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是董鄂妃》 楔子 远远的抽泣声。 闪烁着的光芒。 天空中那皎洁的明月。 无力的手终于慢慢推开那沉重的砖块,露出那张黑漆漆的小脸。 女孩目光空洞,仿佛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直直的盯着漆黑的夜空。 她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很幸运,她还活着。 “唔……”她回过神,低低*了一声,将上头的砖块小心翼翼地全部推开。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动作,居然却没有使任何一块砖板弄倒。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人告诉她,只要这么做,她就能活下去。而冥冥之中的那个人,一直在帮她。 她已经被埋一天了,她大多处于沉睡状态。她慢慢爬起来,却腿一软,跪在地上。 女孩出乎意料的坚强。她没有哭,澄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抹别样的光芒。 “你说……我该怎么……怎么办?”她闭上眼,寒风中,她瑟瑟发抖。身上原本华丽却单薄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盘得很好的长发被弄得凌乱不堪。 梦中的那个人告诉她,她会救她。 忽然,风变得轻柔,其间夹杂着哀婉的箫声。空灵之声犹如天籁,从远方传来,模模糊糊,飘飘渺渺。 女孩愣住了,她愣了半晌,轻轻开口,“是你?” 她的声音清脆中带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她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仿佛夜空中的星星,照亮了黑暗。 回答她的,是那婉转空灵的箫声。 女孩不再害怕,她的目光直直射向箫声传来的方向。 她显得异常冷静。 她微微抿起嘴唇。她不要死,她不想像……像爸爸王阿姨和那个弟弟一样……埋在这曾经“华丽”的废墟之中。 她不再留恋,这些人,他们受到的,都是报应。他们害死了她母亲,这一切,罪有应得。 她凭着直觉向着箫声传来之处飞奔而去。她的心在怦怦的跳。哪怕在刚刚地震的时候,她也没如此恐惧。 终于,那无尽的黑暗中,她跑累了。她好想歇一会儿…… 这……是什么地方? 她终于觉得不对劲。不可能,这附近应该…… 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桥。 身后,是茫茫白雾。 似仙境,若云端。 这不可能!不可能! 女孩惊恐地瞪大眼睛: 没有退路了。 她拼了命地向前跑,她不服!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停下脚步。全身好似被钉住一般。 面前,竟然是一座精致的小拱桥,横跨于河流之上。 河岸上,开满了洁白的百合花。芳香缭绕,沁人心脾。百合花拥簇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 姻缘河。 女孩愣了愣,又拨开百合花。只见石碑上,右下角还刻着一行小字: 姻缘序,姻缘续,叙姻缘。 小字不同于“姻缘河”三个字,异常娟秀。她默默地在石碑前伫立片刻,随后走过小桥。 她呆住了。 白雾间,竟隐隐勾勒出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的形状。云雾缭绕中,那苍劲有力的“姻缘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尤其夺目。 姻缘序,姻缘续,叙姻缘。 ………… “欢迎来到姻缘阁,董宛锦。” 第一章 梦回姻缘 细雨蒙蒙,如细针一般的雨水洋洋洒洒,溅起如白纱般袅袅的一层水雾。水雾间,那一座坐落在姻缘河畔的阁楼依稀可见。龙飞凤舞的“姻缘阁”三个大字,显得苍劲有力。 我推开阁楼的大门,看着那个“我”一步一步沿着古色古香的台阶走下楼梯,白色的纱裙在半空留下一道残影。 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我举步追上去,看着那双白皙光滑的手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明知这是在做梦,却不愿相信我身置梦境。我傻傻地看着,哑口无言。 那是“我”。 少女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仿佛吹弹可破。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灵动清澈,但又仿佛一颦一笑间,万物皆黯然失色。微抿的红唇,细细长长的柳叶眉,洁白的脸庞衬上那素净的白色的欧根纱长裙,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坠落于江南的仙女。 “我”的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门后的光芒里。微愣,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一次······ 我能不能······ 门快关了。我慌忙跟上去,只见一道刺眼的光芒,而后一切归于平静,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我身处的环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是那座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木桥。 又是那郁郁葱葱的树木。 又是那缥缈的云雾。 这一切,太过真实,又太不真实了。 我努力追上前面的“我”的脚步。蓦然,我停下步伐。眼见不再是那一片的青翠。 那是一片樱花树林。 一片粉白,与先前的青翠格格不入。这片樱花,开得极为绚烂,仿佛世间一切,与其一比皆黯然三分。风过,樱花纷纷落下,在半空中跳起绝美的舞蹈,那离开枝头的第一段舞,舞得倾国倾城。 嫣然欲笑媚东墙,绰约终疑胜海棠。颜色不辞污脂粉,风神偏带绮罗香。 我看着那个“我”小跑着跑到一个女子身边,几步走上去,想要拽住她,却发现,我的手竟然穿过面前少女的手! 那个坐在石桌旁安静看书的女子抬起头,笑了一下,对“我”说,“宛锦,那首曲子学好了吗?” 她的目光明明应该看向那个“我”,可我却觉得她似乎······在看我。 我背后一凉。 “师父!我可没偷懒!这回,包您满意!”那个“我”笑颜如花,自信满满。那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如月牙儿一般。那笑容,如冬日的太阳,明明不耀眼,却刺伤了我的双目。 这样的笑容,现在的我,不会有了。 “说了多少次,你一个女孩子,要矜持一点,这样算什么。师父这么多年都白教你了吗?”那个女子微微蹙眉,略带责怪地说了一句,转而,她手一翻,一架古琴竟出现在她手里。它小心翼翼将琴放在石案上,细细凝望着上面的每一根琴弦。眸中秋水盈盈,似有说不清的情绪。 “弹吧。” 依旧是那淡然的声音。语气虽平淡,但那声音好似透着一种魔力,似乎是世间所有美妙声音的结合。 “我”并没有太吃惊,只是乖乖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琴,微微垂眸沉思片刻,才慢慢拨弄起琴弦。 我几乎不可抑制地冲上去,推开那个“我”。 “不要!” 可是,我的身体竟然穿过了她。我转过头,往后后退数步,不可置信地、绝望地喃喃自语,“不要……” 又是那哀婉的旋律,如泣如诉。听着只觉得心里莫名压抑,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 突然,石桌边的女子竟拿出一支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箫声若水,婉转却满含忧伤。当我很久以后再想起时,我只觉得,这支玉萧便是催命符。 “不要!快停下!不要弹下去!······” 便是这首曲子——《姻缘续》,把我推向万劫不复。 当最后一个音凄凄惨惨地飘落,那把古琴竟然发出莹莹绿光,渐渐地,光线越来越强······ “不要!”终于喊出了声。睁开眼睛一看,只觉有些气馁。若是当初,自己不弹那个什么《姻缘续》,自己便不会来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皇权时代——清朝。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旁边的丫鬟为我轻拂去肩头的桃花,看似自言自语,但却像是说给我听一般,“小姐这么快就要入宫了,初兰可真是不舍。” 我笑笑,从椅子上站起来,自己竟不知怎的在这院子里的椅子上睡着了。我起身走进内室,绕到一架屏风后面,抱出一个紫檀木的大箱子,放在桌上。 “小姐你······”我的丫鬟初兰跟着我进来,看到箱子,微微张大嘴巴,有些诧异。 “这些银子,你便拿去。若你还愿意,明儿我想办法让你出府,你边去帮衬着沁姨。”我随手拿了好几十两银子,搁在桌上。微微思忖片刻,再从床头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小姐这是······”初兰更吃惊了。 “怎么?不愿意么?”我抚摸着书面,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舍。狠狠心,把书交给初兰,“再帮我做一件事吧。这个,是我这么多年来医术所学的精髓,你把它交给纤纤吧。就说,是妙手医仙所赠。” 初兰犹豫片刻,却又乖乖点头,“是,奴婢遵命。” “你收拾收拾去吧。”我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初兰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我转身走到院子里,随手拿起放在一旁那一本特别不起眼的薄薄的几页纸,心中叹息,自己到底还是有所保留的,不是吗? 我叫董宛锦,六岁那年地震,与家人走散。后来,阴阳差错地走进了那座坐落在姻缘湖畔的姻缘阁,被师父姻缘收养。八年来,一直从未踏出姻缘阁半步。 六岁后的八年,我一直跟着师父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医术,俨然是将我当做一个古代闺秀培养。直到十四岁,因为那一首《姻缘续》,从而莫名穿越到大清朝顺治时期内大臣鄂硕长女董鄂宛锦身体里。 对,就是穿越,又或是借尸还魂。虽然不愿意相信事实,但是既然发生,就无法改变。 董鄂宛锦的母亲是为女医,继承了她师父留下的医馆,而后来这个医馆由母亲的师妹打理。直到一年前,母亲去世,我——这个被生父遗弃多年的女儿才回到京城。 至于董鄂宛锦的身世以及她母亲的故事,我这个局外人就无从得知了。 断气茶盏,我轻抿一口茶。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挑了帘子进来,对我恭敬地行礼,“大小姐,老爷夫人在前厅候着呢。” 我站起身,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什么。两年前,这个府上的二小姐董鄂瑾惠被抽中选秀,可是好巧不巧,谁知在一年后,董鄂瑾惠竟然因病一命呜呼。当时事情已经订下,无法挽回,鄂硕怕皇太后怪罪下来,便想出法子,让我用瑾惠的名字入宫。