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长月》 第一章 意外的客人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朗朗书声从林子深处传来,学子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读着,初春的阳光暖暖地拂过面庞,亲切如同娘亲的手。 “先生,这明明德该如何解释啊?”声音刚落,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眉清目秀的人就亟不可待地问道。 只是,他的眼神里明明就忍住了深深地笑意,看向了那很是年轻的先生。 另外一个人也是抓耳挠腮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问道:“是啊,先生,这学生可就真的是不明白了啊!” 那教书先生听见俩人都如此相问,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了,深深地捋了一把胡须,这才慢慢地镇静下来了,装作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在明明德嘛……” 正在这时,一个小石子“嗖”地一下飞到了教书先生的身边,先生一愣,就要发作,但是猛然就看到了脸色憋得红红的那个好看的学生,遂定了定神,接着讲解,边讲解还边走到了那学生身边,然后趁那学生一个不防备,就将他书本下的小石子都没收了,得意地看了那学生一眼,昂起了下巴,这才又慢悠悠地过去了。 他刚一走过,身后便传来了阵阵压抑的笑声。 下学之后,先生很小心地走出了书院,好像很怕别人跟过来一般。一路踢着小石子,就这样晃晃荡荡地到家了,却没有听到身后的议论纷纷:“这人是谁啊?明明就不是夫子啊!”身穿蓝色衣衫的人说道。 “周煜铭,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何不自己就跟上前去,看看这所谓的‘夫子’到底是何人啊!”一人嘻嘻哈哈的说道,浑然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周煜铭看了那人一眼,不服气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啊?只是,还有许多书要温,这件事情啊,就待以后再去一探究竟吧!” 那夫子走着走着,随时都会往后看着,好像后面有人跟着他一般。只是,他虽然身着男装,却很明显地就能看出来,在他明明就是一位姑娘! 到了一处宅院前,他很是小心地把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给扯掉了,一边却还是呲牙咧嘴地哼哼着,嘴里嘟囔着:“早知道这么疼,就不弄这个假胡须了嘛!真是的!”感觉自己收拾妥当了,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木门,如同一个小贼一般。 “月儿回来了!”就在她想悄悄地溜进去的时候,却不防,一个声音早就已经响了起来。她这才“格格”地笑着朝那声音的主人走了过去。 “舅舅啊,今天咱们——”她刚刚才说出了这几个字,就猛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因为,家里还有别人,而那些人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好像就要把自己的心肺都看透一般,她非常不喜欢这感觉,忙就改了口:“诸位大姐好!”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发现,舅舅的脸上早已经罩上了一层寒霜。 那为首的一个年轻的妇人听到她如此说话,面上早就是堆起了笑容,忙对着她施礼道:“女婢见过小姐!” 本来只是有些微微意外的她,这一下子就呆住了!小姐?自己的父亲不是早就死了吗?自己不是早就没有家人了吗?怎么会……?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长月……”那做舅舅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面对外甥女充满疑惑的眼神,他低下了头。 “我是沈长月,你们又是何人?”沈长月见舅舅一时不开口,不知道他是不开心了还是不想说,只得自己开口,怯怯地问道。 在这个山村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穿着这么……好看的贵妇人,可是,她们却又称自己为“小姐”,而舅舅,并没有否认,那么,她们说的就很有可能是真的,自己就真的是她们的小姐了吧。 那为首的妇人见沈长月如此问,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老奴是老爷派来的,接小姐回去的人。” “接我回去?”沈长月闻言,不由得又冷冷地打量了她们一番,心中不免难受,这位老爷难道就是…… 那妇人遂又笑吟吟地说道:“是啊,小姐,老爷多年不见小姐,很是想念呢!这不,老祖宗一听见说小姐在这,忙就命老奴来了呢!” 沈长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心里不由得想道:“想念我?为何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人过来?以至于让我都以为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月儿,你过来。”舅舅杨牧云终于开口说话了。 沈长月忙几步跑到舅舅的身边,不敢相信地说道:“舅舅,她们一定是骗月儿的,对不对?舅舅说过,月儿早就没有了爹了!月儿的娘生病的时候都是舅舅在照顾,若是月儿的爹还在,就不会不管月儿的娘了,那月儿也就不是没有娘的孩子了,是不是啊舅舅?”沈长月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了什么,居然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今日先将事情对长月讲清楚了,明日再过来吧。”沈长月的舅舅杨牧云一边心疼地擦去了沈长月脸上的泪珠,一边对沈府的那些妈妈们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为首的那位妇人目中明显闪过了一丝冷意,恨恨地想道:“神气什么啊!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要不是她还有一点用处,就等着死在这荒山野岭中吧!”只是想起了来的时候老祖宗的话,却又不得不堆出笑来,轻轻地说道:“这个……恐怕不合适吧?” 杨牧云的眼神里含有隐隐的憎恶,冷冷地说道:“有何不妥?他沈照将妻女丢在外面这么多年不管不问,难道这就是合适的吗?” 那妈妈正在想着如何进一步劝说,就只觉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这才说道:“也罢!那我们就明日再来接小姐吧!” 说罢,也没有再对沈长月行礼,便退了出去。 “哼!当她是谁啊!要不是她的命还有点用处,这谁会想起来她啊!”为首的那妇人冷哼哼地说道。 “张妈妈,咱们切莫忘记了老祖宗的话啊。”刚刚拉她衣袖的那妇人说道。 这为首的就正是张妈妈,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那妇人,说道:“杜妈妈,老祖宗的话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你就放心吧。” 院子里的沈长月和杨牧云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杨牧云才轻轻地长叹了一声,说道:“月儿啊,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的父亲……他还活着,便是当朝丞相,沈照。” 第二章 劫匪 沈长月沉默着坐在马车中,整个人还是有些懵懂的。她想起昨晚舅舅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月儿,你的父亲想把你接回去,只是,现在你也大了,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什么事情都应该你自己做主了,你若是想走,舅舅不会拦着你,你若是不想走,舅舅也不会让她们带走你的。”只是,那个时候,舅舅的话里已经没有了见到这些妈妈们时的不耐烦,有的却只是……伤心。 沈长月不由得抬起头,骇然问道:“舅舅,月儿一直都想见到父亲,可是我娘说他早就死了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分辨了。 舅舅叹息一声,心疼地抚了抚沈长月的头,这才说道:“月儿,事情很复杂,你娘她也是没有办法。可是,最重要的是,你父亲他……”那几乎已经跑到嘴边的话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只是,杨牧云还是生生地压了下去,心道:“说不定这一次沈照是真的要接她回去的呢?月儿跟着自己只能受苦啊!而沈照呢,他是当朝丞相,这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当不会对她不好吧?”想到这里,便又说道:“你父亲他……他是有苦衷的,所以才让舅舅照顾你啊。我们月儿这么聪明懂事,谁都不舍得让你伤心啊。”沈长月虽然见舅舅如此说,却很是明白,那个父亲,到底会因为什么事情不管自己了呢?为了解开这个谜底,她也一定要回去一趟,当面去问问那个所谓的父亲! “张妈妈。”沈长月想了想,开口道。 张妈妈忙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从未出过远门,不知道此去需要多久?”本来想问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的,可是,想想还是有些不妥当,沈长月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改口道。 张妈妈听见沈长月这么问,眼里不由得噙了一丝浅浅的鄙薄,却还是恭敬地说道:“回小姐的话,若是快的话,黄昏时分也就到了。” 沈长月轻轻地掀起帘子,往外面看了看,已经行了一个上午了,离前方的镇子是越来越近了。可是,沈长月却没有觉得有多兴奋,她只是要去问一问父亲,然后还是要回来和舅舅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来,都是舅舅在照顾自己,现在舅舅年龄大了,自己该在他面前尽孝了。 “站住!”沈长月正在马车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外面就传来了冷冷的一声呵斥,还不知道那人是要做什么,就听得张妈妈一声焦急地大喊:“保护好小姐!”沈长月不由得一怔,这位张妈妈啊,还真是关心自己啊! 外面又传来冷冷的声音:“小姐?哈哈!太好了!大爷我正需要个小妞来解解馋呢,你们就送上门来了啊!” “你们这些小毛贼,胆子可真够大的啊!也不看看这都是谁!”杜妈妈见张妈妈也是惊吓不已,同来的几人中,除了张妈妈就是自己年龄大了,遂呵斥道。 “是谁?就算你们是天王老子又如何?难道大爷我还怕了你不成?”就听见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脚步声杂乱,看来应该不是一个人。 “你……你要干什么?”