把守不可随意走动之外,其它地方都可游逛,哪怕其余辅峰之地同样亦可参观一二。这也是文竹长老特意交代吩咐,以免墨故渊一行人落在此处不自在。

墨故渊倒是没想到长留山居然对自己几人如此客气,自从上山之后,除了第一天羽涅的缘故,接下来的数日一直相安无事。众人呆在通天峰的偏殿里,还能四处闲逛,吃的也都是山珍海味,日子不说赛神仙,可也相差无几。

说也奇怪,眼下正值寒冬,可在长留山的通天峰上,除了每每夜晚会有狂风大作之外,白天却是气候宜人,冷暖恰好,若高的山顶,竟然也有四季如春的迹象。

倘若站在通天峰悬崖峭壁前,俯视周围大大小小的辅峰,大多数山头之上都有白雪皑皑,随着日光倾泻,金光耀眼。

除去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外,更多的还是属于长留山本身的气派,家底雄厚,这才有如此巍峨壮观的景象。

仙界六大派,在山海中曾经就有说书人作过对比,除去各派实力不去说,单论山门气势雄伟,长留当之无愧可以名列第一,其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山海八景中,长留占得两份。

这种气运,可谓是得天独厚,只此一家。

拱月虹桥,不管是修仙之人还是凡人,只要能入得其上,皆可通过虹桥传送,登顶通天峰所在,无需耗费自身法力支撑。

昔年龙神一时兴起为之,恰好在长留山内,亦是长留天大的福缘一桩,外人不管眼红或是羡慕,也只能望洋兴叹。

虹桥本是自然结构造化,后被长留山加以阵法禁锢,只要门人自主解开枢纽,虹桥才能恢复传送功能,外人到访,若没有允许,怕也只能是眼观一二。

相比虹桥的壮观和璀璨,另一处八景之一的悬虹河则更加神奇,同样也是为世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普天之下,飞流直下,如银河倒灌人间,不是瀑布,却是一条长河,怎能不教人心生向往?

说起悬虹河,世人一直好奇这河水的源头究竟从何处而来,通天峰峰顶也仅仅不过只有数十丈之宽,山顶在长留山诞生之际,就被门人开辟,除去几座恢弘磅礴的金殿以外,再无其它。

可这悬虹河的河水自古以来就绵绵不息,从未干涸。连去过通天峰顶的高人都看不出任何端倪,只知道悬虹河的源头,是从金光殿的底下渗透而出,继而流向悬崖边沿,顺着山体悉悉流下。

河中还有各种鱼类,由上至下,畅快惬意遨游,站在河边看去,除了形态十分奇特,其它倒也和寻常河流没有太多不同。

这一日下午时分,墨故渊一行人便来到了这悬虹河,几人站在岸边,来回好奇打探。

悬虹河河水源头从金光殿下蔓延流出,在距离悬崖边前,约莫有三丈的平坦地势,而河水至殿底而出,途径这三丈的地势,再飞流涌下。

羽涅此刻就站在这条悬虹河平坦的前端,且身居在金光殿的后方,在大殿的身后,同样是铺砌一块块大理石砖。而大殿的中央对称口,却是一条封闭的玻璃栈道,透过玻璃看向地底,果真可以见里头流水汹涌,齐齐向下流淌。

“落葵啊,你说这金光殿底下是不是藏着一座泉眼啊,所以悬虹河一直流之不绝。”羽涅向一旁落葵问道,

落葵笑着说道“以前我也问过师父,师父说底下真的有一座泉眼,不过我没见过就是。”

羽涅一愣,这敢情自己随口一说还真蒙准了?

墨故渊拍了拍羽涅肩头,道“怎么,说到这又想去大殿底下看看?”

“怎么去,我又不是长留弟子。”

“反正你也无名无派,刚好可以拜入长留,不正好可以一探究竟吗?”

“没意思,小小长留哪里容得下我,别忘了,等我日后羽化成仙,我可是还要一统妖界的。”

鱼清潺不乐意说道“妖界的事用得着你操心吗,凌姐姐一人足矣。”

羽涅不客气怼回道“暂时而已,先让凌九泉帮我打理整顿,等我神功大成后,自然要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鱼清潺冷笑一声,懒得听他吹牛。

落葵掩嘴笑道“瞧把你给厉害的,再说了,即便你是长留弟子,也进不去金光殿下,那里只有掌门师父和几位长老才能去的,可是我长留禁地。”

鱼清潺拉过落葵,小声说道“这家伙平常就爱得瑟,有时候还要拉着墨故渊一起,你别听他俩胡说八道。”

落葵转了转眼珠,眯起眼睛笑着点头应道。

声音不大,刚好羽涅和墨故渊都能听见。

半响,几人走至通天峰后方悬崖边沿,齐齐望着底下水流之势,眼下七彩斑斓,缤纷璀璨。

“祥云就在头顶,连着上面的水都被侵染变了色,真是好造化。怎么样,我们今儿个就一起下去游上一趟,看看里间是不是真像传闻那般神奇?”羽涅大声说道。

“不是说好了吗,来这当然就是入水,悬虹河贵为八景之一,既然是河,恰好鱼姑娘也能走上一趟,有益身心,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墨故渊附和说道。

上次走小观水,这次走悬虹河,若说灵气浓厚,自然是后者更为突出。

鱼清潺望着眼下一条大水,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一丝迫不及待的异样,彷佛河水中有什么在呼唤自己。不过历经上一次的走江后,鱼清潺这次可是不敢贸然大意,先前还特意叮嘱墨故渊,不许他离开自己太远。

“这悬虹河直达通天峰地底,有数百丈之远,哪怕卸下御水之法,无所顾忌顺水而流也要近一日的功夫,若是自己加快速度的话,也要大半天的时间,但是切记不可逆流往上,要是引起水流的压迫反噬,那就麻烦了。”落葵再一次提醒道。

众人跟着点了点头,自然不敢有所松懈,毕竟那可是相当于一位合道境大乘期的气势,几人焉有侥幸心理。“饺子,你也要听话哦,池中灵气充沛,刚好对你自身体质也有帮助,但是要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好好呆在我身边。”墨故渊将饺子抱在怀中,轻轻笑道。

饺子“阿巴阿巴”不已,极为乖巧的不停点头。

“走吧,我先带路。”说完,落葵率先一跃跳下,扎进了水中。

须臾间,落葵从水中探出脑袋,向着上方的几人招了招手,道“像我这样就可以啦。”

上方几人看着眼下诡异神奇的一幕,深吸一口气,继而纷纷跃入了河中。

本以为悬虹河上方水流端急,还担心跳下去会直接掉落,可入得水中才发现果真和落葵之前说的一模一样,如寻常河流般,自由畅行,随心所欲。

“身在河外不知其中变化,入水才懂这悬虹河的与众不同啊。”墨故渊感慨说道。

“有啥不同的,就看着新鲜罢了,眼下入水,这感觉很是一般啊。”羽涅如实说道。

“羽涅,明明一开始是你要来悬虹河里的,怎的到了又说一般了?”落葵撅起小嘴,不满说道。

羽涅立马游至落葵身侧,咧嘴笑道“不一般不一般,悬虹河可是长留胜景,我说的一般是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落葵解释道“这才是悬虹河的上端,视线之内,云海峰头莫说在河中能看见,即便站在通天峰顶也能看个大概。我们等会往下游去,不仅可以看见虹桥,还有除通天峰外,其余七十一座山峰,一览众山小,可是很壮观的哦。”

羽涅拉过落葵,凑近说道“那还等什么,总不能等到天黑才游完吧,我们这就加快速度,趁着天色尚好,赶紧一窥究竟。”

不远处的墨故渊望着羽涅一副水到渠成的状态,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又看了看前方的鱼清潺,后者自娱自乐,丝毫不觉异样,在河中畅快无比。

“喂,你停那发什么呆呢?”鱼清潺回头喊道。

墨故渊不敢耽搁,急忙划水游了过去。

“跟紧点,这悬虹河我总觉得有几分不似外界寻常的河流,虽然在水中无恙,可当我敞开心神,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挡我前进的趋势。”鱼清潺缓缓说道。

“有东西阻挡?”墨故渊疑惑不解,先前一路下来,自己倒并无此等感受。

鱼清潺点了点头,道“不错,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这利用悬虹河走江,虽有阻扰之样,可身体内却是说不出的充实轻盈,很奇怪啊。”

墨故渊试着卸下自身防备,毫无保留沉浸在悬虹河中,河水向下而行,仅仅是带着他的身躯往下冲去,倒并无其它感觉。

“难不成是鱼姑娘在河中走水,所以才会有如此异样?”墨故渊狐疑想道。

当下他也不敢大意,只得小心陪在鱼清潺身旁,寸步不离。

已经将两者甩开一大段距离的羽涅和落葵二人回头看去,见那两人依旧不紧不慢的在河中游来,两人形影不离,也不知道在磨蹭个啥。

“墨少侠和鱼姑娘好像很惬意啊,你看他们这闲情雅致的,怕是等到太阳落山都不一定能游到山下吧。”落葵笑着说来

“他们惬意,难道我俩就不快活吗,我觉得这也挺好的呀,他陪着潺潺,我陪着你,简直是天作之合。”羽涅嘻嘻笑道。

落葵听在耳边,一时满脸通红,却没有反驳羽涅所说,这一次再见羽涅,心底同样欢喜,似乎比起上一次两人在一起的时光还要来的亲切。

羽涅和落葵从未仔细审视过两人之间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这种浑然天成,与生俱来的牵连,好像很早之前彼此就已经熟悉,却说不出缘由。

“落葵,你知道的,这次到长留山来,除了答应你会过来,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想和你说。”前行的过程中,羽涅忽而开口向落葵说道。

落葵转过头,看向羽涅,不解问道“啥事呀?”

“我和墨故渊潺潺这次来西山经,是因为潺潺需要走过西山经的万里河山,山川河泽,这样对潺潺本身大道有裨益。眼下才到长留山,日后路途遥远漫漫,我想的是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啊,就当远行游历好了。”此刻羽涅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专注。

墨故渊和鱼清潺不曾看见,自然也就无法知道眼下的羽涅在和落葵靠近的身影上,周边满是淡淡光华,流转生辉。

落葵见羽涅浑身上下沐浴在彩光之中,略有惊讶,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低着头,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羽涅等不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一向心比天高的他眼中忽然有一丝落寞浮现,他徐徐说道“可是不愿随我离开么?”

落葵怔怔望向羽涅,恍惚间,她忽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似乎很早以前也有一人如他这般,在自己眼前呢喃倾诉。

“我愿意的啊。”落葵急急喊道。

羽涅目光一亮,欣喜看向落葵,后者在说完之后,很快又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只是在长留山上不是我说了算的,师父一直记挂我修为薄弱,出去只会吃亏,要等我修行达到一定境界,才准许我下山游历。是以这么多年我都呆在山上,除非有师门长辈陪同,不然师父不会轻易放我下山的。”落葵解释道。

“这有何难,有我和墨故渊加上潺潺在,我们如今修为都不在是当初沧海的水平了,自当可以保护照顾好你。况且我们接下来也都是在西南两经行走,这不是你们仙界的地盘么?”

落葵认真想了想,道“这么一说的话好像也是,不过主要还得和师父说一声,只要她答应了,那就没问题啦。”

“你师父好说话吗?”

“不好,师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那我还怎么说?”

“哎呦,到时候在想想办法呗,反正不急这一会,你们多在长留山呆上一会,刚好可以想一个好点子。”

“唉,那也只有如此了,晚点回去请教下一下墨故渊,他办法倒是挺多的。”说到这里,羽涅目光所及,是落葵一身湿透的衣衫,一时没了下文。

两人聊天之际,顺水流淌,倒也没在刻意潜行,落葵见羽涅说着说着突然一直愣愣看着自己,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落葵瞬间惊呼叫出了声。

“你在看哪呢!”落葵双手捂胸,娇羞满面。

羽涅不觉有何不妥,直言说道“世间女子胸壑果真如书上所言,千般万种不相同,前些时日见那化成人形的玄鸟有高挺海拔之势,落葵却是含苞欲放早争春,古人诚不欺我。”

落葵听的云里雾里,眼下全身被河水侵湿,衣裳紧贴在肤体之上,曲线婀娜,自是一览无遗。

一道水流无端急淌,落葵一脚蹬下,将羽涅直直往下踹飞了出去。

“不许在看!”

羽涅笑着脸,道“我不看,那你也不许落在我后头,得跟我呆在一块才行。”

落葵红着脸,看着羽涅挥手向自己笑望看来的模样,她没有说话,身体却很听话的向着羽涅游去。

二人携手相伴,时而入水随底下鱼儿翻腾遨游,时而探出头,齐齐共赏长留高处美景,两人纵情忘我,不亦乐乎,在山水飘渺的悬虹河内,如神仙眷侣,天外飞仙。

盈盈秋水,淡淡春山,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此刻已是日暮西山。

浩瀚云烟下,彩云五光十色,仙鹤齐飞在山涧高空,轻风悠扬,有人用尽了所有的时光,只是为了眼下的安好。

羽涅不知,落葵就更加不懂。

三生三世,在时光的流逝下也只是弹指一瞬间。

而他,是时光旅人,披着时间的枷锁,流浪至今,仍旧茫然乱撞,没有方向。

这一世,这一生,当年站在神界之巅的时光半神,可还会义无反顾?

饺子已经游在了墨故渊和鱼清潺两人的前方,本身她的境界就在几人之上,在水中哪怕长时间不换气也影响不大。

主要还是嫌弃两人速度太慢,这都一会功夫,不说太阳要下山了,连羽涅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墨故渊当时只得和饺子说,让她先赶去和与羽涅汇合,因为鱼姑娘走江之势的影响,不能有任何差池。

长时间呆在水中自然失去了新鲜感的乐趣,饺子知晓墨故渊交代后,便即刻动身向着下方潜行游去。

水中,饺子晃荡着自己短小肥胖身躯,在水底尽情穿插游曳,一时倒也玩的兴起,很快就拉开了和墨故渊两人的距离。

在潜行向下的过程中,饺子疾行的身影忽然一停,紧接着向着刚才游过来的地方看去,肥嘟嘟的脸上竟是莫名微微皱起了眉头,两个眼珠更是露出一副思索之色,好奇的看着上方一块大石。

目光所至,不知道是本身镶嵌在通天峰崖壁上岩石,还是沉入悬虹河水底的石头。只是见那石头形状怪异,如鸟窝一般,石身碧绿通透,像是一块翡翠,极为醒目。

饺子天生就对异宝有异于常人的捕捉能力,眼下见这石头扎根在水底中央,刚想逆流上去仔细看看,可转念想起墨故渊事先千叮万嘱的交代,当下不禁犹豫徘徊起来。

许久,饺子终是理性战胜了好奇,毕竟事关重大,他们可都还在水中,可不能引出什么意外。

再次看了看那块碧绿色的大石,饺子就欲转身离去,忽然一声清脆的叫唤声在她耳边响起,饺子愣了愣,回眸看去,一时没在轻举妄动。

她一根小手指轻轻抵在嘴边,口中“阿巴阿巴”说了两句,眼里满是疑问的看着上方。

在那里,大石的上方,只见一只花头颅,白嘴壳,红脚爪的异鸟探头探脑同样好奇向着饺子打量看去。

两者一上一下,彼此眼里皆是充满好奇,那只异鸟似乎极为怕生,在看到饺子目光后,便缩回了大石后方,不敢在探出头来。

饺子看了看周围向下流淌的河水趋势,她开始小心翼翼的试着向上划了几下,仗着身法和蛮力,还真让她往上了不少。

等了一会,发现并无异样,饺子如法炮制,开始慢慢往上游去,除去周边隐有阵阵涟漪滚动和气泡升腾,其它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看饺子逆流而上的样子,似乎很轻松,轻而易举她就来到了那处碧绿色大石旁。

双手牢牢攀住大石的两端,饺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向着里面看去。大石中央是凹陷状,一眼之下,里面黑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任何。

饺子一手吃力的扒住大石一侧,另一手伸出向着石头内部摸索抓去,可惜手太短,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

这大石镶嵌在底,中间又是漆黑不见尽头,难不成是通向这座山体深处。

在饺子一通蛮力胡搅下,原本岿然不动的大石渐渐有了几分松动,她前后摇晃,看这样子是打算把这方大石直接给扣下来了。

河水渐渐膨胀,地底下更是明显,碎石纷飞,竟也开始向着水面上浮。然而饺子不管不顾,此刻她双腿蹬地,双手抱在大石两侧,两条羊角辫随波逐流,脸上更是咬牙切齿,正在死命的往上翘起。

悬虹河后方,鱼清潺正享受河水灵气带来的充盈和舒适,忽然她身影一晃,不受控制的向着水底沉下。

墨故渊反应及时,伸手拉过鱼清潺,可水底下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大,两人穷尽一身力气也无法阻扰底部引力的拉扯。

很快,受牵引影响,两人齐齐沉入地底,背贴在下,被莫名其妙的力量紧紧吸附在岩体之上,丝毫不能动弹。

“鱼姑娘,你没事吧?”平躺在水底的墨故渊担心问道。

两人无法行动,全身上下皆被那股无名的力量压制。

好在两人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鱼清潺紧了紧墨故渊的手,苦笑一声,道“是不是有人逆流了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长留山通天峰,金光殿内。

舞惊鸿静静坐在殿台石椅上,她撑案扶眉,闭眸无动于衷。

大殿底下,站在左边的是妙可可以及京墨文竹两位长老,右边的则是青容雁山,此外,还有一些身穿月袍的年轻弟子或是白发须眉的老者站立后方。

偌大的金光殿内,此刻人影憧憧,皆是默然无声。

雁山看着自己的师父一副无精打采,满是疲惫的面容,当下不禁微微蹙眉,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那日过后,舞惊鸿从罗兰峰回来,便独自去往金光殿下,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今日面对大家伙先前道出的事件,她听闻后也只是无动于衷。

初回山门,依照京墨文竹两位长老的交代,当时青容和雁山赶往罗兰峰将张三遗体厚葬在山头。当时雁山本想去寻找舞惊鸿,半路却不知为何,整座山体一阵摇晃,不等两人反应,再次回过神来之际,青容雁山已经又回到了通天峰。

妙可可一手握着承影剑,和舞惊鸿一般,皆是闭目不语。

青容抬头,轻声唤了一句“师父。”

然而舞惊鸿恍若未闻,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底下挥了挥手。

压抑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雁山终是有些不耐,他走到文竹长老身旁,小声说道“文竹长老,先前我们都将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尽数道出,师父她这是怎么了?”

文竹长老一直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听闻雁山所言,他苦笑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掌门许是最近太过劳累,身体不适,既然先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起因交代清楚了,张三也已经葬在罗兰峰,稍后命人在祖师堂替他添上一块牌位,至于七星岛那边,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一旁妙可可突然睁开眼眸,冷冷说道“这次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七星岛而起,若不是张三意外身死,我长留又怎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还从长计议个锤子,我这就去七星岛找他们算账!”

言罢,妙可可就欲转身朝外走去。

“可可,不得放肆。”京墨开口喝止说道。

“哼,放肆?究竟是谁放肆,真当我长留是好欺负的么,这次洛城东回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张三真的死了,长留山要负一半责任,既然要负责,你觉得七星岛和洛城东相比,哪个更能打?”妙可可讥笑回道。

妙可可此话一出,大殿内所有人无不动容惊慌,纷纷看向高坐之上的舞惊鸿,人人脸色紧张,颤抖喊道“掌门......”

雁山和青容同样亦是如此,他俩虽从来没有见过那位传说的大剑仙师叔,可在门中弟子下的议论里,或多或少也都知晓一些大概。

“洛城东,是我长留昔年傲视仙妖两界的那位师叔么?好像还是师父的师弟吧。”青容念头想起。

京墨听得此话,更是气的无以复加,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雁山见状,也顾不得其它,开口说道“张师叔这次的死还不是因为墨故渊他们惹的祸,萧远山死在沧海,是北溟鲲所为。七星岛要替他们师父报仇,而墨故渊一行人已经到了我西山经听风谷,张师叔为了保全他们,被七星岛所害,若是真要计较,墨故渊他们也难辞其咎。”

妙可可挑眉,目光死死看着眼前的雁山,眸底一片冰冷。

雁山从未见过妙可可如此冷冽的眼神,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妙可可对自己充满了无穷的怒意。雁山心有余悸,下意识就欲挽回说些什么,可妙可可已经站在自己身旁,轻声道“以前没脑子也就算了,大是大非面前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雁山呆若木鸡,连呼吸都渐渐消停了下来。

偌大的金光殿内,在妙可可一人的气势下,压抑沉闷。

半响,舞惊鸿终是轻轻睁开了眼,她坐正身子,却还是疲倦的靠在石椅上,目光淡淡扫视下方,有人脸色依旧紧张,有人眉眼焦急,或多或少,都在看着自己。

“墨故渊他们呢?”舞惊鸿开口问道。

“这几日闲来无事,我让落葵领着他们在我长留周边逛逛,今日早前去了悬虹河那边。”文竹轻轻回道。

舞惊鸿环顾殿底,见妙可可剑拔弩张站在原地,也并未理会什么。

“先将墨故渊他们带来金光殿吧,我有话问他,等确定事情来龙去脉后,我自有打算。”

妙可可刚想反驳,却见舞惊鸿对自己摇了摇头,目光隐有几分泛滥。

昔年长留三位天之骄子,何其相似,何等心高气傲,尤其是舞惊鸿,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本就生的好看惊艳,剑术修为同样冠绝显赫,是以当时在山海内拥有许多爱慕崇拜者。

而让舞惊鸿闻名山海间的则是当年在不周山那一场鸿雁翱翔水袖惊鸿舞,不负她名字所归,一曲舞姿,竟让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其中,天虹谷谷主柳沂河更是在不周山天柱上用剑写那下那句千古绝句。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这一句,同样是他对舞惊鸿的向往和憧憬。

妙可可从未见过她这般眼神,深吸一口气,只得走向一侧,不再说话。

在舞惊鸿吩咐完之后,很快就有人朝殿外走去,只是在传信弟子刚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整座金光殿兀然一阵摇晃,仿若地震一般。

站在门口的弟子失魂落魄,呆呆望着眼前碎石横飞的广场,硝烟弥漫,无数大理白石掀起,一把锋芒直插在上,气势滔天。

舞惊鸿和妙可可率先冲出,俩女死死盯着大殿广场上的那柄神剑,目光略有慌张。

身后,所有长留弟子纷纷奔走,继而来到殿外,齐齐看着虚空凌立的那位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不一样的表情。

太阿剑争鸣,继而拔地而起,带起一片火光照耀,在余晖下飞舞纵横,火花四溅。

一紫衣白头的男子神情淡然,脸上毫无悲喜之色,只是默默的看着昔年同门,还有一众长留弟子。

“洛城东!”妙可可恼意狠狠喊道。

半响,洛城东淡淡说道“给你们的三日期限已到,我要的结果呢?”

舞惊鸿脸色苍白,她看着那袭紫衣,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那日两人在罗兰峰见面后,她是极为开心的,只是当她看见洛城东手心里那颗紫罗兰的后,瞬间如坠冰窖,心如死灰。

“城东,你如今已勘至半神境界,为何还要为了小小的草妖执迷不悟,我长留养你育你,你当真要如此一意孤行?”京墨眼眶通红,向着洛城东喊话道。

洛城东看着眼前老者,目光渐渐有着一丝波澜。

幼时,在长留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里,陪在自己身边最久的便是京墨,他对自己在修行一途极为苛刻严厉,可在生活上,却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如亲爷爷一般。

京墨的脾气在整个长留都是出了名的暴躁,唯独见到洛城东,脸上总是藏不住的眉开眼笑,满是自豪。

洛城东复杂的看了一眼京墨,没有理会他所说。

太阿剑再起,又是一个照面,四周碎屑化为乌有,两侧偏殿更是大石滚落,裂纹遍布,就要倒塌。

“张三已经死了,柳紫陌已经活不过来了,就算你毁了整个长留又有何用,谁也救不了她!”舞惊鸿兀然大声尖叫喊道。

在场所有人尽数哗然,看着突然间变的歇斯底里的舞惊鸿,人人不知所措。

青容目露担忧,一脸紧张。

雁山整个人却是变得有些阴鸷深沉,看见舞惊鸿的异样,他抬头死死盯着洛城东,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心底无端会产生一股巨大的愤恨。

洛城东一瞬间眼里布满血丝,他红着脸,表情扭曲,挣扎说道“我去了不死之渊,拿到了不死果,在死渊尽头,我浴血爬了出来,为的就是紫陌的转生。如今你告诉我张三死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说完,洛城东嘴角挂有笑容,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底下这群蝼蚁。

“当年你算计我和紫陌,逼我入魔,整个长留亦是站在我的对立面,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也无所谓。我回来,也不是要找你们算账,我只是希望紫陌能好好的,希望还能再见她一面,难道最后的希望也要剥夺我的么?”洛城东痛苦喃喃,悲愤不已。

舞惊鸿肝肠寸断,对她来说,比起两人之间的恩怨,他说的话更让她痛彻心扉。

妙可可看着洛城东迷惘痛苦的模样,心底同样泛起酸楚,一步错,步步错,当年种种是非,她也有责任。

“你若执意认为是我们害死了张三,那我也无话可说,今日你若要毁了长留,那便先过了我这一关。”

“当年就是你们刻意刁难算计,如今再说这些鬼话连篇真当以为我会信么?分明是你们还和以前一样,全都是骗子!”洛城东眼眶越发猩红,怒吼喊道。

妙可可气急,不再废话,承影剑熠熠生辉,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妙可可执剑飞空,举剑摇指洛城东。

身后,无数长留弟子亦是纷纷祭出法器,京墨文竹身居妙可可可后方,拔剑相向,直指洛城东而去。

山河浩荡,通天峰顶更是风卷残云,千百年未曾浮动的七彩祥云竟是有了松动的迹象,翻滚压下,层层不绝。

七星龙渊至金光殿飞夺而出,悬浮在舞惊鸿身侧锋芒毕现,光晕涟漪,有星光盘旋,龙吟在天。

昔年长留三把神剑,太阿,承影,七星龙渊,时隔数百年,今又齐聚长留山。它们彼此遥呼相应,不知是在叙旧缅怀,还是为了各自立场争锋相对。

“五百年了啊,被困庄周梦境两百余年,再回来,仍旧和我走的时候一样。当年整个长留弃我于不顾,今日又是如出一辙,不过你们以为这次挡得住我吗?”洛城东不屑笑道。

“既然不肯助我,那你们就都去给紫陌陪葬吧!”

第二百二十章 他应是我长留的神 数百丈之高的悬虹河沿着通天峰一路笔直垂下,落葵和羽涅两人率先游到山底。山脚下,悬虹河的河水至此便汇入了另一河流之中,向着山间其它各处蔓延流落。

羽涅携手落葵从河底钻出,而后齐齐看着悬虹河的上方,视线尽头,始终没有墨故渊鱼清潺和饺子的身影。

羽涅捧了一把甘泉入喉,轻轻擦拭几番,稍作整顿,便寻了一处草堆,在河岸边坐了下来。

落葵亦是如此,在整理好一身衣裳之后,她来到羽涅身旁,两人相顾对坐,在林间大地小憩。

天色已晚,四周大山环绕,有空谷风声的回音在耳边呼啸,不知不觉,两人都已经躺在了草地上,满目柔和的望着寰宇苍穹,笑说着彼此间历经的各种趣事。

羽涅嘴巴里叼着一根嫩草,一头青丝倾泻,如流水一般四散铺展,白衣翩翩,极其生动。

夜色无光,万籁俱静,落葵侧过头看向羽涅,那张好看的面容,对她来说,怎么看都不嫌够,尤其是那双眼睛,每次自已认真看去,总会掉进他的眼窝里。

半响,羽涅忽然转过头,促狭盯着一直看向自己的落葵,嘴角翘起,笑道“我好看么?”

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一点也不好看,还臭美。”落葵脸色一红,回过头看向漆黑无垠的夜幕。

羽涅一个起身坐了起来,他将嘴边野草拿在手间,趁着夜色柔和,风也轻盈,有动人悦耳的旋律在山底渐渐响起。

音律清幽,良辰美景下,是羽涅独自在吹响一片温柔。

渐渐的,他的身体开始泛起涟漪,有白色雾气在他周身缭绕,更有点点光芒漂浮围绕包裹,落葵看着看着,好像眼前人化作了一团柔光,在光影里一动不动。

那团光芒映射在落葵眼中,恍惚间,好像似曾相似。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有画面在光影里流连忘返。

落葵忽然捂着耳朵,不想在听,不愿在看,脑海中一片疼痛。

她蓦然喊道“够了!”

声音嘎然而止,周围异样消失,羽涅茫然无措的看向落葵,后者呆呆失神,眼眶中莫名多出几道血丝。

近在咫尺的人儿,在羽涅的眼中忽然出现一抹幻觉。

那本泛黄古朴的老书,有一页夹着葵花的书签,在书籍的尘封里,那株葵花黯然失色,暗淡无光,干涸枯竭。

此刻,羽涅方才想起当初刹魂镜里看到的一幕。

是她吗,那书是谁?

这一刻,羽涅有股无名的恨意怒火无端涌现,是因为书籍里见到的那株葵花枯萎了吗?还是那本书没有保护好她?

落葵揉了揉眼眶,看着羽涅脸色逐渐变得冰冷,忽然有了几分害怕。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却是各自道歉的不在同一时空。

落葵是在现在,为先前的无礼和冲动。

羽涅是在三千年前,若要更早,那便是数万年之前。

两人愣了愣,皆是莞尔一笑,又恢复如初。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落葵轻轻问道。“沧海的时候,我听你师姐喊你的名字,我觉得我好像很熟悉。”

“听你的叶声,我也很熟悉。”

“好像天生就会。”

“不对,是你见了我后才会的。”

羽涅迷惘,看着落葵,却什么也不记得。

她也一样如此。

爱的人会走散,是因为后来都红了眼,全是恨。

忘了也好,至少没有苦衷。

若眷恋不忘,执念不弃,换个时空,重新遇见,那是恩赐还是劫难?

一道火光贯彻云霄,云海翻滚,整个通天峰顶一片通明,光影更迭,震耳欲聋的响声咆哮如雷,此起彼伏,黑夜瞬间亮如白昼。

半神剑修洛城东,太阿剑一斩而下,直插入地,峰顶四分五裂,向着周围遍布溃散,直到金光殿数丈距离前,方才止住趋势。

“长留弟子听令,开启护山七色虹光阵,所有人贯彻法力到阵法中,维持大阵能量,一定要坚持住。”舞惊鸿厉声喝道。

听的此令,在场除了妙可可以外,所有长留弟子纷纷御空升起,由京墨文竹两位长老带头,青容雁山紧随其至,余下无数长留弟子身居后方,而后,所有人身影化作流光向着长留山周边掠去。

一瞬间,整个峰顶似乎下了一场浩瀚夺目的流星雨般,浮光掠影。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你们长留山还放起了烟花?”羽涅望着通天峰顶,惊喜喊道。

落葵转头看去,看着那流光四散的夜空,同样有些不明所以。

忽然,在天地四方,各处山顶,长留七十二座大大小小山峰,每座山顶上爆射出一道光线,光线飞升而出,所有的光交叠缠绕,争先恐后向着通天峰夺去。

“是七色虹光阵!”落葵惊呼道。

“怎么了?”

“长留山有危险,这是我们的护山大阵,只有危难之际才会开启。”落葵焦急说道。

一道金光绽放,至大山深处闪耀,有巨翅拍飞而起,向着高空翱翔而来。

“玄鸟姐姐!”落葵喊道。

玄鸟回头看了看底下不停向着自己招手的落葵,又见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熟悉的人影,目光一撇,径直向着两人飞来。

“这玄鸟什么修为啊,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羽涅喃喃说道。

“玄鸟姐姐是护山神兽,合道长留山,是合道境合体期。”落葵虽不知羽涅为何好奇,却如实说道。

合道境?羽涅不禁吓出一身冷汗,那前些时日自己贸然闯入,分明感觉到她的修为还在自己之下。

玄鸟,古时长留山白帝少昊坐骑,上古神兽之一。

见玄鸟向着自己飞来,二人不敢犹豫,通天峰传来异响,应是发生某些重大的事情,这才让玄鸟都挺身而出。

两人齐齐飞身而上,借着玄鸟的身势,扶摇九霄飞去。

期间,两人在高空看向悬虹河之际,忽然看见偌大的河水竟是渐渐一分为二,在悬虹河中上端,中间缕空的部分莫名显现出一个数丈宽的洞穴。

羽涅定睛望去,在通天峰崖壁上的那处洞穴口,有一只彩色异鸟,而它的身边赫然正站着饺子的身影。

“饺子!”羽涅大声喊道。

饺子愣了愣,抬头看去,忽见羽涅在上空喊着自己,饺子兴奋不已,挥手示意。

“悬虹河怎么回事,怎好端端的变的如此?”落葵满脸诧异。

“先莫要管这里,长留山有人入侵,来者实力很强。”玄鸟冷声说道。

羽涅心急如焚,一方面是饺子,一方面又是落葵,总归是两边都不太放心。

“这墨故渊和鱼清潺游到哪去了,连饺子都看不住吗?”气急之下,羽涅狠狠拍了拍身下玄鸟。

玄鸟一震,怒道“把手放老实点。”

羽涅回过神来,讪讪一笑,不敢轻举妄动。

看见饺子似乎并无异样,羽涅暂时松了一口气,可沿着通天峰一路直上,羽涅放开心神搜索,在悬虹河由下往上的途中,依旧没有发现墨故渊和鱼清潺的影子。

“会不会是先前通天峰的异样让他们也察觉到了,已经赶回峰顶了?”落葵一旁说道。

“不是不能逆流吗?都已经入了悬虹河,我们在底下大半天也没看见他们啊。”羽涅担忧说道。

落葵见羽涅模样,正欲说些什么,羽涅率先说道“先上去看看,我就怕他们真的逆流了。”

通天峰顶,七色虹光相融交映,随着七十一座的光线尽数汇聚在此,很快便在夜幕下编织成一张七色天网,笼罩在整个长留山上。

七色虹光阵,长留护山大阵,传说可以抵御神的攻击,是上古白帝少昊随手为之。年月累计,在后人弟子的开拓下,越发坚不可摧。

舞惊鸿和妙可可飞身悬浮在洛城东身前,承影和七星龙渊争鸣在各自脚下。

两人亦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女子剑修,修为更是达到惊为天人的合道境渡劫期。

只是他们对面站着的是半神洛城东。

神境,整个山海又有几人。

眼见护山大阵开启,两人脸上多了一丝释然。

各处山头,各弟子站立在上,一手维持大阵根基,一边看向山顶尽头。

“文竹长老,那人究竟是什么修为啊,竟然连师父和可可师叔都要联手应付。”青容担忧问道。

文竹苦笑一声,道“已经超脱了山海修为境界一说了,他是神境啊。”

后方,雁山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一脸呆滞。

另一处山头,京墨望着虚空不可一世的洛城东,沧桑的眸中布满挣扎痛苦。

“他应该是我长留的神啊......”

身旁长留弟子皆是震惊失色。

岁月几经蹉跎,长留山也多了许多新面孔,很多人不知,那个成神的男人究竟是谁。

两柄神剑飞舞落入各自主人手中,舞惊鸿眼神复杂的看向洛城东,忽而想起从前三人一起长大的时光。

那时岁月安好,三人无忧无虑,青梅竹马,形影不离。

在彼此相顾的那段长河里,那套惊世骇俗的阵法,诛仙阵便是由三人共创,可诛神灭佛。

如今呢,拔剑相向,生死无话。

第二百二十一章 长留护山大阵 妙可可似乎是知晓舞惊鸿心中所想,眼下生死关头,又岂能分心。

她怒喝道“开启七色虹光阵,我长留就有了和神一较高下的力量,诛仙阵哪怕少了洛城东,凭借你我的境界,身处阵法之中,未尝不可一战。”

一语之下,舞惊鸿抿了抿红唇,轻轻点头,道“事关我长留安危,今日你我需全力以赴。”

妙可可见舞惊鸿脸色恢复过往果决,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若说当年种种缘由,整个长留上下虽有负于他,可也是碍于大势当前,才不得已将柳紫陌驱逐仙界。只是为何如今洛城东归来,舞惊鸿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妙可可率先执剑而起,承影剑光辉流转,在夜幕下,无数剑影眼花缭乱,布满整个通天峰顶。在妙可可倾力祭出承影剑中的威力时,山巅之上,浩浩荡荡的剑气化作一个巨大的剑球,掠阵飞舞,将三人包裹其中。

承影剑,上古十大神剑之一,位居第十,虽不比第一的轩辕剑来的争锋,可承影剑作为上古十大神剑,同样不容小觑。

而承影剑本身作为一把精致优雅的神剑,相传在出炉之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所以才有了这承影剑一名。顾名思义,当承影剑发挥出它的异能之际,唯有剑柄,不见长剑剑身,唯剑影其上,行踪不定。

尤其是在昼夜时分,剑身融入黑暗之中,飘渺难寻,长剑归于无形之中,与远古暮色无声合拢,天地静默,有影无形的承影剑才是它最辉煌的时刻。

眼下,真是承影剑巅峰之际。

无数剑影中藏着一把真正的承影剑,然剑气长河,难以追寻。

借着七色虹光阵的阵法能量,妙可可整个人的气势越发浑厚。她一身衣袍飘舞游曳,发丝飞扬,容颜更是说不出的惊艳动人。

洛城东望着周边璀璨浩瀚的剑影,又看了看一路高飞至自己头上的妙可可,她妙曼身躯在剑影光辉下,神圣肃穆,认真专注。

眉目间挂有淡淡的皱痕,仿佛间,他似乎看见了幼时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师妹,每次受了委屈都会拧着眉头,哭着来找自己诉苦。

究竟何时起,那一个小女孩也成长到如今可以独挡一面的强者,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小师兄,师父真是偏心,每次下山都给你带枣儿糕,我和师姐都没份咧。”

“小师兄,这届仙侠榜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夺得榜首,你说下一次会不会还是你啊。”

“小师兄,我去了南山经雾影宗,那个牛鼻子他居然敢不见我,你帮我去揍他好不?”