而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要入宫了。 “走吧。”淡淡吩咐一句,我率先走出院子。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的。 “女儿见过阿玛,额娘,姨娘。”深吸口气,我微微扶了扶头上的珠钗,抬脚迈进正厅。 “起来吧。”鄂硕负手背对着我,语气冷漠。 “是。” 打量一下四周,摆设还是跟之前一样。鄂硕挥手示意一旁的夫人退下,方才转身,“可准备好了?” “女儿已准备妥当。”我看看一旁那个娇艳美丽的女人。只见她眉目如画,艳气逼人。这个女人,是鄂硕的三房,名叫初柔。前年鄂硕外出办事时遇见,将她带入府中。虽然入府不久,可却为鄂硕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五妹——董鄂软澄。自她入府以来,一直颇受宠爱。就今天鄂硕宁愿让夫人退下也要留下她,足以看出鄂硕对她的信任。 我暗暗叹息,回眸望了望那个素净纤细的远去的背影。从瑾惠身体不好开始,夫人的容颜也就越发憔悴。如今瑾惠去了也有一年,她也是日渐消瘦,与原来我初来到这里时的明艳动人已经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年来她尽心尽力打理府中的事务,对鄂硕纳妾也从无半句怨言。就连对我的到来,都未曾表示过一丝不悦。这般女子,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惜。 “没有人知道你是谁吧?”鄂硕转头直视我,打断我的思绪。 “父亲大可放心。这件事,女儿有十成把握,无论是妙手医仙,还是董鄂宛锦,绝对不会被传出去。”我垂下眼帘。 “老爷,大小姐,请慢用。”初柔分别递过两个茶杯,娇声道。 鄂硕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了一句,“有劳你了。” 我只是笑笑,心下想着应该没我什么事情了。刚想告退,便听鄂硕说,“你可知道,这回还有谁要入宫?” 看起来这回有什么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我反复斟酌一下,道,“女儿不知,还望父亲相告。” “佟佳清扬,汉军镶黄旗人,一等公,领汉军正蓝旗旗主,佟图赖之女;博尔济吉特·霓裳,当今皇后娘娘的妹妹······” “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我轻柔地打断。佟佳清扬······佟佳······总觉这个姓氏,好像有些耳熟。 对了······ “这回,你的族妹,董鄂轻云——阿达哈哈番巴度的女儿,她也会入宫。”鄂硕淡淡地说,“你一向心思细腻,懂得如何步步为营,今后你们姐妹二人还要相互扶持才是。” 我暗自失笑。我这不过是小心翼翼就被称作步步为营,那些宫里的娘娘······莫非是,老谋深算?不不不,再夸张一点·····老奸巨猾? “懂了吗?”鄂硕盯着我,冷冷放下茶杯,有些不悦。 “女儿明白了,女儿告退。”我迅速站起身,行礼,转身退下。刚走出门,就见初兰站在门口。一见我出来,忙扑了上来,“小姐,没事吧!” 我心下一暖,笑道,“怎么?还怕姨娘跟父亲吃了我?走吧。” 初兰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我走回院子。我抬头看看天,良久,方才开口,“告诉纤纤,以后,她就是我妙手医仙的弟子。还有,告诉她,让她拿着令牌去江南吧,那里的医馆,就交给她了。” “小姐······” “就当做,是补偿吧。” 第二章 初入宫廷 “小姐,到了,请下轿。”一旁的嬷嬷挑起车帘,低下头,恭敬地对我说。 这一路颠簸,导致我一时昏昏沉沉,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舒服一些。朱红色的宫门宏伟而大气,和几百年后的故宫比起来,到底还是有些差距。宫门外,早已聚集了不知多少大家小姐。远远望去,环肥燕瘦,真可谓是“花团锦簇”。 “有劳你了。”我跳下马车,微微颔首。旁边的嬷嬷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老奴不敢当。” 我抬手扶了扶头上沉重的首饰,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裙摆,才抬脚独自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众人见到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低声讨论几句,就过去了。我这张脸,长得虽是不差,但在如此多的“绝世佳人”间,倒显得没那么突出了。 “满洲正白旗人,内大臣鄂硕之女,董鄂······”在我刚想说出宛锦二字时,突然住了口。不,从现在起,我不是董宛锦,也不是董鄂宛锦,而是······ “瑾惠。” 我微笑着递上属于我,不,是属于瑾惠的名帖。管事嬷嬷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我一下,便淡淡地道,“好,下一个。” 我站到另一条队最后去,盯着地面。突然,我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达哈哈番巴度之女,董鄂轻云。” 董鄂轻云。我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总感觉在哪里听见过。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水蓝色百褶裙的女子正递上名帖。女子温婉若水,眉目如画,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倒也真是一等一的美人。 抬起头的刹那,女子有些激动的看着我,“瑾惠姐姐!” 我微愣,寻思着那个“瑾惠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令这美人儿激动成这样。过了半晌才意识到她是在叫我。我心下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就见董鄂轻云眸间似有眼泪溢出,欣喜地拉住我的袖子,“记得还是十年前见到过姐姐一次,不知十年之后,姐姐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这眼泪来得太快了些。我不由微微蹙眉,有些不悦,本能想甩开她的手。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拂了她面子。思及至此,我便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轻云啊。这么多年不见,可是越*亮了,真可担得起‘闭月羞花’四字。瞧我,刚才都没认出来呢。” 轻云破涕为笑,嗔道,“姐姐!” 话落,我被自己的话起出一身鸡皮疙瘩。心中默默跟那杨贵妃、貂蝉道声对不起。幸好有一个女子不悦地哼了一声,轻云立刻一惊,触电般放开我的手。 女子长得可真谓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弯弯的柳叶眉,红唇微微抿起,身上的浅粉色的裙子恰到好处地把女子的娇俏甜美衬托得淋漓尽致。头上的琉璃步摇一晃如江南烟雨蒙蒙,发出雨打青瓷般的脆响。 “额……“轻云明显一怔,脸不自觉地红透了,羞愧地低下头。我倒是显得无所谓,微微一笑,也就过去了。 站在我前面的女子可半分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一上来就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真是不懂规矩。这是皇宫,比不得宫外。清扬可真不知道董鄂小姐这规矩是怎么学的。” 这咄咄逼人的口气,让轻云更加羞愧难当,“妹妹我······” “清扬可真不知道我额娘什么时候给我添了个这么大的妹妹。”清扬弯唇一笑,笑颜如花。掩去了几分犀利,满脸无邪的笑意。 “我······”大颗大颗的泪水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从那白皙的脸庞滚滚滑落,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清扬,想必是鄂硕口中的佟佳清扬无疑。想起以前师父给我看的那厚厚的一卷卷历史书,我不由暗自一笑,这就是历史上康熙皇帝的生母? 心下了然,却偏生对这佟佳清扬生出几分好感来。虽是生在古代二八年华的少女,可却坦率聪明,比起那些只会惺惺作态的大家小姐要好得多。 “你······”清扬眼角余光瞥见我那略显“诡异”的笑容,有些恼了,声音略有提高,“笑什么笑?” 这边动静太大,管事公公扯着嗓子咳了几声。到底碍于清扬的身份,不敢多言。 佟佳清扬转过身去,有些不悦,但又敢怒不敢言。我看着她转身时掉落的手帕,微笑着从地上捡起,还给她,嘴上竟鬼使神差得轻柔地说,“自然是笑天下可笑之人。”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了。 有几个沉不住气小姐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言语间尽是对未来的渴望。我听了这话,心中叹息。这座华丽皇宫之上的赌局,又要拉开帷幕了。 若是赢,则飞黄腾达,宠冠六宫;若是输······则孤独终老,永无翻身之日。 先是秀女的全身检查,再是觐见太后和皇后,都是老套的规矩了。不过,这第一关就淘汰了近半数人,看来,想进皇宫,也是件难事。 “接下来,咱家带各位去靓见太后、皇后娘娘,各位请吧。”小太监平静地看着众位几乎要喜极而泣的秀女,在前面引路。 轻云先前被清扬这么一说,倒也是收敛了几分。她只是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有些欣喜,“瑾惠姐姐,我们过了,太好了……” 我转过头,故意当作没有听见。话语消散在空中,随风而去。 御花园。 “太后娘娘有旨,诸位先在此等候。”太后身边的姑姑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微微侧耳。我的听力不知为何一向好得很,细细倾听之下,我似乎听到里面似乎有几个个女人的谈话声。 看来,这位精明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已经到了。这回,不过是要考验一下秀女罢了。 到底是古代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许多人都是撑得了片刻,撑不了一时。才半盏茶的功夫,已有几个秀女摇摇晃晃。大概已是习惯。毕竟,当初,因为做错了事被师父罚整整跪了一天的事情也不少了,这具身体又是从小经过药草精心调养过的,在这站着,倒也轻松。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日的阳光颇有些刺眼。突然间“董鄂妃”这个名词在我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董鄂妃······师父从刚收养我起就一直告诉我关于这段凄凉爱情故事背后的每一个细节。可是……如果我没有猜错,董鄂瑾惠应该不是历史上的孝献皇后,而应该是那个所谓孝献皇后的族妹、未来的贞妃。 那么,孝献皇后——董鄂氏又是谁?