张妈妈的声音颤抖着,却还是大着胆子挡在了帘子前,这可是老爷让接小姐回去的,若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定是不会饶过自己的啊! 就在这时,沈长月听见了那人拔刀出鞘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颤! “住手!”沈长月顾不得许多,便掀起了帘子,怒道:“你们这些狂徒,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哎呦呦!原来还真的是一个绝色美人儿啊!也罢,老子从来不为难女人的,只要你能让我满意,如何啊?”那人色眯眯地盯着沈长月,好像要用眼睛将她扒光了一般。 “兄弟们,动手吧!”那人话音刚落,就一摆手,后面的几人就冲了上来。马车前的丫头早已是吓得脸都白了,却也一下子冲到了张妈妈身边,颤抖着说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人一下子如同抓一只小鸡一样抓走了,那人二话不说,便淫笑着要去剥了她的衣服! 沈长月大惊!若今日此事发生了,未婚女子都重视名节,那就真的是等于要了这小丫头的命了啊!便大声说道:“住手啊!” 谁知这话音刚落,那贼人却只是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小姐心疼了吗?”说完,便自己一步步走到了那小丫头的身边,用剑挑起了地上的外衣,放在自己的鼻子边深深一嗅,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果然是官宦人家啊!连个丫头居然都能这么标致!今天啊,别说这小丫头了,就连你,大爷也都一块要了!” 这贼人带来了许多人来,那些妈妈们早就已经被控制住了,只吓得面色惨白,哪里还有一点像是在官宦人家呆惯了的样子! 而那小丫头现在吓得只是浑身瑟瑟发抖,却根本连动也不敢动了! 那贼人伸出了手,轻轻地抚上了那小丫头的脸,那小丫头浑身颤抖着,却是连叫喊都快忘记了! “救命啊!救命啊!”沈长月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那小丫头身侧的一个丫头惨白着脸,疯了一般叫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那人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却只是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么大声地叫干什么啊?是觉得爷爷我冷落了你吗?”说着便挑起长剑,落在了那丫头的肩膀上! 沈长月见那丫头如此害怕,又都是为了自己而来,便轻轻说道:“你何苦要吓唬她啊!放了她,什么话都好说。”沈长月从未如今天一般害怕过,只是,现在若一味地害怕了,这些贼人只会更嚣张了! 谁知,那人听见这话,却只是冷然看了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陪我吧。” “你敢!相府的人岂是你说动就能动得了的!”沈长月大声斥责道。 那人听了这话,似乎是被她的话震住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姐既然动不了,几个丫头总是没事的吧?”话音刚落,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而那丫头,却早已是吓傻了! 沈长月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下子便护住了那小丫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正在这时,便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冷箭不知从何处射了过来! 第三章 沈大公子 眼看着那箭就要贯穿沈长月的肩膀,这一箭若是射中了她,只怕她就是有十条命,必定也是活不了了! 那贼人见那冷箭射来,也不由得一阵无措,不由得看了一眼那张妈妈,心中却是诧异万分的! “小姐,你小心啊!”那小丫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却突然又喊了起来。 “小姐,你干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啊!我……只是一个奴婢啊!”那小丫头吓得闭上了眼睛,心里却非常清楚,完蛋了,无论如何是要死了! 只是,这个时候,沈长月纵然是有些力气的,必然也是跑不了了!因为那箭马上就到她的身上了!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现在根本什么也做不了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轻轻地隔开了那锐利的箭,只听得“铮”的一声,剑剑与箭猛烈撞击下发出了脆响,那箭竟直直地飞入了树干中,那树干发出了“咯吱”的声音,然后就倒下来了! 沈长月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那高大的树干倒了下来,若是躲避不及,只怕会葬身于此地的! “小心啊!”沈长月二话不说,便推开了那发呆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本来已经被吓傻了,看着小姐居然会不顾自身的安危,保护自己,不由得感动不已,忙道:“小姐,小姐,都是女婢该死!惹得小姐——” 惊吓过后,沈长月却轻轻地拉起了那小丫头,笑吟吟地说道:“不怕,不怕,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是含翠,那位是琼玉。”含翠忙道。 沈长月轻轻说道:“这次因为我,让你们受累了。” 含翠惊讶不已,自己在沈府做了多年的奴婢,可还没有主人这样对自己说过话呢!当下不由得心里一热,这位小姐,刚刚不仅救了自己,现在居然还如此对自己说话啊! “是谁?是谁在打扰大爷的好事?”那贼人很是惊诧地看了一眼林子深处,却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 “几个小毛贼,不仅光天化日之下敢逞凶斗狠,更更可恨的是,居然连姑娘都不放过,当真以为这大靖朝没有王法了吗?”话音未落,大家面前便出现了一位目朗气丰、面若敷粉的俊俏公子,他身穿一袭淡蓝色的长袍,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根宝石蓝的绸带,贵气逼人,令人不敢仰视。 那贼匪见到这人,早已先是怯了几分,只是,见到这位公子也就一人而已,当下不由得壮壮胆子,色厉内荏道:“爷劝你啊,少管闲事,你哪凉快还是哪儿带着去吧!” 沈长月这时轻轻地踱到了那位公子面前,深深一福,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这贼匪,做事不义,当送到衙门里处置,万万不可轻纵了他们!”那位公子一愣,笑道:“这位姑娘请放心,在下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去的!” 只是,那贼人还是不死心,却非要以多欺少,谁知根本都不是那位公子的对手,那公子很是轻松地就将一伙贼人都给拿下了。 沈长月见公子已是拿下了那贼人,便走上前去,盈盈一福,笑吟吟地说道:“今日多亏了公子了,您真是我的恩人。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今日之恩,必当重报。” 那公子见这清丽秀气的姑娘如此客气地说话,不由得笑道:“姑娘,你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哪里说什么报答啊?” 沈长月倒是想不到他居然连姓名也不愿意留下,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长月便只能多谢公子了。”说完又是一福。 “好了,姑娘,我还要将这些人送到衙门里去,你自己路上小心吧!”那位公子说完,便再也不管其他的,就扭送着贼人过去了。 沈长月见那公子走远了,便说道:“张妈妈,咱们也该启程了。” 张妈妈道了一声是,便吩咐大家启程了。因为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怕路上再有事情,便加快了脚步,未至黄昏,沈府,便遥遥地进入了眼睛。 忽然,一袭蓝影闪过,沈长月觉得很是熟悉,却又听到一个声音:“公子,你可回来了!太太可都等得急死了,特命小的在这候着呢!” “快回去吧!老祖宗也该着急了!”这声音慢慢就过去了。 沈长月不由得一愣,这声音,明明就是那位恩人的声音啊! 马车已经停下了,沈长月抬起眼睛,便知道已是到了沈府了。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威武异常,不觉让人有心害怕。 “恩人?”沈长月不由得轻呼出声。 那位公子转过身来,见到是沈长月,不由得面色含笑,惊讶地问道:“姑娘怎么知道我家?你这报恩也实在是太执着了吧?” 只是,这话听着沈长月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早已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公子何出此言啊?”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果然,那位公子指了指沈府,说道:“这就是我家了啊,姑娘难道真的是不知道吗?”那公子此言一出,莫说是沈长月了,就连张妈妈他们也都是一愣,心下不由得狐疑道:“这……是公子?” “你是……?” “在下是沈华啊。” 沈长月还真的不知道沈华是何许人也,就听见张妈妈他们诚惶诚恐地说道:“奴婢给大公子行礼了。” “你是……大公子?”沈长月心中的那丝异样终于落实了,便忙行礼道:“见过大哥。” 这下轮到沈华意外了,忙搀扶起沈长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笑道:“哎呦!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啊!你就是三妹啊!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正好,咱们一起去拜见老祖宗和父亲大人吧!” 那张妈妈见沈华和沈长月如此相亲,不由得有几分迟疑,只是,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情,却又不能不……便朝着沈华行礼道:“大公子,这……沈府规矩,三小姐可是要从角门过去的,这……”张妈妈说着,面上不由得现出了为难之色。 沈长月一愣,心中不由怒道:“怎么还有那么多的规矩!”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沈华说道:“这位妈妈,老祖宗和父亲都还从来没有见过三妹呢!这些规矩啊,以后再说吧!若是父亲怪罪下来,直接让他来骂我吧!”说着,便不顾张妈妈的劝阻,不由分说地领着沈长月进了沈府。 第四章 嫡母 沈长月就这样被沈华带领着,进了沈府。一路上,尽是亭台楼阁,花木丛生,假山游廊,一阵阵花香迎面扑来,好像不是回家,而是进来游园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但行得沈长月的脚都快走不动了,方才进了一个园子,外面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游廊下挂着画眉、鹦鹉等鸟雀,就听见几个丫头忙回禀说:“大少爷回来了。”