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 001 只高热了半个月,她怎么没死呢? 日上三竿了,月白色的纱帐里,四仰八叉躺在上面的少女伸手掐了掐眉心,试着抬了抬眼皮,骤然拧了拧眉心,手臂软绵无力的搭在眼帘上,有气无力的:“芸芸,什么时辰了?”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眼瞧着床上的人,神色稍显的有些焦心,但还是恭敬的走了过去:“回郡主,快午时了,长公主估计已经备好了午膳了,奴婢服侍您洗漱更衣,今儿可不能再不去了,您每日的不去跟长公主用膳,长公主都亲自来请的,这都大半个月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但碍着床上躺着的这位主儿是郡主,是长公主舍下命保下来的人,她纵然是心疼自家主子替主子抱屈,但连长公主每日这个小心的招待着这位主儿,她也不敢太放肆了。 她说完,犹豫了一会儿,脸色上带着几分谨慎:“还有……奴婢叫锦绣……” 床上那位被尊一声郡主的女子默默了好久,继而有些惆怅的应了一声:“哦,锦绣。你且说说,你都会一些什么哄人的把戏,难为你们家殿下把你送到我跟前来,我这几天心情确实不太顺畅,你替你们殿下哄哄我,要是我高兴了,你们家殿下也会高兴的。” 锦绣略有些气恼,咬了咬牙道:“回郡主,奴婢不会什么哄人高兴的把戏,奴婢是长公主指来伺候郡主的,郡主您自一个月前投了湖,高热了半个月,长公主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您,才捡回了一条命。您这又连着半月整日醉酒,外头又是长公主替您担着,长公主晓得您不想去和亲,大前儿才去了太和殿跪了三天三夜,今天才回来,人都瘦了一圈,郡主您整日这副德行的……” 她才说着,两眼通红,语气里便是又愤又恼又心疼的哭腔,当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奴婢。 床上那位主儿默然良久,许是锦绣这话刺德她良心疼,声音透着几分浓重的鼻音:“我晓得了,你去叫人准备洗漱的用具,我这就去陪皇姨母用午膳。” 锦绣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满脸欣喜的应了下来:“好,奴婢这就去,这就去。”锦绣说完,便赶紧出去准备她要的东西,跑着去的。 那位主儿虽是应下了,但依旧没个要起来的意思。 投了个湖,只高热了半个月,她怎么没死呢。 她琢磨了也有大半个月了,愣是想不清楚自己欠了老天爷什么债,竟叫她长剑穿心,再从万丈悬崖上跳下去骨头碎成渣渣了都没死成。 实在是那穿心碎骨的痛太磨人了,她要是不整日醉着,那痛她受不住。 真是难为了锦绣口中的长公主,在太和殿跪了三日,人也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了。 那主儿起身,长舒了一口气,整日堵在胸口里的闷气才算是顺畅了。 想来那和亲的事儿,肯定黄了吧。 她那样想着,手撑着床榻要下去,脚才踩上鞋子,门咣当一声又被推开了,那光影太刺眼了,来人是谁她都没看清楚,只晓得肯定不是锦绣。 锦绣再替她的长公主叫屈,也不敢这么闯进她的寝殿来。 002 抱了个粗壮的好大腿 席晚伸了手挡了挡那刺眼的阳光,眼瞧着的一个气势汹汹的黑影冲着她来,人还没到跟前,就听着破口大骂:“席晚!我父皇为了南齐,整个人都舍了出去,叫你这废物去和个亲你都要死要活的,这些年的白饭你还没吃够啊!” 那主儿听着席晚这两个字有点愣神,恍然想起来,在她高热不醒,后又醉生梦死,统共这一个月来,耳边恍然听着一个女声也是这样叫自己的。 大概是这小丫头片子太过疾言厉色,而她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那个声音又是那么的悲天悯人,所以现在她听着有点不大习惯。 只是想着眼前这位宛如泼妇的小女子方才尊了一声父皇,那应该是个公主了,席晚懒懒的冷笑了一声。 公主又如何,老娘不久前也是个公主,如今也不知怎地降了一个阶品,但按着辈分推算下来,眼前这位公主怕是要尊她一声堂姐了! 妹妹敢与姐姐这么说话,那她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不必与她太客气! 门开了也有好一会儿了,眼前席晚也适应了如今这光亮,光着脚下了地,冷冷的打量了一圈眼前的小泼妇。 瞧着她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笑脸愤恨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席晚打量的差不多了,继而闲闲的笑了笑:“这位小公主礼数不是太好,是不是你父皇还没给你请教导规矩的女官,竟让你学的这样没规矩,我虽只是个郡主,按照黄皇家的辈分推算,咱们两个应该是平辈,但实在不好意思,本郡主我痴长了你几岁,你还是先遵我一声姐姐吧。” 那小公主愣了愣,连后面跟着进来的锦绣听着她这话都愣住了。 席晚这一个月躺的浑浑噩噩的,除了知道自己现在是个郡主,连是谁家的孩子都不知道。 但皇家的规矩她懂得,在南齐,能被尊一声郡主的,怎么说也是个亲王家的女儿,这小泼妇父皇亲兄弟的嫡女,又叫长公主这么心疼,脸面肯定齐整,这小公主的父皇,她估计得尊一声皇叔。 论下来,也是个皇亲国戚。 再者,若是没记错,长公主对外宣称她还在卧床养病,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这小公主硬闯进来,就算是闹到她那个乱点鸳鸯谱的皇叔那里,也是没道理。 再加上,南齐的长公主成乐,那可是当得起镇国公主这个名号的,就是那皇叔,也要喊长公主成乐一声皇长姐,实实在在是个女中豪杰。 从锦绣嘴里听过的,这成乐长公主为了保她命都可以不要,又肯不顾身份的到太和殿跪了个三天,抱了这个粗壮的大腿,席晚才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什么公主还是什么主公的。 席晚只晓得她承穿心碎骨之痛以前便没吃过这样的亏,郡主又如何?她不讲道理起来,那是天皇老子都要让她三分的,一个小小的公主…… 呵,她当真是没打算放在眼里! 锦绣愣愣的张着嘴巴看了她半天,在她眼里,席晚现在这是太大逆不道了…… 003 你特娘的才烧坏了脑子 席晚怎么着,锦绣都觉得不要紧,关键是自家主子成乐长公主! 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去到席晚跟前朝着那小公主跪下,连连磕头:“韵华公主,郡主她这是病糊涂了,都不晓得自己是谁了,还求您看在我们家长公主的面子上,不要跟郡主计较,我们家长公主实在是经不起了,奴婢给您请罪,求您不要再与郡主计较了,郡主她实实在在是病糊涂了……” 席晚有点接受不了。 犹记得,通常她这么生气的时候,都是对面的奴婢跪下来替她们家主子请罪,怎么如今反过来了? 她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当不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公主的姐姐。 韵华公主? 就算她是自己那皇叔与皇后婶婶所生的嫡亲长公主,她有成乐大长公主,韵华这小丫头的亲皇姑母护着,锦绣也该不着这么请罪的。 席晚委实有点接受不了她身边的丫头这么怂包,蹙了蹙眉心,声音又冷下了几分:“锦绣,起来!” 可这锦绣非但不起来,还一把把她给拽了下去,席晚连着醉了半个月,除了那满腔的不屈傲气是硬,连身上的骨头都是软的,锦绣这一拽,她便直接给跪了下去,膝盖磕的生疼。 席晚不干,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负,可这锦绣,硬是按着她要与韵华赔罪,那哭腔听着十分可怜:“公主求您饶了郡主吧,她确实是病糊涂了,连着发高热将近半个月,铁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了的,她脑子烧坏了……” 你特娘的才烧坏了脑子。 席晚平白碎了一口,才要撑着一口气站起来,锦绣就又给她按了下去:“郡主她上个月才满十六,委实不能担十七岁的韵华公主您一声姐姐,她身为郡主却冒犯小长公主您,实在是因为病着,神志不清了,您就饶了她吧,就当是看在我们家主子的份儿上……” 方才还十分硬气的席晚,一下子生无可恋了。 她才十六,才十六,十六! 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十七了,她要尊她一声皇姐! 老天爷,老娘以前委实是不讲道理了些,但你丫也不能这么整我啊,我堪堪横行了南齐与西楚皇室那么多年,一下子要让我管一个小丫头片子叫姐姐,你这是要要老娘亲命啊! 席晚这边是绕不过来弯了,锦绣还哭哭啼啼的求饶着:“公主您若是不解气,便拿奴婢去撒气吧,我家长公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奴婢实在是不忍心啊!” 锦绣哭得可怜,席晚心里却没半点感怀。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长公主成乐皇姨母,又不是她。 席晚脑子还有些混沌,成乐这名字她觉得熟得很。 至于皇姨母,那几日没醒来的时候成乐长公主老在她耳根子边上念叨着:“姨母当年没能留得住你的惠阳小姨,今时今日我便是抱着太和殿的柱子死一死,也绝对不叫你和亲去那苦寒之地,我那可怜的小九妹妹也不晓得过得好不好……” 成乐,惠阳,席晚…… 004 谁特娘稀罕那狗屁皇子! 席晚脑子里一直荡着这三个名字,可愣是一点都联系不起来。 哎,醉的太他娘厉害了,喝酒坏事,喝酒坏事啊! 锦绣的这几声哭诉,以及席晚终于不挣扎的跪在她面前了,她脸上的趾高气昂活像了席晚方才那德行。 韵华冷哼一声,慢悠悠的渡步来到两人面前,语气相当不屑:“让本公主喊你一声姐姐?”她说着,抬起手来狠狠的扼着她的下巴,生生的将席晚的头硬抬了起来:“我看你不是烧坏了脑子,你实实在在是得了失心疯了!” 席晚正怀疑人生呢,被韵华这小丫头给这么一折腾,差点仰头摔在地下。 哎,喝酒误事啊! 要照着以前,她敢这样对她动手,席晚绝对反手一耳光就打过去了。 如今她身上酸软的,连抬个手都费力。 她现在看起来,委实一副没出息的怂包样,锦绣看她这样倒放心了许多。 于她而言,只要叫韵华出了气,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所以韵华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席晚便直接趴在地上,想爬起来都费力。 韵华看她这个样子,更加的不屑:“我父皇为了南齐劳心劳力废寝忘食,如今东鲁小国仗着自己近年兵马养起来了,便敢在我南齐边境滋事,父皇登基这几年国内天灾人祸没断过,都还不安稳,还要为边境小国分忧,养了一帮没用的东西,一个都不能替我父皇忧心,眼瞧着你有点用处,你还给我寻死觅活的!” 席晚是真醉成一滩烂泥,扶都扶不起来了,饭虽然都是按时吃的,吃了便吐了,肚子里一点东西也没有,浑身的没力气,否则就韵华这种小丫头,她一只手都能摆平她! “就你这郡主的身份,那也是我几个皇姑母求来的,就算你有皇姑母护着,就你这样的身份,南齐的显贵人家有几个看得上你的,让你去和亲,那可是嫁给东鲁的皇子,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韵华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席晚头都要疼了。 东鲁? 那个临着西楚与南齐的蛮夷小国吗? 皇子? 呵,太子老娘都嫁过,还稀罕你什么狗屁皇子! 她撑身子想站起来,半天都没离开地面,锦绣也不来扶她一把。 她这样子,韵华瞧着怕是高兴惨了,以至于笑声里带着几分痛快:“哈哈哈!你就别爬了!像你这种废物,是绝对不可能再爬起来了,有人要你,你就烧高香吧!啧啧啧……”她提鼻子闻了闻,一脸的嫌弃:“哎呦!你这屋子里怎么那么大的酒臭味?皇姑母不是说你在养病啊?难不成,你这病要泡在酒坛子里养?” 席晚是没力气与她说话,也不屑的很! 纵然她今日要低人一等,她也不屑与这小丫头片子浪费口舌。 韵华冷眼瞧着她,继而冷笑一声:“因着皇姑母的缘故,不用你直接嫁过去了,再过两个月,东鲁的二皇子就过来朝见了,人家若真的看上了你,就算是皇姑母也保不了你,你啊,也将会与东鲁皇子落得个情投意合,你虽然生的贱,这命数搁在你身上,忒好了点儿。” 005 老娘我是你九皇姑啊 这特娘也叫好命数? 这特娘的破命数倒贴甩卖了谁要? 席晚忍着一口气,气若游丝道:“是,这命数的确是好得很,看韵华公主那么愤愤不平,想来是羡慕的很!我叫着公主您一声皇姐,您又是嫡亲的长公主,我委实不配用这么好的命数,您要是想要的话,这命数,我给您。您去与东鲁皇子情投意合,您去和亲替您父皇分忧,您载入史书万载流芳可好?” 席晚也未想到自己会落得个这样的境地,连这种肤浅张扬的小丫头都敢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 席晚命格是硬了一些,要不也不会死了那么多次都么死成,但这也不是她的错啊。 她这是被老天爷强留下来还债的,穿心碎骨又怎么样,这债她还不完,别说什么穿心碎骨,就算是这身子风干了磨成粉,魂魄飘到阎王爷那里人家也不敢收,孟婆汤都不会赏她一碗,拾到拾到便会给扔上来继续活受罪。 她这么活着当真憋屈! 席晚没力气与韵华动手,但那话让韵华听来也刺耳的很! 皇帝嫡亲的长公主,远嫁去边疆小国和亲,席晚活了那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和亲这活儿,从来都是落到没依没靠的公主或者是皇家亲贵女子身上。 就比如那个惠阳,贴着成乐长公主,当年又是她的皇帝爹爹最宠爱的小女儿,曾经的太子是她的亲哥哥,那时候,她真的风光无限,谁和亲都不可能她去! 可惜,她的太子亲哥哥跟皇后娘亲谋逆了,她的皇帝爹爹气得归了天,后来,这南齐的天下就落在了她四哥身上。 按理说,她这个乱臣贼子是活不下去的。 可她四哥仁慈,加上还有成乐长公主的情分,她算是留了一条命。 再后来,便到了世代与南齐交好的西楚联姻的大日子,她的四哥满脸心疼的来与她说:“朕也实在舍不得你这个小妹妹,朕也晓得你与楚侯爷家的公子情投意合,但西楚与南齐世代如此,太子人选确立,太子妃之位便留给两国的公主,这西楚的太子也不知怎的瞧上你了,都开口到四哥这里了,四哥实在是……唉!四哥实在没法子。” 恩,就因着这一个没法子,惠阳不嫁也得嫁了。 当时南齐群臣皆跪拜了这位大义凌然的惠阳公主。 恩,席晚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大义凌然的惠阳公主,就是她本人。 那她还怕个屁的韵华。 韵华这小丫头,堪堪要尊她一声皇九姑母,方才要她叫一声姐姐,那都是折了自己的身份。 席晚也不知哪儿冲上来的一股邪火,噌的一下就爬起来了,更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一把攥住韵华的手腕,空着的一只手扼着她的脖子,直接便给摁到了寝殿供着夜明珠的柱子上,韵华的后脑勺磕在上面,那响声,席晚听着叫一个痛快。 “郡主!” “席晚!” 锦绣刚才跟个死人似的,现在倒活过来了,快速的扑上去想把席晚拉开,席晚直接一脚把她给踹到地上去了。 一双眼睛瞪着韵华,都快要沁出血来了…… 006 让她掐死这个小贱人吧! 席晚想起来这些年她受的苦,她落得这个下场,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了。 “韵华是吗?”席晚身子不知为什么不停的抖着,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冷笑:“当年你十岁生辰,本宫在晨嵇山静养,特意托人送了一串被本宫日日供在临清观的紫檀手串给你保平安,眼瞧着你都这样大了,看来本宫的手串很有用,你果然活得很好!” 韵华哪里经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就只剩下挣扎了,席晚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韵华一个劲儿的挣扎着,锦绣也没想到席晚方才都虚成那副鬼样子了,忽然间那么大的劲儿,看她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间也不好接近:“席晚,你这个杀千刀的贱人,你放开本宫!” 眼前着门口闪进来两个人影,锦绣跟个瞎子忽然间识路了一样,连滚带爬的扑过去:“长公主,楚侯爷,奴婢拦不住郡主啊,您快去管管吧……” 成乐瞧着眼前这一幕,惊叫着跑过去:“晚晚,你这是干嘛,快放手!晚晚!” 席晚大抵是真的失心疯了,扼着韵华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把她皇长姐成乐给急的红了眼睛:“晚晚……楚越,你快过来想想办法,晚晚这是怎么了?” 晚晚…… 楚越? 楚越…… 她记得这个名字,当年她情投意合的楚侯爷家的公子,可不就是叫楚越? 方才锦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什么? 楚侯爷? 哟,这么快就成侯爷了? 想来这些年是立了不少战功…… 席晚想着,既然是老相识,她便舍了这张老脸求他一个情面,让她掐死韵华这个小贱人算了! 可才要张口,便觉得后颈疼的厉害,再后来,手脚都软了下来。 席晚直接瘫在楚越的怀里,成乐红着眼睛心疼的看着席晚,又看了看刚缓过神来,正一脸凶神恶煞的朝着楚越怀里的席晚过来的韵华,一下子拦在中间:“韵华,你听姑母一句话,晚晚她病得不省人事,你何必要与她计较?” 韵华脾气一贯蛮横,但在成乐面前,她还不至于做出什么样子来。 小女孩都娇一些,眼见着成乐这么护着席晚,一着急一跺脚,娇嗔道:“姑母,按道理,韵华与你要亲一些,你怎么那么偏帮着席晚,她已然是个外人。她病得不省人事?我看她是醉的不省人事!您闻闻这满屋子的酒味儿!” 成乐嘴角扯了扯,对韵华赔着笑脸,冲着楚越使了个眼色。 楚越把席晚给抱着放到床上,又从怀里拿了一个小瓷瓶,从瓷瓶里取了一个药丸喂给席晚。 成乐转脸看向韵华:“韵华啊,姑母当然是最疼你的。可你看看晚晚这样子……她是你五姑丈的遗腹子,你五皇姑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眼下就她一个人,这可是你五皇姑唯一的血脉了,你说姑母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可是她大逆不道,冲撞本宫!”韵华指着床上的席晚不依不饶的。 007 难得,今日本侯高兴! 成乐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好生劝和:“这样吧,你既然说晚晚大逆不道,这事儿咱们就等她醒过来,清醒了,我领着她去太和殿,与你,与你父皇还有你母后请罪,好不好?” 她都这么说了,韵华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狠狠的道:“我要她跪在我每天在我宫门口跪着,跪到我消了气这事儿才算了!” 成乐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楚越扬了扬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清淡的不屑:“那公主您可得等一段时间,我瞧着她这样子,没个三五个月是清醒不了了。” 韵华自持身份高贵,谁的面子都不肯给:“不妨事,本宫等得起。” “可这两个月后,东鲁的皇子就要来了,到时候东鲁的皇子瞧上了这个病美人,风风光光的嫁给了东鲁皇子,你也要她与你跪下请罪吗?”楚越今日难得这么多话。 成乐倒是松了一口气。 韵华被楚越堵得没话说,娇蛮脾气一上来,直接冲着楚越喊了起来:“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么好的命!”她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成乐看她离开,看了一眼楚越,笑的有些欣慰:“也不枉我舍了这张老脸请你来,这个晚晚,我可不能再留不住了……” 楚越眼眸暗了暗,深舒了一口气:“我实在不愿意帮她的,当年我都没能留住挽挽,凭什么别的女子被送去和亲,长公主求我,我就要帮她?” “是惠阳命不好。”成乐知晓他的心思,大抵是被楚越的话触动了伤心事儿,眼眶一下子红了,不过,还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索性你还是念着晚晚的名字是惠阳取得,肯过来宽慰她,替她说句话。” 楚越冷笑了一声:“她的名字是挽挽取得又怎么样,她终究不是我的挽挽,我之所以替她说话,不过是刚才断断续续的听着她提及晨嵇山三个字,是她运气好,想起以前挽挽在晨嵇山上,我不管多远都跑去找她,她欢喜,我也欢喜的日子,难得……” 他一连说了几句难得,最终咬牙说了一句:“难得,今日本侯高兴。” 楚越说了这话便直接离开了,成乐抹着眼泪坐到席晚身边,拿了用温水沁湿了的帕子给席晚擦了擦脸:“晚晚,惠阳自小更心疼你一些,她总说你命太苦,我们姐儿俩便全疼你一个都补不了老天爷亏欠你的,如今惠阳是难回来了,我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不要,也得把你留在身边。” 成乐亲自给席晚擦洗了身子,又在席晚的寝殿外面加了驻守的侍卫,连寝殿的奴婢也加了许多,叮嘱他们不准放人进来,务必要把席晚服侍的好好的。 锦绣是成乐最信得过的婢女,她倒是想回去成乐身边伺候,但成乐不乐意,特地的指了她在这伺候,说是那样她才放心。 席晚也不知楚越给她吃了什么药,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之后便醒过来了。 脑子倒是很清明,就是浑身使不上力气,整个人恹恹的…… 008 就是吟了句酸诗 走两步要歇个三步的,搞的她现在不是躺着,就是坐在软榻上靠着,吃饭都是婢女端来喂下去的,因着吃菜都没什么力气嚼,吃什么都是炖成羹,喝下去的。 灌了一肚子的水,上个厕所的功夫就饿了,时常得吃,厨房还得给她备着,也不嫌麻烦? 锦绣一如既往的很谨慎的服侍在她身边,但席晚实在瞧不上她,奈何现在她使不上什么力气,随便她做什么,也懒得调弄她。 这一晃,就又是好几天。 反正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歇着的时候理清楚了不少事情。 她本人,便是当年的惠阳九公主。 原本她该叫成乐叫一声皇长姐,当今皇帝,是她的四哥,楚越楚侯爷是她的旧情人,与韵华平辈的诸位皇子们该称她一声九姑母。 就连现在这个病怏怏的身子都该叫她一声小姨,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怎么就成了她外甥女本人了? 唉! 也不怪韵华说她这个郡主的身份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当年五姐硬是看上了她相公那个愣头青,哪知道成亲没过多久她相公就在战场上捐了躯,这外甥女她本人就成了遗腹子,不巧的是,外甥女她本人出生的时候相当的折腾人,愣是把五姐给弄得难产大出血随了她的亲相公去了。 当时跟着一起捐了躯的还有她成乐皇长姐的相公,她成乐皇长姐的相公也没能给她留个遗腹子,所以这外甥女她本人就寄养在成乐皇长姐的府上。 满周岁的时候,她与成乐皇长姐一起去到了父皇跟前求着给了外甥女她本人一个郡主的身份,当时那是得到了诸位亲王的一致反对,但有她的亲太子哥哥以及太子妃嫂子的帮忙劝说,这事儿后来就那么成了。 再后来的事儿,时间太长了,一时间叫她想,立时三刻的,她也想不起来那么全面。 只是想着席晚这个名字,她本人便扯了扯那病怏怏的嘴角,笑容看起来带着点自嘲,又透着几分惨兮兮的悔,这名字委实与她有那么些缘分。 当时皇长姐也忙着伤心,也没顾得上去知会礼部给如今她本人取名字,她那个时候才一点大,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在皇长姐的府上看孩子,还不停的安慰如今她本人:“哎呀,小乖乖不要着急,这名字来得晚不着急的,有句诗说的好,好饭不怕晚!”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那么一抽,一拍大腿就那么定了:“你爹姓席,好饭不怕晚,那你就叫席晚吧,刚好与本宫的小字同音不同字,本宫可是宫里活的最自在,老天爷管着普天下那么多人大抵会忙糊涂,听着你这名字便当成了我,直接把我福气加在你身上,那我们晚晚便生了个苦尽甘来的命,好得很好得很!” 与是,她仗着自己在宫里被宠的无法无天了,到处宣传她的亲亲小外甥女叫晚晚,好饭不怕晚的晚。 后来皇长姐跟太子哥哥一琢磨:“恩,这名字好!好!就这个了,礼部取得哪儿有我们家惠阳想的用心周到。” 当年她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她与这亲亲小外甥女还有这样的缘分…… 009 你一个大男人作得什么死? 后来啊,惠阳长大了,她的亲太子哥哥与母后都谋逆了,她落得个乱臣贼子的罪名,那时候她只望着她四哥仁慈以及皇长姐的威名,勉勉强强活了一条命,宫里她是待不下去了,便借着静养的名头去了晨嵇山,就差在临清观做尼姑了。 她与当时那楚侯爷的公子楚越才刚擦出点火苗,便被那一场谋逆给浇灭了。 但她没看错人,她虽然落得个乱臣贼子的罪名在晨嵇山静修,楚越还是常去看她,指天发誓他这辈子除了她谁都不要,但以楚家当时的地位,楚越想娶她是不可能的了。 她也不是矫情的人,南齐男女之间也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情投意合才要紧。 席晚当时就想着,楚越若真给不了她名分,没名分她也不在意的,做他一对野鸳鸯又何妨,可楚越性子倔啊,死活要明媒正娶了她才算完。 思来想去,以及后面的那诸多变故,席晚扯了扯嘴角,碎了一声楚越他大爷。 老娘都没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你一个大男人作得什么死! 作得她没法子去和了亲,作得她…… 席晚嗓子有点发紧,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抖着手与锦绣要茶水润了润喉咙,才算平了心绪。 穿心碎骨太疼了,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害怕,她活了那么久,哪里受过那样的罪。 老天爷也当真是忙糊涂了,果真把她的福气都给了席晚,她算是彻彻底底与她的亲外甥女掉了个儿。 原本她也不在意了,换就换了,毕竟是自己亲外甥女,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眼瞧着这几个动作,感情老天爷您是记起来您的这笔糊涂账了,死活非要换回来是吧,也不晓得您这什么眼神,要死的是我惠阳,你特码把我亲外甥女给弄死了,合着填不了这个窟窿,拉了我来补这个窟窿来了? 席晚这几天闲着的时候就爱想这些有的没得,每天不骂一遍老天爷它八辈祖宗,她心里这口气绝对的顺不下来。 但有些事儿可以想,有些事儿,她一想起来个边儿太阳穴就跳的欢实。 她坐在长廊下,身子虚的连看东西都看不清楚,伸手朝着站在身边的锦绣要茶水喝,锦绣也递了上来。 席晚喝了一口,抿在嘴里品了品,抬手就把茶杯子扔在地下了,但是她手上没力气,茶杯虽然噔的一声摔在地上,但连个角都没磕掉。 落到地下滚了滚,也不知道滚到谁脚边去了。 席晚心里憋着气,也不管来的人是谁,虽然声音极其虚弱,但调子还是捏的很准:“本宫喝的茶要用八分烫的热水泡,晾成七分递到本宫手上,方才本宫第一次找你要茶水的时候都已经五分凉了,本宫又朝你要,你没添茶就算了,都彻底冷了你不知道吗!” 锦绣垂手站在一旁,也不太拿她当回事,但也不敢怠慢,重新倒了一杯又递给她,也不说什么。 席晚接都没接,直接打落到了地下:“今儿你给本宫喝的是雀舌,雀舌是绿茶,本宫现在这个的病怏怏的身子,经得起绿茶的寒性吗?” 锦绣这才跪在地上,也不说话…… 010 这厮给她下了药! 席晚很费力的抬了抬眼皮子,斜睨着她:“你在本宫跟前伺候,本宫的一饮一食你都得记得,你的确是本宫皇姨母最信任的女官不假,但你这女官做的很不称职!” 锦绣见她提及成乐长公主,有点慌了:“郡主教训的是!” 席晚觉得她说话有点意有所指,特别是郡主那两个字咬得极重。席晚权衡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大抵是身子不中用,脑子也跟着不好使。 席晚正思量着,忽然听着耳边一阵带着些许不屑的轻笑,随即耳边便响起了那久违的声音:“你教训人教训的倒很合规矩,但锦绣的提醒你没听出来吗?你只是个郡主,不能自称本宫!” 席晚方才就觉得不对劲儿,经楚越这么一提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觉得自己自称本宫很是顺口,嘴上改不过来,脑子上也改不过来。 方才就瞧着有人走过来,她竟没注意是楚越,以前她可是闻着味都能闻出来是他的。 席晚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哦?是吗?皇姨母说的不错,我果真是病得不省人事,我只想着皇姨母平日里训斥下人时候的样子,便照着学来,脑子不清明,连自己的身份都给忘了。” 锦绣随即站起来,端了茶盏退出去了,楚越嘱咐了一句:“她既然不喜欢喝绿茶,那就给她换来花茶吧。” 楚越的细心,席晚到现在都觉得很受用。 只是她的身份,可端不了的以往惠阳公主的架子,一个孤苦无依的郡主,虽然是个皇亲,但这皇亲委实太落魄了。 算起来,楚越今年要到腊月才二十六岁,这才五月份。 他爹以前封侯的时候,她才与他交了心,楚越实在比他爹强多了。 席晚强撑着身子起来与楚越见礼,他们身份推算起来是平等的,但想来楚越现在位高权重又肯定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见个常礼也是要的。 楚越看着她撑着身子要起来,眉头挑了挑,虽然知道她现在身子虚弱的厉害,也不说什么,就单单站着在那里。 席晚走一步都要筋疲力尽了,没人扶着她要她起来实在是困难的很,这厮也不知道客气客气,不晓得她现在是个病人吗! 可人家楚侯爷就是站着不动,一点表示也没有。 席晚没办法,只好认命,不过还是不甘心的在心里碎了一口楚越他大爷。 “怠慢楚侯爷了。”席晚规规矩矩跟他见了个常礼,楚越也像模像样的跟她客气客气:“病还没好就别客套了,坐下吧。” 你他娘早怎么不说!现在装个毛的好人! 席晚累得慌,一屁股坐在垫了软垫的凳子上,脑门上都出来一层汗。 她发高热的时候也没那么虚弱,这三天她端酒杯子的力气都没有,就更别说喝酒了,这身子怎么那么虚弱? 余光瞧了瞧楚越,脑子里闪了一道光。 楚越三天前来了一趟她就这样了,恍然间记得自己吃了什么东西,她惊得手一拍椅子的扶手,震得手心疼,这厮给她下了药! 011 楚越,你良心不会疼吗? 好啊! 这个旧情人也是够厉害,才见了面儿一句话也不说就给她下了药,要是让她一下子咽了气的药也就罢了,这是个什么药? 吊着她这半条命要死不活的,害得她吃喝都不方便,每天坐着数她寝殿廊下飞了几只鸟? 果然这世间男人嘴里说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也就六七年光景前,这厮每每去一趟晨嵇山都要起一遍誓哄得她心花乱颤的,差点就滚在一起做了对野鸳鸯,今儿就敢给她下药作践她! 也不晓得当年是她瞎了眼,还是这厮六七年来那颗心让狗吃完了。 席晚瞪着眼睛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么一句话:“楚越,瞧着本宫这样子,你良心不会痛吗!” 她才拍了下凳子扶手,楚越听见动静便转了头看向她,席晚都不晓得自己那一脸悔恨的表情全给楚越看见了。 问他良心痛不痛? 楚越也极其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继而悠闲的靠在椅子上,握了配在腰间的玉珏在手里摆弄了好一会儿:“本侯仔细想了想,也品了品自己心里的滋味,可本侯这心里什么滋味都没有,大抵是不会痛。” 席晚被楚越一句话堵得没话说,不过心里也是确定了的,楚越这颗心看来是喂了狗了。 她现在这个病残残的样子,比前几日可难受多了。 她的成乐皇姨母这几日忙的厉害,没瞧着她这副样子,不然的话,估摸着看一次都要掉一次眼泪。 拖着个病歪歪的身子,脑子里还极其的清明,她那些日子靠着醉酒灌下去的伤,如今全都翻上来了,她寻个死都没那力气,楚越这王八蛋怎么那么狠心! 她就不爱让自己活得那么憋屈,什么身份不身份,什么落魄不落魄的,什么她五姐唯一的血脉他娘的名不正言不顺的郡主,她心里不爽快的时候那是要直接骂出来的。 席晚从肚子里倒腾出来几句相当戳心的问候他家祖宗的话,才张了口,就听着楚越淡淡然的冷笑一声:“你有那么功夫计较本侯良心会不会痛,倒不如把‘我只是个郡主’这几句话好好的在嘴边嚼几遍咽下去,你要真想要个有气势的自称,咬利索‘本郡主’这几个字也是可以的。” 他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道:“或者学一学你惠阳小姨,她除了爱自称‘本宫’以外,有时候气急了不管对面站着的人是谁,都要自称一句‘你老娘我’……” “老娘要你教我……”席晚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这一猛地用力不要紧,差点就闪了腰,也不晓得是不是她怒火冲心血气上了头,方才看着楚越也就是个重影而已,这一下子眼睛前面就一片黑。 她踉跄着向后退了退几乎,扶着椅子的把手站定。 楚越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了,竟意料之外的没有怼她。 席晚眼前才缓过劲儿来,抬眼打量了一眼楚越。 楚越阴沉着一张脸,咬牙道:“你要是再让本侯听见你学挽挽说话,本侯割了你的舌头拿来给我的三万亲兵泡酒喝!” 012 确确实实是个怂包 席晚只感觉自己的舌头往后缩了缩,顺带着咽了一口唾沫。 她扶着椅子稍稍的向后退了几步,末了到底是觉得自己这样子太怂了,扶着椅子又重新坐了下去。 算了算以楚越现在的身份以及身上的军功,他就算真割了自己的舌头,想来她那仁慈的四哥现在她舅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就算是有成乐皇姨母,楚越到时候说一句她席晚戳了他心窝子这话,她那皇姨母估计也就抹点眼泪。 谁不晓得这虐心的情债再被人戳了心窝子,疼起来差不多是像叫人死过去了的样子,做出来什么事儿都情有可原。 哎,亲外甥女这身份确确实实是怂包啊。 楚越盘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腿上,他穿的那件藏青色的锦衣,外面罩着的是秀了金线的纱衣,衣角散散的垂在椅子上,看起来着实恣意。 单手撑着太阳穴,双眸微眯,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打量着席晚,瞧着她现在这噤若寒蝉坐在椅子上不敢出声的小样子,眉头微挑:“晓得害怕了?” 席晚强强压下了心里的一口气。 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句:“楚侯爷就请看在我皇姨母的情面上,别跟我计较了呗,我现在不是病着吗,烧坏了脑子。” 她这不是怂,她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越轻哼了一声:“不是本侯要难为你,实实在在你这张脸,越长越像挽挽,你再学了她的性子,本侯……”他眼睛看向眼前的荷塘,清朗的声音转而变成轻柔的呢喃。 席晚沉了一口气。 她这性子都刻在了骨子里,绝对是改不了了。 楚越这后半句,着实叫人难琢磨的很,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敛了敛眼帘,放松了一口气道:“也不晓得我惠阳小姨怎么样了?” 她躺着这些日子,虽总听见成乐提及她,但却没往深处说,这公主府里也没人议论。 锦绣可能知道的多一些,但她实在不想跟锦绣说话,嫌累得慌。 想来楚越应该知道的比锦绣多一些,毕竟常在朝堂上走,听到的应该会多一些。 她这一句问原也是随心,但楚越却沉了一口气,与她说话也不再拿他侯爷的架子了:“本侯方才说话过于严厉了,还请郡主别往心里去。” 席晚才松了一口气,却被楚越这一句带着些许歉意的宽慰给吓得坐不住了,扯了扯嘴角:“侯……侯爷这么说……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应你了?” 楚越站了起来,走到廊檐下站了一会儿,才转向对席晚说:“你不必想怎么应本侯的话,本侯原也不太在意。” 席晚掂了掂楚越这情绪转变。 忽然间觉得她方才骂楚越骂的有点重了,虽然是在心里骂的,他楚越的良心不会疼,她的良心可疼了。 席晚琢磨着,他既然说不在意,那自己就这么搪塞过去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楚越抬手拨了拨她才叫人挂在廊檐上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楚越笑了笑:“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些矫情的东西。” 席晚握了握拳,忍着自己要脱口而出的话。 老娘喜欢,老娘可喜欢了! 想着她与楚越也有五年光景没见过了,这五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013 我替她糟践的慌 楚越不知晓她忽然喜欢挂了风铃在廊檐上也不奇怪。 许多事情她现在想起来也一点都不奇怪,可是当时她也觉得奇怪的很,一如楚越现在这样不屑,心里要加了许多鄙夷。 席晚轻咳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整日里在公主府里待着,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西楚年前派了使者过来,我也没赶上去打听打听,侯爷您征战南北的,知道的肯定多一些吧?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惠阳小姨的近……” “本侯自五年前去过一次万界山下,这些年陛下调兵谴将去驻守万界山边境,里里外外与本侯商量了不下十次,本侯再没靠近过那地方,你向我打听你惠阳小姨的近况,只怕你找错人了!”楚越的声音又忽然冷了下来。 这忽冷忽热的,席晚她这颗病歪歪的小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唉,算了,改天换个人打听打听。 楚越听着她的叹气声了,转了身子看着席晚:“你不提我倒是忘了问你了,几日前你跟韵华公主打架,听着你发狠的时候说什么晨嵇山与临清观,你怎么晓得那里?” 席晚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她那天的话,竟被楚越听到了。 也不晓得他听到了多少! 席晚心里转了转,干笑了两声:“呵呵呵,我……我小时候,我惠阳小姨不是最疼我吗?我想着……那个前些年有人跟我说闲话,说韵华有年生辰,我小姨给了她一串日夜供在临清观的手串……” 她顿了顿,又道:“你看吧,韵华那小丫头欺负我,我就想着让她把我小姨给送她手串吐出来……我小姨都没送过我手串!恩,就……就是这样了。” 这通话说的,都他娘的除了一脑门子汗。 楚越仔细想了想:“恩,挽挽是送过韵华公主手串。” “就是嘛!我小姨这就偏心了,还说最疼我,给了韵华那小丫头那么好的东西,到头来她还欺负我,我替她糟践的慌。”席晚见忽悠过去了,就松了一口气。 楚越沉了好一会儿心思:“你要是想要手串,我改天叫人给你去求一串。” 席晚听着这话好一通愣,半天:“呵呵,呵呵……” 她干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楚越倒眯了眯眼睛笑着:“你就别怪你小姨偏心了。” 席晚扯了扯嘴角。 楚越这厮不地道啊,当着亲外甥女的面儿调戏她小姨,这叫犯规好吗! 席晚想着都替他臊得慌,臊得这张脸都他娘的红了。 楚越眼瞧着眼前这小丫头脸颊红润了起来,蹙了蹙眉:“脸上竟然有血气了,看来季风那老东西给的药失了药性?” 席晚伸手遮了遮脸颊,滚烫滚烫的,她赶紧转了脸去,压了压心绪,清了清嗓子问:“什么药?什么失了药性?怎么回事?”末了又想起来,方才楚越才刚过来的时候她究竟骂过他的事儿,赶紧改口:“你到底给我下的什么药啊?搞得我每天跟要死了一样!” 楚越轻笑一声:“你不是原本就要寻死吗?这要死了的感觉你竟受不住?” 014 她就想好好矫情一会儿! 席晚的确是要寻死来着,可她死了好几次这不都没死成吗,干脆就放弃了。 楚越见她不答话,转身重新坐在凳子上,笑道:“叫你去和个亲,你就直接投了湖,后来身上的病好了,也不知道你是造了什么心病,每天抱着酒坛子过,长公主与你发火,你比她脾气都大,她没办法了才找到我商量,你得晓得,本侯实在不想管你的。” 席晚咳了一声,点头,也不说话。 老娘晓得了。 “季风那里有救人命的药,也有杀人的药,他这些年闲着没事儿,竟然弄了几样让人生不如死的药,就是没在人身上试过,我看你也不想活,碍着长公主没了你又伤心,干脆就找季风讨了一样,吊着你的命让你死不了,也不叫你好好活着。”楚越说这话的语气就跟谈论天气一样。 想他这些年领兵平乱,最常说与他账前将领说的事儿便是今天杀了多少敌军,他自在洒脱惯了,却独独闭着一颗心到现在。 他这语气,席晚平白生出了一身冷汗。 楚越斜睨了她一眼:“你现在晓得身子难受了?” 她当真是难受惨了。 “你既然晓得难受,那我就问问你,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喝酒了?”楚越声音冷了几个度,盯着席晚的侧脸看着。 席晚喉咙有点紧,楚越哪里知晓,她之所以醉的那么厉害,原也是因为心里难受。 只是她这难受,归根到底只能她自己忍着,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楚越见她不说话,冷哼一声:“我看你还是不太难受,熬着吧,等你什么时候熬明白了,再来问本侯讨解药。” 席晚想了想,楚越方才问她那一句‘以后还敢不敢喝酒了’这话她要是回了,那自己岂不是太没骨气了。 她硬生生的应了一声:“我记下了,那改日我便再跟侯爷您讨解药。” 楚越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看来你是真不想好了!那就一直这么熬着吧,就算你问本侯讨,本侯也不会给你!” 他瞧着席晚半天,咬牙道:“挽挽要是有一日这么作践自己,不用她自己,本侯便一剑了结了她!你?” 楚越言语中的不屑越发浓烈了许多:“本侯实在没时间操你这份儿心,你也就是像她罢了,本侯连拔剑杀了你都嫌浪费时间!要不是欠着长公主人情,这药本侯都不给你讨!你自醉死算了!” 楚越这话太戳心了,太狠了,也太疼了。 席晚低着头忍着挂在眼眶子里的泪珠子,也不反驳什么。 曾几何时,她也是自在洒脱从不矫情,然而自在洒脱现在与她而言真的太他娘的累了,她就想好好矫情一会儿! 她将哭还没哭出来,就听着她皇姨母成乐带着哭腔道:“楚越!本宫叫你来宽她的心,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倒是晓得她不是小九,眼见着前两年她到了你与小九初见时的年岁,本宫请都请不来你!你晓得她不是小九,便不要拿这样的话刺激她,本宫不管是小九还是晚晚,本宫现在贴心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了!” 015 楚越,你大可扪心自问…… 楚越这话说实在重的很。 席晚喉咙就跟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似的,眼眶子也酸胀的难受。 楚越是了解她的,他的话句句戳在她心口上,要是以前,她就是拼了她这吊着的半条命也要与楚越理论个高低。 她躺着这一个多月,身上好好的,夜里一静下来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身上连个伤痕都没有,就是疼的厉害,她像是日日承受着穿心碎骨的痛一般,这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她倒是再想死一死,可眼瞧着她皇长姐现在的皇姨母在她身边派了那么多人,她始终都没个机会。 也曾狠心想想,绝食好了,但有锦绣。 她不待见锦绣,不为别的,就是因着锦绣的话总是刺得她良心疼,看着她皱着眉头说起她的皇姨母,她再想想以前她也是依仗着这个皇长姐过活的,一想起那些,她硬的跟石头一样的心就又软了下来。 她有什么法子? 她这小二十几年什么苦都没受过,即便是在晨嵇山,那些日子过的倒清苦,但确实自在的很。 楚越常去看她,没有楚越,还有她的皇长姐,还有她仁慈的四哥,甚至几个侄子辈外甥辈的都常去找她玩儿。 愣是把她的晨嵇山变成了最潇洒自在的地方,她常道生在皇家的人再没她潇洒自在了,以至于领着那些个后辈成天见儿的在晨嵇山野炊。 一群纨绔,从来只会吃白食儿,生个火都不会的,好在后来有人帮了忙教了她个生火的法子,他们才不至于在山上啃还带着泥巴红薯吃。 她心里苦,她想了许多借口来给这苦找个可推脱的人,她怪罪了一圈儿,到最后发现谁也怪不着。 怪她自己,怪她自己傲着满心的气做什么,她要是早些…… 席晚抽了抽鼻子,罢了罢了,那些都是她惠阳的苦,席晚这个少不更事连帝京八景都没转过一遍的人苦得是什么? 成乐只一个劲儿的责怪楚越,席晚晓得楚越冤枉的很。 站在成乐身边的人叹了一口气,扶了扶成乐:“长公主宽心,楚侯心里是晓得轻重的。” 成乐扶了扶胸口,气都不稳了:“晚晚从生下来本宫就抱在怀里了,本宫便是让她叫我一声娘也担得起,但晚晚身上托着小九的福气,小九把名字都给了她,小九是本宫最小的妹妹,本宫担不起承着小九一生福气的晚晚一声娘亲才叫她落得个孤苦无依的地步!” “楚越,你不想看着晚晚顶着与小九几分相似的脸消沉,你抿心自问,这些年最消沉的人是谁!”成乐身份尊贵,又声名远扬,她生起气来,自是谁的颜面都不会顾的。 楚越在席晚面前咄咄逼人的,可在成乐这几句话之后便成了哑巴似的。 这些年最消沉的是谁啊,不是他楚侯爷楚越吗! 席晚耳根子像是被狠狠抽了几巴掌一样,滚烫的厉害。 她原是坐在凳子上的,可此刻膝盖便直接磕在了地上,成乐与她身边的人都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楚越的衣袖就垂在她眼前,她伸手拽了拽楚越的衣袖…… 016 她小九何德何能? 席晚喉咙酸涩的难受,嘴巴张了张,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席晚想问楚侯讨一味药,恳求楚侯成全。” 成乐瞧着她这样子,又心疼,神情里却又多了许多欣慰。 楚越僵着身子转头,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席晚,他忍着,他确确实实是看不得这张脸如今这个样子,但心里还是耐着一口气,咬牙问道:“晓得身子难受了?” 席晚:“晓得了。”她难得这样有问必答,且还顺着他。 楚越喉结滚了滚,嗓音里压抑着几分沙哑:“还敢不敢像往日那样醉酒了?” 席晚语气平静:“不敢了。”她说完,恭恭顺顺的低头,额头贴着地:“席晚恳求楚侯成全。” 楚越怕是这辈子都见过她如今这副德行,她还是惠阳的时候,那可是帝京出了名的纨绔,即便后来去了晨嵇山,她乐活的与给神仙也没什么两样。 她从未这样求过谁,她连头都没比别人低过半分…… 席晚额头依旧贴着地面,豆大一颗泪珠子落在长廊的地板上。 她一如既往的咬着牙,可方才那话她琢磨了下,有些心虚了。 她仿佛这样求过谁,到她死那人都没应了她,她闭了眼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襟,她就是想他应了她的求,但她咽了气,闭了眼,都没听到。 当真好狠的心! 她怕极了楚越也是那样子,所以她头低的很低,楚越没应她,她便绝不抬头。 楚越眼眸猩红,攥紧了双拳忍着心里的气。 她终究不是挽挽,挽挽不会这么求他,挽挽从他这里讨不来东西,从来就是起身从他手里抢,她明明气力弱,却总是能从他手里抢到东西。 他是每回都让了她,但挽挽从他手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都十分欢喜,若真想平常那样给了她,她心里是欢喜的,就是没表现在脸上过。 无论她的欢喜表现在脸上还是心里,他都晓得的。 他就是喜欢看她一脸得意的冲他笑。 席晚依旧垂着头,她不晓得自己跪了多久,成乐竟出奇的没出声劝劝,她的皇长姐终究也是横了心要她清醒了。 她小九何德何能牵着那么多人的心? 她不起来,她便是跪着也要跪到楚越软了心给了她那清醒的解药。 一直不说话的楚越忽然痴笑一声:“我的挽挽在西楚好端端的做她的太子妃,我纵然恨她忽然换了心思弃了我,我也实在犯不着为难她最疼的外甥女!” 他说完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也不看席晚,只放在凳子上:“记得你方才说的话,再敢像前几日那样作死,本侯会亲自过来喂你比日前那一味还苦的药!” 席晚头还没抬头来,只是应了一声:“多谢楚侯成全。” 楚侯,你的挽挽早在一个月多前便不再是西楚的太子妃了,她怕是全尸都没落得一具。 成乐皇长姐,你的小九妹妹却又回到你身边了,日后你小九妹妹若是又嘴馋偷了谁家的果子,手贱打了谁家孩子,你可要多护着小九妹妹。 017 本侯就想杀个人玩玩儿 席晚吃了药,就只记得自己碎了一句这解药他娘的也太苦了吧就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疼的都要炸了,一张眼,也不管坐在身边的是谁,拽了他的衣袖就直接骂人:“楚越那王八蛋是不是摸错药了,他是不是又给我吃了一味叫人半死不活的毒药?” 因为她以前也这样的,袖子里藏了许多东西,谁问她讨东西的时候就伸了手进去摸,摸到什么就是什么。 楚越那天摸出来看都没看一眼,她现在身上这么难受,可别是给错了。 席晚还攥着那人的袖子,那人也不回她,也不晓得那人是不是守着她守到睡着了,她侧了个头转过去看了一眼。 她这一转头,魂儿都要给吓没了。 这不是楚越那王八蛋吗? 席晚赶紧放开攥着他袖子的手,愣了半天朝楚越扯了个笑:“呵呵呵……楚,楚侯,早,早啊。” 楚越一双眸子噙着火呢,咬着牙:“不早了,日上三竿,外面日头正好。” “哦……呵,呵呵……”席晚干笑了两声:“那,楚侯您怎么还没走呢。” 楚越冷着脸,压着牙:“本侯原本是打算走的,现下却琢磨着怎么能把你给弄死!” 他可没被人骂过王八蛋,还当着他的面儿。 天气正好,本侯现在心情不错,就想杀个人玩玩儿。 楚越的表情就是这么写的。 