究竟是我猜错了还是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了历史? 第三章 百花齐放 “宣各位秀女觐见——”不知是到底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听见太监的高喊声。站在御花园外的秀女轻吁口气,轻抚发髻,转瞬间,笑容温婉。 我抬起头,闭上眼。任由无边的黑暗淹没那刺眼的阳光。再睁眼,蓝天白云,映入眼帘。 踩着细碎的步子缓缓往前走去,御花园里,姹紫嫣红,芳香袭人。但那满园春色也掩盖不了有些压抑的气氛。只见端坐着的皇太后凤目微眯,正打量着面前众人。而一边的身着红色宫装的女子,正坐在皇太后身旁。这位,想必便是顺治帝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了。 我微微抬起眼睛,快速瞥了那两位整个大清朝最有权有势的女子一眼。这时,眼角余光竟看见另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只见那个男子,满身威严。不知为何,即便匆匆一瞥,那张脸,却依然深深地映入脑海,挥之不去。 明黄色,这大清朝还有谁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想必,这位必然是大清朝的顺治皇帝,康熙帝的父亲,同时……也是那个凄美故事里的男主人公。 “臣女见过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无数悦耳柔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明明甜美动人,却让我听得极为不舒服。 只是这位皇太后却似乎并未命立即众人起身。只听皇太后说道,“瞧瞧,朝中那些大臣*出来的女儿,哪一个不是温婉贤淑的。” “哼。”皇后慢慢冷哼一声,似有不屑,慵懒地接话,“臣妾看这些小姐们个个都是聪惠的,相必皇上也会喜欢。” 我低着头,微微抬起眼帘,不着痕迹地扫了上面坐着的人一眼。太后似乎对皇后这种说话方式早就习以为常。只见她只是微微蹙眉,轻抿一口茶,随后目光又些凌厉地扫视了下面的秀女,之后收回目光,含笑不语。 我和她的目光在一瞬间碰撞到了一起。收回目光,我背后不由冒出一丝冷汗。心知,这位皇太后,必当不会如表面这般简单。 “皇后若是喜欢,朕大可把她们都收入后宫,日日伴你左右。皇后可满意?” 冷冷的声音响起,宛如冰锥一半,刺得人只觉背后发冷。可是听着这话,却觉得这位万岁爷似乎故意在刺激皇后,或者·····在刺激太后。 这皇家的水,可真够深的。 “皇帝!”太后有些不悦,压低声音训斥道,“这选秀并非儿戏,怎能容你如此草率!” 刹时寂静,只听见那手指叩击石桌面的声音。 砰。 砰。 突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旁边董鄂轻云那略显不安的娇颜。只见她头上早已沁出一层薄汗,胆怯地低着头。而另一旁的佟佳清扬,却是镇定的多。低垂眉目,没了平时的刁蛮任性,倒像是个大家千金了。 不知为何,“天壤之别”这四个字出现在我脑海里。 佟佳清扬,未来康熙帝的生母,怎能不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现在的她,就像一把没有用过的剑,只要加以磨练,不日则必会坐稳妃位。 至于董鄂轻云······中下什么因,换来什么果。她的将来,就要看她自己了······ 上面的气氛更加冰冷。而正在此时,皇太后则突然放缓了口气,低声吩咐旁边的苏茉儿几句。 只见这位陪伴太后多年的姑姑点点头,随即与小太监耳语一番。只听小太监道,“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各位秀女都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众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规规矩矩行过礼,急忙退下。 我默默起身,随着众人退下。太后身边的姑姑做事一向干脆果断,早已安排好了住处。 “瑾惠姐姐。”忽然董鄂轻云却拉拉我的衣袖,有些不安地问我,“瑾惠姐姐,我跟你住一起,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也不好拒绝,再说我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个伴也好。 “好。” “哼。”清扬恰巧看见,不屑地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我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离去,默默接受来自她的不屑,不由微笑起来。 她是个好姑娘,在这种时代,这种人太少见了。 入夜。 广袤苍穹,漆黑如墨,唯有凉白的月光,洒满整座紫禁城。弦月如钩,点点星辰藏匿于浩瀚苍穹之下,隐隐绰绰,深深浅浅。 皇宫的夜晚异常的宁静,只能看见稀稀疏疏的灯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尤其回想起小时还未被师父收养时看的恐怖片······毛骨悚然。 月光轻泻,轻而柔,淡而冷,就这么流入室内。烛光微闪,寂静的夜,似乎只有“滋滋”的响声,飘散在黑夜里。后宫的灯火,在这无限的黑暗上添上几缕星星点点的光,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希望。 “吱呀”一声,我默默关上木窗,将如水的月光隔绝在窗外。我不想再看到月亮,因为······ 几年前,同样是个月夜,我没有家了。 重新回到床前,偷偷将藏在袖中的香囊藏于枕下。我穿越过来的那两年,倒也没白混。对于各种藏东西的手段越发长进。把几张纸藏在香囊夹层内,成功混了进来。 至于纸上的内容······ “姐姐,”身后的董鄂轻云突然怯怯地开口,“你说,今日之事······” 我微微一惊,迅速将香囊藏好,转头时,脸上的笑容依旧,“没事的,睡吧。明日,圣旨就下来了。” 或许我的反应太激烈了些,轻云一愣,后又乖巧地点点头,上床去了。我慢慢吹灭烛火,跳动着的烛光在剧烈挣扎下,消失不见。 “今日又见到姐姐……姐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以为轻云已经睡着时,轻云冷不丁开口。声音虽柔和,但是,却让我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不会吧…… 她知道了? 不可能······瑾惠的死,连太后皇上都不知,她怎么会?! “有……吗?”我张着嘴,声音卡在喉咙里。直到过了很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轻云低声说,“以前的姐姐,很软弱,可现在的姐姐,却不一样了……” “啊?……”我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人终究是会变的。” 寂静。 “难道妹妹觉得我变丑了吗?”我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岔开话题,假装嗔怪道。 “姐姐!”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的,几年未见,姐姐怎么还跟儿时那般爱打趣人!” “你这丫头,算是默认啦?”我挑眉。 “没有啦······” ······ 使出各种“手段”,终于消停了下来。我扯了扯棉被,闭上眼,困意袭来。 或许只有在梦里,姻缘阁,姻缘序,穿越,董鄂宛锦······这些陌生而熟悉的词汇才会被我抛之脑后。 可是,正当我半梦半醒之间,却听一声低低的呢喃。 “太好了……” 我微微一愣,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幻听吧······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知道,当我很多年后再回想起来,只觉这一切,是一场很奇怪的梦。 第四章 再见前生 明明昨日还春光明媚,今日,却偏偏飘起了小雨。不知是什么花开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今日的早膳,太后身边的苏茉儿特地吩咐了御膳房多做了些精致的糕点,送至每间厢房中。 我坐于案前,对于轻云絮絮叨叨对我说话,一律只当耳旁风,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出。余光瞥见铜镜中的女子,仅仅一瞬,便被其吸引。 那是一张倾城绝美的脸,眉目如画,白皙无暇。仿佛一颦一笑间,天地为之黯然,万物为之失色。冰肌玉肤,气若幽兰。镜中的女子,轻盈雅致,又带了几分孤傲绝尘,似与红尘烟火格格不入。 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我。 时光荏苒,我已不是最初的我。虽然“独在异乡为异客”,可若是习惯,倒也淡然。有些事情,来了就改变不了的。 “姐姐,糕点再不吃就不好吃了。”轻云手端瓷盘,出现在我的身后,笑语嫣然,“姐姐,尝尝看。” “谢谢,有劳你了。”我起身,笑着接过,想起昨晚的“诡异”,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迟疑一下方才开口,“妹妹今天甚是好看。” 轻云微愣,顿时羞红了玉颜,嗔道,“姐姐……” 我舔舔唇,看着那盘点心。奈何时辰已经快到,随手拿了几块,匆匆咽下腹中,拿帕子拭了拭嘴角,转头看向轻云,“走吧。” 正殿当中,已经聚集了无数莺莺燕燕。那是一群或沉着,或兴奋的少女,正在这个黄金打造的笼子里,描绘着自己五彩斑斓的未来。 我一向不喜与人交谈,正想开溜躲一边去,奈何轻云却拉着我冲另外三位小姐招手。那三位小姐同时向这边看过来。这样一来,若是现在掉头走掉,恐怕也太不给她们面子。 “这位想必就是董鄂小姐了吧?” 其中一个身穿粉红海棠宫装的女子轻启红唇,温柔地笑道。 “你瞧妹妹长得如此出众,将来啊,保准得皇上宠爱。”另一个女子看了另外几人一眼,掩口娇笑。 “是啊是啊,到时候妹妹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多多提携提携我们几位姐妹啊。”另一位容貌普通的女子亲热地拉起我的手,笑道,“各位姐妹们说,是不是啊?” 她这般举止,倒让我好好打量起她来。果真有些聪明,竟把话头丢给了其余人。若是说她反而打了其他人的脸。 我慢慢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慢慢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看着轻云,含笑问道,“妹妹,不知这三位小姐都是谁啊?我一向孤陋寡闻,今日见这三位小姐,当真是认不出来。” 轻云似乎愣了一下,倒是那位粉红海棠宫装的女子率先开口,“我叫霓裳,博尔济吉特氏。这位是乌雅·婉惠。至于这位则是富察玥。” 富察玥。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个相貌普通的女子。富察氏,似乎并没有出现在历史记载中,想来也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角色。我放下心,既然蹦跶不了多高,那么也没必要那么重视。 “早听轻云说起董鄂小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当真乃绝世美人。”