沈华也不待丫头说完,早已是进到屋子里去了,见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便拜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孙儿给老祖宗行礼了。” 那老祖宗慌忙命人扶起了沈华,乌压压的一屋子人早已是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住:“你怎么今天回来了啊?”“路上可都还顺利吗?”“去接你的小厮怎么不见了啊?” 沈长月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华身上,也并不着急,只是有些疑惑:“为何自己回来了,不是先去拜见父亲,却是先见老祖宗呢?” 一群人说了一会儿,沈华一转身,猛然才看到了沈长月,便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呀,看我这记性!老祖宗,你看,这是谁啊?”说着,便站到了沈长月的身后。 沈长月的身后本来跟着的有张妈妈、杜妈妈、含翠、琼玉等人,此时听闻沈华如此说,便忙跪下磕头道:“老祖宗——” 那老祖宗身后的一位大丫鬟模样的人慌忙扶起了她们,却并没有说话。 沈长月的心中不知道是期盼还是紧张,居然只觉得嗓子很干!这个时候,应该尊一声“祖母”的,可是,她却只是跪着。 “这就是长月了吧?快快起来吧!”老祖宗还没有开口,一个平和温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话音刚落,便有人将沈长月轻轻地扶了起来。 沈长月不由得打量了一眼刚刚说话的那人,只见那妇人头上用的是八宝坠珠碧玉簪,耳上戴着明月珰,粉面含威,眉眼带笑,上着芙蓉撒花窄裉褂,下穿百蝶牡丹富贵裙。就听老祖宗说道:“长月啊,这是你嫡母黄氏。” 沈长月一听,忙便又拜了下去,黄氏便忙扶起了她,微微笑着说道:“老祖宗,这孩子一路劳累,大家也都见了,就先让她去歇着吧。” 沈华听见母亲如此说,不由得微微一笑,仿佛是看见了母亲眼底的那一抹恨意,父亲啊,自己的好父亲,竟然就这样又给自己带回来了一个妹妹! 这话到了沈长月的耳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舅舅从来都没有说过大宅门里的事情,可是那些说书的唱曲儿的可都是说嫡母对子女很是严苛的,更何况自己还是一直在外面生活的,和父亲、祖母本身就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嫡母却竟如此体贴自己!当下不由得很是感激,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放肆了,便对着黄氏行了一礼,赔笑说道:“多谢母亲挂怀。只是,月儿刚刚回家,还未得拜见父亲,恐现在就去歇息不恭。” 谁知,黄氏却笑笑说道:“无妨。你父亲今天去宫里议事,到现在都还未回来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若是等到他回来,那可就太晚了。” 老祖宗一直慈祥地看着沈长月,听见黄氏如此说,便道:“也罢,你先去歇息也好,张妈妈,你先领着长月去木兰馆吧。”沈长月心下觉得有些奇怪,这相府如此之大,难道就只有嫡母和大哥么?听老祖宗如此吩咐,便随着张妈妈到了木兰馆。 收拾一番,见没有了外人,沈长月正要躺下,却见含翠和琼玉那两个丫头一下子在自己的身后跪下了,沈长月不妨,忙要去扶起他们,就听见含翠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姐,你今日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沈长月不由得笑道:“你们啊,地上凉,快起来吧。”沈长月猛然想起来什么,便说道:“含翠,你让大家都过来。”含翠忙点点头出去了。 未久,大家都丢下了自己手上的事情,跪了一地,沈长月只是冷眼看着大家,却一时什么都没有说。大家都连大气也不敢出了,都不由得腹诽道:“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只是,见她一时不开口,却也只能一动不动地跪着。直到含翠和琼玉都觉得有些奇怪了,沈长月才慢慢地开口道:“我从小在乡下长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这木兰馆,没有特别多的规矩,只是我要一样:忠心。能干不能干倒还在其次,却一定要对我一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冷眼看了一眼大家,这才喝问道:“可是都明白了吗?”大家从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当下奇道:“是,小姐。” “哎呀,长月啊,你这可是好大的阵仗啊!”话音还未落,黄氏已是进了木兰馆,她的身后,跟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沈长月见状,忙起身去迎,笑道:“不知母亲过来……” 出乎沈长月的意料,黄氏却只是笑着摆摆说,说道:“我啊,只是怕你不习惯,想要什么也不知该找谁要,丫头婆子们啊,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们啊,最是喜欢欺负人了,你才刚到,也不知道他们尽心不尽心。你啊,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我就可以了,你多年在乡下,老爷和我实在是愧疚的狠哪。”黄氏说到这儿,似乎是动了真情,居然红了眼圈。 一席话说下来,倒是更让沈长月诧异,这嫡母黄氏还真是知道心疼自己啊!当下便说道:“母亲,月儿明白,请您尽管放心好了。” 当下黄氏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去了,沈长月总觉得隐隐的有些不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好像待自己都很好,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却现在才想去自己呢! 只是,现在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她也就没有再多想了。 第五章 婚事 转眼之间,沈长月到沈府已经月余了。这一日,沈长月如同往常一样去向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一见到沈长月,忙摆手说道:“长月啊,来,到祖母身边来。” 屋子里早已是花团锦簇站了乌压压的一群人,嫡母黄氏、婶娘萧氏、刘氏,以及诸位姐妹,沈长月心中不由得诧异道:“这么多天了,自己天天过来请安,可还没有像今天一样啊,怎么人都来得这么齐啊。”心里头正纳闷着,还来不及向母亲还有婶母行礼,早一把被老祖宗拉到了身边,老祖宗慈祥地看着沈长月,拉着她的手说道:“长月啊,你这么多年都在乡下,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啊,以后啊,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沈长月还不及开口说话,便听到嫡母黄氏笑着说道:“是啊,长月啊,你可还不知道吧,老爷啊已经给你定了一门婚事了,就是齐王楚慎。” “是啊,姐姐,你看大伯父多疼爱你啊,你刚刚会到沈府,就已经为你择定了夫婿,听说那齐王啊,不仅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还文武双全呢!”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岚,是二姨娘的女儿。 沈岚穿了一件绯色的上衣,一双丹凤眼里透着机灵,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只是,这说话的语气,却并不是在赞扬,而是在嘲讽一般。 沈长月听见嫡母黄氏如此说,心中不由得想道:“家里有几位姐姐,还有妹妹,他们都一直在沈府生活,教养条件应该都是不错的,为何偏偏就选中了自己了呢?莫非这里面有鬼不成?”只是事发突然,来不及深思,便忙跪在了老祖宗的面前,情真意切地说道:“老祖宗,月儿才刚刚回到沈府,才见了亲人,也才服侍了老祖宗几天,月儿现在实在是不舍得老祖宗啊,求老祖宗再让月儿多留几年吧。” 老祖宗一把拉起来沈长月,眼中满含不舍,却也笑着说道:“傻孩子,你的孝心祖母都知道,可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啊?总不能让你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啊!” “可是祖母啊,月儿从小就在乡下,对宫廷礼仪什么的可是一窍不通啊,到时候若是不小心惹怒了王爷,可是大大的不好啊!” 那老祖宗却只是摇摇头,说道:“你这个孩子啊,想事情还真是细心啊,不过呢,这个无妨,从明日起,你就跟着张妈妈学习礼仪吧!”沈长月一听此话,心里不由得高叫了一声:“完了!” 她正要开口,那萧氏却上前一步,轻轻地抚了抚沈长月的背部,这才柔声细语道:“长月啊,此事却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就多尽尽孝吧。”萧氏身体不好,常年都要服药,她一过路,沈长月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听见她如此说,知道此事应该已经是定下来了,便点点头,说道:“是,月儿会的。”沈长月抬头,正对上萧氏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深深的叹息和无奈,沈长月不由得一惊。 回到木兰馆,沈长月的情绪明显很低落,便也顾不得许多,便问含翠:“这位齐王,当真是文武全才么?” 含翠想了一想,说道:“小姐,女婢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府里有那么多的姑娘,为何就单单挑中了小姐了呢?听说这齐王啊,在诸位王爷之中,身份很是卑贱,他本身下等宫女的儿子,却不知为何,那宫女后来无缘无故地没了,这才到了歌妃宫中。” 沈长月点点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吗,若是这王爷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的话,为何大姐、二姐就……” “那小姐你要不要去求求老爷,让他收回成命?”含翠偷看着沈长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此事我自有主张。”沈长月说着,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沈府要将自己接回来了,绝对不是因为疼惜自己。 “我真是不明白了,为何父亲宁愿让那个乡野的丫头嫁给齐王,也不愿意成全我!”沈岚人一到雪阁,便怒气冲冲地吼道。 “小姐,你小点声啊。”丫头如意见沈岚生气,忙小声劝慰道。 沈岚却根本听不到如意的劝解,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好像沈长月就在她的手中,她要把沈长月捏碎一般。 “她粗鄙无知、相貌丑陋、不通诗书,又哪里能配得上王爷呢!枉费我这么多年下了那么多功夫,苦练琴棋书画,谁知道,到了最后,居然连一个乡下的丫头片子都不如!