席晚撑着身下的床,瞧着楚越,一点点的缩进了床角那里,看着楚越道:“我……我好歹也是郡主,是皇亲,就算你这侯爷是一点点功绩摞起来的,很实在。你也不能因为我骂了你一句就杀了我,位高权重你也不能那么无法无天!” 楚越眸子里敛着几分笑意,手指轻轻把玩着他配在身上的玉珏,冷笑了一声:“本侯能费力拔剑杀你,准保让你死的透透的,一点都不会苦。” “我……我不死!”席晚干脆抱了毯子在怀里,怎么也好有个仪仗,瞧着楚越还没打算放过她,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走,你再不走我叫了啊,外面可都是我皇姨母的人,只怕你还没杀死我,我皇姨母先过来与你打一架,我就不信你敢动我皇姨母!” 成乐是镇国公主,楚越敢跟她打,那跟打皇帝没区别,打皇帝那可是谋逆! 楚越轻笑一声,随即理了理方才被席晚抓皱了的衣袖,眼眸敛了敛,轻慢道:“成,不想死就成,不枉费你像她几分,算是给你熬过来了。” 席晚怔了怔。 感情这楚越明着要杀她,就是想看看她还往不往死字上面撞,又瞧她那么怕死,便放心了。 席晚扯了扯嘴角,才松了怀里的毯子盖在身上,可她身上还是难受的厉害,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冲着楚越嚷嚷:“你到底是不是摸错了药给我,我怎么觉得比以前还难受,身上都快要疼死了。” 楚越理好了衣袖,淡然道:“前些日子你不觉得疼,那是因为你没有力气疼,现在慢慢养出了些气力,你身上的疼自然就都出来了。” 018 好多了,都会跑了 席晚觉得以前那股子生无可恋的劲儿又回来了。 楚越轻笑:“过两天还要更疼一些,你自己造的孽,你得自己受着,谁都帮不了你。”他目光慢慢的流转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 席晚好半天才换过来劲儿,干着嗓子问了一声:“那这是要疼多久啊?” 楚越捏着指头假模假式的算了算:“三五天吧。” 到底是三天还是五天! 三天一咬牙就过去了,这要是五天,她差不多得咬两回呢! 她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好端端的,这魂儿飘到哪儿不成,非要飘回南齐来,她知道自己欠了楚越还不了的情债,原本是山高皇帝远,时间久了,她又眼不见心不烦的,眼瞧着心里太平了,这就又回来了。 要不说着老情人厉害呢,这才几天就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的。 哎呦喂,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席晚单手撑着下巴,咂巴了下嘴,眉心里皱了个小山,琢磨着这楚越说的也不错,怎么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她得自己受着。 楚越盯着她这张作怪的脸,原本心情是顺畅了,可瞧着瞧着脸就阴沉了起来。 席晚是被他身上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阴气给震慑到了,猛然想到这厮说过,她要是在学她惠阳小姨说话就直接割了她舌头,她没意识的做了以前她的小动作,楚越还不得弄死她? “楚……楚侯,您老人家吃饭了没?”席晚跟他打着马虎眼,一边闪着要往床下吧,她也是运气好,倒真给她跑下来了,就是她运气好了一下又不好了,下床的时候踩了自己的裙摆,再然后,她就直接趴地下了。 手掌心拍在地板上,直接就给她震麻了,她还没顾着爬起来呢,就直接瞧着寝殿的门被推开了,她皇姨母就过来了。 看着她这鬼样子,脸上竟有点惊喜:“哟,醒了。”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是怎么了,趴地上干嘛?” 席晚都要哭了,妥妥的爬了起来,改了个相当恭敬的请安礼:“我知道皇姨母要来,这不给等着给您请安呢吗!” 成乐脸上是带着笑,却被席晚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弄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楚越慢悠悠的起身,朝着成乐行了个常礼,清朗的嗓音透着一点席晚才能听出来的威胁:“郡主恢复比预期好许多,都会跑了。” 席晚垂着头愤愤不平,你丫要是不那么凶神恶煞的盯着我,我也不能跑,床上躺着多舒服呢。 成乐走到她跟前把她给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满脸的欣慰:“那就好那就好,你吃了解药疼得厉害,楚侯就去找了季风要了点让人昏睡的药,这都五日了,总算是醒了。” “我都睡了五天了……”席晚不止吃惊:“睡了五天,楚侯说还要疼个三五天,这是解药吗,我怎么觉得是毒药?”说着还不满的瞪了一眼楚越。 楚越懒得搭腔,成乐疑惑:“什么还要疼个三五天,统共就五天,这还是多的了,谁叫你前些日子那么造孽,身子虚的厉害。”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席晚:“现在还疼不疼了?” 她仔细的体味了下自己身上:“胃疼。” 019 想想就糟心的厉害 睡了五天,席晚盘算了下,那八成是饿的。 成乐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挥手叫来了锦绣:“去准备洗漱用的东西,姨母跟你说了这个事儿,咱们就去吃东西。”锦绣赶紧去照做了。 继而成乐又执着她的手道:“我以前也是太娇惯你了,竟让你跟惠阳一样胡闹,都这么大了也没叫你好好学东西。” 她想笑,心道,不用学了不用学了,在晨嵇山以及和亲的那五年,她闲着没事儿净看书了,什么书都看过,也顺手摆弄了不少东西。 席晚是一句话没说出来,成乐就望了望楚越,脸色有点为难,但一咬牙还是道:“这不国子监的祭酒前几日求到我这里来了吗,说他家儿子这段时间老是不着家……” “长公主跟她说这些干嘛!”楚越这声音也不晓得是怎么了,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祭酒家的儿子不是一直都不着家吗!” 也难怪席晚方才看着成乐有点为难,感情这祭酒家的儿子跟他有仇啊。 她以前怎么也没听说过,这仇是新结下来的? 成乐想是在肚子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怎么说:“我与怀瑾不是旧识吗,那孩子他娘又是本宫的手帕交,我眼瞅着怀瑾一个人把那孩子拉扯大,以前倒还好,现在不上了年纪吗,孩子不在跟前,他心里不好过。” 楚越冷哼了一声:“长公主说叫郡主学东西,也不急在这几天吧,过几日和亲的事儿过了,你求了皇帝把她送进国子监也是一样的。” “我才不去!”没等成乐说什么,席晚自己就不乐意了:“看着他们我就糟心!” 她还是惠阳的时候就不爱去国子监那鬼地方,那里的先生成天见儿的板着一张脸,她瞅着都觉得迂腐,改天再把自己给沾迂腐了,她单是想想就糟心的厉害。 楚越看了她一眼,咬着牙半天愣是没说出个什么,最后转身就走了。 那祭酒家的儿子你是怎么得罪这位大爷了? 成乐叹了一口气,继而温柔的扶了扶席晚的脸颊:“你这性子,怎么越来越像小九了?” 席晚:“……”这身子里现在住的原本就是我小九啊,皇长姐。 锦绣来回了成乐的话,说是东西都已经备下了,成乐点头,拉着席晚出去,边走边道:“祭酒的儿子学问很出众,一直又游历各方,很是见多识广,你就算不读书,他能给你讲讲他的见闻,你也能长见识。” 席晚:“……”你是想叫我说点什么好呢皇长姐,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成乐引着她去了沐浴的汤池,她继续说着:“我净忙着你的事儿了,也不知道,前段时间这孩子也病了一场,不过人家孩子可没你那么造孽,三两天就好,这一好就又往外跑,把他爹给急坏了,前几天回来了,他爹死活要我想法子留了他在帝京,你说我能有什么法子?” 席晚也相当纳闷,皇姨母都说没办法了,怎么有能跟她学东西扯上关系了:“所以……他今天怎么就过来了?” 020 招人恨的别人家孩子来了 成乐那句人家孩子可没你那么造孽一说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有点被伤着了。 祭酒家的那个儿子,难怪楚越那大爷不待见你,你就是那招人恨的别人家的孩子吧! 本宫还没见着你,你就这么得罪本宫,你等着好了,你看本宫待不待见你! 席晚那样想着,成乐便道:“还是季风出的好主意啊,他猜你那么造孽,八成是闲的,就说找个先生管管你,没事儿叫你读着书写个字弹个琴画个画的,刚好这祭酒家的儿子就合适。” 这就合适了,我的姐! 这说着就到了汤池,成乐也就不跟她进去了,就说叫她好好拾到拾到,虽说是找个人管着她,说起来也算是请了个先生,学生不好不去见一见先生的。 席晚是想着,她这口气没咽下去,实在是不想牵着那么多人的心一走了之,她皇长姐是一直都这么顺着她宽她的心的,这不老天爷叫她回来还债了吗,也轮到她来宽他们的心了。 她由着锦绣给她宽衣,泡在汤泉池子里,热气腾腾的水雾一上来,没来由的又叹了一口气。 “郡主心里又不痛快了?” 席晚这一好,锦绣也没怎么拿话刺她了,就是时常的盯着她,她一有不高兴就马上问,席晚真真是嫌她烦。 不过,既然狠不下心,也就不计较这些了,泡在池子里,伸手摸了一把脸,继而轻声道:“胃里太空了,饿得难受。”这一泡进汤池子里,就更是了。 “那奴婢就赶紧的伺候您沐浴了去前厅,长公主酒席都摆好了,郡主您见了先生就只管吃自己的。”锦绣宽慰着她。 席晚应了一声:“那你怕是要给我备着点消食儿的药。” 睡了五天是不假,但之前那一个多月,她也没怎么吃东西,就算是吃了也都吐了,后来虚的厉害的那几天吃的又都是流食,可不生生把她给饿坏了。 沐浴完了之后,席晚叫锦绣给她找了一见浅白的素色衣服,锦绣还一个劲儿的问她喜欢粉嫩的颜色如今怎么就不穿了。 她怎么说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可不能再粉嫩了。 她晓得这小外甥女喜欢粉嫩的,她是惠阳的时候喜欢那种像是春天刚来的时候,玉兰叶子刚抽了芽的新绿,她以前也就是瞧着舒服,记得也有人问她为什么喜欢那个颜色,她跟人胡扯了一通。 说什么瞧着这颜色就晓得春天来了,代表着新生,嫩。 如今她也嫩,才十六,多好的年纪,但,眼瞧着她不想扮嫩了。 她现下,就像好好穿一穿这么白净的颜色,先穿它个三五年看看吧。 锦绣拗不过她,就去寻了一件,给她穿上后连打量了好几圈:“好看好看,郡主咱们快去给长公主看看,长公主瞧着你这么好看,肯定高兴的很。” 席晚也觉得好看,她就觉得自己最好看,以前就那么不要脸来着,到了现在她也不打算改。 应了一声锦绣就随着她去了前厅。 她也很想看看,这个能叫她沐浴梳洗之后再去见的别人家的孩子,是有多大的能耐…… 021 造孽造的骨头都软了? 前厅。 成乐坐在主位上,瞧了瞧左手边的季风与黑着一张脸的楚越,又瞧了瞧右手边的国子监祭酒李自清父子,结结实实的抹了一把汗。 楚越这位大爷不待见李自清的儿子整个帝京都知道了的,她方才还当他一气之下走了,偷着给松了一口气。 谁晓得被季风那个老王八蛋给撞上了,硬是把楚越给拉了回来。 祭酒那儿子从刚才就没出声,见了礼之后便一直坐在李自清的下手,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倒是楚越,黑这张脸,多显不淡定。 季风坐在他旁边都觉得瘆得慌,喝了一口酒才敢说话:“长公主,那小小九怎么样了,下得了床了吗今天?” 以前惠阳排第九,现在席晚在她这一辈也排第九,所以就落了个小小九的名号。 成乐朝着季风笑了笑:“楚侯守了这几天,我今天过去的时候他说晚晚恢复的很好,都会跑了。” 楚越端着酒杯子冷哼了一声:“她那是怕本侯赏她一剑吓跑的,不过也亏得是这样,否则今天她肯定不起来。” 他这话叫成乐也黑了脸,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前两年本宫是请不过来你,才借着晚晚的事儿又都聚在了一起吃吃酒,你老是拿话刺她做什么,莫说帝京,整个南齐谁不知晓你与小九的那点事儿,这都多少年了……” 成乐与他们是什么话都敢说的,瞧着楚越不说话,又道:“你要是心里真的不痛快,自己去万界山想怎么骂怎么骂,万界山路远你不去,晨嵇山你可再没去过了吧?晓得你没法子,当年小九也没法子,本宫与皇帝也没法子,但这与晚晚可没一点关系。” 李自清与那儿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喝茶,楚越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明明是成乐拿话刺了他,偏偏就朝着李自清那儿子飞眼刀子。 生生把李自清给看得打了个冷颤,他那儿子许是没看见,继续事不关己的喝茶。 季风悔得差点抽自己嘴巴子,干笑了一声强行结束了这话茬:“那这小小九和亲的事儿怎么办?我瞧着是办成了,也像是没办成啊!” 一提起这个,成乐脸上也不好了,骂了一声:“老东西你嘴巴怎么还是那么欠呢,什么话叫人不痛快你说什么!” 季风这一脸蒙圈。 原是李自清那儿子一直都不说话的,提着这个,放了手上的茶杯子说了一句:“其实郡主这事儿也很好办。” 他这一说,厅里的人就都朝他看过去了,独独楚越冷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他。 那儿子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道:“楚侯肯去一趟万界山,在南齐镇守的军营里住上个十几天,不要动一兵一刃,这事儿自然就平了。” 他才说完,外面踩着台阶进来的席晚脚下就踩空了,腿腕子直接磕在了台阶上,生生的朝着那别人家的孩子行了个五体投地的礼,锦绣忙赶着去扶都没扶着。 成乐听着洗碗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心生生的惊了一下,赶紧下去扶:“哎呦,怎么了这是,造孽造的骨头都软了吧!” 022 别人家的孩子,你就作死吧 席晚膝盖磕的生疼,眼眶子都红了。 被楚越横了一眼:“这点疼就哭,你前几日的作死能耐哪儿去了!” 然后席晚又生生把泪给憋了回去,扶着成乐的手起来,干笑了两声:“这不是要见先生吗,老天爷要叫我行这样大的礼,我也没法子。” 那儿子朝她看了一眼,随即便没了声响。 席晚是生生的捏了一把汗。 她是实在该给这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大的礼的,她老佩服这别人家的孩子,嘴巴真是太他娘的毒了。 不怪楚越不待见他,那话不是朝人家心窝子上捅吗! 谁不晓得楚越这大爷不去万界山就是心里过不去,什么叫住个十几天? 叫他去?还不要他动一兵一刃,住个一天楚越那大爷都忍不了要杀过去,做梦呢吧! 这不生生的挑战火吗? 这和亲的事儿啊,说办成了,也叫没办成。 人家二皇子来了亲自见上一面,要落得个情投意合。 席晚方才出来的时候打量了一眼这模样,打定了那二皇子肯定能瞧得上的,毕竟生的那么好看!这不还是要去和,只不过名头好听了点罢了。 所以,这事儿要想彻底办妥,得从源头上办。 东鲁这两年的兵马养起来了,想着南齐与西楚是个相互制衡的局面,它又跟西楚邻的紧,八成是知道西楚内部政变了,闲着也是闲着,想挑挑战火玩玩儿。 楚越他老爹在南齐的最东边驻守,原本这西边该是楚越去的,可楚越就是不去,现在西边的震边守将估计是有点怂包,搞的东鲁也想欺负欺负南齐,这不就作死作活的跟南齐要女人。 而南齐这边呢,说不清是个什么情况,八成想着和亲最省事儿,这不席晚正好也闲着,就准备叫她去,席晚也不乐意的很,再加上有以前惠阳那档子事儿,成乐铁了心了要留下席晚,才闹出这许多。 席晚前几日琢磨了一下,掐着手指算了算,楚越的威名那是在四海都镇得住的,数来数去,也就他了。 但席晚琢磨着,这事儿得缓缓的与楚越说,既要办,也不能挑着出了战火搞的民不聊生的。 她还是惠阳的时候就看不得生战事,就因着打仗有争端,后来她的至亲平白都糟了许多罪,眼看着这时候才好了点。 但说真的,如果真到了非要打仗不可的地步,她也不怂,但仗不是说打就打的,得慢慢来。 那别人家的儿子就这么直接把她的中心思想一下说了出来,她听着都受不了,何况是楚越那耿耿于怀的性子。 成乐扶着席晚坐到了她身旁,席晚又看了一眼那别人家的儿子,叹了个气,垂眸瞧了瞧楚越捏碎了在手里的杯子,平白替那别人家的儿子焦心。 你就作死吧!楚越这大爷打人可疼了,而且一般人还都打不过他。 这不,眼见着楚越生气,李自清赶紧起来请罪:“楚侯,小儿不懂事,犯了您的忌讳,还请楚侯看在老夫与你父相交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小儿这一次……” 李自清这都把楚越他爹搬出来,楚越脸还是阴沉沉的,咬着牙握了握手里的剑,恨恨的道:“如果本侯就是不肯饶过他,你是不是还要把我爹从东边叫过来抽本侯一顿鞭子!” 023 你怎么又在作死? 席晚听着这话有点痛快,她还没见过楚越挨打呢,听他这话的意思,已经楚侯他爹抽过他? 当即就拍了手:“那感情好!”然后成乐就用一种‘你怎么又在作死’的眼神看了看她。 李自清方才还有点担心楚越那大爷找他儿子麻烦,现在这麻烦生生的叫席晚这一作死给作过去了,他老放心了。 楚越当即就把他手里的剑给抽了出来,从他的席位上站了起来,懒散散的渡到她面前。 也不管成乐是不是冷了一张脸,当即就剑插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双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本侯瞧着你睡了五日,骨头都僵了吧?想让本侯帮你活动活动关节?” 席晚做惠阳的时候就落了这一嘴快又欠的毛病,但这毛病放在惠阳身上是没事儿的,楚越这大爷自然说不得不敢,是不舍得与她生气,现在她落得了亲外甥女的身份,妥妥的有点作死了。 成乐轻咳了一声,端了端长公主的身份:“楚侯,在本宫府上,少放肆。” “长公主,当年你悄悄的借我兵马,我才得以追到万界山,虽然最后本侯落得有点狼狈,但您这恩情本侯记到了现在。”可这楚越谁的面子都不给,硬生生的堵了成乐一嘴:“只是这恩情,本侯前儿也还了,实在也不欠了您什么了吧” “你……”成乐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沉吟了许久,最后也是相当无奈:“造孽!本宫姐儿几个,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席晚生生的被楚越盯得有点怕怕的,咽了咽口水,才勉强笑了笑:“楚……楚侯,我的意思是……请了您的父他老人家回来,是跟您换一换,您去东边,他老人家去万界山,想来也能办妥的。” 她就是为了宽楚越的心,谁晓得那儿子又接了一嘴:“这事儿除了楚侯,皇上御驾到那,都只是做做样子。” 可不是做样子吗! 非楚越不可,也是因着他对她惠阳的那点子事儿。 楚越他爹也战功赫赫,但在这件事儿上却是个可控制的。楚越他爹,说白了就是去驻守,表面上能吓唬吓唬他们,但两个月之后人家过来,落了个他娘的情投意合,这不还是得去。 楚侯的挽挽已在西楚身死的事儿,西楚皇宫政变的事儿,想来西楚都瞒着呢,没那么快传过来,东鲁的人那么着急,想来是与西楚达成了什么交易,来探路的。 南齐是要和亲还是要打仗,全看这件事儿了,在加上楚越心里的疙瘩也大到了远近几国皆知。 和亲,踩了南齐一脚,他们心里痛快了,日后再找个别的法子再踩,要么南齐从此被踩在头上过日子,要么就打仗。 他们是仗着两国打一个,胜算大一点,掌权的那些人,野心大起来,那是什么都不怕的。 但楚越去,想必看着那万界山,他整张脸上都会刻上本大爷是来打仗的,才他娘不是来驻守的! 如今是那两国隔三差五在边境找事,楚越过去,估计找事儿的就是他了。 024 做人呐,说话要委婉 这边皇帝要是一答应了和亲,他挽挽的近况再吹到他耳边,说不定他就来了一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打架这事儿,既然大家心里都互相看不顺眼,都还摩拳擦掌的,又实力相当,谁先下手谁占便宜呗。 到那时候,这究竟是哪一方吃亏,还真的不好说。 席晚心里也是这么盘算的,但不也是想着稍稍消了消楚越心里的疙瘩吗! 那儿子竟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做人呢,说话要委婉点,委婉点! 席晚心里碎了一口,这儿子太不识好歹了!焦心! 这下,楚越才想起来是祭酒那儿子先得罪了他,席晚与楚越离得近,听着他压着心里的怒气,瞧着跟要爆炸了似的。 好端端的酒席,生生的冷了一个氛围,成乐嫌闹心的慌,急了就骂季风:“你一直瞧着有什么用,真想我这厅里染了血?” 季风这老东西也忒倒霉了点! 不过还是起身把楚越给拉住了:“算了算了,看在我这张老脸上,行不行?” 其实季风一点都不老,瞧着也就比楚越年长了那么一点点,不晓得这几个人怎么那么爱叫他老东西。 楚越恨得眼睛都要红了,也不晓得祭酒这儿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那么招人恨。 但季风还是把他给拉住了,夺了他手里的剑,叹了一口气道:“人家说的话哪儿错了?小小九这事儿怎么解决,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 恩,他清楚个…… 恩?他清楚? 席晚还当自己是听错了呢。 楚越看着一下子颓了,席晚盘算着,大抵这殿里最会戳刀子的还要属季风这老东西了,这下戳的太狠了,楚越都没心力找他麻烦了。 席晚想着什么时候能跟季风这老东西讨教讨教,别总受楚越的欺负。 楚越哐当一声丢了手里的剑,磕在地上听着都惊心的慌,楚越双手紧紧的攥着,一句话也没说。 成乐坐在席晚身边一直叹气。 眼看着这局面要僵了下去,外面锦绣跑了进来:“长公主,太子来了。” 楚越冷哼了一声,成乐示意季风把他拉下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后,整个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那太子紧跟着锦绣身后就进来了,瞧着厅里的人都向他行礼,行完了才特别洒脱的挥手:“我当到皇姑母这里能自在点,没想到还是拜了又拜,实在是烦得慌,你们都快坐下,我到皇姑母家里就不跟着客气了,想着皇姑母这里的菜要合口味一些,借着再吃点。” 席晚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这话一进来就该说了,行完礼了才说,安得什么心思? 她抬头瞧了瞧那太子,以前记得他还只是个青涩俊秀的少年,一转眼都这样大了,生的与她那四哥现在的皇舅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多了几分凌厉,看着要比她那四哥现在的皇舅厉害点。 他过来了,席晚也实在没办法再与成乐长公主赖在一块。 他是储君,成乐虽然端着长辈的身份,但有君臣之分,也要尊他几分,碍着成乐是大长公主,又是他长辈,所以成乐与他同坐上位,席晚可不就赖不得上面了。 025 这矫情的毛病,得改 锦绣领着人进来给席晚在下首加了张桌子,又给那太子换了菜,最后才给席晚上了菜。 席晚瞧了瞧,这位子加的…… 算下来,也对。 估计是瞧着不能与楚越离得近,要是席晚再作死说了什么话,万一他再伤着自己,所以找了个楚越一剑够不着的地方,成乐也好有叫人拦的时间。所以就给加在了那别人家孩子的下首。 这位子做下去,席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品了品,想着应该是她还端着身份坐不得谁下首的位置吧。 席晚盘算了下,这矫情的毛病,她得抽个时间好好改一改。 那太子,她以前的外甥现在的表哥,韵华的大两岁亲皇兄崇礼,瞧着他,席晚忽然想起来她以前的外甥现在的另一个表哥,韵华大两岁多三个月的皇兄崇悦。 那孩子她是好久都没见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见上一见。 崇礼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酒水,才将从嘴边放下来,便瞧着席晚的方向看了看,随即笑了:“晚表妹,表哥前几天政务太忙,都没来瞧你,眼见着你身体好了?” 席晚打量完了崇礼,就拿了筷子想吃东西,饿得难受啊,这才夹了一块她以前最爱吃的烧鸡,就被崇礼的话给惊掉了,她心里是惋惜的厉害,比起与崇礼说话,她现在更想吃烧鸡。 不过碍着他是太子,又是表哥,正了正身子回话:“回太子表哥的话,今儿才醒来,想来过不了几天就大好了。” 席晚与他说话很小心,礼数端得很周全,头稍稍低一点,也不与他对视,崇礼看着她这样子,放了手里的酒杯才与她说话:“你寻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吧,毕竟才好。” “多谢太子表哥。”席晚这才松了松身子,不过也没太恣意。 楚越手里捏着酒杯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席晚觉得这太子表哥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自己,悄悄的看了看,果然看着他与成乐闲扯呢,然后就悄悄的塞了点吃的到肚子里。 成乐叫人备的菜每桌都不一样,都是跟着各自的口味喜好做的,她打量了一下自己桌子上这些菜,斜了个眼,忽然就瞧见一盘桂花蜜拌藕片。 她这几天嘴里没味道的很,碍着她大病初愈,成乐叫人给她准备的吃的都还比较清淡,吃着更没味道了。 席晚想着没人瞧见,锦绣也说了她可以只管吃的,就算这菜是那别人家儿子面前的,她吃一点总是可以的吧? 反正她就是想吃,筷子就伸过去了。 难为那别人家的儿子也没说什么,她就更加放心大胆了。 小心的夹了两片准备挪到自己碗里,她那太子表哥就又作妖了:“晚表妹……” 然后她到手的吃的又掉了回去,眉头懊恼的拧了一会儿,但还是换上了笑脸:“表哥。”勉勉强强也算是笑的跟花差不多了,崇礼应该找不了她的麻烦。 崇礼继续笑着道:“你病着的时候我没能来看你,今儿除了来皇姑母这里蹭点吃的之外,实实在在的给你备了点赔罪的礼。” 026 这兄妹俩,实实在在是长大了 席晚这心里跳了跳,这礼,她拿了八成是会折寿? 成乐脸上的笑也敛了敛,楚越放了手中的酒杯子,端端的抬头看了一眼席晚。 席晚琢磨了下,起身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一下:“太子表哥日理万机,还要挂心晚晚的身体,晚晚实在感激,晚晚诚谢太子表哥关怀。” 成乐攥了攥手心,楚越倒松了一口气,手指磨蹭着酒杯子。 崇礼沉吟了一会儿,随即放了手里的筷子,挥手道:“拿进来吧。”接着,就有人从外面端了两个酒坛子过来,崇礼端了端身子:“韵华前几天来看你,瞧着你醉得很,本殿想着许是你好这口,就从本殿宫里的酒窖里寻了两坛子父皇御赐的好酒,就拿来给你做痊愈的贺礼了。” 席晚沉了沉心思。 崇礼啊崇礼,你这脸变得还真快啊。你自称本殿这两个字,咬的极准确,也相当有气势。 你小九皇姑我自问当年没亏待过你们兄妹两个,这前前后后的,讨的是什么债? 赏酒? 他这是在提醒席晚,当日她冒犯了他的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今儿是来寻仇的。 席晚眉心跳了跳,欺负老娘没兄长护着? 随即,她气势也彻底的软了,这个时候的她,还真是没兄长,连个姐妹弟弟都没有,孤零零一个。 眼见着成乐要张嘴说些什么,席晚自己开了口子:“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崇礼既端了‘本殿下’这几个字,她也干脆别叫表哥了,安安分分的受着君臣的礼数就好了。 成乐的生生的掩去几分心疼,攥了攥手心,几次想站起来,但心里也是担心太冲动了,眼看着席晚都忍了下去,她心疼的很,但也都忍着了。 崇礼抬眼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眼,压着一口气还没洒出来,敛了敛神情,笑道:“晚表妹快打开看看吧,你既喜欢这杯中物,肯定是迫不及待了。” “是。”席晚语气平静,看了一会儿那两坛子就酒水,权衡了一会儿,把手伸了其中一坛,打开,眼见着没瞧见酒水,蹙了蹙眉头。 崇礼眉头微挑:“倒一杯尝尝吧。” 席晚也没说什么,照做。 这是这酒坛子虽然有重量,却空的厉害,她整个颠倒了过来都没倒出一滴酒,倒顷刻间从里面画出来一条花花碌碌的条状物,因着酒坛子还是斜的,划出来一点马上就全掉了下来。 席晚吓得把酒坛子丢在地下一下子跳了起来躲在一边。 她以前纨绔爱造孽,但从来最怕这些鼠蚁蛇虫,看她那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崇礼笑的厉害:“哈哈哈哈……好玩儿,好玩儿!” “崇礼……”成乐才站起来说了一句,崇礼就跟没听见似的:“难怪以前九皇姑喜欢捉弄我们,原来捉弄人那么好玩儿呢!” 席晚跌坐在地上,一直瞧着那条蛇,眼神看着有点呆滞。 崇礼现在是越发出息了,拿着这东西捉弄了人,再把这罪名的头儿推到她惠阳身上,好,这兄妹两实实在在是长大了。 027 太子表哥的一片苦心! 楚越放酒杯子在桌子上的时候手有点重,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挽挽可没拿这种害人的东西捉弄过你们!” 崇礼眸子深了深,也没埋怨楚越与他说话的时候重了,倒是笑着解释道:“楚侯多心了,本殿这不也没用害人的东西吓晚表妹吗,那条蛇是死的。” 说着瞧着席晚,眼神里就更多了几分鄙视:“晚表妹胆子也不小,怎么今儿就吓成这样了?” 席晚自然是胆子不小,胆子笑了也不敢跟韵华打架了。 成乐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努力保持着平静:“晚晚最近才遭了一劫,这才刚安稳……” “表妹,还有一坛呢,你不打开来看看?”崇礼根本不把成乐的话说完,就直接道。 “崇礼你……”成乐眼见着要与他急眼,席晚提了一口气,又重新跪着:“太子表哥给的教训,晚晚记住了。” 楚越瞧着她这个样子就来气,才要站起来,被季风给拉住了,成乐瞧着席晚这么低声下气,实在是没眼看。 崇礼冷了一声:“放肆!” 崇礼这年岁,端了他太子的架势出来,倒是叫一群人都跟着席晚跪下了,成乐脸上有些不满:“崇礼,你既然说是来皇姑母这里吃酒的,好端端的发那么大的脾气,这酒想来你是吃着不高兴,姑母再给你换一样?” “皇姑母,本殿对晚表妹是一片好心,她竟然污蔑本殿给她教训,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都当了本殿仗着太子的身份欺负她呢!”崇礼说完,看了一眼成乐:“皇姑母,你说她是不是放肆了?” “你也知道,我一向惯着晚晚,她不懂事的厉害,你若是要教她懂规矩,也慢慢教,一下子总急不来,没得还叫你自己心里不高兴。”成乐依旧劝着。 崇礼今儿来了,便是打着不依不饶的架势的,席晚实在不想让成乐这样为她操心,头垂的低低的,直接道:“太子殿下息怒,晚晚实实在在是感念太子殿下的教训。” “哼!”崇礼眉头微挑:“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感谢本殿的教训的!” 席晚直了直身子,恭谨道:“前些日子韵华表姐来看我,想来也是告诉表哥了,晚晚那几天造孽造的厉害,整日醉酒,想来表姐也是忧心的厉害,所以今日表哥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教训我。” 她抬了抬眼,看着崇礼道:“这一通吓,我怕是以后再也不敢摸酒坛子了,更别提醉酒了,表哥实实在在是想了好法子来教训我贪杯的毛病,也给皇姨母省了不少心。” 崇礼听着她这话,脸都僵了。 “晚晚实在感谢太子表哥,还请太子表哥不要动气,否则,晚晚的罪过就大了。”席晚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态度相当诚恳恭谨。 崇礼好半天都没说话,才压了一口气下来,转而换了笑脸:“晚表妹知道本殿的一片苦心就好,女孩子家,酒还是少喝,对身子不好。” “是,晚晚记住了。”席晚语气里听不说有什么,她说完,崇礼才叫她起来。 028 先来敲打敲打她罢了! 席晚给了他个相当冠冕堂皇的理由,崇礼不接下,那还真是不知好歹了。 这出戏过了,崇礼便又跟成乐他们说些有的没得,成乐还得陪着他笑,楚越原本就不搭理他,倒也没什么。 席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眼见着自己面前多了一碟桂花蜜拌藕片,抬眼望祭酒那儿子脸上瞧了瞧,那儿子也不看她。 方才那一通闹,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看不出来有半点变化。 他倒是瞧着她喜欢,肯把这碟凉菜给她,但,席晚她现在只顾着咬着牙,她怕她这一张嘴,吃到嘴里的不是菜,脱口而出满嘴滔天怨气。 她原是什么都不怕的,但瞧着崇礼那份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逼得成乐也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与他说笑,她这心里就不安的厉害! 以前成乐也都是这么护着他们的,席晚自道她是自在的,可这自在,是许多人忍气吞声还来的。 她纵然不甘心的厉害,这口气,她现下也必须忍了。 席晚以前自在,闲着的时候瞧了不少好戏,跌宕起伏的,惊心动魄的,还有些,到现在她一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如何能不忍! 席晚不再吃东西,只是握了跟竹筷子在手心里,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生生给握断了,竹筷子一下扎进了她的手心里,她也不觉得疼,手收在袖子里,手心里流出来的血染了一袖口。 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崇礼站起来与成乐告辞,满厅里的人都起来送他。席晚跟在后面,十分不起眼,只崇礼走了之后,听着成乐叹了一口气:“他自从封了太子入了东宫,便再不来我府上,今日……” 成乐说着咬了咬牙:“今日一来就作践晚晚,我活了这么多年,崇礼这孩子,倒是叫我看不透了。” 席晚用左手端了端跟前的茶杯子,喝了一口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才道:“有什么可看不透的。他晓得我身子好了,在我去他妹妹宫门口跪着请罪之前,先来敲打敲打我,最好落得个心甘情愿的去,韵华脸上的得意也就更多一些。” 她这话,叫不少人惊了心,成乐拍了桌子站起来,满脸愤恨:“本宫这些年,什么没见过,本宫也从来不爱拿自己身份架子,眼瞧着崇礼以前常围着本宫与小九,如今倒落得个这样的地步,这才多少年,过河拆桥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 席晚忽然冷笑一声:“他如今依然敢拿着他九姑的名头做文章,我倒是很想知道,皇舅给崇礼请的先生是谁,那先生当真尽心的很啊!把崇礼教的这样好。” 成乐与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半天,成乐才道:“晚晚,你是不能叫他的名字的。” “不能叫我也已然叫了。”席晚右手藏在怀里,也不拿出来,她晓得手上伤留了很多血,晓得她的血染红了袖子,她也晓得她伤口疼,但如何疼,都抵不过她心疼。 她细细思量了许多,也没想出她以前到底怎么得罪他们兄妹两个了。 029 可后来不也折了腰?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冷笑一声,言语里有点凄惨:“看来,我也少不得要去太和殿跪一跪了。” 成乐着急了:“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叫你吃这种苦!”她冷笑一声道:“当年小九走的时候便说过,她的外甥女自接了她的名字,便绝对不能受任何人欺负,皇帝与皇后,就是太后,都是当着满朝文武亲口答应了的,本宫倒是要去问一问他们,当年的话,他们这就不记得了吗!” 席晚嗤笑一声:“若还记得,韵华也就不敢大摇大摆的跑到这里来骂我是个吃白食的了!”这句骂,估计在韵华肚子里倒腾了许多年了,否则也不会说出来这么干脆利落。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起身的时候把染血的袖口遮住了,抬头看着成乐道:“再说了,小孩子打架的事情,大人就别过问了,我还怕他们兄妹日后说我仗着皇姨母您欺负他们!” 席晚说完,朝着成乐伏了伏身子:“有个请求,说出来可能会招楚侯恨,但我还是要说的。”她抬头看看楚越,随即又把视线落在成乐的身上:“小九小姨的长宁殿那么多年都没人住了,我想住进去,免得空了那地方,小九小姨心里空得慌。” 她这话才说完,楚越便提着手里的剑朝她去了,席晚也不躲着,既说出来了,就知道楚越会是这么个反应。 楚越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声道:“你想住挽挽的长宁殿?” “是。”席晚也不在乎如今的楚越是不是以前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笑意盈盈的俊朗少年,她晓得他伤了心,心里不痛快,可瞧着如今厅里站着的人,哪个不是被伤了心的? 席晚到底自私,她觉得自己被伤的最厉害,所以也就没那么怕楚越了。 她一双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小九小姨素来喜欢我,我问她要的东西,她眼睛都不眨就全给我了,莫说今日她不在,今日她便是靠在那边的柱子上喝的烂醉,听着我要住她的长宁殿,她爬起来就找人去收拾东西了。” 她每个字都戳在楚越的心上,席晚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是。 即便是借着自己外甥女这张嘴,瞧着楚越这张脸,她终究是有点不忍心。 楚越道当年是她弃了她,也的确是如此。 她倒是希望楚越气急了赏她一剑,她晓得自己不会死在楚越手下,她终究是想疼一疼,好了了他这段旧情债。 她身边的人,终究没有一个会伤害她,不舍得,那不舍得,她看着就心疼,太疼了。 楚越逼着她不停退后,咬牙道:“今日崇礼若是那样作践挽挽,挽挽绝对会站起来赏他一耳光让他从这里滚出去,你晓得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吗!你根本就不配住挽挽的长宁殿!” 席晚冷笑:“楚侯该晓得,我不是小九小姨,我晓得小九小姨生就了宁死不屈的性子,可后来不也折了腰?” 她话才说完,只觉得右肩上一阵刺痛…… 终究是那句话伤了楚越的心。 她当初纵然折了腰,也不是为他楚越。 030 楚侯,您有点过分了 可楚越的剑,也只是刺破了席晚肩头上的一层肉,接着就听着咣当一声,他的剑被打落在地下。 席晚只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晃了晃到她眼前,挡在她前面,那语气听着随意,也没多生气:“方才我受了她那么大的礼,今后便是她先生。楚侯当着我的面儿,这么欺负我的学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看着他的背影,席晚便只觉得身上疼的厉害,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忍着身上的疼,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成乐跑过来查看席晚的伤口,她也打打杀杀惯了,深觉得那伤口不厉害,但瞧着席晚那个样子,也跟楚越急了:“公主府还是我说了算的,晚晚要住长宁殿,今晚上本宫便叫她搬过去,用不着与楚侯你商量!” 说着看了一眼锦绣:“去,这就把叫了人去收拾,晚上之前必须给本宫弄出来!” “你的学生?”楚越打量着祭酒那儿子一张脸,就觉得气得慌:“李尧,你这么站在本侯面前,是做好了送死的准备吗?” 原来,祭酒家那儿子叫李尧,呵,挺好,也挺好的一个名字。 李尧拔了他手里握着的剑,剑鞘直接丢在地上,指着楚越:“我还从来没想过送死。” 楚侯压着一身的怒火,眼看着就要发作,席晚伸了方才被竹筷子扎伤的手握了李尧的手腕,将他拦了下来,瞧着她那一手的鲜血,成乐惊得眼眶子都红了:“这手上怎么都是血?季风,快去拿药啊!” 季风也没随身带着药箱子,看着这局面,赶紧去公主府的药房里去了。 楚越压着眼底的心惊:“你手怎么了?” “怎么了?”李尧轻笑一声,即便席晚死死的攥着他的手腕,还是没能叫他收了剑:“楚侯总说当年的惠阳公主是宁死不屈的性子,怕是楚侯从来都没真正琢磨透惠阳公主的性子吧,南齐当年都发生了什么,楚侯应该比我很清楚!” “你只看到惠阳公主的自在,你可琢磨过她为什么要那么自在?”李尧字字珠玑,即便李自清已经急的脑门子出了汗,可他没要停下来的意思:“就如你今日只看到她忍了朝当今太子的作践,却从来都不想她为什么要忍。” 李尧眉头微挑,冷哼一声,言语里满是不屑:“你以为,今儿站着的这些人,就你晓得恨?你大可问问,谁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 “别说了!”席晚咬牙,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喉咙,然后道:“先生何故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说这样多的话,我哪儿有什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事儿,我只是不敢得罪太子,我只是早就瞧上了小九小姨的长宁殿,仅此而已。” 成乐站在一旁连连答应:“好好好,你瞧上什么姨母都给你,你小九小姨也愿意给你。” “我累了,我要回去睡了。”席晚才发现自己握着李尧的手腕也有好长时间了,盯着那已经被自己手上的鲜血染红了衣袖看了一会儿,随即放开,然后转身走了。 031 谁不是咬着牙过来的? 席晚回了房间,连上床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跌坐在床边,趴在床上,也不晓得是为什么,这疲累的身子,加上那颗疲累的心,仿佛活生生的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一样。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她抱上床,往手心里擦着什么,刺的疼。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 锦绣她们正忙着收拾东西呢。 因为席晚昨天说要住到长宁殿,虽然摆明了是让楚越不痛快,但昨天让他刺了一剑,这事儿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锦绣见她醒了,忙过来扶她:“长公主昨天晚上就叫人收拾好了,奴婢正叫人收拾东西搬过去呢,郡主您看看您都想带走什么,长宁殿有的话,就换一换。” “不用,长宁殿里的东西都不要动,至于这里,你瞧着什么必须带过去就可以了。”席晚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句。 她的长宁殿,从来什么都不缺的。 锦绣也没再问什么了,扶着席晚起来:“那奴婢伺候您洗漱。” “恩。”席晚应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觉得手上有些不对,低头看了看,已经擦了药包扎好了。 至于肩膀上的伤,原本只是刺破一层肉,不要紧。 锦绣伺候她洗漱之后,正准备往长宁殿去,出门就碰见了跟着成乐一起过来的季风。 成乐看席晚精神还算不错,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心疼不得了,拉了她的手:“你这孩子,姨母知道忍着辛苦,但再怎么着,也别伤了自己,这日子,谁不是咬着牙忍着过来的,所以啊,姨母就不愿意你跟他们几个一块儿。” 昨天崇礼那阵仗摆明了是冲着席晚来的,成乐是真没想到席晚会是这么沉得住气的孩子。 季风瞥了她一眼:“还好扎得不深,否则你手就废了!” 那时候,席晚哪儿想那么多了。 她的从来都不是个会忍耐的性子,昨天崇礼也算是给她起了个头儿。 不过看着成乐这么担心,席晚笑了笑:“有季先生的医术,想来废不了。” 席晚这话说出来,季风听着舒服,眉梢眼角带着些许得意:“那倒是!” 成乐瞥了他一眼,知道席晚要往长宁殿去,干脆就边走边说:“因为昨天楚越伤了你,这不都不敢来了,叫了季风来给你看伤。”说着满眼伤怀的看了看她:“晚晚,你别真跟楚越计较,他与你惠阳小姨……” 她说着,顿了顿,随即深叹了一口气:“唉!他心里也是苦的很。” 席晚当然知道楚越心里苦,所以她大度,昨天在楚越手下,她哪怕是伤的再重点儿,她也不抱怨。 “楚侯也别不敢来啊,我的事儿,还都得仰仗着他呢,我正盘算着哪天他过来了,我再好好求求他!”席晚这话听着像是有点惋惜。 季风胸口拍的直响:“放心,跑不了他的,你这事儿,我们几个盘算了许久了。” 三个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来了长宁殿,丫鬟们进进出出的,都为了今儿她搬进来最后收拾着。 席晚瞧着这长宁殿,眼眶子发烫。 没想到,她终有一天还能再看到…… 032 日子太苦,得笑着过 席晚忽然觉得,这造了孽作践她的老天爷,终于是做了一回好事儿。 想着能回到从前,这一眨眼,还真的就给回来了。 挺好挺好。 成乐站在她旁边,比她还要激动,抽了抽鼻子抹着眼泪:“晚晚你说的对,这长宁殿空了这么多年,小九心里肯定不痛快,如今你住进来也好。” 原本席晚心里是有点揪的疼,但见成乐这一哭,心里酸涩的滋味瞬间消了不少。 她就看不别别人在她跟前掉眼泪。 “皇姨母,我这不是住进来了吗,以后小九小姨心里就不空了。”席晚拉着成乐的手,不停的宽慰着。 季风瞧着成乐不停的抹眼泪,也是瞧不惯:“唉,长公主您以前也是上马定乾坤,下马能安臣的女中豪杰,这段时间怎么老抹眼泪儿?娇滴滴的小模样不适合您,您快别哭了吧?” 席晚觉得季风这话说的忒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晚晚与小九小姨都觉得皇姨母您威风凛凛的样子最好看,咱不哭了。” 成乐被一老一小两个人哄着,最终也不好意思再掉眼泪了,敛了袖子把脸颊上的泪水,随即笑着道:“就是!本宫怎么也矫情起来了!” 她说着,看向席晚:“以前小九就经常说,日子太苦,得笑着过!本宫不能哭,要是给那些人瞧见本宫抹眼泪,岂不叫他们白白乐呵了一场?” 席晚这颗心算是放下了,她成乐皇长姐,就该是这个样子。 成乐叫季风给她换了药,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锦绣的意思是,估计得个两天忙。 午膳锦绣端了长宁殿来,吃饱喝足,席晚开始盘算着折腾她这长宁殿了。 心境不一样了,喜欢的东西也就不太一样,比如以前她喜欢那玉兰叶子刚抽了芽的新绿,所以长宁殿里的颜色多是以这个为主。 席晚打量了一遍,全叫锦绣他们换了素白色。 锦绣捧着拆下来的纱幔,有些犹豫:“郡主,真要换了吗?要不……等长公主回来?” “以后这长宁殿就是我的了,自然我喜欢什么就弄成什么样的,我现在喜欢白色,瞧着干净,皇姨母那么忙,这点小事儿就不麻烦她了,我自己就能做主。”席晚坐在地上的软垫上,靠在桌子上,端着个茶杯子喝了一口,才说。 锦绣扯了扯嘴角,这郡主,浑浑噩噩的折腾了一个多月就算了,这醒来了怎么也那么能折腾? 但眼看着席晚身上主子的架势端得足,虽然心有埋怨,但也不敢说什么,照做就是了。 席晚喝着茶,看她们忙。 嘴巴品了品这茶的味道,还是喝不惯。 她平日里没别的爱好,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喝两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儿,成乐叫人把公主府的酒窖都搬空了,一坛子酒都没给她留,这不就只能喝茶了吗! 席晚端了茶杯子又喝了一口,咽下去,眉心拧了拧。 不行,改天还是想办法弄些酒来,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她以后这小酌不就行了? 033 好看并没有什么卵用 长宁殿宽敞,里里外外全换了,锦绣他们忙了一天多才算弄好。 席晚瞧着现在的长宁殿,觉得舒心多了。 心满意足的叫人在长厅扑了凉垫,摆了张桌子,因着今天日头足,她身上的病也好了,锦绣便叫人准备了时令瓜果,让她吃着玩儿。 虽然是夏天,但长宁殿的长厅却极其的凉爽,两边门都打开了,风吹过来,透心凉,舒服。 锦绣去了又来,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怎么了,那么高兴?我姨母回来了?”席晚吃了口凉瓜,手背拖着下巴,闲闲的问道。 “郡主,李公子……”锦绣想了想,又换了个称呼:“先生过来了,长公主走之前说,先生的住处您来安排,所以奴婢来问问您。” “哦。”席晚应了一声,又捏了个凉瓜吃了一口才道:“那就叫他住长宁殿后面的那个小院子吧。” 锦绣脸上有点不太好。 锦绣脸上为什么不好? 席晚抬了眼,才问:“不合适吗?” “没有。”锦绣赶紧回话。 “哦。”席晚垂眸,语气淡淡的:“那你叫人去收拾吧。” 锦绣点头应下来,然后又道:“先生还叫奴婢问问您,以后授课的地方在哪儿?” 席晚头也没抬一下:“就这儿吧。” 她这样冷淡的语气,实实在在的叫锦绣觉得有点刺心,但还是一声不吭的照做了。 席晚朝着锦绣的背影望了一眼,不就是祭酒那儿子吗?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她不否认,祭酒那儿子长得有点好看,但好看能当饭吃吗?好看能当酒喝吗?好看能当银子使吗? 不能,都不能! 那锦绣这通高兴? 席晚也懒得琢磨,硬生生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子,叫了素芸来交代了几句话,然后就去里间躺着睡觉去了。 晚上成乐就回来了,叫了席晚一起去用晚膳,席上还有楚越跟祭酒那儿子。 楚大爷前两天伤了她,但她却去住了长宁殿,楚越看着她还是不爽快,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看她了。 成乐也知道,所以叫人准备的位置还是在祭酒那儿子的下首。 席晚见了礼之后便坐下了,成乐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笑着说,哄得成乐很开心,直摸着胸口道:“晚晚就是比小九会哄人,小九那嘴巴一张嘴,成天见儿的飞刀子。” 恩,她承认,她以前嘴巴可毒了。 席晚依旧乐呵呵的,楚越捏着杯子,冷不防的戳出来一句:“挽挽也不像她那么软骨头!” 席晚这一通咬后槽牙,楚越这是诚心跟她过不去啊! 