霓裳唇角那抹端庄得体的浅笑依然完美无瑕。 “小姐真是说笑了。轻云随口一说,怎么小姐还真往心里去了。”我垂下眼帘,由长长的睫毛掩去眼中的冷漠,“再说,容貌什么的,瑾惠倒真不在意。” 突然开始怨恨这董鄂宛锦的脸长得太过好看。在这个时代,长得美,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董鄂小姐清高孤傲,岂是我们这种俗人可比。”富察玥满脸笑意地嘲讽道。 我淡笑,倒并不往心里去,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轻云却似乎有些不悦地开口,“玥姐姐,瑾惠姐姐她……” “哎呀!”这时,一个故意高扬的声音凭空插进我们的谈话。 是清扬。 只见她柳眉微蹙,那手帕掩了口鼻,嫌弃地看了眼富察玥,“这位小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 富察玥脸色一变,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脸色黑得难看。 我微愣,使劲闻了闻,忽而笑了起来。这空气里面,明明只有淡淡的花香,以及众位小姐身上的熏香。 这个佟佳清扬,可真是有趣。 绝对没错。我到底是能凭嗅觉闻出数千百种药材的人,若是有什么异味,我定然是闻得出来的。不过嘛······ 众人的目光唰地落在了富察玥的身上。尽管她们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闻到,或者说没有闻到的,却依然像避瘟疫一般偷偷离她远了些。 有一个说有了,大家都默认了,难道自己的嗅觉出问题了? 怎么可能! “这位小姐,难道还有……” “难不准呢!那味道难保是……” “她是怎么进来的?难不住还走后门了?······” 别看小姐们都是平常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但对于各种不为人所知的、难以启齿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不少。平日里闷坏了,好不容易逮着了个机会,怎能不议论一番? 对于古代的女子来说,名声是何等重要? “你……”富察玥有些慌张,局促不安地往后退了几步。 “啊呀真对不起,是我闻错了。没想到姑娘用的香如此别致……”清扬面色难堪,低咳一声,怯生生压低声音说道。 她的声音,只有靠近她们俩的人才听得见。不过,那先千金小姐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怎么可能听清清扬在说什么? 这一幕,颇像《皇帝的新装》。只是,富察玥没有皇帝那么幸运,没有一个小孩帮她出来说真话。我微微咬了咬下唇,努力掩去唇角的笑意。可是,我知道,我那可恨的嘴角正越发不厚道地上扬。 富察玥似乎忘了与我针锋相对,她狠狠瞪了清扬一眼,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恨恨地低声骂了句“贱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匆匆瞥了一眼清扬。只见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头朝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我挑眉,随即微扬唇角,回以浅笑,眸中暗藏精光。这份恩情,我董宛锦必当涌泉相报。 这边我只顾着看清扬的反应,竟忘了身边还有那剩下三个难缠的女人。我叹息,真是麻烦,想溜都溜不了。 “瑾惠姐姐和婉惠姐姐真是有缘,名字中竟有相同一个惠字。”轻云扬起一抹精致的笑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同于对于我的胆怯羞涩,此时的她,举止优雅。她拉了拉我的衣袖,冲着我笑了起来,“姐姐认为呢?” “苏茉儿姑姑来了。”我回过神,瞥了一眼门口。只见太后身边的苏茉儿走了进来,微笑着提醒。面对这种奇怪诡异的问题,我董宛锦,是一向不屑于去理会的。 这时,苏茉儿捧着一张明晃晃的圣旨走了进来。众位秀女顿时安静下来,紧张而期待地盯着那张刺眼的圣旨。 “圣旨到——”小太监忙上前接过圣旨,抖开,清了清嗓子,尖声说道。 “臣女接旨!”所有人整整齐齐地跪下。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小太监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众位秀女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甚得太后心意,现均封为常在,钦此!” 众人微愣。 我心下了然。想来这位太后娘娘定是为了皇家的面子,安抚住众人。 果然厉害。既守住了皇家颜面,又安抚住众秀女背后的家族。不愧是留名青史的孝庄太皇太后,不,准确来说,现在还只是太后。 “各位小主这边请。”苏茉儿踩着细碎的步子走过来,微笑着开口,“奴婢这就吩咐人领各位去各自的寝宫,小主们稍安勿躁。” 她身后的宫女,很机灵地走上前,对号入座般领着各自的秀女离开。 “小主,这边请。” 到底是个主子,虽然位份底,但那些宫女都是极聪明的,依然恭恭敬敬的。面前的人宫女半垂眼眸,提醒我。 “有劳你了。”暗暗深吸口气,我含笑着开口,抬脚跟上去。 第五章 逆改姻缘 我静静的站着,神情恍惚,就好像很多年以前,初次站在姻缘阁的大门口。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在我心头萦绕。 抬眼望去,那块写着“永寿宫”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 不同于江南园林的秀雅别致,眼前的永寿宫,要华丽高贵的多。我看着这个对于我而言跨越了百年的朱红色建筑,就好似见到一位阔别许久的故人。我静静的看着它,不知它是否经得起百年岁月的考验。若有机会,若我还能回到过去,百年的岁月之下,它是否能够存在? “奴婢画屏率众宫女太监见过小主。” “奴婢(奴才)见过小主。” 以一个宫女为首,一众宫女太监跪在我的面前,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浑身都不自在。 我转身谢过领我前来的宫女,待她走后,我垂眸看向跪在那里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你们都起来吧。” 她们偷偷松了口气。我浅笑,抬眸问为首那个宫女,“你叫画屏?” 那宫女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面容姣好。只见她举止大方,盈盈一拜,“奴婢贱名画屏,叩见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我静静凝视她一会儿,半晌,方才笑道,“好一个淡烟流水画屏幽!” 画屏微讶,随即再次叩头,“小主缪赞,奴婢不过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而已。” 见她行为稳重,应对得当,且言行举止间都不似一个宫女。 银烛秋光冷画屏······ 这不是······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起来吧。以后宫中大小事务,便交给你了。”我再次看了眼低头垂目的众人,不想打听关于画屏的太多事,“初来宫中,还望你们多多照料。” “奴婢(奴才)定不负小主重望。” “小主。”画屏款步上前,一一为我介绍,“日后就由奴婢贴身侍奉您。淡烟、流水日后将会负责小主的日常起居。这个分别是是容嬷嬷、小福子、小旭子………” 我不由抽了抽嘴角:早闻古代太监名字千奇百怪,今日一见,奇哉、真是奇哉…… 打住。我无奈地摇摇头。师父从小就教我诗书礼仪,压根就是把我当闺阁小姐一般严格培养的。若让师父知道我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恐怕又要罚我了…… 对了,师父…… 夜。 “我乏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转至内室,坐在榻上,看着跳动着的若隐若现的烛光,轻声开口。 “是。”宫女们齐齐退下。 我默默看着那华贵典雅的摆设,虽称不上富丽堂皇,却尽显皇家贵气,与那姻缘阁的古朴雅致相差甚远。 待她们退下,我蓦然起身找来纸笔,磨好墨,唰唰唰在纸上写起来。这一静下来,我的心绪已经乱了,脑海中所有零零散散的片段重新结合,满脑子都是穿越过来前后所发生的事情,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或许只是下意识写些东西让我有事可做。 因为,我突然怕了。 毫无头绪,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各种事情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袭来。我慌乱地丢下笔,墨汁溅了出来,瞬间在白纸上绽开一朵黑色的花。诡异,妖艳。在我眼里,那花忽然似有了生命一般,慢慢盛开,延伸,一点点晕开。 我慌张地收拾好笔墨,目光落在纸上。上面的内容,我再熟悉不过。那是师父从小便让我学习的医书,里面记载世间各种医学方面的事。此书分为上半卷和下半卷。刚刚穿越过来时,我曾将它默了下来,只可惜后半卷。似乎全忘光了。后来上半卷交给了纤纤,那不全的下半卷…… 对了,下半卷。我深吸一口气,找出藏于香囊内的那几张纸,才打开,我就被吓了一跳。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啊…… “小主怎么还不歇息?可是有什么心事?” 轻柔的话语在我耳畔响起。我被吓了一跳,蓦然抬头,发现画屏正笑盈盈看着我。 她的笑,似曾相识,淡而浅,犹如盛夏的轻风。 “无妨。”我强压恐惧,恢复以往该有的冷静,镇定开口。 “小主快些歇息吧。”画屏依旧笑语嫣然,仿佛不曾看见我的失态。 忽然,面前的画屏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绝色女子。女子拥有一张足以令世人嫉妒的容颜:双眸若含盈盈秋水,似漾出无限柔情;樱桃小口,轻启红唇的一瞬,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弯弯的眉,似细长的柳叶;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腰似棉柳。浅绿色的云锦轻纱曳地长裙,裙摆处用深绿色的针线绣着大片的荷叶,深深浅浅,郁郁葱葱,轻移莲步间,恍若荷叶随风晃动。 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 “师父……”我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着倒退几步。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在这…… 两年多了,她甚至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就好像我的生命中没有这个人一般。从刚刚得知要入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师父,她不会带我走,离开这个鬼地方。