若说是大姐、二姐也就算了,她们本是嫡女,可是,她沈长月是什么东西,不也是一样是庶出的吗?为何她就能成为王妃呢!”沈岚越想越觉得可气,恨不得咬碎了银牙,转念一想,这个丫头在府里可是无依无靠的,哼哼,既然如此,沈岚突然就开心了起来,对如意说道:“这几天天气好,可以去荡秋千了。” 如意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刚刚还气呼呼的,怎么一转眼就又要出去了啊! 吃过了午饭,木兰馆里静悄悄的。沈长月有午休的习惯,丫头们自然也都好好照顾着,轻易不敢大声说话。 “三姐,三姐!”沈长月刚刚想睡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呼唤的声音,正纳闷是谁在这个时候过来呢,就看见一抹清淡的影子过来了,却正是沈岚。沈长月不由得笑了:“妹妹,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沈长月忙让含翠上茶,就听见沈岚着急地说道:“三姐,今日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吧!”沈长月点点头,笑着问道:“我回来的时日尚浅,不知可有什么好玩的吗?” “小姐,听说二姐的松竹苑里有最漂亮的秋千,以前表小姐可说那是她最喜欢的了,三小姐刚刚回来,还没有见过吧?”如意不待沈岚回答,便恭敬地说道。 沈长月看了如意一眼,这个丫头也和沈岚一样,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只是,这主仆二人巴巴地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当下就点头说道:“是啊,我在乡下时可喜欢荡秋千了,莫若咱们就去看看吧。” 如意听沈长月如此说,忙谄媚地看了沈岚一眼,可是沈岚只是微微地笑着看向了沈长月,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 第六章 秋千有罪 沈长月和沈岚一行人悠哉悠哉地到了那秋千架旁,紫檀木的架子上雕着怒放的牡丹,更显得华贵异常,沈长月不由得叹气道:“这秋千确实很漂亮啊。” 沈岚却只是不在意似的看了一眼,轻笑着说道:“姐姐,这算什么啊?等你以后嫁去了王府,还怕用不到好东西不成?” “妹妹,你想多了,这……”沈长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声音给打断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哪里来的丫头片子,也妄想着要嫁进王府?也不看看那齐王的正妃是何等人物,你又拿什么去和他们比呢?”众人闻言抬头,见到的却是嫡女沈锦畅。她的面艳如秋菊,美若明玉,一双眸子分外有神,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裙,一路行来,衣袂飘飘,宛若人间仙子一般。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她的面上衔着一丝压抑的讥笑,在晴日下微微波动着。 沈长月此时听了她的话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嫁到齐王府,却根本就不是正妃,而只是一个侧妃!心中不由得冷笑道:“我说怎么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好事了呢!原来不过是一个如夫人!” 众丫头施礼后,沈岚便说道:“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明明老祖宗已经说过了的啊,难道二姐你不同意么?” 沈锦畅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很是不屑地说道:“你们都是庶女而已,又哪里有资格和我相比呢?老祖宗也就是那样说一句,当不得真的,婚姻大事自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听父亲的话便是了。” “既然如此,那姐姐请便吧,我和岚妹妹也只是过来荡秋千的。”沈长月见这沈锦畅言行无礼,不由得很是不耐烦,遂下了逐客令。 沈锦畅一愣,就连沈岚也没有想到,这沈长月竟然敢对沈锦畅如此,便听见沈锦畅说道:“沈长月,本小姐看你是一个乡下丫头,自然什么都不会和你计较的,可是,你要明白啊,在咱们沈府那自然都是以嫡女为尊的,你一个小小的庶女,也竟然敢如此和我说话么?” 沈长月不由得大怒,原本以为回到沈府,可以过上一段安心的日子,却不想,这里的姐姐竟然都是这样子的!便要开口说话,却见沈华笑着过来了,说道:“二妹,你怎么如此和三妹说话啊?你是姐姐,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教给她就是了啊。” 一见到沈华过来,沈长月便忙施礼道:“大哥,没事,二姐这也是看小妹这么多天了学的规矩还不够,所以才特地过来教我的。” 沈华拉住了那沈锦畅的手,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三妹这话果真么?” 沈锦畅见沈华如此问,也只得点头,面上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好了,也说了这好大一会子话了,我要去见老祖宗了,你们自便吧。” 沈华望着沈锦畅的背影,不由得叹气道:“我这个二妹啊!”转头却又对沈长月说道:“长月啊,二妹心直口快,她并没有恶意的。” 沈长月笑笑,点头道:“大家都是姐妹,想来她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恶意的。对了,大哥,我回来的时候你曾经救了我,这恩还没有报呢,我见大哥喜欢用剑,便给大哥做了一个剑穗,只是,出来得匆忙,却并没有带在身上,等晚一会儿,小妹就给大哥送过去。” 沈华点点头,便笑着过去了。 “好了,三姐,现在咱们终于可以荡秋千了。”沈岚说着,牵着沈长月的手,便要上去。沈长月只是笑笑。 “姐姐,你先来吧?”沈岚到了秋千架下,却又开口说道。 沈长月摇摇头,说道:“妹妹既然如此喜欢,就让妹妹先来吧。长月在乡下时经常荡秋千呢。”沈长月说着,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秋千架,却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那沈岚的神色,似乎有些隐隐的期待,却又有些担忧,却不知道她到底在这秋千架上做了什么手脚。 沈岚听见沈长月如此说,仿佛早已料到了一般,笑着说道:“那姐姐既然如此说,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岚在秋千上荡过来荡过去,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子里铺展开来,就像是华美的绸缎一般。沈长月不禁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或者,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沈岚香汗淋漓娇喘微微,她才依依不舍地从那秋千架上下来了,说道:“姐姐,该你了。”沈长月便再不推辞,登到了秋千架上。以往在乡下的时候,舅舅家的庭院里也有一个秋千架,虽然说没有过多的装饰,自己确是真的喜欢,因为下学之后,自己大部分时候都会缠着舅舅让他陪着自己荡秋千。想起舅舅,沈长月的鼻子不由得觉得一阵酸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自己呢! 就在沈长月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呼唤,在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猛地撞到了树上,晕了过去。 沈长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如同炸开了一般,从来没有如此疼痛过,那疼痛仿佛是长了手一般,要将她的脑袋撕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三姐,你醒了?”守在沈长月床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岚。只是,沈长月使劲地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老祖宗、父亲、母亲都在自己身边,忙挣扎着就要行礼,老祖宗颤巍巍地说道:“月儿啊,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好好躺着吧。” “是,祖母。”沈长月见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不由得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或者他们都是有难言之隐的吧。 “唉,长月,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啊?你可知道,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可还怎么嫁给齐王啊!”沈照面带忧色地说道,那语气中不无埋怨。 沈长月一怔,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出来,只冷冷地说道:“长月无能,恐怕要让父亲失望了。” “老爷,这也不能怪长月啊,只是,那秋千架好好的,怎么就坏了呢?”黄氏倒是开口为自己说话了,只是,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沈长月冷冷地看着沈岚。 第七章 隐忍 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岚身上。沈岚慌忙跪了下去,身子瑟瑟发抖,说道:“父亲,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女儿也在那上面玩了一刻,却不曾有什么事情,不知道为何,三姐一上去,秋千便坏了呢!” 沈长月听沈岚如此说,一时也有些不解,只是,听沈岚这话,确实能将她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因为那都是大家亲眼看到的,便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这才说道:“父亲,五妹妹说的是。许是那秋千有许久未修了吧,父亲就不要怪罪五妹妹了。” 沈照见沈长月如此说,也只得叹气道:“罢了!长月啊,你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知道能恢复得如何。”他说罢,又是长叹一声。 “好了,照儿,你也别太担心了,为今之计啊,只能让月儿好好将养着了,希望到时候不会耽误事情。”沈长月扭头去看,说这话的便是老祖宗了。 一行人都离去之后,琼玉忙一下子扑了过来,担忧不已地问道:“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到底是谁,是谁要害小姐呢?小姐才回到府里不久,并没有什么仇人啊,何至于要对小姐下这么狠的手呢!”