成乐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了,斜了楚越一眼:“你现在这戳心窝子的功力倒是越发见长,得了小九真传了?” 席晚就不理他,连瞧都不瞧他! 楚越倒是正儿八经的打量了她几眼,眼底里流转着笑意,慢悠悠的道:“软骨头也没什么不好的,看见不好的就赶紧低头,再加上那一嘴舌灿莲花会哄人的本事,勉勉强强活个命,也不差了。” 她就是会哄人,就是舌灿莲花了,就是软骨头了,怎么着吧! 034 你们倒是想一块去了! 楚越你大爷的得不到老娘就天天折腾我外甥女是不是,那天老娘闲了收拾不死你个王八蛋! 那大爷许是察觉到席晚的不满了,抬头横了她一眼,席晚也就只敢暗搓搓的咬后槽牙了。 成乐喝了一口茶,瞧了祭酒家那儿子一眼,笑眯眯的道:“李尧啊,其实以你的才学以及见识,跟了你父亲去国子监供职也不在话下,难为你肯答应过来帮我照看晚晚,长宁殿后面那院子确实有点……” 她一回来锦绣就把这事儿告诉她了。 长宁殿后面那院子倒是一应俱全,这是长久的没人去,收拾出来也干净,但就是看着有点旧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正吃东西的席晚,随即笑了笑:“晚晚现在住在长宁殿,以前的院子不用了,你要是觉得那院子住不惯,挪去晚晚以前住的院子好了。” 席晚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难怪锦绣脸上不好,感情是嫌她怠慢了祭酒家这儿子了。 可是她就是觉得很合适啊…… 被成乐这么一说,席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放下筷子,语气里显得有些为难:“我就是瞧着那里安静少人,我……我没有要怠慢先生的意思。” 离长宁殿不远,一般人也不会去那个地方去,清净又远人,实实在在是个好地方。 成乐刚要说什么,就听着祭酒那儿子解释:“长公主不必费心安排了,我也觉得郡主安排的很好,我不大喜欢热闹的地方,那地方正合适。” “哼!”楚越冷哼一声:“你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席晚暗自在心里翻白眼,楚越这王八蛋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听。 成乐沉吟了片刻,也是无奈的很:“呵,菜都凉了,不说了,吃菜,吃菜。” 席晚被楚越堵了一肚子气,吃饭的时候也没客气,不管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都感觉在吃楚越的肉一样爽快,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回了长宁殿,作死的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去外面消消食儿。 绕来绕去,就绕到长宁殿旁边的玉兰园了。 这还是她做惠阳的时候种的,花期开的时候就在下面饮酒吃茶,夏天的时候躲在郁郁葱葱的树叶子下纳凉,现在这时候花期已经过了,郁郁葱葱的都是树叶子,夜风一吹,身子上倒有点凉了。 想着绕到前面的出口直接回长宁殿去,才走了两步,就听着树丛里有动静,提着鼻子闻了闻,便走过去了,瞧着是祭酒家那儿子,一双眼睛里流转着笑意。 “我皇姨母把整个公主府的酒窖都搬空了,这几天我正想着酒味儿呢,今儿凑巧碰见先生您在这儿独酌。”她走过去,说着就直接坐下。 石桌上放了两坛子酒,却只有一个酒杯,一坛已经打开了,另一坛还没动。 席晚直接伸手朝另一坛没开的伸过去了,笑着道:“先生分我一坛子,哪天我得了好酒再还给您。” 她说着,就直接要开那坛子酒,李尧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道:“现在就不怕开酒坛子了?不怕再钻出来什么蛇鼠虫蚁的?” 035 不是好看,是很好看 席晚手上的动作就没停,一下就打开了,仰着脖子喝了一口才回他的话:“太子不也说了吗,学生一向胆子大。” 原本是害怕的,后来嘛。 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做做样子让崇礼快活点儿,免得他占不到便宜急得跳脚。 席晚趁着喝酒的时候看了李尧几眼,他啊,长得不是有点好看,应该是很好看。 不过酒坛子放下,也就没再盯着他的脸看了,伸手摸了摸淌到嘴边的酒,想了好一会儿道:“那个……先生啊。” 李尧眼睛抬了抬,放下手里的酒杯道:“怎么了?” “您……您跟楚侯,到底是结了什么梁子了?”席晚这句话,在肚子里折腾了老半天,才问出来。 李尧轻笑一声,转而又倒了一杯酒,骨骼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你不知道?”他说完,才把拿杯子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即目光流转在席晚的脸上,轻柔如月色。 席晚:“……”我该知道点什么吗? 她看着李尧的那张脸有点愣,随后干笑了两声,视线挪到别处去了:“不知道,的确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问先生了。” 李尧又喝了两杯才说话:“我也不知道。” 席晚:“……” 她捧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口,酒落到胃里火辣辣的烧得慌,可这还想喝的时候,手里的酒坛子就被李尧给拿走了。 “唉……”席晚还没喝够呢:“不是说叫先生您分我一坛吗?我以后有了再还您。”才刚觉出酒味来,怎么就给拿走了。 李尧舒了一口气,默然片刻,才开口:“那天太子做的事儿的确是过分了,不过他有句话说的不错。” 席晚咬牙,不理他。 “女孩子还是少喝点酒,对身子不好。”李尧依旧轻慢的念出那话。 席晚就知道他要说这句,心不甘情不愿的嘀咕了一句:“翻来覆去都是这句,就不能换句话?” 李尧把两坛子酒都封了起来,听着她那一声不满,眉头挑了挑:“也好,那我就换一句。” “长公主府里现在找不到一坛子酒,我从外面带了两坛进来不容易,让你喝点可以,分给你一半……”他沉吟了片刻,清朗的眸子染上一抹笑意:“我,不,乐,意!” 席晚不满的盯着他,碎了一句:“小气!又不是不还你!” “你现在连酒都摸不着,拿什么还?”李尧说完,提了他的酒就走了。 席晚借着月色打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里,才收了心思。 她独自在树下坐了一会儿,借着夜风吹了吹醉意,散了散身上的酒味儿,也就回去了。 第二天,因着喝了点酒,微醺,睡的比以往沉了点,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也比以往足了点。 锦绣是有点着急的,一个劲儿的催着她快点,席晚就不快。 磨磨唧唧的,洗漱完毕,用了早膳才出去。 素芸扶着她,锦绣则跟在身边:“先生已经在长厅等了一个多时辰了,郡主您走快点。” 席晚打量着公主府的景色她很久没看过了,就不走快,就慢悠悠的过去! 036 你是属蛔虫的吗? 从寝殿去长厅的路,席晚墨迹的不能再墨迹了。 过去的时候,李尧正坐在书桌前看他的书,席晚都坐在他对面了,他也没什么反应。 席晚也不理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包椒盐瓜子放在书案上,又叫素芸泡了茶,口干了就喝茶,完了继续嗑瓜子。 想起昨晚他那个小气劲儿,席晚这心里就不痛快。她还就不信了,收拾不了这别人家的孩子? 素芸虽然站得远一点,但席晚的茶杯子空了她就马上倒水,从来就断过。 锦绣就立在席晚身侧,可能事想着自己的身份要高一点,也没想着伺候席晚什么。 半天,那别人家的孩子才把手里的书放下,看了一眼席晚,然后视线落在她面前的已经堆了一座小山的瓜子壳,俊朗的眉头蹙了蹙,清朗的声音里噙着一抹随意:“第一,授课时间不准吃东西。” 席晚咬了一颗瓜子,也没在意:“我要是不答应呢?” 李尧轻笑一声:“长公主吩咐了,你读书的事情全由我说了算,你可以不答应,而我,自然也有治你的法子。” 席晚笑容里倒多了几分不屑:“先生,我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哦?”李尧淡然笑着,轻描淡写道:“那郡主您自然也不怕我把实情的告诉长公主吧?为了宽她的心而接受她安排的一切?也不知道这话落在长公主心里,有多刺耳。” 席晚:“……” 李尧见她不说话,视线重新回到他手里的书上,风轻云淡道:“把桌子上的东西收了。” 素芸听见李尧这么说,赶紧过来收拾,李尧翻了一页书,补充道:“让你们郡主自己收。” 席晚心里堵得慌。 她是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造了不少孽,当年一拍屁股去和亲了,走的那叫一个潇洒利落。 日子过的太安稳,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死了都把她给拎了回来还债。 眼见着自己那可怜的皇长姐为了自己操碎了心,她可不敢再那么没心没肺了。 为了让她宽心而同意她给自己安排的任何事儿,这话成乐听了去铁定是刺心的。 她这心思,可是谁都没讲过的,祭酒那儿子是属蛔虫的吗! 怪不得讨人厌呢! 席晚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照他的话做了,可就是有点笨手笨脚的,宽大的袖子从桌子上拉下来,一下子就把书案上的瓜子壳扫地上了,素芸看着干着急,想去帮忙,可她一向过去,就被李尧一个眼神横了回来。 锦绣倒没多在意,眼神有意无意的撇向李尧,眼帘垂下来的时候,又带着几分羞怯。 席晚好一会儿才收拾赶紧,拿了张宣旨把瓜子壳抱起来递给素芸。 “自己丢到该丢的地方去。”那儿子又看不惯了。 席晚忍着快要跳出来的太阳穴,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真想把手里的瓜子壳丢他一脸。 素芸就跟不敢说什么,只小心翼翼的扶着席晚起来。 席晚捏着这一把瓜子壳,走到长厅放置渣斗的位置,气的一下子砸了进去,才回到那儿子对面坐下…… 037 巧了,你跟我想到一起了 见席晚气不顺,素芸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她端起一饮而尽,心里默默的把李尧这别人家孩子给问候了一遍。 末了定了定心思,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特娘的才不受你这闲气呢! 那儿子眉头挑了挑,有点满意。 锦绣端端笑着:“郡主,长公主让您跟着先生学东西,虽然不为让您学了多大的本事,但还是希望能郡主您能尊师重道,收一收性子。” 席晚心里堵着气,听见锦绣这么说,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道:“这话,皇姨母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我怎么不知道?皇姨母不是怕我闲着造孽才请了先生来给我解闷的吗?” 听着她这话,李尧捏着书卷的手都用力了不少。 锦绣瞬间就哑巴了:“郡主,您……您要理解长公主的一片苦心啊!” 席晚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皇姨母的一片苦心我理解的很,不牢你费心提醒。” 锦绣被席晚两句话堵得眼眶子都红了,好半天,嘴唇抖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竟满眼委屈的转向李尧。 李尧一直看书,连头也没抬。 席晚提了一口气,不想看她,冷着声音说:“去外面伺候,先生授课的时候,别站我跟前,你喘气儿的声音都叫我分心!” 素芸一听这话,不敢在席晚跟前站着了,俯了个礼,赶紧出去了。 她一走,锦绣自然不敢留了,又不是多想走,但见席晚冷着脸没松懈的样子,只好作罢。 席晚抬头看了一眼李尧一样,瞬间就闹心的难受,转了眼不去看他,顿了顿,才道:“刚才先生说了第一条规矩,想必还有很多吧?一并说了吧。” 李尧这才放了手里的书卷,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第二条你已经做了,也做的很好。” 席晚才抬眼看向他,做得很好?是说她把锦绣赶出的事儿吗? 她没想赶素芸的,素芸走了,她茶都要自己倒了,多不自在,素芸实实在在是被株连了啊! 席晚定了定心思,语气才算是平和了下来:“第三呢?” 她话音刚落,自己都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眼前就垂了素白色的纱幔下来。 这一幕,倒是意外的眼熟,只不过,换了个位置而已。 她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一样,闷得难受。 李尧重新在她面前坐下,隔着纱幔,他的视线好像在探寻什么似的,只是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瞧出来了,也真是巧了,郡主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席晚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气息,随他说什么,也不说话。 李尧也不在意,从他的书案上拿了一本书丢在席晚面前,席晚低头看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书页上的书名,眨了眨眼,书卷上印了两滴水渍,她赶紧伸手拿了起来,翻开看了看,也不说什么。 “长公主说,这些年都没叫你读过书,我想着从最基础教你,给你一天的时间,通读了这本,碰见不认识的字便问我,明天给你讲文意。”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张隔着纱幔的脸上,话说的却极其风轻云淡。 038 这事儿,我就服你! 席晚今儿平白的被眼前这条纱幔勾起了许多伤心事儿。 但过去的始终是过去,谁都回不去的,她只能顾好眼前的。 抬眼看了看李尧,笑里多了一抹冷意,撑着书案站起来,手里捏着那本书,随意的翻了两眼,随即扬手丢在地上。 闲闲的在厅里渡步,声音不大不小:“皇姨母说我没学过什么东西不假,但我席晚也活了小十六年了,没看过多少书是不假,但听到耳朵里也不少了。” 随即顿了顿,轻笑一声:“先生拿三字经这种三岁小孩子都能知晓几句的书给我,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席晚走到稍远的位置,抬手摸了摸眼底的位置,擦了那一抹湿润,才转身慢慢的往回走:“先生也别不相信,我席晚就不是也空口说白话的人。” 她说着,重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捡了那一本书,随手端了素芸倒好的茶水,手有点不稳,顺手倒在书页上几滴茶水。 然后才收了视线,闲闲的喝了一口茶:“先生不妨说说,您是想让我正着背,还是倒着背,又是掐头去尾挑了中间一段背?” 眼见着对面的李尧没了声音,席晚才抬手把手里的茶喝完。 别人家孩子,你今儿的的确确是有点欺负人了!这以后,你就是长得再好看都用了。 好一会儿,李尧笑了笑,伸手把席晚丢在桌子上的三字经收了回来,转手给了她一本诗集。 席晚垂眸看了看,也提不起什么精神,随手还了回去:“我听说这几天茶馆出了几个新的话本,先生能淘到吗?” 李尧沉了一口气:“郡主若只想着怎么消遣,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席晚单手撑着下巴,手指闲闲的敲着书案,隔着纱幔看了他一会儿,闲笑了一声:“不会的。”看着你这一脸不爽的样子,我就足够消遣的了。 她眼眸微垂,盯着自己的闲闲敲着桌面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很快又收了收,这是惠阳的小动作,她以后还是少做的好。 缓了缓心神,才想说什么,就听着外面一声纨绔轻佻的声音:“晚表妹,表哥我才从云州回来,就听了你的事儿,真是可惜了没亲眼见着你作死的样子,这以后少了多少谈资,真是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席晚听着那人的声音看了过去,这不是她以前的大外甥现在的大表哥,她大舅恒王家的儿子湛钺吗! 这可是个老纨绔了!跟她做惠阳的时候有的一拼! 这纨绔也是个不着家的,现在这年纪了,还没娶亲呢,虽然南齐男女成婚一向晚了点,但也不像他这么晚的,不过他爹估计是管不了他,否则他也不可能那么自在。 湛钺许是跟李尧认识,一脸贱嗖嗖的打量了一遍李尧,半天,手心儿握了握扇子,反倒是赞赏起来了:“李公子当真好谋算,本世子虽然痴长了两岁,可这事儿上,本世子就服你。” 李尧抬头看了看他:“世子玩笑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湛钺不耐的挥手:“你少跟我扯这没用的名头,你心里那小算盘,谁有本世子清楚?” 039 就不爱吃这眼前亏 席晚眼见着李尧的脸色变了变,湛钺依旧不依不饶的:“虽然咱们两个交情不错,但我告诉你……”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尧便一脸温和笑意的看向他:“半个月前路过桂云,捎了两坛子当地的三花酿,想着湛钺兄会喜欢。” “真的假的?”湛钺眼睛都亮了:“年下在宫宴上喝了一杯子,我到现在还想着那味道呢!哪儿呢哪儿呢!” 席晚扶额,湛钺啊湛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 不就是三花酿吗! 至于把你馋成这样吗! 两坛子酒就把你给打发了啊! 你……你叫你九姑我说你什么好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三花酿的确是桂云一绝,她也好几年没喝过了。 如果李尧真的把两坛都给了湛钺,她说不定能讨一坛呢! 恩,不错不错,这买卖很划算! 她心里这算盘打得好,湛钺瞥了一眼李尧,轻咳了一声,才转头对她道:“晚妹妹,你跟韵华打架谁赢了?” 席晚都要无语了。 不就是打个架吗! 怎么感觉整个帝京的人都知道了? 席晚极不愿意跟湛钺聊这事儿的,但她又没输,说起来也是理直气壮的:“肯定是我赢了啊!” 湛钺看了看她,带着些许赞赏的点头,不过随即也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满脸担忧:“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席晚扯了扯嘴角:“那你就别说了。” 湛钺脸都憋红了:“……” 半天,拿着手里的扇子轻敲着她的头顶:“你这小丫头,怎么越来越能抬杠了!” 席晚一脸无辜:“打输了是我吃亏,打赢了还是我吃亏,一个早一个晚而已,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湛钺赞赏的点头:“通透!” “表哥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就不爱吃眼前亏,我肯定是先打了再说啊,至于以后怎么吃亏,那谁说得准呢?”事情都已经做了,人也已经打了,现在也寻不到后悔药,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既然逃不了要吃亏,倒不如好好算笔账。 当年她既没亏待过崇礼与韵华他们兄妹俩,他们这也先后也来讨了回债,以后肯定是好不了,那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以前送出的东西都讨回来,否则她这心里,总觉得亏得慌。 湛钺看了她好一会儿,有点心疼,随即眸子敛了敛:“要是小九在,我们谁也不必吃他们这亏了,虽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出一口气还是可以的啊……” 席晚微微垂眸。 她在又能如何? 那场谋逆之后,她是如何留了一条命苟延残喘的,别人不知道,湛钺还能不知道吗? 席晚稍稍舒了一口气,将原本那一抹情绪压在眼底,带着几分调笑:“表哥,就你这老直接称你九姑名号的毛病,小九小姨都不知道揍过你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不改?” 湛钺显然被戳到软肋了,一下就炸毛了:“小小九,你少揭我短,我不能跟小九打,教训教训你还是易如反掌的,就你这小身板儿,我一根手指头就叫你躲一边儿哭鼻子去!” 040 我小,我弱,我就哭! 席晚都懒得跟他斗嘴,斜了他一眼,直接道:“二十好几的人了,跟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打架,你要不要脸了!” 湛钺:“……” 又被她堵得一个字说不出来。 席晚可得意了。 以前碍着辈分在,只能跟他们倚老卖老,大部分,还要让一让他们。 现在……我小,我弱,我就哭! 我看你好意思欺负我! 不过这一招,大概也只对湛钺他们有用,像崇礼与韵华,那是不管怎么样都要从她身上扒掉一层皮的。 席晚看湛钺被她堵得没话说,心里那是相当的满足呢,只是视线落在李尧身上的时候,眸色不由得深了深。 李尧口口声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湛钺的话虽然说的颠三倒四的,但也不难听出,这厮心里还打着别的算盘呢,否则也不会那么着急打算他的话,这湛钺也真是的,两坛子三花酿都给打发了。 万一这李尧不安好心,他也不怕他九姑现在的表妹吃亏? 亏心不亏心! 席晚心里倒腾着埋怨湛钺,湛钺被她堵得没话说,干脆就缠着李尧要那两坛子三花酿:“我看你在这呆着也无聊,走走走,上你家去,反正你早晚都是要给我,我现在正馋呢!” “长公主要我教郡主读书,现在是授课时间,你在这儿,就已经很碍事了。”李尧这话就有点刺心了。 湛钺一脸的不高兴:“李尧,你别不识好歹,我现在可是给你讨好我的机会。”说着斜了一眼正喝茶的席晚:“晚妹妹,我跟你说啊……” “咳!”李尧:“行,现在就去。” 席晚:“……” 再看向湛钺的时候,那佩服,真是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随即也认真的忏悔着,她错了,她错的一塌糊涂,湛钺才不是没出息,湛钺现在出息大发了! 祭酒家这儿子连楚越那大爷都不怕,竟被湛钺捏的死死的,此刻,湛钺的排名在她心里,生生比楚越还高了一个等级呢! 见李尧答应,湛钺眼里比谁都要得意,不过瞥了一眼席晚,眸子沉了沉,然后才道:“晚妹妹也去。” “我……”去干嘛? 可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着李尧似乎有些不耐烦:“她去干嘛?” 席晚扯了扯嘴角,满口答应:“好啊好啊,听说皇姨母到西郊练兵去了,反正我也没事儿,现在病也好了,正好出去走走。”说完,不满的横了一眼李尧。 我就要去,气死你! 湛钺忍着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席晚才说:“去换一件常服。” 也不怪湛钺这么说,席晚现在的衣饰,虽然颜色简洁素净,但样式还是隆重。 席晚也没辙,成乐见她又喜欢穿素白色的衣服了,就赶紧叫人做了的许多,时间紧,连夜赶了两件先拿给她穿着,其他的还在做呢。 锦绣留在长厅伺候,席晚也不爱叫她,素芸一个人跟着她回到寝殿里寻衣服。 常服…… 席晚自己都犯愁了。 眼瞅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下人,席晚心里有了主意…… 041 这么调侃你皇姑,你皇姑知道吗! 当席晚一身男装出现在湛钺与李尧面前的时候,湛钺看了老半天,憋出了那么一句:“皇姑什么时候养面首了?还那么年轻的?” 席晚:“……” 李尧的目光落在席晚身上好一会儿,然后才收敛了视线,转身走在前面:“走吧。” 湛钺不乐意了:“我晚妹妹还没……”这话还没说完,才恍然大悟的看向席晚:“我就说我皇姑不能喜欢这么白嫩的!” 你这么调侃你皇姑,你皇姑知道吗! 也不怪湛钺看不出来,席晚除了换了衣服,顺便画了下眉毛,将原本略显得柔和秋娘眉改成了男子的剑眉,虽然看起来还是文弱了点,不过…… 李尧也文弱啊,那一张脸长得,换了女子装扮,只要不脱光,谁也看不出来。 席晚现在这样,最多会被归为李尧那一类。 湛钺看着席晚这一身打扮,忽然笑了:“我有好几日没去听檀湘姑娘弹琴了,正愁找不到人一起去,就带你了,一会儿拿了酒回去,咱们就去一趟湘琴馆,” 席晚:“……”原想着只是出去方便些,可不是跟湛钺逛花楼的! 再说了,李尧不是人啊! 本来答应下来是为了气李尧,现在……席晚琢磨着,她还是在家里嗑瓜子玩儿吧。 湛钺见她站着不动,一把拉了她的手腕:“走走走,大表哥带你去见见世面,绝对比你在府里造孽好玩。” 显然,拒绝都没理由了。 嘴贱这毛病,果然是得改。 没办法,跟着李尧去了他府上,湛钺打开酒坛子闻了闻:“恩,就是这个味道,哎呀,李尧,谢了!” 席晚也有点想着这味道了,一脸鬼灵精的盯着湛钺手上的酒坛子,随即转了个哀怨口:“表哥,你看你,让我跟着你跑一趟,一会儿还要陪你去湘琴馆听琴,我这……” 一脸懊恼,埋怨道:“你还落了两坛子酒呢,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太亏了!” 湛钺能不明白她吗?乐呵呵的笑着,还带着点贱嗖嗖的炫耀:“想要啊?”就不给你! 席晚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苦哈哈小脸皱着,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点头:“嗯。” 湛钺都愣了。 原本不打算给她的,可她这副可怜样…… 犯规! 太犯规了! 要是不给她吧…… 不不不…… 良心疼! 就那么一想,都觉得良心疼。 所以,湛钺可大度了:“行!” 席晚一听见他答应下来,二话不说,直接从他怀里抱了一坛子酒出去交给李府的下人,让他送去长公主府交给素芸。 李尧鄙视了一眼湛钺:“下次别想从我这儿拿东西!” 湛钺心虚的厉害:“哎呀李兄,别那么死板,我皇长姑教出来的姑娘,没谁是娇滴滴的美娇儿,个个都是女中豪杰,我晚妹妹也跑不了是个英姿飒爽的做派,你喜……” 李尧眉头微挑,压着一抹冷硬的威胁:“闭嘴!” 他虽然没有湛钺身份高贵,但也不是个畏惧权贵的人,湛钺也不是那种会拿身份压人的。 042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过,李尧声音这么一冷下来,湛钺当他开不起玩笑生气了,平白多了几分不耐烦:“哎你!”不过随即也适可而止了:“行了行了,不说就不说,你就这么闷着吧,以后再想给晚晚送东西,你也别找我!” 李尧松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语气松懈了几分,才沉着声道:“南齐虽然民风开明,但郡主才刚及笄,再加上皇上有意让她去和亲。虽然长公主的意思是阻止这场和亲,一切没尘埃落定之前,不该说的话别乱说,有损她声誉。” 湛钺可不赞同了:“嘁,你是那么高尚的人吗?”斜了一眼湛钺:“我看你是忘了前些年跟楚侯打架的事儿了。”提及楚越,湛钺也一脑门的不乐意:“楚侯这王八蛋也真烦人,他不是喜欢小九吗!跟着瞎搀和,捣什么乱啊!” 李尧没要理他的意思,看着席晚一脸满足的朝他们过来,舒了一口气道:“现在这样就很好。”说着,转向对湛钺,是请求也是威胁:“你别乱说话!” 湛钺咂巴了下嘴,仔细琢磨了下,对李尧的敬仰之情又上升了几分:“所以说,讨姑娘欢心这事儿,本世子就服你!” 席晚走过来,李尧也就没说话了,湛钺盯着自家小表妹看了好一会儿,又侧眼斜了斜李尧,心里就剩下两个字了,般配! 他心里这心思转个不停。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半个媒人吧,李尧这些年游历四方,估计屋子里什么稀奇的宝贝都有,总不能只给晚表妹,他们两个成了,李尧也得叫他一声表哥,压榨个妹夫,他还是可以的。 恩,就是这个道理。 席晚被湛钺盯的有些不自在,眉心拧了拧:“我脸上有花吗?” “额……”湛钺犹豫了一会儿,继而坦诚的笑着:“没,没有。”他怀里还抱着一坛子酒,低头看了看,随即又塞给李尧:“反正你也不去,给我送家去。” 席晚扯了扯嘴角,她现在是真怕这个连楚越都不怕的李尧揍他。 拿人家的东西你不手软,还要让人家给你送家里去,送就送吧,你也不知道客气点,你作死的有点厉害啊大表哥! 而那李尧,脸上表情倒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舒了一口气,抬手叫了路过的仆人:“送去世子府上。” 湛钺倒没什么意外的,也不说什么,这是招呼了席晚:“走晚妹妹,表哥带你去长长见识。” 逛个花楼就叫长见识啊?看你那点出息吧! 然而叫席晚意外的是,原本没被湛钺算进去的李尧竟然也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湛钺生怕席晚临阵脱逃似的,一直拉着她,虽然她现在是男子的装扮,但就是因为这样,席晚实实在在是臊得抬不起头来。 南齐这一众达官显贵里,也有那么些好男风的,更何况,湛钺都这年纪,也还没听说有个意中人,现在拉着她这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的假男子满街溜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养的男宠呢! 能他娘的不臊得慌吗! 043 我抗拒! 席晚有点抗拒,不,不是有点,是相当抗拒。 “表……表哥?”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扯着嘴角笑了笑:“咱能别这么拉拉扯扯吗?注意点影响。” 恩,说的够委婉了吧? 她这么一说,湛钺低头看了看一直被他拉着的席晚的手腕,又忽然间好像察觉到了杀气似的,警惕的看向李尧。 李尧勉勉强强的维持着还算平和的语气:“确实不太雅观,世子还是快放手吧。” 湛钺心一横,我就不!然后转头就忽悠席晚:“晚妹妹,你现在是女扮男装,男人与男人之间,没那么多讲究,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不拘你个鬼! 席晚硬是将自己的手腕子扯了出来,顺带着推了一把李尧:“我先生也是男子,你们随意,我拘。” 她要是女儿身,拉了就拉了,反正湛钺是她表哥,就算被人误会,她也坦荡,但她现在穿着打扮都是个男人,两个男人这么手拉手的,她怎么解释,她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席晚这话一说出口,李尧恨不得那眼刀子戳死她,声音都冷了一个度:“我也拘!” 湛钺勉强扯了扯嘴角,被嫌弃的略惨,斜了一眼李尧:“你当本世子稀罕你啊!我跟你也拘,不,我就跟你拘!”说完就直接进了湘琴馆。 席晚站在湘琴馆门口犯了难,虽然她现在是女扮男装,进个青楼也不算什么,但,到底是个假男人,她心里抗拒啊! 斜着眼看了看李尧,刚才编排了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语气都透着几分谦卑:“先生,要不……咱回去?”湛钺对这地方应该很熟,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他也能找回家。 李尧沉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就准备回去了,哪儿知道还没走两句,就听着湛钺在二楼的临街的雅间趴在窗子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干嘛去?上来,檀湘姑娘琴都架好了,回家去大眼瞪小眼,好玩儿啊?” 男子逛花楼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但总归不太好看,这万一要是有人看出来她其实是个女的,那可真是尴尬了。 而且,湛钺这一嗓子,成功的叫来来往往的人都注意到了她跟李尧身上。 “唷,这两位公子生的俊俏。” “俊俏有什么用,看那文文弱弱的样子,皮囊好看而已,来这楼里寻欢作乐,关键还是要顶用。” “这都到门口了又往回走,哈哈哈……懂得,懂得。” 懂你家往上八辈祖宗,一群不要脸的王八蛋,脑子里装的都什么渣滓。 席晚臊得头都不敢抬,生怕漏了地上的一条缝,只想找到了赶紧钻进去! 走吧…… 她是无所谓,反正她是女的,但李尧……不顶用这话,对男人来说,杀伤力还挺大的哈。 不走…… 实实在在也不想进去。 正当她犹豫着呢,就觉得自己手腕子被人拉住了,李尧二话不说拉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看他这动作,周围的哄笑声越发肆无忌惮了。 他们不知道她是女的,但李尧知道,所以,被嘲笑也无所谓吗? 044 极漂亮的,公子…… 看着他的背影,席晚有些于心不忍。刚要说什么,就看着一个格外唯美的身影落在他两个的眼前,拦住了去路。 她看了看席晚与李尧两人,才笑着道:“二位公子,有失远迎,是檀湘怠慢了。” 檀湘啊。 席晚虽然是个女的,都觉得她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难怪湛钺那么惦记,李尧倒是淡淡的,只是席晚在他身后,一直盯着檀湘看。 落到耳根子里话就又变了个味道:“嘁,浪荡纨绔,看见檀湘姑娘如此美貌,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也不知道收敛!” 额? 说谁呢? 谁眼珠子掉下来了? 席晚还不自知呢,直到李尧回头看了看她,她才悻悻的笑了笑,呵呵,这脸丢大了! 檀湘都亲自出来迎接了,便是告诉这些围观群众,他二位,是她的贵客,身份贵重,所以一时间除了酸席晚的,也都不敢说什么。 她与李尧二人,就这么风风光光的被请进去了,那始作俑者她湛钺大侄子手里捏着酒杯子,捂着肚子笑得没个正行:“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我都说了……来听檀湘姑娘弹琴,看你那点出息,还不敢进来?” 席晚琢磨了一下,湛钺应该不是笑她,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李尧脸都黑了。 湛钺笑的放肆,也不顾李尧黑脸,席晚也不好说什么,还是檀湘领着人端了酒水与点心进来,接话道:“这位公子从未见过,想来是头一次踏入这风尘之地,不知道檀湘卖艺不卖身,也是情理之中的。” “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还是想笑话他!”湛钺这不饶人的性子,还真是叫人头疼。 席晚斜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 湛钺也不知道是笑岔气了,还是被席晚这话堵得喘不匀气,刚还在笑,这就咳的受不了了,眼泪都要出来了。 檀湘给他沏了茶叫他顺了一口气,看了看已经落座的李尧与席晚,看起来又点恹恹的,放了酒杯子在桌子上,才道:“他自然得正派,否则我都不能饶了他。” 席晚听不懂他这话,也不愿意多想,倒了杯酒徐徐的喝着,眼睛去打量着檀湘。 这女子,以前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帝京这样的地方。花楼多的跟茶馆平分秋色,这有名的风月女子,她也能记起几个,可湘琴馆,檀湘,还真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席晚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了,原本没与她说话的檀湘,忽然看向她,眼底蔓着一抹淡笑:“湘琴馆也有几位生的极漂亮的公子,这位姑娘若觉得无聊,檀湘这就叫人请几位过来陪您解闷,可好?” 噗! 席晚刚喝到嘴里的酒,原封不动就给洒出来了,湛钺那手里捏着的杯子也是洒了一桌子,李尧一直都很淡定,但此刻,捏着杯子的手也微微紧了紧,指尖都泛着了青白。 极漂亮的,公子? 请过来? 还几位? 席晚连连摆手,平白生了一脑门子的汗水,这要是给成乐知道了,还不得翻了天去:“不不不,不麻烦了不麻烦……” 045 这世道…… 见席晚拒绝,那边的檀湘倒也什么都没说。 摆好了琴,坐下,笑问:“世子今天想听什么曲子。” 湛钺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听曲子,指了指席晚:“你怎么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儿身了?”他说着,又将席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边:“这扮相,这做派,哪儿像了?” 席晚倒也不是刻意学男人的做派,只不过是把女子的习惯全都隐去了,规规矩矩的,也不出挑,没人注意到她,自然也就不会在意她是男人还是女人了。 这檀湘竟然能一眼看出,眼力也太毒了吧! 湛钺不问,她都要问了。 檀湘笑了笑:“檀湘也是女子,这女扮男装的事儿,我也做过,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 湛钺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不过也没纠结,喝了一口酒,直接道:“还是潇湘云水的前五段吧,本世子觉得应景儿。” 席晚眼眸敛了敛,恩,的确是应景儿。 他们这一众皇亲如今在南齐,的确只适合低声下气的过日子,内心激荡忧国忧民又怎么样,最终也得压下去,然后后面的风起云涌影涵万象,他们能不能看到,这都是后话了。 这世道…… 席晚做惠阳的时候历经过战火缭绕的兵荒马乱,血溅成河也好,满目狼藉也好,有时候战争也是为了太平,她好些在战火中遭了罪的至亲也是甘之如饴,索性,他们看不见的共襄盛举的太平盛世,她替他们看见了。 可,之后剑拔弩张的硝烟,从来都没断过啊。 她看不见鲜血,看不见刀光剑影,可那刀子却没日没夜的割在身上,疼得厉害。 无所谓,无所谓,乱臣贼子的罪名,她担着,远走和亲,她去,太平点,至少太平点吧。 湛钺这些年,生生的学成了以前惠阳的样子,做一个醉生梦死的废物,这滋味,越琢磨越觉得凄惨。 席晚自知现在受不住如今的凄惨,端了酒杯子喝了一口:“我听说乐坊最近出了新曲子,听个新鲜的吧,别老是听旧曲。” 湛钺没应声,檀湘朝她笑了笑,随即拨了琴,试了试琴音,敢要准备演奏,雅间的门便直接被推开了,湛钺脸色立刻黑了下去,正欲发作,便听着那小丫头道:“蒋小侯爷跟沈公子过来了。” 她话音才刚落下,就看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人,还没来到湛钺跟前便直接道:“才一进湘琴馆就听说世子在这儿,世子这是才从哪儿云游回来?没能及时拜访,实在是在下怠慢了。” 湛钺沉了一口气,随即轻笑一声道:“什么云游啊,本世子就是到处出去逛逛,玩儿去了。再说了,本世子哪儿担得起蒋小侯爷的怠慢,今儿也见过了就算是你专程来拜访本世子了。” 席晚轻笑。 这算哪门子的专程拜访? 湛钺的父王是当今皇帝的兄长,早几年也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而湛钺又是一众世子里年龄最长的,原本也实在没必要对眼前这个蒋小侯爷这么客气的。 可,谁叫这位蒋小侯爷姓蒋呢…… 046 虎口夺食,刀尖舔血,不过如此 这蒋家啊,那可是南齐第一世家啊。 蒋凌的祖父蒋建安是先帝的老师,他爹当年是先帝伴读,如今的当朝丞相,妹妹是中宫皇后,外甥是太子,外甥女是当朝长公主。 最要紧的,太后是他姑母。 不怪湛钺要与他客客气气的,这身份,一条条数下来,席晚都忍不住的浑身冒冷汗,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还能是她四哥,可想而知是付出了多大心力,虎口夺食,刀尖舔血,也不过如此了吧。 蒋凌见湛钺跟他客气,他也想着客气客气,只是视线落在李尧与席晚身上的时候的,微有些吃惊:“祭酒家的公子也回来了。” 李尧轻笑:“见过蒋侯。” 蒋凌:“客气。”随即目光落在一直都没说话的席晚身上:“这位是?” 席晚自知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湛钺都对他如此客气,自己如今又是女扮男装,就算不是,一个落魄的郡主而已,自然也是要客气客气的。 “见过蒋侯。”席晚学着李尧的样子向他行了礼,犹豫了一会儿道:“在下是成乐长公主府的。” 提了成乐的名号,他大概不会再追问下去了吧? 别的皇亲见了蒋家的人要客客气气的,成乐自然是不必要的,如今能与之蒋家抗衡的,也就只有成乐了,且成乐与蒋家素来势如水火。蒋家自然是视成乐如眼中钉肉中刺,可要动成乐,他们却不得不掂量掂量。 两方一直以来都泾渭分明,成乐出了事儿,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与之不睦的蒋家,反之也是一样,所以一直以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蒋凌眼眸里蔓过一抹深意,继而又笑的意味深长:“长公主府上的?” 席晚也不说话,只恭恭敬敬的端着礼,湛钺放了酒杯子道:“的确是我皇姑府上的人,怎么,蒋侯是要知道点什么吗?” 蒋凌哪儿敢,笑道:“世子玩笑了,大长公主府上的人,我怎么敢多问什么。”他说着,看了一眼檀湘,继而又道:“既然檀湘姑娘在陪世子,那我与沈公子稍后就是了。” 沈公子? 他不说,席晚都要忘了旁边还站着个沈公子沈瑜呢。 这沈家,也是南齐不可多得的名门世家,他父亲沈震曾是先帝的贴身护卫,后来的神机营禁军统领,如今是退下来了不假,但往日的余威还在,当年娶得又是蒋建安的二女儿,如今与蒋家,那可是同气连枝呢。 而沈瑜,如今则是天子崇礼的伴读,若将来太子即位,难保沈家不会是下一个蒋家。 朝堂更替,相辅相成,他们倒是打算的很好。 席晚抬眼看了一眼沈瑜,而沈瑜正好也在看她,席晚赶紧避开视线,湛钺看着都心里一惊,待他们走远一些,他才满脸担忧道:“这沈瑜也是出了名的眼尖,别是被他看出来了。” 李尧道:“他只要不说,看不看出来都无所谓。” 湛钺放了酒杯子马上就站起来了:“那咱们快走,以沈家跟蒋家的交情,他既看出来了,又怎么可能会不说!” 047 实在反常…… 席晚倒不赞同湛钺这话,刚要说,李尧就开口了:“他要说早就说了。” 湛钺这才坐下,仔细想了想,表示赞同:“也对,就算不揭穿,也会顺着蒋凌的话往下问,长公主府的人,最起码也有个身份跟名号。” 席晚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沈瑜是将门之后,怎么他……” “噗!”她这么一说,湛钺都笑了:“文文弱弱的一点都不像将门之后是吧?” 席晚不否认,她就是这个意思,她一向不以貌取人,但印象中的沈瑜可没这么文弱,她做惠阳的时候曾见过沈瑜一面,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跟着他父亲在校场上练功的样子,可一点都没有如今的书卷气。 如今天下太平,没那么多仗可打,南齐近两年都有些重文轻武也不假,可沈震到底是武将出身,当年十万禁军统领的威名至今都少有人可以比肩,就算不要沈瑜子承父业,也不至于全然叫他弃武从文吧? 以前,席晚也不是多喜欢插手外面的事情,成乐也不常与她说。 推算了下时间,自与沈瑜在校场上有过一面之缘后,仿佛再也没见过了,再之后,就是那场惊心动魄的叛乱,她都要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的了别人的事情。 这中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也未见得知道。 而她这亲外甥女的记忆,浑浑噩噩的躺了那么长时间,她脑子里只记得自己身上的痛,现在再让她回想这亲外甥女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也想不出个什么。 舒了一口气,自嘲一笑:“天平盛世的,谁也不想生战事,而且眼看着南齐如今重文轻武,沈侯爷许是有别的打算,而且,这沈瑜能做得了崇礼的伴读,想来学问不会差。” 席晚说着,轻笑一声:“沈侯爷有远见,儿子也教得很好。” 如今蒋家把持朝政,多少是因为蒋建安这帝师的名头,以及蒋维擎曾是先帝伴读,文韬武略,样样都不比先帝差,先帝读书的时候两个人便经常切磋学问上的事情,以至于后来在国政上,也都会旁敲侧击的向他讨要个法子。 这一来二往的,蒋维擎的才能也被先帝记在心里了,有真才实学,又自幼相交,先帝又怎么可能不高看他一眼,后来蒋维擎一度是先太子的老师,再之后……先太子就谋逆了。 这谋逆,来得实在是反常。 已经是太子了,才学出众,贤名远播,又十分受皇帝赏识,好端端的,谋什么逆啊? 当真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龙椅! 可眼瞧着这龙椅如今是四哥坐的,可怎么觉得,这天下,已经姓蒋了? 这问题,她在心里思来想去的琢磨了小七八年,知道前儿才切切实实的经历了一场,且是身在其中,她才彻底的想明白了。 不是着急登上皇位,是有些人,看不得登上皇位的是他。 从来只晓得战火连天的日子不好过,可才过了几年太平盛世,倒还真不如征战四方马革裹尸来得痛快磊落。 048 一个字都不能提 才只是这一个闪念,席晚脑海里便一直叫嚣着刀剑嘶鸣的声音,锋刃刺破铠甲,皮开肉绽,热血喷洒在她的脸上,血腥味在她鼻尖蔓延,那铺天盖地的殷红…… 她握着酒杯子的手都没了力气,满满的一杯酒直接洒在了桌子上,她只觉满身都是叫她不舒服的汗,额头上更是如此。 酒杯子从桌子上滚到地下,闷响了一声,倒是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湛钺看她这样子急的赶紧跑过来了:“晚晚,这是怎么了?”说着立刻看向檀湘:“快去找大夫来!” “不必了。”席晚压着声音里的颤抖,阻止了湛钺:“就是忽然想到一些事,被吓到了。” 湛钺眉头拧了拧,继而对檀湘道:“你去蒋凌他们那里,把门关上,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檀湘应了下来,原本在他们这屋子里伺候的人便都跟着出去了。 人都走了个干净,湛钺才小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怎么害怕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和亲的事儿?你放心好了,不会叫你去的,皇姑母说了,绝对不能再让你去了!” 湛钺像是在宽她的心一样,不停的安慰她。 李尧倒什么都没说,只倒了一杯茶给她。 席晚接过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大概是我八岁那年,原本小九小姨带着我去了晨嵇山玩儿……” “住口!” 她才说了这一句,便被湛钺直接喝止。 席晚也不意外。 当年的事情,谁还敢提? 不为这好不容易太平的南齐,也要为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她仁慈的四哥,为了这虽然屈辱却让天下人太平的盛世。 不能提,一个字都不能提。 席晚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才顺了一口气:“没事了,我什么事儿都没了。” 湛钺还带着些许不放心,但终究,刚才那话得翻过去:“没事儿了就好,没事儿了就好,放心好了,以后都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他说着,李尧也站了起来:“看来今天的琴是听不了了,回去吧。” 席晚也正有此意,跟着李尧站了起来。 湛钺就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就直接跟着回去了,只是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沈瑜。 席晚深觉得有些冤家路窄了,不动声色的站在李尧与湛钺身后,避开沈瑜的视线。 沈瑜朝湛钺行了礼,笑道:“世子这就要回去吗?” “檀湘姑娘的琴今儿是听不了了,我改天再来,”湛钺也不想跟他多废话,可这沈瑜没要走的意思,他也只好多说几句:“倒是沈公子……怎么没陪着蒋候听琴?” 席晚总觉得沈瑜有意无意的朝她这边看,干脆微微低着头,也不看他。 沈瑜讨了个没趣,应承着:“家父派人来找,没这个耳福了。”说着,顿了顿,转而笑道:“不如改天我做东,还请世子与李公子以及……”他说着,看向席晚,眼底的笑意转了转:“以及这位公子赏脸可好?” 湛钺沉吟了片刻,不好作答,看向李尧,李尧好一会儿才道:“沈公子相邀,在下倍感荣幸,不胜感激。” 049 这大外甥不是个简单的废物 席晚心里沉了沉,祭酒家这儿子竟然答应? 湛钺也是满脸诧异,僵持了半天,最终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沈公子都这么说了,本世子怎么有不去的道理。”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席晚身上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不去吧?找什么理由拒绝? 显然没有。 “求之不得。”定了定心思,压着声音回了一句。 “听说李公子最近都住在长公主府上教郡主读书,那李公子与这位小公子的帖子,在下就直接送到长公主府上了。”沈瑜说完,稍稍俯首:“府中还有事儿,就不相陪了,告辞。” 沈瑜离开,湛钺领着他们朝长公主府走,湛钺是想了一路,都没能想明白沈瑜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很确定:“晚晚,他肯定知道你的身份了。” 席晚不否认:“女扮男装出来玩儿,又没犯谁的忌讳,再者说,这在南齐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吗?” 女子外出虽没什么忌讳,但到底不是很方便,换了男装出去的大有人在,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做。就算刚在在湘琴馆被揭穿,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只不过不想有那么多麻烦罢了。 而蒋凌,也不过是想压一压湛钺,说什么稍后,他既明说也是去听檀湘姑娘弹琴,便是在告诉湛钺,他没有叫他等的资格。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闯进了湛钺的房间,还谈什么稍后? 他们这一众皇亲,日子过得也着实艰难。 纵然有一身的能耐,有了当年先太子的谋逆之事,即便是想建功立业,也要掂量掂量轻重。