百年,千年,看着那张冷清倔强的面容,洛城东微微闭上眼,握着的太阿剑微微颤抖,剑心一片破碎。

他是她的小师兄啊,自己曾一样用心去守护的人和爱护的人,如今呢,彼此间越走越远。

舞惊鸿看着洛城东纠结挣扎的模样,脸上忽然多了一丝希翼,她颤颤巍巍喊道“师弟,难道今日局面你我当真要不死不休?”

那一声劝阻听在洛城东耳边,很快他便恢复如初,眼里寒光毕现,死死看着身前不远处那袭红衣。

庄周梦境里看着她的精心算计,让自己入魔,引诱柳紫陌化仙,吃尽了苦头,最后让紫陌三魂七魄尽数灰飞烟灭,她才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都是你害的,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洛城东咆哮嘶吼。

一指举起,一道凌厉剑气直奔舞惊鸿掠去,然而还未近身,舞惊鸿周遭瞬间闪耀出七颗星辰,将那道剑气吞噬其中。

洛城东昂首看了看苍穹,目光透过承影剑的影子,直达天际那处大阵的尽头,眼中充满无限恨意。

本是自己的家,为了长留,他甘愿背负骂名,背弃信念,和长留一刀两断。

可他的执念到了最后,却是长留害了他。

七色虹光阵下,舞惊鸿的境界同样到了顶峰,这是长留山的天地,是她的主阵之内,小天地不散,她便是此处的神。

七星龙渊是古时欧冶子和干将共同所铸,凿开茨山,放出山涧灵泉,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彩池当中,是名七星。

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七星龙渊由此而来,位居上古十大神剑第五。

剑出窍时,剑身如雪,如玉匣吐莲光,嗟叹奇绝。有龙吟在天之声,有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势,红光紫气俱赫然样,七星婉转,自成宇宙小世界。

妙可可看着舞惊鸿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居高临下说道“他已经不是我长留的洛城东了啊,难道你还要心存侥幸吗?他回来,是要报仇,是要我们为柳紫陌陪葬,当初为了柳紫陌就已经走火入魔,即便他成了半神,略有所悟,那又如何?心魔未除,我看他又有几分手段。”

舞惊鸿脸色苍白,眼中更是痛苦无比,她没有说话,将自身异样很快排斥消除。七星龙渊在她手中越演越烈,剑身上的七星飞夺而出,围绕在舞惊鸿身侧,仿若仙人,不染纤尘。

她是高贵孤傲的,绝世无双。

她是风姿卓绝,涟漪九霄的存在。

所以,她从来不肯让人看见她的心思,她的一切。

他说该死的是她,她觉得荒谬极了,该死的是那株紫罗兰,是那个柳紫陌。

是她毁了自己的骄傲。

再次入眸看去,舞惊鸿气势凌厉,目光所及,看着洛城东再也不带一丝情感。

妙可可一怔,不知舞惊鸿究竟在做些什么,时而温柔怜人,时而冰冷无情。

三人气势争锋相对,在通天峰上的小天地里各自占据一方,舞惊鸿和妙可可上下齐聚,剑气光芒万丈,不停向着洛城东逼近。

后者不为所动,淡然处之,任凭周遭剑势汹涌,而他依旧风轻云淡,丝毫不将两人的剑气放在眼里。

他能入道,剑法大乘,迈入半神之境,是因为最后柳紫陌身死带给他的变化。

道之所向,是她心之所在。她在哪,他的道就在那。

如今柳紫陌魂散天地,他去不死之渊拿到不死果,为的就是能在长留的罗兰峰替她找回一丝生机。

可是,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张三昔年曾是罗兰峰的百草之首,手中囊括罗兰峰所有草物的一丝灵念,可随之他的死去,那些灵念同样消散在天地之中。

洛城东怎能不恨,怎能不甘?

以道破道,以剑杀剑,半神又如何?他不稀罕,也不在乎啊,他要的只是柳紫陌的安好无恙。

爱一个人,疯狂而又伟大,不计一切,没有阻碍。

那年那月那日,垂柳紫陌洛城东,谁还记得?

没有人,只有他。

他身上的紫衣,是她的草叶,是她一生缝裁所制,是柳紫陌爱他的心血证明。

柳紫陌渺小而微不足道,却为了洛城东冰冻在霜雪之下数年未曾停歇,徒步行至九幽,不惧九幽之火的焚心伤痛,终是取得一抹幽炎。

百年时光,冰与火的煎熬在柳紫陌心底两面兼具,她都挺了过来。

爱是什么?

爱是彼此的神明,不离不弃,两心相悦。

两人都是如此,从未停歇。

洛城东自嘲一笑,不去看那两人,举起手中太阿剑,摇指七色虹光阵。

“拦住他,不可让他摧毁阵法。”舞惊鸿大惊失色。

浩瀚剑影席卷奔腾,如天上大水,奔流直下,悉数向着洛城东灌溉杀下。

北斗七星瞬间扩大开放,拉伸彼此间的距离,一条七彩巨龙沿着星阵踏越游走,龙吟怒吼,气势滔天,在舞惊鸿一手荡出之下,游龙惊走,奔赴至洛城东身前,当口吞下。

太阿初出匣,光射斗牛寒。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

无形,无迹,天地山海中,世间剑气残存所在,便是太阿剑分身所留。

今夜时机以至,太阿剑绽放绝伦,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神威,落在了长留。

与此同时,山海各地纷纷响起一阵异样,不论仙妖两界,皆是齐齐望向同一处方向。

西山经北端,天虹谷内,灵陶陶看着夜幕无端乍现异光,阴云更是漫天,惊呼喊道“宫煜师叔,这天好像要塌了啊。”

宫煜火急火燎的赶来,整个天虹谷内一片狂风大作,不知发生了什么。

天际,火云奔腾,八道流光追云逐月,向着东边飞速掠去。

柳沂河行云流水,在八道剑身之上,如履平地,脚尖步步高升,随剑而起。

西山经西边,桃花楼所在之地,此刻灯火阑珊,在桃花主楼的大厅内,有身穿白袍的两位男子坐在当中,看其衣色,赫然正是当初在沧海一派的崆峒派。

忽而桃花楼猛的一阵摇晃,满地玉盏碎裂,灯火暗淡。

张世成眼疾手快,将快到跌倒的蓝萱扶稳,香气扑鼻,让他魂牵梦绕。

楼中两道身影飞天而出,齐齐看着东边方向,又看了看天幕压下之势,瞬间骇然。

桃花楼楼主桃夭夭和崆峒派掌门曾万衣,两人来不及交代什么,联袂飞出,向着东边赶去。

南山经雾影宗,道藏掐指推演,亦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怔怔站在原地,目漏悲色。

所有仙界各派的掌门人,此刻心间俱是响起一道威严之声。

“西山经所有还虚境以上修士,即刻赶往长留山。”

虚无混沌之中,水镜波澜起伏。

轮回皱着眉头看去,身影缓缓消散。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扶桑树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潮湿的霉味充斥在这方洞穴之中,经久不散,越发刺鼻。

上方有如同钟乳石一般的倒岩悬挂,顺着其上丝丝水流滑过,在岩尖下一滴一滴掉落。

洞穴地底,有两人牵手相握,侵泡在水沟之内,昏迷不醒。

随着上方水滴延绵不绝,一滴滴尽数落在了底下昏迷的男子额间。

半响,男子猛然一个睁眼,从水沟中坐直了身板,大口大口拼命喘着气,脸色有几分煞白。

环顾四周,视线昏暗薄弱,看不清具体。

手中传来的温度让他渐渐稍感心安,他转过身,轻轻向着身旁人唤道“鱼姑娘......”

腰间九龙琉璃玉在闪闪发光,光芒沉入水面,顺着涟漪一路流向鱼清潺的身体当中,柔和缠绵。

鱼清潺迷糊的睁开双眼,看着身前那一张熟悉的容颜,轻笑说道“墨故渊。”

墨故渊欣喜一笑,微微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好像进入了通天峰内了。”

借着墨故渊的力道,鱼清潺径直站起身,亦是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努力回想之前两人所经历的一幕。

先前为了能更好的走完这条悬虹河,两人放慢脚步,鱼清潺更是觉得这悬虹河内有股莫名的灵力在温养自己的体魄,这才不紧不慢,并未主动畅游,而是随着河流的趋势,一路向下游走。

在行至一半的途中,整个悬虹河却是无端一阵沸腾,期间两人感受到河底突然传来异样,还未反应,两人都被河底那阵强大的引力给吸了下去,动弹不得。

饶是以二人如今的修为,在那道引力之下,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时二人后背身贴河底,紧紧吸附在上,没过多久,悬虹河内的异响越来越大,两人所在的河底四周满是水流,可在震动下的异样中,周身水流渐渐倒退,向着两旁分离,直至二人身影凭空出现在河床之下,身下,正是是通天峰的岩壁。

偌大的悬虹河不知受到什么怪力,竟是一分为二。

墨故渊和鱼清潺心底惊慌,可碍于当下局势,也只能徒眼相看,无能为力。

乍眼一看,两人的身躯如同倒挂在山体之上,颇是诡异。在悬虹河分离两侧之际,中间这一条显现出来的山体岩壁无端闪烁起一阵碧绿色光辉。

这道光辉并未贯彻这条悬虹河的长度,而是在中端部分,越演越烈。

碧绿色光芒约莫持续了一个时辰,两人身下所在的山体开始变得异常柔软,仿若泥潭一般,稠糊膨胀。

墨故渊和鱼清潺拼命的挣扎,想要逃离这诡异的地界,可他们的身下似乎和山体相融,不论他们如何使劲驱法,皆是徒劳。

身下山体渐渐松动,四周蔓延而上的都是山石的碎渣,在后方那片柔软黏糊的山体上,随着当中传来的吸引力量,二人身子缓缓向着里头塌陷,直到两人整个身躯没入山体之中,外界这才恢复如初。

失去某种怪力的影响,悬虹河又渐渐靠拢,不见任何异常。

墨故渊打探了一下四周,苦笑说道“这里应该是通天峰山体内的一处洞穴,我们当时受那吸力困滞,身陷河底之中,可能恰好处在某种阵法之内,又沿着河底进入了这座山体内,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鱼清潺伸手摸了摸四周,触感传来的知觉是一片坚硬粗糙,倒不似之前两人进来时的那种柔软稠糊。

“通天峰是长留山的主峰,我们误打误撞闯进此处,接下来该怎么办?”鱼清潺开口问道。

“先沿着洞穴的小路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其它出路,至于原路返回是不太现实了,你刚才也看了,后面已经被封锁堵牢了。”墨故渊无奈说道。

“也不知道羽涅和饺子有没有危险,受悬虹河影响,我很担心。”鱼清潺轻轻说道。

墨故渊一旁笑着安慰说道“这个我倒并不担心,先前那道绿色幽光亮起,也仅仅只是在我们这一处空间,并不是整条悬虹河都有这样的现状。羽涅还有落葵姑娘可是一路畅通无阻,比我们快了不少,按我们的距离来算的话,说不定已经到了山底。至于饺子嘛,哪怕没能游到山底,想必也已经脱离了绿光笼罩的范畴,所以你别担心,他们应该都没有事。”

只是墨故渊又哪里知晓,悬虹河之所以会有如此迹象,全都是和饺子刨开那方碧绿色的大石有关。

鱼清潺听闻,向着墨故渊看去,后者坦然自若,对着自己轻轻点头示意。

脚下,是一路的泥泞水渍,洞穴并不宽敞,顶上不时还有各处倒挂的岩石,稍有不慎便会被那锋利的岩石刮伤。

墨故渊一路护着鱼清潺沿着小路缓缓行走,好在这处洞穴并没有其它小道,只有脚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虽是难走,却没有乱了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两人视线中开始出现淡淡微光,且在两旁的岩壁上,同样亮起清一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两人脚步放慢,仔细看了看这微光的颜色,一时倒也没在贸然前进。

“山体之外的颜色是碧绿色,眼下这些光芒是青白色,倒是有几分奇特,鱼姑娘你拉着我靠后点,我先上去看看。”墨故渊向着鱼清潺说道。

鱼清潺看了看两人一直牵着的手,小声说道“先前不一直是这样么?”

墨故渊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没有松开鱼清潺的手,反而紧了紧抓在手心,笑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呢,这一说我可得抓紧了。”

鱼清潺脸色微红,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不知是否错觉,墨故渊觉得如今的鱼清潺在历经上一次听风谷的意外后,好像对自己更加依赖和信任。

一念此处,饶是墨故渊这样的感情呆子都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心花怒放。

身边有羽涅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军师在,耳濡目染下,墨故渊也是学得几分精髓。

青白色微光阵阵交替闪烁,两人所在的洞穴下,一路往上竟是有了阶梯状的石层。

墨故渊领着鱼清潺贴墙缓缓行走,登高而上,几个迂回之间,二人已是走到了洞穴尽头。

眼前,是一方空旷无垠的虚无,二人站在高处看去,皆是动容失色。

尽头无路,只有这浩瀚虚无的空间,贯彻上下,不知究竟有多长的距离。“这...... 这磅礴浩大的一座通天峰,难不成当中居然是空心的?”鱼清潺昂头看着上方,又俯瞰下方望去,山体之内,虚无缥缈,不见尽头。

一座空心的山体,还是通天峰这样的存在,为何屹立千万年都不曾倒下?

“快看,底下有光。”鱼清潺拉了拉墨故渊,一手指着底下说道。

墨故渊定睛看去,果真看见空旷虚无的底下有阵阵光芒闪烁,观其颜色,正是两人先前所见的青白之色。

“走,下去看看。”墨故渊抽出轩辕剑,带着两人的身影一跃而起,御剑飞流直下,朝着那处光源追去。

随着两人下降的趋势,原来山洞内的潮湿霉味渐渐淡去,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异香扑鼻,缭绕在两人周围。

细感之下,墨故渊和鱼清潺瞬间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这是什么香味,我好像在哪闻过。”鱼清潺若有所思。

墨故渊嗅了嗅,亦是蹙眉不解,这香味他同样也有几分熟悉之感。

御剑盘旋,周边满是大雾,弥漫充斥在整个空间上下,另墨故渊有几分诧异的是,这方空间里仿佛有一股极其磅礴的灵力在底下散发,以至于自己放开的心神都被阻扰,捕捉不到任何异常。

不知下潜了多久,墨故渊都认为按照这样的速度飞下,两人应该都已经到了通天峰的山底处。

两人身处雾霾之中,感知和视线受阻,唯有两人近在迟尺的身影靠近,才能确定彼此的存在。

鱼清潺下意识抓紧墨故渊,脚尖向前走了两步,紧紧靠向他,方才微微心安。

雾气重重,越是往下,浓雾越深,墨故渊索性加快速度,径直飞跃而起,势必一鼓作气穿透这层云雾。

长时间身处在这大雾之中,失去感知的情况下,同样让他有几分无所适从,心里不安,何况身后还有鱼清潺。

好在轩辕剑加速之下,没过多久,两人终是穿过了这层雾障,抵达了这方空心洞穴的地底。

青白色之光耀眼绽放,照亮了整个洞穴地底,二人呆若木鸡,怔怔望着眼前那光华满地的一幕。

一棵古树扎根在此,准确来说是应是两棵弯曲的老树相互搀扶,这才形成了这一道粗干浑厚的大树。

大树枝叶繁茂,延伸四面八方,将整个地底空间拥簇布满,牢牢生长。

而青白色两种光芒就是从这棵大树身上散发,两者交替,顺着周围岩壁渗透,一路向上蔓延,穿透云雾,流光溢彩。

只是随着视线距离的拉长,光芒也变得暗淡起来。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棵古树,散发出的光芒居然可以侵蚀整座山体,似乎这座山体已经被古树占据。岩壁里外上下扎根的树茎仿佛是它的触手一般,遍布其上,纵横交错。

鱼清潺猛然想起先前那阵香味的感觉,惊呼道“是中夏之桑,凌姐姐以前给我吃过。”

不同于鱼清潺的熟悉,墨故渊之前闻到的香味,是当初在镇魂村外的那处洞穴下,和大日金乌打斗时,来自金乌身上的气息。

“这是扶桑树。”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中夏之桑 听得墨故渊所说,鱼清潺仔细看去,半响,诧异说道“扶桑树不是长在东海汤谷吗,怎的会出现在此?”

墨故渊同样一脸不解,据古籍记载,扶桑树生长在东海汤谷之中,也是古时十日所修养之地。

传闻这扶桑树也是神界,人间,冥界的连通之门,后因古时大神羿脚踩扶桑而射日,将扶桑踩断,才使得三界被分离阻隔。

御剑直下,借着树叶当中的空隙,两人穿插其中,很快来到了扶桑树底,抬头望去,墨故渊按照记忆中书上记载的对比,果真一模一样。

扶桑,在东海之东岸,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广狭浩瀚,与东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偎,是以名为扶桑。

这一棵巨大的扶桑树就这样凭空占据在地底深处,而两人脚下则是坚硬大地,不知这扶桑究竟是如何出现在此。

先前由上往下而来,可见这座通天峰山体内早已被挖空殆尽,两人虽未往上,可眼下至此,期间花费不少时间,想来也应该到了这通天峰的底部。

“墨故渊,你快看树上那些红色果实,它们就是扶桑树的中夏之桑,凌姐姐以前告诉过我,说是吃上一棵中夏之桑,不仅可以强健自身体魄,还能洗涤经髓,祛除修行途中残存在体内的杂质,使得自身修为百尺竿头,是不可多得的天地至宝呀。”鱼清潺一手指去,兴奋不已说道。

墨故渊眼中一亮,仔细向树上高挂的红色果实看去,乍眼一看,约莫有五六颗红果。而在树叶堆积层层覆盖下,借着青白两色的光芒看去,似乎在枝叶深处,还有若隐若现的中夏之桑。

扶桑,变化万端,盖无常形,亦能分形为百身,其树虽大,其叶椹实为中夏之桑,因极难开花结果,所以椹稀而色赤。而所结之果,九千岁一生实耳,味绝甘香美。

“书上说这中夏之桑九千年结一次果,这一看,眼前就有五颗,好像树叶深处还藏有红果,照此算来,这扶桑树岂不是有好几万年了?”墨故渊喃喃痴语。

“怕是远远不止吧,早在古时,汤谷扶桑就已经闻名山海,虽不知为何好端端的扶桑树到了这座山体内,可眼下看来,扶桑光是扎根在通天峰内就有很长的一段岁月了。”鱼清潺缓缓说道。

墨故渊望着眼前这棵神树,哪怕亲眼所见,依旧有着难以置信的目光。

传说扶桑树千变万化,形态不一,因为古时曾是是十日的休憩场所,故而又有太阳神树的别称。若是让扶桑树彻底回归真正形态,据说可直达天际,通往天神所在的地方。

两人沿着错综复杂的树干向上攀爬走去,目标正是那中夏之桑。

“汤谷浩大,可也就仅仅是能容纳扶桑树偌大的树身生在谷中,你在看看这方山体洞穴,虽然占地面积也不小,可比起汤谷来说,还是有天壤之别的,真不知道这扶桑树怎的就到了通天峰里头了。”边走边爬,墨故渊纳闷不已。

“扶桑树形态各异,哪怕不在汤谷,在这座山峰里头不一样长的郁郁葱葱,这有啥。依我看来,怕是这里不比汤谷差,说不定这座通天峰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被扶桑树所吸空了呢。”鱼清潺笑着说道。

墨故渊一愣,再次昂头看了看这棵大树,不敢去想鱼清潺所说的具体。

一棵树蚕食殆尽了一座山?还是长留的通天峰,这要说出去,怕是任谁也很难相信吧。

“其它的先莫要理会,既然碰巧遇见了你说的中夏之桑,岂有错过之理,先将这些果实采摘回去,日后肯定大有用处。”墨故渊顺势跳上一道树干之上,转身伸手向着鱼清潺笑道。

鱼清潺牢牢抓住墨故渊,一脚轻踏,顺势来到他的身旁,亦是笑着回道“知道这是好东西,所以惦记不想错过吧。”

“那是当然,九千年才结一次果,还是扶桑树的仙果,这要吃了,不说直接羽化登仙,至少对我们也是有很大的帮助。如今你的修为境界都在我之上,我可不能落下太多。”墨故渊嘿嘿一笑,如是说道。

“嘁,瞧你这出息。”

几个来回攀爬,很快两人就接近第一颗中夏之桑,入眼望去,椹实猩红,晶莹剔透,如红色翡翠般,鲜艳欲滴,借着树身上的青白光色看去,两者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墨故渊小声向着鱼清潺问道“是直接就可以用手摘下来的么?”

鱼清潺一愣,云里雾里说道“应该是吧?”

两人莞尔一笑,墨故渊率先伸手向着中夏之桑抓去,入手一片冰凉,除此之外倒并无其它异样。

可是很快墨故渊就察觉到不对劲,脸色不禁有几分难看了起来。

“怎么,摘不下来?”鱼清潺好奇问道。

墨故渊苦笑点了点头,道“我来回试了几次,最后用尽了力气,可这中夏之桑挂在树枝上仍旧纹丝不动。”

鱼清潺看了看那颗红果,同样伸手试了试,如墨故渊所说一致。

“鱼姑娘,你且退后,我用轩辕剑看看能不能将它劈下。”墨故渊一手举剑,做好准备说道。

两人虽为椹桑而来,可也不愿破坏这棵古树,在墨故渊有意控制之下,轩辕剑青光微亮,极为精准的落在了中夏之桑和扶桑的枝叶根茎上。

一个照面,削铁如泥般,中夏之桑就已经掉落。

鱼清潺眼疾手快,在下方一举抓在手心,扬了扬手,得意向墨故渊笑道“配合不错,再来一个。”

墨故渊点头应是,再次举剑欲向着另一处劈下,可就在两人以为此处安好无事之际,整个扶桑树一阵抖动,树身上的青白两色也越发明亮,树叶哗哗作响,落叶纷纷。

异样渐起,墨故渊顺势揽过鱼清潺就向着下方落去,没有片刻耽搁。

被墨故渊抱在怀里的鱼清潺心中一暖,先前所见,是他本能反应,原来自己在他心底是如此的在乎和重要。

抬头看了看上方男子,他的下巴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些许青髯,刚毅的面容下,可见棱角分明。

鱼清潺低下头,这一刻,好像不管危险有多大,她都觉得算不得什么。

这一方山体深处的洞穴,幽幽空邃,哪怕两人一直在此似乎也没什么不好,鱼清潺下意识环抱搂紧墨故渊,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心中暗自想道。

眼下墨故渊可不知鱼清潺心中旖旎,先前扶桑传来的异响,让他瞬间骇然,一股强烈的危机蔓延心头,直觉告诉自己,树身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

扶桑树震动不已,两色光芒万丈,刺眼夺目下,竟是让二人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

半响,两人耳边同时响起一道威严怒喝的沙哑声。

“你们是何人,胆敢来我扶桑造次?”此间声音响起,光芒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墨故渊和鱼清潺落地后,同时抬头望去,可视线中仍是不见一人,不知那声音从何处传来。

墨故渊没有犹豫,拱手抱拳说道“晚辈和朋友误入此地,无意冒犯,只是见这中夏之桑生长在上,以为是无主之物,便想着能采摘回去,也好对自身修行有裨益帮助。”

“无耻小儿,凭你也配染指椹桑,不识好歹,速速给本座离去,不然定饶你不得。”沙哑威严之声再次响起,满是愤怒。

墨故渊一时也并未轻举妄动,看着眼前这座茂密丰盛的扶桑树,心中同样疑惑不解。

先前察觉到的危机正是从扶桑树中传来,可眼下这人只是恐吓自己,却并未有实质性的行动,难不成是故意吓唬自己?

“神神秘秘的,有本身显出真身来,躲在背后放狠话谁不会啊,有种出来斗上一场啊。”这边墨故渊还在沉思,一旁鱼清潺已是指着扶桑破口大喊了起来。

此话一出,墨故渊即刻先发制人,来开阵势,深怕对方径直大打出手,轩辕剑青光爆涨,剑锋凌厉,摇指扶桑而去。

鱼清潺同样没有拖泥带水,揽月追星从袖间飞夺,一身气势瞬间攀至顶峰,大有一副随时准备开干的态度。

只是两人等了半天,扶桑树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传来,静谧无声,不为所动。

可墨故渊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深怕此人故意掩藏,只等自己放松警惕好出手暗箭伤人。

另墨故渊有些费解的是,先前那股气息分明是极为磅礴汹涌的,甚至可以断定修为境界一定在自己之上,且不知高出几个等级,为何眼下又无动于衷?

轩辕剑争鸣,青光耀眼,相融映辉之下,完全不比扶桑树来的孱弱。

“既然你不出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墨故渊,咱们先上,反正也是一棵树而已,砍了就砍了。”揽月追星飞舞扬起,竟是直接向着扶桑树身笼罩落下。

墨故渊苦笑一声,却是不敢不从,一剑举起,轩辕剑带着无穷的剑气横扫落去。

狂风扑面,大树摇曳不止,绿叶残飞,席卷整个洞穴地底。

仅仅一个照面,扶桑树就已吹枯拉朽,摇摇欲坠。

“看来也不怎么样,树都要被我们砍倒了,还不敢出来见人么?”

说完,鱼清潺配合墨故渊就欲再次发动第二轮攻势。

可就在这时,扶桑树中又响起一道声音。

“小道友先莫要动手,扶桑树真要倒了,整座通天峰都会坍塌,怕是到时候你我都得葬身在此。”

这一道声音温润柔和,让人一听,好似如沐春风。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创世神帝俊 扶桑树下,青白两色光芒交替,在一方老树盘根的角落,随着光芒亮了几阵,有一人影凭空出现在下,月袍白头,整个人说不出的飘逸俊尘。

“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啊,八千八百八十九年,就差最后一年,椹实就可以再结一颗果子。如今倒好,轩辕剑不仅出现在此,还摘去一颗椹实,哪怕九千年到了,再结一颗果实,我们还要在等九千年啊。”出现在扶桑树下的人顾影自怜,摇头苦笑。

墨故渊和鱼清潺两人望着树下人影,见他神情落寞,自怨自艾,却不知其中缘由。

不过听他的话语,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能感受到那女子身体当中有椹实的能量,应是以前吃过椹实,既然先前那颗椹实被他们摘去,大不了直接让这小子现场把椹实吃了便是。以扶桑之效,再将此二人吸收,转化成树中养料,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再结出一颗椹实。”沙哑之声再次响起,正是先前恐吓两人的声音。

倚坐在树下的男子眼光一亮,继而若有所思的看着身前二人,漏出一副兴致浓厚的表情。

墨故渊早在那人说出要将自己留在此地的时,就已经拉开阵势,轩辕剑熠熠生辉,随时准备动手。

半响,身穿月袍的男子笑着开口说道“那按你所说,留下这两人,通过扶桑树的转换,具体需要多久才能结出一颗椹实?”

扶桑寂静无声,似乎在思量什么。

“可缩短一半时长,四千五百年足矣。”许久,扶桑树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四千五百年?”男子愣了愣,继而一拳打在树干之上,接着笑骂说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莫不是活太久了,世间的时光在你身上都作不得数了?”

“那能如何,这两个无知小儿坏我等大事,若不能及时挽回,难道我们要亲眼看着天劫临头?”

听到这里,男子神色一窒,不敢深究后果。

“或许天意如此呢?十来万年以来,从古时至今,死了多少位神,我山海根基早已不比当年。从前上古时代有你们,到了后世有我们,可随着年月累积,天地间的灵气越发稀薄,现如今整个世间连一位真正的神都拿不出手,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也许是天命如此,我们山海五经有此劫难,也该尘埃落定了。”男子自嘲笑道。

“崇灯,休要放肆!”扶桑树一阵动荡,咆哮怒吼。

若是外面长留弟子在此,定当会震惊到无以复加。

崇灯,可是上一壬的长留山掌门,修为通天,亦是合道境大乘期。

然,确实是死在了三千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之中,只是为何又好端端的出现在扶桑树下。

“我可不敢,你可是我们山海经里的老祖宗啊,我哪能放肆。可下一场天劫就在这近百年里,你说要等四千五百年,不觉得很荒谬吗?”男子轻声问来。

四千五百年,对于扶桑里面那个老家伙的确算不上什么,可事关天劫,已是迫在眉睫,四千五百年,他实实在在等不到那个时候。

扶桑树里再没有异响,不知是就此认命还是无言以对。

墨故渊和鱼清潺听着两人无所顾忌的谈论,皆是云里雾里,什么天劫,什么近百年,难不成因为自己的贸然闯入,就坏了山海的根基吗?

两人不知,事实确实如此。

天道飘渺难测,不变的永远是未知变化,哪怕运筹帷幄,哪怕苦心算计。

许久,树下男子站起身,面朝两人仔细看去,目光深邃,紧紧盯着二人。

墨故渊心底莫名一阵惊慌,却还是举剑横档,以防不测。

“小道友,轩辕剑可是一柄煞气很重的魔剑啊,若用之不当,小心万劫不复哦。”男子忽然向他笑着说来。

墨故渊一顿,没有回答,牢牢握紧手中的轩辕剑,半分不肯松懈。

鱼清潺站在墨故渊身后,望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目光微微失神。

此情此景,再熟悉不过,每每生死关头,他都会站在自己身前,义无反顾。

“放心,我不会和你打,况且我不过是寄养在扶桑树里的几缕残魂罢了,哪怕能力压你一头,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三千年了啊,想不到还能再见轩辕剑,当年那位前辈御剑九霄,横扫天外,我跟在他的身后,可是仰慕的很呐。”男子望着墨故渊手中轩辕,眼中略有缅怀之色。

三千年前,是那场神魔大战的时候么,此人说的前辈可是上一任轩辕剑的主人,是自己曾经在心海中见到的那位前辈么?墨故渊一阵困惑。

见此人的确没有和自己为敌的态度,墨故渊心中方才渐渐卸下防备,当下拱手行了一礼,道“我俩本是来长留寻一位朋友,恰好闲来无事在悬虹河内戏耍,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误入此地,若是打搅二位前辈的清修,实在是无心之举。”

男子听闻,疑惑道“你们不是长留山弟子?”

墨故渊愣了愣,如是说道“晚辈无门无派,来长留也只是受人邀请。”

“谁?”

“长留山掌门舞惊鸿。”

男子一愣,脸色有几分诧异,继续问道“怎的是那丫头,洛城东呢?”

这会轮到墨故渊和鱼清潺目瞪口呆,前者惊讶道“你也认识洛前辈?”

“吾名崇灯,是上一任上留山主,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但应该知晓长留的舞惊鸿,洛城东,妙可可都是我的弟子吧。”男子缓缓说道。

两人大惊失色,竟是没想到眼前人是长留山前任山主。

在短暂的介绍自我后,墨故渊将自己当初在庄周梦境经历的一幕一五一十告知崇灯,且将最后为何来长留的目的以及途中发生的事情曲折悉数告知与他,并未有所隐瞒。

许久,在这方深处山体洞穴内,除了扶桑树阵阵沙响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声响。

崇灯默然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忽然有一道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崇灯不觉,依旧痴痴愣在原地。倒是扶桑树里的声音再次响起,道“你这女娃,这次真是被你给害惨了。”

墨故渊二人追寻着异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两道身影透过扶桑树一路而来,最后掉落在树底下,一片狼藉。

鱼清潺惊呼喊道“饺子!”

来者正是之前还在悬虹河里搬石头的饺子,而她的身边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异鸟。

饺子摸了摸自己摔疼的屁股,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赫然看到墨故渊和鱼清潺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饺子急忙爬起,欢快的跑至两人身旁,口中不停“阿巴阿巴”的叫唤,亦是开心不已。

鱼清潺将饺子抱在怀中,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也来这了,不是让你去找羽涅他们了吗?”墨故渊俯身凑近问道。

饺子咧嘴一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一手向着大树下的异鸟指去,结果摆在眼前。

鱼清潺哭笑不得,看向墨故渊说道“看来悬虹河的异样,是饺子不小心触发的。”

墨故渊揉了揉饺子的脑袋,却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来。

异鸟在扶桑树上来回肆意跳跃,不时还轻啄几口,或是展翅拍打扶桑枝叶,好像在发泄什么。

扶桑树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在汤谷,你这女娃,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

一声嘹亮的鸟鸣声响彻在众人耳边“精卫精卫。”

继而异鸟又继续胡搅蛮缠,在扶桑树上来回践踏蹂躏。

饺子回眸看去,口中小声附和说道“阿巴阿巴。”

“精卫精卫。”

“阿巴阿巴。”

“......”

偌大的洞穴地底,唯二人一唱一和,反反复复。

墨故渊仔细打量起那只异鸟,皱着眉头看了老半天,猛然间方才想起什么,他诧异说道“真的是精卫。”

扶桑树对眼前这只小鸟的胆大妄为颇感无奈,在义正言辞警告几番无果之后,也就只能由得她去了。

一旁伫立漠然许久的崇灯缓缓抬起头,僵硬的转过身看了看那只精卫鸟,一手举起,精卫见状,展翅拍飞,来到了他的手背上,极为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

“通天峰都成窟窿眼了,还想着衔叼碎石去填海呢?”崇灯摸了摸它的头,脸上一片柔和。

精卫继续喊了几声,执意如此。

崇灯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身前的墨故渊和鱼清潺,喟然叹道“如今我已身死道消,残魂在此不过是尚有一些遗愿罢了,也为长留做不了什么,即是他们师姐弟三人的事,便由着他们去吧。小道友,如今你们误打误撞进入扶桑之地,想必也看见了这座通天峰的异样,作为长留山的通天主峰,我本意是为了这次的天劫做出准备,以此好应付天魔来犯,事已至此,当真是造化弄人。”

墨故渊蹙眉,听得崇灯所说,好似自己两人先前犯了弥天大错一般。

“敢问前辈,究竟是什么天劫,若是因为晚辈的疏忽大意造成某些麻烦,晚辈愿意一人承担!”墨故渊认真说道。

“哼,凭你这蝼蚁,一个化气境的实力也敢狂妄自大?”扶桑树里的声音轻蔑传来。

墨故渊不予理会,只是专注的看向崇灯。

崇灯扬了扬手,向墨故渊笑着说道“你别嫌这老东西说话难听,在他眼里看来,我也是蝼蚁,啥也不是。”

墨故渊一震,不知所以。

“你知道这棵扶桑树里藏的是谁吗?”

墨故渊好奇看去,摇头不知。

“开创山海神界第一人,我们的创世神,上古天帝,帝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精卫填海(一) 当崇灯说出扶桑树里的人名之际,墨故渊整个人一震,心底油然而生想起幼时曾听闻的一个神话故事。

传说帝俊是山海天地初开时,四大混沌元灵中的火之元灵。

至古时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混沌初起,有四大混沌元灵降临世间。分别是浊垢元壤地元灵,无极玄冰水元灵,大日金焰火元灵,以及最后的虚无玄风风元灵。

四大元灵现世而出,在当时各自威力旗鼓相当,并不存在相生相克。

而在盘古陨落之后,火元灵大日金焰却是落在了汤谷扶桑树上,吸取了天道降下的无量开天功德,使得大日金焰威力大增,并逐步将其它三大元灵吞噬进化。

大日金焰在合并地,水,风三大元灵之后,化为两只身负九九至尊命格的大日金乌。

第一只赫然正是被世人称之为妖皇的帝俊。

第二只则是另一尊皇,东皇太一。

两兄弟征战洪荒,所向披靡,最后一统上古洪荒万族,建立起妖族势力,最后在无上神通下,开创了上古天庭的存在,也就是神界的由来。

而扶桑树上的十只大日金乌也是帝俊在成为妖皇之后,和两位大仙子其中之一的羲和所生,亦是后来大神羿所射的金乌太阳。

最后两人因争夺天地气运因果深重,帝俊和东皇太一在洪荒巫妖大战时,与十二祖巫同归于尽。

一念此处,墨故渊也不知道幼时听闻的传说是真是假,不过既然有关帝俊的传闻流传于世,而今日又亲眼所见,怕也是八九不离十。

只是另墨故渊倍感意外的是,若传闻属实,帝俊应早在上古洪荒时代就已经陨落,为何眼下还能长存在扶桑树中,照此看来,帝俊岂不是活了十来万年?