甚至有可能,是她,才使我来到这里。 是她······ 是她······ “宛宛。” 那是世上最动听悦耳的声音,似乎是世间所有美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可是,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世间最恐怖的声音。 忽然,我的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或许……师父她……不是人。 我六岁,她便是这般模样,十四岁,她也是。如今又二年过了,她……竟与以前丝毫不差。 她精通各种领域的知识,会一些奇怪的“旁门左道”,会…… 而现在,大清朝,几百多年前的时空里,她竟然出现了。 姻缘序,姻缘续,叙姻缘。 姻缘阁里的一百零一间房间,有九十八个是空的,听说里面,似乎住过各朝各代各种国籍各种性格的人…… 恍惚间,封存许久的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六岁,刚踏进姻缘阁的时候,听见一群女人在哭,极不真切。 一个空灵的女声对我说,快出去,离这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师父……”我突然害怕起来,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时候出现,她绝对不是来带我回去的! “宛宛,好久不见。”她笑得云淡风轻,扬唇一笑间,夺人眼球。比那春日百花还娇艳动人三分。 只是她这云淡风的笑,却无端令我生寒、恼怒,我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师父,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怎么才能回去!” “回去吗?”她的笑容转瞬间满是嘲讽,“回不去了。至少现在,你回不去了。” “你是故意的。”我顿时感觉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不可置信,“我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要改写我的命运?你……逆天改命,不得好死!” “逆天改命,不得好死?可笑至极!”她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冷漠,可转瞬间,语气却轻柔得仿佛让我以为她依旧是那个在我儿时最亲密温柔的师父,“宛宛,你还记得吗,这就是你的命啊。” ——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我下意识问道。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仿佛挥之不去的黑云笼罩在我的心头。 “你说过的,你愿意尽你所能,去改变它。”师父的目光里仿佛多了几分怀念,“那时候的你,听话得很。”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想起来了,我是说过。 在那时候刚刚听说董鄂妃的故事的时候,师父确实问过我,若是有一天,你变成了董鄂妃,你会怎么样。 对了·····我的回答是······ “既然我变成了她,就不会让悲剧重演。我会尽我所能,改变这段历史。”师父的含笑看向我,目光里仿佛带了洞察人心的魔力,“你说的是这个,不是吗?” “宛宛,真正想逆天改命的人,是你。” 第六章 前世今生 “我?”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虽出生名门,却受尽欺辱,可即便如此,为何老天还要如此苦苦相逼,不肯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安安稳稳普普通通地生活,不好吗?” 师父眸光微闪,仿佛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眸底荡漾开来,似深不见底的幽潭,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于幽潭之底,任谁都无法窥视分毫。 “我根本就不是董鄂宛锦,为什么偏偏要我来代替她。”我底气有些不足。毕竟是面对一个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并且养了我八年的人,而且又是我的师父,我认认真真认过、拜过的人。 忽而,我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电光火石的一瞬,一种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如果,我现在不愿意改变这段历史呢?你会拿我怎么样?” “宛宛,你可知螳臂当车的下场?”师父微讶,唇角微扬,长长的睫毛犹如扑闪着翅膀的蝴蝶,可睫毛下的目光却明亮锐利,“而且,你不会这么做。” “人心是世界上最难猜的东西,不是吗,师父?”我也不甘示弱地笑起来,倒也不再害怕什么了。“横竖早死晚死都得死,若我执意顺从历史,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不也挺好的吗?反正都是一死,死了一切也都不在乎了。不过,你倒是少了帮你完成某项奇怪任务的人。” 什么命,什么姻缘阁,什么《姻缘续》,什么董鄂妃,早早死掉喝下孟婆汤转世投胎,一切都会忘记,那些事情,不过是我这短暂一生中小小的插曲。 “以你的性格,不会的。”她一愣,眸中有那么一闪而逝的光。随即她回过神来,丝毫不在意我的威胁,淡然自若,“难道你就乐意这般软弱地、毫无尊严地活下去,天天被人欺负?我认识的董宛锦,不是这样的。” “那大概是师父高看我了。”我很不客气地回道。这可是极少的一次我与师父顶嘴,要换做往常,估计早就被罚跪去了。可这一次,我却不怕了,或者说是豁出去了。就好像面对一个未知的命运,做出最后一个垂死的挣扎。 “宛宛,你大概从来没有看清过你自己。”她叹息,似可惜般摇摇头,“你若是想顺从,就不会在来到大清朝过后如此不安分了。好好做董鄂家的大小姐,入宫为妃,然后接受历史的安排,做顺治帝的宠妃,大清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之一,生老病死听天由命,不是很好么?可是呢?妙手医仙,江南的妙春堂,还有你那个名为姚纤纤的徒弟,以及你带来的后世的西方医术,这不都是你不愿顺从的最好证明吗?宛宛,你不必再自欺欺人。” 我哑然。 妙手医仙,妙春堂,姚纤纤,还有那些后世的医术······原来她都知道。这里的一切,她都再清楚不过。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这也就意味着,我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计算之内。只是即便如此,她却依然选择让我一个人独自去面对一个陌生的时代。 心好像沉下去了,沉到无底的深渊。若是说以前还有一丝丝自欺欺人的想法,现在却是烟消云散了。对于她而言,我到底算是什么?徒弟?陌生人?又或是·····一颗棋盘上的棋子? “好了,我今日不过是要给你一个东西。”姻缘丝毫不在意我的震惊,轻松地笑笑,玉手一翻,只见浅绿色光芒微闪,一把古琴已出现在她手上。 我愣了愣,这一把古琴,似曾相识。可师父的下一句话,却让我觉得身置冰窖。 “你可还记得《姻缘续》?” 《姻缘续》。 一个并不陌生的、甚至刻骨铭心的名词。 那个把我穿越到大清朝的“罪魁祸首”。 “这把琴,本名‘相思’,乃七弦古琴,”姻缘似乎有些不舍,凝视它的目光如水,藏满了无限情绪,“你若是想见我,便弹《姻缘续》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我手指冰凉,慢慢接过琴,细细打量着它。几年未见,它倒是当真没变。倒真不愧是“不是人的人”的东西,果然神奇,只见每根弦上,似有莹莹绿光流转,久久萦绕。 “你每弹一次,这琴的弦便会断一根。”姻缘微微抿唇,无奈地扯扯嘴角,“也就是说,你只有七次机会。七次之后,这琴便废了。可惜我这琴了。” 我并未在意她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微微吃惊。七次机会,七次······我到底会留在这多久? 几年?几十年?或者······一生。 一生到底有多漫长?或是挥指弹过的瞬间,又或是地老天荒? 浮生若大梦,人世几春秋。 “小主?小主······”忽而,耳畔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呼唤。我诧异地看向四周,屋子里摆设与我白天看到的相同,没什么变化。除了师父,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总感觉······莫名耳熟。 “好啦,我便不多留了。”姻缘莞尔一笑,浅绿色的光芒随即萦绕在她的四周,似姻缘阁那浅浅淡淡的云雾,是那般不真切。 心中有些恍惚。仿佛面前的她依旧是姻缘阁中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有着远离世俗的淡然,有着无论岁月怎般流逝也不会改变温婉安静;可我,却不再是那个“仙女”最宠爱的小徒弟了。 “师父!”我手指死死掐进肉里,努力逼迫自己强行回过神,慌忙叫住她,迫切地问出那个我最想问的问题: “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姻缘似乎愣了几秒,突然,她上前几步,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手抬起。我下意识想躲,可那只手却在我头顶那个位置却停了下来。 她自嘲地笑了。 此情此景,像极了我初入姻缘阁的时候,初见师父,师父也是这般,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对我道,“董宛锦,当真是个好名字。” ······ 真可谓是物是人非。 “你放心,师父不会让你留太久的······” 仿佛从天边飘来的极低的呢喃,如同随风飞扬蒲公英,在离开的刹那,便散落在空气里,不知去了何方。 消失了。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一切都是那般真切,真切到有些虚幻。 她来过。 “不要!” “小主!小主!”突然,一声声呼唤在耳畔响起。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愣愣的转过头去。 ······是谁?是谁在唤我?我······又在哪里····· “小主可是有什么不适?”画屏担忧地唤道,“主子可是做噩梦了?” “她······走了?”我低声喃喃道,没有回答。 “主子说的是谁?”画屏有些奇怪,她环顾一下周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奴婢在外面守着,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进出主子的房间啊。” 好像有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我瞬间清醒。 没有回去,还是大清朝,这里还是皇宫。 到底还是一个离奇的事情,若是说出去,恐怕不被当成妖女就被当成疯子。