琼玉说着,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沈长月见琼玉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琼玉,你可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琼玉四周看了一下,见只有含翠在侧,便低低地说道:“小姐,昨儿你不是想吃榆钱儿吗?奴婢去小厨房要了些,当时因为天色已晚,奴婢便走了近路,走到离那秋千不远处,便听见了流莺的声音,只是,奴婢并不敢确定。” “流莺?” “她是芙蓉馆的一等丫头,也是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含翠见沈长月不解,便开口解释道。 “大姐?”沈长月有些吃惊地重复道,遂不由得冷冷说道:“我刚刚回来,也不知道她们为了什么,竟然想把我置于死地!这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那小姐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老祖宗?”琼玉问道。 沈长月却忙摆摆手,说道:“不必了,这件事情就算真的告到了老祖宗面前,也只会轻轻地斥责她几句而已,毕竟咱们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要害我的人就是她,打草惊蛇反而不好了,就先按下不提吧。” 寿春园。 “你看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岚丫头做的?”老太太有些疲倦地问道。 “老太太,奴婢可是看不出来啊,四小姐平日是一个仁义的孩子。”林妈妈扶住了老太太的手,慢慢地说道。 “哼!仁义!三丫头才回来几天,她就巴巴地拉了过去!我啊,从汤府嫁到沈府,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就是啊,现在人老了,什么事情也不想过问了,只是,你看看,黄氏精明是精明,就是身子骨不好,也操不了那么多的心,这几个丫头啊,还有的闹呢!”这沈府的老太太便是当年汤伯侯家的小姐,几年前被封为二品太君,现在见了沈长月一回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动怒了。 “老太太,保重身子要紧。他们都是小孩子,一会儿就过去了,您可别伤心了。”林妈妈见汤太君动怒了,忙劝慰道。 “唉,虽然说接三丫头回来就是为了让她嫁给齐王,可这一次啊,岚丫头确实过分了!可能是我老了吧,总觉得啊,这三丫头这么多年都在外面,很是亏欠她啊。” “老太太,三小姐的福气啊都在后边呢!”林妈妈忙笑着说道。 汤太君听见林妈妈这么说,遂笑道:“也是,这人啊,吃多少苦就会享多少福,我看三丫头也是个通透的人,福气确实在后面呢!” 沈长月自从从秋千架上摔下来之后,便一直都在木兰馆养病,已经许久没有出来了,这一日正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外面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话音还未落,却是母亲身边的孙妈妈带了几个人过来了,大声说道:“三小姐,奉老爷之命,要搜查木兰馆。” 含翠、琼玉都紧张地跟在孙妈妈的后面,一看便知是想拦住孙妈妈却没有拦住,那孙妈妈便气势冲冲地过来了。 沈长月一愣,面色不由得一白,斥道:“孙妈妈,我看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本来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我是沈府未出阁的小姐,你们就这样闯了进来,岂不是要别人说咱们沈府没有规矩吗?” 孙妈妈听见沈长月这么说,便心不在焉地福了了一福,说道:“小姐,这沈府的规矩可是老爷定的,奴婢可不敢说什么。现在这搜查木兰馆也是老爷说让搜的,小姐若是有什么话说,还是去对老爷说比较好。” 沈长月见孙妈妈油盐不进,怒道:“小姐的闺房可是你想搜就能搜的吗?” 孙妈妈似乎是没有看见沈长月的怒气一般,只说道:“小姐,这三小姐的白玉簪子丢了,那可是二姨娘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了,老爷爱女心切,自然就命奴婢来搜查了。”说完,便对身后的人说道:“好好地搜搜木兰馆,给我搜仔细了,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住手啊!我看你们谁看动手!”沈长月自小在乡下长大,无拘无束惯了,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怒喝住了。 孙妈妈见沈长月如此,便不阴不阳地说道:“既然三小姐不让搜,那咱们就回去向老爷复命吧。” “怎么了?搜完了吗?可有什么结果吗?”孙妈妈正要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沈长月抬头,便见是嫡母黄氏摇摇地进来了。 “见过母亲。”沈长月行礼道。黄氏笑着摆摆手,说道:“知道你还病着,不敢随意打扰,只是啊,这事关重大,我又怕婆子们说不清楚,便只得走这一趟了。” 沈长月已知其意,便问道:“是各个园子都要搜查吗?” 黄氏点头,说道:“自然,若是只搜查你这儿,岂有不让人嘲笑之理?只是啊,二姨娘走的早,又只有五丫头这一个孩子,老祖宗和老爷一直也都当成嫡女一般待着的,现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爷岂不心疼?所以啊,就命我将各个园子都搜查一遍,看看能否寻得到啊。” “太太,你看,可是这个簪子吗?”沈长月正寻思这母亲为何说出了这番话,那边就传出了孙妈妈的声音,沈长月不由得一愣,忙扭头去看,只见孙妈妈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海棠白玉簪子,不由得诧异,因为她自己是从来不用海棠饰品的,她突然就要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黄氏闻言,依旧是笑吟吟地说道:“你拿过来,让朝霞这个丫头看看是不是五丫头的东西。” “是的,就是这一个,可算是找到了。”那朝霞就站在黄氏的身后,听见孙妈妈的话,早已是走了过去。 黄氏听见朝霞这话,不由得一愣,随即又问道:“你再细细地看看,小姐们的饰品有时候差不多,可别弄错了。” 朝霞忙慌张地说道:“太太,我们小姐的饰品一直都是由我保管的,岂有弄错的道理,这确实是小姐的东西,只是,奴婢不明白的是,这簪子怎么到了三小姐这来了呢?” 沈长月一听,心里头叫了一声“不好”,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这时就听见弄晴哭着说道:“小姐,小姐,这可真的怪不得奴婢啊!” 第八章 白玉簪子 黄氏见弄晴那小丫头如此说,面上不由得现出了惊讶之色,却顾不得问沈长月什么,便着人去请老爷去了。 “弄晴,是你。”沈长月明白过来,语气不由得生冷起来了,一双眼睛似钉子一般死死地钉在了弄晴的身上。 那弄晴只是垂着头,眼神好像不知道该看向何处一般。 须臾,沈照等人便过来了,神色很是不耐烦,对那黄氏说道:“多大的事情啊,你既然是当家主母,自然有你处理就是了,何必要让合宅不宁呢!” 黄氏浅浅一笑,说道:“老爷说的是。本来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情,只是,这关系到长月的名声,她还是咱们府将来要嫁给齐王的人,怎么能不当心呢?再说了,偷盗之事,说大便可以大,说小也是小事,为长月的名声考虑,还是不要声张为妙。只是,五丫头可怜,二姨娘也就给她留下了这么一点念想,不想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黄氏说到后来,面色忧戚不已。 沈长月闻言,不由得一愣,这黄氏句句在说是为了自己,其实,这句句都是要严查,无论是不是自己做的,现在有弄晴出来作证,怕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心中不由得恨极,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针对自己。 沈照坐下后,听黄氏如此说,便问道:“这簪子是在这找到的?” 沈长月见沈照已是有心要将此事问个水落石出,便对含翠说道:“你扶我起来。”到了那沈照的面前,艰难地就要下跪,沈照忙说道:“长月,你现在身子还需要养着,就不要行礼了,你先坐着,看看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氏冷眼瞅着,便问孙妈妈道:“老爷问话呢,你就将此事细细地说与老爷听吧。” 孙妈妈遂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沈照看向了站在远处的沈岚,说道:“岚儿,你过来看看,这可是你的白玉簪子?小丫头们都不上心,别不小心弄错了。” 大家听沈照如此说,都不由得看了沈长月一眼,但见她蝉鬓入眉,肌肤胜雪,虽然还病着,却自然有一股清新之态。 沈岚走上前去,从朝霞手中接过了簪子,又细细地看了几遍,这才很是意外地说道:“父亲,这簪子确实是岚儿的簪子。”说完,她便又似是无意一般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长月,似是要探询一般。 沈长月对着她微微地摇头,却也深知今日在之事怕是如何都说不清楚了。沈岚却又说道:“三姐,若是其他的东西,你真心喜欢,妹妹送给你就是,只是,这海棠簪子,却是妹妹的亲娘留给妹妹的,妹妹每当思念娘亲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看,就当是见着了娘亲一般,是以,妹妹虽然明白,却也真的是无法割舍,还望姐姐见谅。” “妹妹说哪里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妹妹的东西,何须妹妹割舍啊?”沈长月说着,不由得觉得今天坐着的雕花红木椅子分外冰凉。心中不由得想道:“沈岚啊沈岚,为何你一步步都是针对我啊?” “想来三妹才从乡下过来,并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头饰,也怪不得她啊。”沈锦畅不知何时也已经到了木兰馆,见沈长月的脸色越来越白,闲闲地加上了一句解释的话,好似是很体谅她一般。 “好了,长月,你的东西都是由谁保管的呢?”沈照听见她们如此说,面色越加难看了。 沈长月看了一眼弄晴,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月儿的东西平时确实都是由弄晴那丫头管着呢。” 沈照便看向弄晴,似是压住了心中的怀疑,说道:“弄晴,你好好说清楚了,若是要半句虚言,我定不轻饶!” 弄晴见沈照如此严厉地说话,不由得浑身瑟瑟发抖起来,忙应了一声,只听到沈长月说道:“弄晴,咱们主仆一场,我自认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只是,我不管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却知道那人必定是许了你许多的好处,难道你就真的不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吗?对于一个奴才来说,背主会有什么下场!” 弄晴抬起头来,却也不敢看向沈长月,颤抖着说道:“小姐,奴婢知道。只是,奴婢是沈府的奴婢,自然是要为沈府做事的。” 