稍不留神就是一顶图谋不轨的帽子,算下来,倒真不如什么都不做,安安分分的吃白食。 可这白食,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沈瑜倒是客气恭敬,可以蒋凌为首的一众世家子弟,又有几个把真正把他们看在眼里了? 琢磨着这些事儿,席晚忽然想起曾经谁与她论起过中庸之道。两世为人,她尚且能自顾逍遥,可对于湛钺来说,中庸不亚于自苦。 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把人逼到这种境地不可? “沈瑜,可比他爹厉害多了,”湛钺手握着折扇清闲的敲着手心,目光微沉,眉心拧了拧才道:“因着楚侯这几年死活不愿意去万界山,东鲁这段时间又不安分,崇礼又盯着楚侯手里的兵权,各种找借口想要弹劾楚侯,是沈瑜从中劝着这事儿才作罢。” 这事儿倒奇怪了,沈瑜怎么说都应该是崇礼那边的人,怎么会帮楚越? 还有…… “你不是才从云州回来,而且,这事儿不是没发作吗,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席晚眼眸微沉。 就知道她这大外甥不是个简单的废物。 “还有什么是我……”只是湛钺有及时收住了,眼眸里流转着淡笑。 席晚一看见他这样子就头疼,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要开始鬼扯了。 “这有什么难的?偷听墙角听来的呗。” 席晚端着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着的茶叶子,索然无味的喝了一口。 果然,还真是没有任何意外,湛钺每每要撒谎,都是那副鬼样子,不过,她也不急这一时…… 050 一犯困,就犯傻 见席晚不再追问,湛钺便开始与李尧闲扯,李尧大概不爱搭理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眼看着快到晌午了,湛钺敲了敲无聊的快要睡着的席晚。 席晚虚掩着嘴巴打着呵欠,勉强睁了睁眼。 湛钺笑着道:“皇姑母不在公主府,该你管饭了啊。” “还得管饭啊?”她什么时候操心过饭食的事情。 湛钺脸都黑了。 席晚也是没辙,就算湛钺不在这,她与李尧也是要吃饭的,就算她不是太待见李尧,好歹也是祭酒的儿子,总不能就这么给饿死。 “芸芸……”席晚扬了声叫了一声。 素芸好一会儿才进来:“郡主您是在叫我吗?” 席晚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声调:“恩。”继而扯了扯嘴角,笑着:“去吩咐厨房准备午膳。”然后看向湛钺与李尧:“你们喜欢吃什么跟素芸说,我去换件衣服。”说完,打着呵欠就出去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烈日当空的,就算长厅凉快,日头照下来那热气也蒸的人闷得慌,一闷就犯困,一犯困就犯傻。 刚才她又叫了芸芸。 那是她在西楚做太子妃时用的丫鬟,死的时候还惦记着让她快走。 锦绣对成乐是极其忠心的,这一点,席晚从不怀疑。 只是,从公主到太子妃,再到如今这孤苦无依的郡主,她看了太多人,见惯了人心变迁,锦绣永远不会背叛成乐,就如同芸芸到死都不会背叛她一样,可,锦绣会不会背叛她,那就不好说了。 对不是效忠自己的人,她用着不放心。 至于素芸。 她也是前几天才被成乐派过来伺候自己的,据素芸自己说,她身世凄苦,就快要活不下去了,正巧遇见了成乐,之后就被带进长公主府指了过来伺候她。 要是放在以前,她还真就不疑有他,可现在,她不相信, 但用了两天,觉得还算顺手就留下了。成乐对她的确是好的没话说,然而就近可指使的要不是自己的人,总归是不方便。 素芸至少听话,且只听她的话,单看这一点,席晚就觉得她比锦绣好,至于旁的,她会再好好看看的。 准备午膳的事情交给素芸忙了,跟着席晚回寝殿换衣服的是锦绣。她虽小心谨慎的跟在席晚身边伺候,但脸上却没多少恭谨。 帮着席晚整理着装,边说着:“今天郡主您出去可曾看见什么好玩儿的?可高兴?长公主回来了,肯定会问您的,您以前每次出去玩儿回来都要找长公主说上好一会儿呢,您这好久没出去了,回来可要好好跟长公主说说。” 席晚脸上泛着不冷不热的淡笑,语气里倒听不出什么:“皇姨母要是知道我跟着湛钺去了秦楼楚馆,估计会气得把湛钺的腿给打断,我可不敢说。”说完看向锦绣:“你敢说吗?” 锦绣明显一愣,不过看着席晚到底还显得有些稚气的脸庞,眯着眼笑着摇头:“不会不会,长公主怎么可能真的跟湛钺世子动手。”她说完,低头帮着席晚整理腰间束带。 席晚不动声色的笑着,说到底,你还是敢说…… 051 他是打算着要做她祖宗 不喜欢锦绣,也是有道理的。 即便知道成乐不是叫锦绣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可自己这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在眼里,并且会原封不动的传到另一个人的耳中,席晚这心里,总是不能痛快。 知道成乐是真心为自己好,除了这亲外甥女身子里住着的是惠阳这事儿不能说,其余的,她也没想瞒着。 该坦诚的事情她会坦诚告知,却不想是借着别人的嘴。 她换了衣服出去,素芸便过来通知她去用午膳,席晚看着素芸给自己准备的菜色,精致且开胃,而且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只是这饭才吃到一半,楚越这个人以及他的声音就那么不打一声招呼的传到了耳中:“谁叫你出去的?” 席晚筷子上夹着的菜都给他吓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不能出长公主府吗?” 这话问的好奇怪? 如果她不能出去,成乐会一早告诉她,湛钺要带她出去,锦绣也会拦着。锦绣没拦,而且还很高兴她能出去走走,甚至还希望席晚能与成讲述自己看到的好玩儿的事情。 锦绣晓得席晚开心,没惹事儿,成乐也会开心,所以会问她高兴不高兴,捡了高兴的事与成乐说。 楚越过来的不是时候不说,话也问的那么奇怪,席晚一时间真有些转不过弯。 显然,楚越也被席晚给问住了。 不过楚大爷一向端得理直气壮:“以后,不准出长公主府半步!” 席晚眨了眨眼睛,语气极为平淡:“楚侯,你做不了我九姨丈,现在琢磨着来当我爹是不是?” 不,不是当爹,楚大爷这架势,摆明了是想当祖宗。 楚越在帝京,一向没人敢惹。脾气不好就算了,自打惠阳去和亲之后,那脾气叫一个古怪啊,指不定看见谁不顺心就发发邪火,远的不说,李尧就是帝京远近闻名最深受其害的。 他是真没见楚越吃过谁的亏,现下却被席晚堵得哑口无言,湛钺这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楚越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咬牙切齿的盯着席晚,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湛钺憋着幸灾乐祸的笑,脸都憋红了,但又怕楚越发起火来他控制不住局面,李尧又不方便说话,这和事佬的差事,只好他来做了:“那个……楚,楚侯,是我带晚晚出去的,没出什么事儿……”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楚越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没琢磨出来怎么回席晚的话,湛钺才一开口,他便直接打断了湛钺的话:“你自己不成器就算了,还领着她去胡闹,秦楼楚馆那种地方,是她能去的吗?” 湛钺小声辩驳着:“女扮男装去的,又没几个人知道她是个女子……”再说了,怎么就不能去了,檀香不说了吗,也有生得好看的公子可以陪她的。 不过这话,借给湛钺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而且,这楚越耳目怎么那么灵通,他原想着糊弄过去的,这下怎么糊弄? 席晚才刚十六,他就领着她鬼混,这要给他皇姑母知道了,还不得翻了天去? 052 必须中立 席晚也深觉楚越有些大题大作了,该见的人她迟早会见的,早碰上了也好,免得以后被动。 “没人知道她是女的?”楚越咬牙,声音里透着几分阴冷:“瞒得过蒋凌,瞒得过沈瑜吗?” 湛钺无言以对。 沈瑜是出了名的玲珑剔透,一点都不想他爹,只知道练功练兵的,而他们三人,也都当沈瑜已经识破了席晚的身份,只是没想到楚越横插一脚,还发那么大的火气。 他是碰见了沈瑜了?或是沈瑜跟他说了什么? 席晚是这么想的,自然,也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你碰见沈瑜了?” 楚越冷笑一声:“你反应倒是快!” 果然! 湛钺倒是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碰见他?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李尧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现在厅里发生了什么似的,该吃吃该喝喝,毕竟,他不怕楚越,席晚虽然不在意沈瑜都与楚越说了什么,但谁叫他怕这个旧情人来着。 明摆着是打不过他,她总不能上赶着被他欺负吧? 其实,也不怪湛钺好奇。 在南齐,但凡知晓一些朝堂之事的人,都知道沈瑜是崇礼也就是当今太子的人,而太子崇礼背后则是蒋家与沈家,如今蒋维擎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只有成乐可以勉强可以与之相较,其他的,不是深受其害就是持中不言的。 至于楚越以及他爹…… 楚越他爹当年虽然不是先太子的亲信,但因为楚越与她惠阳的关系,也曾被人视作先太子一党,多多少少受了影响,而自当年那件事之后,楚越他爹爹更是领了镇守东疆的差事,如今也有七八年没有回过帝京,虽然头上有楚国公的功勋,但跟放逐没区别了。 而楚越,当年他还只是在他父亲军前效力,什么权利都没有,他爹没事儿,他自然没事儿,至于现在的功勋,那是惠阳她四哥做了皇帝之后,一点点打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外楚越必须保持中立,必须持中不言,他做不来假意应承,干脆两边谁都不搭理。 成乐是不屑拉拢楚越的,她也素来不会做那些党同伐异的事情,倒是那边,时不时的会打压下楚越。 碰见沈瑜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奇怪的是沈瑜竟与他说了那么多? 可看着沈瑜这前前后后的做派,难不成打压不成,换了拉拢? 席晚琢磨了好一会儿,有些眉目,但又觉得说不通。 当年她还是惠阳的时候,之所以非要远走和亲与蒋家是脱不了干系的,沈瑜不可能不明白楚越心里的疙瘩。 楚越能做到持中不言,已经是极难得了,他竟还想着拉拢? 这难度,有些大啊! 她只顾着自己盘算,丝毫都没注意听楚越与湛钺说了什么,只是楚越忽然转向对她极其严厉的呵斥:“论识人善任的聪慧,你不及惠阳的万分之一,要是再敢乱来胡闹,你还是直接去东鲁和亲罢,反正,南齐少一个你,本侯眼前才能清净!” 这话,听得席晚直咬后槽牙…… 053 只她死,便没什么要改变的 诚然,楚越不知道如今这外甥女住的就是她惠阳本人,但她听着楚越说话怎么就那么烦人呢! 说就说,干嘛总要贬损她? 席晚神输了一口气,斜睨了一眼楚越,控制着内心里翻涌着的不愉快:“迟早都会撞见。”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楚越:“提议送我去和亲的人是崇礼,沈瑜会不知道?” 楚越无话可说。 席晚舒了一口气,敛了敛眉目,才接着道:“沈瑜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阻止了这场和亲,与其背地里过招,倒不如直接面对面,大家都站在明处,许多事儿,也会看的更明白一些,都遮遮掩掩的,倒不好防范了。” 兵行险招,楚越是征战过沙场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而楚越,显然也没想到席晚会这么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俊朗的眉头微挑,轻笑里压着一抹淡笑,原本冷硬的言语也变得有些柔和:“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怕,还是不知者无畏?” 无知? 呵,老娘我知道的可多了! 席晚压着心里的不悦,不甘心的斜了一眼楚越,但语气到底和善了一点:“反正都已经好这样了,怕能解决问题吗?” 借着亲外甥女的身体活过来,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虽然做惠阳的时候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的确心有不甘,但还算坦然,死,她也是心甘情愿去死的,只是她自己死,她便没什么要改变的。 更何况,她也没死,造了孽的老天爷,终究是待他不薄。 但,和亲她是绝对不会去的,她自认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但和亲的事情还没有成为定局,加之又有这么多人帮着她,她不过是顺应情势,连改变都算不上。 “既然害怕没用,我就不会想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崇礼我尚且没放在心上,更别说沈瑜了。”比着还要艰难千万倍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也一步步走过来了,眼前这点事儿,真的算不得什么。 楚越双眸微垂,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湛钺有些吃惊:“晚妹妹,你……”他犹豫了好久,拧着眉心好一会儿才说:“以前至多当你是个有点小聪明,与娇弱的女孩子比起来多了些英气妩媚罢了,倒真没看出来,你这是,这是……” 湛钺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叫她刮目相看的小表妹了:“意外,太叫人意外了。” 说完有些不开心的斜了一眼楚越,不是很乐意道:“楚侯你也真是,晚妹妹还小,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提醒几句不就行了吗?那么凶做什么?我可听说了,晚妹妹病着的时候,你可没少折腾她,把我晚妹妹吓坏了,就算我皇姑母跟皇叔不计较,我都要跟您好好清算清算的。” 湛钺毕竟与当今皇上是血亲,楚越功勋再高那也是个外臣,湛钺这样敲打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楚越脾气不好人尽皆知,席晚还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仗着湛钺打不过他,现在也没人敢拦,先把湛钺揍一顿出气…… 054 非给她泡了不可! 以她对楚越的了解,他是极有可能做的。 不过,她好像多心了。 楚越沉默了好一会儿,俊朗的眉头微微收敛着,好半天,轻笑一声:“不敢不敢,湛钺世子这么说,就太看得起我了。” 湛钺脸都黑了。 这还是平时那个动不动就对他横眉冷对的楚越楚大侯爷吗?他这是……吃错药了吧? 扯了扯嘴角,好半天才勉强稳着心神,极没底气的敷衍着:“楚,楚侯言重了,我,我就是那一说……” 这比直接动手还要折磨他。 可是楚越并不打算跟他计较,也不等他说完,直接转身对锦绣道:“加双筷子吧,本侯也还没用午膳呢。【零↑九△小↓說△網】” 席晚无语扶额,这动不动就蹭饭的毛病能不能好了! 她成乐皇长姐的也是个操心的命,以前她做惠阳的时候经常领着湛钺他们到处溜达,饿了就直接来成乐的长公主府蹭饭,后来楚越也成了他们的一份子。 楚越应该早几年就独自建府了吧?怎么这毛病还留着呢! 席晚想生气,可一想到这臭毛病是她领着这一帮人惯出来的,作为罪魁祸首的她,再说什么就都透着那么些心虚。 算了算了,堂堂大长公主府里,还差楚越一个人的饭食吗? 但楚越就坐在席晚的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算了,还是埋头吃饭吧。 然后,不出所料的,又吃多了。 吃完饭,楚越也没要走的意思。 李尧是住在长公主府的,他自然不用走,湛钺是浑身难受。 他说要走吧,楚越就有可能跟着他一起,那他还是再待会儿吧。 这不走吧,楚越也不说走,真他娘的进退两难啊! 正好,席晚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席晚还觉得,与其她跟湛钺两个人难受,倒不如叫湛钺自己难受,所以,她相当果决的道:“我……困了,要去午睡,你们,随意。” 说完就是直接带着素芸离开了,剩下的湛钺一脸的生无可恋,沉吟了半晌才道:“额……” “我有事儿跟你说。”楚越瞥了一眼李尧,最终直接跟湛钺说。 李尧也没要久留的意思:“告辞。” 湛钺一想到楚越欺负人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无不透着抗拒:“别,别啊,一起一起。” 楚越还不答应呢:“要他没用。” 湛钺脸上的笑都僵了,不过他也是个明白人:“是不是因为晚晚的事儿?”也不等楚越说什么:“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的主意总比少一个好吧?” 他现在就怕李尧一个不高兴,直接转身走了,也不管楚越答不答应,直接拉着人走:“走走走,咱们去后面竹林的听风吟,我请你们喝酒……” 但,琢磨了一下,长公主府现在可没酒:“喝茶,咱们喝茶,我听说我皇叔才赏了皇姑母一斤君山银针,我要了好多次她都不肯给我,说是留着待客什么的,今儿我非给她泡了不可!” 楚越虽说没说什么,但也没给李尧什么好脸色,前面走着去了长公主府后面的竹林。 湛钺是生怕李尧不高兴,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求他…… 055 忘了没关系,我可爱说了! 楚越就是个恶魔,湛钺可比李尧领略的还要早,还要彻底。 想当年他跟着惠阳皇姑做帝京这一众皇子皇孙的孩子头的时候,忽然就杀出来个楚越了,害得他再没接近过他惠阳皇姑三尺之内。 这缺了大德的楚越啊! 湛钺一想起这些,就烦死他了。 不过大一点之后就明白了,说他缺德的确是委屈了他,他就是有点小心眼,额,也不对,是极其的小心眼。 这不席晚长大了,模样也越来越像惠阳了,连喜欢都不叫人家喜欢,那怨气,可真是滔了天了。 想着这些,湛钺再看向李尧的时候,颇有点感同身受,暗搓搓的小声道:“你不为了我,你总得为了晚晚吧,这晚晚要是被送去和亲了,你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李尧斜睨了他一眼,声音微冷:“不是告诉过你,这话别再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湛钺也是怕再给李尧得罪了,他可真的要独自面对楚越了,那还不如给李尧低声下气呢。 再怎么说,都是为了他晚表妹着想,不让说就不说好了。 年轻人,脸皮薄,他懂得。 眼看着楚越拐了个弯没影了,湛钺赶紧催促:“走走走,快点,一会儿去迟了,还不知道这楚大爷会不会给我们脸色看,我这可不是怕他,我要是能打得过他,我早就跟他打了。【零↑九△小↓說△網】” 李尧都不忍心嫌弃他:“你这还不是怕?” 湛钺:“……”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怕呢,是压根不敢跟他打,我是敢打,就是……”打不过! 不过这也不影响湛钺给自己脸上贴金:“明知道实力悬殊毫无回天之力还去送死,这可比怂还可怕,我说你不会是忘了以前你跟他打的那一场吧?” “真忘了?”说起这个,湛钺都要笑出声了:“没关系没关系,忘了也没关系,我提醒你,哎呦我跟你说,我可爱说那件事儿了……” 李尧一头黑线,冷着脸,咬牙道:“自己去吧。”说着就要走。 湛钺赶紧给拉住了:“别别别……我嘴欠我嘴欠行了吧?” 李尧也没再说什么,湛钺才领着他朝后面的竹林去。 到了的时候,楚越已经在听风吟里坐等了,原本也没怪他们来迟,就是视线落到李尧身上的时候,有些不太好看,冷哼了一声,点了小火炉煮着水,等水开了便沏茶,石桌子上有摆好了的茶具,以及锦绣刚送来的君山银针。 湛钺眼看着楚越脸色不好,转向看着李尧,他也没多客气,同样冷着脸,看着这针锋相对的局面,湛钺悔得差点抽自己嘴巴。 原想着叫李尧跟着过来,也并不是单纯的不想单独跟楚越在一起叫他来作陪的,最要紧的是,李尧这见多识广的,他刚从云州回来,根本不了解帝京的情况,而楚越呢,知道是知道,但这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嘛。 和亲是一定要推了的,但不管怎么样,都要顾全大局。 可这两个人现在…… 别说想别的主意了,就他们俩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他一会儿是劝还是看热闹,这都是个大问题! 056 这辈子,怕是戒不了了 显然,湛钺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零↑九△小↓說△網】 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打起来,搞的湛钺还有点小可惜呢。 而席晚,这一觉睡得踏实,醒来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 打着呵欠叫来了素芸:“世子跟楚侯还在府里吗?” 素芸如实回答:“已经离开了,连先生都跟着一起出去了。” 李尧跟湛钺一起席晚并不好奇,但还有楚越呢,这两个人不是死对头吗? 席晚想到眉头都要打结了,刚要说什么,锦绣从外面推门进来:“郡主,您醒了收拾收拾就准备吃晚饭了,今儿长公主还回不来呢。【零↑九△小↓說△網】” 看了看锦绣,席晚沉默了一会儿才应道:“恩,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锦绣离开,席晚才对素芸说:“如果我叫你去打听的先生与楚侯的事情,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素芸倒也没怎么犹豫,直接道:“那郡主您可能要等一等了,您用了午膳回来午睡,我便一直在您跟前伺候,并不知道先生跟楚侯都去了什么地方,要打听,得花费些时间呢。” 席晚嘴角压着一抹不动声色的轻笑,继而敛了敛的眼眸才道:“我方才只是说如果,并不是让你现在就去做。” 素芸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着。 席晚这才抬头看向她:“我前些日子病着,帝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是很清楚,你以后都留心着,捡了好玩儿的跟我说,我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她这么说,素芸明显是好奇的,不过最终却只是道:“是,奴婢一定办好。” 素芸与锦绣,的确是不同。 用晚饭的时候李尧也没回公主府,席晚也不想多问什么,他到底是成乐请来教她学东西的,即便她心里再不愿意,也是要敬着这位先生的,他想去哪里,什么时候去,她都管不着。 入了夜,席晚打发了锦绣,问素芸要了从湛钺那里讨来的三花酿,也没叫素芸跟着,自己抱着酒坛子去了玉兰苑小酌。 饮酒会上瘾,她这辈子,怕是都戒不掉了。 只不过,想着成乐会担心,少喝点就是了,可这酒喝下去,总觉得没滋味,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手臂撑着太阳穴,借着烛火,半醉半醒之间,就看着一个人影打玉兰苑过。 “谁!”以前她还是惠阳的时候,就扬言这玉兰苑是她自己的,没她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更何况是这个时候。 虽然现在她是她亲外甥女,但这不是多喝了两杯,她哪儿记得那么多! 许多那人听见了她的声音,脚步停了停,只是没过多久,又响起来了,听着动静,好像是朝她过来了。 席晚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惯了,纵然夜色深沉,她现在又是独自一个人,她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只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连眼皮子都不曾多抬半分。 树影斑驳,有月色,有烛火,要看清人原也很清楚,只是,现在席晚喝了个半醉,搁在白天看人都恍恍惚惚的,何况是现在。 席晚觉着有人过来了,抬眼看了看,随即轻笑一声:“怎么我躲在哪里喝酒你都能找到?” 057 以后别再来了 席晚迷迷糊糊的看着男人的身影顿了顿,不过还是朝着她走了过来。 可他这一走近,也叫她看清了他的脸。 她脸上带着的笑容终究是一点点的淡了下去,好一会儿,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苦涩,不过也很快将心里翻腾着的情绪压了下去,漫不经心的道:“原来是先生回来了。” 李尧视线流转在她脸上一会儿,最终收敛了视线,应了一声:“恩。” 继而,两人谁都没说话,最终还是席晚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捧着酒坛子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才道:“回先生院子,这里不是最近的路,先生怎么想起走这里了。【零↑九△小↓說△網】” 李尧好一会儿才道:“一时兴起。” 席晚眉心微微拧了拧,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同样是喝得一滴不剩才说:“先生难道没听人说起过吗?这玉兰苑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能进来。” 李尧无言。 席晚懒懒抬眼看了他一眼,继而轻笑一声:“上次先生在这儿小酌,我没计较,今天先生又一时兴起的路过,我也不打算计较,只是……” 她说着,又抬手把刚到好的一杯酒喝完,封了酒坛子才起身,提着那只剩下一半的三花酿起身,走到李尧跟前,清闲道:“以后别再来了。【零↑九△小↓說△網】” 原本就已经醉醺醺的了,后来这几杯喝得又有点着急,现在胃里烧的烧的火辣辣的。 李尧怎么说都是她的先生,她理应恭敬,只是,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看着他,她心里就越能明白楚越为何针对他。 恩,是,楚越为什么针对李尧,她都清楚,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清楚。 那越发清晰的感同身受,让她无法像清醒的时候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非要与他过不起,而是,在他面前,她始终无法坦然自苦。 她说完,直接绕过李尧,离开玉兰苑。 月影斑驳,李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去。 因着昨晚多喝了几杯,都日上三竿了席晚才起来,素芸见她要起来赶紧过来伺候,小声说着:“锦绣姐姐来了好几次,寝殿里的酒味她也闻见了。” 素芸伺候着席晚穿了衣服,才道:“锦绣姐姐头一次过来看您还没醒,我瞧着她出去吩咐了个小厮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去给长公主说去了。”说着,她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奴婢说句不该说的,郡主您昨天晚上的确喝得有点多。” 席晚现在脑仁还是疼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胸口里堵着的那口气才算是顺畅。 现在这寝殿里还能闻见酒味儿呢,也不可能瞒得过锦绣。 席晚遮着嘴巴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才道:“叫人把寝殿里的窗子都打开散散味道,你陪我去汤泉沐浴。” 素芸:“是。”吩咐了人,便扶着席晚去了汤泉。 她收拾好出来,成乐也回来了,只是叫席晚意外的人,她身边还跟着崇礼,又看了看成乐,脸上果然带着几分不痛快。 锦绣是成乐最信任的女官,此刻成乐看向她的眼神,也夹杂着几分不待见…… 058 没实打实的责罚,不算是 席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不过很快也收敛了心思。【零↑九△小↓說△網】 诚然,她不喜欢锦绣的自作主张的监视,但也理解她那份对成乐忠心耿耿的心思,若真的烦透了她,她大可直接对成乐说,无论如何都不至于算计她。 她知道锦绣早晚有一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难么快。 要不说这日子永远比人想象的精彩呢! 八成是锦绣让人去给成乐回禀了席晚昨天晚上又喝醉了事情,凑巧崇礼在。 上次席晚给他递了个那样的台阶,这才几天席晚又故态复萌,崇礼可不是要来兴师问罪了。 席晚扶着素芸的手进了长厅,规规矩矩的给崇礼见了礼,崇礼叫她起来她才起来。 她与崇礼端着君臣的礼,现下也不敢抬头乱看,恭顺的垂手盯着地面,也不说话。 崇礼看着她,笑里透着几分失望:“本殿前几日才叮嘱过表妹,这才几天就恢复了老样子,晚表妹怎么这么样叫人不省心?” 席晚听着都要感动哭了,我他娘的前儿要不给你这么好个借口,你今天也不能这么聪明的想起来拿这话来揶揄我! 不过,说就说吧,自己造的孽,得自己受着。【零↑九△小↓說△網】 席晚垂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太子表哥,晚晚知错了……” “你……”崇礼才开口说话。 成乐便直接发了脾气:“也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竟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眼见着成乐发脾气,席晚赶紧跪下:“皇姨母息怒。” “息怒?”成乐也没跟席晚客气,直接道:“今儿就是崇礼不跟你计较,我也不会这么算了的!” 崇礼一见成乐这架势,自知没趣儿。 成乐赶在他面前先的发作了,他自然就没戏可唱了,可不是要没趣儿了。 崇礼自在笑了笑:“皇姑也别太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晚晚毕竟还小……” “她还小?”成乐更加不悦了:“都及笄了,还小?” 崇礼只当席晚一直跟当初他惠阳皇姑一个性子,且成乐也一直都纵着她,从不从这样对她疾言厉色,今儿倒是跟以往不一样了。 然而崇礼也明白的很。 成乐处罚她,总好过他亲自下令责罚吧? 说到底,他成乐皇姑还是护着这个下丫头! 只不过,他成乐皇姑也得明白,今儿他在这儿,没实打实的责罚,是算不了数的。 崇礼这心思,成乐又怎么不明白,自然,席晚也一清二楚。 但要是能借机拔掉锦绣这个自作聪明的钉子,倒也不算吃亏。 席晚头垂的低低的,恭敬的听着成乐教训,不敢有半点忤逆。 成乐脸上的愤怒也是真的,一双眼眸里噙着怒火,咬牙道:“席家满门英烈,你娘生你的时候为了报你命都不要了,你长在我膝下,我念着你是席家唯一的血脉,谁承想你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样子,且不说本宫跟你小九小姨恨不得心窝子都掏给你,你倒是看看你对得起席家的列祖列宗吗!” 059 到底怎么回事儿! 席晚跪在地上低着头,态度无比虔诚,只不过,嘴角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零↑九△小↓說△網】 而崇礼。 听着成乐这话,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成乐伸手指着席晚,气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本宫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给本宫造孽,今天不管崇礼怎么罚你,领了罚,自己去席家祠堂给本宫跪着去,跪到本宫满意为止!” 席晚额头贴地,忍着些许哭腔:“是,晚晚知道了,晚晚领罚。” 成乐冷哼一声,也不管她,也没在说什么了。 她的话也说的足够明显了,接下来,自然要看崇礼怎么说了。 然而,被成乐这么一吼,崇礼还能说什么? 席家满门英烈,最疼席晚的惠阳她本人也为了南齐的家国天下去喝了亲,他们之所以能稳坐皇城,是这些人用血肉铸成了堡垒,崇礼不比韵华任性,也不必她轻浮。 即便他不想放过席晚,可作为席家之后,他已经去了五皇姑唯一的女儿,他皇长姑与他九姑豁了命心疼的外甥女,他还敢说什么? 崇礼不说话,殿里的其他人也没多说什么,就等着他发落呢。 成乐的气愤,以及席晚的小心谨慎,生生的逼着他没话说。 犹豫了还一会儿,崇礼扬了扬嘴角的笑容:“晚晚的脾气是这样的,我当日也只是说叫她少喝,小酌怡情即可,我看她现在这样,也没喝多少,要说罚她吧,的确是有些严重了。” 成了咬着牙,盯着席晚说道:“你倒是说说看,你喝了多少?” 席晚小声道:“没喝……没喝多少……” 这委屈的小声音,听着也着实的叫人不忍心的很。 不过成乐没有半点动摇,看了一眼跟着席晚一起跪着的素芸:“她昨天喝了多少?” 素芸诚惶诚恐:“回……回长公主的话,郡主的确喝的不多,奴婢服侍郡主休息的时候,郡主都还很清醒。” 成乐:“她喝醉的时候你没跟着。” 素芸更加惶恐了:“因为……因为郡主说她要去后面的玉兰苑小酌,我准备了一些点心过去,就没敢打扰郡主了。” 提及玉兰苑,成乐脸上蔓上一抹哀伤,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在自后,直接转向锦绣,声音里压着一抹冷意:“你说!” 锦绣一下跪了下去:“长公主,其实……”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成乐看着她也有点烦了:“你不是说晚晚昨天晚上又喝的烂醉吗?到底怎么回事!” 锦绣声音有点颤抖。 她刚才叫人说的,的确是席晚又喝得烂醉,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崇礼也在,否则她也不会那么说的。 锦绣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心一横:“我……我只是闻着有酒味,所以……所以一时间就,就想起以前郡主喝酒的样子,就,就下意识的说是烂醉,我……” 崇礼这一听,眉头挑了挑:“嗨,多大点事儿,这显然就是个误会。” 成乐冷冷的横了一眼锦绣,锦绣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不过,还是十分谨慎的道:“不,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乱说话……” 060 不能真成了蓄意报复 席晚没想为难锦绣,毕竟,怎么说都是成乐最信任的人,锦绣真有什么不对的,他们可以内部解决。【零↑九△小↓說△網】 但,锦绣太不叫人省心了。 她在长公主府上怎么撒野,那也是内部的事情,真想告状,也实在应该等成乐回到长公主府的。 这不就出现变故了。 在长公主府,一切就都可以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解决,而一旦出去,就会有很多不可控制的东西。 比如…… 呵! 这不锦绣就没料想到她派去的人会那么笨,且还是当着崇礼的面儿。【零↑九△小↓說△網】 如今也不是成乐要为难锦绣,是舍弃。 这个时候,必须要舍弃她。 锦绣跟在成乐身边真没多年,她必须得明白这个道理。 “我也就是瞧着郡主今儿贪睡,寝殿里又有酒味,所以就……”锦绣说着,咬了咬牙,最终仍旧是横下心来道:“所以奴婢叫人去回话的时候有些添油加醋了。” 成乐看着锦绣,满眼的恨铁不成钢,只是这件事,起因是崇礼,自然要看他的意思。 自成乐提及席家的满门忠烈,以及他惠阳皇姑,这事儿,他便不能再硬来,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跪在地上的席晚,再看看诚惶诚恐的锦绣,末了,轻笑一声:“哎呀,这话啊,多经了几个人的嘴,听着就不是滋味了,事儿呢,也就再不是原来那回事儿了。” 成乐:“你也知道皇姑我,从来都不在约束下人这些小事儿上多费心思,也没那个功夫。”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席晚:“不过晚晚也着实叫人不省心,去席家的祠堂里跪着吧。” 她只说叫跪着,却没说跪多长时间,那么这难题,自然就是又丢给崇礼了。 长厅里的人都不说话,崇礼呢,又是那种从聪明成人精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皇姑,这事既然不是晚晚的错,就没叫跪着了吧。” 成乐冷哼一声:“怎么会不是她的错!”她是一步不让,说完就转向看着席晚:“去,先跪上三天再说!” 素芸都吓坏了,赶紧求情:“长公主,郡主她大病初愈……” “住口!”成乐直接喝止。 素芸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话,崇礼则赶紧拦:“皇姑,这丫头说的不错,晚晚这才好全,跪上三天,她身子怕是吃不消啊,我这不是……” 崇礼说着,脸上带着些许懊悔。 席晚的确是胆子大,可是成乐方才说那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满门忠烈,再加一个惠阳最疼的外甥女,今日的事情,他的确是有道理的,可那天…… 要真是传出去,文武朝臣还不知道要怎么揣测他的用意,毕竟韵华与席晚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帝京已然是人尽皆知。 单拎出来一件事,倒真不好说是谁对谁错,可这要是联系到一起,那他那日给席晚送酒的事情,便真的成了蓄意报复。 他现在是储君,即便席晚没有忠烈之后的身份,如此小家子气的事情,他也绝对落不得什么好名声。 席晚他是一定要磨搓的,只不过,这事儿,要悄悄的办,要没一点后顾之忧的办…… 061 本事好的有些过分了 席晚跪的腿都要酸了,崇礼你丫琢磨好这其中的关键没? 只是她才这样想着,崇礼便开口说话了:“我这不是关心情切吗,就想着晚妹妹能一下子把这个嗜酒的毛病给改了,可这事儿,欲速则不达,急不来。” 席晚低着头,瞥了瞥嘴角。 你丫现在知道欲速则不达了? 哎! 这侄子,也的确是聪明,给个台阶就知道下,审时度势的本事好的有些过分了! 成乐也没因他这一句话消气,依旧是满脸气愤的瞪着席晚,崇礼笑的有些勉强,从一开始信誓旦旦的要席晚实实在在的受到责罚,现在,却求起情来了:“皇姑,你还不知道晚晚吗?从小就胡闹乱了,您要教她,也得一点点的教,可急不来了。【零↑九△小↓說△網】” 崇礼见成乐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干脆一副开玩笑的样子道:“这真要说起来,晚晚现在这样,还不是皇姑您惯的,论起来,您也有错。” 成乐不由得的笑出了声,抬眼看了一眼崇礼,舒了一口气笑道:“你皇姑我也不是只惯着她一个人啊,你说说,你跟韵华两个在我这儿还少撒野了吗?” 崇礼笑着应承:“可不是吗!前儿湛钺不是回来了吗,我还跟他说呢,我们这几个同辈身上的臭毛病,绝对是皇姑您惯出来的!” “嘿!臭毛病就是我惯出来的了?”成乐自然不答应,然而崇礼也会哄人开心,三言两句就让成乐消了气,继而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席晚,笑笑道:“皇姑,您还是快让晚妹妹起来吧。” 成乐瞥了一眼席晚,碎了一口:“闹心的祖宗啊!”然后深舒了一口气对素芸道:“扶郡主起来吧。” 素芸:“是。” 崇礼看着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起来都有些费力的席晚,眼底的笑意稍稍收敛了一些,不过也很快道:“夏天衣裳单薄,晚妹妹跪了也有好一会儿了,皇姑还是交给太医给晚妹妹看看吧,伤了膝盖就不好了。” 成乐没好气的冲着席晚道:“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 席晚才要俯身叩谢,崇礼就拦住了:“别别别!”说着,就直接吩咐素芸:“快去,扶郡主去寝殿。”然后又随手指了一个仆人:“你,快去请太医。” 成乐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垂眸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锦绣。 因着今天这件事,再看着她,的确是心烦的厉害,但,锦绣可是她用了许多年的人,又对自己忠心耿耿…… 成乐是生气,但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也狠不下那个心。 然而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崇礼直接道:“这锦绣姑娘呢,皇姑您也用了那么多年了,一直也没犯过什么错,这次也是好心办坏事,要不就算了。” 崇礼这一开口,锦绣好像看到希望一般,诚惶诚恐的叩谢:“奴婢谢太子殿下宽恕,谢太子殿下宽恕!” 成乐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锦绣,她再不会放到席晚身边伺候就是了…… 062 好心情全让他给败了! 送走了崇礼,之后的事儿,成乐办的静悄悄的。 锦绣还是留在了长公主府,只是成乐再也不让她来长宁殿伺候了,只是偶尔叫她来传个话送个东西之类的。 所以啊,一连好几天没看见锦绣,席晚格外的神清气爽,连带着对李尧都格外客气了几分,让干嘛干嘛,也不嫌弃他给的书有辱她智商了。 她吃着风,边看书边喝茶,末了听着外面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眼底瞬间溢出一抹笑意:“锦绣来了?” 看样子还挺高兴的呢。 锦绣脸上有点尴尬,干笑了两声:“皇上赏给长公主的凉瓜,长公主让我拿来给郡主您尝尝。” 席晚依旧笑着:“先生说了,授课时间不能吃东西。” 锦绣只要不时刻在她跟前晃悠,其实席晚看她还是顺眼,也不愿多为难。 李尧除了翻书的动作,什么都没有。 席晚还以为他这次能网开一面呢,没想到还是这个鬼样子,没辙了,指了指素芸:“你跟锦绣一起去,先用冰镇着,一会儿我再吃。” 听她这么说,素芸就赶紧跟着锦绣去了。 席晚这几天积累下来的好心情,全让李尧给败了。 所以,看什么什么不顺眼,刚才看着还可以的书,一下子索然无味,拿起来翻了两页,啪的一声丢在书桌上:“无趣!” 李尧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看他的书。 席晚一肚子的火气没出撒,外面的日头有大,要不是长厅通透凉爽,她早就待不下去了。 这李尧啊,这像是一团棉花,无论你怎么看他不爽,怎么磋磨他,他就跟没听见,没看见似的。 席晚气呼呼的转头,书也不看了,苦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钱似的,他唇角微动,继而将手里的书放下,眼眸微微收敛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拇指指尖磨蹭着食指指腹,轻笑一声道:“无趣?郡主是在说我吗?” 他忽然开口,席晚还挺意外的,转头看了他一眼,最终又将视线收回,看着长厅外面的荷花池,没好气的道:“没说你!” 李尧也不意外,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的,却反常的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不是说我,那便是说着日子过的无趣了吗?” 席晚微微一怔,不过片刻之后也恢复如常,捏了衣袖上的薄纱在指尖轻捻着,也不说话。 外面蝉鸣听得人心里烦躁的很,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没了一开始的闲情雅致,虽然她强压了让自己心平气和些,可没有,她还是越来越心烦意乱。 李尧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一会儿,笑出了声:“所以你就时不时的找点事儿?吃点亏?” 席晚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转过去,盯着她,眉头微微拧着:“我吃亏了吗?” 目标不同罢了,谈不上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李尧抬头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轻笑一声带着些许不屑:“要打发走锦绣,有的是法子。”说着,敲了敲桌子:“你偏要用在青石地板上跪着的法子吗?” 063 场面话,听听就好 席晚对锦绣的不满都是藏在心里的,她自信成乐都没看出来,但李尧却好像心知肚明一样,席晚忽然觉得这李尧有点意思,视线定在他脸上好一会儿,最终却淡然的移开视线,笑里透着一抹自嘲,清闲道:“本郡主一介孤女,要什么没什么,能跪着就把这事儿了结,已经很不容易了。” 以前她做惠阳的时候那真是风光无限啊,如今每每受制于人,她都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可有些事情一想起来,就连带着心里不舒服。 上一世,说她活的不容易吧,却光鲜亮丽的叫人羡慕,说她活的容易吧,却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如今在自己外甥女身上重生,她至今都没能想明白这叫什么。 还债,还是老天爷眷顾? 不好说啊。 李尧看着席晚与他说完那句话,视线便又落到了外头,看着荷花池里的荷花,水面上折射过来的太阳光刺得人眼睛疼,她也只是看了一会儿,眼睛就直接眯起来了。 两个人之间,安静就只剩下风声。 能跪着把这事儿了解,已经很不容易了。 的确,依着如今席晚的身份,让崇礼谁也追究不了的平息了这件事儿,的确要跪着。 痛痛快快的让成乐当着崇礼的面儿臭骂一顿,让崇礼没有发作的余地,才是最要紧的。 只是…… 李尧抬头,语气清闲道:“你就那么确定长公主会按照你预想的话说吗?” “呵!”听着这话,席晚不由得笑了,转了身子面对他,手臂撑在书案上,笑容里又透着几分不屑:“我皇姨母跟寻常的小女子比起来,的确是细腻不足,然而,想要在朝堂上跟一群男子平分春色,仅仅靠过人的军功与长公主的身份,都不够她死一百次的。” 这话意思是好的,但,听着总是叫人刺心的。 只是席晚找不到更直接的话里形容成乐在朝堂的处境。 功高震主了,皇帝会忌惮,长公主的身份已然足够显赫,可建功立业起来比诸位王爷还要厉害,这一对比下来,诸位王爷心里也不会多好受。 至于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每次都要被一个女子压一头,要说心里完全坦然佩服,那都是场面话。 所以啊,成乐的处境都不能称之为不好,应该说是恶劣。 她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崇礼,能在权利倾扎之下活到今日,若不是她天命护体,便是有个极厉害的人需要她活着,而被人利用着活下去,下场通常不会好。 席晚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南齐能有那么大本事的人,还真没有。 至于什么天命护体,听听就好。 哪儿有什么天命啊! 席晚觉得李尧能问出这种话来,实在与他那让成乐交口称赞的才智不相配,说话间带着些许笑意,掩盖着言语里的试探:“我皇姨母与湛钺都称赞你有举世之才,拉了你来给我做先生屈才的很,但我瞧着,你也不过如此啊,难道传言不实?” 064 不是连累 席晚对李尧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充其量也就是有点小意见。 戒备? 没有。 怀疑? 没有。 席晚也很清楚这笃定因何而起,可就是太明白了,有的时候看到他,心里才不太舒服。 初见他的时候,李尧明知道楚越不待见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与楚越针锋相对的护着自己,可那天,他明明就站在旁边,却一句话也不说。 席晚还以为他很明白呢,现在却问自己这样的话? 还真是叫人诧异。 李尧面色平静,也不多说什么。 席晚轻笑一声:“我就是知道。” 他不说就算了,席晚也没想强迫他。 李尧有李尧的想法,她也有她的确定,最好两不纠缠。 然而她话才说完,李尧便直接道:“兵行险招,我懂。” 席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先生既然明白,又何必多问?” 李尧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席晚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看他。 他眉心微拧着,像是在深思熟虑什么似的。 看他这样,席晚嘴角微动,笑里带着些许自嘲,舒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才道:“先生在担心什么?” 李尧抬头,视线流转在她脸上,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席晚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怕被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连累吗?” 李彦眉头忽然紧拧着,不过很快也舒展开来:“不是连累。”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多余的话。 席晚脸色微沉,敛了敛眉眼盯着捏着茶杯的手指,很久都没说话。 不是连累啊。 可不是连累,又是什么啊? 她终究是无话可说,继而重新把她随手丢在桌子上的书册拿在手里,翻到方才看到的位置,接着看了起来。 