我苦笑,果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勉强笑笑,平静地开口问道。目光无意中看见案上似乎有一件长长的东西。定睛看去,似有一层浅浅的淡绿光芒泻出,但又一闪而逝。我苦笑,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色,天刚蒙蒙亮。整座皇宫笼罩在一派宁静之中,*而又肃穆。 这般宁静,若是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回小主,丑时。”画屏似乎并未注意到那架莫名多出来的古琴,恭敬的答道。 “罢了,你先下去吧。”我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是,奴婢告退。”她倒退几步,转身安静地离开。 就在她离开的那刹那,脸颊上好似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滑了下来,我愣愣地拿袖子抬手一抹,竟湿了一片。 她,来过。 第七章 怎会太平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太难熬了。 “小主,今日敬事房那边公公说,皇上又翻了富察小主的牌子。”画屏边说边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开口劝道,“小主不必如此泄气,皇上一向是雨露均沾的。” 泄气?我泄个哪门子气啊?高兴还来不及好吧?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轻快地说道,“今后若是无事,便别来告诉我这些了。”只要不扯上我,哪怕天塌下来,我也不怕。不过,若真是天塌下来,那我······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自从见了师父,得知回去无望,我就当真是破罐子破摔了。每日除了担心那位万岁爷点名点到我,倒也乐得自在。每日看看书,养养花。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恐怕就真要变得好吃懒做了。 “小主,今日春光明媚,不如出去走走吧。”画屏担忧地看着我,“小主可别闷坏了。” “算了吧。若是出去,指不定要碰上哪位贵人娘娘的,若是得罪了,倒也不好。”我一边翻着书一边心不在焉道,“你们也不必伺候,我一个人呆着挺好的,你们都歇着去吧。” “小主,恕奴婢多嘴。您若是一直这般下去,迟早会被·······迟早会被皇上遗忘的。”一旁一直默不作响的宫女淡烟犹豫片刻,咬咬唇,似下了很大决心,插话道,“前阵子富察小主接连侍寝,高傲了好久呢。奴婢觉得······” “淡烟!小主的事,哪轮得到我们来管?你逾矩了!”流水蹙蹙眉,很不客气地压低声音斥道。 “我······”淡烟顿时有些尴尬,脸红脖子粗的,“我只是为小主打抱不平而已!” “打抱不平?”我轻笑,目光依旧落于书页上,也不看闹得正欢的两人,端起放在旁边的茶盏,轻抿一口,“莫非你怕我被这后宫里的人忽视,而你这做奴婢的也跟着吃亏?” “小主明鉴!奴婢绝无此意!求小主莫要冤枉奴婢啊!”淡烟一愣,慌忙跪倒地上,“奴婢既已跟了小主,万万不敢有别的心思。小主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奴婢这一回吧!” “你倒当真是罪该万死。”我平静地抬起头,扫了她一眼,本来自己这一句话实在是脱口而出,没经过深思熟虑,怎么她倒显得做贼心虚起来了,“怂恿我,对于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小主······” 这回不仅是淡烟傻眼了,流水似乎也是一愣,就连画屏都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小主!奴婢真的没有啊!”淡烟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拼命磕头,额头红了一块,“奴婢真的没有对不起主子啊!主子明鉴!” “小主,淡烟跟奴婢关系一向要好,她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流水也扑通一声跪下,恳切地望着我,道,“奴婢恳请小主,饶过流水这一回吧!” “流水,你说,若我将一匹披着羊皮的狼放在自己身边,下场会是什么?”我直视流水,眸光幽幽,语调不急不缓。 “主子······”流水一时就这么跪在地上傻呆呆地看着我。 “平常不都挺机灵的?怎的?这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我挑眉,微笑地看着她,“我的宫女,我可不希望会是这般愚蠢。” 流水冷汗直流,重重磕头,“奴婢愚钝。” “你确实是愚钝得很。”我含笑淡淡开口,接着又转头看向画屏,笑意更甚,“你说呢?” 画屏微讶,沉思片刻,随即恭恭敬敬开口,“回主子的话,奴婢认为,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我笑眯眯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块糕点,递给画屏,“这才是我身边宫女该有的样子。这块糕点,就赏你啦。” “奴婢······”画屏刚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娇软柔媚的声音打断: “呦,看来妹妹我来得不是时候啊?姐姐怎么啦?训斥下人呢?姐姐这般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和这些下人们计较?” 来人身着粉红色海棠宫装,脚踩盆底鞋,梳着清朝那种“架子头”,头发上插满在我看来足以重死人的发饰。她满脸笑意,那笑容,假到不必细看也看得出来。 “难道你就乐意这般软弱地、毫无尊严地活下去,天天被人欺负?我认识的董宛锦,不是这样的。”突然,一个声音蓦然在我耳畔响起,我一惊,抬头正好看见来人——富察玥,正奇怪地望着我。 我叹,果然如那个人所说,没有足够的地位,只能软弱到天天被人欺负,动不动被人找茬。 不对,那不是人。 “怎的?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富察玥挑眉,随即又一脸委屈状,“妹妹自知不该一连侍寝多日,也曾向皇上提出过要雨露均沾,可皇上······”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想笑又不敢笑:一场没有男主人公的“秀恩爱”,她倒当真敢对着我一个“路人甲”表演。她莫非还当真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大清朝这位“风流”的少年皇帝连宠她数日? 呵呵。 富察玥仔仔细细打量着我脸上神情的变化。她看着我一脸“诡异”的笑,似乎心里有些莫名的没底,继续笑道,“昨个儿皇上还赏了妹妹我一颗夜明珠,妹妹瞧着甚是喜欢。今日不如就借花献佛,给了姐姐。姐姐莫要生妹妹的气,可好?” “算了吧。皇上赐下的东西,又甚得妹妹喜欢,我怎敢横刀夺爱呢?”我浅笑,慢慢将书合上,手指慢慢滑过书的封面,“再说,妹妹甚得皇上宠幸,我替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生你的气一说?”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真的真的对那位皇帝陛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可偏偏在她看来,却是我在嫉妒了一般。她装不下去了,之前那副委屈的小女儿模样一扫而空,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她满脸得意,掩口娇笑,犹如带刺的玫瑰,“刚入宫时妹妹就认为姐姐必会得皇上宠爱,只是没想到啊······不过姐姐这般容貌,这般清高,想必皇上也不会喜欢。如今看来,当时还真是本小主有眼无珠了,”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精神分裂”的人,叹道,“是啊,你当真是有眼无珠了。可惜,可惜。” “扑哧!” 富察玥身后的一个小宫女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她这一笑,跟来的几个宫女太监也偷偷笑了起来。反观我这边的人,淡烟流水因之前被我一吓,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故而只是安安静静垂着头,默不作声。画屏一向安静沉稳,只是静静立于我身侧,眉目安详沉稳,似没有听见任何东西一般。两边的反差之大,妥妥打了富察玥的脸。明明领着一帮下人来闹事,却被自己的下人嘲笑了去——我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你这个贱婢!”富察玥大怒,挥手一个巴掌上去。“啪”的一声,声音之大,令人咋舌,“都反了不成?啊?来人,给本小主把刚才所有笑了的奴才拖出去,狠狠地打!” “小主饶命啊!小主饶命啊!”那小宫女惊慌失措地跪下,猛地磕头,“奴婢知错了!” “奴才(奴婢)知错了!”其他笑的人也哭喊道。 流水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睛,看向那小宫女。淡烟亦是有些不忍,咬咬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生生忍住。画屏眸色依旧,毫无波澜。 “富察常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我这永寿宫里行凶,是不是有些不大好啊。”突然,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我一愣,随即站起身,画屏、淡烟、流水三人亦是大惊,齐齐恭敬地对着来人行礼: “嫔妾董鄂氏参见恪妃娘娘。” “奴婢参见恪妃娘娘。” 第八章 恪妃石氏 “董鄂常在起来吧。” 只见一女子款款而至,步伐轻盈,说话的声音也极为悦耳。这女子一袭水蓝色汉裙,螓首蛾眉,明眸皓齿,手如柔荑,冰肌玉骨。但见她举止端庄,身姿绰约,我暗想,这番女子,当真担得起皇妃之名。 被允许在这皇宫之内穿汉服的女子,大概也只有一个——恪妃石氏,石浅语。 石浅语在这多情天子顺治帝的后宫,还是颇有几分分量的。身为首位清宫里的汉族皇妃,顺治帝对她也是一向是礼遇有加。根据《清皇室四谱》记载,“初,世祖稽古制,选汉女以备六宫,妃(石氏)与焉。赐居永寿宫,冠服用汉式。”在清初满洲文化独步的清朝宫廷,能穿着汉族服装是着实不容易的。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加上恪妃本就恬静温婉,使其在后宫许久,却并未受那位一向善妒的皇后打压。 “怎么?见了本宫,还不行礼吗?宫里的嬷嬷都是白教你的吗?”石浅语独自在首座上坐下,语气依旧柔和,眸光含笑却满含犀利,“又或者是说,依着富察常在今日的恩宠,便可在我这永寿宫里撒野了?” “嫔妾不敢!”富察玥就算再得意,到底也不敢再一个娘娘面前嚣张。她慌忙行礼,“嫔妾参见恪妃娘娘,娘娘吉祥!” “富察常在这个礼,本宫可当真受不起。”恪妃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了富察玥一眼,接过一旁小宫女递上来的茶盏,却也不喝,只是静静注视这上面的纹路。