入目之下,只见那只精卫鸟又飞到扶桑枝头,百无聊赖的打起盹来,墨故渊倒是又想起另一件有关帝俊和精卫两者之间的故事。

精卫填海。

传说精卫的原名名为女娃,是上古时代神农氏部落首领炎帝的女儿,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因其祖辈赫然正是尝百草,为人间辨识医药,被万人敬仰的至高尊者,神农。

而女娃的父亲炎帝,本名姜炎,是率领神农氏南征北战的大英雄,亦是一统南方部落的大领袖,神功盖世。

所以从女娃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她身份的尊贵和超然。由于炎帝常年征战四海八荒,哪怕心疼怜爱自己这个女儿,却也没有时间陪伴在她身边。

而自幼陪伴在女娃身边的则是来自昆仑山的刑天,一个与神农氏结为生死之交的不死战神刑天。

上古洪荒,杀伐不断,部落间更是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有可能面临一触即发的惨烈大战。而女娃却是得天独厚,从出生到长大,都从未感受过世间险恶的人儿,无忧无虑,没有负担和压力。

因此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在所有人的照顾和保护下,她自然也就养成了刁蛮任性,恣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一副山海天地任我行的大小姐脾气。

由于炎帝常年征战在外,缺乏陪伴和教育,女娃除了听刑天的话之外,连炎帝基本都不放在眼里,所以炎帝哪怕知道女娃的性子,也是拿她没有办法。

这也就导致最后的悲剧,女娃死在了东海之上。

当时炎帝的部落已经扩张到整个山海,地界之大,势力更是雄厚,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人可以与他一战。

而女娃也在父亲的征战中,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他们部落所到之处,都算得上是自家的土地领域,来去自如。

就在炎帝和刑天大张旗鼓率领部落向这东夷之地进发时,在达到东海之滨后,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女娃充满兴奋和好奇,止不住的欢快和喜悦,打心底就认为这东海也是自家的后花园,可随意游逛,无所顾忌。

然而她却不知,东海乃是汤谷扶桑所在之地,这里真正的统治者,是东夷最高古神帝俊的栖身之地。

在帝俊眼里看来,如炎帝刑天这样的部落不过是自己眼中蝼蚁的存在罢了,哪怕战斗力很强,充其也就是大一点的蝼蚁,并无区别,自当不会理会他们种种争端。

那一日,帝俊闲来无事,在扶桑树上无意间眺望之际,忽然发现东海上有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舟,也仅仅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就像驱赶蚊虫一般。

可帝俊手势之下,瞬间在东海之上掀起一阵阵惊天骇浪,大风摇曳,一个照面,就将女娃所在的小舟吞入了海底深处。

就这样,不可一世的炎帝公主平白无故丧命在了东海之底。

许是当时帝俊无聊,或是他那日心情极佳,又顺手仔细的将女娃灵魂从海底抽离,从而捏成了一只小鸟,放飞在东海之内。

对于至高无上的神来说,一介下人灵魂可以肆意蹂躏,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可对于女娃来说,灵魂剥离,又要重塑形态,却是天地间最残忍,最惨烈的酷刑,灵魂之痛,生不如死。

当女娃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鸟儿,飞翔在东海的天空上。而她的记忆中,除了之前被风浪席卷海底外,还有一段被神肆意糟践灵魂带来痛苦异常的画面。

她嘶鸣怒吼,咆哮不甘,试图发泄心底的憎恨和诅咒,可不论她如何挣扎,最后也只能发出“精卫精卫”的声音。

女娃又试着飞回炎帝部落,想要呼唤父亲和刑天的救援,可不论她怎么飞都飞不出东海领域,无形中,似乎有一面看不见的墙,阻扰了自己回去的路。

心灰意冷之下,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又怎容自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冲入海底,想要自尽死去,可曾经要了她命的大海,在她入海的瞬间,居然可以在海底穿行无阻,自由自在。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作为一个被神一时兴起捏造出来的小鸟,那她最后存在的意义便只剩下复仇,向那个夺走她一切的神复仇。

女娃用自己叫声化名精卫,一心想要去往汤谷扶桑,找帝俊报仇。

对精卫来说,她有一项天赋,便是懂得世间各种草药之属,善于分别哪些是救人的,哪些是可以毒死人的。因其是神农后裔,东海之底又有各种珍惜草药,很快,她便在海底寻得各类异草,将它们相互融合,得到了一株世上最毒的草药。

也是能毒死神的药草,相思红豆。

当精卫衔起那条红豆枝条飞向汤谷扶桑时,还未入内,汤谷中竟是莫名刮起一阵大风。精卫不敌那阵狂风之势,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失去平衡,而口中衔叼的红豆枝条也不小心掉入了大海之中。

犹不死心的她再次重归原地,继而又衔叼出一枝红豆再次飞向汤谷扶桑,势必要一举将帝俊毒死在自己手中。

可最后的结果仍然如此,汤谷扶桑,神之领域,她一只小小的鸟儿,哪怕找到了世间最毒的药草,却也无法登上扶桑。

精卫不甘,执着不愿离去,此后,在东海之滨的百姓便经常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有一只彩色异鸟,不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雷雨交加,它一直在衔叼枝条,或是各种碎石异物,来回飞掠,从大海到汤谷两地游走,毅然决然的将口中所衔之物抛向了汤谷周边。

时间一长,当地百姓都在流传,这小鸟是要将这大海填平啊。

从此,世间就有了精卫填海这个传说。

而精卫,依旧孜孜不倦,废寝忘食的飞向扶桑,从未放弃。

很快,精卫填海的消息便传到了炎帝耳中,至当初女娃死去,炎帝悲痛欲绝,却也无可奈何。

在炎帝赶来东海时,有人告知他说此鸟正是陛下爱女所化,得知此消息的炎帝久久难以释怀,便在东海之滨留下那句千古绝唱。

“精卫鸣兮天地动容,山木翠兮人为鱼虫,骄女不能言兮吾至悲痛,海何以不平兮波涛汹涌,愿子孙后代兮勿入海中,愿吾民族兮永以大陆为荣。”

精卫见父亲如此,可受限东海结界影响,它无法和炎帝相聚,在听闻那句“海何以不平”时,心中更是掀起滔天执念,发誓哪怕入不了扶桑,也要将其填平埋没,以此将此方大海变成大陆。

世人不知精卫究竟有没有填平大海,可在她的一次次努力和坚持不懈中,很多人被她的精神所感动,亦是将此等传说奉为佳话,以此鼓励后人奋发图强,永不言弃。

再后来,精卫在一次次的填海途中,也渐渐学会了一种本领,那便是学会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风沟通。

风声从山海洪荒各地传来,带来外界很多消息,其中有一道消息更是让精卫悲痛无比,发誓一定要离开东海,达成所愿。

炎帝部落和黄帝部落决战于逐鹿之野,战神刑天被黄帝砍去头颅,流浪在西北之地。

精卫要去找他,找那个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刑天,这次,换她来保护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 精卫填海(二) 此后,精卫每日每夜都在奋勇飞向扶桑,哪怕扶桑上吹来的大风依旧将她掀翻,她也一直不愿放弃。

直到某一天,当时大海波涛汹涌,风浪滔天,在狂风骤雨之下,精卫她看见一只海燕潇洒从容的从大风大雨中穿插飞过,径直掠向远方,丝毫不惧海上风浪影响。

精卫看的无比动容,她模仿着海燕的动作飞行轨迹,想试着和它一般穿过着飓风大浪,可来回试了几次,结果还是和原来一样。

大海上的风,是她的囚笼,围困她,挣脱不得。

那只远去飞向高空的海燕一个迂回,看见了在风暴中拼命拍翅的精卫,他向着她发出嘶鸣,继而向精卫飞去。

海上风浪,海燕借着自己的优势一直盘旋在精卫身侧,时而伴她一起飞翔,时而发出几声啼鸣,仿佛是在鼓励她,又好像在跟她说些什么。

精卫跌入海底,又从海中冲出,直到风平浪静之后,她疲倦的漂浮在上,望着远处的扶桑,漠然怔怔。

海燕落下来到她的身边,经过询问之后,才知晓精卫心中的执念,同时心底不禁暗自佩服,没想到精卫的毅力如此坚韧。

“我可以教你飞行,只要你能学会我们海燕的飞行方法,说不定就有机会飞上扶桑呢?”那只海燕这样对她说道。

精卫欣喜,更多是对自己能飞出东海充满希望,她必须努力,也必须克服所有困难,因为还有那个比亲生父亲来的重要的人在等着自己。

海燕能在风雨中潇洒自如的飞行,她是极为羡慕的,倘若真能和海燕一般,那自己也就可以打破枷锁,飞向山海尽头,飞往自己的故乡。

此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精卫便是跟着那只海燕每天都在海上练习各种飞行方法,轨迹和动作。

而在东海之滨的人们也会经常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天空之中,一只黑色海燕以极快的速度和轻盈的身姿回旋转弯,又掠过天穹,顺畅流利。

海燕御风踏浪,在大海上如履平地,来去自如。同时在海燕的身后,还有一只身披五彩斑谈羽毛的异鸟,跟在海燕后方,如他一般,奋力的拍打翅膀,试着学习和海燕一样的飞行动作。

然而每次的结果都是如出一辙,没有一丝好转,哪怕精卫已经学的很像,可最终的结局都是她被大风摧残,遍体鳞伤沉入大海。

那些东海之滨的人们刚开始还被她的精神所打动,可久而久之,见这异鸟好端端不自己学着飞,偏偏要学那海燕花里花哨,把自己弄的一身狼狈不堪。甚者更是站在岸边,不加掩饰的讥讽嘲笑她,只当她被困在东海时间久了,成了一只傻鸟。

可对于精卫而言,她觉得只要今天每一次的努力都比昨天进步一点点,那么就是她一直飞下去的理由,哪怕这点进步微不足道,如深海一滴水珠。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点点累积,也就意味着她离扶桑和刑天更近了一点。

相比这种身体创伤的疼痛,当初被帝俊蹂躏灵魂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是好太多了,精卫又怎会不知,所以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日子漫长枯燥,艰苦中同样也有让她倍感庆幸的存在。

那只黑色海燕从未离去,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风雨无阻,和自已一道在大海中飘浮行走。

此外,精卫因为学会了和风沟通的本领,偌大的东海,她也不会觉得那么无聊。每每休息的时候,她总是可以听到很多关于洪荒外界的事情,也算是给她乏味枯燥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只是随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时间推移,有一天风又带来了个惊天消息。

刑天被黄帝葬在常羊之山,刑天意志不灭,双乳化作双眼,肚脐为口,手持干戚,日日夜夜在常羊山内不停凿山,想要破开封印,和黄帝再次一战。

得知此消息的精卫心急如焚,她有时间等下去,却害怕刑天没有时间等到自己归来。

情急之下,她问那只海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快速学会他的飞行姿态,并且能冲破东海桎梏,飞去山海之内。

那只海燕看着精卫动容焦急的模样,心有不忍,终是告诉她一直以来自己都未曾说出口的秘密。

“我们海燕能翱翔在大海的风暴中,除了自身的飞行轨迹外,还有另外一点,便是我身上的这羽毛。”

“羽毛?”

“不错,我这黑色的羽毛是大海的力量,而你,是披着一身五颜六色的彩羽,所以无法抗拒大海的风,无法飞跃风浪,冲破不开大海的屏障。”

精卫恍然大悟,此刻才明白自己所有的努力在自然法则下皆是徒劳,从前的痴心妄想原来都是个笑话,最后,仍是没有希望。

精卫失魂落魄,飞不上扶桑复仇,也无法离开东海去见刑天,连自尽都不能,这样的存在,当真是生不如死。

那只海燕不愿精卫失去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尤其是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和鼓励,对他来说,他早已爱上这只倔强执着的彩鸟,除了感动,更多是对她的心疼。

“如果你想飞,想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把我的羽毛给你。”

“若你决定灿烂,山不能拦你,海也阻扰不得。”

精卫泪流满面,她从未想过在这样一片冰冷无情的大海上,会有人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

“你的羽毛给了我,你呢?”

“放心,死不了,就是以后不能飞了。”

精卫拒绝,不愿答应。

“想想你的父亲,还有那位刑天战神,他们可都在等你回去,难道你要抱憾终身在此吗?你的仇不报了吗?你过去所有的坚持和付出,难道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吗?”

精卫痴痴望着陪在身边的海燕,泪眼朦胧。

“答应我,飞出东海,把红豆扔进汤谷,去山海找你的家乡,去看看你至亲至爱的人,永远不要停下脚下的步伐,就当你带上我去看了整个山海世界。”

时间和陪伴,两者是见证爱最好的证明。涅槃重生,浴血换羽,又是一副血淋淋的瘆人画面。

精卫忍着剧痛,一根根将自己身上的彩色羽毛用尖喙叼出,宛如用刀在她心脏上扎刺,每抽一根,便有鲜血流淌,浑身上下,满是猩红。

海燕亦是好不到哪去,同样忍着剧痛将自己的羽毛抽离,当精卫拔出一根彩色羽毛时,他也抽出自己的一根黑色羽翼插入精卫的皮孔之中,为她带来自己的力量。

大海上的绝壁,风起云涌,掀起骇浪滔天,击打在大石之上。一只浑身黑亮的鸟儿盎然站在悬崖之巅,迎着海风大浪,纹丝不动。

身后,还有一只光秃秃血疙瘩的鸟,他匍匐在地,奄奄一息。

山前风雨,精卫全都给他挡了下来。

“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做完我该做的,我们一起离开这。”将海燕安顿好,精卫展翅高飞,扶摇直上。

那一刻,她似乎化作了天穹下的一道黑色闪电,无视东海所有的阻扰,穿透所有屏障,一举飞跃了东海,继而加速向着西北之地疾行掠去。

风,成了她的助力,带着她所向披靡。

常羊山之顶,精卫看见了刑天,那个失去头颅的战神,依旧孜孜不倦的在凿山挥舞,他同样有着不可磨灭的意志和信念,支撑着他不肯倒下。

他伴她长大,两人性格何其相似,眼下更是身临其境,如同看见从前那个在东海的自己。

精卫盘旋飞舞在常羊山之顶,她无法和人说出心中的念想,只是想来看看他,想知道他的安危和处境。而她能做的就只是陪在他的身边,口中不停喊着“精卫精卫”两字。

时间久了,刑天同样感受到山顶上那一只黑色的小鸟,她每天都在喊着相同的字眼,那样子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能倒下,一定要努力坚持下去。

刑天意志火热,战意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决然,在精卫的鼓励下,他最终成为了一位不死战神,震惊山海寰宇。

后来,传说精卫飞回了东海,衔叼一株红豆枝条飞上了扶桑,她将红豆抛向扶桑之中,可是却没有见到帝俊的身影。

精卫在扶桑树上找了许久,最后也没有等到帝俊的归来。担心海燕安危的她便起身飞向东海绝壁上,此后,精卫用那黑色羽毛托起海燕,带他飞遍整个山海,两人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还有人说,精卫和海燕两只重情重义的小鸟后来结为了夫妻,他们恩爱有加,哪怕最后没有找到帝俊报仇,可对于填平东海一事,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

据说现在去东海之滨,依然可以看见有很多海燕常年都在衔叼一些碎石木屑扔入大海之中。而那些海燕,都是精卫和最早那只海燕的后裔,那是他们的精神和意志,一直延续至今。

传闻千奇百怪,更是众说云云,可对于墨故渊听的神话故事来说,他觉得这个好极了。

眼下扶桑就在眼前,精卫也在树上,只不过放眼看去,精卫还是那只五彩斑斓的彩色异鸟。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上古洪荒天劫 墨故渊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那棵扶桑树,见精卫上下游窜,仿如自家鸟巢一般,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道听途说也好,既然流转至今,说不定其中还真有几分真实。

鱼清潺见墨故渊一直盯着扶桑树上的精卫看去,不禁拉了拉他的衣袖,一旁问道“怎么,难不成以前见过这只精卫鸟?”

墨故渊摇头,道“我哪里见过啊,哪怕东海靠近东山经,以前在家乡的时候我可没去过海边。”

“那你一直盯着人家看,我还以为你见过呢?”

墨故渊苦笑说道“只是方才听她喊精卫二字,我想起幼时曾听过关于精卫填海的传说,所以有几分好奇,便多看了两眼。”

“精卫填海?”鱼清潺小声呢喃了一句。

墨故渊下意识问道“你也知道?”

鱼清潺点了点头,经墨故渊这么一说,她也想起很早之前凌九泉和她讲起的这个神话故事,眼下看着那只精卫鸟同样多了几分好奇。

一旁崇灯似乎对精卫颇为宠爱,他笑着向二人说道“想不到精卫填海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看来这女娃的本事可是不小啊。”

墨故渊看向崇灯,口中如是说道“先前前辈说扶桑树里的人是神界的创世神帝俊,可晚辈曾在古籍上看过记载,帝俊早在上古洪荒时代就已经陨落,难不成是他借着扶桑异能,所以一直活到了今天?”

崇灯回头看了看扶桑,见那棵大树没有异样,自顾叹了一口气,道“除非能不断突破修为境界增长寿命,不然哪能长存在山海世界中至今。可最高的境界也只有神境,帝俊早在古时就已经达到这个级别,所以他是死了没错。至于为何在这扶桑之中,其中说来话长,总体来说和我情况大致相同,亦是残留在这世间的魂魄,而帝俊的魂魄则是和扶桑树牵连在一起,所以他只能借扶桑树保留自己的灵智。”

墨故渊听闻,其中具体虽不太清楚,可知道扶桑树中有帝俊的魂魄所在,亦是唏嘘不已。

“不愧是上古天帝,真是了不起。”墨故渊由衷感叹说道。

“哼,你这蝼蚁,也配夸我?”树上,一声不屑适时响起。

崇灯看向墨故渊,后者脸上略有几丝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谁给你的脸在这里放肆的?管你天帝天狗的,再欺负墨故渊,我直接把你砍成木渣扔出去烧了,我劝你老实点。”鱼清潺伸手霸气怼回道。

崇灯和墨故渊一愣,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鱼清潺,前者目光明亮,满是倾佩。

遥想自己当年坠落汤谷之地,初次得知扶桑里面的人竟是帝俊时,本就奄奄一息的他差点吓得当场去世。

今日看来,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女子,后生可畏啊。

藏身在扶桑之中的帝俊只是一震暴怒,却也无可奈何,苟延残喘至今,一身通天修为早已流失殆尽,连肉身都无法凝聚,只能龟缩在扶桑树中,根本无法离开。

鱼清潺见扶桑树没有异响,满意的点了点头,就不跟他计较了。

崇灯目光绕过眼前墨故渊看向鱼清潺,仔细打探一番,眼光微亮,似乎是看出某些端倪。

半响,崇灯收回视线,轻轻说道“你这朋友可是来走江入海的?”墨故渊深吸一口气,并未有所隐瞒,径直点头说道“不错,我们这一路行来至西山经,就是保护鱼姑娘走江入海。”

“难怪了,我说见这姑娘一身气机勃勃,内里有龙气滋生,神魂筋骨亦是极佳,看来造化不错。”崇灯大赞说道。

两人见崇灯目光闪烁,不禁佩服崇灯的能耐,以如今几缕残魂都能直接看穿鱼清潺的体魄,那要是真正的他,实力又会是如何的恐怖。

一念此处,墨故渊就想起先前崇灯说的话,三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所谓神魔大战,不仅让山海中最后一位龙神陨落,随之而去的还有中山经的崩塌,此外更别说和崇灯一样的修为大乘者。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放眼整个山海,不论是凡人学习或是仙妖修行,都需自身砥砺磨练,恪守本心。如山中竹石,咬定青山不放,立根破岩,千磨仍韧,不惧风浪,方才能登高望远,达到他人所不能。”崇灯看着二人,眼中有赞赏,也有勉励。

墨故渊和鱼清潺深深了点了点头,对于长者的教导,还是如此坦诚,两人自是不会轻易小觑。

“前辈所言,晚辈一定牢记于心,山高水远,一定不忘初心。”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我崇灯修行山海千余年,虽然修为大乘,可离那神境仍是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本以为哪怕就算成不了神,也足可傲然俯瞰三界,却是没想到三千年前天劫一役,在天外天和那些化外天魔一战,方知自己只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啊。”崇灯昂首望向虚无昏暗的上方,嘴角一片自嘲。

墨故渊听的好奇,当下追问说道“之前我等贸然闯入此地,又摘去一棵中夏之桑,两位前辈就一直在说这所谓天劫。可否告知晚辈这天劫究竟是什么,中夏之桑被我误摘,可是会引起什么后果吗?”

崇灯回过神来,痴痴看向墨故渊,再次苦叹一声,道“既然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其中涉及的范围牵扯太深,造化弄人,冥冥中又有天道定数,我也无法确定未来这山海五经能走到哪一步。”

“天道万千,宇宙浩瀚,所谓大道,又何止我们这山海一条?”似乎被崇灯心境影响,扶桑树里的帝俊沙哑说道。

“哟,先前不还不让我放肆吗,这么快就认命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崇灯打趣说道。

文言,扶桑树内却是没有声响回来。

崇灯回过头,一手指了指身后那棵扶桑树,揶揄道“哝,我们的创世神帝俊大哥,不仅开辟了神界领域,同样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守护神哦。他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可都是为了我山海千千万万的无数子民啊。”

最后一句,崇灯神色动容,肃穆无比。

墨故渊和鱼清潺一听,皆是不知所措。

崇灯不顾两人异样,继续说道“现今和古时,这两个时代的划分便是从第一场天劫来临之际开始。古时可以称之为上古亦或是上古洪荒,那会山海五经还没有分裂,我们所在的山海是一整块超级大陆,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两人倏然一惊,此等秘闻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上古洪荒,不论是人还是神又或者是妖,皆是受益天地造化最早的一批,自然也就更加力大无穷,异能非凡。且当时整个山海世间内,天地灵气完全不是和现在的一个档次,那时人人皆可修行,降妖除魔,与神一战更是不在话下。尤其是可以参悟修行的人类,在女娃娘娘的神力和太虚神液的辅助下,我们人更是有夺天道演变大系数的存在,成神成祖,呼风唤雨。”

“当然,我说的成神也仅仅是在天地初开后,从这个世间诞生我们人族开始,通过先天大道眷顾,或是后天勤奋修行达到一定境界,方才有这本事。哪怕世人能通过修行有了仙凡之别,即便达到神境,仍是存在山海天地中。”

“相比那些应运天地而生的一些特殊存在,妖或神,我们还是和他们有一定的差距。”

“而我们的创世神帝俊就是整个山海最古老的存在,作为混沌四大元灵其一的火元灵,后来又将其余三大元灵吞噬,这才有了这个世间的全貌,自然属性,衍生万物。”

言之此处,崇灯转过身向着扶桑树深深鞠了一躬,端庄谨慎。

“山海无恙,大道周而复始,在一代代先驱大能者的开拓下,有无数前辈和大神为我山海的未来奠下了雄厚的基础。也就是在那时,一群来自天外天的化外天魔入侵我山海大地,所幸在那个年代我们的祖辈诞生出不少异能强者,其中修为突破神境的更是数不胜数,是以当时和化外天魔一战,我们的祖先将他们拦在了天外天,并未殃及我们的山海大陆。”

“那一场大战昏天暗地,祖辈们在天外天不知鏖战了多少年月,有斩杀天魔者,也有抱憾死在天外天的,腥风血雨,十年一日的生死之战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最后,那些在山海中显赫一方的古神几乎全都陨落在天外天战场里,那里也被后世称之为神墓,只因死在那里的,都是曾经的神境高手。”

墨故渊和鱼清潺二人听得入神,更是心境跌宕起伏,不知从前还有这样的一幕。

“本以为这次大战会是以我们付出惨烈的代价而获得胜利,那样也算对得起各位先驱的在天之灵。可谁知后来那群化外天魔中有一位绝世魔头,它以横扫千军之态将我们的先驱者碾压,所过之处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没有人能拦住它,哪怕众多神联合诛伐,依旧不是它的对手。”

“这也是所谓天劫真正的由来。”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道“连诸神联手都无法战胜么?那魔头岂不是超越了神境?”

崇灯苦笑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些秘闻也是在我陨落后,帝俊告诉我的。而逼退那头天外魔头的正是我们的山海老祖宗,帝俊他老人家了。”

崇灯指了指后方,脸上忽而多了几分笑意。

墨故渊和鱼清潺同时看去,此刻两人俱是换了一副神态,有尊敬,有惧怕,也有好奇。

这棵古树仿佛见证了山海历年所有的一切,此刻安详扎根于此,如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周遭闪烁的青白两色光芒,就好像是它的叹息一般,顾影自怜,又有些许遗憾和挂念。

“无论面对何种困难和危机,挑战或是入侵。山海世间万物作为生活在这块大陆的共同群体,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捍我山河,佑我苍生。”

“我们可以内耗自相矛盾或是残杀同类,自然法则,弱肉强食,强者自有强者说话的态度。只是在国与家,大是大非和种族生存的时候,理应抛弃偏见,任何犯我山海者,当杀,当诛!”

“山海天地,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是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希望所在。”

扶桑树上,一道巨大的虚影轮廓漂浮在上,蔑视天穹,天帝威武。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帝俊神威 扶桑树下的几人望着半空之上那道虚影,耳边,是帝俊说的这三句大道简言。

墨故渊听的心中摇曳起伏,此等大志大向,自己不置可否,深以为然。

遥想当初在沧海之际,段前辈不就是为了仙妖两界的安危和沧海根基的巩固,以一己之力,祭身沧海,这才使得沧海之水没有倾覆泛滥,两界大陆得以保全,无数黎民百姓也免受海难之灾。

此等大义,非常人所不及,非能人所不能,所做所愿,更是超越了许多修道人的一生望而却步的境界。

能力越大,肩膀上挑起的重担也就越大。可在整个世间来说,仍有许许多多不堪一击乃至籍籍无名之辈,也有很多善良真诚的人,用自己微不足道的能力,在为这个世界尽出一份绵薄之力。

虽不比拯救一个世界来的伟大和轰动,可这样的存在,点点滴滴,积少成多,汇聚成海,用自己的力量去感染别人的内心,亦是功不可没,功德无量。

善不分大小,多施善举更是对这个我们生活的世间报以最大的感恩。

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消,日有所损。行善不以为名而名从之,名不与利期而利归之,利不与争期而争之,故君子比慎为善也。

如帝俊这样的存在,放眼望去,也已经是整个山海间至高的存在。昔年盘古开天辟地后,作为世间四大混沌元灵的自然属性之一,他的存在,是构造出整个世界的必备元素。

他的根基在山海之中,在这块大陆版图,世间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能力,给了他开创上古天庭,成为天帝的大道造化。而他同样明白自己本身存在的意义,就像之前他说的,任何时候,当自己生活的家园受到危险和困难,作为这个家园的共同群体,当抛弃偏见,一致对外。

我得道山海,自当义无反顾回报山海,帝俊是,那些先驱者古神同样也是。

扶桑树上的虚影渐渐淡化,帝俊看了看底下几人,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崇灯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继续说道“后来帝俊和那位绝世天魔大战了一场,除了天外天这片战场风火狼烟,惨不忍睹之外,我们生活的山海大陆也在两人的气势下渐渐分崩离析。受外力压迫引发的自然因素影响,地壳变动,山势水泽更是被天外两人的打斗变得风云难测,山海大陆的苍生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天灾人祸更是年年不断。那一场天劫浩荡,我们山海之人无辜牵连,不知死了多少百姓。”

饶是崇灯刚恢复不久的心境,在说到这里,依旧有几分悲戚和无奈。

“在帝俊付出自己精魄和一身大道修为时,最后终是战胜了那头绝世天魔,并将它斩杀当场,尸骨无存!”

“啊,帝俊这么强?”鱼清潺下意识惊呼说道。

连古时多位神境联手都无法制衡的绝世天魔,结果被帝俊一人斩杀,可见帝俊的实力强悍和恐怖。

崇灯点了点头,苦笑说道“虽然将那头绝世天魔斩杀了,可帝俊也是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神魄去之八九,大道修为更是付之东流,最后还是被扶桑树牵引一丝魂力方才侥幸保存至今,不然怕是也要道消天地了。”听到这里,墨故渊和鱼清潺方才明白为和帝俊一直藏身在扶桑树之中,想不到其中缘由竟是如此可歌可泣。

墨故渊欠身抱拳向着扶桑树鞠了一躬,口中认真说道“晚辈先前多有冒犯,是我错了。”

鱼清潺亦是跟随墨故渊一起,认真向着扶桑树行礼致歉。

扶桑树不为所动,光芒微亮,没有声响。

“随着年月累积,在受当初那场天劫影响,整个山海大陆开始分裂,由中山经定格原地,其余大陆版块向着东南西北各处分离,山川河泽肆意耸立贯穿,这才有了后世的山海五经所在,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见的样貌。”

两人一阵恍惚,听崇灯所言,如坠梦境,不仅颠覆了过往的认知,还刷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眼界。

很快,墨故渊反应过来问道“即是如此,那些天魔都被我们的先驱者阻挡在了天外,为何现如今又有天劫,难不成是那些家伙犹不死心,卷土重来?”

崇灯看了看墨故渊,目光一亮,脸上有几分欣赏之色。

“不错,小道友真是聪慧,融会贯通的本事很强啊。所谓天劫一说,是从那一次大战之后开始产生的纪元世纪,本以为杀退了那些家伙,从此就相安无事。只是在十万年后,也就是三千年前,那伙天魔又再次降临天外天,欲侵我山河。”崇灯目光深深,仿佛想起当年一幕。

“这!怎会如此?”墨故渊急切喊道。

“三千年前,我山海天地唯有两位真神,正是龙神琉璃和剑神剑者以及两位大道衍生的半神之属,时光和轮回。岁月几经波折,天地灵气不复上古时期那么璀璨夺目,万物灵长也达不到过去的巅峰旺盛。所以这一次和天魔的大战,在两位真神的率领下,所有合道境修士和一些各地隐士的半神前辈都参与当中,再一次和化外天魔在天外天拉开了生死之战。”

“好在这一次天魔来犯,并不像古时那般不可一世,第一次天劫过后,想必它们也损失惨重,很多修为高超的天魔都死在了第一场大战之中。而且在龙神和剑神的威力下,那些天魔无法招架,很多都死在了两人的手中。当然,我山海之士也有不少合道境的修士和半神之属道消陨落,而我便是其中一个。”崇灯喟然一叹,唏嘘不已。

墨故渊听得极为认真,在崇灯稍作休息的时候,他心中百转千回,满是疑虑。

“三千年前的天劫,山海五经所有合道境以上的修士都去了天外天,可按照崇灯所言,他似乎并不知晓龙神和剑神也都陨落了。而且据后来记载,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主要是神魔大战,是龙神和剑神的决裂,因剑神转入魔道,从而让两人生死相向,最后纷纷死在了那场大战之中。”墨故渊心中暗自想道。

“前辈,你可能有所不知,龙神和剑神最后都死了。”墨故渊轻轻说道。

崇灯一愣,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他缓缓说道“二位真神许是为了我山海无恙,最后倾尽所有这才道消不存了吧。当时我只是跟随那位前辈去往天外天,到了战场之后,也曾和天魔交过手,只是不知打了多久,直到我筋疲力尽,法力枯竭,被一头天魔偷袭重创伤及要害,最后被它一脚给踢出了天外天。”

“本以为我会就此死去,许是我运气好了点,恰好掉在了汤谷扶桑中,这才有了我后面的机遇,被帝俊所救,侥幸残存至今。”崇灯摇了摇头,独自笑道。

知晓一切来龙去脉的原因后,墨故渊恍如隔世,当真是世事难料,不可揣测。只是对于他心中所知道的一些过往和传闻,墨故渊并未说出口,毕竟自己又没有历经那场神魔大战,也不敢确定三千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辈大义,自然有山海大道眷顾,福泽深厚。”墨故渊笑着说来。

崇灯罢了罢手,不以为意,道“我落入扶桑之后,回天乏力,也只是借着扶桑树异能可以保留几缕魂魄。因我身上有天魔留下的气息,在帝俊的禁锢中,后来我们推演出一个惊人的结果,那便是在上一次的三千年后,化外天魔还会卷土再来。”

言至此处,崇灯脸上一片凝重和愤怒,可更多的还是对这个山海世间的担忧。

“什么!这化外天魔是杀不完的吗?为何如此执着,非要入侵我山海,这都两次被杀退了,他们究竟是谁?”墨故渊心神胆颤,满是不解。

“天地初开,鸿蒙降临,这是宇宙奥义对任何一个自成空间的所在地给予的祝福,可让生活在这一片大地的灵物有自己的一片天。那些天魔是谁我不知道,据帝俊猜测,应是来自宇宙其它世界的灵物,反正不属于我们山海之中。”

“那据前辈你所说,这一次的天劫是我们山海历年第三次天劫,后来你们可推算出来具体世间么?”

崇灯眉头紧缩,痴痴看了看墨故渊,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扶桑树,半响,轻轻说道“应是百年之内,化外天魔就会再次降临。”

墨故渊和鱼清潺两人一震,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如......如今整个山海仙妖两界内,都......都没有一个真神存在,这......这要怎么应对化外天魔的来犯?”鱼清潺吞吞吐吐,不知是被惊吓还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无法控制自己。

“所以啊,我们才有了孤注一掷的办法,集结扶桑树十棵中夏之桑,以扶桑万树之长的大能,再配合十棵九千年的椹实,助帝俊重登帝位,踏破天外,这一次,定要将它们尽数伏诛于此。”

说完,崇灯一股脑坐在了身下的树干之上,双手抱头,继续说道“不过眼下局面你们也看到了,先前一个不留神,你俩可是毁去了一棵椹实。对帝俊的神功而言,这椹实只有长在扶桑才有效果,本以为普天之下没人能摘去,没想到小道友居然身怀轩辕剑,那可是昔年剑神前辈的神器啊,真是造化弄人。”

言罢,崇灯用手撞了撞扶桑树,笑道“看来我们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这一来说不定我还能多陪你几十年。要知道你若借助扶桑大能强行恢复,怕这一次过后,就真的是灰飞烟灭。这么久了,我可舍不得老祖宗你啊。”崇灯作势不忘轻轻擦拭眼角,一派依依不舍。

“滚一边去,幸灾乐祸的,也不怕你祖宗留下的长留基业毁于朝夕,少昊那小子当年就跟你一个德性。”扶桑树中,一声怒吼传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西山经天柱 望着二人谈笑,墨故渊心底无端涌起一阵愧疚,先前两人至此,见中夏之桑是不可多得的天地至宝,这才用轩辕剑劈下了一棵。然而却是没想到这中夏之桑的用处如此之大,若因为自己的贸然大意,日后酿成了大祸又该如何是好?

鱼清潺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落寞不语的墨故渊,瞬间相同其中关键。依他的性子而言,又深知因果复杂,不禁有些担心墨故渊会不会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

“这中夏之桑是被我们采摘了一棵,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不是还有时间吗。你好好练剑,我努力走江,争取早点入海化龙。说不定在下一次天劫降临之际我们还有机会呢?”鱼清潺望着墨故渊,展颜一笑,轻轻说道。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生动而又真挚的面容,心中一暖,想说些什么,却是被话堵在了喉间。

“你啊,就是太给自己找罪受了,再说了,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具体事因啊,所谓不知者无罪。这中夏之桑又是难得的至宝,既然有幸遇见也是我们的福气不是,摘了就摘了,哪怕以后有什么危险,我陪着你一块抗下便是。”鱼清潺笑着说来。

还有一句话鱼清潺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从前都是你保护我,可不论以后遇见什么危险,我也会陪着你一块面对。”这句话鱼清潺难以启齿,觉得放心里更好。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注视自己的目光,亦是深情相望,继而重重点了点头。

崇灯望着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当下双手拍起掌来,附和赞道“不错,天意如此,小道友也无需自责,我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数。若真要天亡我山海,恐怕也不会等到今天了。况且你既然有这个造化得到轩辕剑的传承,你朋友又是走江入海的天选之子,说不定未来山海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

“前辈,我......”墨故渊动容,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小道友我知道你的心意,也能看出你身怀正义,颇有侠气。只是很多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之下那便心安理得即可,不争朝夕,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鱼清潺此刻是越发看这崇灯顺眼,想不到这人心态如此厚重,不愧是能成为长留山的山主,非一般人可比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安慰墨故渊的话语,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可比自己有份量多了。

“是这么个理,我很赞同啊。”鱼清潺对崇灯竖起大拇指,开口笑道。

墨故渊看着两人姿态,虽然无法打消心中顾虑,可见二人对自己如此,心底不禁暗自起誓,倘若日后整个山海真有危难,自己定要为这个世间出上一份自己的力量。

“那现在该怎么办,中夏之桑摘也摘了,帝俊又无法恢复修为,就算天劫真要来,也是几十年后的事,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啊。”鱼清潺拉过墨故渊,向他问道。

墨故渊挠了挠头,只得看向崇灯,不知他是否有让自己二人离开的办法。

崇灯缓缓说道“这个自然,如今我们身在通天峰地底,扶桑扎根在此,也是为了加快中夏之桑的结果。不过眼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我让精卫带你们找到和悬虹河的连通山口,顺着悬虹河往下,就可以出去了。”

听得此话,墨故渊问道“前辈难道不和我们一块出去吗?这毕竟是在长留山的地界。”

崇灯罢了罢手,苦叹说道“我不过几缕残魂罢了,出去又能如何,况且我本身都是依靠扶桑而活,离不开太远。当年为了扶桑结果能更快点,我用门中秘法在帝俊的帮助下,将扶桑从汤谷转移至通天峰底,为的就是能在此吸收此峰的精髓。这千百年来,通天峰被扶桑扎根在下,你们也看见了,峰内实体不在,居中更是空旷幽幽,其中蕴含的灵气早已被扶桑蚕食,我已经对不住长留了,何来出去一说?”

墨故渊诧异,想不到崇灯为了以防万一,竟是舍得将整座长留的气运托付而出,可见心中壮志凌云。

“这通天峰不过就是一座很高的山罢了,扶桑即是树,只要有大地土壤,以它的神能,何处不能为家,何处栽种不得,跑到这峰底之内作甚?”鱼清潺不解问道。

崇灯愣了愣,脸上有几分莫名之色,径直说道“你们不知道通天峰是神兽玄武的四足之一?”

这会轮到墨故渊和鱼清潺呆呆相望,玄武四足?

看着两人模样,崇灯耐心解释道“上古时代,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战不周山,因战况激烈,两人皆是使出看家本领,结果导致不周山轰然崩碎。而不周山作为西山经天柱之一,是支撑整个西山经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的南边天柱,不周山倒塌,从而引起天降大水,倒灌人间山河,女娲娘娘不忍生灵涂炭,遂用五彩天石补天,这你们都知道吧?”

二人齐齐点头,关于这两种传说,皆有耳闻。

“女娲娘娘将天缺补好后,哪怕天上之水得以控制,可作为西山经天柱之一的不周山倒下,也就意味着西山经上面的天幕失去平衡,同样是灾难一件。试问天在上,若不能稳固,真让天塌下来那还了得?怕结局不比天水灌满人间来的可怕。”

“为将天幕结界巩固,随天地初开诞生的四大神兽之一玄武,为救天下苍生,舍身取义,用自己的肉身祭祀,龟甲为壳,长眠大地之中,以此为西山经带来祥瑞福兆。而他的四足则是化作四道天柱,其中一足则是代替了不周山天柱,其余三足神力遣散在另外三处方向中的天柱里,以此加固天柱的构造,为整座西山经祈得万世太平。”

古时之事,想不到竟是来的如此浩然磅礴,大厦之倾,却总有一些人挺身而出,这个世道,天理渺渺啊。

墨故渊抬头看向整座通天峰,视线之下,空旷无垠,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通天峰的前身竟然是西山经东边天柱之一,还是古时玄武一足所化,难怪崇灯要将扶桑扎根于此。

玄武作为天地初开的四神兽之一,其中蕴含的神力和能量,自然是山海其它地方无法媲美的存在。用玄武之力,助扶桑结果之期,这等逆天之举,若不是为了天下大义,怕是任何人也不敢生出这般念头。

“前辈,这通天峰内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徒有其表,内在空旷,可会给西山经天幕带来影响?”墨故渊忽然问道。

崇灯笑着指了指墨故渊,道“能想到这点可见小道友心性真是不一般啊,放心,既然这椹实结果没了希望,那么也就没必要再蚕食通天峰余下的灵力了。而我呆在此处则是为了将扶桑结果的椹实能量反哺回通天峰,这样也算有个交代。”

墨故渊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倒是极好。

“通天峰作为东边天柱,虽说眼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要支撑天幕还是不成问题的,毕竟这是玄武之力,岂是一般山体石岩所能相比。只要不受到神境高手倾力一击,是绝无可能会倒的。再说了,我后面还要将扶桑之力反......”