可她终究是静不下心,尤其是书里一句:慧极必伤,过刚易折,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席晚捏着书卷的手指微微用力,最终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李彦微敛着的眼眸与她相对而坐,终究没有太多反应。 素芸听见声音进来,看着底下一片狼藉,下意识的看向李尧,只是李尧从始至终连眼都没抬一下,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赶紧走过去,扶了一把要站起来的席晚,可席晚却直接把她推开了:“把这里收拾了,谁都不许说。” 素芸迟疑的跟在她身后一会儿,见她朝寝殿的方向去了,她虽然在席晚身边伺候的时间不长,但席晚的脾气她却了如指掌,她说让自己留在这里收拾东西,自己若是跟过去,只怕会惹得她心里不高兴吧? 所以,素芸也不敢耽搁,确定席晚没事儿,就直接拿了东西过去将地下那一片狼藉收拾了起来。 这之间,她一句话都没说。 李尧在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开口道:“把那本书给我。” 素芸照做,找了自己刚收拾起来的那本书递给他。 李尧翻到席晚方才看到的那一页,手指移到他熟悉的那句话上,嘴角微扬起一抹淡笑,继而将书放在原本的位置,直接起身离开…… 065 又是死局 崇礼来闹了那么一次却被成乐打发了,席晚这几天过的还算是安稳,只是,席晚那天在长厅里跟李尧发了火之后,便不想再看见他,这几天一直都没去长厅。 素芸断了一盘茶点过来,面色有些为难。 席晚闲着的一只手拖着下巴枕在桌子上,摆弄着手上的棋子,她听见动静了。 这几天成乐也忙,没时间过问长公主府上的事情,所以很多事情都交给锦绣搭理了,除了长公主府上得了什么好东西,锦绣惦记着给她的长宁殿送过来一份,基本也都不往席晚跟前转悠。 所以,不用想,席晚也知道是素芸回来了。 她这长久的不说话,席晚才懒懒得从桌子上起来,转头看向端着茶点盒子站在门口的素芸,眉心微微拧着:“怎么了?祭酒家那儿子发脾气了?” 除了叫素芸去给她拿吃的,顺带着,还叫她去给李尧打了声招呼。 素芸听见席晚这风轻云淡声音太阳穴都要跳出来了,不过席晚这都开口问了,她也不好回答:“没有。” 席晚将视线收回,重新放在棋局上,双眸微微收敛,虽然语气已经很平淡了,但还是透着几分吃惊:“竟然没有?” 素芸把茶点放在桌子上,又倒了一杯茶给席晚,面色有点为难:“先生除了说知道了之外,什么都没说。” 李尧的确是什么都没说呢。 但素芸这么紧张是怎么回事? 席晚抬头,打量着她一会儿,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这不挺好的吗?看你紧张的?”她是黑子白子都捏在手里,一个人操控着一盘棋局,自己跟自己博弈。黑子已经落下,这白子该落到什么地方,她想了也有好一会儿了,最终,还是给她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把棋子放在它该落下的位置,席晚倒没多惊喜,反而有些懊恼:“又是死局!” 素芸看不懂,所以也没接话。 席晚这才把棋子一个个的都捡了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题:“李尧虽说是我的先生,但这到底是长公主府,我这个郡主说话再没分量,这个借口不去上课的权利还是有的。”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 席晚不说还好,一说,素芸脸上的表情就更精彩了,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郡主,找借口!借口您总得给一个吧。” “我……”席晚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啊?我没找过借口吗?” 素芸笑了:“您找过吗?” 没有吗? 席晚自己都愣了。 看她这没头绪的,素芸一脸无语直接道:“如果‘不去了’这三个字算是借口的话,那您真找过。” 额…… 席晚扯了扯嘴角。 好吧,她想起来了,这几天,她的确都是这么直接了当。 “奴婢是绝对站在您这边的,但……您是不是有点太欺负先生了?”素芸小心翼翼试探着说。 也真是奇了怪了。 那李尧,好像一点都没要生气的样子。 刚才去,素芸是绞尽脑汁的想给自家主子找个像样的借口,可才一开口,李尧却直接道;“她今天是不是还不想来?” 066 没在怕的 那气定神闲的语气,搞的她都有点怀疑自己主子是不是脑子里又那根线打错了。 素芸是席晚贴身伺候的丫鬟,揣测主子心意是有些自作聪明了,但这几天,素芸也没少琢磨席晚的心思。 太奇怪了! 那天她就在外面守着。 两个人的确是说了几句话,她断断续续也听见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语气听着很和善,谁也没要生气的征兆啊。 怎么好端端的,自家主子就砸了东西,一言不发的离开? 再之后,干脆就不去了。 也真是邪了门了啊! 再看李尧,也不生气,反倒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被欺负上瘾啊! 素芸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表现出来了,这不眉头都要打结了。 席晚从茶点盘子里挑了一颗梅子直接塞在她的嘴里。 “啊!”素芸这一惊,才反应过来,梅子咬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嚼,裹在嘴里,一旁的腮帮子鼓着,说话也不是那么清晰了,不过仍旧是一脸忧心:“郡主啊,您难道就真的不怕先生跟长公主告状?” 席晚笑了:“他要告状就尽管去好了,没在怕的。” 素芸脸都黑了:“您果然是看先生好欺负,故意的!” 席晚语气里带着几分清闲:“你这丫头,刚还说绝对站在我这边,现在倒是替那儿子说话了。” “可人家先生没得罪您啊!”素芸急着辩解:“奴婢这是……实话实说。” 席晚心情还不错,干脆拿了棋子在棋盘上随意摆着图案,最后一个棋子落下,她才回了素芸的话:“他就是得罪我了。” “长了那么一张脸,就是他的错。”席晚看了一眼棋局上的字,是南齐二字。 素芸也看见了,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听见自家主子说那话,整个人都不好了,扯了扯嘴角,不要命的说:“见过不讲理的,就没见过您这么不讲理的!” 席晚乐呵呵的笑着,继而又将摆放的齐整整的南齐两个字打乱,依旧是清闲无比:“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道理’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素芸也是无语的厉害,不过最终也是规劝了一句:“先生很可怜的,您不过去,他也每天在长厅里待着,孤零零的一个人。” 席晚虽然不讲道理,可听着这话,脸上依旧闪过一抹不一样的神情:“他每天都在?” 素芸点头:“是啊,您推着不去长厅的时候,奴婢前两天是去长厅回话的,后来想着,您这连着两天都不去了,先生总不会还在长厅等着了,就直接去了先生住的院子,没见着人,后来才去了长厅,然后,那几天也留着心,时不时的过去看看,才发现先生这几天一直都在长厅看书的。” 席晚双眸微微收敛,没接话。 “哦对了。”素芸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接着道:“锦绣姑娘好像也知道了这件事儿,我这几天悄悄过去看的时候,都有发现她去长厅给先生送点什么瓜果茶点的。” 素芸眉心微拧,看向席晚:“郡主,锦绣姑娘都知道了,是不是长公主也知道了?或者,长公主迟早会知道的?” 067 心有芥蒂 席晚倒不怕成乐知道不知道,反正她早晚会知道,而她呢,自然也有应对的法子。 只是李尧的所作所为,还真的有点叫人捉摸不透。 席晚放下手里捏着的棋子,清闲的应了一句:“用了午膳我过去就是了。” 素芸笑了笑:“那行。”继而又补充了一句:“不管郡主您跟先生有什么过节,这面子还是要过得去的。” 席晚觉得素芸说的对,也看的透彻,但,那句郡主跟先生有什么过节,还是叫席晚怔住了。 “我……”席晚犹豫了好久:“我跟他有过节吗?” 或者说,她有表现出跟李尧有过节了吗? 什么那些招人恨的别人家的孩子之类的,也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怎么素芸这里就说的信誓旦旦了。 然而素芸看她这后知后觉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郡主,您还以为您跟先生没过节呢?” 席晚仔细想了想,给了素芸一个肯定的答案:“的确是没有。” 素芸直接就笑出声了:“还没有呢!” 席晚一脑门的黑线。 她有那么小气吗? 没有! 绝对没有! 就算他对李尧不是多友善,但还不至于到有过节那么严重的地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有,她也绝对不会叫人看出来的好吗! 这素芸…… 席晚疑惑的看向她,拧着眉,追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跟那儿子……额,先生,有过节的?” 素芸一脸坦然:“这还不明显吗?” 席晚太阳穴都要跳出来。 这怎么就明显了? 可素芸也的确认认真真的列举了起来:“从安排住所到长宁殿的布置,再到这几天您故意不去,哪一件不是针对先生的?” “我!”席晚想反驳的,但这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底气不足。 素芸比她还要小一些,刚派来伺候席晚的时候有些认生,甚至还有点害怕,谨小慎微的话都不敢多说,可是时间久了,渐渐的也就不怕了,至少,她心里是认定了席晚这个主子的,在外人看来,素芸是个恭恭敬敬的奴婢,但在席晚面前,两个是主仆,更是可以说话的朋友。 这点,不管是以前做惠阳的时候,还是现在的席晚,都想要。 她一直想要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即便前世芸芸忠心耿耿可以为她而死,她终究不是惠阳可以说话的朋友。 她…… 信任芸芸,却始终是心有芥蒂。 即便她知道,那所谓的芥蒂根本不在芸芸身上。 所以,锦绣会被她针对,会千方百计的想要锦绣离开她身边。 惠阳也好,席晚也罢,她终究不喜欢自己身边有个别人的眼线。 纵然那人是真心实意,可…… 想着,惠阳微微有些干涩的喉咙吞了吞口水,眼眸微微收敛,声音里也透着几分疲惫:“那我以后不针对他就是了,多大的事儿啊!” 她这话说的轻松,可到底轻不轻松,她自己心里明白的。 素芸还是小孩子心性,没想那么深,只是听见席晚那么说,她也算高兴的。 毕竟,那是成乐长公主的安排,既然躲不过去,何不叫自家主子高高兴兴的,生气也伤自己的身子啊! 068 八成是遇到鬼了 席晚也真的说到做到。 第二天,她就如常去了。 她去到长厅的时候,李尧已经坐等了,席晚有点意外,可素芸好像是意料之中的样子,压低声音对席晚道:“这几天都是这样的,早早的就过来了,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写点字什么的,一待就是一整天。” 席晚暗自舒了一口气,走到李尧跟前坐下。 两个人之间依旧隔着素白色的纱幔,席晚看他都看得不是多真切。 可就是因为这朦胧间的不真切,看着那一张脸,席晚又平白无故的想生气。 还是素芸提醒了她。 素芸给她倒了茶水放在一旁,继而又去给李尧倒了一杯,然后就直接退出去了。素芸的出现对席晚来说是提醒。 不是的,不管怎么说,都不是的。 席晚强压下了一口气,轻咳一声,缓缓道:“本郡主前几天身子不爽快,就没来。” 李尧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翻了翻手里的书卷:“没关系,这两天,我会把你拉下的功课都补上。” 席晚:“……”果然这儿子不仅看着叫人生气,连说话都叫人这么堵得慌。 本宫不就是几天不过来跟着你读书吗! 这么记仇? 还补上! 补你…… “你瞪着我也没用,要是不服气,咱可以等长公主回来的时候好好说说这事!”李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 你大爷! 她就纳闷了,明明她看着李尧就没抬头看她一眼,他是怎么知道她现在恨不得要吃了她似的瞪着他? 不过,李尧这话,也的确是戳到了席晚的软肋。 心里再怎么想着把李尧千刀万剐了,语气到底是软了下来:“应该的,应该的,落下的功课是一定要补的!” 后面这句话,席晚说着都要把牙齿咬碎了。 李尧不是没听出来,只是他很享受。 这样的她,好久未见。 李尧一声轻笑,语气里流转着太多的气定神闲:“你知道就好。”说着丢给席晚一本书:“今天先把这个通读了吧。” 席晚拿到手里看了一眼,还是那天那本书。 这书,席晚看过许多次,她做惠阳的时候也常看,也是这样,那人或生气,或担忧,或是有些恼了她的样子拿给她:“今儿你必须给本殿把这本书看完,要文意皆通!” 结果呢,每次都是看到一半,不是她自己不愿意看了,就是那人一脸无赖相的哄她。 多少次都没看全过。 如今啊,也不知道这李尧安的是什么心思,还是单纯觉得这本书好看,也适合她看,所以就找来给她。 只不过,有些字眼看着就伤情,她暂时还不想碰,或者,不敢碰到。 “这本书我已经通读了,先生换一本吧。”这便是在找借口了。 李尧仿佛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直接道:“你既然说已经通读了,那就说说最后一篇吧。” 席晚一头黑线! 这别人家的儿子,果然是个公敌! 她还能说什么? 她还能怎么说? 席晚觉得自己八成是遇到鬼了,犹豫了一会儿,直接拿起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一声不吭的开始看了起来…… 069 刺心的两个字 成乐军务太忙,一忙起来连着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回公主府也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这整个公主府,就只有席晚与李尧,再加上素芸与锦绣一种女官,以及府内戍守的侍卫还有下人。 主子就只有席晚一个人,但现在,席晚总觉得李尧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 这他娘的太不公平了! 席晚愤怒的想掀桌,可李尧那四两拨千斤的气定神闲的态度,真真把她压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吧好吧,她认怂还不行吗! 李尧说叫席晚读书,她也反驳不了,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的看书,用过午膳之后连午休都没去。 午后的日头很烈,热气腾腾的蒸得人难受,席晚原本赌一口气,现在倦怠的撑不下去,捧着书双眼不停的打架,一个不稳头就直接磕到桌子上了。 不过还好,好像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的额头碰到一个温热的掌心。 席晚猛然抬头,赫然睁开的双眼对上那隔着纱幔的李尧朦胧的脸庞。 “景云……”席晚脑子里还是懵懂的,可这两个字,就好像一根刺一样,刺得她心疼的窒息。 李尧悬空的手指微微收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着锦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素芸,怎么又打瞌睡?” 素芸的声音有点慌乱:“锦绣姐姐,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锦绣笑了一声:“嗨,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过还是要警醒着点,万一郡主有吩咐呢。” 素芸毕恭毕敬的:“是。” 再然后,锦绣就直接进来了。 席晚端了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平复了下心绪,再转头看向锦绣的时候,笑容温和从容:“锦绣来了。” 锦绣见了礼,笑着道:“我来给先生和郡主您送点凉瓜,今儿天气太热,我用冰镇过了,消暑用。” 李尧在前,她在后? 好吧,席晚算是听明白了,她这是被无视了。 锦绣还能提上那么一句,那真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颜面。 席晚不是多服气的瞥了一眼李尧,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而这个时候,锦绣把冰镇过的凉瓜放在桌子上,可席晚看的清楚,锦绣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到过她的身上,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李尧,席晚扯了扯嘴角,有些没眼看。 要说有一个好皮囊,其实也挺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要是自己喜欢的那多好,可李尧? 锦绣来这儿那么长时间,席晚就没见他抬过眼皮。 席晚没来由的有些同情锦绣,这是何必呢! 不过锦绣很有分寸,除了只是多看了李尧几眼,什么话也不多说,末了转头看向了席晚:“长公主来了消息,说是天气越来越热,让奴婢问下郡主您什么时候准备去避暑山庄?” “啊?”席晚自己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每年快到盛的时候,以前她四哥,现在的皇帝舅舅都会去避暑山庄避暑,自然的,他们这些皇亲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但惠阳不是多想去…… 070 这个法子最管用 旁的暂且不说,但是跟着皇帝舅舅一起去避暑山庄,就少不得要跟他的皇子公主们打交道,才跟韵华打过一架,又前前后后的给崇礼使了多少绊子,她现在过去,跟主动送上门去被虐有什么两样? 但,要是不去的话…… 席晚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成乐说。 锦绣以为席晚不愿意去,自然也知道因为什么,笑着解释道:“郡主您也不要怕,今年太后娘娘不在,有皇上在,韵华长公主不敢闹出什么花样的。” 席晚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 太后不在啊! 要说起这个太后,那可真是个狠角色。 也不怪锦绣会怕席晚不想去的矛头直接指向当朝太后,即便是以前她还是惠阳的时候,都对这个太后相当忌惮。 如果她不在的话…… 席晚脑子里转了转个念头,不过也只是一个闪念而已,转头看向锦绣,眉头微微拧着:“太后娘娘不在帝京?” 锦绣如实回答:“是啊,太后娘娘这几年醉心礼佛,近两年咱们南齐天灾频发,太后娘娘便去无量山大昭寺了,说是要吃斋念佛三个月,以示诚心,祈求我南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去三个月,什么时候去的?”席晚继续追问。 “也就上个月才去的,回程还早呢。”锦绣道。 席晚双眸微垂,也不做声,锦绣继续好言相劝:“所以,郡主也不必担心什么了,听说宫里已经开始收拾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那……”席晚想了一会儿:“皇姨母呢?她去不去?” 锦绣笑了:“避暑山庄那边自然是要给长公主准备的,但是长公主军务那么忙,八成没多少时间过去。” 这回答,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现如今,她的皇帝舅舅能信得过的,也就成乐了,自然是恨不得什么事情成乐都能做,他也好放心一些。 见席晚不再说什么,锦绣自顾自的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奴婢就去吩咐人准备,长公主说了,先生也要跟着一起去的。”说着,她转头看向李尧问道:“先生可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李尧也不好不回答,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生硬:“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收拾的,不劳你费心。” 锦绣讨了个没趣,看向席晚,她依旧一副沉思着什么的样子,锦绣试探着问了一句:“郡主?” 席晚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她,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叫人去湛钺世子府上,就说我手上得了个宝贝,让他过来看新鲜。” “噗!”锦绣一听这话就笑了:“郡主果真学会了以前九公主的法子,咱们帝京谁知道湛钺世子最难请,便是答应了要过来,那是随着自己的心思,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去了,但,只有这个法子是最管用的!” 席晚扯了扯嘴角。 以前可是她领着湛钺那群人到处鬼混的,湛钺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惠阳知道,但她的小外甥女席晚不知道,也不怪锦绣要笑了。 071 求你罩着我! 锦绣因为席晚吃了亏,但到底还是要把席晚当做半个主子了,所以席晚说什么,只要合情合理,她会老老实实的去做,而且会尽可能的让席晚满意。 所以,即便她很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但席晚吩咐了,她马上去照做了。 用完晚膳,湛钺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快快快,你又得到什么稀罕的东西了,快给我开开眼界。”湛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席晚都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了,骗人到底让她良心隐隐作痛。 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要不是用这个法子,湛钺也不可能来的那么快。 席晚淡定的端了茶杯子喝了一口茶压压惊,然后一脸‘你来都来了,还能把我怎么着’的表情看着湛钺:“这个真没有!” 湛钺:“……” 眼看着湛钺失望的想打人,但,席晚一如往昔的沉静自持:“我找你来啊……” “不想听,再见!”湛钺起身要走。 席晚赶紧把他给拉住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不正经?”湛钺有种见了鬼的错觉,他怎么说也二十好几了,被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教训说不正经,他怎么那么想以大欺小? “额……”席晚也觉得自己那话说得不太合适,暗自在肚子里措了措辞才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皇姨母那么忙,这段时间肯定没空管我,这不马上要去避暑山庄了吗?我这不琢磨着抱你的大腿,求你罩着我吗?” 湛钺看了看她现在狗腿的小模样,还真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望,最后干脆没脾气的坐了回来。 听席晚提及去避暑山庄的事情,湛钺觉得没什么可担心:“太后不在,有我皇叔在,韵华他们不敢太过分的,他们再狂妄,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跳掉明面上来,他们的确是大权在握,有皇姑母在,他们还真不至于只手遮天。” 席晚不情不愿的道:“可我也不想隔三差五的被他们敲打啊!” “嘁,你以为这事儿皇叔有点都不知道?那天崇礼回去之后,皇叔直接把他叫到了太和殿问他如何安置前朝英烈遗孤的事情。”湛钺说这话的时候满眼不屑。 崇礼在一众皇子里面的确是才德出众,可在这件事儿上,他是的的确确的烦了糊涂。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韵华那是他的亲妹妹,且韵华既然找到了崇礼,想让崇礼替她出头,那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说,对席晚,自然是怎么大逆不道怎么描述,把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掩藏了去。 而崇礼呢,听着有人真没欺负自己的亲妹妹,自然是坐不住了。 紧赶慢赶的来演了那么一出,结果却被席晚捅了软刀子,至于前两天那一次,那就是纯粹的自己气不过,想在席晚这里扳回一城。 可是他也太小瞧他的皇姑母成乐了。 三言两语的就把他给打发了。 其实这些,席晚也都明白,但有一点她不清楚:“皇舅是怎么知道那天的事情的?” 072 怕连累别人吗? 崇礼不是傻子,他自然懂得让人闭嘴。 而成乐自然要选择息事宁人了,否则这件事情出了长公主府,局面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了。 所以,她的皇帝舅舅居然会知道?而且还能不动声色的敲打崇礼? 席晚心里琢磨了一下,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湛钺身上,眉心微蹙:“不会是你说的吧?” 湛钺略显可惜:“是我就好咯。” 席晚:“?”她更加想不明白了。 湛钺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点不爽:“这要是我的话,皇叔就不会只是敲打敲打崇礼那么简单了,谁还不会添油加醋了?韵华能添的过我?” 听他这么说,席晚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你! 在官场上行走的都是人精,听什么话做什么事儿,看人做什么事儿就会明白该说什么话。 崇礼无缘无故的被他的父皇敲打,估计得老实一段时间,不过暗地里的动作也不会少吧。 他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的父皇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跟他说那样的话? 不过,崇礼怎么忙,那都是他的事情,忙一点也好,免得他整天把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至于韵华,没有崇礼光明正大的给她撑腰,那么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 席晚打定了注意,继而看向湛钺。 湛钺被她诓了,现在还不爽呢,大抵是想着自己不能吃亏,把素芸给她准备的点心全都给吃光了。 席晚看着也是相当的无语,不过,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想了想,席晚道:“这次去避暑山庄,你也是要去的吧?” 湛钺的行踪可不好捉摸,以前就是这样,时去时不去的。 听她这么问,湛钺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才道:“本来是不打算去的,这不让你抱了大腿吗,我不去也不行啊。” 有他这话,席晚就更放心了。 只不过,湛钺忽然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我母妃天天在家念得我头疼,我一走吧,她就浑身疼,也走不掉,索性我跟你们一起去避暑山庄躲躲。” 噗! 席晚不厚道的笑了:“这能怪你母妃吗!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像你这样的,孩子都会跑着叫祖母了,她能不念你吗!” 她虽然打趣他,但湛钺却没多说什么。 双眸微微收敛着,手指微微捏着茶杯子,好久都没说话。 突如其来的沉默叫席晚挺不适应的。 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道:“你……” “晚晚,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 湛钺忽然开口,没头没脑的说了那么一句,席晚当即就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怕连累别人吗?” 被说中了心思的湛钺抬头看向席晚,微微拧着的眉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看着他这个样子,席晚忽然笑了,只不过那笑去极其苦涩。 她还是惠阳的时候,湛钺也是帝京最潇洒盎然的少年,年少还不知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湛钺也曾经常在她跟前提及过一个女子的名字。 只不过,那一场变故之后,他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073 无妻无家一身轻 像他们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当年的那一场变故,真是改变了许多人啊! 湛钺没想到席晚会知道,被她说中,自然也就不隐瞒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是皇室宗亲,我父王已经谨慎了又谨慎了,一不留神还是要被人扣一顶目无君上的帽子,哎,倒不如无妻无家一身轻,免得连累别人连命都丢了。” 免得连累别人连命都丢了…… 席晚听着这话,心口一阵绞痛,慌乱之间握在手里的杯子都的洒了。 “没事儿吧?”湛钺忙叫素芸过来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手腕上的茶水。 等到素芸忙完了离开,湛钺才又开口:“你啊,现在就什么都别想,我们会好好护着你的,以后跟……”湛钺欲言又止,很快改口:“等你再长大一些,找一个如意郎君,最好是普普通通的人,成亲了之后,随便你们去哪儿,最好是永远离开帝京。” 席晚勉强的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湛钺左右瞧不见李尧,也是无趣的很,干脆直接起身:“都这时候了,我也不回去了,我去找李尧挤一挤,明早上叫人收拾了东西就直接去避暑山庄。” 席晚由着他去了。 被牵连丢了性命的人? 现在想一想,那一场变故里死了的人还真不少。 其中就有以前湛钺常提及的那一个女子,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真的不怪湛钺会有如今这么偏执的想法,当年的事情,谁都无法再经历第二次。 想着,席晚笑的有些凄惨,继而自言自语道:“的确不能再经历一次,否则,湛钺就跟我一样了。” 素芸见湛钺离开才进来,天都暗下来了,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可才一走进来,就听着席晚在自言自语,她也没听清楚席晚再说什么,还以为她是在吩咐自己呢,赶紧走过去问了一句:“郡主,您刚才说什么?” 席晚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素芸,继而又看先别处,暗自舒了一口气,笑了笑:“没有。” 她否认,素芸也不好多问,然后赶紧扶着她起来离开长厅:“我听锦绣姐姐说,咱们要去避暑山庄了?” “是啊。”席晚也不隐瞒,而是直接了当道:“到了避暑山庄,会见到许多人,你记住了,尽量的别让别人注意到你,太引人注目了,反而会很麻烦。” 素芸都一一记下:“奴婢本来就是个不起眼的人啊,奴婢以后会更加小心,一定不会给郡主惹麻烦的。” 席晚无奈的笑了笑,也不过说什么。 但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很。 有时候,你不想惹麻烦,可是偏偏会麻烦缠身,烦都烦死你。 小心谨慎是必要的,关键是,有麻烦了也不能怕。 韵华那个小丫头,她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了,小时候就鬼精灵,现在可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只不过,这心思用了太多,太聪明,反倒是招人厌了,尤其是韵华这种被人宠坏了的公主脾气。 她的确有资格骄纵,可骄纵过头了,就不应该了。 074 所谓制衡 第二日,锦绣与素芸早早的就在收拾东西,席晚起来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因为席晚这儿不能没人伺候,锦绣便叫素芸回来,一个人在哪儿忙活。 素芸断了洗漱的水与帕子来,趁着空挡与席晚说:“锦绣姐姐说,咱们这次会跟沈公子一行过去,说是太子殿下特地吩咐的,让沈公子照应着郡主您。” “照应?”席晚听着这两个字都觉得有些别扭,她病着的那两个月不算,自醒过来,别说崇礼了,他们兄妹两都没少照顾她,如今还叫上沈瑜? 这不知道他是要照应,还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 素芸自然知道席晚的意思,毕竟,在南齐,谁都知道沈瑜是崇礼那头的人,加上前段时间崇礼的所作所为,别说席晚明白太子殿下说照顾的真正意思,连素芸这小丫头都明白,少不了要提防着。 可是想着锦绣吩咐下来的话,素芸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学给了席晚听:“锦绣姐姐说,沈公子家世显赫,又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得力助手,叫咱们客气点,多担待点。” 席晚听见这话的时候正用帕子擦着手,顷刻间就直接摔在了水盆里。 素芸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不过,现在长公主不在,湛钺世子的确要高沈瑜一头,可是,有皇亲的身份又怎么样,那只不过是个身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算是勉强与沈瑜平起平坐,太子殿下这边要是真有什么打算,他也未见得都能摆平。 锦绣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来,能忍就忍,不能忍也得忍着。 可是席晚压根就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 素芸知道,自家主子做事晓得分寸的,之所以会这样生气,怕是因为锦绣的一句话。 忍不忍的,从来都是她自己说了算,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官提点? 素芸不想席晚动气,小心翼翼的道:“郡主……” 席晚听着素芸这小心翼翼的问候,最终也不在说什么,重新捡了帕子擦了手,收拾好了之后便由素芸扶着出去了。 到了前厅,锦绣还在指挥着人帮她收拾东西。 锦绣没什么不好的,尽心也算是尽心,但席晚就是不喜欢她。 她见席晚走过来,也笑着迎:“郡主,奴婢这边马上就收拾好,您快去用早膳吧,一会儿沈公子就会过来了。” 席晚没搭理她,只是从她面前过的时候应了一声,锦绣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 而用膳的花厅里,湛钺与李尧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待她坐下,湛钺才打趣道:“一大早的就给人家耍脸子?” 席晚拿了筷子,边吃边应了一句:“我能给谁脸色看?起床气。” 湛钺想笑:“你啊!”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锦绣有时候的确是话多了,谁都知道她是为了不给成乐惹麻烦,可本身就是相对而立的两方,又实力相当的,为什么要先软下来姿态? 表面上如何防范客气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内里,谁都不会多让着谁,否则,只会让他们乘势而上。 所谓制衡,就是互相压制,可不是什么互不干涉不管不问。 075 这话,倒像是提醒了 席晚也不多说什么,甚至也不去想湛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只管吃自己的,吃完好收拾东西去避暑。 只是这一抬头吧,就看见已经吃好的李尧站了起来。 “我还有东西在自己府邸,要去收拾一下。” 湛钺一听说他要回去,直接就兴奋了:“一起一起,我跟你一起去收拾,人多力量大!”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席晚也知道湛钺就不是个会献殷勤的人,八成又惦记人家收藏的好东西了吧。 鬼的人多力量大,这摆明了是要趁着人家收拾东西的空挡顺带手的坑人家点东西啊! 这别人家的孩子…… 席晚心里转了个弯,原本是同情他的,可最终就成了,活该你倒霉的幸灾乐祸。 李尧显然是不想让悲剧重演,直接道:“一会儿沈瑜就过来了。” 这话,倒像是提醒了。 一听他提及沈悦,席晚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倒少了几分。 这个沈瑜,的确不是个很好对付的人。 湛钺自然也明白这其中厉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说了一句:“你动作快点!” 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不过不是对李尧。 席晚复又低头吃自己面前的吃食,定了定心思。 这不耐烦,八成是对沈瑜吧? 说起来这沈瑜,真好像是置身云雾之中叫人捉摸不透。 也正是因为如此,席晚才不敢轻举妄动,不够,湛钺这大侄子对李尧的依赖也挺叫人意外的。 换言之,李尧这别人家的孩子,或许隐藏的比沈瑜还深。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就没发现李尧有什么别的打算,看似事不关己,可不管什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或者,是她们这一边。 到底只是她自己,还是她与成乐湛钺这群关联在一起的一派,席晚还不是十分确定,只有一点她是肯定的:李尧不会算计她。 大概有一刻钟的样子,席晚与湛钺才用完早膳,锦绣就过来回禀:“沈瑜沈公子过来了。” 湛钺:“请进来吧。” 锦绣出去传话,没一会儿沈瑜就进来了,他一身烟蓝色的衣衫衫透出了一种干净静雅,盛暑天气的晨光与清风都透着一股凉爽,此刻这一抹颜色映入眼帘,看着就叫人舒心。 湛钺上前与沈瑜说着客气的话,席晚也不好不过去,所以便走过去寒暄了两句。 然而沈瑜的目光却明显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顷刻间,双眸里原本带着的淡笑蔓上几分释然,可也仅此而已,却什么都没说。 席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的避开他的视线,沈瑜也是个聪明人,顺其自然的收回视线,转向与湛钺说:“怎么不见祭酒家的公子。” 湛钺:“咱们得稍等一会儿,他怕是担心他的养的那只猫,要带着一起过去。” 沈瑜笑着道:“李公子的猫可是帝京数一数二的漂亮,上心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他们两个说的有来有往的,席晚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猫?” 湛钺转向看着她:“你就别问了。”说着就笑得越发明显了:“晚晚啊,前两年被猫抓伤过,害怕。” 076 皇后的人也在? 对自己这外甥女的往事,她知道也不是多详细,更何况还是她去西楚和亲之后的事情。 不过她自己倒事不怕猫的,还挺喜欢。 看湛钺那么小心,席晚也不多说什么了。 没一会儿,等来了李尧,一行人便启程去避暑山庄了。 大半天的路程,到避暑山庄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傍晚了,一路上舟车劳顿,但席晚却好睡,到了地方,素芸叫她她才起来。 揉着惺忪的睡眼被素芸扶着下了马车,锦绣指挥着仆人搬东西,湛钺与沈瑜李尧三人则在旁边等着她。 看她这一脸才睡醒的样子,湛钺忍不住打趣道:“这一路上颠簸劳累的,你倒睡得着?” 席晚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习惯了……” 然而这三个字,却叫湛钺与沈瑜愣住了:“什么习惯了?” 席晚都没怎么出过远门,何来的习惯? 席晚揉着眼睛的手微微一顿,以前她去西楚和亲,隔了千山万水嫁过去,一开始也不习惯舟车劳顿,后来不习惯也得习惯了,所以现在,再大的动静,只要她想睡,分分钟都能睡着的。 只不过,惠阳的习惯,席晚怎么可能有呢? 她干笑了两声,压着嘴角尴尬的弧度:“起晚了,我的意思是,刚睡的太沉,起晚了。” 呵呵…… 果然瞎扯的功力在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的。 湛钺原还是想说点什么的,李尧则直接道:“时间不早了,不是还要给去给皇上皇后请安吗?” 席晚之所以能到这里来,说白了还是她的皇帝舅舅特别关照,人都已经到这儿了,可不是要过去请安? 只不过,还要去皇后哪里? 说实在话,席晚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沈瑜听见李尧那么提醒,也赶紧道:“是啊,这个时候皇上有时间,咱们赶紧过去吧。” 说完,就领着她与湛钺三人过去,剩下锦绣与素芸在忙着收拾他们带过来的东西。 说是避暑山庄,看着名字没什么特别之处,却是南齐的皇家园林,地域辽阔,地形复杂,有极为丰富的天然植被和人工载植的树木。近旁豢养百兽,放逐各处。还设大量台观建筑及供应皇室所需的手工作坊。这里不比皇宫宫禁森严,清闲雅致,最适合消遣了。 不过,每年这个时候,这里守卫森严的跟皇宫没什么区别,好在景色宜人,也算是有所弥补了。 席晚以前做惠阳的时候也不爱来这地方,加上之后又有那样的变故,七七八八算下来,也有小十年没来过了。 打量着眼前的景色,这里修缮的倒越来越好了。 沈瑜在前面带路,席晚与湛钺走在一起,李尧则跟在后面,沈瑜说,这个时候她的皇帝舅舅应该在昭阳殿勤政,到了昭阳殿外,立在外面守着的宫人便赶紧过来,一一见了礼道:“世子,沈公子,郡主,皇上才刚看完折子,您各位在这儿稍后,咱家这就通传。” 湛钺应下,但抬眼却看见宫殿旁边立着两个女官,不由得眉头微蹙:“皇后娘娘也在?” 077 怎么听怎么折寿 听到湛钺这话,席晚抬眼看向昭阳殿旁边的走廊,奈何阳光太刺眼,才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被太阳光晃的眼睛疼。 不过也看清楚那人了。 伸手揉了揉眼睛,嘴角微动,笑了笑,但却没说话。 那正殿门口旁走廊站着的人她认识,只不过,小外甥女席晚可不认识。 刚下车的时候就说错了话,现在可不敢多说什么了。 只是沈瑜,听到湛钺的话看了过去,笑笑的应了一声:“兴许是凑巧。” 席晚不由得笑了。 平白惹得几个人把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湛钺想提她遮掩过去的,可沈瑜却直接了当的开口了:“无妨。” 沈瑜的话十分值得琢磨。 湛钺与席晚自然是不想在这时候碰见皇后的,不止是皇后,崇礼与韵华也在期内,而沈瑜,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关键的。 但,皇后这个时候出现在昭阳殿,就真的合情合理吗? 这个时辰,皇帝的确不再见大臣了,可离用晚膳还有一个时辰,他自然是在看奏章。 后宫的嫔妃的确会趁着这个时候献殷勤,然而皇后在今天这么做,着实有些不应该。 别的她不知道,可这个皇后舅每月十五不都是要在法华殿呆一天的吗? 今儿这例外,实在来的太突然了。 沈瑜从来都玲珑剔透,他会不明白这有些突兀的例外有多不合时宜?甚至,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他却轻描淡写的一句,兴许是凑巧。 放在别的人身上,席晚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可这话竟是有沈瑜说出来的。 你自持聪慧国人不要紧,可再聪慧,也不能把别人都当傻子蒙蔽啊! 湛钺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只是,他与席晚不同,他更倾向于让人把他当做傻子。 在南齐这盘棋局上,仿佛他越是微不足道,就越安全。 可,席晚从来都不愿意做那个被人轻视的棋子,甚至不愿意做任何人的棋子。 她不甘于被人摆布,有时候退让是一种手段,锋芒毕露,也是。 而沈瑜,席晚那一声冷笑也叫他明白,方才那随口而出的一句话是有愚蠢,而湛钺的小心谨慎,更叫他难堪。只因身处的阵营不同,他说话做事都由不得自己。 而崇礼…… 沈瑜暗自舒了一口气,再看向席晚他们的时候已经一脸清朗的笑,看了一眼从昭阳殿出来的传旨公公,道:“许是皇上传召了。” 那传旨的公公走过来,满脸堆笑:“湛钺世子,沈公子,郡主,李公子,皇上召见。” 说完,便引着他们去了昭阳殿。 席晚的皇帝舅舅一般在正殿召见大臣,看奏章则是在昭阳殿的偏殿书房里。 传旨的公公先一步进了书房,继而伏着身子引他们进去,席晚走得靠后一些,人还没进去,声音却传到耳朵里了。 “皇上,韵华那丫头不懂事,得罪了郡主,一会儿您可要替韵华说说情,这为人父母的,咱们可要替他们多担待点……” 这话啊,怎么听怎么折寿! 078 以退为进,她也玩得很好 与其说皇后是在替韵华说情,倒不如说是借着这话提醒皇上。 韵华才是你的亲女儿,是高贵的公主,而那个什么郡主席晚,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席晚都听得懂,在场的人,又有几个不明白的?更别说坐在书案后面的她的皇帝舅舅了。 湛钺跟沈瑜走在前面,李尧与她跟在后面,同样都是默不作声的。 到了御书房,席晚的皇帝舅舅还没开口,皇后倒率先看见祁婉,恨不得给她笑出一整个花园来,热络亲切的从上面走了下来,直接来到席晚面前,温柔的执起她的手,轻柔的拍了拍:“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瞧见晚晚了,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我急的几天都没睡好,一有空就去了法华殿替你焚香祷告,现如今看着你,气色好了许多呢。” 席晚真的不想笑,但是现在这时候,不笑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即便是面对皇后,也一点都不虚。 笑容里带着几分感激,还有几分惶恐,毕竟人家是皇后,她这个漂泊无依的孤女能受到当今皇后娘娘如此厚待,那可是要折寿…… 额不对,那可是烧了高香的!更何况人家还说什么焚香祷告之类的。 那可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了,做梦都要笑醒的那种! 席晚定了定心思,任由皇后娘娘拉着自己的手,但还是很懂礼仪的要给她行礼,但皇后娘娘也很给面子的拦下了:“快起来快起来,身子才好,就不要这些虚礼了。” 席晚感激的笑着:“多谢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让您费心了……” 皇后:“这是什么话?只要你人好好的,就不算费心。” 湛钺原本还担心皇后会给席晚使绊子,现在看来,是他小瞧了皇后。 以退为进,她也玩得很好。 坐在上首,一直都没说话的皇帝舅舅这才开口:“你知道叫人费心就还不算太坏,你啊!以前只当你是小九第二,现在,呵!你是比她厉害!” 厉害了我的皇帝舅舅亲四哥,你这是连你外甥女以及你小九妹妹一起骂了啊! 不过,席晚可没打算现在跟他计较,她也没那个胆子。 悻悻的笑了笑,赶紧赔罪:“病得太突然,也太厉害,自己做了什么,晚晚也不是很清楚……” 恩,她就打算不认账! 她那皇帝舅舅斜了她一眼,也懒得搭理她了,而是转向到了湛钺身上,脸色也没多好,毕竟了,这也是帝京数一数二的纨绔。 席晚觉得,估计她这皇帝舅舅郁闷的要爆炸。 果然,那皇帝舅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晚晚跟着你,能学个什么好样子!” 湛钺一脸的无语:“皇叔,我最近可没惹事,您……”从何说起啊! 皇帝舅舅倒是挺理直气壮的:“你父王昨天还来找我给你赐婚,我一想起你这样子,就不想搭理他!” 湛钺乐了:“那感情好啊,有皇叔帮我挡着,我就不怕我父王母妃跟我嚷嚷了。”说着,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多谢皇叔成全!” 079 这就很尴尬了 湛钺一向是胡闹关了的,而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他皇叔也不多管他的。 所以啊,看湛钺这没脸没皮的样子,他皇叔气的只摇头:“要不是怕你耽误了人家好好的姑娘,我真想一道圣旨下去,你以为你还跑的了?” 湛钺慌了:“皇叔,您别啊!” 皇后已然放开席晚的手,重新走到了皇帝身边,笑容和谐的接话道:“感情的事情,还是两心相悦的好。” 说着,含情脉脉的看着席晚她皇帝舅舅。 两心相悦? 说的真好! 席晚想笑,可这时候,皇后的视线已经又落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她就尴尬了。 笑也不是,装作听不懂也不是,愣愣的与皇后四目相对,还一会儿呢! 而皇后,看着席晚的眼神,一瞬间也有些迟疑,不过后来也笑了起来:“瞧本宫,晚晚才刚及笄,我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种儿女情长的话,她怕是还什么都不懂呢。” 席晚脸上收敛着乖巧的笑容,也不多说什么。 倒是她的皇帝舅舅,淡淡的瞥了一眼皇后,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只不过,那一撇,总觉得十分疏离。 她不是不懂两心相悦,而是,现在不敢懂。 