沈长月闻言遂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就听得弄晴说道:“那一日,小姐去了一趟快意斋,奴婢因有其他的事情,并未随行,小姐回来的时候,就递给了奴婢这个簪子,还说是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簪子呢!一定要让奴婢好好收着,还说……” 沈锦畅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叹道:“唉,可怜的三姐!真是在乡下长大的啊,咱们沈府哪里会少得了这些东西呢!” “她还说了什么?”黄氏忙问道。 弄晴怯怯地看了一眼沈长月,遂又低下了头,嗫嚅道:“小姐还说,一定要和平常的首饰分开收着,断断不要让人发现了。奴婢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心中想着‘这首饰都是要戴着的,不让别人发现的话岂不是没法子戴着了吗?’只是小姐既然如此吩咐了,奴婢也就只能照办了,却没有想到,原来这簪子竟然是五小姐的!” 沈锦畅走到了沈长月的身边,担忧地说道:“三妹,我们都知道你在乡下吃了不少的苦,也没有过过好日子,只是,再无论怎么样,也万万不该偷了五妹的白玉簪子啊!三妹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二姐那里倒是有一些羊脂玉的簪子,送你一些可好?” 沈长月忙挣开了沈锦畅的手,摇摇头,说道:“父亲,此事确实不是我做的。父亲你想,我和五妹本是姐妹,我若是真的喜欢,去想母亲说就是了,何必要如此呢?” 沈照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想来你的母亲知书达理,善良活泼,她教出的女儿定然也是不错的。只是,月儿,现在这簪子是在你这木兰苑里找到的,你的贴身丫头又说是你拿回来的,你可记得这簪子是如何来的吗?” 沈长月默然地摇摇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沈照冷哼了一声,说道:“月儿,为父知道,这么些年很是亏待你了,为父也觉得甚是惭愧,只是,千错万错都是为父的不是。唉,你啊,就好好在木兰苑呆着吧,没有我的话就不要再出去了。” 沈长月闻见沈照如此说,一颗心只觉得沉到了万丈深渊中,原来以为谁都有可能针对自己,却独独沈照不会,因为自己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可是,现在看来,骨肉亲情又如何能靠得住呢!想到此处,遂对沈照跪下说道:“父亲,月儿听您的吩咐就是,只是,这惩罚我可以接受,这事情却不是月儿做的,还望父亲明查。” “三姐,你这木兰苑里可真是热闹啊!怎么也不等我回来啊?”众人还没有看到是谁进来了,只听到如黄莺一般的声音,清脆婉转。 第九章 小姐盈盈 沈长月回头去看时,却见一群丫头簇拥着一个月白色的影子过来了,这个姑娘的打扮恍若瑶池仙女一般,头上戴着木兰青珍珠步摇,两弯浅黛如云烟,一双妙目含秋水,面若春花,唇似桃瓣,浑若姑射仙子。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沈府的四小姐,名唤盈盈。 沈照共有兄弟三人,沈照是长兄,有两子三女;三弟沈琏早逝,仅留下一女,名唤沈嫣;二弟沈亮在外地为官,有两子一女,这沈盈盈便是沈亮的幺女。前几天,沈盈盈去了外祖母家拜寿,众人这两日也并不曾见过她,是以听见她的声音都有些意外。而最意外的,当属沈长月了,因为,她只是在回来的时候见过这位四妹一次,自然算不上熟悉,可沈盈盈刚刚说话的语气,好像二人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一般。 “盈盈拜见大伯父、伯母。”沈盈盈走上前来,却是看也不看沈长月一眼,只恭恭敬敬地对沈照施礼道。 沈照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盈盈,你回来了。” “大伯父,这木兰馆里是怎么了啊?侄女儿刚刚回来,便去给大伯父请安,可是小厮说大伯父来三姐这儿了,便又去给伯母请安,丫头婆子又说伯母也到三姐这儿了,我心想啊,既然大家都在三姐这儿,那三姐这儿可就热闹极了,所以,盈盈也要来凑凑热闹。大伯父,你不会怪罪盈盈吧?”沈盈盈说着,便笑吟吟地看了看沈照。 沈照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到沈夫人黄氏说道:“唉,盈盈啊,你才回来,舟车劳顿,也该多休息休息,这木兰馆的热闹啊,不看也罢。” 沈盈盈见黄氏叹气,不由得有些惊讶地问道:“伯母何故叹气啊?难道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成?” 沈锦畅忙挤上前来,拉住沈盈盈说道:“四妹啊,你这几天不在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木兰馆啊,可是和咱们的院子都不同啊,连贼都进来了。” 沈盈盈听见沈锦畅如此说,不由得看了一眼沈长月,关切地问道:“怎么,三姐,你这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沈长月见她如此问,只得默然地摇摇头,心中却不明白沈盈盈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禁隐隐有些担忧,一双手死死地攥着帕子,恨不得挤出水来。 沈锦畅见沈盈盈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急了,慌不择言道:“四妹,你误会了,不是有贼进了木兰馆,是这贼就是木兰馆的人!” 沈盈盈一愣,有一霎的迷惑,随即就说道:“二姐,三姐和咱们都是姐妹,可是有什么误会?” “哎呀,四妹啊,你就是太善良了!二姐我何时冤枉过别人?俗话说‘捉贼见赃,抓奸成双’,这东西都已经在三妹这找到了,她还能抵赖不成?” 众人听见二小姐口中居然说出了“捉奸成双”的话来,面色不由得现上了压抑的鄙夷,堂堂一个官家小姐,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沈照听见沈锦畅言语粗俗,居然连这样的村话也敢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看了沈锦畅一眼。 沈锦畅神色颇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而黄氏只是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并未在意。 沈长月虽然自小在乡野长大,但自幼也有舅舅杨牧云的教导。而那杨牧云仕途颇不顺利,只得到书院去做了夫子,他有的却都是些不合时宜的思想,平时也并未将沈长月关在家里,是以这沈长月几乎将书院当成了自己的家,耳中听到的都是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陡然听到沈锦畅这么说,她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位自视甚高的嫡出的二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哦,听二姐的意思,是来搜查了木兰馆了?”沈盈盈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沈锦畅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是自然了。” 沈盈盈见沈锦畅神情如此,心中泛起了几分不悦,却也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可是从木兰馆中搜出了什么?” 沈长月听沈盈盈问得如此详细,颇有些不解,不知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多明显啊,三妹自小在乡下长大,自然也就没有见过好东西了,连什么都看得到眼里去了,何况是那么漂亮的一个玉簪子呢?”沈锦畅的语气里颇有惋惜之意,好像沈长月理应偷东西一般。 “那簪子不是我偷的。”沈长月说道。 “什么簪子啊?” “四妹,五妹有个海棠白玉簪子,是二姨娘留给她的,你应该也听说过,五妹说她的簪子丢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你想啊,五妹是个多么孝顺的人啊,那可是二姨娘留给她的,不得已才禀告给了父亲,父亲便命将大家的院子都搜查了一遍,独独在这木兰馆里搜查了那簪子,若不是她,岂会是别人?”沈锦畅说着,便对弄晴说道:“弄晴,你再好好地将刚刚的话对四小姐说一遍。” 弄晴便当着众人的面把刚刚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谁知,她话音才刚刚落下,沈盈盈的脸色却变得苍白不已。 “盈盈,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黄氏面上很是关切地问道,好像很担忧沈盈盈一般。 却见那沈盈盈转过头去,对沈长月说道:“三姐今日受苦了,都是妹妹的不是。”众人正自诧异,不知沈盈盈为何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沈长月更是不明白沈盈盈为何如此说,只得抢按捺住了心头的疑惑,看向了沈盈盈。 沈盈盈却对大家说道:“说起这支簪子,大家还真的是冤枉了三姐了。” 沈长月闻言,身子一震,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盈盈。 “冤枉?”黄氏听见沈盈盈这么说,声音不由得就冷了许多。 “唉,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只能怪我了。三姐自小不在沈府,这才刚刚回来,和大家还很是生疏,我便和老祖宗说起此事,老祖宗便让盈盈多亲近亲近三姐。我是个愚笨的人,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妙法,只得想着送给她一些东西,想来想去,便想到送她一支漂亮的簪子。而我又很是喜欢五妹妹的那支白玉海棠簪子,所以就去外面仿着样子做了两支,一支是送给三姐的,另外一支就留给自己了。”沈盈盈说到这里,见大家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便笑笑说道:“大伯父,这应该是刚刚搜到木兰馆吧?若是接着搜查下去的话,您也一定会在我的醉潇湘里搜到呢!” 沈照听见沈盈盈如此说,便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沈长月看向了沈照,父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却又什么都没有说。沈长月原本以为,自己受了委屈,他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应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沈照却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 “可是,四妹,若真的如你所说,三妹刚刚为何不辩解呢?” 沈盈盈面色微微一顿,说道:“二姐,三姐虽然回来不久,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爱张扬的人,她不说是在情理之中的,再者,当时小妹也是存了私心要为自己制一枚簪子,也嘱咐了三姐不要声张。” 沈长月闻言忙说道:“二姐,三姐送给的东西我不会到处炫耀,母亲送的东西我也一样不会炫耀。” 