一棵石子兀然掉落,直直穿透他的身躯,滚落在地。

几人一愣,皆是看向那颗不知从哪飞来的石子。

忽而,扶桑树猛然摇晃不止,树叶纷纷,椹实赤光更是左右摇摆,青白色之光同样忽明忽暗。

三人所站的方位震动不已,四周岩壁,碎石纷飞,滚滚而来。

“老祖宗啊,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摇啥呢?”崇灯急声喊道。

“摇你祖宗哦,这不是我动的,是通天峰在动。”帝俊沙哑之声响起,愤然不已。

从那一颗石子落下之后,众人头顶上方开始出现延绵不绝的落石,或大或小,纷纷滚落砸下,好在扶桑树异能强悍,千斤旦石可以隔绝阻扰在外。

山崩地裂,随着顶上落石砸落,竟然连着脚下大地都开始出现裂痕,分崩碎裂,好似地震一般。

墨故渊匆忙御剑而起,将鱼清潺带过,飞掠穿插洞穴之底,来回避开落石范围,以免不测。

“这通天峰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要塌了?”鱼清潺担忧问道。

墨故渊无法分心,哪怕扶桑能阻扰上方碎石砸下,可仍有不少大石穿透而过,重重砸在了几人身边大地。

崇灯眯起眼看着上方,感知之下,蓦然大惊失色。

“你这乌鸦嘴,看你说的话就知道最坏的结果灵验了。”帝俊讥讽说道。

崇灯恍惚,脸色一阵彷徨和惊讶,喃喃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很快,崇灯手中一道光华绽放而出,他转过头向着墨故渊二人喊道“事已如此,你们沿着我这光向遁入,光之尽头,就是离开此地的出路。”

墨故渊飞掠而过,还想在说些什么,崇灯只是向自己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既然是我长留的定数,前后因果,我也逃脱不得。小道友,要好好活下去啊,未来这个山海世界,永远都是你们年轻人的。”

墨故渊见崇灯神色自若,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轩辕剑青光大起,顺着崇灯开辟的路线,飞速疾行,扶摇直上。

第二百三十章 七色虹光阵 长留山,通天峰。

原本那座金碧辉煌的金光殿已经破败不堪,残垣断痕遍地都是。

舞惊鸿和妙可可两人此刻置身在通天峰顶最上方的七色虹光阵中,二人身姿风彩绝伦,飒爽翩翩。

七星龙渊和承影在各自手中熠熠生辉,两人本就生的倾国倾城,此刻浑身沐浴在七色虹光中,更是添得几分神圣和威严。

眼下二人如九霄天女般,飞舞动人。

舞惊鸿婉转手间七星龙渊,瞬间引发出剑身外的七颗星斗,一声龙吟怒吼从剑中传来,七星飞腾而上,兀然放大,竟是几个呼吸间就将整座长留笼罩在下。

在昏暗阴沉的夜幕下,七星亮如旭日一般,照耀长留山七十二座山头。所有长留弟子怔怔望着七星龙渊的光辉,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剑势,还有七星龙渊真正的威力。

“没想到都能逼迫掌门祭出七星龙渊的星龙剑灵,多少年了啊,都从未见过七星龙渊里的剑灵从沉睡中苏醒,上一次,还是他们三人联手激发诛仙阵.......”文竹长老站在一座辅峰峰头上,望着头顶风华,唇角轻轻呢喃。

青容亦是满目希翼,神剑引发出来的天地异象,是她从未看过的,当下不禁对自己有这样一个师父感到无比自豪,也相信此次长留山一定可以渡过危机。

相比青容的脸色,雁山则显得有几分阴鸷和压抑,先前舞惊鸿和妙可可联手都未能从那家伙手中讨的半分好处。眼下更是将剑招融入七色虹光阵中,这才激发剑中剑灵,使得七星龙渊达到巅峰之势。

上方剑气滔天,气势凛然,自己当然能感受得到,只是对雁山来说,他从始至终更多的注意力都在那身穿紫衣白头的男子身上。

眼下局面,他仍然淡漠无动于衷,仍凭舞惊鸿调动千钧万力,而他,只是冷眼旁观。

“很强么?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长留。”雁山心中恶狠狠想道。

随着七颗星辰拉大距离,遍布在整座长留之上,身在七色虹光阵中的七星龙渊竟是有紫气东来的迹象。那七颗星辰由最开始的白色渐渐被紫气包裹缠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紫色,其光华也如出一辙,霎是夺目。

舞惊鸿看向不远处对面的洛城东,而后者看向阵中剑气磅礴,浑然不觉自己的注视,且似乎从未正眼瞧过自己,除了之前那一眼,全是恨意和愤怒。

是为了当年自己所做的事么?呵,那又如何。

七星龙渊的剑气已经攀至顶峰,此刻在阵中锋芒争鸣,似乎随时都能倾泻奔涌。

舞惊鸿趁势回头看了看一旁的妙可可,后者回眸与她相视一眼,微微点头,手中承影剑同样蓄力完毕。

承影剑剑影布满游走苍穹,亦是被七色虹光阵阵法中的灵力赋予奇能,此刻所有的剑气纷纷呈现深紫色。而虹光阵中,尽是承影剑的剑气,乍眼一看,阵中紫色剑气汹涌澎湃,翻滚叠加,层层不绝,就好像一条浓浆长河,其中不知蕴含了怎样的力量。

洛城东遥望看去,半响,收回视线,将手中太阿剑举起放在眼前看去,口中轻轻说道“对不起啊......”

太阿剑白光微亮,闪了两阵便恢复如初。可剑的气势,半分没有退却,反而在无形中变得更加内敛,不动声色。

三大神剑,自古时被少帝白昊齐聚长留山后,当中三位剑灵便自此在山上相互争锋,不遑多让,谁也不服谁。此外,三位剑灵都是女子之身,傲气十足,千万年来没有说过什么话,可在时间的长河里,似乎又说了很多话。

只有三位执剑人明白,诛仙阵能在彼此间激发形成,是因为三把神剑当中的剑灵早已心有灵犀。

如今,承影和七星龙渊站在了太阿对面,昔年情谊,在各自主人手中,也成了生死相向。

舞惊鸿率先夺剑而下,七星飞旋,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牵引着周边紫气形成了一道漩涡,仿佛天上都被七星龙渊撕扯破了一个洞窟。

剑尖一粟紫光绽放,一颗紫色星辰率先出现在洛城东眼前,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和光华将他包裹其中,继而轰然炸裂,紫气弥漫。

妙可可紧随其后,御剑俯冲而下,妙曼身躯的四方下,全是承影剑剑气奔流而至。

剑气滔天,生生不息,其中酝酿的剑意更是非常人所能及,只因这每一道剑气都藏有妙可可的剑意遍布其中,可见实力之强。

以气化剑,剑气森然,再以剑意遍布剑气之中,如实质真剑,每一柄皆是承影剑。

在舞惊鸿起剑落下的第一个回合,随着第一颗星辰炸响之后,洛城东整个身躯被七星龙渊的气势席卷,周边除了涌之不绝的气浪外,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似乎和星辰的爆裂一同化作紫气烟消云散一般。

可两女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妙可可御剑飞下,无数剑影穿透云烟掠过,向着洛城东所在的方位冲去,无数剑影浩浩荡荡,星辉灿烂。

一道白色火光在妙可可剑气长河的前端蓦然闪耀,那些绵绵不绝的剑气一个照面纷纷消散或是被白色火光打散,向着左右两侧抛飞断裂,天幕下一片眼花缭乱。

拨开云雾,风过无痕,那些紫气似乎也能和洛城东融为一体。

虚空望去,洛城东一身衣裳轻飘徐徐,似乎先前一颗星辰的爆炸对他没有半分影响。在他的身前,有一抹弧形白光,白光涟漪,其上满是波纹。

妙可可带着承影剑的剑河滚烫,在扫向洛城东之际,悉数被他身前这道白色弧形屏障阻扰。

两者相撞,弧形屏障除了表面波纹晕染增多,其它再无半分异样。倒是妙可可俯下冲来的身姿到了此处便再也无法得寸进尺,屏障将她阻挡在外,仍凭周遭剑气飞涌落在了屏障之上。

“我倒要看看你的太阿剑能扛住我承影剑的多少剑气。”妙可可望着底下洛城东冷峻的面容,口中怒道。

洛城东看着妙可可略带倔强和恼意的脸色,嘴唇微张,终是没有说话。

承影剑剑气去之不绝,妙可可身后,此刻越来越多的剑气汇聚成河,随着前方的剑气毁去,又有更多的剑气咆哮掠来。

视线拉长看去,就好像妙可可的后方有一条剑气形成的大江大河,且有泛滥成灾之势,神剑之威,一览无遗。

剑气被荡去,就有更多的剑气前赴后继入得其中,在两人的眼前,火花四溅,两者一较高下,争锋不让。

“承影剑啊,昼夜交替的瞬间,有光便有影子,千万年来,影子融入黑暗,不知累积了多少剑影。看他们师姐弟三人如今这局面,洛城东以一敌二,还是两位合道境渡劫期,难不成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合道大乘期了?”距离长留通天峰百丈之外的虚空上,有两人联袂漂浮在前,望着不远处山巅景象,其中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轻轻说道。

他的身旁,是一位极其美艳出众的女子,只是女子身形娇小玲珑,纤瘦无比。她脸色粉黛嫣然,眉目如画。

“曾掌门,若真是如此,长留山一派三人,还有那几个老家伙的修为,可都是合道境了啊,这等实力放在山海之中,谁又敢小觑长留?”

“呵呵,桃楼主何须如此一说,长留既然有如此造化,那也是祖祖辈辈积德积福传承下来的,我们自然比不得。长留山底蕴何其久远深厚,我崆峒和桃花楼放眼望去也不过建派千年而已。而如今你我已是仙界六大派之一,放眼山海其它各地,谁又敢小觑?”中年男子幽幽一笑,一派自得。

美艳女子风情万种撇了一眼,道“还是曾掌门心性豁达,幺幺受教了。”

两人正是御风远游至此的曾万衣和桃幺幺,当日察觉到西山经东边异样,后听半神轮回指令,前来长留山汇合。

曾万衣罢了罢手,脸上渐渐恢复淡然之色,目光遥望看去,眼底有几分落寞。

合道境,一步之遥,他已经在还虚境分神期停滞足足有三百余年,依旧毫无破境的迹象,也许此生再也无望踏入合道境。

桃幺幺不知曾万衣心境,对她来说,桃花楼作为古时一尊花神的陨落之地,只要潜心修炼,得到花神的传承,那么自己日后的修为一定可以水涨船高,所以对于修行一途,她倒并不着急。

两人地处恰好是在长留山边界,此刻隔山观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外,二人心中一直悬着一个不得其解的问题。

“轮回之司说的西山经所有还虚境以上的修士需到长留山,究竟所欲为何?”

就在曾万衣和桃幺幺深思熟虑之际,一道火光顺着天上黑云蔓延,瞬间点亮了长留山周边所有的山河。

“想不到二位道友先我一步至此,数十年未见,曾掌门和桃楼主风采更胜从前啊。”

一道爽朗的笑声响彻在两人耳边,二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火云之上,有八柄利剑围拢成圆,居中一人身穿白衣,脚踏火云,浅浅落下。

“柳谷主!”二人目光皆是一震,一种异样的情绪蔓延各自心头。

来着正是天虹谷柳沂河,他丰神俊朗,剑眉星目,脸上更是说不出从容和潇洒。

第二百三十一章 神明在天 八把宝剑拉开阵势,继而浮光掠影,一柄一柄向着柳沂河脚下铺展悬浮。柳沂河如拾阶而下,步步走来,直至走到两人身旁,向二人点头致意笑来。

“说起风采,我可比不得柳谷主呢,莫说谷主玄火神乎其技,连这御剑之术都是登峰造极,真叫人赏心悦目呀。”桃幺幺展颜一笑,霎那异香四溢,芬芳扑鼻。

柳沂河和曾万衣置身其中,瞬间倍感舒适,精神更是通透。

“这些年看来桃楼主的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可喜可贺啊。”柳沂河笑着说道。

桃幺幺掩嘴轻笑,眉眼都眯成了月牙一般,绝色之姿更是添的几分可爱。

曾万衣看向柳沂河,后者一身气机内敛,半分不显山水。据传千年前他的修为已经是合道境渡劫期,真不知时隔至今,他究竟有无迈入更高的大乘期。

天虹谷擅长火系法术,玄火作为天虹谷的代表,山海两界各派无人不知,只因这玄火乃是其开谷老祖,当年从九幽之地觅得的九幽玄火鉴当中参悟出来的不世功法,威力绝伦。

玄火共有四道门槛,九重,二十七重,五十四重,以及神人之境的八十一重。而现任谷主则是在多年前就已经达到五十四重玄火境界。此外,柳沂河还是一位天资过人的剑修,剑术超然,只是少有人见过他真正出剑的时候。

曾有人传言,比起玄火之威,柳沂河的剑法,更是棋高一手。

外界云云众说纷纭,曾万衣也不知具体事实,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柳沂河的剑法造诣的确要比自己高出太多。

西山经四大派,唯有长留山和崆峒派是以剑为主,如今长留数位合道境剑修,可他曾万衣身为一派之主,主修剑道,如今仍是还虚境,怎能不让他心生悲凉。

柳沂河看了看眼前曾万衣,而后面向长留之巅,望着那里的剑气长河,声势滔天,自顾喃喃说道“想不到昔年三人的剑道成就如此之高,眼下看来,洛城东更胜一筹啊。”

“本就是天之骄子,剑道所归,不然也不会合创出那套诛仙阵。要知道那会三人闯入蛮荒腹地,就是凭此阵杀了妖界一位大乘期老祖。”曾万衣望着战场中央,目不斜视说道。

“那依曾掌门所言,此番长留山三人手足相残,谁能站到最后?”

闻言,曾万衣竟是打起精神仔细观摩起这场千年难得一见的剑修之战。三人斗的如火如荼,没有花里胡哨的剑法,一剑之下,全是剑意和剑道的气息贯彻其中,行云流水,宛若天成。

曾万衣心驰神往,作为用剑千百年的他自然可以看出某些不同,只是每个人的剑道各有追求,哪怕大径相同,也不是光看就能参悟,更多是自己对剑道的心领神会。

半响,曾万衣漠然说道“三人都很强,舞惊鸿和妙可可联手对战洛城东,虽说洛城东一人顽抗二人仍旧游刃有余。可在长留开启护山大阵的情况下,有长留整座基业为根底,怕是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下,洛城东总有力竭衰败的时候,难不成他一己之力可以挑战整个长留?”柳沂河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说了一句别有用意的话语。

“大道殊途同归,若是我心高气傲,不屑与前人所合之道一途,你说我还能走的更远吗?又或者说大道万千,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那所求之道当真就能寻得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车之鉴下为何不能少走弯路,直达止境?”说到最后一句时,柳沂河忽然转过头笑着看向曾万衣。

曾万衣立在原地,茫然无措,眼里,是山巅那场光华堪比日月的辉煌。

桃幺幺看着风流倜傥的柳沂河,美目顾盼生辉,流连忘返。

“西山经其余地界的还虚境以上修士都已经到了长留各处,柳沂河你带部分人前去北边地界。桃幺幺去南边,曾万衣留在西边此地,等会听我号令,向通天峰七色虹光阵内灌输法力,提升结界灵力。”与此同时,西山经赶来的修士耳边纷纷响起轮回的声音。

听得此令,几人没有多问的念头,瞬间消失原地,按照轮回之司所说,即刻照办。

期间,柳沂河回眸看了看东边某处方向,心有疑虑,只是蹙眉看了看,便不再理会。

东边一处山崖前,轮回浑身被灰袍笼罩,看不清真容模样。

“是天劫定数引发的命理无常么?区区数年,竟有两人迈入半神之境,段念尘沧海兵解,可是为了如此?”轮回望着天际的流光溢彩,渐渐陷入沉思当中。

长留山通天峰上,洛城东和妙可可的斗法依旧水火不容,半分不让。

太阿剑只凭本身剑气化作的护盾,就可以将承影剑的所有剑气长河挡在洛城东身外,可见神兵之利。

妙可可咬牙切齿,看着洛城东举手投足间的轻淡,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委屈和心酸。

“你还在等什么,哪怕承影剑借着大阵可以取之不绝,再这样耗下去也没有意义,洛城东还没有出手,既然他想看,那我们就让他好好看看。”妙可可传音舞惊鸿喊道。

舞惊鸿点了点头,先前七星龙渊出剑挥去的第一颗星辰对洛城东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眼下她将余下所有六颗星辰之力灌输剑身之中,以此好破开洛城东的气盾防御。

七星龙渊紫光大盛,那遍布在天幕中的剩下六颗星辰兀然一阵收缩,流动旋转,聚拢在七星龙渊剑身四周,随着舞惊鸿一手指去,六星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光,当头直扫洛城东而去。

洛城东撇了一眼,虽不惧这六星齐落的攻势,可也不愿自己就此被这攻击波及,当下一手作成剑指,一粟白光从指尖射出,直奔六星对撞而去。

洛城东左右两手各执一方,一手之上是妙可可,一手之下是舞惊鸿,两人带着不顾一切的姿态,狠狠向着洛城东压下。有着身后大阵的支持,渐渐的,竟是可以缓慢的突破洛城东的阻隔。

两女相视一眼,脸色俱是果决无谓,下一秒,一股紫色气流从大阵中涌向二人身躯内,顷刻间又给二人带来一股新的力量。剑影缭乱不绝,六星更是璀璨生辉,夺目耀眼。

在这样的压迫下,洛城东眼中渐渐有了几分认真,看着两人对自己欲杀之后快的脸色,蓦然,他无端又是一阵愤怒。

明明是他被人玩弄鼓掌,明明是他失去所有,流浪山海,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庄周梦境因柳紫陌的死而就地顿悟,寻得心中道向,一步踏进半神之境,本以为有了至高的修为,可以力挽狂澜,所以他去了不死之渊觅得不死果。

可如今呢,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长留当然是恨的,舞惊鸿则更是恨透至极,而其余长留山人虽不比舞惊鸿来的浓烈,可一样心生厌烦。

当年是如此,今日更是变本加厉。

他何错之有?错的是这些自诩为自己好的人,这些道貌岸然,打着各种借口幌子骗自己的无耻之徒。

我不出剑,便以为我不会杀你们么?

洛城东惨白一笑,再次恢复神智时,同样带着果断和决然。

虚空之上,在洛城东身前,有无数雾气从四面八方飘然汇聚,白色雾气穿透七色虹光阵,弥漫森森,亦是绵绵不绝。

舞惊鸿和妙可可心神感知之下,大惊失色,两人没有多余动作,加大手中力度,再次狠狠向着洛城东压下。

雾气丝丝缕缕,千千万万汹涌集结,一粟剑光从中绽放,紧接着那些薄雾仿佛被某种神力牵引,一个眨眼间悉数没入深处。

太阿真身显现,浑身剔透晶莹,只有剑的形态轮廓,再无其它任何异样。

可光是这样一柄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就引得所有人无不哗然。

太阿剑除了真剑本体在洛城东手里外,从自古以来,太阿剑的剑气就一直温养在山海各地,此刻汇聚一堂,大有万剑归一姿态。

连七星龙渊和承影剑的剑气都被太阿剑牵引,震动不已。

洛城东径直撤去和二人的对峙,迎着承影剑的长河剑气,顶着六星的雷霆万钧之势,他向前踏出一步,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向着太阿剑伸手抓去。

承影剑和七星龙渊率先一步来至洛城东身前,两者齐发,当头杀来。

洛城东不管不顾,只凭借肉身硬抗这毁天灭地的攻势,怡然不惧半分。

脚下,步伐虽有几分凝滞,可洛城东始终没有停下迈去之势,步步惊心,步步生莲,最后,他终是一手握在了太阿剑柄处。

霎那,有光破开阴云,直射洛城东身躯,仿若神明。

天地间,唯有他一人置身其中,睥睨山海,目空万物。

神境洛城东,神剑太阿。

在场鸦雀无声,连舞惊鸿和妙可可围攻的剑势都变得微不足道,所有人呼吸急促,紧张的看着那人手握太阿,挥举劈下,一剑无敌。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地不仁,天道无情。 顺着崇灯为自己打开的方向一路穿行,墨故渊带着鱼清潺饺子很快就找到出口。

一道水流声哗啦啦作响,轩辕剑青光闪耀,带着几人身影瞬间冲破了眼前水帘,一个迂回而上,三人已经飞至通天峰半空。

眼下天幕阴沉,几人不知究竟在山洞中呆了多久,就在墨故渊欲找寻羽涅他们的踪迹时,一声巨响充斥在二人周围。

墨故渊抬手遮挡,立马远离风势范围,扶摇远去的时候,三人皆是齐齐向着通天峰望去,一时竟是忘记自己要做些什么。

通天峰顶,一袭紫色身影沐浴在天光云影之中,整个天地间,唯有那一人浑身光华倾泻,举手投足间排山倒海,剑影长虹。

视线下,整座长留山皆是那人的剑气,飞流涌动,浩瀚无垠,墨故渊从未见过此等异象。

天地间,再无任何存在,唯剑长存。

在洛城东握住太阿剑的那一刻,承影剑和七星龙渊纷纷黯然失色,在洛城东驱使下,剑气浩荡,连承影剑的光芒都被压制下去,悉数被太阿剑的剑影包裹围剿,融为一体。

又一声巨响在峰顶轰然炸裂,墨故渊定睛望去,下意识惊呼喊道“难不成刚才山体内的骤变就是受此等剑气影响?”

一眼之下,峰顶之上的剑气除了向妙可可和舞惊鸿杀去之外,更有一大部分的剑气相互交融,彼此凝结,在高空之上缓缓形成了一柄擎天巨剑,如天外山石,磅礴万顷。

墨故渊望着那一柄傲然绝世的巨剑,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当初在沧海的那一幕。

段前辈一人飞至云海,端坐剑头,同样带着一把苍穹之剑,俯瞰山河万里。

“墨故渊,那人是洛城前辈吗?”鱼清潺美目怔怔,看了许久,轻轻开口说道。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道“是洛前辈无疑了。”

“当初梦境一别,这些年里想不到洛前辈的剑法越来越厉害了,此番来长留,可是为了梦境当年所发生的事情么?”

“或许吧,洛前辈爱而不得,又被同门抛弃,长留误他二人,其中是非曲折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墨故渊缓缓说道。

“嘁,何来说不清?梦境里你我都在,不说洛前辈如何,光是看柳姐姐那些年里受过的苦,我就觉得不公平。洛前辈今日起剑长留山,我觉得他真是威风极了。”鱼清潺赞叹说道。

墨故渊回眸看了看鱼清潺脸上憧憬和希翼的目光,轻轻笑道“是啊,在大岩若洞的时候,我就觉得洛前辈已经很了不起了。”

荒芜天地中的洛城东一身寂寞,扎根在无垠虚空中久久静默。

踏遍山河宽广,终失去,寸步两方,阴阳相隔。

擎天巨剑凛然,气势之下,连着长留护山大阵七色虹光阵都摇摇欲坠,飞沙走石,紫气混乱。

妙可可和舞惊鸿二人不敌洛城东剑气,在洛城东几个身影闪烁的瞬间,一举将二人踢入了峰顶之上。

尘沙飞溅,金光殿早已荡然无存,唯有残垣断壁,一片硝烟。

除了通天峰外,其余七十一座山峰,此刻光芒一阵淡然,在受洛城东剑阵影响之下,各处山头的阵法基石纷纷遍布裂痕,维持七色虹光阵的能量也在缓缓流逝。

“难道真是我长留命数已定?注定有此劫难么?”通天峰旁的一处山峰上,京墨老泪纵横,跌倒在地,望着远方峰顶的巨剑,心神俱颤。

当年种种,如此看来,不过是天理循环。

洛城东为爱入魔,又因爱成神,神魔之间,唯有柳紫陌一人。

既已得道,世间任何也就算不得什么。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不,他不答应。

洛城东手持太阿,转身飞向深空,神明之怒,便是要这些人血债血还!

舞惊鸿吃力的站起身来,红衣飘飘,却再也没了过往的惊艳夺目。她目光凄凄,眸底剩下所有的光都在那袭紫衣身上。

而后,她微微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睛看去,这一刻,她仍是长留山掌门,是仙界冠绝古今的长留山。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洛城东须发飞扬,眉目痛苦却又执着,望着视线尽头那柄巨剑的剑柄,他要用这把譬如通天峰一般大的重剑,毁去长留这个梦魇。

“拦住他,不可让他登上巨剑顶端!”舞惊鸿冷冷说道。

妙可可愣了愣,继而看向舞惊鸿,怎么拦?

“所有长留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催发七色虹光阵法,哪怕拼尽我长留气数,哪怕崩塌长留所有山河,一定不可放过此人!”舞惊鸿尖锐的声音响彻四方。

与此同时,身居东边的轮回之司下令吩咐所有西山经到来的修士,全力协助长留大阵,将得道西山经天地灵气汇聚七色虹光之中。

西边曾万衣看了看头顶迹象,向着身后几人点了点头,众人没有言语,纷纷出手施法,五光十色各色法力冲天而起,向着长留山中掠去。

南边桃幺幺所在之地同样如此,光芒闪烁,霎那弥漫。

北边山谷之地,柳沂河痴痴看着那袭飞向高空之上的红衣,忽而脸色有几分落寞,也不知道经此一役后,是否还有机会看见她的鸿雁翱翔水袖惊鸿舞。

那一曲惊鸿,他从未忘却。

意念之下,北边之地同样绽放出旭日光辉,比起其余各处方向,更为耀眼。

轮回站在东边山巅之上,以一己之力,调动此方地界所有灵力,尽数涌向长留山之中。

灵气复苏,万物滋长,长留山所有的峰头兀然间变得飘渺深邃起来,雾气缭绕,各色奇光不断闪烁,仿若猛虎从深山之中缓缓走来。

感受到天地异样,七十一座山峰上的长留弟子强撑精神,与整座长留山融为一体,生死存亡之际,人人脸色满是坚决无畏。

“掌门有令,速速催发七色虹光阵。”文竹长老气定神闲,一语之下,同样响遍了长留山。

妙可可脸色苍白,看着东南西北四地光色,心中已是知晓大概。她看了看飞掠而上舞惊鸿,蓦然叹了一口气,紧随而上。

在众人合力灌入灵力下,七色虹光阵再次运转,随着源源不断的蓬勃灵气汇入,大阵也越发汹涌,比起之前更是天壤之别。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一只浑身金光四溢的大鸟展翅高飞,沿着通天峰飞舞盘旋,身上,所有的金光化作晶莹的流沙,纷纷扬扬没入主峰之内。

顷刻间,这通天峰仿佛成了一道通天金柱,亦是擎天苍穹。

峰顶之上,来自虚空悬浮的巨剑同样白光乍泄,如皓月当空,直指底下金柱。

两者相互映辉,气势陡然,水火不容。

“通天峰的阵法基石交给我,至于最后的结果就看天意 了。”玄鸟双翅从妙可可舞惊鸿二人身旁掠过,淡淡说道。

两人点头示意,却是看见玄鸟背上的羽涅和落葵。

“师父师叔,你们要小心啊。”落葵挥手大声喊道。

羽涅慌忙将落葵拉过,心惊肉跳说道“小心点,等到了顶峰我们还是先行下去,以免拖玄鸟后退。”

望着两人飞升远去的背影,落葵目光一阵担忧,她看了看最上方的洛城东,眼眶无端红了起来,哭道“明明洛师叔也是长留山的,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啊。”

趁着玄鸟飞下,羽涅将落葵抱在怀中向着山顶落去,安慰说道“许是你这位洛师叔也有不开心的事呢?”

“那不开心也不能这样啊,我一点也不喜欢。”

羽涅淡淡撇了撇上方,这一次,他没有再嘻嘻哈哈,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三人。

落葵不喜欢,他自然也就更不喜欢了。

“保护好落葵,长留七十二座山峰,这通天峰的阵法基石只有我能开启,若是山峰真的扛不住,趁虹桥还有灵力,带着落葵下山。”玄鸟交代道。

羽涅回过头看了看这只金碧辉煌的玄鸟,咧嘴一笑,道“玄鸟姐姐放心,有我在,出不了意外。”

玄鸟目光撇去,点了点头,再次沿着山体盘旋飞去。

远方,瞧见通天峰上的一幕后,鱼清潺蹙眉向墨故渊说道“他们怎的也上通天峰了?”

“应该是我们进入山体后羽涅被落葵带回去了吧。”

“如今整个长留山的弟子都在外峰之上,他们两个呆在上面不会有危险吧?”

墨故渊环顾四周,见各处山头阵光涟漪,细查之下,更是有数十道威严恐怖的气息身居在长留上下。

“我们也先上去,真有什么意外,怕羽涅一个人也招架不住。”墨故渊当机立断说道。

鱼清潺点了点头,随墨故渊一同向着连接通天峰上那座虹桥掠去。

此方天地越发迷茫幽幽,在洛城东一人气势牵引下,连昼夜都无法分清,时而亮如白昼,时而暗如黑夜。

七色虹光阵在天幕下掀起一道紫色漩涡,当中有点点星光闪耀,随着紫色越来越深,隐隐成了浓墨般的黑色。

一股极强的撕扯力正在酝酿生成,山巅上靠近漩涡旁的剑气纷纷被其卷入当中,瞬间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洛城东望着巨剑上的阵眼,如太虚星辰塌陷,带着无量光年的神力厚积薄发。

“诛仙阵没了你,我和可可一样可以祭出,你再往上走一步,会死的。”舞惊鸿不知何时站在了洛城东身前,她的背后,是变异的七色虹光阵,是集结融合了整个西山经的天地之势。

洛城东一手搭在身旁巨剑剑身上,白光顺着他的手心渗透,一身紫衣的他渐渐变的透明起来,和手中太阿如出一辙,浑然天成。

他讥讽笑道“那又如何?我洛城东起剑,谁能拦我,谁敢拦我,谁配拦我?”

谁能?

天地间默然无声,没有人回答。

妙可可怒道“洛城东,你当真要毁长留千万年基业?你对得起长留吗?”

洛城东一震,不甘怒吼道“我问心无愧,至练剑修行以来,何曾有过背叛长留之举,入妖界蛮荒,杀敌军于手,仙妖两界大战,我何时有过半分手软?西南两经各地妖兽祸乱,我一人仗剑除害。我背负血债,沾染因果,哪怕堕入无边地狱我也不惧任何,只因师门从小便教我要成为一个正道之士,惩善扬恶,替天行道,我问你,我做的可有半分不对?”

妙可可兀然一窒,长留能成为山海两界数一数二的存在,的确是当年洛城东的功不可没。

“吾辈鸿鹄之志,浩然正气,天下证道,是为了开山海太平,使苍生安居乐业,以杀止杀,未尝不是一条康庄大道,所以我这么做了。可你们呢?紫陌不过是罗兰峰一株花草罢了,千年修得真身,我与她两情相悦,为何要戏弄与我,为何弃我所爱,我为长留鞠躬尽瘁,你们却让我痛失所爱......是你们毁了我啊。”洛城东仰天长啸,泪眼朦胧。

山里山外,无数人静静看着那袭紫衣的悲愤,有人不屑暗自讥讽,有人摇头苦叹默哀。

妙可可气急,据理力争说道“并非我们有意刁难柳紫陌,逼她离开长留也是我们共同商讨出来的结果。你是注定要成为大剑仙的存在,岂能为了儿女私情不顾身上肩挑的重担,柳紫陌与你有大道相克,长此以往,你又如何能沉心剑道,追求巅峰?”

“一派胡言!难道你看不出我今日的半神之境是紫陌助我登顶吗?”洛城东恼恨喊道。

“那也是柳紫陌有此一劫,她的死换你剑道所归,是长留山的福泽,她本就是吸收罗兰峰的灵气化为人形,理当回赠我长留气数。而你呢,不但不感恩,还要一意孤行,自我沦陷,对得起长留对你的栽培吗?”妙可可同样怒喊回道。

看着妙可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洛城东忽而觉得她有些陌生,即便当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可也并未像今日这般无情狠辣。

不仅是她,连自幼爱护自己的京墨长老亦是如此。

“哈哈哈哈,究竟是我一意孤行,还是你们精心算计?我洛城东不欠长留,是你们欠我的。当年害我入魔,遭世人唾弃谩骂,紫陌无辜被你们蒙骗鼓中,生不如死,这些新仇旧恨我本不愿提及,可你们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给我,对不起的是你们,你们统统都该死!”洛城东几近疯狂,歇斯底里。

“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柳紫陌心怀不轨,我们早就看穿她的阴谋,妖界受制于你洛城东剑势,欲杀之而后快。打从你不在罗兰峰的时候起,那株草妖就已经心怀不轨了。”妙可可指着洛城东,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越发怒火。

洛城东一震,凄然怔怔,他没有再理会妙可可所言,只是悲哀的看着曾经这个喜欢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师妹。

底下的墨故渊和鱼清潺同样好奇莫名,不知妙可可所言究竟从何而来,怎会说出是柳紫陌心怀不轨,受妖界指使前来长留祸害洛城东。要知道在庄周梦境里的镜花水月中,两人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柳紫陌对洛城东的心意,从未有过半点变化。

妙可可欲再说些什么,忽然舞惊鸿一袖挥去,径直制止。

“她是妖,哪怕是长在仙界的妖可还是妖,仙妖势不两立,自古便是如此。柳紫陌从化成人形的那一刻起,真名就在鸿蒙山上,迟早有一天她会背叛我们的。”风声幽幽,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彻在云霄之中。

山河间哗然,人人看向那冷漠的红衣女子。

一道紫光乍现,惊雷蔓延四方,云层中遍布闪电,风云变色。

“你听,多么可笑的说辞啊,她是妖,所以该死。”

“西南两经的妖族啊,你们都听到了吗?这就是仙界夙愿,只要你是妖,不管善与恶,都得死。”

阴云翻滚,紫电游走,黑影中,有数道庞大的身躯潜伏其中。

站在虹桥上的鱼清潺愕然看去,口中惊呼道“是凌姐姐来了。”

墨故渊看着上方异变,轻轻点了点头,更多是对长留山掌门舞惊鸿的说法抱有极大偏见。

好妖也该死么?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啊。

随着气浪翻滚,雷霆咆哮,一袭紫衣的凌九泉居高临下,淡淡望着底下长留,唇角仍有讥讽之色。

身旁,是酒吞老祖,镜花还有一位墨故渊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披血袍,面容白皙无比,整个人看上去如阴间之物,极为醒目,正是血魂门门主血罗刹。

与此同时,东边一道深蓝色之光涌现,水柱顷刻之间直达天际,浪花摇曳,层层铺盖,席卷天幕。

一瞬间,四周天地又被深蓝色之光覆盖,如梦如幻。

“至三千年前神界崩塌之后,失去龙神的制衡,这仙妖两族自古以来的纷争倒是更加随心所欲了。若琉璃在世,你说她是该骂你凌九泉还是轮回呢?”一人沐浴金光,身披袈裟,赤足踏浪走来。

正是沧海之主,北溟鹏。

身后,是鲸族族长蓝笺舟。

浪花一层高过一层,北溟鹏继续说道“长留山能说出这样的话,轮回和时光难辞其咎。”

轮回身影无端出现在舞惊鸿身旁,后者目光冷冽,紧紧注视着北溟鹏。

“做你该做的,无需理会这两人。”轮回淡淡说道。

舞惊鸿回过神,脸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异样。

西山经所有修士望着高空上的几人,呼吸压抑,不敢逾矩。

算上洛城东,浩瀚苍穹上竟是汇聚了山海中四位半神之境。

底下,羽涅抬头仰望看去,眼中渐渐汇聚柔光,如星月一般璀璨。

墨故渊和鱼清潺二人走下桥头,向着通天峰峰顶步步踏去。期间鱼清潺并未声张呼唤凌九泉,眼下局面,还是莫要给他添乱。

墨故渊紧紧握着手中轩辕,在还未下桥之际,视线一直停留在高空上的几人身上,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我身负天道,今日是为西山经天幕结界而来,你们至此所欲为何?”轮回望向二人,神情依旧漠然。

“本就是来凑个热闹罢了,洛城东踏入神境,还是这三千年来继剑魔之后新一位的神境剑修,不可多得啊,前来大开眼界,观摩一二。”凌九泉轻轻一笑。

这一笑,夺去天地里所有的色彩,勾人心魄,妩媚至极。

身在南方的桃幺幺无端自形惭愧,美目迷离的望着那传说的妖界帝尊凌九泉。

“凌九泉,我劝你莫要动什么歪心思,别忘了,你我之间说过什么!”轮回怒道。

北溟鲲蹙眉,不知轮回所言之意。

凌九泉挥了挥手,道“西山经如何,我并不关心,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拦。洛城东剑起长留,引发山海天地变动,我来此就只是图个热闹。可是刚才舞惊鸿说的话我可就不乐意了,我是妖,北山经还有更多的妖,算上鸿蒙山上记载,岂不是天下的妖都该死?”

舞惊鸿嗤笑道“你不过是修为高点罢了,若你踏入诛仙阵内,你看看你该不该死?”