想到一些事情,席晚就不由得深舒了一口气,压一压心里的情绪,然后,才抬头,有些害羞也有些迷茫的冲着皇后笑了笑。 皇后拿她没一点办法。 她小心谨慎,甚至还有点懦弱,而她又是长辈,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儿,怎么可能真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所以啊,即便她心里很不爽,很想鸡蛋里挑骨头的为难一下席晚,可她母仪天下的身份你在这儿,自然要大度得体,温厚端庄。 别说席晚挑不出错来,真有什么错,她也不好大动肝火。 所以,也就只好陪着笑脸了。 说了一会儿话,便叫他们下去了,但却单独留了湛钺,说是替他父王开导开导湛钺。 席晚心想,八成是对牛弹琴。 沈瑜领着席晚与沈瑜去了安排好的住处,先去的李尧哪儿,然后道:“李公子舟车劳顿,理当好好休息,我送郡主过去便可。” 李尧看了一眼席晚,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答应:“恩。”然后便送了他们出来。 沈瑜与席晚一前一后走着,有好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反倒是席晚先开口的:“沈公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从他绕远先送了李尧回去,席晚便有所察觉,原等着他先开口,却不想沈瑜一直都没说话,她从来不擅长猜别人的心思,也不愿意明明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沈瑜不说,那干脆就由她来说。 080 一切都好商量 席晚夸起自己来,从来都这么的不客气。 沈瑜笑了笑,直接道:“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下也有所耳闻,郡主也应该知道的,韵华公主不是会息事宁人的人,您既然过来了,那有句话,在下就多嘴说一句了。” 席晚双眸微垂,看着自己脚下的路,也没说什么。 沈瑜沉吟了片刻,直接道:“还望郡主小心行事,尽量不要给他人可乘之机。” 席晚嘴角微动,眉心稍稍拧了拧。 这沈瑜啊,还真有意思。 不是太子的人吗? 韵华可是崇礼的妹妹,按理说,他这个时候该帮着韵华来找她麻烦才对的,现在竟然还提醒她小心…… 不得不说,一个人,越是叫人看不透,细想起来,就越讨厌。 席晚稍稍舒了一口气,面带微笑道:“有劳沈公子提醒了。” 沈瑜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一座院子,停下了脚步:“郡主,这就是皇后娘娘给您安排的住处,不过在下也不方便进去,您先进去看看,看是不是合心意,要是有什么不舒心的……” 他说道这里,也没再说下去了,话锋一转,笑笑道:“皇后娘娘安排的,想来都是很好的,您一天舟车劳顿的,在下就不打扰了。” 沈瑜说完,便直接告辞离开。 席晚也觉得他方才那话说的还没道理。 像是有意在提醒自己一样。 皇后娘娘安排的,她哪敢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瑜离开之后,席晚便进了她在避暑山庄的院子。 素芸跟锦绣听见动静,立刻就迎了出来:“郡主,皇后娘娘用心了,给您安排的可好了。” 席晚伸手扶着素芸,锦绣便在一旁继续说:“皇后娘娘刚才还派人来问呢,看您还需不需要添些东西,奴婢觉得这里应有尽有的,就告诉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说不必了。” 锦绣在前面领着席晚进了正殿:“您小心台阶。”然后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宫里的规矩嘛,皇后娘娘这么殷勤的照顾郡主您,郡主明天早上记得去给皇后娘娘谢恩。” 席晚虽然嫌她话多讨人厌,但也一点都没输错。 皇后娘娘如此厚待,那的确是要亲自谢恩的。 素芸扶着席晚坐下,锦绣赶紧端来了晾好的茶:“长公主知道您到了避暑山庄,派人捎来话了,避暑山庄说到底事皇家行宫,虽然比不上皇宫规矩多,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咱们还得小心点。” 席晚喝了一口茶,回话道:“恩,叫我皇姨母宽心,我一定不会惹事的。” 但别人会不会招惹她,那就不好说了。 如果那些人敢过来招惹她,她可是不会客气的。 锦绣是没想那么多,在她看来,只要席晚乖乖听话,不给她家长公主惹麻烦,一切都好商量。 只是,席晚一杯茶都还没喝完,原本就在避暑山庄当差的宫女进来回禀:“郡主,韵华长公主派人来看您了。” 锦绣跟素芸都是一辆懵逼,有人在,她们再觉得不可思议,也不敢多说什么。 席晚就淡定多了,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韵华竟然那么沉不住气…… 081 看不懂看不懂 她这才刚到避暑山庄,凳子都还没坐热的,就着急派人来问候。 问候? 谁相信啊! 不过人都来了,她这再往外面赶人,肯定是不行了,毕竟是当朝的长公主,脾气又那么不好,肯定是不能得罪。 席晚在心里这么琢磨了一下,屁股在凳子上还没坐热,干脆就直接站起来了,虽然来得是个丫鬟,但毕竟是公主的人,亲自去迎接一下会比较好。 素芸扶着她起来,锦绣则一脸安慰的敢在旁边。 在她看来,席晚对着宫里的人,越恭敬越好,哪怕是低声下气。 席晚怎么说也是个郡主,虽然不比公主尊贵,但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席晚叫人来看她,她最多也就是跟着客气客气,现在亲自出去迎,可不是自降身份了? 不过,降就降吧,低声下气保平安,从帝京的长公主府做了差不多要一天的马车才到这行动,她现在也实在是没工夫折腾。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吃点东西洗洗睡了。 席晚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还是满脸堆笑的迎了出去。 不过,也就是往门口站了站,刚才进来回禀的丫鬟就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席晚理了理袖子,轻咳了一声,然后嘴角又扯了扯,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以及狗腿,殷勤! 韵华这次一共派来了两个人,一个衣着看起来要华贵一点,只不过气势看起来有点弱,还不如跟在她身边捧着东西的小宫女呢。 那个看起来弱弱的女子看起来也没多大的样子,十八九? 席晚也不是多确定,就是觉得她一张小圆脸肉肉的,一看席晚站在门口,眼睛都不敢抬一下,甚至,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而她身边那个小宫女呢,离她比较近,手上还捧着一盏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盛吃食的器具。见那个小圆脸姑娘站在原地不动了,直接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那小圆脸姑娘好像是个吓到了,身子踉跄了一下,然后便回过神来,稍稍伏了伏身子给席晚见了礼:“郡主。” 那小宫女也是如此,只不过脸上却没多恭敬。 小圆脸的姑娘似乎有点犹豫,咬了咬嘴唇,声音细小的跟蚊子声音没什么区别:“郡主,这……这是公主……” 席晚看着这情景,眉头稍稍蹙了蹙,这什么情况? 看不懂看不懂! 不过席晚也不着急,且看看这小圆脸要说什么吧。 只是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席晚想要听清楚,真是费劲的很! 小圆脸有说了几句,席晚听得断断续续的,终于忍不住:“这位姑娘,你……大点声。”憋了好久,她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 然而,她只是寻常都说了一句话,但却把小圆脸给吓坏了,席晚亲眼看着她身子都吓得发抖了。 这…… 别说席晚想不明白了,锦绣跟素芸这两个旁观者眉头都要打结了。 而站在小圆脸旁边那小宫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出息的样子!” 082 厉害了厉害了 这小宫女说话虽然很小声很谨慎了,可是还是给席晚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就说,那小圆脸说话有多小声吧! 席晚有些无语,稍稍沉了一口气,先看戏。 韵华不可能那么省心,再看这里两个人的样子吧。 那小宫女一脸趾高气昂,顺带着嫌弃着身边那个衣着稍显华贵的小圆脸,那小圆脸姑娘吧,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心虚,低着头抬都不敢抬,手指使劲搅着自己的衣袖,袖口那块都要皱巴巴的了。 小宫女看她这样子,也是指望不上了,稍稍走上前一步,俯身行礼,看起来倒是挺恭敬的,但眉梢眼角里却带着几分傲慢,连说话的声调都透着几分高傲:“郡主,奴婢是韵华公主的贴身伺候的宫女茹佩,我们公主体念您大病初愈又舟车劳顿,特地叫奴婢来送您一盏莲子百合消暑。” 席晚嘴角微动。 刚提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松了下去,发闷的胸口才顺畅了。 厉害了厉害了,皇后蒋德音还没跟她摆这个架子,韵华倒是先来了。这一家人啊,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这茹佩,一上来就把自己贴身伺候这几个字摆出来,那就是在告诉席晚,她是韵华最喜欢的一条狗,叫她识点分寸,毕竟,自古以来都是打狗看主人,她的主人也够高贵,而她这条狗呢,也要受宠一些,身份待遇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呢,做惠阳的时候命不太长,现在这小外甥呢,刚刚及笄,也是个年幼不懂事的,但韵华还不如她呢! 茹佩说话太冲,锦绣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她可比席晚沉得住气,才一会儿就恢复平静了,满脸笑意:“公主还真是记挂我们家郡主呢。”说着就要走过去接,可茹佩却直接闪开了。 锦绣一脸的不明白:“这位妹妹……” 茹佩看起来的确是要比锦绣小一些,锦绣称她一声妹妹,也没什么错,可茹佩反倒是不领情:“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上上下下等级分明,从来没有姐姐妹妹这一说。” 锦绣一脸尴尬,她是长公主府最大的女官,而茹佩,只是韵华的贴身宫女,真要论起来品级,估计还不如锦绣呢,可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瞧不起锦绣跟她套近乎呢。 席晚但是看着都觉得尴尬,何况是锦绣这身在其中的。 不过她为了成乐什么气都愿意忍的,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愿意惹事,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恢复寻常了:“姑娘说的对。”才说完,便又朝着茹佩伸出手了:“有劳姑娘了。” 可茹佩还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锦绣站在她面前,两只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硬的不行。 而茹佩却抬眼看了席晚:“郡主,在宫里,比您品阶高的人赏东西给您,您事要谢恩的。” 席晚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暗道果然如此,韵华这小丫头,架子端得还真是大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应该的,谁叫人家是公主呢! 以前她做公主的时候,也是这么牛气呢! 083 不存在的 这要是放在以前席晚做公主的脾气,早就骂得她摸不着头脑了,可,眼下这不不是公主了吗! 锦绣虽然觉得茹佩说话有些不中听,但只要席晚低个头就能解决的事情,她觉得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不,茹佩这才说完,就见锦绣赶紧去扶席晚下来谢恩来着。 席晚都不愿意搭理她的,依旧扶着素芸的手,走到茹佩面前,笑颜如花的:“还请姑娘替我谢谢公主记挂。” 茹佩一脸的趾高气昂,也不说什么。 席晚伸手去接,茹佩也稳稳的把东西落在席晚手上了,可…… 下一刻,还是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 席晚扶着素芸,一下子就跳开了:“哎呀,姑娘你……” 茹佩一脸不知所以,左看看又看看,然后目光落在地下碎了一地的百合莲子,瞬间就慌了:“我……我明明交到你手里的,你……你故意的吗?” 席晚这边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呢,听见茹佩这话,脸都吓白了:“这位姑娘……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茹佩:“好啊!公主好心给你送百合莲子来,你竟然就这么对待公主的一片心意,你放肆!” 席晚是不指望锦绣什么的。 现在她这种情况,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素芸不答应了,见茹佩这么跟席晚说话,马上就不乐意了:“这位姑娘,您刚才还在说,宫里上上下下等级分明,你应该跟郡主这么说话吗?还有,我刚才看得清楚,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现在缺反过来指责郡主?你再高贵,也就一下人,公主是你能指责的吗?” 茹佩怕是从来都没被一个小丫头这么训斥过,听见这话,脸都涨红了:“你……你们……你们主仆联手……” “姑娘,说话做事,可是要有凭证的。”都这时候了,席晚可不能再软包子了。 茹佩看了看这一院子,站着的基本都是席晚的人,锦绣虽然没说话,但怎么说也是长公主府里的,她也指望不上,最后茹佩的视线落在跟她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圆脸姑娘身上。 一看见她那个软软糯糯的样子,直接就怒了,伸手推了她一把,厉声道:“你说,刚才我是不是稳稳的交到她手上了?” 那小圆脸姑娘见是这么一个情况,本来就胆小,这又被茹佩一呵斥,更加不敢说话了:“我……我……” 她声音越来越小,茹佩站在她身边都快听不见了:“说啊!” 小圆脸直接就哭了,那娇滴滴的哭声,听着席晚心都要碎了:“我,我不知道,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听着她这叫人心碎的哭腔,席晚那心疼啊…… 不,准确的说,是良心疼。 茹佩要在她面前耍威风? 不存在的。 不过,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小圆脸姑娘那么胆小怕事,她也不会做的那么直接了当。 什么都没看见…… 要知道,席晚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 反正院子里站的都是她的人,而茹佩带来的人呢,有一口咬定说没看见,那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084 去还是不去? 然而,那小圆脸姑娘一句什么都没看见倒叫茹佩直接愣住了,好半天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素芸笑了一声:“茹佩姑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说咱们郡主砸了公主的心意,除了你自己谁看见了?” 茹佩被素芸一句话堵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到最后也知道把气都撒在那小圆脸姑娘身上,狠狠的挖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席晚跟素芸:“我方才明明稳稳的递到你手上了……” 席晚眉头微扬,轻笑一声:“茹佩啊,咱们也别在这儿争了,你要真觉得本郡主做的不对,走,我领你去皇后娘娘哪里说说,让皇后娘娘来说说这个理,好不好?” 茹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说的倒是轻巧,可是她哪里敢? 即便是她们主仆上下一心要磋磨下席晚,真闹到蒋德音面前,那就可不止是茹佩这个奴婢没脸面了。 蒋德音在人前一向贤良淑德,别说没有人会证明席晚是故意的,就算是有,韵华也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说不定还要治她一个管教下人不严的罪呢。 席晚再不济,那也是一个郡主,她身边又不是没伺候的人,你茹佩一个奴婢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让她亲自去接东西? 还赏赐? 即便蒋德音真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尊贵上天了,这对内,席晚跟韵华都是表姐妹,还让她规规矩矩的接赏赐? 那即是赏赐,便是走到君臣之礼,公主的确比郡主尊贵,只不过,你这赏赐记录在册了吗? 皇家恩赏东西,从来都是要走记档的,即便是偷偷赏的,自己宫里的人也是要一一记录的。 韵华会走这个过场? 她若是走了,此刻她的人便不会出现在席晚的院子里。 蒋德音不是三岁小孩子,她想收拾个人会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怕也只有韵华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儿。 席晚看似在看茹佩商量,其实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而茹佩呢,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半天,不敢再说什么,但也极其的不甘心。 席晚微微垂眸笑了笑:“所以,姑娘去还是不去?” “你……”茹佩咬牙,半天,也只能作罢,抬头看了席晚一眼,像是在示威了,最后一咬牙冷哼一声走了,连可怜兮兮的小圆脸姑娘也不管了。 小圆脸姑娘很尴尬,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半天,怯生生的抬头看向席晚。 席晚眉心微微拧了拧,继而看着小圆脸道:“你叫什么名字?韵华的伴读吗?” 韵华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皇家的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就请了先生开蒙了,从开蒙的时候留会从官宦之家里挑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陪着。 眼前这小圆脸姑娘,穿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女官,且,看着也就跟韵华差不多大,除了自己现在用的这小外甥女的身子,她实在想不出来宫里那个嫔妃或者哪家王爷公主家孩子有跟韵华年纪相的。 且,就算是哪个王爷或公主家的,就算是韵华平日里欺负人习惯了,她们还真未见的会这么害怕他。 所以,席晚才敢断定这小圆脸姑娘是从她的皇帝四哥从朝臣里挑出来给韵华做伴读的女子…… 085 想想都心酸 席晚就站在原来的位置,整个避暑山庄都绿树环抱,她此刻住的院子里更是栽种着一颗参天梧桐,夕阳西斜,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子洒下来的斑驳光影映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看着总有些不真切的光泽。 小圆脸的姑娘听见席晚跟她说话,抬头看向她的那一刻,竟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席晚眉头微微拧了拧,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啊?恩,我……那个,我……” 她现在脸上还带着泪呢,可是语气里却再没有一点害怕,只是她声音好听,软软糯糯的,单听声音就跟个小可怜似的。 她支支吾吾的怎么也说不清楚,瞬间脸就红了。 素芸在旁边看的可清楚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圆脸姑娘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脸颊上还带着泪呢。 席晚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啊,什么都见惯了,但最看不得别人掉眼泪。 “那个……你能不能把你脸上的眼泪擦一擦?” 小圆脸姑娘这才发现自己唐突了,赶紧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给席晚见了常礼:“回郡主,我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我叫林瑛,是……是韵华长公主的伴读。” 席晚别都不在意,只是对礼部侍这个称谓有那么几分兴趣,眉头微挑,追问道:“礼部侍郎,林?现在的礼部侍郎姓林?” 林瑛自己都愣住了,怔怔的点头:“是啊,家父林承文。” 林承文? 席晚仔仔细细的在脑子里找寻着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结果竟一无所有,想来是她去西楚和亲之后才到礼部任职的。 以前那个礼部侍郎姓陈,席晚跟他只有一面之缘,她去西楚和亲,一应事务都是他那个礼部侍郎打点的。 记得当时她的皇帝四哥把这件事交给皇后蒋德音主理,但她一个无依无靠且还是远嫁和亲的公主,蒋德音又怎么可能会真正费心,所以她便将所有的事情就交给礼部去办,礼部则指派给了那位姓陈的侍郎来全权负责。 她的出嫁之礼十分盛大,一点错漏都没出。现在回想起来,席晚对他还是诸多感谢的。 如今的礼部侍郎换了姓林的大人,也不知道那位陈大人如何了。 想着,席晚满脸堆笑的走到林瑛跟前:“我看着你年纪也不大,叫你一声妹妹怎么样?” “噗!哈哈哈哈哈……” 然而她的话才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了锦绣肆无忌惮的笑声。 听得席晚一头雾水:“怎么了?” “郡主,哈哈哈,林小姐可长您四岁呢!哈哈哈哈……” 席晚:“……” 这一张嫩嫩的,圆乎乎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蛋,娇小的身材还没她现在用的这个小外甥女的身体高。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她哪里像二十的人了! 所以,再看向林瑛,席晚彻底的一脸残念。 想不通啊,为什么人人都比她大? 出身也比她好? 林瑛的确没她出身好,但人家父母健在啊! 她呢!一介孤女,想想都心酸! 086 人都本能 席晚很心塞,甚至干脆不想说话。 她现在这副样子可把林瑛给吓了一跳,有些紧张,也很害怕得罪了席晚。 连席晚都怕得罪的人,你想想她有多胆小吧! “那个……我,我……”林瑛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说出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先回自己的住处了,您小心些,韵华长公主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的。” 席晚眉头微挑,语气带着些许不悦:“她还想干什么?” 这语气的确是有些不客气了些,可却不是针对林瑛,然而林瑛因为被韵华逼迫过来这里,没做成韵华交代的事情,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而就因为如此,她更不想得罪席晚,这倒不是站队,而是要把会对自己不利的人降低到最少。 席晚自己都还没韵华欺负呢,她也不指望席晚能够替她从韵华身上讨到什么,而是,多一个朋友或者对你没有任何伤害的路人,总比多一个仇人要好吧? 林瑛犹犹豫豫的要解释,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想利用席晚来对抗韵华,但也不想自己被利用。 沉默了一会儿,心一横,干脆什么话都不说。 锦绣一脸奇怪,刚想要说什么,被席晚阻止了,而是转向对素芸道:“林小姐要回去了,素芸,去送一送。” 林瑛没拒绝,只不过走出席晚住的院子的时候,小心道:“素芸姑娘回去吧,我想去前面东北角的湖边逛一逛,刚好跟我住的地方也顺路。” 她都这么说了,素芸还真不好说什么,只是小心嘱咐了一句:“那林小姐您慢走。” 素芸在原地看着她走远了,才回去的。 而这个时候,席晚叫人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的石桌上摆了点茶点,锦绣又弄了点新鲜的瓜果放在旁边。 湛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来的最新的话本子,她软磨硬泡才拿到手的,而且还不敢让李尧知道,怕给没收了。 趁着天还没暗下来,喝着茶,看一会儿书,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素芸回了院子,还没说话,席晚便直接道:“人家不叫送啊?” 素芸不知道是怎么还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随即也反应过来了:“郡主,您是怎么知道的?” 一共出去就没多长时间,别说送林瑛回到她的住处了,就连去最近的凉亭都还不够走一个来回呢。 所以,除了是林瑛不叫送,刚到门口就给人找借口打发了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席晚无声笑了笑,继续喝茶看书:“我看着林小姐是个怕事儿的人,刚才叫你送她出去也是我欠考虑,她毕竟是韵华的伴读,看今天这个小心谨慎的样子,估计韵华没少欺负人家,贸贸然的叫你送她回去,没得再叫韵华以为林小姐站在我这边了,再有事没事的给她穿小鞋,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素芸一脸茫然:“还有这种事情吗?” “当然!”席晚说着,放下手里的话本子,一脸认真的道:“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更何况,她还间接的帮了我一把,我为什么要把她往不利的一方推?” 087 懦弱与谨慎的区别 席晚才说完,素芸就蒙了。 “帮咱们?”素芸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随后直接道:“林家小姐不是什么都没说吗?你看她跟人说话都那么小声,您看那茹佩一看她,她都要哭了的样子,哪里帮了吗?” 锦绣端了点心出来:“一会儿要用晚膳了呢,宫里跟咱们公主府不一样,这用晚膳呢,时间基本都是定了的,由御膳房那边统一派人送来,不过各宫娘娘们,位份高,或者是得宠的话,则会例外在自己宫里开小厨房,自然了,御膳房要是做了什么新鲜的点心,也会送去一份。咱们就是陪着来避暑的,长公主又不在,所以啊,宫里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就是了。” 席晚听她说完直接应了一声:“恩,等着吃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其实这些皇宫里的规矩,她都知道的,她和亲在西楚皇宫的时候的确要不一样些,不过也大同小异。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等着吃,甚至连思考自己等下要吃什么都不用,多好! 锦绣把点心放在石桌上,顺着素芸的话说了一句:“我也觉得奇怪,林家小姐胆子明显太小了,郡主您怎么说她帮了咱们呢?” 席晚本来是要说的,可是锦绣一来,她就不是那么想说了。 其实呢,韵华送来的那一盅甜品,她是故意摔了的。 别说轮不到韵华赏赐她东西,即便是,席晚也绝对不会的接。 林瑛的确是有些胆小,但却不是懦弱到任人摆布。 在她将那盅甜品摔在地下的那一刻,林瑛直接看向了她,那反应,跟茹佩如出一辙。 席晚原本以为自己要栽在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人人都能你捏上一把的小圆脸姑娘手里的呢,可是在茹佩征询她意见的那一刻,她又迷茫的仿佛连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都不知道了。 这不是帮她,又是什么? 但,锦绣现在在这儿,席晚不想说。 毕竟,谁也说不准,锦绣在知道是席晚自己摔了炖盅不愿意领韵华那个情之后会不会直接拉着她去给韵华赔礼道歉呢。 林瑛的选择挺让席晚意外的,所以明知道她做出故意拉拢林瑛的举动会给林瑛带来困扰,但席晚还是挺想知道她的选择的。 结果,林瑛的选择还真叫她意外。 一般这种情况下,最常见的一种选择便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敌人对立的,她就要赶紧表明立场以便拉拢, 可林瑛的选择显然与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不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首先做的便是把自己撇出去,不利用别人,也不让别人利用自己。 她的确是胆小,可这种胆小更应该称之为谨慎。 反观锦绣,那就是个很好的对比。 她那不是谨慎,而是懦弱。 做什么事情,一味的为了所谓的大局而忍让,从来不考虑如何让自己得到最大化的有利局面,不是懦弱又是什么? 锦绣或许会有不顾一切的时候,但绝对不会是因为她就对了。 不过,席晚也挺庆幸的,成乐身边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也挺好的…… 但,前提是她别在多嘴自己的事情了,否则,她生气起来自己都害怕的! 088 我没那个福气 时辰再晚一点,御膳房送了晚膳过来,席晚用完晚膳让素芸陪着她在园子附近走走消消食。 盛夏,晚间的风相较于白天翻腾的热浪要凉爽上许多,不少人沿着湖边散步,正好碰见了湛钺跟李尧。 “你还敢出来?”湛钺一看见她就笑着打趣。 席晚抬头白了他一眼,手里握着团扇扇着风,淡然道:“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敢出来了?” 湛钺笑了笑,四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人少的地方站了站,湛钺才开口:“听说韵华派了人去你哪里?” 席晚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可仔细想想,自他从云州回来,这前前后后的,席晚也对他刮目相看了好几次了,现在即便是有些奇怪,也都不奇怪了。 席晚依旧不紧不慢的摇着手里的团扇,轻笑了一声道:“她担心我舟车劳顿身子不爽快,特意炖了甜品叫人给我送去,只可惜啊,我没那个福气。” 看她这一脸淡定自若里又带着几分骄傲,湛钺不由得笑了:“你砸了她的心意,明天还不知道她要怎么跟长公主告你的状呢。” 席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皇姨母明天要回来?” 湛钺:“可不是?原是回不来的,这不怕你再闹出什么乱子,忙完手上的军务便先回来一趟。” 席晚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能出什么乱子?” 湛钺眉头微蹙:“说的也是,你说你这边有我看着的,能出什么乱子?” 席晚无语:“八成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才赶紧回来。” 在成乐看来,无论何时,她与湛钺都是长不大爱捣乱的孩子,至于现在这个小外甥女,那就更是个孩子了,两个做事都每个准儿的人,说是避暑山庄,皇宫里的各位娘娘以及皇帝都在,所有的规矩都是按照宫里的来的,他们这两个胡闹惯了的人,成乐可不是要不放心了。 回来了也好,总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成乐了,还挺想她的。 席晚百无聊赖的看着湖边三两成群的人,忽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手里的团扇拍了拍湛钺:“礼部侍郎家的千金。” 湛钺顺着席晚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林瑛,不过琢磨了下今天的事情,有些疑惑:“素来听说林家小姐胆小怕事,怎么?她难为你了?” 林瑛是韵华的伴读,今天又被韵华指了去跟着茹佩到席晚园子里送东西,知道韵华没安好心,茹佩又是出了名的对韵华唯命是从,只是这个林家小姐,从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怎得席晚会对她多留意了几分? 席晚手里捏着团扇,视线却始终留在了林瑛身上,回味着午后发生的事情才笑了笑:“我与林家小姐很投缘。” 湛钺一头雾水。 可李尧听见她这话,原本神情冷淡无动于衷,却也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到了林瑛的方向。 湛钺倒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她没欺负你就成,哎,这个林家小姐,也是可怜哟!” 089 你让我帮你揍谁? 席晚自然知道湛钺所谓的可怜指的是什么,也不多说什么。 那边的林瑛好像也看到了她,朝着她的方向稍稍伏了伏身子,但并未靠近。 李尧原本对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甚至眼神里藏着几分审视,可看她这举动,神色倒是放松了不少。 席晚从林瑛身上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眉头微挑,不由得笑了:“看来先生对林家小姐印象不错。” 她与李尧,算不上不睦,但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的那种。 然而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知道李尧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方才那样的,也挺少见。 初见林瑛,席晚虽是女子也觉得她楚楚动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何况是男子呢。 想着,瞥了一眼湛钺,他倒是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李尧满脸着急的样子。 “啊?”湛钺听见这话一下子就转头盯着李尧,语气有些着急:“喂喂喂,你这就不对了啊……” 李尧只稍稍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我怎么了?” 没有回答,甚至什么讯息都没透漏,可这语气里去平白透着几分警告。 席晚压根没再放心思在李尧身上,只是看着林瑛的方向若有所思。 林瑛看见他们,稍稍行了个礼便直接往别处去了。 席晚轻笑了一声:“我说什么来着,这林家小姐的确跟我投缘。” “恩!”湛钺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怕是有些人也觉得她很投缘!” 反正席晚是没听懂。 李尧就:“……” 席晚握了握手里的团扇,笑了笑,继而对湛钺说:“累了,回去歇着了。”反正都不是外人,也不用天天客客气气的,招呼了一声,便由素芸扶着回去了。 见席晚离开,湛钺忍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跟李尧发泄出来:“本世子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个朝秦暮楚的人!” 李尧没想搭理他,转身要走,但却被湛钺拉住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林家小姐哪儿有我表妹好看,你当初为了我表妹跟楚越打架的气势说没就没了?” 李尧还是不搭理他。 湛钺跟着李尧絮絮叨叨了一路,李尧始终没搭理他一路,到了他住的院子,湛钺还想跟进去说,但,李尧却直接把他关在了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湛钺一脸懵逼,但还是不服气的冲着里面喊了一句:“你信不信我让楚越揍你!” 楚大爷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然而…… 李尧依旧采取你随便说,搭理你一句算我输! 湛钺没辙,见李尧不搭理他就直接要走,然而才走了两步就听见一旁有人叫他:“你想让我帮你揍谁?” 听见楚越的声音,湛钺自己都愣了:“你怎么在这儿?” 楚越看了看周围:“这是什么不能来的地方吗?” 湛钺嘴角抽动。 这的确不是什么不能来的地方,可这地方很偏,而且,也没人跟他说楚越今天过来了啊? 抬头看了看已经全暗下来的天色,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走? 090 是你自己想的脏 湛钺显然被楚越吓了一跳,不过也不敢怠慢这位大爷,寻了个羊肠小道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站在从假山上下来,站在石头上,眉头微微拧着,一脸的不理解:“你说你……大半夜的在这儿干嘛?” 楚越看了一眼李尧住的院子,冷笑了一声:“杀人灭口。” 湛钺吓得手上的折扇都拿不住了:“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楚越从石头上蹦下来,手心里握着他随身带的玉佩,拇指指腹轻轻的抚了下,盯着湛钺看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道:“这时候才回来,你们,去做什么了?” 湛钺一看楚越笑,就觉得他满心满肺的不怀好意,扯了扯嘴角,解释了一句:“别说的那么暧昧,我们就是吃饱了出去溜达一圈,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楚越笑了一声:“话是好话,是你自己想的脏。” 湛钺气不过:“哎你这人……”可楚越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湛钺瞥了瞥嘴最终作罢:“算了,懒得理你。” 他说完便要走,湛钺却紧跟在他身后,跟了一会儿,湛钺不由得笑了,叹了一口气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楚越手心里依旧握着那块玉,犹豫了好久才道:“席晚还小,不要总教她一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你是他的表兄,要好好护着他。” 湛钺听着这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握着的折扇敲了敲手心,拧着眉心打趣道:“我说楚侯,你这话听着,酸得很,算的牙疼。” 楚越表情没变,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本侯跟你说正经事儿,你少拿这些没边的事儿打趣啊。” “打趣?”湛钺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忍不住笑了:“哎呀我的楚大侯爷,且不说咱们南齐,你到西楚跟东鲁问问,哪一个不知道你楚大侯爷的那点花花肠子?” 楚越喜欢心仪惠阳,然而惠阳如今远嫁去了西楚,他是没什么机会了,可席晚这些年是越长越标志了,也越长越像以前的惠阳了,这消息虽还没传到西楚与东鲁去,但南齐帝京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哎呦喂,楚大侯爷啊,你这一大把年纪了,这小孩子的事儿,您就别跟着搀和了行不行?李尧跟我那可是有过命的交情的,有本世子担保,人品绝对错不了。”湛钺说完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楚越,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 楚越的确要比他与席晚年长一些,可也大不了多少,七八岁吧,更何况他至今未娶,若真的对席晚有心的话,也未尝不是个选择。 但,差点做了席晚九姨丈的人又与她小外甥女在一起,湛钺但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别扭,就别提这事儿成真了,他天天面对这两个人有多别扭了。 不过,话还是不能说的那么无情。 湛钺轻咳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下:“那个,楚侯啊,本世子话说的有点重了,您别忘心里去。” 这个您字,用的特别好。 091 荒谬至极 湛钺这是在强调楚越长辈的身份吗? 反应过来这一点,湛钺悔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也好在楚越没跟他计较:“你既晓得自己说错了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记住方才我同你说的话,席晚年纪还小,少攒动她去想些有的没的。” 湛钺显然是不以为意的:“说别的就没意思了,晚晚年纪小吗?及笄了,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要我说啊,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要看她自己有没有那个心思。” 楚越冷哼一声:“帝京大好青年多得是,并非只有他李尧一个。” 湛钺:“说来说去,你还是瞧不上李尧。”说着,停顿了片刻又道:“人李尧是土生土长的南齐人,跟西楚那位没有任何关系,晓得你心里有疙瘩,过不去那个砍儿,但,晚晚的事情,到底与你无关啊。” 楚越双眸微垂,并没有接话。 湛钺对比表示无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也不说什么了。 * 第二日。 今儿天气好,锦绣叫她起床的时候可太阳已经很刺眼了。 席晚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什么时辰了。” “寅时。”素芸回了一句。 锦绣打了洗脸水过来,见席晚已经起来了,便提了一句:“长公主大概午后到避暑山庄,皇后娘娘刚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请您去她宫里用早膳。” 席晚略有些心不在焉:“能不能不去?” 锦绣听到她这话就慌了:“郡主,这话可轻易说不得啊。” 席晚一脸的信物可怜,心好累,跟这样的人说话真的心好累。 素芸替席晚更衣,然后去净手洗脸,素芸在一旁帮忙递了帕子。 收拾完毕之后,席晚才回了锦绣一句:“既然是在推拖不得,那咱们就去吧。” 锦绣显然就高兴了很多。 她这边才收拾好,蒋德音那边就又派人来请了,席晚与锦绣好一会儿赔笑,然后就由蒋德音身边的女官茹烟领着去了皇后居住的宫苑。 后宫嫔妃居住在内宫,外臣以及寻常的官宦女眷没有传召都不得入内的,而席晚的住所相对于要简单一些,不过也是与男子的居所间隔了一段距离。 跟着茹烟身后,走过弯弯绕绕的九曲长廊,就进了内宫的区域。 茹烟原本是不怎么说话的,可眼看着到了地方,也不知是提醒还是怎得,忽然开口:“皇上还没下早朝,昨儿皇上答应了皇后娘娘要陪着用早膳的,所以,一会儿到了,八成要等一会儿。” 席晚也料到是这样的。 若不是做给她的皇帝四哥现在舅舅看,蒋德音怕也不会这么殷勤。 席晚乖巧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郁郁葱葱的树影落在青石板路上,光怪陆离,还挺好看的,入耳的蝉鸣伴随着清风听起来十分悦耳。 不晓得为什么,席晚脑海里忽然想起昨日初见蒋德音的时候她的那句情投意合。 仔细琢磨下来,简直荒谬至极啊。 素芸小心翼翼的扶着席晚的手,侧头看了看她,好奇问道:“郡主,您笑什么?” 092 太会欺负人了 素芸话音刚落,在前面引路的茹烟便回头看向他。 席晚朝着她笑了笑,语气轻快自然:“也没多要紧的事情,就是忽然想起小时候小九小姨领着我与韵华长公主一起玩儿,我总是笨手笨脚的惹事,韵华长公主则乖乖巧巧的,小九小姨就老是比着长公主来训我。” 素芸不知道这些事儿,所以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锦绣的笑容就很尴尬了,想笑,中间有透着几分勉强。 席晚双眸微垂,稍稍收敛了下冷笑。 茹烟表情倒多了几分畅快:“皇后娘娘说,长公主还未出生就晓得体贴人,生长公主的时候,皇后娘娘都觉得格外轻松,皇后娘娘说了,这是天赐,天赐长公主一个温婉体贴的性格,是断然不会惹是生非的。” 席晚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锦绣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僵硬了。 与其说茹烟是在跟她说闲话,倒不如说是警告。 旁的人不了解情况,也就容她这么褒扬韵华。 可锦绣知道,如今的席晚以前的惠阳也知道,温婉体贴? 这四个字,压根就跟韵华不沾边好吗! 以前她还为嫁去西楚,有段时间闲着没事,就替她皇兄啊皇姐带孩子,一开始韵华也在其中,但后来,她再也不愿意带韵华一起了。 韵华啊,她太会欺负人了。 一会儿把小时候的席晚推到在地,一会儿往别家孩子身上丢虫子,之后还说是别人不小心,都是别人的错。 小孩子打架原本就没什么对错可以理论,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回回如此,谁还愿意与她一起玩儿? 没人同她玩耍,她回宫之后还要与蒋德音告状说小伙伴们排斥她,好几次蒋德音都阴阳怪气的在她面前说:“小九妹妹是不是不喜欢韵华?我瞧着其他孩子都很听你的话,我们家韵华也很听话的。” 当时,这话听得她手里的酒杯子差点砸了! 这话听着是蒋德音委屈,可这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教唆其他的小孩子不跟韵华玩儿,孤立她。 人以群分,这没错,但她还不至于心理阴暗到孤立一个孩子吧? 这事儿,锦绣也是一清二楚的。 那时候,韵华尤其喜欢欺负小时候的席晚,扮鬼吓她,故意推她之类的事情没少做。 她这小外甥女从小受磋磨,年纪小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自己无依无靠,哭都不敢哭。 成乐每次看见她又磕着伤了自己,都躲起来悄悄的抹眼泪。 自然,以前她做惠阳的时候脾气不好,好几次都想教训韵华来着,但韵华那一双眼睛就跟成了精一眼,无辜,可怜,委屈,搞的好像自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一样,尤其是在蒋德音跟前。 她想发作,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最终甚至放弃了替皇兄皇姐们看孩子的差事。 席晚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茹烟,可茹烟还真拿这事当借口吹捧韵华,此刻也不知是不是说上瘾了,一个劲儿的说起韵华小时候的事,顺带着替她家主子鸣不平:“长公主小时候跟着惠阳公主同几个郡主与小世子玩,也不知是不是碍着长公主身份尊贵,郡主跟世子都不爱与长公主一起呢。” 锦绣脸色就更难看了! 093 有些人,是要斩草除根的 这就是茹烟故意挑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尊贵别人碍于她的皇家威严不敢接近她。 至于茹烟口中的不知道,那讲究可就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也就是说,还有别的意思? 茹烟怕是以为这别的原因,是有人故意为难千尊万贵的韵华吧! 席晚看了一眼脸色那看的锦绣,也不意外,毕竟,像这样的耳边阴风,蒋德音也不知道吹了多少年了。 一开始说惠阳难为她女儿,因着那时惠阳背后有她的太子皇兄,长公主成乐在帝京也是如日中天的人物。 慢慢的,有了太子党,时间再久一点,太子党就成了南齐毒瘤,党同伐异排斥异己霍乱朝纲,不除,南齐江山比不稳固。 因为当年的事情,成乐吃了多少苦,没人比锦绣更清楚了。 如今皇后身边的人还说的振振有词,那不成还要再编排出另一个‘太子党’吗! 席晚走到前面,悄悄的将锦绣隐在身后,趁着茹烟不注意,递给她一个别冲动的眼神。 锦绣当即愣在原地。 素芸还纳闷呢:“锦绣姐姐怎么了?” 席晚做了噤声的动作。 席晚是与锦绣不太对付,但,谁叫锦绣是成乐的人,她们两人之间再有什么不愉快,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在蒋德音的人跟前,席晚不想叫自己身边人吃亏,自然也不想叫自己身边人的人吃亏。 锦绣之所以没动静,是因为方才的席晚让她太意外了。 沉静如水的眸子更多的是从容不迫。 一直以来,锦绣心里的席晚都不谙世事,甚至有些骄纵。 所以,她会担心席晚说错话给长公主惹麻烦,她恨不得无时无刻的提醒她,可,席晚不愿意听,所以,骄纵变成了不计后果的任性。 可是刚才,锦绣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容辩驳的笃定。 