沈锦畅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还会送给沈长月东西,不由得一怔。 沈盈盈却又对沈照说道:“大伯父,若是您还有疑虑,盈盈便将那簪子拿过来让大家瞧一瞧就是了。” 沈照想了一想,最后才疲惫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岚儿,你再细细地想想那簪子有可能拉在了何处,若真的想不起来,为父就再命人制作一枚吧。” 第十章 假山疑云 沈岚闻言,忙轻轻地道了一声“是”,黄氏见事已至此,遂也笑道:“长月啊,这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所以这才有了误会。那好,既如此,你身子还未大好,就好好休息吧。” 沈长月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点头。 “三姐,妹妹一时不查,竟然错怪了姐姐,还望姐姐原谅。”沈岚来到沈长月的面前,面带愧色,满头珠翠华饰都盖不住那脸色苍白如雪。 沈长月却只是不在意似的轻轻笑了笑,朱唇轻启:“五妹妹这是说哪里话啊?既然都是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我又怎么会和你计较呢?再说了,你这一说错怪,竟让别人觉得五妹妹有错一般,难道五妹妹做了什么需要姐姐原谅的事情么?” 沈岚闻言一怔,却猛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话语的迷阵里一般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尴尬地笑着。 弄晴的一双眼睛望着黄氏,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恨惶恐地低下了头。黄氏笑吟吟地说道:“老爷,弄晴这个小丫头……” “母亲,其实,弄晴伺候我伺候得很好,女儿也很喜欢她,虽说今天她做事有些失了分寸,但是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儿上,还是让她留在女儿这吧。”沈长月不待黄氏说完,便忙看向沈照,恳求道。 沈照微一沉吟,不满地看了黄氏一眼,似有隐隐地怒意,说道:“既然长月喜欢这丫头,也不值什么,那就还让她留在木兰馆吧。” 黄氏见沈照如此说,情知无法阻拦,只得应道:“是。” 众人离去后,含翠不安地看着沈长月,只是,现在弄晴在面前,心中有许多话,却根本无法说出口,只得小心翼翼地温言道:“小姐,你刚刚才躺下,便被大家吵醒了,这药啊,还未来得及发挥效用呢。” “含翠,你先扶我到外面走走。”沈长月看都懒得看弄晴一眼。 含翠点头,二人便慢慢地出了木兰馆,一直往快意斋的方向走过去了。含翠不由得有些犹疑,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沈长月只是摇摇头,抬头看着碧蓝碧蓝的天空,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我回府以来,自问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为何他们都要针对我呢?先是在园子里,从秋千架上摔了下来,再是今天,居然还诬陷我偷了东西,难道在这堂堂的相府里,非要逼着我对家人犹如对外人一般么?” 含翠忙恭恭敬敬地劝慰道:“小姐,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是,这大宅门里啊,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小姐你这才回来几天啊,就发生了几件事了,哪一件不是针对小姐你的啊?秋千架不知是被谁动了手脚,还好小姐你福大命大,否则的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奴婢现在想想还是是后怕得要死,今日这事情,还好四小姐肯为小姐说句话,否则的话,小姐若是被冠上了‘贼’字号,以后可还如何在府里立足啊?” 沈长月闻言,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含翠,四目相对,主仆之间好像达成了协议一般。过了片刻,沈长月说道:“含翠,你说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自此之后,我确实应该擦亮眼睛,好好地看看这里的人了。” “奴婢与弄晴一同来到这相府,情同姐妹,只是,奴婢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一时糊涂到此等地步。说起来,也是怪奴婢大意了,前几天奴婢见她魂不守舍,只是安慰了她几句,也并没有细问,若是当时将此事禀告给小姐,或许事情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含翠突然之间竟然说起了弄晴。 沈长月瞬间就明白了含翠的意思,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含翠,你的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也并不准备惩罚她,只是,背叛我的人我自然也是不敢再用了。” 含翠闻言忙“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感激地说道:“小姐,弄晴做错了事情,奴婢不敢为她求情,小姐不惩罚她,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奴婢替那个死丫头谢谢小姐了。” 沈长月点点头,便对含翠说道:“弄晴的事情先不要声张,过两日待我心情平静了再做打算。今日四妹妹救了我,咱们去看看她吧。” 主仆二人便沿着小径,往醉潇湘的方向走了过去。时值春日,院子里百花争艳,一阵阵香气扑入鼻中,令人沉醉,如见了浓妆淡抹、裙裾轻摇的二八佳人一般。翠影苍台,花魂柳骨,令人无法抬步。沈长月忽然就含翠说道:“含翠,我忽然有点冷,你回去帮我拿件衣服吧。” 含翠闻言,只得说道:“好,小姐,你自己要当心。” 沈长月笑道:“你放心吧,这里花香阵阵,凤尾森森,我断断是不会乱走的。” 看着满园春色,沈长月的心情不由得大好起来了,草长莺飞三月天,最是少年放纸鸢。她抬起头,夕阳西下,天色越来越暗了。 “不要不要,我要去找姐姐!”忽然,假山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男童执拗的声音。沈长月正要迈步上前,看看是何人藏于此处,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少爷,你的姐姐早就不要你了。” “你骗人!庆元不相信!”那男童挣扎着说道。沈长月听着便要抬脚离去,毕竟听别人说话是不太好的,就听见那沙哑的声音又冷声说道:“你姐姐今日帮着那野丫头和人作对,又哪里还想管你这弟弟了啊!” 这句话,拽住了沈长月的脚步,不用说,这所谓的“野丫头”就应该是自己了。 “我要姐姐!”那男童似乎是不明白那沙哑声音的人说的话一般,却还只是一味地说着自己要姐姐的话。 “小少爷,你可不要怪老奴,老奴也是不得已啊,今天啊,老奴就送你去见阎王!”接着就听见“咚”的一声钝响! 沈长月闻声大惊,也不知道那老奴对小少爷做了什么,更不知道那老奴是谁的人,只得先悄悄地藏匿于假山之后。过了许久,从假山后面出来了一个粗壮的人影,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此处无人,便是长松了一口气一般,悄悄地溜走了。 沈长月见那人去了,忙往假山后面走去,只是,才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是有人故意做的一般。 “小姐,小姐!”是含翠的声音。 第十一章 无心插柳 春日迟迟,斑驳的摆动的影子如同怯怯的行人,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了,徒然拽住女子的裙裾,惹起一阵翻飞,撒了满天的色彩,就像舞动的姹紫嫣红。沈长月的心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坚硬了起来,似是她自己也预料不到的一般。 “含翠。”沈长月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 含翠闻见沈长月的声音,见她已是到了那假山之后,虽不明就里,却也忙四下望了了一眼,见并无人影,这才压低声音急急地说道:“小姐,原来你到了这儿来了啊,可让奴婢好找啊,你的身子可禁不住……” 沈长月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眼睛往假山后一扫。含翠明白过来,忙悄悄地将那湖蓝色鸢尾盘锦的薄衫披在了沈长月身后,便走了过去。 “啊!”含翠刚刚到了那假山后,便不由得惊讶地呼出了声,沈长月心下犹疑,就听见含翠说道:“小姐,这……这可是四少爷,他……怎么会在这里?”含翠的声音里慌张不已,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了。 “先别管他是谁了,先救人要紧。”沈长月实在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说自己并未见过此人,只是,既然遇见了,便也不能撒手不管了。 含翠只焦急地看着四少爷,担忧不已地说道:“可是,小姐,这四少爷他是晕过去了啊,咱们又都不会医治,可该如何是好?” 沈长月闻言,知含翠说的在理,只是,当下也无更好的方法,只得说道:“先把他抱到通风的地方,然后在着人来救治吧。” 当下主仆二人再也顾不得别的,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四少爷从假山后抱到了通风清爽的地方。只见那少年憨厚淳朴,只是那额头上早已是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那包上还有血迹。沈长月正要开口,就听见含翠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少爷!” 沈长月心中一喜,忙去看时,却见四少爷已是睁开了眼睛,只是,好像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一样,大睁着眼睛只是恐惧地看向西周,口中喃喃道:“不要碰我,疼,找姐姐。”沈长月见他说话如此,不由得有些了然,因便看了含翠一眼,含翠忙低声说道:“小姐,四少爷从小便是如此,小姐不必介怀。” 沈长月闻言心中便有了一道深深的痕迹,温言道:“四弟,我就是你的姐姐啊,你不用害怕,坏人都已经被我赶走了。” 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不料那憨直的少年居然就死死地攥住了沈长月的石榴裙脚,沈长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中盛满的却都是信任和依赖,一颗心便不由得软了下来,却依旧冷着心肠说道:“你既然无事,那就自己回去吧,如若还是体力不济的话,我便派个人送你回去就是了。” “姐姐。”四少爷想了许久,大概还是只会说这一些,遂又喊了一声。 沈长月见他虽有些呆相,却又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便只得叹了一口气,抚慰道:“四弟,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憨直的少年好像突然就听懂了她的意思一般,只是,他却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点头,就只是有些羞涩地看着沈长月。 