凌九泉颔首,片刻放声大笑,道“该死,轮回助你开启西山经天地之势,眼下七色虹光阵的灵力已经堪比上古洪荒,可遇魔杀魔,遇神诛神,如此海量,别说是我凌九泉,哪怕北溟鹏踏入都得化为乌有。”

北溟鹏望着虚空漩涡当中的星辰引力,那里,有一丝洪荒之力同样让他心有余悸。

天地间,不论人或者妖,即是修行在山海之中,便受天道压制,吸收自然属性,所有的一切修为和法则,都在天道之下。

而轮回作为天道下的衍生至高存在,自是可以在某些方面调动天道法则,为他所用。

“那你们就好好看着吧,谁敢插手西山经之事,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论是沧海还是北山经,我不会轻易放过。”轮回丢下一句话,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

对他来说,稳固西山经的天幕才是重中之重。

洛城东是半神剑修,执念早已根深蒂固,长留有此劫难,他无法阻扰,能做的便是和当年女娲娘娘一般,尽可能的补救挽回。

只是轮回不知,他想补救是天道之下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命令。

除此之外,他也有自己的劫数。

六道轮回,自然法则。

若有差池,一样如此。

天地不仁,天道无情。

第二百三十三章 河图洛书 凌九泉没有再多说什么,见轮回离开原地,他目光淡淡撇了撇北溟鹏,随即领着身后三人向着通天峰顶落去。

末了,在途经洛城东身边之际,他笑着说道“若需要帮忙可以说一声,不死之渊你都去了,不死果既然被你得到,也算是天意了。”

洛城东复杂一眼看了看凌九泉,没有说话。

身后,血罗刹以及酒吞老族和镜花皆是对洛城东抱有极大的敌意。作为昔年仙界的大剑仙,仙妖两界发生数次大战时,此人杀妖最多,手中太阿剑更是沾满了数不清的妖界亡魂。

只是眼下凌九泉在前,三人自然不敢有所逾矩。

舞惊鸿淡淡看着身下几人,目光依旧冷冽如霜。

凌九泉眯起眼,看了看虚空之上那道缓缓流转的漩涡,当中漆黑之色越发深沉,且其上还有丝丝星光点缀,如天外黑洞,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等力量,难道就是借天地之势开启的的天道法则么?果然不容小觑。”凌九泉暗自诧异。

山海之内,任何人迈入神境皆可领悟自身大道法则,可开辟自身小天地,只是任何法则力量在天道下,同样受制其中。

一个眨眼的瞬间,凌九泉几人已经来到了通天峰峰顶之上。

鱼清潺忽觉身边一阵清风徐来,她欣喜满面回头看去,待看见来人模样后,开心喊道“凌姐姐。”

凌九泉笑着对鱼清潺招了招手,后者立马疾行来到他身边,眼里一片光彩。

墨故渊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知何时,羽涅领着落葵也来到墨故渊的身旁,前者拍了拍墨故渊肩膀,笑道“本来还是在悬虹河内戏水来着,这刚一落地就碰见长留如此大的变故,你们先前去哪了?”

墨故渊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告诉你。”

羽涅看了看前方几人,见凌九泉和鱼清潺有说有笑,明白其中缘由的羽涅也不再说些什么。此刻伫立在墨故渊身旁,望着天上三人的争辉之势。

鱼清潺挽着凌九泉的胳膊,爱不释手,笑意深深说道“凌姐姐怎么现在才来西山经啊,我都到这好些天了,你也不来看看我。”

凌九泉宠溺的摸了摸鱼清潺脑袋,笑道“不是将情丝劫绑在了你的右手上么,你若真想我来,勾勾小指头不就好了。”

鱼清潺晃着脑袋,倔强说道“那是凌姐姐告诉我有危险的时候才能唤你。”

“傻瓜,你想我的时候,唤我一声我就会到,哪能等到什么危险的时候才喊我,以后可不许这样想。”凌九泉瞠怪一眼过去,风情万种。

身旁,妖界三派的各位领头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凌九泉此番模样。在妖界之时,凌九泉向来少有脸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脾性更是琢磨不透。

镜花眼中有些许异样,可是她并未表现什么,余光中飞快的撇了一眼鱼清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在眸底浮现,很快掩藏了下去。

鱼清潺重重的点了点头,拉着凌九泉向墨故渊一行人走去。

墨故渊望着妖界几人踱步走来,每个人的目光都是肆意审视自己,上下打量,毫无顾忌。

不知为何,这让他的心底无端一阵烦躁。

凌九泉站在墨故渊身前,半响,方才轻轻说道“到了西山经,这一路辛苦你了,潺儿走江,当初你答应我的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好。”

墨故渊一愣,却是没想到凌九泉会这样和自己说。

“不是答应你的,是我自己也愿意这样做的。”

凌九泉挥了挥手,道“不管如何,这才刚走一半之数,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墨故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他而言,凌九泉依旧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大槛,修为是,鱼清潺也是。

“喂,这一路我也功不可没,对我有什么嘉奖没?”羽涅囔囔喊道。

几人同时看向羽涅,后者坦然无畏,大大方方站在众人视线中。

“说的也是,作为当年一统妖界的前辈,此番为了保护潺儿走江,亦是劳苦功高。嘉奖嘛,你说了算,想要什么?”凌九泉笑着问道。

羽涅一手抵在下巴,略作沉吟,半响幽幽说道“那就等我们走江归来,你在妖界给我们建立一个新派别,我要当妖界第四派的掌舵人。”

此话一出,凌九泉还没有表态,他身旁的三人却是各自漏出不一样脸色。

血罗刹怒气满面,镜花不屑嗤笑,酒吞老祖干脆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颇为赞赏。

凌九泉想了想,道“难道关于你的记忆,你不想找回来?”

羽涅一震,墨故渊和鱼清潺更是紧紧看向他,听凌九泉所言,他似乎有办法可以帮助羽涅找回所有记忆。

“你有办法?”

凌九泉轻轻点着头,没有犹豫。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啊,还等什么?”羽涅急不可耐喊道。

“眼下时机未到,等你和潺儿走江入海回来,我自然会告诉你。”凌九泉如实说道。

羽涅白眼一翻,自知凌九泉性子,也不愿再多费口舌。

后方,落葵怯生生的看着那袭紫衣的凌九泉,想不到他竟然是妖界帝尊。

在数年前,自己有一天曾在罗兰峰裁剪花草,忙里忙外。当她从后院提出一桶水走出时,恰好看见有一人站在花圃中,拈花斜倚,长的好看极了。

山中时有花草之类的小妖诞生灵智,哪怕不能化为人形,也可模仿人的口气说出声音来。

当时落葵见他身在花丛之中,还以为是一只刚化成人形的小妖怪,一袭紫色衣衫,身材修长,想不到还能演化出皮囊如此俊朗的模样。

只是当落葵清点周边各色异草花香之际,发现一株不少,一株不多,似乎并没有花草遗缺,这人怎的就凭空出现在此?

后来那人告诉自己,他是特意过来找自己的。

找自己?落葵满头疑问,入得长留山后,自己少有下山,哪怕在尘世的那几年,自己印象里也从未见过此人。他说他叫凌九泉,此次登长留是为了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一缕青丝,说是自己的头发对他有救命之恩。

落葵是越听越奇妙,自己的头发还能救人?这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看他说的这么认真,落葵觉得哪怕不能信也没什么关系,一缕头发而已,自己头上长的老多了。

于是落葵给了凌九泉一缕青丝,当时还怕这一点不够,想多剪一点,被凌九泉伸手制止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能出落成今日的样子,都是有人细心栽培和养育,不管是谁,都付出了他们的心血,所以一缕足以,多了就不太好了。

落葵听不懂,却觉得这个长的好看的人有趣极了。

凌九泉当时还给了她一本书,说这本书叫河图洛书,是天地初开时伴随天帝帝俊应运而生的先天灵宝之一,让她好生保管,不能告诉任何人。

可当落葵翻开那本书籍时,书上全都是空白,一个文字都没有。

河图洛书,无字天书?

凌九泉告诉她这本书要好生保管,之所以会是空白,是因为在天地诞生之际,受天道衍生,河图洛书中的文字变成了这个世间的时间,它们飞去了山海各地,从而形成了世间万物秩序的时间法则,有了计量单位的运算。

落葵的脑袋瓜哪里知晓这些,只是明白一点,天地初开时有了这本河图洛书,而书里的内容成了时间。

原来时间是从书里跑出去的啊,落葵恍然大悟。

那会他还告诉自己说,在很早很早以前,当这本书还没翻到最后一页时,书上后面的内容还是有文字的。只是为了避免藏在书里的时光混乱,不让时间失去秩序,有一个人偷偷摘了一株葵花,将葵花夹在书页当中,比作书签,这样就不会记错翻到哪了。

落葵越听越发兴趣浓厚,怎的还有人这么可爱,夹着一株葵花当书签?万一葵花枯了黄了散了,还怎么替他看管时间到了哪一页?要知道时间无限,葵花寿命却是有限。

凌九泉看着落葵天真憨态的样子,笑着和她说,你看,连你都想到了,那个摘花的人却没想到,最后还真把那株葵花弄丢了。

落葵翻书声越来越快,直至翻到最后一页还是什么都没有,藏在里面的葵花书签也不见了。

那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这也能弄丢?这本书这么重要,万一那人没有计划好时间的流逝,岂不是会阴差阳错,破坏大道秩序?落葵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落葵捧着河图洛书,小心翼翼珍藏在怀里,不知为何,抱着这本书,她觉得莫名的开心,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这么紧紧的抱着自己,温柔又温暖。

“你好啊,小丫头,又见面了。”凌九泉举手晃了晃,向落葵浅浅笑望看去。

落葵一颗心跳了跳,撇了一眼,很快挪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之前羽涅和自己说过,凌九泉就是妖界帝尊。

墨故渊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落葵怎的就和凌九泉认识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神龙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头顶上方一声巨响炸裂,几人纷纷抬头望去,凌九泉更是直接开启自己的护体结界将一行人笼罩其中,以免被余力波及。

墨故渊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妙可可已经率先发动攻击,将登天而上的洛城东拦在半路。

洛城东一手举起,一道巨大的掌印凭空出现在身前,而后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向着妙可可压下。

妙可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舞惊鸿,此刻舞惊鸿正挥舞起手中七星龙渊,不停演变各种招式和剑法,随着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其周边所有的剑光纷纷涌入天幕下的那道漩涡之中。

自知舞惊鸿到了关键时刻,妙可可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全力以赴祭剑朝洛城东抵挡而去。

承影剑剑光大盛,顷刻间又绽放出无数剑影如洪,妙可可身居其中,飞身而下。

两者之间相互碰撞,一道道气浪翻滚荡开,轰隆声响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洛城东一掌之下,劲道狂霸,将所有承影剑的剑影纷纷击退,漫天剑影缭乱纷纷,更多是抗受不住那巨掌的威力,化作烟气随风而去。

此时的洛城东已经没有多的耐力或是口舌与二人相争,既然两人都是铁了心的要拦住自己,那么他自然也就不会再藏有后手。

巨剑之光就在自己身边,他欲登顶而上,脚踏剑柄,直捣峰顶,一举劈碎整座通天峰,让长留这千万年的基业就此毁去。

妙可可咬紧牙关,修为境界差距之下,哪怕仗着承影剑的威力,依然节节败退,丝毫无法阻挡洛城东向上掠来的步伐。

那道白色掌印如过无人之境,洛城东一手当前,身形飞速而往,掌印之外,无数剑气纷纷扬扬,朝着两旁退散。

天幕下,漩涡之势已经达到顶峰,洛城东目光一撇,深知不能再耽搁下去。吸收西山经天地之力的七色虹光阵已经超越了自己所能预知的范畴,即便自己不怕,可也不愿目标被其阻拦。

“是你执意如此,那就怨不得我了。”洛城东怒声喊道。

妙可可脸色一白,还未来得及有所准备整个身躯就已经被那掌印拍打在了身上,瞬间,妙可可一道鲜血喷洒而出,直直向着半空跌落下去。

“可可。”

“可可师叔!”底下,众多惊慌担忧之声响起。

洛城东收回双手,淡淡撇了一眼妙可可坠去的方向,而后,身影化作白光掠向天际。

一道黑色气流如光一般从天幕下的漩涡中射出,这道黑色气流极为汹涌,所过之处,周边空间一阵波涛泛滥,连空间都在被撕扯扭曲。黑色气流浓郁浑厚,似液体一般,滚滚而来,其表面上更是布满众多五颜六色的彩光。

定睛望去,正是七色虹光阵里的七道颜色。

仅仅一个眨眼,黑色气流化作光速,将向着山外掉下的妙可可缠绕其中,而后,黑色气流飞速收缩,带着妙可可的身躯一同返回。

期间,气流上的七色虹光蔓延渗透她的躯体,仿佛还具有某种疗伤的功效。“阵法已成其二,接下来便是你的承影剑气,洛城东那边交给我,你速速出剑。”舞惊鸿急切的声音传来。

等到妙可可回过神,舞惊鸿已经飞身冲了出去,不知是否错觉,随着洛城东的执念越发深刻,连着舞惊鸿整个人的气势也渐渐变得诡异森然。

若是先前两人还想劝说洛城东,可眼下的舞惊鸿已经是对他抱有必杀之意,且杀意十分浓重。

虽有不解,可妙可可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趁着刚才漩涡能量对自己的融合,被洛城东击伤的创口已无大碍,此时她再次扬起手中承影,将自身所有的法力灌入其中。

承影剑光华夺目,剑影纷乱,一幕滔滔不绝的剑河沿着承影剑本身汇聚形成,顺着妙可可一手指去,所有的剑气尽数奔涌向着漩涡当中灌溉落去。

“咚”一道震人心魄的响声传遍整座长留山,似天外来音,似古钟长鸣,久久徘徊,经久不衰。

在那道钟声响起之后,墨故渊忽而有几分恍惚之色,这钟声落在耳边,却好像在他的心间锤鼓击打般,莫名让他有些难受。

墨故渊皱着眉头,眼里死死看着天幕下的那处漩涡,印象中,似乎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真是好造化,舞惊鸿和妙可可两人将自身的长留大道气机汇聚成剑,和大阵之中的天地之力相互融合,如此一来,便是有了和洛城东一较高下的本事。当年诛仙阵在三人手中横扫千军,如今两女的修为和道行都今非昔比,以阵养剑,再现诛仙阵之威,可遇神诛神啊。”凌九泉望着天幕,脸上有几分诧异之色,同时眼里也充满忌惮和顾虑。

诛仙阵,实至名归。

鱼清潺听着凌九泉所言,担忧说道“这么说来,洛前辈岂不是有危险?”

凌九泉摇了摇头,道“倘若诛仙阵最后真从这处阵法之中诞生,其结果我也不太确定,洛城东作为得道剑修的半神境界,具体实力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诛仙阵可以诛神,总归不是随便说说的,万一洛前辈被阵法绞杀,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自己。”鱼清潺有几分不甘。

凌九泉笑着看了看鱼清潺,后者脸色隐隐牵挂,更多的是担心洛城东的安危。

“怎么,不想看见洛城东就此殒命?”

鱼清潺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道“当初在大岩若洞的时候,柳姐姐就告诉我洛前辈对她多么照顾,多么疼爱。她这些年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拉近和洛前辈的距离,想离他更近一点。虽然她知道洛前辈不愿看她如此,可是柳姐姐就是想这样做,她能接受自己的弱小,也能接受洛前辈对她的照顾,可在力所能及之下,柳姐姐还是想一步步靠着自己的能力变得更好。”

“倒是一位痴心女子。”

“对啊,柳姐姐说她自己虽然是一株小小的草妖,可她喜欢的人是这个世间最厉害的大剑仙,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那就是跟洛前辈一起努力。洛前辈可以向她走一万步,那么她就向他努力走一步,不管距离多远,可最终都是互相奔赴,在拉近彼此的距离。所以啊,我觉得柳姐姐很勇敢,洛前辈也很了不起,他们都是这个世界里,敢为自己想要的去大胆争取的有情人啊。”

鱼清潺眼眶微微泛红,印象里,是两人一个从仙甘愿变成妖,一个从妖努力想要变成仙。然而最后却被人玩弄鼓掌,百余年皆是浑浑噩噩,错失一切。

洛城东心中所愿,所恨,所爱,在鱼清潺看来都是对的,她没有其它念头,只是希望他能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爱到深处,便有了石破天惊的力量,义无反顾,不惧任何。

凌九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道“我们潺儿也长大了啊。”

鱼清潺腼腆一笑,似乎想起什么,她转过头向着墨故渊看去,而后者脸色微微泛白,只是愣愣盯着天幕下的一切,无动于衷。

凌九泉收回视线,目光怔怔望着洛城东,忽有一种沦落人之感。

他和洛城东,何其相似,却又是云泥之别。

七星龙渊一举劈下,无数剑气化作红光倾泻,如流星骤雨,密密麻麻,带着强劲厚重的攻势杀向洛城东。

洛城东恍若未觉,仍凭那些剑气落在自己身上,他没有痛感,眼睛一眨不眨,视线尽头,是巨剑之顶。

舞惊鸿高举神剑过头,一粟紫光大盛,如天际惊雷,被她引渡至七星龙渊剑尖上,她眼里有一抹疯狂和狠辣,似乎还有某种莫名的恨意夹在其中。

一剑之下,天上的紫色惊雷咆哮怒吼,继而化作一道闪电顺着剑尖划过,如长鞭一般,径直劈在了洛城东身上。

身边剑气如雨,他无关痛痒,这一道雷鞭抽在身上,他依旧毫无反应。眼前的最后一步,他迈开便可登顶,脚踏巨剑,神明在天。

只是就只差一步,他便再也无法动身。

脚下,黑色气流紧紧缠住了他的脚踝,洛城东想要抬脚,却是身不由己。

妙可可赶来舞惊鸿身边,两人相视一眼,很快向着大阵左右两侧退去。

“咚。”

漩涡之中,古钟之声再次想起,相比上一次,这一道钟声更加威严古老,更有余音化作肉眼可见的音波阵阵荡漾。

来自远古时代的气息从漩涡中流出,是洪荒的神力,上古的气势,是整个西山经千千万万来的底蕴,天道之力。

漩涡缓缓流动,随着越来越多的洪荒之力从中溢出,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阵压迫,似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别说反抗,连抬头的力气都无法使出。

漩涡向着洛城东飞来,星光涟漪,拖出一幕旭烂璀璨的光辉。

有一只龙头从漩涡中探头而出,那一刻,所有人震惊失色,骇然无比。

那是一条真龙,气息与真神无异,它便是这里的天道法则,诛仙阵里的神灵。

在所有人茫然失措,惊慌错乱的时候,整个天地间唯有一人漠然无视,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只黑色闪耀的龙头。

雾气涌来,在洛城东手中汇聚成剑,太阿争鸣颤抖,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人可撼天么,还是神可战天。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以阵养剑,以剑化灵 凌九泉瞳孔收缩,整个人如同丢了魂魄一般,他呆呆看着漩涡当中透出一颗硕大的龙头,气息威严,充满真神的气息。

龙头浑身漆黑明亮,在龙头飞出之际,腹身下的两只巨爪牢牢踩在了漩涡口。而后,一声响彻四海八荒的龙吟怒吼声在它口中传来。

天地一震,这是来自上古洪荒的神力,睥睨天下。

真龙顺势腾飞,脚踏烈火,整个身躯从漩涡之中游走夺出,一条浑身精光闪烁的黑龙就此完完全全展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天地间,所有人屏住呼吸,忘记置身何地,眼前只有那一条腾云驾雾,翻天覆地的神龙在上。

三千年了,如今的山海四经里,又一次出现了真神的存在。

那条黑龙在几个须臾游走之后,顺势穿插飞过,来到了洛城东的正对面,一双赤目紧紧盯着眼前人,如同审判。

底下,凌九泉死死看着那条黑龙,他的目光里充满复杂的意味,有不甘,有缅怀,更有痛苦和伤心之色。

袖间双手隐隐颤抖,凌九泉握紧拳头,整个人兀然变得阴沉,一身杀意更是径直倾泻散发,以至于身旁几人都莫名一阵惊慌。

鱼清潺微微愣神,她伸手轻轻拉了拉凌九泉,后者无动于衷。

“凌姐姐......”

愕然,凌九泉回过神,见鱼清潺脸色有几分担忧,顷刻间恢复原样,他笑着说道“没事,许是这条真龙带着神的气息,我一时被他牵引。”

闻言,鱼清潺这才有些释怀。

东边虚空之上,北溟鹏和轮回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一起,二人齐齐望着那条黑龙现世,眼里同样带着不同色彩。

“想不到七色虹光阵在你开启西山经的天地之力下,诛仙阵中诞生的神灵竟然是龙形,三千年了啊,还能再见龙神之样,真是好大手笔。”北溟鹏望着高空异样,微微呢喃说道。

“只是借天地之力开启阵法当中的神力罢了,何来龙神一说?等将洛城东阻止之后,大阵能量自行撤去,也就不复存焉了。”轮回淡淡说道。

北溟鹏不置可否,他忽然转过头看向身后蓝笺舟,道“如果我开启沧海的天地之力,你可有把握承受得住其中神力?”

蓝笺舟心神一颤,虽不知北溟鹏为何如此一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说道“现在不行,若再有十年老夫自然没问题。”

北溟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轮回侧身看向北溟鹏,见他脸上漠然无恙,开口说道“洛城东欲毁长留山,世人不知通天峰玄秘,你我都应该知道通天峰作为西山经东边支撑天幕结界所在,是万万不能倒塌的。昔年不周山碎裂,天将大水,是有女娲娘娘和玄武的帮助,如今这里就只剩下我了。”

北溟鹏嗤笑说道“既知如此,当初沧海一行,还敢和凌九泉肆意斗法,坏我沧海根基,最后让段念尘身祭归墟,你说给谁听呢?”

轮回摇了摇头,道“沧海一战,其中曲折日后你自会知晓,非我有意。别忘了,沧海六道内的轮回也在我手中,沧海根基受损,我一样难辞其咎。”

北溟鹏默不作声,没有搭理轮回所说。

“从龙神琉璃陨落之后,这个山海世间已经整整三千年没有真神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等下去了,下一次的天劫马上就要到了,你认为这次我们还有实力和那些化外天魔一较高下吗?”

听得此话,北溟鹏和蓝笺舟皆是一震,前者略有恍惚,后者更是肝胆欲裂。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半响,北溟鹏轻轻问道。

轮回眉目淡然,他望着虚空上的一人一龙交战,龙息弥漫,剑影更迭,一幕幕有来有回,就好像从前的一切又历历在目一般。

那时也是一位神境剑修和龙神恶战,亦是生死相向,生死无话。

“我能做什么?凌九泉想成神,那便依他所愿,他自以为成神之后可颠覆山海乾坤,可扭转万物秩序,践踏天道威严,殊不知这一切同样也是天道安排。天劫之数,即是山海天地间的神灵,自当以身作则。”轮回双手负后,语气冷淡。

北溟鹏不可思议的看向轮回,见他眼里悲喜无色,似乎就只是掌管着天地间的轮回秩序,再无其它异样。

“天劫之数,恐怕不止凌九泉吧,那些游历在山海各地的几个老家伙,还有现如今的几位半神之境,谁能幸免?”

“知道就好,莫说你和凌九泉,若你们无法抵抗化外天魔的入侵,最后的结果连我都要消失不复,整个山海世间也要改朝换代,再无我们任何踪迹。”

北溟鹏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虽有顾虑,却也是担心沧海万千生灵,至于自己,生死早已不重要了。

妙可可和舞惊鸿站在漩涡大阵两侧,二人竭尽全力维持大阵能量,身形摇晃,脸色更是苍白无力。

前方,洛城东一身紫衣早已在真龙的气焰下破败不堪,即便洛城东修为很强,可在真正的神之力量下,也没有太多的顽抗余地。

黑龙一个吐息,洛城东只得挥剑抵抗,可气浪之下,他只有被击退和躲闪的份。

须臾几个回合下来,洛城东连基本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放弃,死死握着手中太阿剑,一直在寻找有破绽的机会。

只是途中,黑龙利爪猛的撕裂划来,洛城东后背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望着洛城东狼狈不堪,一身遍体鳞伤的样子,妙可可心有不忍,撇不头不忍再看。

倒是舞惊鸿没有丝毫异样,反而充斥着兴奋的癫狂。她目光明亮,看着洛城东在黑龙爪下痛不欲生,竟是无端生出一丝快感。

妙可可愣愣看着舞惊鸿的样子,呆呆喊道“师姐,你......”

舞惊鸿不为所动,她唇角诡异翘起,一脸自得,喃喃说道“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要是......你要还是我的洛师弟就好了啊......”

悬浮在舞惊鸿背后的七星龙渊一阵暗淡,妙可可顺势抬头看去,似乎察觉到剑中某些异样,她震惊说道“师姐!那条黑龙是你把剑灵星龙注入到诛仙阵里了吗?”

舞惊鸿轻笑,道“不然怎能将诛仙阵发挥到最大威力,如何碾压洛城东,保我长留基业?”

妙可可气急,心底更多的是一片冰冷,指着舞惊鸿颤抖到说不出任何话语。

七星龙渊里的剑灵星龙陪伴着舞惊鸿千年时光,她竟然将剑灵祭祀。

望着眼前陌生而阴狠的舞惊鸿,妙可可忽然有些后悔,这还是自己心中的长留?

后方,承影剑震动嘶鸣,仿佛在怒吼咆哮什么,向着大阵中输送的剑气猛然一阵凝滞。

“魅影,你......”妙可可心如死灰,痴痴喃语。

“休要放肆,眼下正是关键之际,莫要坏我长留大道!”舞惊鸿冷声喊道。

妙可可死死盯着舞惊鸿,后者亦是冷眼旁观,眸中一片冰凉。妙可可轻轻闭上眼,先前和洛城东拼命姿态都不比眼下来的痛苦。

一手捏诀,不顾承影剑的不甘,妙可可祭剑而出,继续催动剑气灌入大阵之中。

“我知你心中所想,可我又能如何?难道你要亲眼看着长留山千万年的基业在我手中葬送,你教我如何愧对列祖列宗。通天峰若真被洛城东毁去,我身为长留掌门,还有何颜面面对山内上上下下?”舞惊鸿脸色渐渐松懈,带有迷离痛苦之色。

妙可可深吸一口气,道“师姐尽管做你该做的便是,我无话可说。”

两人齐心协力,借着大阵之中的神力运转,以阵养剑,以剑化灵,以灵成龙,便是这黑龙真身,诛仙阵之首。

黑龙仰天怒吼,不厌其烦,如今哪怕能将洛城东追杀的东躲西藏,可就是无法一举给他带来致命重创。

洛城东仗着身法,游走在黑龙各处,来回穿插,哪怕无法抵抗黑龙的气势,也不愿就此素手就擒。

几个空隙之间,洛城东抬头看向上方大阵中心处,见舞惊鸿和妙可可正在全力维持阵法能量,当下目光一沉,继续御剑躲避黑龙的攻击。

此刻黑龙略有不耐,整个龙身兀然爆发出一道精光,从头部龙角起,一道道白色流光顺着体表龙身流转直至龙尾。漆黑的肉身之上,流光一圈圈向着下方涌荡,随着黑龙阵阵嘶吼,其龙尾处,竟是无端又涨大了数丈之宽,尾巴上更是流光溢彩,一股极强的灵力正在酝酿生成。

洛城东见此异样,深知黑龙正在积累实力,趁此机会,他不再疾行游走,反而是停留在黑龙眼前,双手握住太阿剑剑柄,一粟白光冲天而起。

洛城东一手松开剑柄,双指并成剑决,沿着太阿剑剑身一路拂去,本就熠熠生辉的太阿剑在洛城东驱使之下,更是耀眼夺目,如天幕上的裂痕,撕开了一道口子。

“你们当真以为拦得住我吗?神又如何,我洛城东决意如此,便是神挡我我也要一剑而往!”

太阿剑之下,洛城东举剑径直杀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意难平! 黑龙龙尾处,一团七色流光已然形成,黑龙见洛城东率先举剑杀来,赤目中多出一丝人性的欣喜。它一个游龙婉转,身形向上拔高数百米,将洛城东提剑杀来的气势避开,而后见他穷追不舍,又一个迂回,瞬间高举龙尾,直直向着洛城东拍下。

神龙摆尾,七彩流光,当头一棒。

龙尾带着势如破竹的锋芒狠狠劈下,周边隐有火光和各色雷电之势,空间在塌陷扭曲,整座长留山微微一晃,无数人看着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向着洛城东笼罩落下。

凌九泉目光迷离,他不确定如果换作是他,有没有把握接下这一击。

北溟鹏摇了摇头,即便是他接下黑龙这一击,哪怕不死,怕也是神魂颠倒,再无反抗之力。

轮回淡淡望去,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太阿剑在上,剑光高耸入云,如同昼日焰火,气焰熏天。

神龙落尾,以吹枯拉朽之势横扫直下,仅仅一个照面,太阿剑的剑光如被黑夜侵蚀,瞬间化为乌有。

而后,龙尾气势滔天,一举荡去,沿着太阿剑剑身狠狠压下。所过之处 ,剑身一寸寸崩碎断裂,化作云烟消散四周,然,龙尾气势依然不减半分。

七色流光之下,如天外陨石降落,光辉灿烂,照耀在洛城东周边。

洛城东衣袖渐渐融化,紧接着双臂兀然一阵血舞弥漫,他经脉爆破,皮肤溃烂,可他依旧死死握住太阿剑,奋力举剑向上刺去。

黑龙的气势压迫他半分不能动弹,他只能死死握住剑柄,僵硬在原地,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白发飞扬,洛城东双目兀然流出两道血泪,疯狂和不甘充斥着他的胸膛。他声嘶力竭,张嘴呐喊,可迎接他的是那股超强能量当头砸来。

“啊啊啊啊啊......”

太阿剑寸寸断裂,身在光影之中的洛城东根本不知,此时的他就仅仅是握着一方剑柄,被黑龙压在身下,仍凭处之。

妙可可转过身,不忍再看,深怕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洛前辈!”鱼清潺和墨故渊同时大喊。

山海天地中,有人兴奋欢呼,也有人低头漠然。

舞惊鸿眸底一丝挣扎浮现,取而代之的更多是解脱和释然。

龙尾狠狠甩去,七色流光在洛城东所在的方向轰然爆炸,有擂鼓鸣金的响声在当中传来,回山倒海。一股恐怖的气息四处溃散,气浪云烟翻滚弥漫,久久徘徊在下,直至尘烟慢慢散去,峰顶豁然开朗。

拨开云雾,天地哗然,所有人为之相向。

洛城东屹立在上,仍旧保持双手握剑的姿势,一动不动。

鱼清潺看着看着,莫名红了眼眶。

黑龙眯起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身躯,眼底怒意渐起。那是它的倾力一击,不仅没让他灰飞烟灭,还让他硬生生抗了下来。

“凌姐姐,我们救救洛前辈好吗?”鱼清潺哭着说道。

凌九泉刚欲点头,轮回和北溟鹏齐齐来到了他身边,两人没有说话,就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凌九泉一顿,饶是以他无所顾忌的脾性此刻终是选择作罢。

众人视线望着虚空之上的那道残弱身影,此时的洛城东浑身糜烂,骨肉更是溃烂如泥。他不复先前从容潇洒的样子,眼下看去,狰狞血腥,白骨森森。

令人心悸的是,洛城东此刻只剩下半张脸,另一张血肉模糊,加上那一头白发枯槁纷飞,眼下的他就如同一个恶灵,面目全非。

清风徐来,吹起他的身子摇摇欲坠,洛城东就只剩一副骨架子模样似乎随时都会坍塌散落,白骨遍身,血肉所剩无几。

有人出现在他的身边,轻轻搀扶,让洛城东微微喘了口气。

洛城东茫然看去,漆黑的瞳孔之中看不见任何,可他好像知道来者是谁,沙哑说道“谢谢了。”

底下,所有人看着出现在洛城东身边的人影,皆是默不作声。

而鱼清潺则是心神慌乱,一颗心满是牵挂。

墨故渊看着洛城东此番境地,深吸一口气,牵扯出一抹笑容说道“要是让柳紫陌看见前辈这样子,怕是会心疼的不得了。”

洛城东空洞的眼眶中兀然泛起泪水,他颤抖着牙关,笑着附和说道“是啊,她为我做的紫衣我都没能保护好,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干枯的眼眶里,泪水是血。

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恨天道无情。

我意难平!

墨故渊抽出轩辕剑,直指黑龙,站在洛城东身前。

黑龙讥讽看去,一个比蝼蚁还要脆弱的家伙竟也敢螳臂当车?

洛城东一手搭在墨故渊肩头之上,后者转头看去,眼里充满果断。

“无需如此,这畜生还杀不了我。”洛城东向墨故渊摇了摇头,沙哑说道。

“可是洛前辈你的伤......”

“无妨,不碍事的。”

虽然看不清洛城东脸上的表情,可墨故渊深感他的执着和信念,也许更多是不想自己被牵连以身犯险。

墨故渊将轩辕剑横举递过,道“洛前辈用这把剑吧,说不定轩辕剑可以在前辈手中发挥更强的威力。”

手中只剩下太阿青铜色的剑柄,洛城东僵硬的转了转脖子,看着这把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的神剑,早已烟消云散。

“太阿啊......”

洛城东环顾四周,那些最后的雾气飞去的方向是不远处那柄白色巨剑之中,丝丝缕缕,依旧执着。

洛城东呆呆看去,似乎太阿剑最后的剑气依然在告诉自己,别放弃,还有机会。

“轩辕剑已经和你心血相连,哪怕为我所用也不尽人意,况且我已有太阿,怎可在握其它剑属?我不能答应。”

“可是太阿剑已经......”

“太阿剑仍在。”洛城东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之处。

墨故渊望去,那里分明空空如也。

“回去吧,我还有一剑,你帮我好好看看,究竟能否斩落神明。”

一股无形的力量至两人中间散发,墨故渊欲挣扎却是身不由己,排斥之力将他推开,向着峰顶落去。

而后,洛城东咧嘴一笑,嘴里满是浓稠的血液垂涎,他笑看黑龙,满是讥讽。

黑龙被洛城东不屑的样子激怒,它高昂起头颅,天地之力再次汇聚。阵法之中,无数黑色气流向着龙身之上涌来,这一次,它要让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神力之下。

一粟火光绽放而出,至黑龙喉间汹涌澎湃吐下,热浪滚烫,火流更是带着焚烧世间一切的力量向着洛城东倾泻包裹。

已无剑在手的洛城东,只能沐火而站。

究竟什么样的意念和坚持可以让一个人不肯放弃,又是怎样的执着让他恋恋不忘。

没了剑,那我自己就是剑。

我的剑道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开万世太平。

是为一人心神往之,是为她而行,为她而起。

罗兰峰初遇,我的剑上,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血舞长空。”一声怒哮贯彻整个山海天地。

洛城东大笑不已,这一剑,直达真神之境。

火流长红之中,有人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余下所有的精血化作剑气,一往无前,在火光之中穿行。

洛城东整个身影消失在火光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里都以为他被火流融化侵蚀,尸骨不存。

只有墨故渊看见了在长流火色之中,只剩下剑柄的太阿剑又缓缓长出剑身,只是相比之前白色剑光,此时重新生长出来的剑身一片血红,在烈火之中更是鲜明夺目。

“是洛前辈和太阿融为一体了么?”墨故渊喃喃想道。

血色长剑一往无前,带着冲破一切的力量在火光之中扶摇直上,鲜红璀璨。

火流在剑光的气势之下,一分为二,所有人望着居中的那一把血红之剑,呼吸急促。

“放肆!”

“住手。”

“洛城东!”

底下各处,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响彻而来,有人不顾一切向着那柄神剑追逐而去,想要拦下他的趋势。

妙可可心如死灰,就此闭上眼不愿再多做挣扎。

舞惊鸿癫狂,她飞身跃起,红衣如火,延绵百里,以肉身之躯想要阻挡洛城东这一剑的万顷之势。

血剑飞火流星,不可一世,势如破竹。

而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柄血色长剑由下至上,贯穿黑龙头颅,径直掠向了云层深处。

轮回,北溟鹏,凌九泉三人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看着黑龙扭曲抽搐的样子,骇然失色。

这一剑,是真神之力,是有人突破屏障,迈入真神之境。

三千年后,山海之中,有人成神,是为剑神。

舞惊鸿踉踉跄跄,眼睁睁看着那条黑龙在自己眼前慢慢消散,它的不甘,它的怒吼,同样也是她心中的万念俱灰。

“我有一剑,可斩神明。”

墨故渊胸口澎湃,热泪盈眶。

随着黑龙被洛城东一剑击杀,漩涡之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遣散,天地无痕,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可长留山通天峰的残垣断壁,狼藉遍野,都在告诉所有人,这里究竟是何等的惨烈。

就在众人还未从这一剑击杀黑龙中反应过来时,阴云四散,一人金光闪闪,至天外而来。

“是洛前辈。”鱼清潺欣喜喊道。

墨故渊望去,只见从云层中飘然而下的金光身影正是洛城东。

已是真神的洛城东此刻浑身金光闪烁,先前所遭受的重创眼下看上去毫无异样。

“紫陌啊,你说长留真的能长留吗,可没有你的长留,我又何去何从?”

第二百三十七章 蛮荒往事 流云涟漪,金光闪闪,万物无声。

所有人望着那袭飘渺如幻的身影,痴痴凝眸。

绝境之中再破境,真神之境,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

轮回身居在下,此时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抉择,是继续阻止他的一意孤行,还是认可他的存在,辅佐在右。

很快,他便自嘲一笑,阻止?