告诉她要沉住气,同时,又好像再说,这并不是无底线的忍让。 看着那个眼神,锦绣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人。 惠阳公主? 历经了太子谋逆一事的惠阳公主,也是这样的。 人人都说当年的惠阳骄纵任性不计后果绝不吃亏。 可是当年太子的事情之后,锦绣看着她波澜不惊跟在成乐长公主身后,一声不吭的跪在太极殿向如今的太后替曾经的太子请罪。 那时,惠阳公主与太子谋逆一事扯不上半点关系,也就是因为她在太极殿上的请罪,落了个青灯古佛赎罪的下场。 锦绣还记得,她被贬废到晨嵇山,长公主与她说了一句:“这一去,怕是连反手的机会都没了。” 她说“谋逆即是罪,至于罪从何来,全都不重要,我与皇兄为一母所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脱不了关系,有些人,他们是要斩草除根,这个时候,就要乖乖站出去等死,免得牵连更多人。” 曾经的太子出了那样的事情,朝中人人都忙着与太子撇清关系,每一个人敢为他说一句话,卷宗上那么多的疑点,不能过问的不能过问,能过问的人也都装聋作哑,没一个人敢提一句好好彻查这话。 惠阳公主那时去替太子请罪,与对满朝文武说自己就是太子逆党没有任何区别。 094 儿臣做错了什么? 可是那个时候,席晚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没有为什么。 锦绣看着席晚渐渐走远的背影,回过神来,立刻追了上去。 她悄悄的走在席晚身后,也不出声。 席晚听见她的脚步声,转头看了她一眼。 锦绣低着头不说话,很谨慎。 席晚笑了笑,也不言其他。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不由自主的笑了。 她为何非要去给曾经的太子皇兄求情啊,不为别的,因为太子皇兄太可怜了。席晚忘不了自己从晨嵇山赶到太子府的时候,她的太子皇兄跪在地上,脖子上驾着两把利剑,神情呆滞的喃喃自语:“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知道,那个满朝文武口中的谋逆之人,竟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若是当真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结党乱政?以权谋私?大逆不道?罄竹难书? 昭告天下的罪状上写着这几个叫人毛骨悚然的字眼。 想到那些,席晚就越发觉得现在的太平盛世很好。 好的让人不由得眼眶的发酸。 这太平盛世……这太平盛世,是有人拿命换来的。 席晚忍着心里的酸楚,眼眶酸涩,泪都要止不住了,趁着她们不注意,席晚抬了抬衣袖擦掉落下来眼泪,继而笑着向前走。 走过弯弯绕绕的九曲长廊,便来到了嫔妃居住的内苑,进了内苑,又走了一会儿才到蒋德音居住的的镜花水月。 这名字……还真是应景。 到了院子里,茹烟站定,朝席晚行了礼道:“郡主稍后。”说完便直接进去通传了。 锦绣还了个礼,虽没多说什么,但脸上明显少了平日里的奉承迎合。 席晚看着只想笑。 这锦绣,未免有些善变了。 不想让自己给成乐惹麻烦,但又看不惯蒋德音对大长公主府的人无礼,所以,一方面希望席晚低声下气的让蒋德音与韵华气顺,好不牵连长公主府,另一方面,也不想让长公主府面上无光。 但,你头都低了,还指望别人给你面儿? 怕是有点想太多。 不过,看锦绣这样子,以后那些没用的话应该会少一些。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茹烟才从里面出来。 这时间卡的刚刚好,不太久,但也绝对不是正常的时间,尤其是现在,烈日一点点的往上爬,清晨凉爽的风吹在身上渐渐变成了蒸人的热浪,镜花水月虽然临着湖水,但正厅的院子里没有。 现在这个时辰,树荫都在另一边,她与素芸锦绣现在站的位置,可谓是烈日当头。 一点点的耗着性子,让你着急,但也让你没话说。 茹烟看着席晚一脑门的汗,似乎挺满意的,紧赶慢赶的往里请人:“是奴婢疏忽,方才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新晋的女官惹了祸,在皇后娘娘当差,得时刻小心着,这也就是在我面前,要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可不是要出大乱子了。” “无妨无妨,也只是稍候。”席晚脸上维持着笑,心里差不多要骂人了,本宫不想听你找借口,腻! 095 她很讨厌的感觉 想当年她找借口糊弄人的时候,不知道要比茹烟这些小女官用心多少,绝对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至于茹烟这种一听就敷衍,被人用烂了的理由,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亏得她还能拿出来用! 茹烟敷衍她,她也跟着敷衍的笑着。 锦绣与素芸候在外面,席晚跟着茹烟一前一后的去了镜花水月的正厅。 里面,皇后娘娘正指使着几个端菜的小宫女摆放菜品位置呢。 “这个皇上喜欢吃,摆在皇上跟前。” 说完,又看了看另一个小宫女手上端得菜,然后道:“这个皇上前两天才吃过,放中间吧。” 然后,又亲自安排了另外几样菜。 这点小事都亲力亲为,可见蒋德音有多重视,席晚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真不开眼的留在这吃早膳,蒋德音还不在心里弄死她个百八十次的? 席晚在膳厅门口站定,茹烟进去回禀了一句:“皇后娘娘,郡主来了。” 蒋德音也不忙招呼她,又指着几个位置让小宫女把菜品摆在相应的位置上,才笑颜如花的去招呼席晚:“哎呀晚晚,你总算来了,皇舅母就等了你好一会儿呢。” 她这样与自己说话,席晚总觉得尴尬。 亲切,太亲切了。 与自己印象当中的蒋德音完全不符! 不过,现在她不是以前的惠阳。 最初的惠阳身份尊贵,而蒋德音只是个四皇子妃,说尊贵吧,跟许多人比起来,她身份也的确尊贵,但,先帝多子,且不说又太子妃在前,这里里外外算起来,有皇妃之尊的便又七八个,更别说在朝中声名显赫的长公主成乐,以及备受父皇,太子皇兄宠爱的惠阳九公主。 一个一个的数过去,蒋德音的确不是拔尖的,哪儿时候蒋德音在她面前可端不起长辈的亲切。 可眼瞧着现在不一样了啊。 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成了帝京最不起眼的将门遗孤,且蒋德音现在对于她而言,的确是个长辈。 纵然她看不惯蒋德音在她面前既端着国母的尊贵,又捏着长辈对晚辈的亲切可掬,她也不得不乖乖巧巧的做个臣服于她一国之母的威胁之下,又对对她的亲切随和感恩戴德。 席晚很讨厌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不管从身份,还是从情感道德上都被压制的地步。 为臣民,她不能对国母不敬,为晚辈,她不能违逆长辈。 所谓卑微,再没有比这个更卑微的了吧? 席晚想笑,纵然是笑自己。 可是现在,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要管理得当,否则,自己就要花心思去解释,甚至掩饰。 席晚微微笑着,温婉得体:“来的路上听茹烟说皇舅舅下了朝也会陪着皇舅母,晚晚不敢耽误舅舅与舅母用膳,所以……晚晚想给舅母请安之后便回自己的院子。” 这几句话,可以说是讲到蒋德音心里去了,一双美眸一闪而过一抹别样的情绪。 席晚对着蒋德音拜了拜,然后抬头,一脸真诚的看着蒋德音:“还请舅母恩准。” 蒋德音笑容稍稍有些迟疑:“可是……”不过,她终究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席晚借机接过话来:“舅母放心,午后等皇姨母回来,我会跟皇姨母一起去给皇舅舅请安,到时候我会向皇舅舅请罪的。” 蒋德音眼神有些闪躲:“嗨,你皇舅舅最疼你这个小外甥女了,什么请罪不请罪的,没有的事儿。”说完,拉着席晚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满眼赞赏:“晚晚还是很懂事的。” 096 她哪是为了我! 蒋德音显然没想到席晚会跟她这么说。 有一瞬间,她对席晚的认知有点改观,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席晚没那个能力知道蒋德音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的确是饿啊! 一大清早就被这么折腾,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蒋德音拉着席晚的手有一会儿了,最终轻笑了一声放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强留你。”说着,转头吩咐茹烟:“好生送郡主回去,还有,记得告诉御膳房,今儿天热的难受,郡主又刚大病初愈,饮食一定要精细。” 以前蒋德音如何阴奉阳违暂且不说,但此刻说这话绝对是真的。 席晚行了礼谢了恩,就直接由茹烟领着出去。 有蒋德音的吩咐,茹烟这次可恭敬多了。 素芸与锦绣跟席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才敢开口说话:“怎么回事?皇后娘娘这么大张旗鼓的请郡主您去用早膳,怎么又同意咱们回来了?” 席晚笑着道:“她哪儿是大张旗鼓的请我。” 大的分明是她皇帝舅舅的注意。 素芸跟锦绣不明白,锦绣明显的心情不好。 茹烟的话,毕竟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当年的很多事情,都跟蒋德音有脱不开的关系,而成乐因为那些事情吃了多少苦头,锦绣也是最清楚的,茹烟还一脸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才受害者,锦绣脸不黑才奇怪。 御膳房送了早膳过来,席晚一看,果然多了两个菜,而且,今天的菜色也比昨天的晚上要精致很多。 有皇后娘娘的吩咐就是不一样! * 成乐正午的时候才回到避暑山庄,席晚还在午睡。 成乐一回来,锦绣就去成乐跟前伺候了,只不过,与以往不同,今儿的锦绣脸上没多高兴,话也不多,心不在焉的。 “这是怎么了?” 成乐自然是看出来了。 “啊?”锦绣茫然的抬头,反应过来之后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成乐放下茶盏,有些担心:“是不是晚晚有了惹祸了?” 她每次有事离开长公主府,再回来的时候锦绣总是会与她是很多关于席晚的事情,特别是这段时间,席晚近来脾气越来越不好,一点芝麻大的事情锦绣都要跟她说一遍,今儿倒是奇怪了啊。 锦绣见成了担心,忙道:“没,郡主没惹祸。”说完,顿了顿,最终道:“长公主,您还要这样忍下去吗?” 成乐的手上一顿,抬头看了锦绣一眼,语气微冷:“怎么忽然说这个。” 锦绣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刻跪在成乐面前:“长公主,奴婢知道不该说,但,您一味的忍耐,又是换来了什么?当年蒋氏一族诬您是太子逆党,您是因何才保全自身的,您都忘了吗?” “放肆!” 成乐低声喝止,然而此刻的成乐,眼眶明显红了。 锦绣额头点地,但却继续说道:“这些年,您因不能保全皇长孙每夜噩梦缠身,无法安眠,您受的苦,奴婢都知道……” “住口!”成乐呵斥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097 像,也是情理之中 成乐虽然喝止了锦绣,但原本极力忍着的眼泪也瞬间落了下来。 锦绣的眼眶也是红的。 成乐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稳了稳心神,颤抖着声音:“我听说,今天皇后请了晚晚过去?” 锦绣:“是。” 此刻,成乐眼中的恨意越发浓烈,声音也透着几分冷意:“她还有脸请晚晚?”说这话的时候,成乐几乎气的咬牙切齿了。 锦绣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成乐,继而又低头道:“今儿茹烟提及以前惠阳公主领着郡主与韵华公主一种小孩玩乐的事情,提了一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韵华公主身份尊贵还是别的……” 她还没说完,成乐就已经气得拍桌子了:“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怎么?这次他们准备编排个什么党派?先太子余孽?” 锦绣看成乐动气,赶紧道:“正是这个意思呢。” 成乐的确是很生气,但,也仅仅只能是生气,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继而转移话题:“那后来呢,与皇后一起用膳的时候,她可有为难晚晚?” 锦绣笑了笑:“正是这件事奇怪呢,郡主进去也不知道与皇后娘娘说了什么,请了安就出来了,早膳都是在自己的院子用的。” “哦?”成乐来了兴趣。 锦绣眼珠子转了转:“大概是……郡主猜中了皇后娘娘的心思吧。” 回来时,席晚说的那句,她哪儿事为了我,锦绣到底是进到心里去了。 成乐眉头微蹙,沉默着。 蒋德音的心思不难猜,可,席晚知道吗? 至少在此刻,成乐不认为席晚能知晓蒋德音的心思。 猜中了,许是凑巧? 锦绣顿了顿,继续道:“长公主,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成乐深吸了一口气:“说吧。” 锦绣犹豫了一下,才道:“奴婢总觉得,进来郡主与以往的惠阳公主越来越像了。” 成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原来就是这个啊:“晚晚是小九从小带到大的,像也很正常。” 锦绣补充了一句:“奴婢的意思是,脾气,以及行事的做派。” 成乐笑了:“那就更不奇怪了,晚晚小时候就爱学小九,三岁的时候偷喝小九的酒,五岁跟着小九一起偷人家的杏儿,八岁就敢学着小九打别人家孩子了,你说说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锦绣:“可以前郡主也只是跟惠阳公主在一起的时候才这样,旁的时候,她不敢的。” 这倒是句实话。 成乐从来就心大想得开,这点小事她从来都不留意的。 锦绣是有心提醒,因为,早上的时候,席晚的冷静都笃定,真的让她好意外。 她从未觉得席晚知晓进退,以为她只是一味的任性不懂事,可……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 的确是很奇怪,但就如同成乐说的那样,毕竟郡主是以前惠阳公主从小带到大的,脾气秉性像,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 锦绣犹豫了。 成乐倒挺开心的,一扫之前的阴霾:“真没想到,晚晚能之身从蒋德音哪里全身而退,哎呀,放心了放心了,不愧是小九带大的,就是机灵。” 098 得了便宜要卖乖 成乐去席晚院子里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看书,成乐瞧着满脸欣慰。 “老天爷开眼了啊,这才几天啊!”成乐高兴的就差原地拜菩萨了。 锦绣轻咳一声。 实在不想说成乐不在这几天,郡主是怎么欺负她先生的。 不去上课不去上课不去上课,甚至连借口都不找一个! 成乐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她现在看到的是,她们家晚晚在看书,要知道,平日里随时都玩的没影的人,现在居然老老实实的坐着看书。 这不是老天爷开眼是什么? 是什么! 成乐越看越高兴,笑眯眯的走过去:“晚晚啊。” 席晚听见成乐的声音,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了,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把话本子藏在衣袖里。 变脸速度都快比得上她翻书的速度了:“皇姨母,您回来了呀。” 素芸都要无语了。 昨天好几个人都跟你说过今天长公主要回来的好不好,你现在这是装什么傻? 成乐笑眯眯的坐到席晚旁边,满眼爱惜的拉住她的手:“真是太好了,晚晚现在懂事了,哎呀,我总算是没辜负你爹你娘还有你小九小姨,要知道啊,你以前可是活脱脱像个小九的样子呢!” 席晚满眼无辜:“像小九姨母,有什么不好吗?” 成乐笑容收敛了下:“好倒是挺好的,但小九那样的,一个就够了,太闹,咱们不学她不学她。” 席晚扯了扯嘴角。 我的皇长姐啊,那可真叫你失望了哦。 小九运气就是那么好,跨越千山万水都能回来。 一提到惠阳,成乐心里就不痛快,叹了一口气:“小九性子太倔,会吃亏的,我与你小九姨母都不想叫你吃亏。” 席晚握了握成乐的手,安慰道:“皇姨母放心好了,晚晚不会吃亏的。” 成乐看着她,满眼欣慰:“来,跟皇姨母说说,这段时间先生都叫你读了什么文章。” “我……” 这就很尴尬了好不好。 李尧教给她的都是一些最简单的,她根本看都没看过好吗! 至于看过的…… 席晚侧眼看看被自己藏在身后的话本子,总不能告诉她皇姨母,她近来在看一个缠绵悱恻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的情爱戏本子? 羞于启齿啊! “我最近……学会了……三字经。” 成乐听见她说学会了这三个字,高兴的不得了:“哎呀,老天爷显灵老天爷显灵了!”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啊! 在南齐,三四岁刚开蒙的小孩都会背几句三字经,席晚今年可及笄了。 席晚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以前就知道领着自己这小外甥女鬼混了,都没正经教她东西,现在好了,被歧视的不要不要的。 席晚干笑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皇姨母,想必,锦绣也跟您说了吧,今儿早膳皇后娘娘叫了我过去,我给找借口推掉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要跟皇舅舅解释解释?” 成乐直说:“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别担心,皇姨母领着你去,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皇上那边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至于蒋德音,得了便宜自然是要卖乖的,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099 干的可是拦路抢劫的勾当 午膳后,成乐巡防军务回京,自然是要想皇帝回禀的,便带着席晚一去过去,顺道把早上在镜花水月与蒋德音的事情说道说道。 广阳殿外,因为有朝臣在,先传了成乐进去,席晚在外面等着。 席晚寻了个背阳的廊檐下站着,好巧不巧,皇帝与成乐以及朝臣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她正好听见。 她也不方便久留,抬脚就走了,可,耳边还是飘来了一句话:“蒋小侯爷想去平定丰抚之乱也是想为皇上分忧……”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席晚也就听了那么多就走远了,后面的,便都没听到。 丰抚之乱? 席晚仔仔细细的从自己的记忆里寻找关于这件事的蛛丝马迹。 她小外甥女还小,从来没出个帝京,朝政上的事情谁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多说。 倒是在西楚做太子妃的时候听到一些边边角角的。 丰抚之乱缘起于水患,丰抚郡地处南方,今年春汛的时候发大水冲垮了堤坝,一时间丰抚郡哀鸿遍野,朝廷虽然第一时间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但却并没有收到很好的成效。 灾民没有得到该有的救助,最终竟揭竿而起,劫了朝廷救济灾民的官粮以及银两,占地称王,又拿劫来的官粮以广贤王的名号分散给周边灾民以作笼络,响应者众多。 一时间广贤王的名号远近文明,甚至连丰抚郡守都要让他几分。 据说,如今的丰抚郡有两个朝廷,丰抚郡守图有个南齐郡守的头衔,明着是郡守做主,可大大小小的事情,竟都要与所谓的广贤王共同协商,还美其名曰‘为了丰抚郡数以万计黎民百姓。’ 席晚觉得荒唐。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不论灾民因何没有得到及时救助,这事自有朝廷查,也只应该由朝廷来查。抢劫官粮以及赈灾银两广施恩德的广贤王就一定是救灾民于水火之中的天选之人? 银子不是他出的,粮食也不是他的,他干的可是拦路抢劫的勾当,就这样一个劫匪,摇身一变成了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无论怎么想,席晚都觉得荒唐。 自然,天灾人祸期间,救人于水火为先。 即便丰抚郡有个自封的广贤王,南齐赈灾的钱粮也没耽搁,可这功劳,却都记在了那广贤王的头上,如今水灾得到控制,丰抚郡却依旧有两个朝廷。 皇帝在灾情缓解之后派人去招安,毕竟广贤王得民心,南齐现在又是内忧外患之际,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可这广贤王啊,拒不受降。 那,拒不受降,自然也就只有平乱这一条路可走了。 只,将小侯爷想去平定丰抚之乱,这事儿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广贤王在丰抚郡的民望太高,朝廷想动他,那是三思了再三思的,一山不容二虎,南齐这一片天,也是不可能容纳两个天子分庭抗礼。 如今显然已经到了不得不动他的地步,但领军的将领派谁去? 按理说,蒋家不应该上赶着往上凑。 仔细想想,蒋家现在不也是个需要笼络人心的境遇吗? 100 主子们记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蒋家人不可能不明白的,广贤王现在丰抚郡的民望有多高,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与南齐朝廷而言,广贤王是乱民流寇,可与丰抚郡的百姓而言,那是救他们与水火之中的天神。 反正,若席晚是蒋凌,这个时候绝对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且,看谁不顺眼举荐谁去平乱。 如此,不仅避了自己功高震主的嫌疑,还叫自己的仇人得罪了一方百姓,简直是一石二鸟好吗! 这主动请战吗。 肯说你两句好话的,会觉得你为朝廷肱骨之臣,时时刻刻想着为皇上建功立业,不肯说你好话的人,必然是哪盆水更脏便泼在你身上。 什么功高震主了,什么皇帝没了你蒋家不行啊,什么齐家的江上本姓蒋啊,不管哪一口锅,都不好背。 席晚是真不知道这蒋小侯爷到底怎么想的,年轻气盛?着急建功立业? 可再着急,这将家人也要把把关啊!伴君如伴虎,要是不小心点,这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也是说塌就塌。 不过,朝政上的事情,她现在实在没必要往上凑。且,就如她所说,蒋凌揽下这个差事,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 这个时候,席晚已经从方才的背阴处走到了昭阳殿正门口,火辣辣的太阳刺在身上,一眨眼就满头大汗。 “嗨哟,你看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怎么也不知道给郡主打把伞?”说这话的是在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太监薛厅,他才从昭阳殿里面出来,就训斥着在外面伺候的小太监。 据悉,这个人是从小跟在她皇帝四哥现在的舅舅身边,很忠心。 薛厅话才刚说完,身边的小太监就赶紧去拿了伞,交到素芸手里。 “多谢薛公公。”席晚道谢。 “诶!郡主客气了。”薛厅看了看席晚,眼珠子转了转,继而道:“听说郡主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如今可都好全了。” “劳薛公公记挂,都大好了。” 话虽说的没什么错漏。 但席晚心里犯嘀咕呢。 这薛厅…… 她可不记得的这薛厅与她有什么交情。 额…… 准确的说,是无论自己做惠阳的时候,还是如今这小外甥女,都与薛厅并无往来,今儿他话可多了。 “哎呦,郡主您客气!”薛厅有些惶恐的样子:“主子们都惦记您,常念叨着,咱家也跟着忧心,郡主您是功臣之后,那是如论如何都不能怠慢了的。” 席晚笑笑,也不接话。 实在是这话,她不知道如何接。 主子们…… 主子,们? 这话听着,总觉得耐人寻味。 薛厅是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大太监,他的主子,不应该只是皇帝? 就比如锦绣,她忠心与成乐,在她心里,她的主子就只有成乐一个人,即便前段时间成乐指了锦绣伺候她,可锦绣服侍她,始终只当是完成自己主子交给的差事,并非真的拿席晚当主子。 在皇宫里,内侍太监也都极其森严的等级划分,主子的身份就代表着他们的身份,尤其是皇帝身边的人,最忌讳与旁人往来互通消息。 如今薛厅都明着把这话挂嘴边了,可见她四哥身边不安稳。 只是,也不知道这薛厅的另一个主子是谁。 101 可尴尬了 席晚双眸微垂,也不多说什么。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否则这前有狼有后虎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薛厅陪着席晚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位大臣,席晚仔细瞧了瞧,都不认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最后一位走出来的,是沈瑜,这个她倒是认识,只不过,席晚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还不如不认识。 但,看见沈瑜的那一刻,席晚不由得蹙眉,刚才说话的,可不就是他。 席晚对沈瑜不是多上心,一开始听见他的声音,也只是觉得熟悉,并没有直接想到他,而现在看见他这个人,自然就确定了。 沈瑜也刚好看见了席晚,稍稍伏了伏身子见了礼,席晚也是如此,只是,这种流于形式的东西,席晚发自内心的不喜欢。 看着他对你恭恭敬敬的,其实未必如此,何必要把面子做的那么足,看谁不爽直接甩脸子不好吗?免得大家猜来猜去的,多麻烦! 然而,沈瑜行了礼还不直接走,而是稍稍走到席晚面前,看向席晚。 席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人,想做什么? 跟你不熟好不好? 最可气的是,沈瑜还不说话,冲着她笑了笑,然后转向薛厅:“薛公公,听说您在外面的一处宅子今日翻修,公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在下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席晚可尴尬了。 搞什么! 还以为是要跟自己说话,结果,他竟是要讨好薛厅。 薛厅听着这话就乐开花了:“哎呦,多谢沈公子,有您这句话,就帮大忙了。” 沈瑜笑笑:“薛公公那处宅子还是太后娘娘早些年赐予公公的,年久失修,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薛厅连连点头:“是是是,太后娘娘恩赐,一定要好好修缮。” 沈瑜说完,看了一眼席晚。 席晚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但,也只是看了她一下,然后告辞走人。 席晚:“……” 我去! 搞事情? 沈瑜这厮……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郡主稍后,咱家这就去里面通传。” 席晚点头,薛厅便直接进去了,不多时便出来把席晚请了进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着皇帝道:“皇长姐,皇弟这个天子当的窝囊,所以……” 成乐也跟着唉声叹气。 薛厅引着席晚进去:“郡主您小心台阶。” 大概是听着外面有声音,皇帝便不再说话,转向看着席晚满脸温和的笑着:“晚晚快过来,皇舅舅正好有话要问你。” 席晚见了礼,则直接道:“正好晚晚今儿来也是给皇舅舅请罪的。” 她这么一说,皇帝脸上稍稍沉了沉。 其实两个人说的就是同一件事。 昨儿席晚在蒋德音面前说,不能耽误她与她皇帝舅舅的好事,但,这话今天就说不了。 说了,可就是往她皇帝舅舅心口上戳刀子了。 所以,她只能说请罪。 但她的皇帝舅舅,也不能真的要她请罪啊。 这事儿,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102 他要娶你 皇帝深舒了一口气,最终转向成乐道:“丰抚的事情,要不就叫蒋凌去。” 成乐显然没想到皇帝会当着席晚的面儿说这件事,明显怔住了,不过也立刻恢复正常:“可蒋小侯爷这么做的目的……我实在是摸不透。” 恩,不光是成乐没琢磨透,席晚还糊涂着呢。 皇帝:“现在也不是琢磨其用心的时候,难道就那么任丰抚郡有两个朝廷?” 席晚觉得有道理,在自己的山头上有另外一只老虎称王称霸,换做是她,她也忍不了,显然,这道理成乐也明白。 见成乐不说话,皇帝脸上也满是为难。 席晚眼眸微垂,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事儿不好办,所以得悄悄的办。 在昭阳殿与皇帝说了一会儿话,成乐就席晚离开了。 两个人走到稍远的位置,成乐忽然拉住她的手,快步走到前面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小声道:“晚晚,沈瑜说要娶你。” “什么?” 席晚觉得自己听到了幻听。 这特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成乐看席晚反应这么大,迟疑了一会儿,道:“他说,只要你嫁人了,就可以不用去东鲁和亲了。” 席晚缓了缓心神,努力克制着自己胸口涌动的怒火:“他什么时候说的?皇舅舅知道吗?” 成乐有些为难:“你皇舅舅倒还不知道,是沈瑜私下里与我说的。” “他什么意思?”席晚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成乐欲言又止:“在和亲之前把你的婚事谈妥,和亲自然就落不到你身上了。” 席晚不由得笑了:“嫁给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 成乐沉默着,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席晚。 席晚扯了扯嘴角,自说自话:“提议我去和亲的是东宫太子,放眼整个南齐,除了他自己人,谁敢坏他的事儿?” 成乐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 “不嫁。”席晚直接了当拒绝。 成乐也不意外:“他也只是私下里与我提了一下,你不愿意,我去回了他就是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席晚不由得苦笑。 想什么别的办法啊! 楚越那个大爷不知道较得什么劲,现在还是一脸的不乐意呢,至于沈瑜,出得什么馊主意! 果然,靠谁都靠不住,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她还就不相信自己搞不定这乱七八糟的破事! * 自从成乐跟席晚说了沈瑜说要娶她的事情,席晚气得都吃不下饭。 但,这谁人沈瑜是悄悄跟成乐说的,除了成乐与沈瑜两个人,再加上现在的席晚,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成乐回来了,湛钺跟楚越,外加一个李尧,又过来蹭饭吃。 席晚饭没吃两口就放筷子,一群人面面相觑,湛钺不知所以:“怎么了?” 成乐干笑了两声,打着掩护:“胃口不好吧,夏天都这样,我们吃我们的。” 楚越看了看席晚,笑道:“别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被人欺负的没有反手之力?” 席晚听着楚越的声音就头疼,这厮除了会幸灾乐祸,八成是不会别的。 103 包括老 隐隐觉得被楚越瞧不起了,席晚决定多吃点! 成乐是什么都知道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那是相当的无奈:“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呵呵! 你错了皇长姐,别人跟我抢,我这是跟别人抢呢! 特别是楚越喜欢吃的菜! 楚越那大爷脸色就非常好看了,席晚很高兴,然后,又一次光荣的,吃多了。 成乐让人做了消食的红果羹过来,端给席晚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冲楚越翻白眼。 楚越便是不想背这个黑锅:“又不是我逼着她吃的。” 成乐不搭理他,可那表情明明就在说,是你是你就是你! 楚越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有这样背锅的? 湛钺跟李尧走在离楚越稍远的位置偷笑:“诶诶诶,看楚越那脸黑的啊,真好玩!” 李尧没说话,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句湛钺,再无其他 湛钺一脸好奇:“想什么呢?” 李尧暗自舒了一口气,再看向湛钺的时候一脸坦然:“胡思乱想而已。” 湛钺眼里燃起来想知道的欲望:“说说说说!” “说什么?没必要说。”李尧说完便不再说话,微微垂眸,继而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再不言其他。 湛钺一脸嫌弃:“你怎么比楚越还无趣?” “恩?”楚越听见了。 湛钺顺口胡邹起来:“夸您呢!说您成熟稳重,含蓄内敛。” 楚越相信就有个鬼了,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子,喝了一口,淡笑道:“继续。” 湛钺:“……” 不过,自己撒出去的谎,跪着也要圆下去:“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风……”不好意思,编不下去了了。 楚越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微冷:“风流倜傥不敢当,其他的也基本属实。” “包括老。” 这么自恋,这么不要脸,席晚都看不下去了。 老这个词,可谓概括的相当到位了。 然而,听着席晚这话,楚越太阳穴的青筋差点爆出来。 成乐则比较客官了:“成熟稳重,呵呵,是成熟稳重。” 楚越不老,就是比席晚啊,湛钺啊,还有李尧啊,大了那么七八九十岁。 席晚嫌弃他老,那是因为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互相看不顺眼,楚越跟小外甥她本人过不去,那就是要被嫌弃的,谁叫自己又十六一朵娇花了,年轻就是任性。 瞧着楚越那一副要揍她的样子,席晚就开心,又成乐,想来楚越也不敢这能动手打她,席晚就更加的有恃无恐了。 然而,正当几个人在一起说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锦绣从外面进来道:“长公主,韵华公主派人来请郡主去游湖。” 席晚忽然有种乐极生悲的感觉。 成乐脸色也很尴尬,不太情愿的问了一句:“天都黑了,还去游湖啊?” 锦绣如实回禀:“公主派来的人说,白天天热,所以才挪到晚上的,正巧今晚宫人们在御园镜心湖放河灯,就约大家一起去看。” 席晚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想去,成乐看着只想笑,可,笑有什么用,这事儿,始终是要应付过去的啊。 104 你跟她不一样 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席晚还就不相信韵华能把她给吃了。 只是成乐有些担心,转向看着楚越:“要不,我们也去?” 湛钺抓着个苹果吃了一口:“我们去干吗?人家又没叫我们。” 成乐语气弱弱的,不过说的话也没毛病:“镜心湖那么大,又不是只有他们可以去。” 恩,说的好有道理,我的皇长姐! 湛钺认真思考了下:“有道理!” 席晚却觉得没必要:“你们去了,她们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吧,再说了,长辈不好搀和小辈的事情的。” 她早就说过,不希望成乐插手她跟韵华的事情。 席晚这话一说出来了,成乐他们就都不出生了。 其实即便是他们过去,小辈里有什么拌嘴打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插手,所以,干脆就不去。 韵华他们撒开了欢玩,她也能撒开了还手,否则,碍着这个人的身份又碍着那个人的身份,总不好动手。 就这么说定了,席晚便跟着锦绣出去了。 锦绣是不必跟着席晚过去的,毕竟现在近身伺候席晚的人是素芸。 外面,韵华的贴身宫女茹佩在等着,看见席晚,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郡主跟我来就可以了,各家小姐都到了,就等您了。” 席晚都懒得听了,什么叫狗仗人势,茹佩还真是表现的的淋漓尽致,席晚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打她的主任会更爽快,跟她动手?没得再把自己的身份拉低。 跟着茹佩左拐右拐去了镜心湖,湖边的凉亭里三三两两的站着好几拨人,走过去,并没有看见韵华。 茹佩走到前边,端着韵华长公主贴身势必大宫女的身份架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各家小姐:“各位小姐稍后,我们公主马上就到。” 瞥了一眼茹佩之后,席晚便将视线转向别处,而这个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袖口有人拽着,顺着视线看过去,在人堆后面站着的林瑛正悄悄的扯着她的衣袖子。 席晚悄无声息的退到人群后面。 林瑛看了看周围,小声道:“郡主,一会儿去游湖的时候,咱们走在最后面,别往前凑。” 席晚眉头微蹙。 林瑛这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看着席晚不太信任她的样子,林瑛便只说了一句:“反正,郡主记住不要忘前面凑就可以了,也不用非要跟我在一起的。” 席晚原本微微拧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笑了笑:“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即便你是韵华的伴读,但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样。” 林瑛身材小巧,席晚比她高了半个头了。 她仰着脸看着席晚的双眼,听着席晚说你与她不一样这话,林瑛一下怔住了,好半天,才慌忙移开视线。 继而稍稍退了一步,稍稍俯身行礼:“多谢郡主。” 席晚笑了笑:“谢我?”顿了顿,又道:“该是我谢你才对吧?” “额……”林瑛有些迟疑,甚至有些窘迫。 席晚看着她此刻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然后道:“一会儿你跟着我。” 105 她可能是真瞎 席婉也不跟林瑛多说什么,站在人群后面跟所有人一样,翘首以盼的等着韵华出来。 韵华也真会摆架子,磨磨唧唧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出来,太阳那么热,他们这些官家小姐三两成群的现在一起说话,虽然有树荫,但这大热天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天闷热的难受,贴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席婉最怕热了,素芸手里拿着团扇一个劲的给她扇风都不管用。 只不过,韵华叫这些人等,谁敢不等。 即便席婉这火爆脾气,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忍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韵华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站在凉亭里,看着下面站着的人每人一头香汗,她可开心了。 不过还是有模有样的道:“实在抱歉,让各位小姐久等了。” 席婉最烦这些场面话,知道抱歉不知道早来?别人这是造了什么孽,非要听你这一句抱歉? 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可难受了。 韵华摆够了架子,终于松口了:“船只已经在岸口了了,各位请吧。” 说着她就施施然从上面下来,一群人跟在她后面,韵华领着一群人走到席婉身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席婉。 席婉一脸蒙。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做了什么? 她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但怎么也没想到,韵华这小丫头竟然表现的那么明显,你是傻吗?生怕席婉不知道她要整她是不是? 不得不说,席婉喜欢这样的对手! 简单粗暴,直接明了,不跟你多废话,就是要弄你,发现了也没关系,还是要弄你的! 一行人从凉亭出发,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镜心湖岸口,依次上船后,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上船之前,林瑛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往后坐,可席婉偏偏走到最前面了,韵华坐在正中,她就坐在韵华左下首,按照她的身份也的确该这样。 可林瑛,一脸礼貌切尴尬的微笑。 席婉权当没看见:“林小姐,坐啊。” 林瑛扯了扯嘴角,挨着席婉坐下。 韵华轻笑了一声,一脸自信。 待大家都坐稳,船便开了,韵华轻咳了一声道:“大家都别光看啊,说说笑笑的才热闹。” 然后,一阵应承,接着便是尴尬的迷之沉默。 席婉忍不住想笑。 好尴尬,尴尬的她想跳到湖里庆祝一下。 韵华显然也发现不对了,也不端着架子了,直截了当道:“听说你们对本公主有意见,今儿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对本公主有什么不满的?” “怎么会?公主您……” 巴拉巴拉各种夸,从头发丝夸到剪指甲,全身上下就没漏掉一个地方。 身上实在没得夸了,就夸衣服首饰。 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千金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韵华簪发的簪子:“公主今天簪发的簪子真好看,从来没见过这么别致的款式呢!” 席婉闻声看了一眼那簪子,直接碎了一口,这是谁家孩子,这么会睁眼说瞎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瞎呢! 106 你知道的还真多! 那簪子,是她还是惠阳的时候送给韵华的生辰礼,仔细算下来,怎么说也小十年前的款式了。 这簪子是以前她做惠阳的时候最喜欢的一个,不过最后还是忍痛送给了韵华,后来去了西楚,她还一直心心念念着,以至于那人寻遍了天下所有能工巧匠,按着她画的样子做了许多,她都觉得不可相提并论。 如今啊…… 看着着实有些刺眼。 席晚从来不喜欢在别人溜须拍马的时候拆台,没礼貌。不过那小姐说的太过分了,她决定破例一次:“韵华表姐这簪子看着好眼熟啊!”抬眼看了看韵华头上的簪子,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盯着韵华这簪子一顿夸的那位小姐一脸尴尬。 韵华十分享受被人疯狂赞美的感觉,可席晚偏偏就要跳出来搅合她的事情,一时间脸色骤变,瞥了一眼席晚:“你又知道个什么?” 席晚也不意外,解释着:“这簪子,以前小九小姨也带过呢。” 那小姐:“怎……怎么会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今天她拍马屁,就当众被人揭穿了。 惠阳的名号谁不知道? 以前的惠阳公主带过,那可有些年头了,掰着手指数,至少也得一双手的数呢! 严重过时了啊! 而她刚才可是说会风靡帝京,早就不时兴的款式,有什么好风靡的? 席晚见那小姐脸色窘迫,一本正经的道:“这位小姐看着也就十四五,不知道很正常,这簪子太素净了,十几年前我惠阳小姨簪的时候都的确风靡了整个帝京,不过……”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那小姐,那小姐脸直接就绿了。 别的不说,就十几年前这几个字,就太戳人心窝子了。 席晚瞧着她现在的样子,很满意,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当时帝京时兴懒妆,妆发随性自在,发饰也都简而又简,惠阳小姨的玉兰簪质朴内敛,上乘的和田玉又彰显身份,所以这簪子,当时一度成了我惠阳小姨的象征,后来……” 说着,席晚看了一眼韵华,双眸微眯,语气狗腿:“后来惠阳小姨就赠给了我韵华表姐,韵华表姐,我没说错吧?” 韵华斜着眼睛,狠狠的瞥了她一眼,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沁出那么一句:“你知道的还真多。” 席晚继续笑着,语气里多了几分随行:“这是自然。”说着,又打量了几眼,象征性的称赞了一句:“虽然是早几年的款式,但,韵华表姐带着还是好看,且,现在的和田玉,跟十几年前的没法比。” 那簪子,单拎出来看,的确很好看,可搭配上韵华今天的妆发就有些不相配了。 十几年前帝京时兴懒状,席晚的身子惠阳的心,她即便一如既往的喜欢懒状,但,如今的帝京,的的确确时兴红妆,甚至有“艳丽者为酒晕妆,娇嫩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一说。 今儿韵华画的便是桃花妆,柔嫩娇美,再簪一只素净的簪子,的确不合适。 107 这说的叫他娘什么话? 真不知道韵华抽了什么风,她身边伺候梳妆的女官也不提醒吗? 只不过,席晚话才刚说完,韵华一下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她跟前:“她送我又怎么样?本宫是南齐长公主,自然,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 席晚嘴角抽了抽,你惠阳皇姑我还觉得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该是我的呢! 韵华说着,直接摘下簪在头发上的簪子,在韵华眼前晃了晃:“这簪子,你知道她为什么给本宫吗?” 这事儿,惠阳她本人自然清楚的很。 这簪子送出去的时候她也才十三四岁,当时韵华与席晚都还小,蒋德音领着韵华与崇礼到成乐府上玩儿,结果不知怎地,韵华便看上了她头上簪发的簪子,稚嫩且羞怯的与她说:“九皇姑的簪子真好看,韵华可以带一下吗?” 惠阳当初根本就没当回事只说了一句你年纪还小,还用不着,韵华就不在说什么了,可是说来也巧,她也就是在吃饭前随便去逛了逛,就听见蒋德音在角落里与韵华说话:“韵华啊,你怎么能让你九皇姑的东西呢?你九皇姑最疼的席晚,她的东西,轮也轮不到你,以后这话不可以再说了,免得你九皇姑听了不高兴,娘与你们兄妹俩,本来就被人轻看。” 这说的叫他娘什么话! 那时候韵华才四五岁,年纪的确小,的确还没到带首饰的年纪,她那句话,哪个字说错了? 我的东西,我不给你不是理所应当吗? 诚然,她也的确更喜欢自己那可怜的小外甥女一些,没爹没娘,能疼她的也就是她与成乐了,但,她可不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以后也要原封不动的给自己小外甥女。 当时要不是成乐在自己身边,她当时就冲出去找蒋德音理论了,后来,成乐与她商量了一下,事儿不大,但闹开了不好,毕竟蒋德音背后是蒋家,权当是为了她四哥。 所以,在韵华六岁生辰的时候,她把这只簪子,做了生辰礼送给了韵华。 但,韵华可不这么认为。 斜睨了一眼席晚,直接道:“之所以给我,那时觉得本公主仗着身份欺负你,拿来讨好我罢了!” 话才说完,韵华就直接把簪子丢进了湖水里。 可,簪子才刚落到湖里,韵华也跟着下去了。 “啊!” “公主落水了!” “快来人啊救人啊!” 霎时,一船人惊叫着跑开,都离席晚远远的。 林瑛看着在湖水里挣扎着的韵华,一脸错愕的看向席晚,不过,片刻之后,直接跳进湖里,在太监是船工的帮助下,将韵华救了上来。 席晚一脸平静。 不过,林瑛看向她的时候却一脸担忧。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游湖自然是游不成了,船靠岸,岸口已经围了好多人,自然也有宫人去通知了帝后,成乐也被叫了过来,湛钺李尧以及楚越也在。 韵华浑身湿透,在湖里的时候呛了几口水,现在正昏着呢,蒋德音赶紧叫人就近腾出来一间屋子用,一行人从船上下来跟着进去。 林瑛跳下去救了韵华,眼瞎情况也不必韵华好许多,可现在所有人都围着韵华转,连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 108 害怕?不存在的! 素芸怕得都要哭了,站在席晚身边,生怕有人对席晚怎么样。 席晚伸手拍了拍素芸的手臂,小声道:“快去给林家小姐找件干净的衣服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着凉了就不好了。” “郡主……”素芸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席晚则一如既往的沉静:“快去。”