沈长月心下凄然,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个孩子惹人疼惜,当下百年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温言说道:“四弟,我是三姐,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今天的事情,你谁都不要告诉,只悄悄地回去就行了,此事来日方长,三姐自然有法子惩治那些背主之人的,好吗?” 四少爷闻言,只咧开嘴笑了笑,嘴里的涎水却早已是流了下来,滴到凌乱的衣服上,亮闪闪的。含翠正要动手,就只见沈长月面色凝重地将那涎水擦拭干净了,又说道:“四弟,若是听懂了姐姐的话,你就先悄悄地回去可好?” 那少年似懂非懂地看着沈长月,也不知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却一步一挨地往假山外走去了,那眼神紧紧地黏在沈长月的脸上,好像她就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一般。沈长月含笑看着他,直到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四少爷终于不见了,沈长月才冷凝了脸色,伸手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薄尘,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含翠,平日里照顾四少爷的都是有哪几位妈妈?” 含翠一怔,倒不期沈长月问出了这样的话,转念一想,大概是要责罚他们吧,便答道:“近身服侍的有祝妈妈,胡妈妈,还有翟妈妈,外头的丫鬟婆子就比较多了,都是按照府里的规矩,共有十几人吧。” 沈长月点点头,又问道:“可有哪位妈妈说话声音沙哑,身材圆润的吗?” “小姐说的是斋妈妈吧。不过,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那翟妈妈本来可是老爷身边服侍的人,是一个最得力的人,只因为四少爷从小过于老实了,所以老爷很是不放心,这才将翟妈妈拨了过来,这翟妈妈倒有一个长处,服侍老爷的时候眼里心里只有老爷,服侍四少爷的时候这眼里心里啊,便也只有一个四少爷。”含翠见沈长月对此人甚是感兴趣,便觑着她的脸色多说了几句,谁知,随着自己的话越来越多,那沈长月的脸色却越来越冷了,最后只得诺诺噤声了。 “天色已晚,今日也不便去打扰四妹妹了,咱们且先回去,明日再做计较吧。”沈长月话音还未落,却早已抬脚先行了,含翠忙跟了上去。 福华苑。 室内的气氛如同山雨欲来一般,让人喘不过起来。满室的锦绣奢华却依然无法让沈锦畅开怀起来。 “母亲,那沈岚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怎的就这么没有用啊?”沈锦畅恨恨地说道。 黄氏微笑着看了一眼沈锦畅,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和那野丫头结上了仇怨了啊?就她,也配!” “她当然不配了!可是,当时女儿想住木兰馆,父亲说什么都不愿意,怎么这个野丫头一回来,他便安置她在木兰馆了?难道我这嫡出的女儿还比不上一个野丫头不成?你让女儿怎么咽下这口气啊?” “真是一个孩子啊!这都是小事,你想要什么没有啊,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让现在的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黄氏的脸上含着笑意,只是,这语气却是阴沉得如同要下雨了一般。 沈锦畅不解地看着母亲,黄氏却只是笑笑,再也无言。 第十二章 不祥之人 木兰馆。 弄晴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言语,只深深地低着头。含翠满面含泪地推着她,说道:“弄晴,你一时糊涂,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你知不知道背叛主子的都是什么下场啊!咱们小姐仁慈,你赶快求求小姐啊,求小姐饶恕你啊!” 可是任凭含翠怎么说,那弄晴却还只是跪在地上,并不言语。 沈长月摆摆手,对含翠说道:“含翠,算了,弄晴既然已经不想呆在木兰馆了,那就随她去吧。” 弄晴闻言,终于流下了泪水,只是,那泪水却像是小河一样,是怎么流都流不尽似的。泪眼朦胧中,她哽咽道:“小姐,是奴婢对不住你,奴婢也不敢求小姐的原谅,只求小姐什么都不要再问了。” 沈长月一怔,倒没有想到这个丫头还真是一个这么糊涂的丫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维护那一个人!遂点点头,说道:“弄晴,咱们主仆一场,我自然不会逼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何被收买了,但是这木兰馆也确实容不下背主之人,你去吧。” 含翠闻言忍不住跪了下来,恳求道:“小姐,含翠她从小就被卖过来了,并没有什么家人的,她……” “那就多赏她些银子吧。含翠,你们姐妹情深,你就去送送她吧。”沈长月说着,深深地看了含翠一眼。 含翠会意,忙点点头应道:“是,小姐。” “什么,四少爷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灯光之下,沈盈盈的面容有几分意外,更多的却是焦急。 “是啊,小姐,老奴都找了好久了,差点就把整个逍遥居翻过来了,还是没有找到。老天爷啊,这小少爷可是老祖宗的命根子啊,若是他有什么不好的话,老奴的这命啊可就保不住了。”那婆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身材壮硕,不是别人,正是翟妈妈。 沈盈盈闻言不耐烦地说道:“翟妈妈,你是照顾四少爷的老人了,遇见事情这么慌张做什么!既然天都已经黑了还没有找到他,他又是什么都不识得的,你就好好想想,他可能去了那里,现在后怕有什么用!” 翟妈妈以前从未受过这么重的话,她是跟着汤氏太君过来的人,汤氏太君怜四小姐和四少爷孤苦无依,这才将她拨了过来。本来她是服侍老爷的人,一直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倒也从未有过什么意外,汤氏太君也总是称赞她,不曾想,这四少爷也会出现什么意外!更没有想到,四小姐小小年纪,居然也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面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只是,沈盈盈年纪虽小,也毕竟是小姐,是主子,遂应说道:“是。” 沈盈盈说完,总觉得还是不妥,但是看看天色已晚,也只得罢了,细细地想了想,也忙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出去寻了。 行至一处,只觉暗影沉沉,暖风阵阵,却是花香扑鼻,整个人如在花海中一般,沈盈盈抬头,便知自己已是到了松竹苑了。 “小姐,要不要对二小姐说一声?”荷香轻轻地问道,昏黄的烛光映着她的脸,让沈盈盈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用,大伯母不会介意这些的。”沈盈盈说着,心中却像是注了水银一般,越来越沉重了。脚下却更是快了,只希望庆元不会有事。 “我看醉潇湘和逍遥居的人都出来了,打着灯笼找那个傻子呢!冬雪,你说那个傻子会不会出事了啊?”沈锦畅问话的时候面若桃花。 “小姐,能出动这两个地方的人,也只有四少爷了。”冬雪说完,恭恭敬敬地看向了沈锦畅,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甚是得意。 “就是不知道,这事情,是天意呢还是人为。”沈锦畅在开心之余,不由得有些黯然,毕竟自己并不能将那四少爷怎么样,想起来还是有些失落的,只是,有人出手,总是好的。 “小姐,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总算是为小姐出了一口恶气啊。”冬雪忙说道。 沈锦畅闻言,不由得不满地看了一眼冬雪,冬雪自知失言,忙跪下道:“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 “算了,你也不是有心的。他们既然到了松竹苑,咱们总还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走吧,去问候一声吧。”沈锦畅说着就要往外走,刚刚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凝眉想道:“这沈盈盈既然是这个时候过来,还悄悄的,看来并不想让人知道,我若就这么过去,岂不是让她起了疑心吗?”如此一想,便对冬雪说道:“算了,天色太晚了,若是四小姐问起来,你就说我已歇下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沈照刚刚起床,便看到了焦急不已的沈盈盈,心下不由得一沉,忙问道:“盈盈,这大清早的,你是怎么了?” 沈盈盈早已是泪眼盈盈了,她本是一个坚强的人,一听见沈照如此相问,却也是忍不住了,哭泣道:“伯父,庆元不见了!侄女找了一晚上,也未能找见。”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沈照还未及开口,就闻见黄氏惊讶的声音了。 “是的,大伯母,侄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翟妈妈说,庆元说他有些冷,便回来拿件衣服,谁知,庆元就不见了。侄女怕惊扰了大伯父、大伯母,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来报。”沈盈盈见黄氏问话,便将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 黄氏闻言,更是惊讶,便对沈照说道:“老爷,最近府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我觉得啊,还是请人来看一看吧。” 沈盈盈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当下也不多言,只是跪在那儿。沈照沉吟半晌,方想起现在是找人要紧,遂对沈盈盈说道:“你先起来吧。” “听说啊,城北的青山观中就住着一位大师叫什么甄峰子呢,听说连当今皇上都对他很是信服呢。” “他能看出什么啊?”沈照面色犹疑不定,抬手捋了捋胡须。 “看看宅上是不是有什么不祥之人啊,这家和万事兴,家宅不宁,又怎么能和呢?我也是为咱们沈府考虑啊!” “老爷,不好了,老夫人……”沈照还未答言,就听见寿春园的小厮来报。 黄氏一惊,惊得头上的珠钗都哗哗作响了,忙问道:“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她……昏过去了!” “什么?快去看看!”沈照二话不说,忙往寿春园的方向去了。 “老爷!”黄氏见沈照走得远了,忍不住呼道。 沈照脚步一滞,对着黄氏微微点点头。黄氏便忙对孙妈妈说道:“告诉管家,去请甄峰子大师,看看这府上到底谁才是那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