短暂的沉默后,她转头,微微有些责备,吩咐道,“竹青,还不快去扶富察常在起来。” “是。”那个名叫竹青的侍女赶忙上前,扶起富察玥。富察玥松了口气,“谢过娘娘。” 气氛有那么一时间的尴尬。我思虑片刻,打破宁静,“嫔妾不知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娘娘见谅。不知娘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难道本宫就不可以来吗?”恪妃头也不抬,淡淡地反问。 我抿唇,依旧镇定答道,“娘娘说笑了。只是娘娘这番突然前来,嫔妾本应好好招待娘娘,不料却让娘娘遇上这种事。嫔妾自认有罪,请娘娘责罚。” 恪妃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含笑问道,“你可是在怪本宫此番冒昧前来?本宫在此给你陪个不是。” “嫔妾不敢。”我微微欠身。面对这样一个有些深不见底的的人,还是小心为好。 “本宫今日实在是闲的无趣,有听闻有人跑到我这永寿宫来行凶,便好奇过来瞅瞅。”恪妃轻笑,放下端了许久的茶盏,似自言自语般叹道,“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了,即使是皇上,也不曾敢对本宫如此不敬过。今日见到,让本宫想起还没入宫时在府里与众姐妹勾心斗角的日子,甚是怀念。唉,到底是在这黄金笼子里过久了啊······” 我微微有些吃惊。从恪妃的言语间便可得知,顺治帝是极为看重她的。可恪妃到底又是凭什么在这吃人的后宫中站稳脚跟的呢? “本宫本是礼部侍郎石申之女,当初本宫被自家姐妹陷害,险遭不测,恰逢皇上出宫,便救了本宫,并将本宫带回宫······唉,连自家亲生姐妹都可相互谋害,相互叫板,何况这皇宫之中呢?”恪妃幽幽问道,“富察常在,你说可是啊?” 富察玥额头微微渗出一丝冷汗,她强装镇定地答道,“娘娘说的自然是对的。” 恪妃拿手帕掩唇咯咯一笑,“本宫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可这回着实叫本宫难办。皇上最宠爱的富察常在在本宫这一不受宠的无权无势的妃子的永寿宫行凶······董鄂常在,你说,本宫应该怎么办呢?罚,还是不罚?” 额······我心里暗暗嘀咕。这位恪妃娘娘真眼说瞎话的本领当真是强。不受宠?无权无势?她要是无权无势不受皇帝宠爱那后宫那么多小小的常在岂不是······额,灰都不如? 可是,人家娘娘到底还点了名,若是不答,恐怕下场极惨。我想了想,微微颔首,从容答道,“娘娘既然是一向赏罚分明的,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嫔妾信服娘娘,故而,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你倒当真是机灵。”恪妃赞许地看向我,转头,话锋一转,语气却依旧是柔柔和和的,“富察常在,你觉得,你可有什么错呀?” “嫔妾······不明白。”富察玥身子一抖,忽而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恪妃,“请娘娘如实相告!” 恪妃一愣,随即失笑,“本宫原以为你和她一样是个聪明人,却发现,你实在是蠢到可以。青竹,你与本宫说说,富察常在犯了什么错啊?” 青竹微微欠身,恭恭敬敬答道,“不照实回答娘娘的问题,装傻充愣,等同于轻视娘娘身份,以下犯上,此乃其罪一也;公然挑衅,一个常在到一宫娘娘的寝宫撒泼放刁,扰乱后宫,等同于无视皇后娘娘,此乃其罪二也。此二罪,触犯宫规,还请娘娘定夺。” 我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名为“青竹”的宫女。本以为在这皇宫里,像画屏一般的宫女实在少之又少,结果最近几天下来,发现竟并非如此。眼前的青竹,虽低垂眼帘,看似毫无存在感,却总是会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 那画屏······我暗暗沉思。画屏这个人,总感觉并非那般简单。这种复杂或许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我不得不对她防备一二。 “富察常在,你可听清楚了?”恪妃轻轻吹了吹微烫的茶水,好像没事人一样,说出来的话也好像平常的闲聊般。只是这看似简简单单的话语,却让富察玥有些不寒而栗。 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富察玥紧紧攥着袖子,咬着牙,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突然,她好似突然泄气了一般,咬牙,一字一句道,“嫔妾听清楚了。” “嗯。”恪妃淡淡应道,目光似乎跳过屋里一干众人,看向门外,似乎陷入沉思。 时间又一次凝固了。我静静地站立一旁,也不去看向门外,就这么眼观鼻、鼻观心。无意中眼角余光看见富察玥,只见她满脸早已是掩饰不住的不安。我默默为她道声节哀。 恪妃目光淡然而平静,又似乎不像是在沉思,而像是在回忆某些事。我偷偷望过去,只见那双极为美丽的眸子里有那么一闪而逝的冷漠,厌恶。太快了,就那么一瞬间。恪妃似察觉到我的注意,看向我。 在电光火石间相遇,快到我来不及移开我的目光。她平静地看向我,我亦如此。既然躲不过,那就看然接受吧。 ——她不是如传言中那般简单到如一汪清水。 ——她有自尊,她有不甘,她有属于她的骄傲。 ——她是傲雪的梅花,孤立于风雪之间。 ——她······ 短短几秒钟,无数个信息输送进我的大脑,汇聚、交杂在一起。那一刹那,就好像有了双神奇的可以看透一切的双眼,清清楚楚地窥视别人掩藏在表面下的内心。 只可惜,那不过只是短暂的瞬间。突然,就好像信号中断了一般,一切恢复如初。 恪妃微讶,快速、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她微微笑道: “青竹,麻烦你告诉皇上一声。今个儿本宫留富察常在在这儿学学规矩,今日常在恐怕不能侍寝了。还请皇上见谅。” 第九章 自作自受 不仅是富察玥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皇帝侍寝的事儿,不应该由皇帝太后和敬事房那边的人说了算么? 恪妃她竟然能够······ 不过相比之身为局外人的我,富察玥似乎更为激动一些。似乎连最后苦苦绷住的一根弦都断了。她蹭的一下站直身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勃然大怒,喝道:“我管你哪个娘娘,你有什么资格管本小主?你恃宠而骄,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去吗?!” 我呆了片刻,随即暗自替她捏了把汗。她当真是不要命了? “区区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本小主倒真不放在眼里!恪妃?呵!石浅语,你一个汉族嫔妃,皇上不过是看在你是汉人且有个当官的阿玛的份上才对你另眼相看的罢了!还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吗?笑话!”富察玥语气里满是讥讽与怒意,指着恪妃,怒气冲冲道。 她身后的宫女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出,脑袋死死磕在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无一例外充满了恐惧。不是替富察玥而恐惧,只是为自己即将迎来的死亡而恐惧。在这后宫,她们就犹如卑微不起眼的牵牛花,当她们所依附的东西倒了的时候,或许她们离死也就不远了。 我叹。连小小宫女奴才都知道的道理,与这些宫女们情况相似的富察玥却不知。一个恩宠正盛的常在又怎样?在满是三千佳丽的后宫里,有皇后和那么多娘娘压着,仅仅只凭那一份帝皇的宠爱,难道就可以横着走吗?区区一常在,照旧一文不值。 本以为是出好戏,只可惜恪妃就好像并未听见富察玥的怒喝,依旧垂着眼帘,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安安稳稳地端着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似乎一点儿也不把富察玥的失礼放在心上。只是这番淡然,却是彻彻底底激怒了富察玥! *裸的无视! 富察玥倨傲抬起下巴,冷声道,“恪妃娘娘今日好兴致,本小主晚些还有事,就也不奉陪了。娘娘就好好待在这安安静静的永寿宫,和董鄂常在聊聊天解解闷打发时光便好!暗香,我们走!” 她这一番“豪言壮语”完,便华丽丽地转身要走。只可惜,那些跪着的小宫女并未能配合这一场“霸气”的戏,一个个蓦然抬起头,眼神惶恐地看着她,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富察玥更加恼怒,那张相比之那些容貌出众的秀女反显得有些姿色平平的脸上满是憎恨。只见她怒极反笑:“好!好!本小主身边的奴才们可当真是机灵,当真是忠心耿耿!竟这么快就认清主子是谁了!你们不走,本小主自己也走得回去!” “小主······”那个名为暗香的宫女的声音里满含哭腔。这就是那个之前发笑的那个宫女。我这才正视她。这个宫女,虽一身简单的打扮,可眉眼间却带了一份灵气。也难怪,若无那么几分单纯,又怎么可能、怎么敢在主子面前笑主子呢? 富察玥也不理会她,径直走向大门。在将要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终于回头,怒瞪了恪妃一眼,再看向我,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狠狠地说,“董鄂瑾惠,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你果然有手段!” “过奖过奖。那也比不上你,集陛下宠爱于一身,并仗着这份宠爱来找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常在的麻烦。”我微微一笑,笑容极为明媚。既然都闹掰了,还怕什么?她既然敢惹我,那就——怼回去。 “董鄂瑾惠,你给本小主等着!”富察玥死死地握紧手上的绢帕,那绢帕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她弄破。我眨眨眼,刚想对她说些什么,只听见身旁传来幽幽的一声: “青竹,你可说好了?” 是恪妃。 青竹微微福身,恭恭敬敬答道,“是,娘娘,皇上说已经知道了。皇上还说,富察常在娇蛮不知礼数,还望娘娘好好教导才是。” 说过了?我愣了愣。这意味着······刚刚青竹离开过? 这永寿宫里皇帝的乾清宫也不算近,就算青竹确实离开了,一个来回连通报带与皇帝对话的时间算上,就得好久。青竹究竟是怎么做到在短短时间内完成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呢? 我不由打量了一下青竹。但见她面色如常,不见有一丝汗,按道理来说,就算她是高手高高手,也得出点汗吧?莫非······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多看了恪妃一眼。恪妃依旧是一副温婉的样子,只是这份温婉中,掺杂了几分傲然与冷漠。 这番睁眼说瞎话说谎不打草稿且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着实令小女子我钦佩不已。嗯······这种人若是穿越到现代······当红女明星了解一下? “富察常在可曾听见了?”