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更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害怕? 不存在的。 素芸听命于她,席晚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敢耽误,赶紧去了。 成乐现在忙着查看韵华的情况,顾不上席晚。 太医赶过来看了下脉象,说了一句:“公主病无大碍,只是惊讶过度,微臣这就去开药给公主服下,皇上、皇后娘娘宽心。” 成乐听见这句话,率先松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儿就好!” 太医去偏殿熬药,皇帝与蒋德音守在韵华身边。 蒋德音一个劲儿掉眼泪,皇帝看向席晚,继而叹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伺候韵华的茹佩满脸泪痕的跪在中间,声泪俱下的道:“皇上,皇后娘娘,公主落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啊!求皇上、皇后娘娘为公主做主啊!”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相信蒋德音与她皇帝舅舅心里都明镜似的。 可,他皇帝舅舅显然不愿意提,蒋德音有不能主动提,成乐现在心里八成盘算着怎么给席晚求情,也不能提。 自然,这喊冤的活,就落到了茹佩身上。 茹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公主好好的跟众位小姐游湖,也好好的说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就与郡主起了争执,郡主竟然不由分说的将公主从船上推了下去。” 成乐欲言又止。 然而席晚却不禁冷笑。 不知道为什么? 又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 好一个不知道为什么! 她们,从来都被欺负的没有任何原因,还真是,好无辜呢! 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除了茹佩,谁都没开口说什么,说着,茹佩哭着看向成乐:“大长公主要是不信,可以问一问诸位小姐们,她们可都看见了!” 成乐一脸错愕。 她没说不信啊? 谁不知道成乐护着席晚? 可护着归护着,成乐可没因为的护着席晚而蛮不讲理,不把别人当人看! 讲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跟什么人什么身份没关系。 说事就说事,瞎给自己加什么戏? 戏精! 听着茹佩那话,成乐明显有些不悦。 可这时候,原本都沉默着不说话的诸位小姐纷纷站了出来。 “的确是郡主推公主落水的,我们都看见了。” “是,当时我们都吓坏了,怎么也没想到郡主会做出这种事儿。” “是啊。” 众口一致,没有半点分辨的余地。 而事实…… 也的确如此。 只不过,一直站在角落里,浑身湿淋淋的林瑛却一言不发。 席晚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得蹙眉。 怎么回事? 不是让素芸带她去换衣服吗? 而这个时候,素芸怀里抱着一件干衣服从门口悄悄进来,走到林瑛身边,给她披上。 109 猪队友 席晚这才放心。 她心里琢磨了下,觉得林瑛留下来有可能是为了自己,可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啊,留下来也没用的啊。 难不成直接站在她这边? 席晚也就那么一想,林瑛可是韵华的伴读,这要是直接跟韵华对着干,以后能有她好日子过吗?而且,感觉她不会这么蠢。 连席晚叫人去送她都小心翼翼的应对了下来,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冒进。 不过席晚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也没出充裕的时间去揣测林瑛的用心。 面对这么多人的讨伐,她的皇帝四哥以及成乐皇长姐再不说话也说不过去了。 “晚晚!”皇帝不怒自威,看向席晚:“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席晚直接就跪下:“晚晚没有。” 成乐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不过急有什么用,这众口一词,席晚又说没有,跟直接承认了有什么区别。 且,看这个样子,成乐也可以断定,几乎可以断定是席晚先动手的,但为什么动手,就难说了。 站在韵华那边的人闭口不提原因,她就知道这事儿有蹊跷。 看席晚不卑不亢的跪着,成乐强行让自己把心放肚子里。 这事儿,一定还有转机! 成乐那边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湛钺可淡定不了,看了看在场的那些人,视线落到落汤鸡一样的林瑛身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可一句话都没说。 “哎你,你出来。” 席晚听着湛钺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看向林瑛的方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了。 事实如此,她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原本也是想韵华他们那边都说完了,该发泄的怒火都发泄差不多了,她再哭她一鼻子,韵华说的那些话虽然不足以扭转战局,但给自己减轻点惩罚还是可以的。 至于报复,以后有的是时间,而且,落水昏迷不醒的人,又不是她。 气她已经出了,也不能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有些账总是要清算的,不能只顾着眼前的痛快,当然,痛快她还是要先痛快了的,只是不能一下痛快完了,时间那么长,日子那么无聊,得慢慢痛快,每天都得痛快了。 可湛钺倒好,直接把主动权抛给了林瑛…… 席晚头疼的不要不要的。 且不说林瑛没理由为了她与韵华直接撕破脸,就事实而言,她还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 而林瑛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湛钺是不是在叫她,只是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我吗?”林瑛还有些迟疑。 湛钺看着她这样子可焦心了,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所有的人都看着呢,湛钺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林瑛声音小得估计出了站在她身边的素芸,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只不过,她才开口,茹佩就直接道:“皇上,林家小姐今儿全程都跟郡主在一起,她的话,恐怕不足为信。” 祁婉心里差点乐开了花,这茹佩啊,还真是猪队友! 果然,茹佩话菜刚说完,蒋德音就气得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林瑛原本还一脸为难,听完茹佩这话,直接松了一口气。 110 可别这时候抽风啊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 一个处处占尽上风的人,你慌个什么? 她这一晃不要紧,席晚眼瞧着湛钺原本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笑道:“哟,这倒是奇了怪了啊,在场的诸位千金都众口一致说晚晚推了韵华落水,我就随口点了一个想问个仔细,怎么她说的话就不足为信了?” 耍赖? 整个南齐这地界上,以前的惠阳敢称第二,也就只有湛钺能说自己第一。 茹佩还是太年轻,以为自己占尽了先机,绝对不允许又任何差错。 然而,席晚还是有些好奇。 林瑛竟然是今儿这场戏里的差错? 那还真是叫人意外呢。 蒋德音想站起来打圆场,却直接被湛钺打断了:“哎呀,你们不是都在场吗?人家这位小姐还跳下去救了韵华起来,啧啧啧……我倒真有些好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小姐一开口,推人落水的就成了韵华了,还是直接能给晚晚沉冤昭雪?” 成乐稍有迟疑,不过也立刻反应了过来,看了林瑛一眼,才道:“哟,这不是林侍郎家的女儿吗?” 她这一说,连席晚那皇帝舅舅都朝林瑛的方向多看了一眼,继而点头:“嗯,是林侍郎家的女儿没错,林侍郎家好教养,养的女儿温婉端庄又才学出众,是南齐少有可以称之为‘先生’的女子,朕当年之所以让她给韵华伴读,便是看上她的才学气度,希望韵华能从中学到一二,但……” 他说着,垂首捻了捻挂在手上的佛珠,久久不语。 席晚垂眸,不由得轻笑一声。 她皇帝舅舅的一片良苦用心,韵华愣是给糟践的一滴不剩,他的这一声叹气,听得蒋德音心都颤了,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此刻也生怕被人抢了去,赶紧道:“林家小姐的为人本宫是信得过的,就冲着她肯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救韵华,今儿无论她说什么,本宫都信。” 说着,转头看向林瑛:“林家小姐,你有话直说,切莫有顾忌。” 席晚不由得笑了。 这时候叫人不要有顾忌,不是提醒又是什么? 掌权者说叫你不要顾忌,那不过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要是真不顾忌了,那就有的受了。 想来林瑛也明白这道理,站在原地急得都快要哭了,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成乐跟湛钺指着她给席晚带来转机,蒋德音则希望她能听出自己那话里的意思来,掂量着说话。 三方就那么僵持着,此刻,殿里掉根针甚至都能听到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楚越冷不丁的笑了一声。 听着这一声笑,席晚心跳差点停了。 抬头瞥了一眼楚大爷,心里不乐意的很。 这楚大爷可别在这时候抽风啊,否则她哭都来不及。 成乐也吓了一跳,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楚越只当没看见,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林家小姐好歹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这又不是触犯了刑律,一屋子里的人都盯着人家一个小姑娘,是不是不应该啊。” 111 说了半天,不还是过堂审问? 蒋德音立刻道:“楚侯多虑了,本宫跟陛下只不过是想问清楚刚才在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越轻笑一声:“问的确是该问,但现在林家小姐显然被这阵仗给吓到了,再者说,礼部侍郎,好歹也是南齐四品的京官,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且不说林家小姐没犯事,就算是犯了事儿,要杀要剐,陛下是不是也要给林侍郎一句话?” 席晚也是无奈,这推来推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先是湛钺把她好好的主动权丢给了林瑛,现在楚越又牵扯出了礼部侍郎,这绕了一大圈子,还不如她直接为自己喊冤呢。 话没问清楚,她就得跪着,这楚越,还真是会磋磨她这个旧情人。 而此刻,跟她一样不想节外生枝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蒋德音:“楚侯,本宫方才就说了,就是想问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过堂审问。” “是吗?” 楚大爷脸上依旧带着老子谁都不怕的表情,反正他一贯这样,就算蒋德音看不惯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敢用皇后娘娘,若林家小姐说,韵华的确是被郡主推下水的,您准备怎么处置郡主?”楚越轻笑着 “谋害公主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固然难逃一死,但郡主毕竟年幼,本宫自然希望陛下可以从轻发落。”蒋德音这话说的还算合理。 谋害公主这罪名坐实了,自然谁都保不了席晚,可若是当今天子宽恕的话,倒是不至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蒋德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在告诉楚越,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以席晚对蒋德音的了解,她也不会让她死的那么痛快。 可,蒋德音才话音刚落,楚越便道:“微臣明白了,说了半天,还是坐堂审问,只不过生了三司六部,一切从简而已。” 原本理直气壮的蒋德音立刻像是一直被捏了脖子的鸡,叫也叫不出来,但又满脸的不甘心。 可,现在与他说话的不是别人,是威震四海的楚越楚大爷。 她蒋家拉拢起楚大爷来,那可真是不遗余力。 这些年,就她这原主小外甥女听到耳朵里的就不少,知道楚越不好那些身外之物,心心念念他已经嫁去西楚的惠阳九公主,遍寻大江南北,就为了找个与以前的惠阳有几分相似的,精心调教,做不到完全形似,至少要神似。 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找了多少个了,楚越偏偏学了个坐怀不乱,愁的蒋家那些人脸都绿了。 巴结不成,也得罪不了,就只能当个祖宗一样供着。 楚越这侯爷的身份,愣是做的比天子还逍遥自在。 蒋德音明知道楚越接下来要做什么,愣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楚越朝皇帝行了个常礼,轻描淡写道:“陛下,微臣以为,既然当个案子来查了,林侍郎那边势必要知会一声的。” 席晚眼看着她的皇帝舅舅垂首不动声色的轻笑着,继而大手一挥:“楚侯言之有理。”说着,指了指站在下首处的薛厅道:“立刻去传旨请林侍郎过来一趟,顺带着知会一声三司使,有人预谋谋害公主,朕要他们彻查此事,务必要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薛厅领了旨出去,皇帝立刻转向对蒋德音道:“天也不早了,有什么事儿,明早人到齐了再说,韵华是朕的女儿,朕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朕的孩子。”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下的席晚。 席晚依旧恭恭敬敬的跪着,面不改色。 楚越轻笑一声:“看来今儿是要委屈郡主一晚了。” 席晚虽然脸上的表情没变过,但听见楚越这话,还是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楚越你大爷的。 112 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楚越的用心席晚明白。 蒋德音是打算着当内宫琐事处理,在场那么多人呢,每个人都问一问,确定是席晚动手把人推下去的,就直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张扬,自己这六宫之主又能全权包办了。 席晚也是这样想的。 众口一词怎么了? 她毕竟还没开口说话,有成乐在,即便是众口一词,也要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吧。 席晚原打算用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来扭转乾坤来着。 可这楚大爷呢,偏偏就是不给你这个机会,死活不让你如意。 这一来一往,暗中怂恿着皇帝叫三司使介入彻查,蒋德音所谓的彻查,跟三司使的彻查可不是一回事。 蒋德音过问,那就是在场的人都说说,确定是席晚做的就可以了,而三司使,你说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啊,你说的每句话,他们可都是派人专门核实,差了那么一点,你这话就不算数。 最要命的是,三司使查一件事,从来都是掘地三尺翻个底儿朝天,真清如水明如镜倒也罢了,就怕是半夜做了点什么亏心事儿,原本跟这件事没关系,再给三司使给倒腾出来,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席晚是不怕查的,她光脚不怕穿鞋的,怕个什么? 至于韵华这边…… 那就不好说了。 席晚也晓得楚大爷只不过是想给她多一重保障,可,这事儿三司使经手,她今天晚上可就要在牢里呆一晚上了。 再抬眼看了一眼那大爷,他此刻也满眼探寻的望着席晚,瞧着他那眼神,席晚就更头大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大爷要整谁,绕来绕去,弄得她要去牢里住一晚上,你说上哪儿说理去? 楚越看了她一会儿,随即转头对皇帝道:“这事儿既然请了三司使介入,陛下便早些歇息吧。” “恩,想必各位小姐也都累了。”说着,皇帝抬手家来在旁边伺候的宫人:“好生送给位小姐回各自的住所,今儿叫大家受惊了,无比要派人保护好各位小姐的安全。” “是!”宫人领了旨意便要去做。 然而这个时候,蒋德音忽然开口:“陛下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这些小事儿,就让臣妾来安排吧。” “皇后也辛苦了,再者说,朕已经吩咐人去做了,皇后就不要操心了。” 蒋德音嘴角的笑容稍有些僵硬,不过也很快恢复如常:“谢陛下体恤。” 席晚想笑,但现在的场合又不合适,所以只能在心里悄悄的笑,她皇帝舅舅这是在断蒋德音的后路呢。 说来也可笑,与天下百姓面前,他们是琴瑟和鸣的帝后,可这暗地里的小心眼儿藏得比谁都多,不过,一想想现在的局势,她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这龙椅坐得,当真是如坐针毡啊,换做是她,小心思绝对只多不少。 宫人陆陆续续的把在场的各位小姐请回自己的住所,三司使的人紧跟着也过来了。 成乐看了一眼席晚,原想着求情,可席晚眼看着李尧拉了她一把,这求情的话,也就原封不动的埋在肚子里了。 113 你需要知道为什么吗? 席晚被三司使的人带着去了行宫的牢房暂时收押。 瞧了瞧眼前的光景,席晚只觉得哭笑不得,算起了,她也活了两世了,这牢房还真是头一次进。 “今儿就先委屈郡主了,待我们大人查明真相,必然会还郡主一个公道。” 席晚应了一声,不过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请问你们家大人是?”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也叫做三堂会审,至于这三方谁是主审,就不好说了。 据她所知,现如今的南齐朝堂官员大部分都依附蒋家,刑部尚书就是蒋家那边一手提拔上来的,至于御史台那边,蒋凌的父亲曾任职御史台大夫,这里面想必他的人也不少。 大理寺那边倒没听说跟蒋家有什么往来,但大理寺审的案子,刑部审批,御史台监审,说白了,大理寺这边即便想还她公道,也要从刑部、御史台哪里过一遍,经手的人多了,这事儿还真的不好说,尤其是这两边还都是蒋家的人。 而负责看押席晚的押狱笑了笑:“这案子是我们大理寺负责主审,我们大人是沈大人,也是才提调到大理寺任职。” 沈? 席晚眉头微蹙,她现在对沈这个词比较敏感。 可别是沈瑜啊! 这要真是沈瑜,那还有自己的活路吗? 而正在这时候,有人进来。 押狱转头看了一眼,忙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行了,先下去吧。” 这声音…… 听得席晚头皮发麻! 果然是沈瑜! 完了完了完了,楚越那混蛋果然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沈瑜打发了押狱出去,随即对自己身边跟着人道:“你也下去吧。” “可是大人……” 那人话还没说完,沈瑜声音便冷了下来:“下去!” 沈瑜脸色阴沉,那人虽然有些犹豫,但也不敢多说,赶紧出去了。 席晚站在牢房里,沈瑜站在外面,半天,沈瑜轻笑一声:“想不到在下任大理寺卿第一桩案子竟办的是郡主您。” “造化弄人啊。”席晚随口敷衍了一句。 沈瑜笑笑:“郡主是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席晚也坦荡:“沈大人有话直说。” “韵华公主落水,是不是你做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问席晚,可语气却别任何时候都要确定。 席晚一如既往的笑着:“沈大人应该很清楚吧?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本郡主,大人才说明人不说暗话,这就开始跟本郡主绕圈子了?” 她一向如此咄咄逼人,沈瑜反倒笑了:“郡主果然,天资聪颖。” 席晚没做声,绕来绕去就这两句话吗?还会不会说点别的? 沈瑜见她不说话,自嘲一下,然后道:“那……为什么?” 席晚微微一怔,抬眼看了一眼沈瑜,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沈大人需要知道为什么吗?” 按道理说,沈瑜该是个照吩咐做事的,他只需要确定是不是席晚推韵华下去的即可,至于为什么,他需要知道吗? 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只会自寻苦恼。 114 您哪儿头的? 究其根本不是蒋德音想要的,沈瑜这难道不是自作主张? 席晚一时间有些摸不透沈瑜的心思,然她也不想跟沈瑜玩儿心眼,她怕再把自己的给玩儿进去。 她这个态度,沈瑜脸上没有一点意外,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叫人气得慌:“看来郡主对刑部的牢房很是向往。” “沈大人可是在威胁我?” 沈瑜毫不避讳:“正是。” 席晚:“……” 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任何人都将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这才多长时间! 处处受挫不说,是个人就比她有背景。 这叫什么天选之人? 老天爷果然还是那个老天爷,你以为是给你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太年轻,他不过是想换个花样再玩死你一次! 席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 沈瑜依旧是乐呵呵的:“所以,郡主您说,还是不说?” 席晚平生最恨这种笑里藏刀的人了,但这一招,偏偏沈瑜玩得最精。 “沈大人信我?”席晚轻笑着问了一句。 “不信。”沈瑜回答的一如既往的干脆。 那你还问! “吃饱了撑的?”席晚被气得够呛。 沈瑜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怕的就是偏听偏信,不信不听。” 席晚忽然发现,她竟然拿沈瑜没有一点办法,可沈瑜看起来好像很有耐心的样子,她不说,他竟也没打算走,寻了个位置坐下,打开折扇慢悠悠的晃着,整张脸上都写着‘我不着急,我看咱们两个谁耗得过谁!’。 看一眼沈瑜这样子席晚就气得发疯,何况还是整夜跟他耗着。 她席晚,从来就不是那种跟自己过不去的人,认怂还不行吗! “韵华把我小九小姨最喜欢的玉兰簪子扔到了湖里。” “所以你就推她下水?” 沈瑜脸上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依旧慢条斯理的把玩着他纸扇上的扇坠子,轻笑了一声:“看来刑部的牢房得给郡主预备出来一间了,郡主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可以跟在下说了,在下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要不是现在牢门锁着,席晚绝对也把他丢到湖水里泡着! 沈瑜抬眼看了看她,起身走到席晚跟前:“看郡主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有法子为自己脱身?” “感谢楚侯吧!要不是他死活非要三司使插手,根本就麻烦不到沈大人!” 她的确是胸有成竹,楚越非要把‘家事’变成‘公事’,这才惹了许多麻烦。 “该感谢楚侯的,怕是郡主您。”沈瑜嘴角微动,轻笑一声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凭借韵华说的那些话可以让郡主彻底的平安无事吧?” 席晚微微一惊。 他都知道? 沈瑜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楚侯为郡主打算的周全,能站着解决的事情,楚侯可绝对不会让您跪着。” 席晚不由得冷笑:“怕是也不全是楚侯想或不想吧?”说完,席晚满眼审视的看向沈瑜,嘴角敛着一抹轻慢:“沈大人,您到底哪儿头的?” 115 滑天下之大稽 沈瑜是个变数。 只是不知道楚大爷知不知道。 席晚也不知道楚越是不是想赌一把,但这种自己命运握在别人手心里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沈瑜好像料到她会这么问,漫不经心的摇着折扇,也不着急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与席晚打哑谜:“郡主以为,在下是哪头的?” 席晚后知后觉的笑了笑:“沈大人真会开玩笑。”说着,微微抬眸,悠闲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冷意:“本郡主要是知道沈大人是哪头的,就不会蠢到开口问。” “哈哈哈!”沈瑜被她这话给逗笑儿了。 然而席晚却不知道自己这话有什么好笑的。 沈瑜笑够了,摇头道:“郡主这话就说错了,敢直接问出来的,才称得上有勇有谋。” 席晚笑而不语。 就目前的南齐而言,能与蒋家抗衡的人有几个? 能明摆着站出来的人又有几个? 自成一脉?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见从沈瑜嘴里套不出来话,席晚也不想白费那个力气。 可能碍着自己是郡主的身份,三司使的人不敢怠慢,暂时收押的牢房收拾的还算干净,虽然比不上自己的长宁殿以及如今住着的行宫里的小院子。 但,一床被子一张床,将就一晚上,也足够了。 不再理会沈瑜,席晚便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夜里有些凉,便拉了被子盖着点身上。 沈瑜扯了扯嘴角。 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 就目前而言,他是主审这件案子的大人,席晚是嫌犯,可,此刻这境遇,沈瑜越琢磨越不对劲儿,总有种被强行送客的感觉。 席晚才不管这些,舒舒服服的我在角落里,全身上下无一不在告诉沈瑜,你可以走人了! 老话说的好,心足够大,这个世界都是你的。 她做惠阳的时候虽然总说自己自在,可是好些时候,总要做些迫不得已的事情,完了还要自己安慰自己。 仔细琢磨着,实实在在是活的窝囊。 可,这一世她是白捡来的,反正她怎么玩儿,都不一定能玩的过老天爷,所以啊,她准备换个活法。 不管自己占理还是不占理,她都要把自己当成占理的那一个,从心底认同自己,彻彻底底的无法无天。 沈瑜是来审问她的? 不好意思,不存在。 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管你什么身份。 现在她不想说了,送客! 沈瑜一脸蒙圈,站在原地思忱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席晚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做人啊,就是得有气势,且还是要死不讲理的气势,否则啊,谁都想着在你叫上踩两脚,那还得了? 沈瑜走出老远,又折回来站在关押席晚的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一只手握着折扇敲打着手心,半天,摇头自嘲的苦笑道:“算是遇到对手了!” 然他身边跟着的下属却一脸莫名其妙:“大人?您这会是……” 沈瑜轻笑一声,随即舒了一口气,直接道:“告诉你手底下的人,把今天晚上所有在场的人都给我盯紧了,务必要她们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谁都别想串供!” 116 没按常理出牌的沈大人 第二天,天一亮席晚就没三司使的人给带到沈瑜跟前了,行宫比不上三司使的衙门,过堂审问的地方就是行宫里的一件空屋子改的。 因为这件事,成乐一整晚没睡着,湛钺跟李尧也都跟着呢,只不过,没瞧见楚大爷。 可巧了,席晚现在也不想看见他。 她是郡主,即便沈瑜是主审,可司职大理寺卿的他也该不着让席晚跪。 所以,他在上首坐着,席晚站着。 沈瑜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关于案件的记档,直接道:“郡主可有什么冤屈?” “没有。” 席晚长自诩是个磊落的人,既然磊落,假话自然说不得,的确是她把韵华推下去的,她从没想过否认。 听她这么说,沈瑜嘴角微动,轻笑一声,继续道:“韵华公主冒犯惠阳公主,可有其事?” 席晚眉心微拧,看向沈瑜。 这话她的昨晚上与沈瑜说过不假,可昨晚,沈瑜没带人记录,做不了供词才对,他怎么…… 而沈瑜忽然提及惠阳,也是成乐几人没想到。 “冒犯惠阳?”成乐一脸的不可置信:“惠阳人都不在南齐,这又跟惠阳有什么关系!” 从成乐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的愤怒。 她惠阳也是命苦,这都走了多少年了,一有点破事都能往她身上扯。 早些日子的崇礼,如今的韵华,哪一个不是端着屎盆子一顶一顶的往她头上扣。 她自己都习惯了。 只是成乐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席晚是由成乐抚养长大的,按理说成了应该避嫌,可她仗着自己是大长公主,朝堂上又有威名在,别人避嫌,她偏不。 一听沈瑜说韵华冒犯惠阳,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惠阳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是个人都敢背地里说三道四!” 沈瑜稍有些错愕:“长公主,您消气,今儿是审韵华公主落水的事情……” “哟!听沈大人这么说,惠阳平白受辱,就这么算了。” 沈瑜:“这个……” 席晚暗笑。 话是沈瑜提的,现在不让说的也是他。 他也不看看她皇长姐是什么人,你说不能说就不能说? 成乐也懒得搭理沈瑜,起身就往外走:“你审你的案子,我讲我的道理,既然跟你说不着,那本宫就亲自去问一问皇帝!” 要不怎么说她皇长姐霸气呢。 沈瑜知道自己拦不住,也不敢拦着,成乐走了,旁边还站着湛钺跟李尧呢,这案子既然是他负责,他就要负责到底,至少,在皇帝的圣旨到来之前,该问的,他还是要问下去。 席晚这边供认不讳,沈瑜也没什么好问的,便叫她去一旁等候,便开始传唤昨天在场的小姐公主们。 她本以为沈瑜会先传林瑛,毕竟,昨天唯一没有说席晚的就是她,可,沈瑜第一个人叫的竟然是芷玥公主。 这芷玥公主是韵华的妹妹,母妃以前是皇帝的一位美人,生了她就难产死了,现在由蒋德音亲自抚养,说她是韵华唯命是从的小跟班,一点也不冤。 117 连条狗都不如 这芷玥公主长期生活在蒋德音与韵华的威严下,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明明是公主之尊,可整个人看起来还不如个普通人家的官宦小姐,才见到沈悦,差点要想行礼,吓得沈瑜赶紧站了起来。 芷玥见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稍稍正了正身子,这才有个公主的样子。 沈瑜这才开始放心问话:“公主不必担心,在下在是奉旨查问昨天发生的事情,公主只需要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在下即可。” 沈瑜才刚开口,芷玥就有些慌了的样子:“我……我……” 我? 也不知道沈瑜是不是故意的,让她在偏殿等着,可这偏殿与正厅也不过是隔了一个屏风而已,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席晚在里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芷玥公主还真是有意思。 堂堂公主之尊,言谈举止竟那么没牌面。 在怎么孤苦无依,好歹也是个公主,而且,制约可是养在蒋德音身边的,往外说,那也是被皇后娘娘养大的。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的,何况还是个公主。 可怎么眼前这个芷玥公主啊,怎么看都觉得……连条狗都不如。 想她,曾经当过公主,现在只是区区郡主,有的时候还改不了自称本宫的毛病,芷玥竟只自称我? 若非习惯使然,席晚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原因。 至于芷玥为什么会有这么卑微的习惯,想来也显而易见。 见芷玥这样,沈瑜眉头微蹙,说话的声音都冷了几分:“公主看到什么如实说就是,很为难?还是……另有隐情?” “没……没有……没有隐情。”芷玥慌忙否认。 沈瑜也不着急,轻笑一声道:“公主最好想清楚再说,昨天那么多人在场,有没有隐情,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若是被本官查出个蛛丝马迹,如果公主也牵涉其中,那公主就休怪在下不讲情面了。” 偏殿,席晚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威逼,下一步该是利诱了吧。 “公主不说,其他人也会说,陛下令本官彻查此事,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本官自然是要一一记录在册的,公主是想让陛下对您另眼相看还记住您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就看公主怎么选了。” 听着这话,席晚捧着茶盏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趋炎附势? 沈瑜是知道什么了吗? 难不成,昨天的事情真的另有隐情? 席晚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手里捏着茶盖把玩着,茶盖落到茶杯上,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 而片刻后,席晚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 呵,说来可笑,她竟现在才想起来那句话的关键。 原本她坦然的供认不讳,此刻想起来,怎么都觉得有那么些蠢。 如果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韵华设计好的,那她供认不讳,岂不是自投罗网。 该死! 她若一开始就想到这些,便不会有此刻的麻烦了! 只不过,沈瑜又是怎么知道的?46 118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她没有 席晚起身,透过屏风悄悄的看了一眼芷玥,此刻她一脸慌张的站在正中,越发的不知所措。 沈瑜也不着急,轻笑了一声道:“来人啊,请公主回去自己房间里休息,把林家小姐请过来。” 而沈瑜话音刚落,芷玥忙道:“沈大人……” 沈瑜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在侧旁记录的主簿,主簿会意立刻准备了笔墨准备记录。 “其实……昨晚发生的事情,是……是韵华公主设的局。” 席晚轻笑一声。 果然! 她若是早想到这一点,昨晚上的牢房她都不必住。 不就是装可怜吗!又不是只有韵华一个人会! “设局?她为什么要设局?” 沈瑜还没开口,湛钺反倒坐不住了。 芷玥抬头看了一眼沈瑜,沈悦眉头微挑:“继续。” “韵华公主昨之所以约我们以及诸位小姐去游湖,原本便说好了,到湖心的时候她会与郡主假意争吵,然后才装作失足落水,借机栽到郡主头,可是……可没想到,公主与郡主竟然真的吵起来了,也的确是郡主亲手把公主推下去的。” 听芷玥说完,席晚不由得佩服起韵华的脑子来了。 以她的性子,能想得出用苦肉计来栽赃陷害,真的很不容易了。 席晚是能动手绝对不多说,韵华可是能不能动手都要动手的,难得昨天韵华在她身上废了那么大的心思。 实在是……荣幸之至了! “原本说好的,韵华一落水我马上下去救她,可……可昨天我也没想到她们会真的吵起来,韵华公主甚至把以前惠阳皇姑送给她的玉兰簪子都丢到湖里了……” 沈瑜倒挺平静的。 然而一旁站着的李尧听后直接往外走。 沈瑜与湛钺都不知为何,然而,湛钺见李尧走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与其听他在这里问些有的没得,还不如直接去皇叔那里好好把这件事说一说,免得沈瑜背地里耍花招。 设局陷害席晚,背地里口出狂言贬损惠阳,即便是席晚推她下水又怎么样,他要是在,估计在气头上也会直接把她推下去。 看热闹的人都走了,沈瑜看来一眼屏风的方向,随即又对芷玥说:“有劳公主了。”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好生送公主回去休息。” 芷玥抬头看了一眼沈瑜,忙追问道:“沈大人会告诉父皇是我说了这些话,而不是别人,对吗?” 沈瑜翻着卷着的手微微顿了顿:“公主此话……当真?” “当然!”芷玥忙道。 沈瑜轻笑一声,直接应了下来:“公主放心,该说的,在下一定会说。” 隔着屏风席晚都听出沈瑜的无语了,估计是见过傻的,但没见过芷玥这么傻的。 听完这话,席晚不由得一阵扼腕。 这个芷玥啊…… 果然没亲生母妃在身边的孩子多是要吃亏的,可这孩子,明显吃亏吃到脑子里直接少了一根筋。 这个功劳也要抢? 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真以为凭着这件事就能逃脱蒋德音母女的压榨了吗?66 119 来得还真是及时! 席晚真不知道该说芷玥可怜还是傻。 或许,她就是又傻又可怜的那一类人。 不过,芷玥见沈瑜答应下来,很高兴的离开了。 屏风后的席晚不由得轻笑一声,再不想其他。 芷玥离开后沈瑜又叫了几个人,因为有芷玥的供述在前,接下来的询问就省事多了。 可,昨天晚上备受关注的林瑛却始终没有出现。 林瑛琢磨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猜不透沈瑜的心思,只好作罢。 自然,这件事情前有成乐去找她皇帝舅舅,后有湛钺紧随其后,沈瑜的审问自然是无疾而终了。 皇帝来了旨意,直接让两个人去了昭阳殿。 到了地方,席晚左右看了看,除了蒋德音与韵华,人都到了差不多了。 不过,想想昨天的情况,韵华跟蒋德音应该不会过来。 而且,这个时候,她不在场最好。 蒋德音不好对付,这一点,她做惠阳的时候就一清二楚。 皇帝见席晚跟沈瑜也过来了,一一看过在场的人,最终视线落在了芷玥身上:“你,从头说!你们昨天,到底是想如何设计陷害郡主!” 听着语气也知道,她现在这皇帝舅舅真生气了。 原本他的皇帝之位就坐得不稳,处处受蒋家制约不说,儿子现在也揣着点小心思不让他省心。 本以为韵华要好些,可现在,连他的女儿也开始不消停了,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芷玥显然没想到他的父皇会那么生气,但,她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沈瑜也有记录在册,想反悔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她被韵华欺负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反击,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芷玥心一横,把跟沈瑜说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儿又说了一遍。 再之后,皇帝冷眼看了一眼众人:“那,你们呢?” 芷玥都如实说了,其他的人怎么还敢绷着,昨天晚上众口一词的指认席晚为凶手的人,现在又众口一词的指向韵华。 人都说的差不多了,她皇帝舅舅沉默好久才站起来,伸手指了指薛厅:“去,去把公主请过来!” 薛厅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人,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陛下,公主殿下昨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八成还没醒过来呢……” “去传太医来,今儿有些话,我必须要亲自问一问她!” 席晚皇帝舅舅语气倒是平淡,只是,是个人也都能听出来他现在到底又多怒不可遏! 薛厅还有些犹豫,只是见皇帝那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刚要去镜花水月请人的时候,就看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通传:“陛下,皇后娘娘带着公主来了,说是要……请罪。” 席晚双眸微闭,努力遏制着心里腾然而起的火气。 这个请罪,来的还真是及时啊! 她从未想过只凭这一次便叫蒋德音没有反手的余地,何况很多事情她根本没有摸清甚至至今都还在状况外,然而显而易见,现在事情对她十分有利。 她以为至少可以打蒋德音一个措手不及,但没想到…… 都到了这一步了,竟然还让蒋德音找到了机会! 120 不了了之 随即,席晚淡然的看了一眼此刻在场的人,一个人都没少,她从今早上开始就跟沈瑜在一起,刚又是一起过来的,也没见到他派人去做什么,所以,到底是谁去通风报信了? 不只祁婉,在场的人听见蒋德音过来无不吃惊。 皇帝犹豫了片刻,但还会让人把蒋德音请了进来。 蒋德音拉着韵华进来,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跪在地上:“陛下,韵华年又不懂事,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她做的事情,是一句年轻不懂事就能遮掩过去的吗?”皇帝难得当着众人的面儿对蒋德音发火,毕竟背后又蒋家,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得不退让。 也真是难得,蒋德音竟也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不过…… 想着席晚看了一眼芷玥公主,可怜这孩子了,估计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然而现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没撇干净,哪儿有时间关心别人。 皇帝这真生气了,而这件事情仔细论起来,也是韵华没道理,更何况她还触碰了南齐不可触碰的人。 恩,她惠阳现在的席晚,不巧正是南齐不可轻触的禁忌。 蒋德音见皇帝生气,连忙道:“陛下,您若真要责罚韵华,便连臣妾也一起罚吧,这一切,都是臣妾教导不善的错!” 呵,什么教导不善啊。 蒋德音对韵华的教导,明明就很成功,韵华这次谋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只是,不好意思,她惠阳可不是那种老实好欺负的软包子。 蒋德音一劲儿的替韵华求饶,韵华却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多说,瞧着也不像求饶的姿态。 然,不是又怎么样,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得到此为止了。 皇帝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成乐打断:“算了,做不过是两个小孩子拌嘴打架,不是什么大事。” 韵华虽然算计她,但计划却落空了,然而她可是实实在在的把韵华推下水了啊。 细论起来,其实两个人也是半斤八两量,谁也说不得谁什么。 成乐肯给台阶,无论是蒋德音还是皇帝都求之不得。 “皇姐言之有理。” 折腾了两天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成乐领着席晚回她住的院子的时候,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韵华这丫头真是太气人了,我听湛钺说她把惠阳的簪子都扔到湖里了,这孩子啊……” 席晚一起做惠阳的时候少见成乐掉眼泪,可现在…… 哎,可见这日子过的辛苦啊。 只不过,说到湛钺,席晚忽然想到,从昭阳殿出来的时候湛钺跟他们是朝不同的方向走的,而且,仔细想想,那方向不就是朝镜心湖的方向去的吗? 都这时候了去哪里做什么?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已经结束了,再多计较,对谁都不利。 然而就在这时候,就听着院子里传来锦绣的声音:“呀,先生这是怎么了?” 听见声音,席晚与成乐便出去看了一眼,湛钺正扶着浑身湿透的李尧往里面走。 “怎么回事啊这是?”成乐说着赶紧叫人去准备干净的帕子毯子之类的。 席晚却眉心微拧,恨不能理解:“怎么带到我这儿来了?” 121 十几年的时间很长吗! 席晚并不是对李尧有意见,而是很多时候,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不想见到他。 尤其是他那张脸。 成乐听见席晚这话,差点把白眼翻出来。 像话吗这像话吗! 李尧毕竟是她的先生啊! 席晚见此刻院子里的人都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她,尴尬的笑了笑:“我……我的意思是……先生现在这样子很容易生病,应该直接去太医署比较好……” 湛钺:“哪儿来得及啊。”说着便将李尧扶到了偏殿一个闲置的房间里。 成乐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对锦绣道:“快,快去太医署请位太医过来。” 锦绣听见赶紧去做了。 成乐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怀瑾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要让他着凉,这下好了,这孩子怎么就又跳水里了。” 席晚觉得奇怪:“又?” 成乐也不隐瞒,走到席晚旁边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我也是听怀瑾说了那么一句,说是不小心落了水,大病了一场,至此就落下病根了,不能受寒。” “那就奇怪了,今儿又没下雨,他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成乐;“那谁知道啊。”想了想又道:“不行,我得赶紧知会怀瑾一声。” 席晚没阻拦,成乐说完就直接出去了,席晚犹豫了下,也进了偏殿。 太医过来看了下情况,眉头紧蹙唉声叹气的样子吓坏了一群人。 湛钺性子最急:“你有话不能直接说吗!” 太医一脸尴尬:“世子息怒,实在是……李公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席晚听了不由得一惊:“怎么这么严重?” 太医道:“以臣愚见,这应该是李公子前不久留下的病根,当然了,此症短时间不会伤其性命,但却无时无刻不在耗其心血,长此以往,只怕李公子……” 说完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不语。 湛钺急的额头都冒汗了:“你能不能一下说完!” 太医一阵语塞,不过看湛钺那火急火燎的性子,也不敢再藏着,直接道:“长此以往,只怕李公子活不过三十岁。” 他说完,房间里便一阵沉默,还是湛钺率先打破沉默:“也就是说,他不过十几年的活头?” 太医没说话,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湛钺猝然冷笑:“这算哪门子长此以往?十几年的时间很长吗!” 席晚站在一旁,侧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尧,除了脸色苍白了点,她也没看出他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活不过三十岁? 席晚忽然想起她在西楚做太子的时候,有个天师告诉他,像她这种妖孽如果不早早除去,早晚会酿成大祸,甚至会威胁他的生命,恐其活不过三十岁云云。 当时他怒斥那天师满口胡言乱语,当即叫人把那天师撵走。 想着,席晚不由得笑了,西楚那太子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把人撵走之后,她又偷偷叫人跟了出去,把那胡说八道的天师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 转向看了一眼那太医,席晚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曾经看那天师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