凌九泉眼里一片精光,他看着金光璀璨之中的洛城东,感受到那股神之气息的凛然和绝世,整个人开始变得兴奋和激动。

北溟鹏将凌九泉异样看在眼里,片刻,他挪开视线,只是淡淡的看着洛城东,没有任何表情。

长留山七十二座山头,支撑着七色虹光阵的阵法基石尽数崩碎,整个长留山在阵法坍塌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光泽,阴云笼罩,紫气西去。

文竹脸色苍白,一张褶皱的脸上更加沧桑疲倦,他仰望苍穹,看着那个神人在天的男子,眼里忽然多了一丝解脱。

青容和雁山站在身后,两人俱是惊慌失措,而雁山再也无法生出其它念头。

蜉蝣撼树,有时候跟不自量力没有关系,或许就仅仅是个笑话。

另一座峰头上,京墨老泪众横,跪倒在地,早已说不出任何话语。

不知何时,仙界各派的领头人纷纷聚集在通天峰山脚下,在三大派的掌门人身后,还有众多其它西山经各地各派的还虚境修士。

桃幺幺一副迷离向往之色,喃喃说道“想不到当年站在我对面那个怯生生的年轻人居然成为了神,犹忆那会他见了我还会脸红呢。”

曾万衣苦笑说道“洛城东第一次参加仙侠榜,你都参加两届了,当时你可没少捉弄人家。”

“哎呦,我又不晓得嘛,早知道他会成神,当初就应该再主动点。”桃幺幺掩嘴轻笑道。

曾万衣没有回话,别说是洛城东,自己第一次去的时候同样没少被眼前女子调侃。一念此处,曾万衣忽然想起什么,他下意识看向柳沂河,脸上忽然有几分期待。

桃幺幺亦是美目怔怔看着柳沂河。

作为神魔大战之后那一代崛起的一辈天之骄子,洛城东在仙侠榜位居第二,而第一正是柳沂河。

柳沂河看着高空之上的金光身影,负手淡望,神情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谷主,当年你和洛城东角逐榜首之际,可曾想到今日的洛城东会达到真神之境,还是以剑道问鼎巅峰?”桃幺幺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来。

柳沂河倒不觉异常,缓缓点了点头,道“没想过他真有一天会迈入神境,不过就剑道一途,洛城东的确比我强很多。当年比试,若不是我有玄火加持,单论剑招,我必输无疑。”

曾万衣和桃幺幺听闻一愣,倒是没想到柳沂河说的如此干脆。

似乎是看出某些端倪,柳沂河蓦然苦叹了一声“他这又是何苦,得道天地至高无上,仍是看不透情爱虚浮。”

两人不解,不知柳沂河为何有此一说。

“柳沂河,早在千年前你就是合道渡劫期,如今你究竟有无迈入大乘?”曾万衣看着柳沂河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顿感好奇,竟是直接喊出了他的姓名。

柳沂河回过头看向曾万衣,脸上满是好奇和怀疑,实在很难想象昔年明明是一样的天纵奇才,怎的最后却越走越远了。

“大乘期?很难吗。”柳沂河不置可否。

两人一阵大惊失色,此刻再也兴不起半点聊下去的想法。

柳沂河对着曾万衣说道“境界修为仅仅是个说法代表而已,何来高低之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在修行一途上的见解和领悟。你在还虚境分神期数百年,为何迟迟不能勘破瓶颈迈入合道?是没寻得自己心中所想所求?那我先前和你说的可有仔细想过?洛城东半神之境便可力扛真龙之势,绝境下更能一举使出真神之剑,一剑杀神。这等天大造化,神人出剑,你可有好好观摩参研?还是说,我的境界修为比起这些更让你值得深思熟虑?”

柳沂河语气淡然,接连不断的几个疑问抛向曾万衣,后者脸色惨白,道心瞬间支离破碎。

桃幺幺怒意看向柳沂河,眼里更有说不清楚的恨意夹在其中。

柳沂河恍若未觉,目光直视桃幺幺说道“我不管你们两派有什么往来,你桃幺幺又在算计什么。在我看来,作为昔年一起游历蛮荒的道友,于情于理我也只是告诉曾万衣某些事情罢了,至于最后他的选择会是什么,又会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桃幺幺紧紧看着柳沂河,片刻,嫣然一笑,千娇百媚说道“柳谷主真是一如既往,一针见血啊。”

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后方众多修士亦是看在眼里,尽管有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作为后来者,同样不乏有人想要一举成为当今仙界屈指可数的名门大派。

通天峰峰顶,妖界三门的掌舵者亦是看着洛城东破开云雾,带着神圣耀眼的光辉落下,几人脸上满是向往和崇拜之色。

妖族,从来都是以强者为尊,何况是迈入神境之人。比起妖,一个凡人通过修行踏上仙途,再到最后的神境,是极为不易。除了自身天赋,这一路的磨练和坚持,还有种种曲折离奇的历经,更值得任何人倾佩和学习。

“当年蛮荒老祖死在此人的剑下,也算是死而无憾了。”镜花唏嘘不已说道。

当年仙界一代的年轻骄子结伴闯荡妖界蛮荒,作为妖界的三朝元老,镜花和酒吞老祖都曾去往那处看见他们的意气风发。

当时不少妖族惨遭不测,凡事途中前去挑衅掀起是非的家伙,都被仙界那几人斩于手中。也有不少妖族年轻一代的奇才,也能和仙界几人打的不相上下,只是在洛城东和柳沂河的手里,仍是未能幸存。

蛮荒之行,是继妖界入侵仙界之后,由新晋的仙界六大派共同选出的各派门中几位实力佼佼者弟子,结伴远行。

因妖界当年的大举进攻,后被段念尘仗剑逼退,妖界数位大能或是陨落或是深受其害,导致元气大伤,有些则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理会。

深入蛮荒之后,柳沂河洛城东一行人如过无人之境,所向披靡。最后蛮荒老祖不忍妖界无辜背上骂名,强行破关而出,和几人大战了几天几夜。

柳沂河率领萧远山,桃幺幺,道藏以及曾万衣联手共战蛮荒数以千计的妖族弟子。

而洛城东则是和舞惊鸿,妙可可鏖战蛮荒老祖,最后三人联手祭出诛仙阵,将蛮荒老祖杀死在诛仙阵下。

那一战,让妖界之人闻风丧胆,诛仙阵之威更是给妖族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当时酒吞老祖和镜花还有几位大妖本欲趁此机会将仙界这几人尽数拿下,途中却不知为何被一道无形屏障阻拦,无法动手,最后只能看着他们远离而去。

“哼,如今看来,当初将我们围困在原地的人想必就是轮回了,中山经神界崩塌,失去龙神制衡,轮回自然可以号令仙界。”一身血衣拂身的血魂门门主血罗刹阴沉说道。

镜花和酒吞老祖看着这位模样白皙,阴气瘆人的年轻人,各自表情不同。

作为妖界三门之一的血魂门,血罗刹之所以能在妖界这片残酷的世界里占得一席之地,其主要原因还是镜花的水月阁和酒吞老祖的神诀殿暗中扶持。

当年两人不愿作为,眼睁睁看着蛮荒老祖以一己之力捍卫妖界殊荣,最后死在了诛仙阵下,许是心有所愧,又或是其它缘由,方才愿意如此为之。

而血罗刹,正是蛮荒老祖的亲玄孙,两人关系极为深厚。

血罗刹重振蛮荒旗鼓,潜心修行,一身血术更是习得大乘境界,从蛮荒禁地破关而出后,很快便以雷厉风行之势整顿蛮荒之地,并将宗门设立在蛮荒,改名血魂门。

“那种结界能将我等阻拦在外,应是神力无疑了。”镜花缓缓说道。

血罗刹阴鸷看向高空之上的轮回,眼里充满恨意,可他不敢表现太过明显,自知如今两人差距。

当年蛮荒深底,自己浴血奋战其中,好不容易等来的救援,在最后反扑之际却是被那一道无形屏障隔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杀亲仇人远去。

对血罗刹来说,杀死他祖父的人该死,那些隔岸观火的也好不到哪去,至于让他最恨最想杀的则是最后葬送了他亲手复仇的轮回。

那个所谓天道下的至高法则之一,半神轮回。

“不管是不是他,作为天道下的法则,既然有了神智,又是半神修为,不论他此举为何,想必他也有自己的因果,我们收拾不了他,自然会有人收拾他。”酒吞老祖笑呵呵说道。

“此话倒是在理,眼下洛城东不就是么?”镜花附和说道。

血罗刹看着洛城东向虚空那柄巨剑飞去之时,又看了看几人身处的通天峰,眼里一抹快意浮现,周边血气缭绕。

“诛仙阵么?我倒要看看你们仙界之人能不能抗下神境剑修一击。”

感受到血罗刹异样,酒吞老祖忽然脸色一僵,动容说道“当年长留山三人起剑蛮荒,诛仙阵下,别说是蛮荒老祖,就连我都没有把握可以接下阵中一剑,今日我警告你,莫要再生其它妄为念头。”

血罗刹回过头看向酒吞老祖,后者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和肃穆。

“那我祖父的仇呢?难道就这样算了?”血罗刹不甘怒吼道。

听得此话,酒吞老祖一阵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旁镜花深吸一口气,道“你忘记帝尊说过的话么?”

血罗刹一震,低垂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剑破山河,剑坠长留 墨故渊几人看着妖界那边传来的动静,一时也是被那身披血衣之人吸引,不知为何好端端的就突然变的暴躁起来。

鱼清潺拉了拉墨故渊,小声说道“这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刚才呆在凌姐姐身边时我就害怕,一身阴气太重了,就好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墨故渊再次看了看那位脸色惨白的男子,心中咯噔一跳,看此人能和酒吞老祖还有镜花站在一处,难不成就是妖界另一派血魂门的掌门血罗刹?看其穿着模样,倒是有那么七八分相似。

“妖界之人大多数都是另辟行径,说不定这和他本身修炼的功法有所牵连导致。不过身上的阴气的确很重,鱼姑娘若是觉得靠近不适,待会尽量远离此人便是。”墨故渊安慰说道。

“凌姐姐布下的屏障就这么大,能躲哪去呢。”鱼清潺白眼一翻,无奈说道。

羽涅环首四周,又看了看高空之上的两人,身形一闪,已是来到了屏障的边界,伸手触碰而去,果真有一道软绵绵的结界将自己一行人隔绝在内。

“这凌九泉看来是很周到嘛,深怕我们站得高被殃及受伤。”羽涅笑着说道。

墨故渊看向羽涅,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凌九泉就只是想保护鱼姑娘,而我们恰好是顺带的。”

羽涅不以为意,正想说些什么时,兀然间,屏障化作星光消散。

与此同时,峰顶上的几人同时响起凌九泉急切的呼唤声“快走,通天峰要塌了。”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纷纷使出看家本领,纷纷向着虹桥方向掠去。

待得飞至虹桥边沿,落葵开启传送秘法,众人一举踏上,向着底下峰头离去。

“快看,洛前辈已经登顶巨剑之上了。”鱼清潺一手指去喊道。

酒吞老祖,镜花以及血罗刹,早在登上虹桥的那一瞬间就看到洛城东一脚踏在剑柄之上,气势显赫。

落葵望着巨剑遥指通天峰,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偏偏自己又做不了什么。

耳边,一声嘹亮啼鸣声响起,正是玄鸟从通天峰另一侧盘旋飞过。

“玄鸟姐姐,你快离开那,通天峰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落葵双手捧在嘴边,大声喊道。

玄鸟看着虹桥上的几人,不着痕迹的苦叹了一声,继而身影拔高,向着天上飞去。

“这玄鸟不往下走,还往高处飞作甚?”羽涅挠了挠头,一脸困惑。

落葵担忧不已,同样不知道玄鸟此举所欲为何。

趁着此方高度,所有人将视线拉长看去,只见洛城东双手负后,一脚轻轻点在巨剑剑柄之上,整个巨剑剑身兀然一阵动荡,白烟飘飘。

而后,随着洛城东一手举起,指尖一粟剑光没入巨剑之中,一道“咣”的响声传遍整个长留山。

洛城东另一脚狠狠往下踏来,巨剑白光大盛,径直往下落去。

于是,在场所有人皆是震惊失色的看着那柄浩然磅礴的巨剑向着通天峰顶直直插去。

巨剑如猛虎下山,浑厚刚劲,更是千钧之力。

神之一剑,锋芒毕露,谁与争锋。

轮回一向漠然不变的脸色终是有些惊慌,可在这样一柄巨剑面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北溟鹏率先喊道“轮回,凌九泉,你我三人速速联手,一定要将洛城东起剑之势拦下。”

可北溟鹏刚说完,凌九泉已经一股脑掠向了虹桥那处,只余一声戏虐声回响两人耳畔。

“说了我就是过来看热闹的,西山经天塌了关我什么事?”

北溟鹏气结不已,若不是眼下情况危急,都恨不得拉上这家伙狠狠打上一场。

一旁轮回沙哑说道“洛城东凭借眼下的神境倾力一击,想拦怕也是螳臂当车,西山经既然注定有此一劫,想来或许天意如此。”

“你!”北溟鹏这会是真有想杀人的心了。

“既然如此,那你自己看着办,我也不管了。”言罢,北溟鹏带过蓝笺舟,两人飞速向着后方退去。

轮回痴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仍凭眼前巨剑之身从自己身旁直插而下。

巨剑剑气滔天,站在剑柄上的洛城东此刻仿佛成了一座巍峨大山,一人携巨剑力破山河之势,一举劈下。

风卷残云,剑还未至,整个通天峰一片飞沙走石,硝烟动荡。

其余峰头上的长留弟子皆是闭目或是转过头不敢在看,不愿亲眼看着长留山通天峰倒塌的下场。

一道身影闪过,在风沙之中傲然挺立,红衣夺目,如鲜血般猩红。

“掌门!”

“师父!”

底下各处传来叫唤声,一片片凄厉还有不甘。

“师......姐......”妙可可望着峰顶之上的红衣,喃喃自语,神情悲切。

洛城东俯瞰望去,眸底冰冷,没有丝毫怜悯之色。

长留山最该死的就是她,若能和长留山一同毁去,再好不过。

舞惊鸿脸上没有半分畏惧,她傲然望着眼前这柄苍穹巨剑,迎着璀璨刺眼的光华,目光直视,她还是那个骄傲要强的舞惊鸿。

白光在峰顶轰然炸裂,整个山海天地兀然间一阵动荡,似乎被这巨剑牵引影响,大陆各地满是异光闪烁,此起彼伏的巨响声不绝于耳。

剑尖当头,直插而下,随后又一路开山破石,继续向着通天峰内捣毁落去。

一个照面,山河咆哮,天际惊雷遍布,更是天昏地暗,狂风怒号。

岩石滚滚,天崩地裂,东边沧海之地,海水波涛汹涌,泛滥起数丈之高。北溟鹏不愿大陆百姓无辜受此灾难,率先动身前去镇压海水倾覆之势。

轮回则是手中不停捏诀,一道道金色黄符凭空出现,沿着他的周身飞舞缭绕,紧接着金符漫天飞扬,悉数掠向通天峰上,想要包裹峦峰破裂之处。然而巨剑之威,乃是真神之力,一个眨眼间,金符全部烟消云散。

轮回犹不死心,继续催发手中金符之力,前赴后继。

通天峰大石一块块砸落,随着巨剑每下一寸,主峰亦是崩裂坍塌,转眼间通天峰已经毁之去半。然而巨剑的攻势依旧没有半分停歇,洛城东在上,看着这座通天峰的倒塌,更加决然毅然。

“紫陌啊,你看见了吗,这样一个伤心地终于可以消失不存了,你的仇我也替你亲手报了。”洛城东仰天喃喃,泪流满面。

巨剑去势已成定局,通天峰节节断裂,更是引发石破天惊的迹象。风云突变,天地间暗淡无光,恍惚间,似乎连天幕都在摇晃倾斜,一阵压抑感瞬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怎么好像东边的天像是要掉下来了?”羽涅望着远方天际,使劲揉了揉眼,诧异喊道。

“无知小儿,通天峰可是西山经东边天柱之一,如今通天峰被毁,西山经上面的天幕失去平衡,自然会塌。”酒吞老祖站在后方,大笑说道。

羽涅一愣,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墨故渊和鱼清潺看着眼前通天的一幕,同样不知所措。

之前在峰底扶桑所遇,两人通过崇灯口诉,深知这通天峰的关键之处,可洛城东作为两人的旧识,二人更是知晓他和柳紫陌的过往,哪怕仗着西山经天柱被毁,也不愿拂去洛城东意愿。

“洛前辈执意如此,我想他做的应该没错吧?”鱼清潺转过头看向墨故渊轻轻问道。

墨故渊没有回答,只是迷离的看着通天峰一寸寸倒下,脸上时而闪过几丝挣扎和彷徨。

天塌了,作为修士的仙人可以去往其它地方,可是那些血肉之躯,无辜的凡人呢?他们的家,亲人,所爱,又该何去何从,灾难之下,还能好好活着吗?

鱼清潺不愿再看,回过头来的她只是静静看着身旁男子,那个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墨故渊。

墨故渊没有理会鱼清潺的目光,他的眼里,看的是山海万物,人间大地。

鱼清潺没有追问,只是低下头,微微向他靠近了些许。

执迷不悟,置黎民苍生安危不顾,仗着境界修为无人匹敌,任意妄为,错了吗?

一己之力,为了心中所爱,赴汤蹈火,走火入魔,也错了吗?

天下可以安居乐业,有情人可以长厢厮守,白头到老。

那他的爱与恨,他的不甘和时间,过往所有的一切,谁来替他找回公道,给他一个安身之地。

没有人,最后也只有靠他自己一人罢了。

地动山摇,天倾云覆,不知何时起,有大雪飘扬,随之越来越大,风雪交加,仿若末日。

巨剑之威所向披靡,深入腹地,到处一片狼藉尘烟,被洛城东随意践踏。

八景之一的悬虹河早在峰顶崩塌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巨剑劈的烟消云散,而那处深埋在金光殿地底的泉眼也不知所踪。

在离开虹桥的那一刻,两方各自御风远游离去,而衔接两座山峰的虹桥只得凭空高挂在半空,七色虹光黯然失色,天上祥云更是被剑气激荡看不见一丝存在。

此方天地之中,唯有缓缓倾斜的天幕,还有层层阴云密布,大雪弥漫。

峰底,有两道异光乍现,青白两色交替闪烁,随后越发明亮,在这阴沉的大地上,更是显得突兀醒目。

巨剑在触碰到两道异光之时微微停顿,而后趋势减缓,直至再也无法深入半分。

一人月袍华服至青白光色中飞来,他的怀里,是一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舞惊鸿。

从光影之中飞出的人说不出的飘逸出彩,行云流水,宛若游龙。

洛城东看着来人瞬间头脑一阵空白,忘乎所以,痴痴凝眸,竟是连巨剑阻势都未曾搭理。

妙可可刚想拦住此人救下舞惊鸿,只是在看见来者面容后,同样一片恍惚失神。

“东儿,可可,你们都长大了啊。”

远方,京墨和文竹倏然一惊,齐齐看着飞扬在虚空上的月袍之人,恍若隔世。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吾名崇灯 金黄色玄鸟破开云层,随着金光飘去,一袭婀娜身影从高空中缓缓显出人形,几个凌空轻点,玄鸟已经来到了崇灯身旁,且向他施了一个万福。

崇灯笑望玄鸟点了点头,道“千年未见,刚才多谢玄鸟仙子替我引路了。”

玄鸟摇了摇头,眉目间的担忧俱是不远处底下那个脚踏巨剑的男子。

崇灯目光撇过,见洛城东呆呆站在剑柄之上,亦是怔怔看着自己。

两人相视,目光中都透露着异样的情绪,曾经的师徒如今再次相见,其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昔年崇灯收徒三人,对唯一的男弟子洛城东是颇为疼爱和关照,甚至有意将长留山掌门之位传授洛城东。

只是三千年前在天外天战场身死道消后,未来得及交代门中后事,就已经流落天涯。

如今师徒几人再次相见,却是这个最为看中的徒弟剑起长留,要毁了长留所有的一切,真是天意弄人。

崇灯见洛城东一直痴痴看着自己,无动于衷,而他也仅仅只是看了看周边的一切,并没有多说什么。

许久,崇灯缓缓靠近洛城东所在方向,开口笑道“世人都说长留山是人间仙境,更是占得山海八景中的其二,以前我在山上呆了那么久,也不觉得有啥特别的,只道是世人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眼下看这情景,你别说,还真比以前好看新鲜多了啊。”

洛城东愣了愣,唇角微微颤抖,道“师......父......”

崇灯笑容不减半分,他和颜悦色,看着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弟子,道“东儿,这些年苦了你啊。”

先前面对整个长留他都未曾有半分心软和委屈,可是当崇灯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忽然就莫名难受起来。

幼时,师父每每下山都会给自己捎带凡间各种新鲜玩意,不论是好玩或是好吃的,只要等师父回了山,总有数不清的好东西藏在师父的咫尺物件中。对于当时的洛城东来说,他觉得世上最好的宝贝就是师父的那件咫尺物了,似乎不论他怎么掏,永远也掏不完。

那是舞惊鸿和妙可可没有的待遇,是师父对自己明目张胆的偏爱。

是以在洛城东心中,崇灯的地位是极其重要的,在没遇见柳紫陌之前,整个长留就属自己的师父是至亲至尊存在。

连京墨和舞惊鸿妙可可二人都比不得。

师父教导自己功课,剑法,只要他在山上,都是亲力亲为,言传身教,且从来不会对自己苛刻责骂,向来都是让自己随心所欲,水到渠成。

只是在三千年前,洛城东当时还未成为仙界显赫一方的大剑仙,在得知师父死在了那场神魔大战中后,以至于让洛城东渐渐失去了过往朝气,变得沉默寡言,每日每夜都在拼命练剑,不喜与人沟通言语。

任何人说这些年自己过的很苦,他都觉得要么是在挖苦嘲笑自己,要么就是惺惺作态。他不稀罕,也不在乎,可当崇灯说出这句话时,他再也无法绷住脸上的神色。

洛城东低着头,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那株枯黄的紫罗兰,伸出手递向崇灯面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到嘴的话却只有无声的默然哽咽。不知何时起,洛城东身影渐渐变得虚浮和飘渺,好似在逐渐透明一般。

那株紫罗兰,是洛城东不愿提及的伤痛,只一眼,他就止不住的泪流。

妙可可缓缓走来,看着洛城东微微抖动的肩头,恍惚间,她忽然想起上一次见他这般无声哭泣的时候是在得知自己师父死去的消息时。

那个夜晚,长留山万籁俱静,皓月当空,妙可可独自去往罗兰峰找洛城东时,在山腰的花圃中,一个孤独落寞的身影蜷缩在花草下,抱膝掩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是颤抖着身躯,一动不动坐在地里。

那个夜晚,妙可可看着一向温文儒雅的师兄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那,她没有分寸,不敢打扰,只是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陪着他一块默哀。

周边草地,俱是紫罗兰的芬芳。

这一刻,妙可可忽然觉得自己的师兄从未变过,他一直都是那个洛城东,那个醉心练剑,不爱说话的师兄。

他的温暖,他的爱,是在遇见柳紫陌后重新焕发的风采,是继师父之后,有人带着光点亮了他的世界,给了他再一次的陪伴和照顾。

未上山之前,还未拜入崇灯门下,洛城东本就是孤儿,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遇见崇灯,是洛城东的新生,是他的救赎和希望。山上的师姐和师妹还有那些长老爷爷也都是以后自己的亲人。

洛城东天赋根骨都是修仙的好苗子,而他也不负众望,在崇灯的教育下,修为百尺竿头,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剑道更是长留山千百年来唯一一位不世天才。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长留恩情,师父教导,师门寄托,他唯有以更强的修为来证明自己,捍卫山门荣耀。

御剑山海,深入蛮荒,杀妖灭恶,不论何种缘由,只要是师门让自己去做的,他从未有过任何拒绝,置自己生死不顾,唯有师门长留高于一切。

他不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杀一儆百,立威仙妖两界,不负长留仙山之名。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心心念念的长留山,那个为它可以付出一切的长留山,最后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逼他入魔,逼他痛失所爱。

师父不在了,紫陌也随之而去,长留山更是将他玩弄鼓掌之中,只当他是一个杀戮威慑其它各门各派的工具。

那他还有什么?

那些曾经自以为是的以为,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大梦,贻笑大方。

崇灯拍了拍洛城东肩膀,似乎如同幼时一般,师父的手掌总是带有一副厚重和温暖感觉。

“哭啥呢,都是迈入神境的天人了,这要让人看见,可不让人笑话嘛。”崇灯温和说来。

神也会哭的,他们的眼泪和凡人无异。

“师父,对不起啊。”洛城定跌倒在剑柄上,再也没有半分气力。

崇灯摇了摇头,他将昏迷重伤过去的舞惊鸿放在一旁,自己从洛城东手里接过那株紫罗兰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片刻,欣慰笑言,道“真是一个勇敢坚强的小姑娘啊,不愧是我长留山罗兰峰的紫罗兰,当真不可小觑。风暴极寒谷可是只有还虚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去的,小姑娘为了冰晶雪魄,很倔强啊。还有妖界禁地九幽,连我都不敢去,这丫头倒是一股脑直接扎了进去,和你的性子还真像的很,难怪你这般喜欢她。”

洛城东愕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崇灯。

崇灯笑着指了指下方墨故渊和鱼清潺两人所在之地,洛城东看去,只见那两人正在挥手朝自己示意。

“我不在的这段时光里,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个姑娘陪在你的身边,是东儿你的福气啊,为师很欣慰。”崇灯自顾说道。

而后,崇灯一掌径直向着底下拍去,波澜无惊的一手,却是直接将余下通天峰山脉尽数捣毁破去,直至整座通天峰完完全全消失在天地之中。

耳边,山崩地裂之势充斥,风雪弥漫,吹的洛城东眼睛越发生疼模糊。

天地间所有人看着崇灯所为,有释然者,也有不解愤恨者,更多是不敢有任何表态和阻止。

崇灯,亦是长留山上一任掌门。

“长留山有负于你,是我教导无方,是我愧对列祖列宗,你已经为长留付出了很多,只有长留欠你,可这等灭门沦丧之举,不论如何也不应该由你来亲自动手,我知你承受的太多太多。为师如今不如几缕残魂罢了,既然是我弟子犯下的错,那便由我一人承担。”

崇灯所言,响彻长留,所有人为之相向。

洛城东瞳孔收缩,跪在崇灯身前,一如从前,似乎在聆听教诲。

“今长留山崇灯,破通天峰千万年基业,大逆不道,欺师灭祖,自毁山门,更使天柱崩塌,置西山经黎民苍生安危不顾,是我自作主张,罪大恶极。”

“崇灯愿受师门祖辈责罚,愿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咒我不得好死,抹我长留灵位。”

“崇灯愿受天道伏诛,愿因果循环往复千万世我身,超脱不得,永生永世。”

天柱之祸,祸及整个西山经,此等行径,已是罪孽深重。

洛城东失魂落魄,心神俱颤。

一人背对所有人而行,受千夫所指,万人所耻,他都无所畏惧。

可眼下有一人抛却所有,不顾一切站在自己身边,洛城东他不怕自己的任何结局,可若要自己的师父承担一切,他是不论怎样也不想看见。

妙可可同样跪倒在地,不停摇头。

所有长留弟子皆是纷纷跪拜在地,肝胆欲裂。

其余各处人士同样倏然看着崇灯,听着他一字一言的毒誓,满是哗然。

天地无声,漠然戚戚。

“师父,你这是何苦,当年我们逼迫柳紫陌离开,是柳紫陌心怀鬼胎,阻洛城东剑道之心,她想害我长留,害洛城东性命啊。”妙可可痛哭嘶喊说道。

崇灯和洛城东二人看去,两人各自神色不一,却是没了执念再去深究那些错对曲折。

一丝白雪落在舞惊鸿眼帘,她微微睁开双眼,嘴角浮出一抹笑容。

“师妹,你们还真是天真的紧啊。”

第二百四十章 种族纷争 雪,是纯白晶莹。

雪落,是死去的灰烬。

漫天大雪飞舞,整个长留山一片肃穆,凄凉。

舞惊鸿脸上无光,苍白无力,望着风雪在眼前吹落,她的嘴角始终挂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

她是谁,长留山掌门舞惊鸿,烈火如歌,鲜衣怒马高高在上的舞惊鸿。

是山海天地间,屈指可数的女子大剑仙,骄阳似火,骄傲是她。

可是眼下的她一身气机去之七八,体内先前被巨剑重创,频临危机,更是受大阵反噬之伤,所有筋脉断裂,生不如死。

七星龙渊和她心脉相连,割舍剑灵祭祀,未能阻止洛城东起剑,最后自毁大道根基,一身修为如断崖洪水,破隘口溃散,再也不复原来模样。

即便如此,可舞惊鸿依然强忍体内所有的痛苦和煎熬,她的脸上风轻云淡,高傲无双,不肯漏出半分软色。

妙可可看着一旁的舞惊鸿,随着她修为一泻千里之态,整个人开始变得枯槁苍老,其中头上的发丝尤其明显,几个眨眼间就生出不少白发。

无人出声提醒,生怕打扰她的内心自尊。

“师姐,你.......你刚才说的什么?”妙可可撇过头,不愿在看她的样子。

舞惊鸿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一动不动,半响,只是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前方的崇灯,眼中终是泛有几丝涟漪。

“师......父......”

崇灯笑着点了点头,继而俯身坐下,轻轻摸了摸舞惊鸿的头,一如幼时那般温和说道“我们小舞长的是越来越好看了,为师当年就和那几个老家伙说了,等小舞长大肯定是倾国倾城。”

白雪飞扬,虚空之下,巨剑之上,崇灯身前是自己的三位爱徒,人人天资纵横,是长留山的眷顾。

舞惊鸿红了眼眶,可很快她就咽了回去,恢复如初。

她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崇灯慈祥温和的模样,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崇灯向着她摇了摇头,继续笑道“小舞也做的很好,做你自己就好。幼时为师将你从山下王朝带回山就知道你的性子,所以啊,我觉得小舞可比为师想象的还要坚强。”

舞惊鸿再也无法绷住脸上神色,泪水夺眶而出。

妙可可和洛城东一愣,她也会哭的吗?

舞惊鸿就像一个失去一切的小孩,泪如雨下,自责和懊恼,悔恨和痛苦,还有不甘挣扎,这一刻,毫无保留。

“是我错了,我不该引诱洛城东诛仙成魔,不该蛊惑柳紫陌杀妖成仙,是我瞒着长留山说柳紫陌是妖界派来的细作,是我骗了可可还有整个长留上下......”

妙可可为之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舞惊鸿,不知她究竟在说些什么。舞惊鸿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萎靡不振,只剩下暮暮垂朽的身躯在时而颤抖。

“三千年前,师父被搅入神魔大战之中,不知去向何处,等到后来,我们只收到了师父陨落在天外天,道消身亡。”

“当时我整个长留山一片动荡,神魔大战后,失去神界平衡,仙妖两界继而爆发有史以来规模最强大的纷争。为了利益资源,为了仇恨夙愿,两界水火不容,本就满目疮痍的大地在神魔大战后更是被仙妖各派践踏,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那时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整个山海两界是何等的狼藉和不堪,人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刀剑相向。”

妙可可深吸一口气,那时她还年幼,可记忆却很犹新,她未下长留山,可山上很多师兄师姐还有许多长辈都一去不返,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身影。

“我长留山千万年伫立在此,自古以来的浮浮沉沉下,始终没有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靠的便是当年白帝少昊留下的传承,还有无数位师门长辈代代传承下的基业。可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人人自顾不暇,为了利益和仇恨,我长留又岂能幸免,何况是像我长留这样的名门大派,更是首当其冲。不仅是妖界欲除之后快,就连仙界几派都在暗中计量,恨不得我们在仙界除名,恨不得瓜分我长留地界,恨不得我长留上下都卷入那场硝烟战场之中,以此让我等元气大伤,无法与他们分庭抗礼。”言至此处,舞惊鸿脸上有了点点冷意。

崇灯脸色不变,只是淡淡的听着舞惊鸿所言。

洛城东和妙可可却是不知其中关键,当年两人尚未成长,也不懂其中太多曲折。自得知崇灯死去,洛城东变得郁郁寡欢,除了练剑就是练剑,而妙可可则更加不懂那些仇恨阴谋,生活在长留山上,仍是无忧无虑。

“师父不在,师弟师妹都还年幼,长留面临危机,腹背受敌,我知师父在世前有意栽培洛城东,想让他成为以后的长留山掌门。可那会洛城东心境不稳,因师父你的身死而无心顾及其它事情,在京墨和文竹还有山中其它长老授意下,便由我先暂时成为掌门,以此应对两界纷争事端。”

“妖界势大,在神魔大战后更是首当其冲一举踏入我西山经之地,我长留山位居东方,相比其它门派则更是靠近北山经。妖界踏入我仙界后,我率领门中弟子前去阻挡,可奈何妖界来势汹汹,光凭我长留山一派如何抵抗妖界数以万计大军。我让人前去知会西南两经其它各门各派,希望他们能派来援手,可最终除了天虹谷以及雾影宗的援手到来,仙界其余各派竟是无一人参与其中。”

“那一战,我长留死伤殆尽,门中精锐弟子悉数战死,长老们更是被妖界大军蹂躏残杀,尸骨不存。在京墨和文竹两位长老的护送下,我方才捡回一条性命,苟活回到了长留山。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分明就是有意陷我长留于绝境,隔岸观火,欲看我长留不幸。可他们又怎知妖界究竟是带来了怎样的力量入侵我仙界领域,人心涣散之下,死到临头还要尔虞我诈,还要为了利益东躲西藏。最后妖界深入西山经腹地,有些门派直接被妖族屠光了山门,尸横遍野,凡是妖界大军所过之处无一有人能幸免。”舞惊鸿目露快色,似乎恨不得妖族当年能将那些虚与委蛇之辈全都泯灭。

“一群目光短浅之徒,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妙可可一拳砸下,恼意恨道。

舞惊鸿嗤笑,继续说道“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自以为是。可恨是我长留那一战元气大伤,不得已我开启护山大阵,哪怕耗尽山中一切资源也要将我长留底蕴保存。妖界大军来犯,久攻不下,除了留下部分主力继续围剿,其余则是纷纷加入前线之中。而当时整个西山经已经是硝烟弥漫,战火纷飞,许多门派皆被妖族屠杀,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妖界已经占得我西山经半壁江山。”

“当时有几位道法修为大能者想要重组仙界之势,想要和妖界抗衡,可怜人心不古之下,谁还会听信那几人所言,最后那些擅使阴谋诡计的家伙,大多数也都被妖界残杀身亡。我仙界西山经,千万年扎根此处,从妖界入侵以来,不过是短短数十年,就已经溃不成军,一盘散沙,当真是可笑的很。”舞惊鸿不屑笑道。

几人细细听闻,若不是舞惊鸿亲口所说,自己从来都不曾知晓那些年里的过往和动荡。

“当年妖界大举来犯,我也知晓一二,却不知其中凶险如此巨大,师姐当时开启护山大阵,我也只是以为山门有危险,先行避之。这所有的一切,为何师姐你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妙可可颤声问道。

“和你说了有用吗?若换做你今日的妙可可,或许可以以一敌百,可当年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妙可可默然不语,更不知舞惊鸿为了二人能潜心修炼,究竟承受了多少。

“妖界入侵,各门各派焉能幸免,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屡见不鲜。然有些人更是譬如牲口,行径天理难容!为了自保或是求得生存,有人委身妖界,甘愿充当走狗,更有人阿谀奉承,讨好献媚妖族,竟是出卖我长留山,让我长留山雪上加霜。”舞惊鸿目光冰冷,似乎想起当年一幕可恨的存在。

“护山大阵由长留山七十二座山峰拥簇,可不知是谁走漏风声,传言我长留护山大阵破不得,可从周围辅山上的阵法基石下手,一步步瓦解,最后自然可以蚕食长留气数。”

“什么?究竟是何人如此放肆,害我长留!”妙可可气急,眼下亦是怒不可遏。

洛城东忽有所感,复杂看了一眼舞惊鸿,没有说话。

舞惊鸿恍若未觉,自顾说道“都是些该死之人,又何须在意。在有人通风报信之下,很快就集结了新一批的妖族大军,他们从小山头开始击破,捣毁山头基石,而那些驻守在山上的弟子最后都成了妖人手下的亡魂。那时候我每天站在通天峰顶望着各处山头的硝烟,眼睁睁看着我长留山一步步被人击溃,看着门中弟子拼死不退,最后无辜牺牲在山门外,我恨极了自己,恨透了自己的无用。我想撤去大阵,想拼着我长留山上的所有一切也要让妖族血债血偿,哪怕同归于尽。”

“可我身为一派掌门,又岂能一意孤行,门中还有年幼的弟子,还有列祖列宗流传下来的基业,我不能看着这一切在我舞惊鸿手中葬送啊。”舞惊鸿悲愤喊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当年种种 崇灯看着舞惊鸿凄厉模样,一向温和的样子也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脑中似乎可以想象当时的一幕是何等的惨烈。

“在京墨和文竹两位长老的劝说下,我只能就此作罢,好在我长留山大阵即使能被妖族逐个击破,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全破开的。在那场不见天日,水深火热的年月里,最终有一人剑起妖族之地,横扫千军,以力挽狂澜之势席卷整个妖界。最后将妖界大军逼退我西山经,而那位前辈孤身一人仗剑去往北山经,一直杀到了鸿蒙山。”

“一人可战万军,可退妖界大势,他就是横劈沧海的段念尘段前辈,最后正是他解救了我长留危机,将置身在水火之中的西山经解救了出来。”舞惊鸿喃喃自语,一片祥和。

听到此处,几人脸上表情各自不同。

洛城东除了有所异样之外,并无太多波澜。

崇灯则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而妙可可一副崇敬和向往之色,缓缓说道“那位段前辈当是我山海的守护神,当初为了平息沧海海水颠覆之势,一剑破开归墟,身祭沧海,以一身大道修为填补沧海遗缺,是为大义。没想到昔年种种恩怨,最后也是段前辈一己之力平息西山经动荡,此举真是了不得。”

舞惊鸿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位前辈舍身为民,大义天地自然没有人能媲美,放眼整个山海间又有谁能有如此豪情壮志?在杀退妖界大军之后,我们西山经众派方才得以喘息,借此机会,我让门中弟子撤去护山大阵,开始养精蓄锐,一方面修复我长留山大战后的损失,一方面加强弟子的修炼,以防不测。”

“经此一役,我西山经大动干戈之下到处马革裹尸,民不聊生。而我在历经这一切之后,自是看穿人心难测,更多是对所谓的同道中人产生厌恶和憎恨,当初若不是那些诡计多端之辈的贪婪,结局岂会如此。我西山经若能齐心协力,又何须惧怕妖族,何至于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被他们杀的溃不成军?”舞惊鸿恨道。

“那些年里,我吩咐弟子韬光养晦,潜心修炼,为的就是在以后的岁月里能再现我长留辉煌,再铸我长留仙界威名,更要让那些曾经躲在暗处算计我长留的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妙可可看着舞惊鸿渐渐恢复的神色,听着她口中所说的心愿和憧憬,一时百感交集。这些年里,两人相处的时间最久,她当然知道舞惊鸿对长留的责任是何等的认真负责,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为了长留的基业和前程,舞惊鸿付出了很多时间和心血,这也是长留上下为何如此信任和奉她为主心骨的缘由。

哪怕神魔大战过去后,也无人提及要将长留掌门之位交给洛城东,相比舞惊鸿出色的管理能力,醉心练剑的洛城东根本无心参与其中。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百年时光匆匆流逝,白驹过隙,长留山在舞惊鸿的领导下,也的确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仙侠榜上,洛城东以黑马之势碾压西山经乃至南山经所有的修士,一举夺得榜首之位,响彻山海,亦是被人称之为大剑仙之属。

百年后,携带妙可可再次参加仙侠榜时,也仅仅是输下一招败给柳沂河,位居第二。但另一位长留山的女子剑修妙可可大方异彩,惊艳一方,最后位列仙侠榜第四,一鸣惊人。

短短百年功夫,长留山就已经诞生两位大剑仙之辈,傲视群雄,威震仙妖两界。

本以为大战过后的长留山是殃及最为惨重的一派,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人再也不敢小觑长留威名。

至此,在新门派和新血液的汇聚当中,仙界又有实力强存的新人崭露头角,也有一些崛起的门派显赫一方,如崆峒派,桃花楼,七星岛便是后来者居上。而长留山仍旧巍峨不倒,屹立仙界之中。

千年后,便有了这当今为首的仙界六大派之属。

妙可可回过神来,看着舞惊鸿,忽而想起什么,她轻声问道“那师姐你先前说的话又是何意,为什么要瞒着我们挑拨洛城东和柳紫陌的关系?”