恪妃抬起眼眸,眸色淡然,“富察常在想走,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富察玥一时没缓过神来,刚要跨出门槛的脚就那么僵在半空,乍看,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吗,有几分可笑。 “青竹,带她回本宫的寝殿吧,要好生对待,切不可让常在受了半分委屈,否则本宫拿你是问。本宫晚些便回去。”恪妃含笑吩咐。 “是。”青竹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将富察玥“请”了出去。一时,屋里只剩我、恪妃以及淡烟流水画屏三人。 恪妃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忙给画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董鄂常在坐吧。”恪妃指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也没客气,径直坐下,顺便收起外人在时那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我知道,以恪妃的聪明,早就看出我的伪装。既然装不了,还不如坦荡一点。 “董鄂常在好是聪明,本宫入宫多年,也未曾见有新入宫的秀女如你一般懂得进退。”恪妃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至我的面前。 “谢娘娘。”我看着面前的茶盏,微微一笑。只是这声道谢,在外人看来,倒当真分别不出我在谢她什么。 “何必言谢。”她浅浅一笑,抬眸看着我,“更何况,今日积德,来日自有回报。” 我微微挑眉,“娘娘说的极是。” 恪妃随即笑出声来,她笑着摇头看着我,“要不是看你是这一届秀女,脸又水灵灵的,本宫甚至都要怀疑你的年龄是不是比本宫还长一些。” “要不是看娘娘身份高贵,深受皇上宠爱,嫔妾甚至都要怀疑娘娘是不是才刚刚入宫。”我眨眨眼,端起茶杯。 恪妃笑声如银铃一般,极为赞许,“果然是机灵的丫头,你这话本宫可甚是受用。” 我笑而不语。留下来就说这些?我还当真是不信。 “可你可知,这并不是痴人说梦?”恪妃笑声戛然而止,转头见我有些疑惑,她一点点收起刚刚的笑容,目光里似乎包含了一些别人看不懂的神色,“飞黄腾达,有时真的很轻松。” 看来是前有古人了。至于后面有没有来者嘛······难说。 “董婉。”恪妃目光悠悠,轻叹一口气,“实在是太久了·····宫里人都快把她忘了······” “董婉?!”我一惊。脑子里不由联想到那个史书中记载的“面晕浅春,缬眼流视,仙姿玉色,神韵天然”的女子—— 董小宛。 第十章 昙花一现 “哪个董,哪个婉?”我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可置信。 “‘唯有河南房次律,始终怜得董庭兰’中的董,‘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中的婉。怎么,你认识?”恪妃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只是眼神里却并无太多情绪,也没把我的诧异放在心上。 “不、不认识。”我镇定下来,摇摇头。 董婉,董小宛,名字有区别。只凭一个“董”字和一个音同字不同的“婉”实在难以分辨。我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早早知道我会“穿越”,那么那些历史书,我肯定要背得滚瓜烂熟······可若是当初我知道我会穿越,那我还会安安分分地待在姻缘阁吗? 摇头苦笑,原来,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恪妃似无意轻轻吟诵起来。忽而,她扬起嘴角,笑容明媚,如水的眸子里蕴藏着淡淡的、单纯的羡慕,“那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连我看了都自惭形秽。当时后宫无一人能及其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就连我······” 她的笑容里顿时有些淡淡的失落,眸色黯淡下去,许久也不曾出声。我也静静地等,等待着她的下文。 过了好久,她才低声开口: “后来,她死了。” 我点头,也早就料到。如今少年皇帝后宫美人如云,若恪妃说的是真的,那么董婉现在应该“鼎鼎有名”才对。可既然没有人提起她,宫外也不曾听说过,那么就意味着,她死了,且她的死,是个禁忌,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的人的最大禁忌。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入宫了,后宫里的一切规矩都被打破了。没有分位却贴身伴驾,不必去给任何一个人请安,随意进出乾清宫,皇上对她,比对任何一个人都要好。”恪妃一向波澜不惊的语气里现在却是含了淡淡的苦涩。虽然如今她不愿被皇帝召见,将自己锁在朱红色的宫墙之内,可她当初······她应该是喜欢顺治帝的吧?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却无药可救喜欢上另外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倍的女人,她能怎么办······ 显然,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她的丈夫不属于她一个人,属于后宫所有女人,她的爱,在无数贪慕富贵、追求恩宠中变得渺小而卑微。堂堂恪妃又怎样?却不敌一个连个官女子都不是的女人。 “董婉的才华,容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回首当年,竟无一人能及其十分之一。”石浅语轻叹,惋惜地摇摇头,“我与她虽相交不深,却也算是了解。皇上会喜欢她,我服。” 她的神情里带着深深的无奈,我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毕竟,我是不懂的。 “好一个‘人生若只如初见·’·····”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那抹深深的寂寞。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忽而失笑,“本宫可真是奇怪,对你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说这些。” 人生若只如初见······ 纳兰容若的词! “娘娘······”我并未注意石浅语的自嘲,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汹涌澎湃的震惊,“此词······可有下半句?” “下半句?”石浅语一愣,随即苦笑,“本宫不知。” “娘娘不知?”我微微有些诧异。 “对,确实不知,就连皇上太后皇后太妃等人,她们都不知。”石浅语扯扯嘴角,有几分无奈,“其实,这半句,是好多年前,她在死前说的。” “她······是怎么死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里有些不安。她——董婉,总觉得,这个人或许和我一样······ “她被太后以红颜祸水的理由毒死了。” 原来,这就是她的结局。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董婉······这边是你的下场么? “天色已不早,本宫便先回去了。”石浅语站起身,微笑着看着我。 她依旧是那个温婉贤淑,不温不火的恪妃。 我赶忙起身,恭恭敬敬道,“嫔妾恭送娘娘。” “欲立己,先除内患······”恪妃了扫我一眼,似有若无低声开口,“且······” 后半句我并没有听清,也并未在意。但很多年后知道当时这句话的内容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有些晚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我欠身,不再言语,并不口头上感谢。她前面的意思很明白,我的身边······有内鬼。 恪妃看了我一眼,终是苦笑,离开了。 “小主······”被我喊过来的三人面面相觑,除画屏外,有些忐忑不安。尤其是淡烟,练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 我并不理会,只是细细打量这三人。好一道推理题。在这三个人中找一个内鬼······天知道我该怎么找。 或许是我“找”得太久了,淡烟终于是忍不住,几步上前,抱住我的腿,嚎啕大哭,“小主莫要怪罪奴婢·····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我下意识霍然站身,蹙眉冷声道,“你放手。” 淡烟呆愣愣放开了手,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后退几步,惊慌道,“小主息怒!” 我无意间瞟到淡烟的手,突然眸光一亮!这双手······ 再反观流水画屏,我更肯定自己的猜测。我沉下脸,冷冷地对淡烟开口,“淡烟,你不需要再装了。” 画屏依旧是面色如常;流水眸子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划过,却是不消片刻一闪而逝。我恰恰好捕捉到这一点,便似笑非笑看了流水一眼,转瞬间依然脸色难看。 流水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坦然地看向我。 我坐下,继续淡淡开口,“淡烟,你身后的那个人究竟给你了多少好处,究竟是哪位‘娘娘’让你来的。” 我特意加重“娘娘”两字。淡烟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吃惊,原本看起来紧张的神色下,竟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我微微扬起嘴角,看向她。 ——我赌对了。 “小主,奴婢真的没有······”淡烟死死地磕头,声音跟之前一样含着哭腔,不消片刻,那白皙的额头就出现红印,“奴婢誓死效忠小主,怎敢有非分之想!” “淡烟,你怎么可以这样······小主待你我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却恩将仇报······实在令人心寒!”流水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小主,奴婢求求您,饶恕淡烟吧。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呵,好一个一时糊涂!我看你们分明是居心叵测!”我拍案而起,怒道。 “小主息怒!”门外的那些低等的宫女太监统统跪下,齐声喊道。 “淡烟,你把手伸出来。”我冷冷地开口。 “是······”淡烟的声音小到几乎低不可闻。 “啪”的一声,我重重打向淡烟的手。 众人皆惊。淡烟的手不住的颤抖,垂着头,咬着牙。 “啪”! “啪”! 一共三下,每一次都是及狠。我冷笑,狠狠甩开淡烟的手,转身独自一人走回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