舞惊鸿愣了愣,脸色微白,她自嘲说道“你和洛城东心无旁骛修炼,而我这些年为了山门杂事分心,打理山中事务,一身修为弱的可怜。别忘了,当初我们三人都是近年被师父领进长留,我只是比你们早来些许,师父教我们道法,教我们练剑,我何曾落下半点境界修为?”

洛城东和妙可可一怔,却是没想到舞惊鸿会有如此念头。

“师姐你......你何苦如此,我和师兄本就是长留的人,我们能有后来的成就,也是师姐你为我争取的啊,是长留栽培教导,是你为我们争取的时间啊。”妙可可急切说道。

舞惊鸿不为所动,摇了摇头,道“你们能争气我自然是开心的,可是我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身为一派掌门境界如此无能。要知道你们当时已经迈入还虚境分神期,就差最后一步可以合道了,而我呢,我还只是个化神境,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差的太远太远。”

“一念之下,我去了金光殿内的祖师堂,我知道,只有那里才让我有机会达到巅峰,让我不负长留掌门之名。”舞惊鸿轻轻说道。

二人不解,祖师堂很早之前两人都曾去过,只是其中有什么玄秘所在不曾知晓。倒是后来舞惊鸿的修为境界的确一日千里,进步神速,最后长留山上,三人也是齐齐合道在此,共同踏入合道境。

一门三人合道,放眼整个天下,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当时天地异样,更是引发异象,紫气东来,万物复苏,长留山一片生机盎然,惊艳四方,人人仰慕而尊崇。

崇灯默默听着舞惊鸿所言,妙可可和洛城东不知道,他却了然于胸,而祖师堂的秘密也正是只有当代掌门才能传承知晓的存在。

那里,藏着一本上古禁法,是长留老祖宗留下的,因禁法太过血腥残忍,为正道所不容,所以一直封藏在山内。

而禁法自然也有禁法的绝处,若有人要修行此法,需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以身献祭,血肉为媒,将一生被此法禁锢,直到身死道消的那一天,灵魂和肉体都需偿还给禁法之中,逃脱不得。

修炼此法,习者修为可登高望远,海纳百川,只是后遗症颇大,若不是紧要关头或是为了山门安危,切记不可擅自修炼,以免天理难容。

这是历代掌门代代传承的警示,只是舞惊鸿为了自己的骄傲和实力,仍是踏上了这条路。

崇灯眼中隐有泪光,他看着这个倔强骄傲的舞惊鸿,久久难以言语,心中更是波澜起伏,无法释怀。

有些事,他是知道的,有些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舞惊鸿看着崇灯目光,笑着说道“师父,你会怪我吗?”

崇灯摇了摇头,柔和说道“小舞做的这么好,比我这个当师父的要强上千百倍,我可舍不得怪你。你啊,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你看看你,都没有小时候的快乐了。”

小时候,崇灯捉来一只蝴蝶放在舞惊鸿手心,她都可以漫山遍野独自一人开心不已。

舞惊鸿红着眼眶说道“可最后还是我错了,我长留山疗养生息的那些年里,仍旧有不死心之人觊觎,想要借机扳倒我长留大势。不得已之下,我本是想让洛师弟去打探一二,将此事查清。”

“可是......可是我在去往罗兰峰的时候,我看见洛师弟竟然和一株小小的草妖勾结厮混。接连数日下来,我暗中观察,发现他再也没有从前的认真和专注,每天每夜都只是和那株花草言笑,荒废修行,不顾其它。”

“一派胡言,我何曾荒废修行,紫陌是罗兰峰吸收天地灵气化为人形的草妖又如何,你最后又凭什么算计我和紫陌,让我俩各自走上一条不归路?”洛城东怒道。

崇灯挥了挥手,将洛城东怒意压制,只是淡淡看向舞惊鸿,似乎看出某些端倪。

舞惊鸿充耳不闻,自顾说道“在我眼里便是如此,我告诫整个长留,说你洛城东放弃剑道一途是为了那女子所误,那女子是妖界细作,坏我长留大道,影响洛城东剑心,为的就是要将柳紫陌逼迫离开。”

妙可可满是不解,不知为何舞惊鸿要如此行径。

与她而言,包括京墨和文竹两位长留大长老,以及长留山其余弟子,皆是听信舞惊鸿当时所言。而且洛城东当年行径古怪,更是杀人无数,为仙界所不容。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可我最终还是低估了你和柳紫陌的情意,没想到她在你心中的份量竟然已经比得上师父的存在。不得已,我将我在祖师堂知道的某种禁法刻意变通转换,告诉你们可以在一起的办法,我本以为你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你们真是可笑的很啊,竟然按照我说的修炼功法去做了。”

洛城东红眼怒视,心中瞬间掀起滔天恨意。眼前,似乎又看见庄周梦境里舞惊鸿对自己二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和蛊惑。

“那些年里,算计我长留和害我长留的仙界之人,我全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我告诉你洛城东诛仙杀人,食得他们的五脏六腑可以转入妖道,为的就是假借你的手除去那些可恨之人,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你也的确不负我的期望,一人之力,横扫西山经众派,是以当时人人畏惧我长留山雷厉风行的手段。”舞惊鸿此时看上俱是得意。

妙可可心中一片冰凉,若不是她亲口所说,自己根本不敢相信。

“师姐......若是如此,你让我去做便是,师兄既然和柳紫陌两情相悦,我们难道不应该祝福他们么。仙妖之别,虽让人心有芥蒂,可柳紫陌是在长留化形,又无其它念头,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我们如世人一般,当真就为了所谓仙妖隔阂,硬生生毁了师兄所有的一切么?妖也有好妖,当初是你告诉我柳紫陌心怀不轨,我没有任何怀疑,可是你这样做,又和那些妖......”言至此处,妙可可终是不忍再说下去,只得撇过头,不愿理会舞惊鸿的执着蛮横。

舞惊鸿眼神冰冷,带着决然的目光看着身前几人,道“我为你们,为长留付出了多少,这就是你们回报长留的结果?若不是我矜矜业业,你和洛城东能盛享剑仙之名?洛城东更是可笑,如今居然为了一介小小草妖坏我长留大道根基,犯上作乱,以大不敬毁我通天主峰。亏我当年还心想着即便你转入魔道,可你只要愿意归我长留,我依然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容你,可你最后仍是不死心,一心想要入妖和那柳紫陌一道。我告诉柳紫陌杀妖可成仙,让她在体内多添一处府穴,实则是让她自取灭亡,自散法力消失在这世间。我不杀她是因为我想让她生不如死,要么被体内多出的一处府穴折磨死,要么是在途中被人杀死。只要她不在长留,不在这个人世,那么我相信洛师弟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而这,也是柳紫陌应该付出的代价,任何人坏我长留前程都得死!”

一语之下,三人纷纷向她看去,竟是不知舞惊鸿心系长留山的执念已经到了如此走火入魔的地步,令人发指。

洛城东指着眼前这个女子,气到无以复加,他根本说不出任何话语,除了恨还是恨。可是眼下的舞惊鸿已经如此,她的执着和夙愿,早已听不见任何的劝阻和话语。

她心中所想所求,只有她自己愿意接受的一切,此外,再无其它。

恨她也好,杀了她也罢,若是要她改过自新,悔恨自我,无疑痴人说梦。

洛城东心灰意冷,懒得再去指责理会舞惊鸿,于他而言,长留种种何尝不是一种梦魇,可又能如何。

“我长留山是注定要成为山海仙妖两界最强的存在,吾辈自强不息,当年受人凌辱,山门告破,死伤无数,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让我长留有任何机会被人踩在脚下。居安思危,我严厉苛责门人修行,就是为了壮大我长留势力,我要我长留傲视天下,要人人跪在我长留山下,要以长留为尊,奉我为上。如果可以,我真想整个山海都在我长留地界,那时,或许再也没有纷争,没有杀戮,也没有那么多生离死别了吧......”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女子难当家国重任,谁又敢小觑女子宏图霸业。

长剑在握愁丝白,铁甲回环粉黛清。

赛过群雄留媚骨,须眉不让男儿志。

“可惜啊,我没能走到那一天,最后长留是毁在了我的手中,是我的错,你们大可不必将罪责归根在自己身上。是我算计了洛城东和柳紫陌,是我低估他们的深情,洛城东要找长留报仇无可厚非,我没有拦住他是我的无能,长留有此劫难,一切因我而起。洛城东,长留基业已经被你毁去,眼下就只剩我了,现在你就可以一剑杀了我。”舞惊鸿看向洛城东,冷冷说道。

洛城东转头看去,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充满了决然和恨意,局面至此,她认命,却似乎同样对自己恨意深深,满是愤然。

这一刻,洛城东悲大于恨,落寞凄凉,念头兴不起半点波澜。

意难平,最终不过是锦囊收艳骨,净土掩风流。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满纸荒唐,尽付心酸泪与贪嗔痴怨。

洛城东缓缓站起身,不再去看她,此时他的身影越发飘渺虚幻,似乎风一吹,随时都会被吹散一般。

见洛城东不予理会自己,舞惊鸿落寞垂下头,喃喃说道“至于此次你来长留想要找张三寻得柳紫陌一线生机,我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当年张三奉我之令,强行抹去柳紫陌一处窍府,为的就是我的计划能够顺理成章进行。后来他于心难安,去了听风谷画地为牢百年,我也没有强求他任何,既然他过意不去,甘愿如此,那我也就随他而去。”

“只是连我也没想到最后他会为了区区几个外人,甘愿为墨故渊挡下致命一击,被七星岛偷袭重创身死。照此看来,或许一切早已注定,你想让柳紫陌转生,仍是痴心妄想。不管你信不信,墨故渊如今就在底下,你也可以向他求证事情缘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哪怕张三没死,我断然也不会答应你的奢求,你洛城东害我长留,毁我大道,我岂能让你称心如愿?”舞惊鸿依旧我行我素,说着心中所想。

“岁月长河起起落落,我长留一路都挺了过来,没有被奸人敌军所败,最后却毁在了自家人手上,你说是不是天大的讽刺?”

事到如今,仍凭舞惊鸿如何激怒或者中伤自己,洛城东已无半分兴致和他争论,更不愿多做口舌。

两人各执己见,早已站在对立面越走越远。

可舞惊鸿似乎着了魔一般,洛城东越是如此,她突然觉得越是心有不甘,到头来,仿佛她成了那个放不下,看不开的可怜人。

她还想对洛城东说些什么,可洛城东已经自顾走远,背对她而站。

崇灯摇了摇头,示意她就此作罢。

妙可可心力憔悴,师徒三人难得齐聚首,只是如今看来,早已物是人非。

崇灯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在了解各自的过去之后,他没有只言片语的责怪,有的只是沉默和理解。

“你们都做的很好,是师父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我身死在天外天,被化为天魔重创,三魂七魄只剩一缕魂魄残存在扶桑树中。虽一直藏身在通天峰内,不愿出来相见也是情势所迫,今日得见你们三人,为师很开心,你们都长大了,可以独挡一面,我替你们感到骄傲。”

三人怔怔望去,看着崇灯脸上的笑容,默不作声。

“我崇灯的弟子,果然不负我长留之名,哈哈哈哈,不管过去是如何,这长留山既然已经不复存焉,此后啊,不管你们到了哪,可就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让自己那么累,那么委屈了。”崇灯和煦笑着说道。

崇灯一生信仰便是自由与宽容,爱和理解。

可三人中,除了妙可可最像之外,舞惊鸿和洛城东则天壤之别。

“师父,过去你时常说有为有不为,知足知不足,甘于平静,甘于平淡,善念长存,理得心安。可是我长留如今山破门亡,通天峰被毁,祖师堂更是烟消云散,我长留难道真的就此消失在山海之中,这千万年的基业怎能轻易割舍放下,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妙可可仍有不甘,可她的不甘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长留山上上下下所有无家可归的弟子。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大梦一场,最后仍是空空如也。

崇灯平静看向妙可可,道“长留不会消失的,只要你记得,便一直长存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一座山门而已,是非曲折,利益种种,何苦要有如此牵绊?为师已经立誓天地,长留罪孽由我一人承担便是,你们就不要在为难自己了。”

听得此话,几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崇灯已是大笑挥了挥手,道“我崇灯弟子,一位迈入神境,两位女子合道境渡劫期,试问天下,谁有如此殊荣?我长留之名,理当千古流芳,万世敬仰。”

天地间,无人不仰望看去,满是倾佩。

绝对的实力,永远是自古以来最好的证明。

天幕一阵晃动,紧接着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西山经众人头顶上的天居然真的缓缓倾斜压下,阴云翻滚而落,无数惊雷随之炸响,狂风骤雨顷刻袭来。

轮回身影出现在几人不远处,他没有理会长留师徒几人,手中一道异光闪现,轮回之盘刹那现身,飞速旋转而上,向着倾斜的天幕抵抗掠去。

若是如此,天灾之罪,祸起长留,可也要一并载入史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善 墨故渊一行人站在一处山头,望着天色阴沉,天幕倾斜,皆是骇然失色,如今看来,这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

哪怕西山经天幕不会塌陷,可作为东边天柱之一的通天峰,失去对天幕的鼎力支撑,导致天幕倾斜,同样也是灾难一件,试问天怎能有高低之分。

回过头向着人间大地看去,已有不少地方开始渐渐震动分裂,长留失去通天峰的镇压下,其余七十一座山头开始地裂山崩,隐约间似乎也有塌陷的迹象。

河流湖泊泛滥,地下之水无端渗透而上,紧接着有滔滔不绝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汹涌澎拜,顺着地势一路向着远方蔓延。

而众人的周边,更是狂风暴雨,大雪飘扬,肆意席卷。整个天地间人人自顾不暇,在这样一副暗淡压抑的气势中,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山海修士参悟天地之中,吸收自然灵气,以自身小天地感受自然灵气的大天地,修身立命,证道天地。

可是如今自然之力变得如此狂暴躁动,这是天地异象,早已超出寻常修士所能控制的范畴。

“这天真要塌了啊......”羽涅看着上方天势,竟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缓缓压下。

墨故渊蹙眉,眼中深深锁定虚空之上轮回的身影,他毅然挺立在上,岿然不动,手中异光延绵不断向着他头顶上的轮回之盘涌去。

在先前祭出轮回之盘的那一刻起,随着他不断施法加固,整个轮回之盘也变得越来越大。眼下轮廓看去,轮回之盘已经占据了半边天的距离,霎是壮观。

轮回之盘牢牢抵在天幕下方,浑身金光璀璨,时而还有其它五颜六色的光芒闪烁。可不管这件超神器如何了得,天幕的倾斜之势仍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倒下。而轮回依旧没有放弃,始终如一坚守在上。

“连轮回这样的神力都无法阻止天幕倒塌么?那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墨故渊喃喃自语,不知所措。

怀中,饺子紧紧抱住墨故渊的手臂,看着眼前一幕天荒地老,山崩海啸的画面,亦是紧张无比,肥嘟嘟的脸上,两条淡淡的小眉毛也不知不觉一直皱着在。

“墨故渊,我们......”羽涅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这等天地之力,莫说想要阻止,即便有心挽救怕也只是无力回天,若是一昧仗着侠气柔肠,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存。

墨故渊低着头看去,远方,北溟鹏联合蓝笺舟,正在海中呼风唤雨,以神力强压东边沧海之水的泛滥,以免波及西山经。

落葵看着山河大地的溃烂和尘烟,又看了看半空上的舞惊鸿几人,最后方才将视线挪回到周边一众山头。

风雪之势越发强盛,此刻伫立在山巅上的长留弟子渐渐深感寒意,一些修为薄弱者已经开始颤抖着牙关,紧紧卷缩向后退去。

文竹长老看着周围弟子,一时百感交集,哀怜不已。

“青容雁山。”文竹长老淡淡喊道。

两人没有犹豫,即刻走上前来,向着文竹长老看来。

“我长留已是危在旦夕,天塌之下,莫说通天峰了,恐怕我长留大大小小七十余座山头悉数都要粉碎。你们是我长留的希望,是未来的种子,不可就此淹没,听我谕令,带着我派门中余下年轻弟子速速退去,不可久留此地。”文竹肃穆喊道。

闻言,所有弟子皆是一愣,雁山直直问道“那长老你呢?”

文竹悠悠一笑,道“老夫身为长留山大长老,扎根此处数千年,天灾之下,降我长留,老夫岂有逃离之理。如今你们师祖和师父都还在长留山上,我当然是留下陪他们一起共进退。”

这一刻,所有长留弟子脸上果决无谓,齐齐喊道“我们也要和长留共进退。”

文竹看着一张张年轻傲然的容颜,心底一阵骄傲,他们都是长留山这些年里的希望和光辉,也是新一代的传承和血脉,只是如今大难当前,必须有所抉择。

文竹一针见血说道“我知你们心意,我也不愿劝说什么,我只问你们一句,若此番和长留共进退,最后抵抗不住天势所为,我长留山上下所有弟子尽数死在这场天灾中,此后山海再无我长留山一派,试问这样的结局是你们最后想看到的吗?”

一阵默然,在场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许是真如文竹长老所言,那或许才是长留山最大的灾难。

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顺着山体一路游走,落石纷飞,大树连根拔起,一阵阵地动山摇此起彼伏,在场之人摇晃抖动不已。

“青容雁山,还不速速带领门人向着远方退去,眼下之势已经是刻不容缓,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文竹怒声喝道。

雁山犹不死心,他目光痛苦,挣扎的看着上方,颤颤巍巍伸手指去,道“可还有师父她......”

一旁青容拉过雁山,无声哽咽道“师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一剑,我们都能感受到师父的模样。”

雁山兀然痛哭流涕,这便是他最害怕的结果。

与此同时,众多山头各色法宝异光闪烁,有人四处溃散,逃离这是非之地,向着远方掠去。

京墨一身衣袍鼓舞飞扬,径直向着半空之上纵身踏去。

文竹紧随其后,步步高升,满是决然。

其余山头,亦是有其它长老跟随而至,寸步不离。

而余下其它长留弟子则是目送山中那些长辈慷慨无畏,齐齐御风远去。

不知何时起,墨故渊几人原先站立的那处山头早已分崩离析,几人此刻同样悬浮在半空之上,痴痴望着长留山这一幕生离死别的画面。

“师父!”落葵大声喊道。

那一声清脆穿透云霄,叮铃人心,在场所有人都闻之相向。

舞惊鸿虚弱的转过身,目光淡淡看着落葵的方向,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视线扫过,是自己的三位爱徒正在深深注视自己,岁月之下,陪伴之中,自己原来也有了牵挂所在。

舞惊鸿微微张开嘴巴,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听不太真切,风雪一吹,只余呼啸声不绝于耳。

羽涅一手拉住落葵,担心说道“那里我们过不去,小心一点。”落葵眼泪止不住的涓涓而流,她拼命的拭去,可有更多的眼泪从眼眶中掉下。

“师父她怎么办,长留山又该怎么办?”落葵万念俱灰,从来没有一日像今天这般伤心过。

羽涅看着落葵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一阵凄楚,如他这般,又能做些什么。

墨故渊深吸一口气,缓缓向着几人说道“我们也先行离开此地吧,大厦之倾,人比蝼蚁,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这一刻,他同样感受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天地自然,连神都撼动不了半分。

鱼清潺看着墨故渊略有挣扎的样子,轻轻走到他的身旁小声说道“天力不可为,至少力所能及之下我们也能做些我们该做的不是?”

墨故渊愣了愣,只见鱼清潺伸手向着底下指去,道“虽说长留山周边有数百里之广,可按照山川河底崩溃的水势来看,长此以往下去,怕是远方一些无辜百姓,部落村庄皆会被洪水倾覆,到时候可就生灵涂炭,一片惨淡。”

墨故渊倏然一惊,修士可以御风远游,躲避逃离这天灾大祸,可那些生活在这片大陆的凡人,他们才是芸芸苍生中最基本的存在啊。

“你是说......”墨故渊灵光一闪,瞬间想通其中关键。

“不错,趁现在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开山劈石,隔绝这向着四面八方溃散的洪水,我来负责牵引,你从旁辅助我。我们尽可能的将水灾之势困在长留周边,不让洪水泛滥成灾,这样也算我们力所能及做的事吧。”鱼清潺轻轻笑道,目光直视墨故渊看去。

墨故渊听得此言,没有犹豫,径直一口答应了下来,回过头将两人计划告知羽涅和落葵。

二人听闻后,落葵虽有担忧自己的师父,可眼下生死存亡之际也容不得她半点纠结,当下齐齐点头附和,开始分头行动。

四人沿着长留山周边环绕一圈,心中已有大概,商定好计策后,由墨故渊御剑去往周边山势各处,利用地形优势,填石挡路,将洪水去向隔绝。

鱼清潺以走江之势牵引洪水,直至汇聚到墨故渊所隔绝的盆谷之地,以此来延缓洪水汹涌去向。

落葵则是从旁辅助墨故渊,告诉他周边地势情况,穿插山中捷径的办法,对于自幼生活在长留山的落葵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更能节省不少时间。

最后羽涅按照落葵交给他的长留山周边地图,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告知附近村民,尽可能先行离开所在地,以防万一,以免不测。

四人分头行动,雷厉风行,动作麻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另一端高空之上,凌九泉看着那四人动作,似乎想到了某些,他目光追随鱼清潺看去,并未有所阻拦。

如此一来,她即可锻炼体魄,又能无形中得到天地造化,自是他喜闻乐见的一件事。

目光瞥去,他看着墨故渊一人御剑带着落葵破风疾行,手中光辉闪烁不断,时而向着各处山底扬手挥去,一片片巨响声轰然炸裂,尘土飞杨。

“这小子的黄庭经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照此看来,应是玉清境无疑了。”凌九泉若有所思,心中暗自想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挽救 妖界三位擎首见凌九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墨故渊身上,纷纷一阵好奇看来,不知为何自己的帝尊好像对这个小子格外的上心。

“帝尊,先前那小子和我们一道从通天峰下来,我观其境界不过是化气境罢了,只是手中那把轩辕剑有点古怪,当初从镜花水月中看着小子和天虹谷灵陶陶打的不相上下,难不成当中还有其它隐情?”酒吞老祖走到凌九泉身侧,小声问道。

凌九泉回过神来,一手向着墨故渊所在的方向指去,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陪在潺儿身边,带着潺儿一起走江吗?”

此话一出,除了镜花,其余两人皆是愕然,静等下文。

“墨故渊手持封印之物轩辕剑从人界而来,轩辕剑剑上的剑穗就是九龙琉璃玉,就是当年龙神随身佩戴之物。我让他和潺儿一块走江,为的就是在无形中利用潺儿走江的趋势吸收九龙琉璃玉的能量。一方面可以加速潺儿的变化,一方面更可得到龙神眷顾,所以此子必须一直呆在潺儿身旁,这样一来我的计划也能够顺理成章进行。”凌九泉缓缓说道。

血罗刹和酒吞老祖听闻,下意识看向墨故渊,前者更是目光贪婪,似乎已经把墨故渊当成一件囊中之物。

“我劝你莫要动其它念头,不然别说你的杀父大仇,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凌九泉看也不看血罗刹,轻轻说道。

血罗刹很快收起自身异样,不敢表露任何,低头躬身在凌九泉一侧,一副随时仍凭他处置的态度。

凌九泉挥了挥手,道“我知你心中所想,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了,那么我自然就会做到,轮回如今我们还不能动手,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毕竟当年神魔大战一役,他也是幕后黑手啊。”

血罗刹深吸一口气,抱拳紧紧朝凌九泉鞠了一躬,道“多谢帝尊。”

“九龙琉璃玉有通天异能,功效显著,可不知为何当初我本想取得时,发现九龙琉璃玉已经和他滴血认主。我不是没想过杀人越货,只是碍于某些情势不得已才选择另一种办法,同时我也告诉你们,日后若有纷争,墨故渊在没有我的命令前,绝对不可杀,反之在潺儿还未入海的结果前,我们还得保护好他。”凌九泉在此吩咐道。

着意气风发的凌九泉,美目柔光涟漪,她站在凌九泉身旁,轻轻说道“等到那一天,用鱼清潺身上的龙气助帝尊一举迈入神境,便是我北山经妖界君临天下之时,那时候,山海天地间再也无人敢阻我妖族步伐。”

三人目光希翼,纷纷落在了凌九泉身上,凌九泉傲视苍穹,笑道“那时,才是整个山海天地的福气啊。”

虚空之上,轮回之盘在轮回的法力加持下,越发壮大,此刻放眼看去,隐约间这天幕下的轮盘倒是成了新的天幕一般。两者交融相映,如梦如幻,若不是上方压下之势仍旧有几分倾斜,根本让人难以分清。

轮回伫立原地,昂头望去,目光淡淡,没有一丝惊慌,对他来说,这是天意,而他也仅仅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倘若最后仍是拦不住这天倾之势,或许也只能就此作罢,毕竟这场浩劫,说到底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

崇灯愿意以一己之力接下所有因果罪孽,那么自然就有他的定数命理,惶惶天威,谁又能算个始末。

另一处虚空,赶来的众位长留长者纷纷悬浮在崇灯几人身侧,人人神情欣喜激动,看着曾经的长留掌门在此,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京墨和文竹率先走到崇灯身旁,俩老头各自锤了一拳在他的胸口,异口同声笑骂说道“你还没死透呢?”

崇灯爽朗一笑,道“这不是舍不得两位哥哥嘛,临行前特意来看看。”

京墨和文竹两位长老相视一笑,看着崇灯满是缅怀之色,只是很快他们也发现了崇灯的异样,一时又是默然不语。

“几缕残魂罢了,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今还能在看几眼长留,已然无憾。”倒是崇灯率性洒脱,将众人从沉默中拉出。

洛城东见有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没有不愿体会。此时的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抬头看了看天幕苍穹,又见轮回一人站在夜色之中,迎着漫天风雪暴雨独立,几个眨眼间已是有了决断。

“师父,天幕应我而塌,是我毁了长留根基,城东有愧长留,有负师父栽培。不管这最后的结果如何,城东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既然是我的犯下的错,断然是不能让师父替我承担,就让我了解这所有的一切吧。”洛城东双腿跪地,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向着崇灯深深磕了三个响头。

转身,风过无痕,带着洛城东的身躯缓缓消失在原地。

就在几人茫然之际,底下那柄浩然巨剑兀然一阵嘶鸣,瞬间将所人的集中力拉回,众人齐齐看去。只见那把巨剑由下而上,金光荡漾,在昏暗阴沉的天地中,犹如一粟暮光,照耀了这片荒芜惨淡的人间。

巨剑笔直而上,光芒四射,似乎受到某种牵引控制,眼下正向着上方倾斜的天幕掠去。

不知何时,大雾渐起,又有丝丝缕缕的云烟在风雪大雨中汇聚,继而向着巨剑当中没入。

风雨雷电,雪雾弥漫,这天气霎是诡异莫名的很,似乎一切的自然力量都在眼前一一浮现,充斥在这周围上下,空间纷乱。

崇灯似有所感,他忽而开口向着长留众人笑道“诸位,眼下正是生死攸关之际,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可以挽救天倾之势。”

众人一听,茫然不解,不知崇灯所言之意。

崇灯指了指大家身后那柄飞天而上的巨剑,道“东儿用自身神境修为大道自散天地,引的那柄太阿巨剑前来此处支撑天幕倒塌之势,我们只需要尽全力将自身法力汇聚到剑身之中,巩固巨剑能量,说不定真有一丝机会呢?”

“什么,洛城东甘愿自散一身神境修为?”有人不可思议喊道。

崇灯没有回答,只是感受到天际上方的某种力量的牵制,天幕倾斜的过程中似乎有些许片刻的凝滞。

“不管具体如何,大家先按我说的做便是,成败在此一举,不可错过良机。”崇灯催促说道。

听得此话,长留多位长老没有再墨迹犹豫,由文竹和京墨两位长老带头,齐齐向着那柄金光巨剑飞去。

此时,巨剑已从地底飞升而上。

在一举穿透天幕,高空之中的洛城东此刻双手结印,正在画出一种极为生涩复杂的纹路,随着他每下手一笔,体内就有一道金光夺体游出,穿过云层所在,向着巨剑当中渗透入内。

洛城东一方面在举行某种仪式,一方面又在操控巨剑向着天幕下夺来,受其影响,巨剑眼下已经飞升上至天幕底下,方向正是那倒塌的一角。

轮回避过身躯,让巨剑穿插而上,随后,剑柄狠狠的顶在了天幕下的一角。

一阵轰隆声炸响,飞雪弥漫,更是将周边大雨悉数搅散,一瞬间,似乎天幕下沉的趋势被巨剑夺来的速度给弹回不少。

轮回声音再次响起,道“所有西山经修士,速速至此汇合,加固巨剑之威,灌输能量进去。”

各色异光闪现,四面八方有不少身影齐齐掠来,落地的一瞬间,几人各自点头打过招呼,纷纷祭起全身修为,一道道流光向着巨剑当中涌入。

霎那,巨剑金光越发耀眼,光彩夺目,整座长留山方圆百里皆被巨剑之光照亮,熠熠生辉。

巨剑牢牢稳定在天幕之下,随着众人的加入,其中蕴含的能量极为恐怖,可在天幕之下,也仅仅是稳定住天幕不再下沉的趋势。

人人不敢掉以轻心,成败在此一举,所有人拼尽全力向着巨剑中灌输灵力,没有半分松懈。

柳沂河首当其冲,一人之力,身前光柱中的能量竟是盖过在场半数之人,以至于不少人纷纷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真不知此人的境界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桃幺幺和曾万衣彼此相视一眼,先前就已经有所察觉,眼下看来,更是极为刺眼。不过二人却没有多的心思再去理会其它,作为西山经的天幕,眼下稳固天幕才是重中之重,荣损皆是一体。

轮回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莫名有了几分思索,他看了看柳沂河,没有多说什么,继而催动轮回之盘随巨剑之力一起向上抵抗。

在巨剑照亮这方天地时,正在忙活的墨故渊几人感受到异样,几人驻足片刻,纷纷向着高空看去,一时震撼无比。

虚空,几乎是囊括了西山经所有的巅峰修士,他们齐聚在此,共同一心,以自身之力,和天顽抗,欲挽山河大势,不顾一切。

这一刻,出奇的齐心协力,心有灵犀。

远方,妖界几人看着仙界各派都在奋力顽抗天幕倒塌之势,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动容。可随之而来更多的是蠢蠢欲动,如今他们无心顾及自己几人,又在施法灌输巨剑能量,倘若此刻先下手为强,一举捣破西山经,岂不是手到擒来。

凌九泉眯起眼,看了看仙界众人,又将视线落在轮回身上,后者不管不顾,依旧在和天幕一较高下。

“若是我们真的动手呢,西山经山河万里,天塌之势,无数凡人深受其害,你们觉得我北山经妖界能独善其身?”凌九泉轻轻问道。

三人一愣,酒吞老祖率先说道“君子有为而不为,我妖族虽和仙界势不两立,可也不是落井下石无耻之徒。何况他们是力挽狂澜,救苍生水火之中。阴谋阳谋我等自然不怕,若要正面硬刚也未尝不可,若是眼下趁火打劫,怕是弱了我妖族名头,为天下所不耻,是为大恶,于情于理,不能啊。”

凌九泉笑骂说道“你这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说话文绉绉的,哪里学来的。”

酒吞老祖惭愧一笑,道“闲来无事,翻了几篇文书,一直记得现在,让帝尊笑话了。”

凌就不置可否。

镜花缓缓说道“如此也罢,这天幕能不能补救,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我们不出手,就已经是对西山经天大的恩赐了。”

血罗刹和酒吞老祖齐齐看向镜花,两人目光皆是一阵莫名

第二百四十四章 如她这么骄傲的人 随着众多修士的法力灌输下,巨剑之光达到前所未有的耀眼,比起之前洛城东刚祭出时,还要更加磅礴巨大。

雾气弥漫,那是太阿剑的剑气从周遭汇聚,齐齐融入在巨剑之中。

放眼望去,此时这道巨剑犹如擎天光柱一般,顶天立地,其剑身表面隐约间有涟漪泛滥。在吸收一众修士的法力之后,越发实质坚固。

远方天际,忽而响起阵阵呼喊声,妙可可回头看去,正是先前离去的长留弟子又纷纷赶了回来。

“师父,师叔,还有各位长老们,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有人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我长留弟子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力挽天倾之势,既然是在我长留,岂能畏首畏尾。”有人附和笑道。

为首领头的是青容雁山,两人率众前来,没有片刻耽搁。

所有弟子目光坚决,向着苍穹之上飞去,而后,人人脸色专注肃穆,在这片昏暗的天幕下,运转自身法力,或大或小,或少或多,皆是向着巨剑之内输送自己的一份力量。

妙可可呆呆望着,胸前一股热血充斥,她看着赶来的所有长留弟子,蓦然就红了眼眶。

“臭小子们,给我闪开,老娘还没出力呢。”妙可可大喝一声,白光绽放,一道激流径直射向了巨剑之中。

在场之人一阵惊异,没想到妙可可眼下还能有如此神通,当真是海量啊。

妙可可纵身飞来,整个人悬浮在半空,盘腿曲坐,随之双手结印,白光延绵不断向着巨剑之中蔓延。入眼之下,除去柳沂河灌入的光能最为夺目之外,其次便是妙可可。

天地无声,巨剑锋芒,所有人沉浸其中,此时,是人与天的对峙。

不远处,崇灯望着那些人影,脸色柔和,眼里满是笑意。

恍惚间,他忽然又想起当初在深底之下,帝俊说起的那句话。

“无论面对何种困难和危机,挑战或是入侵。山海世间万物作为生活在这块大陆的共同群体,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捍我山河,佑我苍生。”

理是这么个道理,懂的人却很少,能做到的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舞惊鸿一身气机不断流逝,眼下已是回天乏力,奄奄一息。

之前受洛城东倾力一击,在巨剑威力下,随着通天峰的断断崩裂,她没有逃走,反而做着最后的挣扎,本意是哪怕阻挡不了巨剑落下,也要随通天峰一道消失。

她目光平静,没有去看那些人的努力,只是淡淡望着天幕之上,悲喜自渡。

狂风席卷,不经意间,风扬起了舞惊鸿散落的发丝,回过神来的她愕然看着自己耳边枯槁泛白的发丝,一丝不知所措。

很快,她又举起手中七星龙渊,借着剑身光辉看去,倒影里,是她一张苍白衰老的容颜,仿佛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一道流光向着大地坠落,那是她握不住的手,掉下的神剑。这一刻,舞惊鸿万念俱灰,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先前所说,早已是这番模样,而师门中的几人都在场眼睁睁看着,只是没有人告诉自己。

一向高傲自尊的她脸上忽然变的惊慌失措,她挥手掩面,比起自责和后悔,认错和坦白,她更加无法接受自己眼下的样子。

慌乱,迷茫,占据她所有的念头。

她怎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瞬间,舞惊鸿强撑着频临崩溃的身躯,踉踉跄跄的向着底下掠去。可在刚一动身的瞬间,一口心血夺口而出,她脸上微微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向着下方摔去。

忽有一阵清风拂来,紧接着她的周围便被一道温暖的双手抱住,舞惊鸿轻轻揭开一角看去,眼眶泛红,无力说道“师父......”

崇灯笑着点了点头,待来至山底下时,他缓缓将舞惊鸿平放在地,自己则是俯身坐在了她的身旁,轻轻将她凌乱发丝整理好,示意她无碍。

舞惊鸿转过身,不敢去看崇灯,这一刻的她更多是对自己的憎恨。

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又怎能允许自己变成这番模样。

“原来我们小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臭美。”崇灯拍了拍舞惊鸿的脑袋,温和说道。

然而舞惊鸿只是颤抖着身躯,默然哽咽。

对她来说,失去一身修为支撑的她成了这番苍老姿态,是无法面对自己,是因为他人所见,自己无地自容。

此外,无人知晓她心中另一个藏在深处的秘密。

“你是难过之前你的样子都被东儿看在眼里的么?”崇灯淡淡说来。

舞惊鸿一震,背对着崇灯的身子瞬间僵硬不再动弹。

崇灯没有在意她的样子,依旧自顾说道“幼时为师领你上山,你便是一直如此,性子要强,又因为自己比东儿和可可都要早些时日进山门,平常都以大师姐照顾着他们。为师知你性子孤傲,从来不愿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柔弱,你倔强好胜,虽是女子,却丝毫不比男子逊色半分。当年我本意栽培东儿为下一任山主,是因为我看中东儿的剑心,天资纵横,对剑道一途与生俱来的大道相亲。只是如今看来,还是为师顾虑不周,东儿哪怕在剑道上能取得再大的成就,可对于一山之主的掌管,怕是远远不能及你。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些年里你将长留山打理的井井有条,自神魔大战之后,更是你亲力亲为,挽救长留于水火之中,让东儿和可可能够成长起来,这些苦哪怕你不说,为师也能想象得到,”

舞惊鸿默默听着崇灯所言,她没有回答,可随着崇灯字字缓和道来,她的身心也在慢慢卸下一切伪装。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强装姿态,唯有在师父面前,自己仿佛仍是当年幼时的那个小女孩。

那时,自己本是山下王朝中娇贵任性的公主,哪怕被仙家相中,她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妄为,即便上了山,依旧我行我素。山上时有人看不惯她,暗地里更是鄙夷讽刺,要不是因为她是掌门的弟子,哪里轮得到她在这嚣张,到处放肆。

有一天这话传到舞惊鸿耳里,气不过的她找到当事人当场就要找回脸面,结果可想而知。舞惊鸿上山修行还没有多久,自然不是那位弟子的对手,最后被揍的鼻青脸肿,那会虽小,可已经出落的有几分清晰脱俗,被人凌辱一番后,更是落魄无比。

吃了亏的舞惊鸿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崇灯,技不如人,又要争气斗个高低,最后输了也只能怪自己。

天赋,她同样不逊色任何人,骨子里的骄傲更是不允许自己被人踩在脚下,那一次以后,她开始拼了命的修炼,甚至是废寝忘食。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直到那个黄昏渐晚,崇灯忽然来到偏殿找到舞惊鸿,看见舞惊鸿闭目打坐,稚嫩的脸上微微泛白,还有丝丝坚韧。

“我说这几天怎么没看见小舞在金光殿上蹦下窜了,原来是偷偷躲在屋里修炼啊,可是难得哦。”崇灯一如既往,说话总是温和淡淡。

舞惊鸿从修炼中走出,看着自己的师父站在身前,目光明亮,却很快掩藏了起来。

“师父领我入山,总不能天天荒废时光,何况我还是师父收的第一位弟子,以后万一收了其它师弟师妹,我这个当师姐的肯定要比他们强不是。”舞惊鸿低着头回道。

当时年幼,舞惊鸿就已经如此。

“不错,这话倒是不无道理,不过修炼也是要循循渐进的,贪功冒进反而有些美中不足。今日难得为师空闲,打你上山之后,为师还没好好带你逛逛这长留山,走,今儿就带你出去走走。”

舞惊鸿愣了愣,师父日理万机自己自然是知晓的,从前不爱修炼,师父也并未过多提醒,只是放任自己,随心性而为罢了,却不知今日为何好端端突然想带自己出去走走。

“可是师父我的运气周天还有好大一会才......”

“诶,无妨,回来再继续补回来便是。”说完,崇灯已是笑着拉起舞惊鸿的手,不等她反应,在崇灯行云流水,几步并踏之下,两人联袂飞升向着屋外云海中飘去。

恍惚间,舞惊鸿如坠梦境,身边彩云飘渺,清风徐徐,身边是自己师父将自己护在怀中的温暖。

天上人间,浩瀚云烟,追云逐日,舞惊鸿望着底下山河壮阔,一时满是惊呼。这一刻,她又恢复孩子般的好奇和天真,一派向往,一派欣喜。

“师父,我以后也能像你这样御剑天地,腾云驾雾么?”

“当然,以我们小舞的天赋啊,说不定再过个几年,就可以掌握御剑精髓,到时候啊,小舞就可以在天上跳舞了,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的仙女下凡呢。”

舞惊鸿红着脸,自己喜欢跳舞,是还在宫中的时候就已经爱上的兴趣,哪怕到了长留山,自己依旧时常会在住的屋舍小院内翩翩起舞。

只是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不知师父为何知晓。

两人迎着落日西下的方向远去,落霞与孤鹭伴在身侧,晚霞千里,一片辉煌。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从前的长留 浮云悠悠,云烟荡去,出现在舞惊鸿视线下的是一座恢弘高大的玉殿,几个凌空婉转,崇灯已是带着舞惊鸿安安稳稳落在了大殿外的广场之上。

舞惊鸿眼里困惑,凭借自己的记忆,她记得这里曾是师父和自己说过的紫竹峰,是师父的师兄文竹长老修养之地。

“师父,这里是紫竹峰吧,可是来找文竹长老的么?”舞惊鸿下意识问道。

崇灯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崇灯的到来引起紫竹峰所有的弟子注意,很多人都对自家这位修为高深的掌门好奇不已,除了山中资历较老的弟子外,很多新拜入各座山头的弟子都还未来得及见过这位传说的神人,当下纷纷拥簇了过来。

文竹一脸不情愿的现身而来,看着崇灯眉目和煦,笑脸相迎,当下就知道他来估计是没什么好事。

“掌门大驾光临紫竹峰,有何贵干啊?”文竹照例走个流程,开口问道。

崇灯耸了耸肩,开门见山说道“听说前些时日我的弟子在和你门人切磋的时候落了下风,听其它弟子说,我通天峰一脉道法比不得你紫竹峰,这不想来找你商量商量,看看我通天峰是不是这些年真的退步了。”

话语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诧异,人人交头接耳,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满怀期待的,看这位掌门的意思,好像是来此找文竹长老秋后算账的啊。

舞惊鸿愣愣站在崇灯身旁,她昂着头,看着师父淡然自信的模样,这一刻,她终是明白师父来找自己的目的。

文竹脸色一阵青白,回过头,径直看向了人群中一位胆战心惊的弟子,可文竹并没有出声责怪什么,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掌门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崇灯义正言辞说道“明明是来商讨一二,何来兴师问罪,你不要胡说八道。”

舞惊鸿听得此话,瞬间畅怀不已,不禁掩嘴轻笑了起来。

文竹懒得和他抠字眼,当下整个人气势一凛,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朝气,大声笑道“如此也好,你我二人从迈入还虚境以来,已经数百年没有切磋切磋了,你别说,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真有点不得劲了。”

说完,文竹又转头向着那位最先挑起事端的弟子喊道“虚竹,虽说口舌之利不是真本事,可最后事实的确是咱们紫竹峰强压通天峰一筹,这一点你小子还是很不错的嘛。不过你比小舞早上山半年,要是下一届门派比试还能胜过小舞,我可以考虑考虑把你面壁思过的时长缩短一半。”

站在人群中的弟子听闻,哪怕此刻仍旧有些提心吊胆,仍是壮着胆子回道“得了,师父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那丫头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舞惊鸿眯起眼,这个叫虚竹的,自己这次是记在心头了。

文竹大袖一挥,随着一道疾风拂过,在紫竹峰的峰顶之上,兀然显现出一片磅礴壮观的竹海,竹海延绵百里,如天上山水墨画,霎是景秀。

文竹一马当先,凌空踏纵,向着当中飞去。崇灯揉了揉舞惊鸿的小脑袋,轻声笑道“等会看好了,有人敢教训我的徒弟,那我就去教训他的师父,看谁以后还敢欺负你。”

舞惊鸿拼命点头,眼里俱是师父的光彩。

虚空之上,山水竹画之中,崇灯身形飘渺,上下齐飞,幻影更迭,一身风姿展现的淋漓尽致。在场除了那位虚竹弟子一直目不转睛看着文竹长老外,其余弟子皆是将目光锁定在掌门身上。

看着崇灯出手间的气象,独茧独丝,在文竹长老的攻势下,游刃有余,迂回闪避。不时还能谈笑风生,指点一二,众人只觉自家掌门不仅脾气温和,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潇洒自如的气势。

舞惊鸿此刻眼里笑开了花,她只知道自己拜入的山门叫长留山,是山上修仙之士梦寐以求的地方,听人说掌门师父很厉害,可她却从没有见过。

眼下看来,好像自己的师父真的如传闻那般,是天上仙人,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觉得好极了,好像只有如此,自己才是师父能亲眼相中的弟子。

那一场比试,同样也不出意外,文竹灰溜溜的从竹海中遁出,身上有不少地方挂彩,急忙罢手向着崇灯囔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这宝贝竹海可就遭殃了。”

崇灯拍了拍手,笑道“如此一来,还是我通天峰技高一筹啊。”

文竹笑骂说道“你这臭小子,谁给你惯的臭毛病,若不是师父当年逼迫你去通天峰,这紫竹峰哪里轮得到我当家作主。”

崇灯赶忙扯开话题说道“既然已经替我通天峰找回场面了,那么也到饭点了,我们还是先吃饭要紧。”

文竹苦笑,知道崇灯心中所想,顺手将一众弟子遣散,便吩咐人前去备膳。

“师父,我不饿。”

“师父饿了呀。”

“师父不是说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辟谷了么?”

“话虽如此,可这不是到了紫竹峰嘛,这山上的竹笋可好吃了,为师可是惦记很久了啊。”

舞惊鸿哑然,看着师父对自己促狭的眨了眨眼,已是心领神会。

那一天晚上,师父和文竹长老两人都喝的很开心,期间文竹长老亦是对自己念叨许久,无非是一些好好修行,脚踏实地,不要辜负了师父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和栽培。

这些舞惊鸿自然知晓,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可眼中流露的不耐还是让崇灯和文竹看出端倪。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文竹,这还用你说?我师父的教导我肯定不会让他失望,您老还是快吃点菜,少磨磨唧唧了。

文竹愕然,只得朝崇灯竖起拇指,一脸倾佩,崇灯则是理所当然接下这一举止,极为坦荡。

席间,那位名为虚竹的弟子也被文竹叫了过来,虚竹年少心性,争强好胜是同辈弟子间常有的事情。

“师父,我其实也没想去教训这丫头,是这丫头自己来找我单挑的,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啊。再说了,她还是小女娃,我已经很给面子了,是这丫头非要死皮赖脸和我犟,最后只能把她打扒了。”虚竹夹起一块红烧肉,有滋有味的咀嚼,口中咕哝说道。

文竹看着这位心性豁达的弟子,脸上虽有责备之意,可眼里却满是宠溺和欢喜。

崇灯仔细看了几眼,亦是不着痕迹点了点头,此子根骨自资皆是上乘,的确是一块修道的好玉,值得雕磨。

舞惊鸿死死抿着嘴巴,一口口嚼着口中饭菜,眼光却是狠狠的盯着那得意洋洋的虚竹。

虚竹似乎有意看不见她的眼神,又一口菜咽下,紧接着挤眉弄眼向文竹小声说道“师父,刚吃的太快,这会咽得慌,你那竹叶青我能不能喝两口啊?”

文竹一巴掌拍在这小子的后脑勺上,怒道“混账玩意,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喝酒,谁给你胆子,哼。”

虚竹讪讪一笑,本以为自己替他涨了一回脸,讨要喝上两口应该不成问题,谁知道师父这么不给面子,真是让自己伤心啊。

一旁崇灯见状,径直撇开文竹,将一只瓷碗摆放在虚竹面前,笑道“哪有男儿不喝酒的,我长留山以剑闻名山海,门中弟子更是经常悬壶济世,仗义人间。这酒可是必需的,有酒有剑,诗意年华,才是青春盎然,少年最好的样子嘛。”

听得此话,虚竹眼光一亮,想要趁势附和两句,可转念一想这可是长留山的掌门,一时只得微微点头,不敢放纵自我。

“来,就这一碗,喝完不够,我再给你倒,甭担心你师父,你要有这个本事,今晚倒是难得可以陪我好好尽兴一场。”崇灯拍了拍虚竹肩头,缓缓笑来。

虚竹兴奋不已,只是怕自己师父担心,如实回道“劲酒虽好,也不能贪杯,我就润润嗓子,可不敢喝醉。”

文竹捻须,眉开眼笑,这便是自己最为喜爱的弟子。

酒过三巡之后,说是少喝的虚竹仍旧有几分醉意,在几人准备收拾告辞离去的时候,虚竹猛然间从座位上站起,看着即将远去的师徒二人,他大声喊道“喂。”

舞惊鸿一顿,这字眼应该是在叫自己吧。

崇灯拉着她转过身,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少年。

虚竹涨红了脸,他伸手指着舞惊鸿,憋了半天,应是憋不出半句话来。

舞惊鸿瞧他不顺眼,就欲拉着自己的师父离开。

“喂。”

舞惊鸿这会真恼了,她回眸怒道“喂什么喂,我叫舞惊鸿。”

虚竹一愣,酒意瞬间去了大半,莞尔,他咧嘴一笑,带着轻傲的眼神看去,道“今儿个我师父被你师父收拾了,我可告诉你,甲子后的门派比试,我可是要替我师父找回场子,你可要小心了。”

舞惊鸿怒道“下次比试,看我不揍的你屁滚尿流。”

语毕,她立马意识到自己口误,掩嘴惊慌的看向崇灯,后者不为所动,只是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过去。

虚竹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这小女子会语出惊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当时已惘然 “那我可等着了,希望你不要像上一次一样,光不服气,手底下没点真本事啊。”虚竹依旧伤口撒盐喊道。

舞惊鸿冷冷撇了一眼,暗自发誓,日后一定要潜心修炼,一定要这家伙好看。

“那你就等着吧,希望你到时候还能站着和我说话。”舞惊鸿急忙拉过崇灯,不愿久呆。

“喂。”

“你有完没完?”舞惊鸿回头恶狠狠瞪眼相向。

文竹黑着脸,这小子莫不是喝多了,还给自己加戏了不成?

“那个......那个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不应该背后说你坏话,就是瞧你整天冷冰冰的,又目中无人,有点看不顺眼,是我多事,对不住了,以后学有所成,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算账。”虚竹咽了咽喉咙,不知是否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下脸色越发通红。

舞惊鸿撇了撇嘴,懒得理会,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两人御风远去的身姿,虚竹摇头晃脑嘿嘿笑道“原来不叫喂,叫舞惊鸿啊。”

再后来啊,两人都在长留山慢慢长大。

再后来啊,甲子后的门派比试,舞惊鸿一剑惊艳四座,而来自紫竹峰的虚竹仅仅只差一招,就输给了她一招。

哪怕最后被舞惊鸿揍的鼻青脸肿,他还是未曾倒下,依旧站起身,流着一脸的鼻血向她笑道“舞惊鸿,师兄学艺不精,甲子之后,换我来找回场子。”

舞惊鸿嫌弃的一眼看去,没有理会,自顾御剑远走。

只是下一场甲子两人再没有机会碰见,神魔大战后,长留深陷危机,妖族大军来犯,舞惊鸿临危受命,肩负起长留重担。

而那时已经是一枝独秀的虚竹则常年跟随在舞惊鸿身侧,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虚竹本就是修道天才,加上师门栽培,修为更是一鸣惊人,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也当得上是佼佼者。

在妖族踏入西山经的那一刻起,虚竹一人仗剑而起,一剑破敌三千六,所向披靡,意气风发。

最后因舞惊鸿深陷囫囵,为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他拼着断去一手的代价,硬生生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而自己,则永远留在了那处战场硝烟之中。

舞惊鸿从未和任何人提及此事,只说是他和妖族大战,死在了异地。

她想起很早以前,在自己刚上山后的半年,师父还从山下带回两位弟子,一位是洛城东,一位是妙可可。

妙可可最晚上山,成了两人的小师妹。

对于舞惊鸿来说,自己是他们的大师姐,平常有事没事都爱刻意装出一副威严的架势,以此树立自己在两人面前的气势。

尤其是师父外出有事之际,这功课作业,修行进展,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妙可可是不服气的,她时常会和她犟嘴,不满说道“师父在山上都不管我们,你瞎操什么心,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山上人都知妙可可年纪尚小,又是最晚拜入山门,是以大家平常都很关照她。

可是在舞惊鸿这可就不惯着她傲娇的样子,但凡妙可可一有反驳忤逆,自己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毒揍,直到这小丫头片子听话为止。

美其名曰“师姐我上山比你早,修行比你早,你要不服气,等你长本事了来找我报仇啊。”

妙可可恨的牙痒痒,于是那些年里的所有积怨都用在了修行上,恨不得修为一日千里,能早点出人头地,一雪前耻。

至于洛城东,心性倒是颇为乖巧,不知道是不是被舞惊鸿的淫威吓唬,还是不愿和自己这个师姐计较。不论舞惊鸿说什么或是交代什么,只要不触及自己底线,他都一一照做,且十分认真。

每每崇灯回来之际,妙可可总会哭诉自己的心酸和无奈,想要让师父替自己出头,可是在看见舞惊鸿逐渐冰冷的眼光下,崇灯最后只是将妙可可举在身前,笑着说“你小师妹说我不在的时间里,你总是特别关照她,她很感激有这么一个大师姐,可可说她很幸福。”

妙可可夹在中间,看着舞惊鸿吃人的目光,只得委屈巴巴的点着头,欲哭无泪说道“我可可可幸福了。”

那会,洛城东就在旁边无声的笑,眼睛里的光,总是徘徊在几人身上。

后来经过师父转述,舞惊鸿才知道他是孤儿,自幼被人遗弃在荒野,吃着百家饭长大,一路乞讨,偶然被师父发现,这才带回了山门。

这个师弟不喜言语,除了和自己还有妙可可走动之外,哪怕金光殿其它弟子他也不愿过多接触,就更别说其余峰头的弟子了。

舞惊鸿和自己的师父一样,是极为护短的,那会洛城东因为默不作声的缘故,时常被人笑称为哑巴,又看他木纳呆滞的性格,在长老的传授功课中,下课后也有人会欺负他。

这些洛城东都一一承受了下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后来还是妙可可私底下向舞惊鸿转告,方才知晓原来洛城东在学习的过程中一直不招人待见。

舞惊鸿当时直接找到那几人,并且狠狠收拾了他们,严重警告再敢欺负洛城东,自己以后一定加倍奉还,绝不轻饶。

之后,舞惊鸿找到洛城东,问他为什么不向师父禀明,干嘛一直忍气吞声。

洛城东当时只是低着头,轻轻笑着说道“我们不都是长留弟子么?哪有那么多见外,况且师兄们都是瞧我图个新鲜罢了,也没有太欺负我,许是我不讨他们喜欢,所以有意拿我寻开心。”

“你!哪有人把自己说成是别人寻开心的。”

洛城东不愿和她在这事计较,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比起在山下的日子,这里好多了。不管师兄们待我如何,在师父那,还有师姐和可可师妹在,我能一直呆在长留就是我的福气。”

瞧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舞惊鸿不屑说道“我在还有师父在,你怕什么,以后谁敢欺负你,你给我听好了,必须还以颜色,不能忍气吞声。”

一向听话乖巧的洛城东猛然抬起头,倔强看向舞惊鸿,认真摇了摇头,道“师姐这个我不能答应你,师父说长留是我们的家,山中弟子是我们的手足,不能自相矛盾,更不能心有怨恨。我不怕其它人对我的看法,也不怕他们偶尔的戏耍,我只是不愿给师父带来麻烦,也不愿大家伙说我是师父的亲传弟子而仗势欺人。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生活,我很珍惜,你问我怕什么,我最怕会因为我不小心犯了错,师父赶我下山,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们呆在一块了。”

舞惊鸿听闻,即便她年长洛城东,可也没有深究其中他所说的意思,自当他是胆小弱弱,没见过世面。

“懒得和你扯,你要是怕了,那就乖乖做人,不过有一点我可告诉你,这个世界可是用拳头说话的,拳头硬才是真本事。你要不想受别人欺负,那你就要好好努力修炼,争取力压胜过他们,这样也不会给师父丢人。”舞惊鸿老气横秋的交代说道。

“师姐你又说错了,师父说这个世界是用道理说话的,不是用拳头。”

“哼,最后的道理还不是拳头硬的说了算?”

“不对,是道理大的,道理对的说了算。”

舞惊鸿觉得这师弟应是幼时营养不良,脑子有所缺陷,所以某些方面存在智力障碍,便不愿搭理,自顾离去。

“不过师姐刚才说的我记得了,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不给师父丢人,师姐你放心啊。”洛城东看着远去的舞惊鸿,忽而大声喊道。

舞惊鸿呵呵笑了笑,这样一个先天有缺陷的师弟,其它话不认同,倒是记得这么一句,也真是难为他了。

而崇灯后来之所以会对洛城东如此关照,一方面是看中他的剑道天赋,一方面则是听信舞惊鸿所言。

“师弟幼时没长好身体,如今修炼仙法怕是不够精纯,日后修为渐涨之际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糟糕了,所以还是替师弟补补身子要紧。”当时金光殿下,舞惊鸿认真向着崇灯建议道。

而崇灯自是深信不疑,自己忙着料理各种山事,倒是没太注意,经舞惊鸿提醒,方才恍然大悟。

此后,崇灯总会时不时从各处收刮一些灵丹妙草混入温泉当中,嘱咐洛城东必须按照他的要求,在池中好好泡上一会。

有时崇灯下山归来后,还会从各地带来一些好吃新鲜的甜点和其它灵草,一并交给洛城东,让他好好吃完。

只是崇灯不知,那些甜食和味道极好的糕点都落入了妙可可的腹中,洛城东从未尝过半点新鲜。相比这些而言,他更暖心的是师父对自己的照顾,还有可可脸上洋溢着幸福充实的笑容,这些都比他自己来的更为重要。

而这一切,是舞惊鸿带给他的。

就这样,师姐弟除了基本的功课需要和山上弟子一起修习之外,寻常几乎都是三人呆在金光殿上自我修行,舞惊鸿督促检查。

三人陪伴在崇灯身侧,聆听教诲,走过一年又一年的四季,风月无边,无忧无虑。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越黑,星星才会越亮 对崇灯来说,他很少传授剑术之道,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三位弟子都是首屈一指的剑道奇才,以后自有他们自己对剑的感悟和造化。

“修行一途,除去本身天资而言,更重要的还是心境,修行先修心,只有心境修好了,修为才能畅通无阻。运气内府,与天地合道,感悟自然,大道无为,大道又无可不为。”

“我们行走在这山海世间,穷其一生也不过是求一份心安理得,修为再高终有兵解道消的一日,权利无上,也有魂归尘土的一天。世间繁华皆为过眼云烟,浮云尔尔。”

“但为师告诉你们这些不是让你们看穿这个尘世,而是希望你们知道这些,还能真心诚意的去好好走上一趟,这就是为师想看到你们的将来能够有自己的故事和人生。”

几人当时年幼,只能记下崇灯所说,却不明白师父说的具体深意。

“我的故事就是有师父,有师兄和师姐,还有长留啊。”妙可可双手抱着苍穹,大声笑道。

舞惊鸿嗤之以鼻,没有做声。

洛城东如实点头,道“我也是。”

那一刻,舞惊鸿看向洛城东,不知何时起,在崇灯的潜移默化下,除了他依旧不爱说话的性格,言行举止上,越来越和师父相似。

眉眼之间,谈笑之间,皆是从容不迫。

崇灯望着膝下三位弟子,脸上一片柔和。

岁月正好,时光不老,所有人也都不会散去。

“你们尚且年幼,雏鹰展翅还得飞跃成长,等你们长大了,就得下山历练,还得替师父排忧解难,哪能像现在一样粘着师父呢?”崇灯故作正经,一派仙师风范说道。

“那师父可以让我不长大嘛?”妙可可天真问道。

“不可以。”

“那下山历练可以跟着师父一道去么?”洛城东想到关键。

一言既出,连舞惊鸿也不免投来几分希翼的目光。

崇灯颔首,认真想了想,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注意啊,我咋没想到呢。”

三人喜出望外,上山已有数年,除了长留山周边七十余座山头都已逛遍,还真是从未下过山。

对于三人自幼生活在人间长大的孩子,心中仍旧不免有几分挂念。

崇灯视线一一扫过三人,严肃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为师考验你们的时间了,要是修行没达标,为师可是不能答应你们的。”

三人齐齐跪坐在一侧,老老实实看向崇灯,一副早已准备就绪姿态。

最后,就连崇灯都没想到意外来的如此突然。

三位弟子中,年幼只有七岁的妙可可已经是化气境。

洛城东八岁,化气境。

舞惊鸿十二,化气境圆满。

上山不过短短数年,可见三人天赋何其恐怖。

竖年,桂蕊高挂枝头,芬香四溢,竹露夕微微,一人白衣翩翩,携带三位弟子飘然远去。

尘世小巷,三人嬉闹追逐,手捧着各类古玩穿插在大街小巷。

崇灯面带愁容,一会跑到东巷把妙可可逮回,一会又跑到西巷抓住洛城东,两小儿童心未泯,下了凡间更是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等到师徒三人好不容易凑齐一块,转眼间却是发现舞惊鸿不见了踪影,崇灯脸色无奈,只得牢牢抱着两位爱徒,满大街找寻他们的大师姐。

一处胭脂小摊前,对镜梳妆,舞惊鸿正在专心致志的挑选着各色五花八门的胭脂水粉,殊不知她的师父和师弟师妹正站在后方好奇打量。

红粉朱玉,舞惊鸿浅尝辄止,一旁的老板眼尖,见她不似寻常人家子弟,一身富贵,卯足了劲在一侧鼓舞推销。

末了,舞惊鸿已有心仪之物,正当她准备买下结账时,却是发现自己身上并无携带银两。

“小舞不施红妆就已经宛若天仙,在配上这些胭脂,当真是好看的紧呐。”身后,崇灯看了半响,啧啧说道。

这一声,倒把舞惊鸿吓一跳,回过神来,她立马意识到自己的羞态,当即就欲伸手擦去脸上痕迹。

崇灯伸手拦下,道“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定好的妆,可不能随意弄花,等会晚上我们还要去市集赏花灯呢。”

舞惊鸿红着脸,这一刻,小女儿家的姿态尽展无疑。

“对啊,师姐添上红妆,当真是好看的紧咧,像书上说的仙女一样好看。”洛城东一旁轻轻说道。

舞惊鸿撇了一眼过去,青涩的容颜已经有几分风韵姿色,她狐疑说道“你又没有见过书上的仙女,怎知说我像呢?”

洛城东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回道“可书上说仙女都是飘然独世,不染纤尘,长的是螓首蛾眉,亭亭玉立,我看师姐的样子不就是书上所说么。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应该没错吧。”

舞惊鸿看着洛城东认真说来的模样,一时竟是娇羞的无地自容。

崇灯心情大好,他将两人搁置在地,回头向着摊位老板说道“先前我闺女挑的胭脂都帮我装起来,这些咱全都买了。”

舞惊鸿急急说道“师父,要不了这么多,几盒足以。”

崇灯眨了眨眼,一手指向矮小的妙可可,道“你小师妹不也得要么。”

妙可可咧嘴笑个不停,点头说道“对呀,我也要和师姐一样,要化妆,要当仙女。”

舞惊鸿哭笑不得,还欲说些什么,小贩已经眼疾手快,将先前舞惊鸿试过的胭脂一一悉数整理打包好。崇灯结完账,还不忘朝她扬了扬手中精致的包裹。

胭脂二字,本就是为了世间女子而来。

哪有女子不爱美,女子施妆,胭脂拂面,如名川胜景,一眼不舍。

秋去冬来,一处小院门外,白雪飘扬,人间一片白茫,银装素裹。

崇灯刚推开小院的门口就看见师姐弟三人在院中堆起了雪人,雪人精致,居中的是一座身材修长的雕像,眉目脸色,皆和崇灯一摸一样,惟妙惟肖。

崇灯目光明亮,径直走到这座雪人身旁,上下打量,好半响一会,方才轻轻说道“这是谁堆的啊?”

妙可可捧着一怀大雪晃悠悠跑来,口中呼喊道“是我们三个咧,我负责铲雪,小师兄替大师姐掌握比划,然后大师姐亲自刻画。师父你看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崇灯俯身将妙可可抱起,一手向着雕像指去,不解问道“那为啥师父的脸是黄色的?”妙可可红着脸,小声说道“刚才捧雪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白雪洒落在地就都脏了。我本来是想重新去铲的,可是大师姐说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不能耽搁,所以只能将就先这样用了。”

崇灯黑着脸,看向一旁憋着笑容的舞惊鸿和洛城东。

“你们是故意的吧?”

“师父,我想给你个惊喜,真不是故意的。”

“对啊,再说了,师父本就是得道仙人,入了凡间,脸上黄一点也不打紧,这叫入乡随俗。”洛城东附和说道。

崇灯饶有所思,半响,颔首点点头,道“还是你们替为师想的周到,不错不错。”

舞惊鸿撇过头,看见洛城东正对着自己浅笑看来,两人相视,一阵开怀。

冬日大雪满地,白昼有暖阳悬空,崇灯走到那座和自已一样高的雪人身旁,继而向着自己的三位徒弟笑道“那为师和这座雕像相比,你们更喜欢谁呀?”

三人没有犹豫,齐齐伸手指向崇灯,道“喜欢真正的师父。”

崇灯开心极了,他笑着说道“那这座雪人师父怎么办?它没有自己的徒弟呢。”

妙可可扯了扯崇灯衣领,囔道“那不行,这个雪人师父也要有徒弟的。”

于是,那个温暖的午后,小院四人,彼此欢呼笑语,踏着白雪,迎着微光,在雪地里尽情奔跑。放眼望去,一人脸上始终挂有挥之不去的笑容,眼里的倒影,是自己的三位爱徒。

雪地上,那座身材修长的雪人边,亦是有着三座小雪人,她们依偎在旁,目光看向的都是上方那座雪人。

崇灯一直都知道,三人虽身世不同,性格不一,可她们一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孤僻和拒绝。

三人都是孤单的,可却很倔强倨傲,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下,依然可以活出自己的坚强。

直到有一天,她们在各自的世界角落里,在黑暗孤独的尽头蜷缩瑟瑟发抖,不愿接纳外界的所有时,有一人携光而至,温暖了她们幼时的心灵。

三人听得最多的便是崇灯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没关系啊,天越黑,星星才会越亮。”

对于填补三人童年开始的空白和孤独,他一直是鼓励和陪伴。

有人是幸运的,只是幸运不是一直都在,在失去崇灯那些年里,三人有了各自的机遇和经历,而她们挚真无暇的心却是受崇灯影响,剑道修为一日千里。

可惜,后来起风了,有人背风点烟,有人夜里看海,有人喜欢一个人。

外界声音还是太过杂乱,孤单的人或许终究逃不过宿命,一时欢愉,也仅仅只有一时,最后仍是形单影只。

山川湖海,光怪陆离,那个最好的师父带她们去了山海很多地方。一位青衣温柔郎,身边跟着三个小朋友,走过了一幕又一幕的四季和山河,在岁月里笙歌欢笑。

小朋友也变成了少年,烈火如歌,骄阳似火。

岁月不曾荒唐,荒唐是我们的成长,总以为的来日方长,结局却是物是人非。

第二百四十八章 枕边里的梦 崇灯笑着说起的过往,舞惊鸿默然聆听,在天地间的轰鸣下,师徒两人在时光缱绻中慢慢找回曾经的自己。

许久,崇灯从地上站起,他昂头看向天际,那里,众多西山经的修士正在力挽狂澜,为天倾之势作出自己的一片努力。

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巨剑之光仿若黎明中的救赎,在天幕下争辉灿烂。

“后来你们都长大了,我知你对东儿的心思,先前在巨剑上你说了很多,或许还是想保留自己最后的骄傲。为师依你,哪怕说的话有些不是你的本心,只是想断绝你和东儿间的牵连,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崇灯淡淡说道。

这一刻,舞惊鸿忽然有些惊慌,如她这般,或许从始自终只有师父能看穿自己所有一切的伪装和强颜欢笑,还有对洛城东的绝情言语。

她喜欢洛城东,深藏在心,从未表露。

她藏的极深,洛城东不懂,长留上下更是不知。

直到那一日去往罗兰峰的时候,在看见洛城东和柳紫陌相依相偎,她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动荡和不安,嫉妒和疯狂,还有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出口的痛苦。

到底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才会隐忍到如此地步,连自己也要欺骗自己。

先前高空所言,哪怕她认错自己的行为,道出所有的陈年往事,可最后依然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思。为长留鞠躬尽瘁,为了师弟师妹大道前程,一人挑下所有的重担和责任。为弥补修为差距,祖师堂下修炼禁法,以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窘迫地步。

只是为何如她这样,当初却连只言片语的喜欢都未曾说出口,是不敢吗?

那又是何时开始喜欢上的?

是师父死在了三千年前吧,是师父去了天外天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三人各自伤心,再次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舔舐自己的孤独,这一次,比过往更加难熬,窒息。

洛城东和妙可可可以有自己时间和精力去悲伤,去难过,去自闭。可她没有,她收起所有的懦弱,那一刻起,没有师父的支撑,就只有靠着自己的坚强去抗下长留的所有。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也不例外,有幸的是师弟和师妹的成长很快,快到可以帮自己分担压力,帮自己威慑天下。

一门三大剑仙,百年后更是齐齐迈入合道境。

舞惊鸿自然是开心的,而让她默默记挂在心的则是洛城东的言行举止,他越来越像自己的师父。

那个曾经教导自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温柔人。

三人感情极深,哪怕少有言语,彼此间的配合和默契依旧天衣无缝,她以为三人会一直如此,长长久久,再也不会分离。

她靠近洛城东,喜欢看他舞剑御风的样子,喜欢看他的眉目,喜欢他的谈吐优雅,一举一动,如影随形,如过往的风吹在脸上,怜人温和。

可最后却被一株微不足道的草妖毁了自己再一次的幻想和梦境,她感觉有人夺走她的所爱,夺走了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重生。

从前是自己的无能和弱小,这一次她又岂能让她人称心如愿?

压抑住内心的躁动和疯狂,舞惊鸿在边缘徘徊,最后仍是选择无法挽回的一步,将两人的距离越推越远。

她以为这样洛城东就会留在长留,留在自己身边,而他眉眼举止间特有的笑意和暖意依然会在自己身上,只是最后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何来夺走,从一开始她舞惊鸿就从未真正拥有过啊。

对师父的依恋,将过往压制的悲伤和难过通通转至到了洛城东身上,只因为洛城东的长大和崇灯越来越像,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忘我沉沦,不知深陷。

过程错了,结果自然也就错了,枕边里的梦,终有一天会发霉腐烂。

在藏着美梦的那些年里,那她喜欢的又究竟是谁?

舞惊鸿趴在地上,一头白发枯槁,红衣如血,掩藏在底下的那张容颜泪流满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崇灯能看出她对洛城东的心思,或许永远也想不到他自己的出现,对舞惊鸿一生的改变。

风声太大,吹散了玫瑰,听不见玫瑰在风里说了什么。

“师父,以前你说所有的事情都将会有答案,不如让它顺其自然,聚散离合终有尽头,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就要真的分别了啊。”舞惊鸿缓缓站起身,笑着问向崇灯。

崇灯回过头来,依旧笑如暖阳,道“尽头的彼岸,我们终将会再遇见,师父何时离开过?以后你们回头,或是看着长留天外,我便在那里看着你们。”

舞惊鸿笑容不减,她轻轻点了点头,道“那祝师父此去一路顺风,我谨代表长留所有弟子,愿师父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幼时她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瓷碗,师父当时就是这样告诉自己。先前长留山起誓,崇灯不仅是为洛城东,同样也替她承担所有的罪孽因果。

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力量,为师父送上她的祈愿和祝福。

崇灯一脸欣慰,他想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只是看着她眼里的丝丝慌张,最终选择作罢。

“山有山花,海有海浪,只要在变好,慢一点又有何妨?”崇灯倾怀笑意,向着舞惊鸿点了点头,整个身影向着虚空之上掠去。

西山经修士在维持巨剑奇能,每个人都在为此付出努力,而他也要为长留,为整个天地奉献出自己最后的力量。

通天峰塌在长留,基底最后的一击是他亲手毁去,通天峰内所有灵力也是他当年一手为之,如今,就让他魂散天地,身祭长留。

崇灯来到虚空之中,环顾四周看了看山河破碎,遍地风火的迹象。他向着那些拼尽力气挽救天幕的后辈深深鞠了一躬。看着底下来回忙碌的墨故渊几人笑着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后生难得。

地底,深埋在下的扶桑树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叹息声,紧接着一道亮眼的光芒径直飞掠而出,直至落在了崇灯的身上。

“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大厦之倾,吾辈自强不息,吾辈浩然正气,理当长存于世。天不能破,地不能裂,我山海子民修行天地,无愧天地。”随着崇灯一字一语念出,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残存的几缕魂魄从他体内蔓延而出。一缕飞向维持巨剑的方向,一缕掠向了浩瀚大地,一缕漂浮至天幕尽头。

妙可可红了眼,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中渗透滑落,她不敢去看,只得闭上眼,却依旧决堤。她只能咬着牙,将自身所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向着巨剑中灌输入内。

“可可,那个臭牛鼻子要是以后再敢不把你当回事,你就告诉他,我师父叫崇灯,很厉害,可以吊打一百个他,让他掂量掂量。要是还敢不听话,你就去找你的大师姐和小师兄,哪怕把整个长留带上也没关系,反正这也是为师想给你的嫁妆。”心间,有一缕春风拂过。

天幕上方,洛城东早已频临边缘,虽有西山经修士的加持,可巨剑在他手中操控,和苍天分庭抗礼,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先前至此,便是仗着一身神力,自己在上控制,一方面让巨剑之势在下抵抗,这仅仅用一人之力,就捍动整个天幕的倾斜塌陷。

本就飘渺虚浮的身影此刻越发透明,起剑长留,毁去天柱,让他支离破碎的身影更加摇摇欲坠。受黑龙一击,绝境之下在破镜,也是执念深到无法自拔,不可挽回。如今心有遗憾,却无波澜,这一刻,洛城东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

那些从他体内散去的金光,是他的大道修为,是他成神后的弥补,生死早已淡然。

魂魄随风而来,直至站在了洛城东的身前,那缕魂魄径直渗透进了洛城东的体内,那些四散的金光方才得以停歇。

“师父......”洛城东痛哭流涕,满是自责。

“东儿,那颗紫罗兰的种子为师替你埋在了扶桑下,长留于她有大道相亲,至于最后的造化,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洛城东愕然,等回过神来,身边再也没有崇灯的气息。

一丝温热在心间荡漾,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久违的熟悉之感,他将手抵在胸前,喃喃说道“长留长留......”

崇灯借扶桑之力,帝俊汇聚五颗中夏之桑的灵力,一举灌入崇灯魂魄之内。

至此,崇灯魂散天地,在他魂魄融入天地之中后,那柄巨剑以肉眼之态飞速凝固。在所有修士的支撑下,这一把浩然巨剑,汇聚着山海间所有太阿剑的剑气,太阿剑真身,以剑化山,顶天立地。

天穹之下,洛城东一手操控,用至高无上的力量将天幕一点点扳平。底下巨剑一点点向着遗缺的空隙补全,剑气化作岩石填充,一路蔓延,直至将天幕慢慢抚平,屹立在寰宇天幕之下。

一身疲惫的墨故渊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望着底下被阻扰泛滥的大水,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羽涅落葵还有鱼清潺纷纷赶来,四人相视一笑,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

放眼望去,远方,有一柄如巍峨大山的苍穹之剑扎根在天幕之下,没了通天峰的壮观,却成了另一道独有的风采。

锋芒傲世,剑指苍天,睥睨天地。

一把剑,一群人,再次顶起了一片天。

剑山成了天柱,成了西山经所有人的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