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凤天下:将军不许走》 第一章 有女,名攸然 “然儿,你去把那只傻呆捉来杀了,今日有贵客来!”从很远的地方就听到我娘状如山河的嗓门。 本打算迈出的脚,在抖了两下后,还是万般舍不得地收了回来,此时,距大门的距离不过半尺。 我对天翻一个白眼,娘连我想偷跑出去玩都知道! 回到院里,蹲在傻呆窝旁,看着里面唯一的一只鸡,心里哀伤不已。 它是两年前陈家的儿子送我的,据说是非常罕见的品种,让我当宠物养。当时的我异常担忧:“小二,我既不是它娘,也不是它爹,该如何养它?” 陈二是陈老爹家的儿子,陈二之所以叫陈二,并不是因为他排行老二,事实上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而我叫他小二,是因为他笑起来太像店家里的小二。 小二听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我皱眉看他,那细眉小眼绝对和店里的小二如出一辙,当然陈二要更俊俏些。 我看看“傻呆”,又瞅瞅自己,我确实不是它娘啊?它那么小,我个头那么大,而且……而且我也没有羽毛。 他笑够之后,才一本正经的说:“没事,只要你叫它傻呆,你就可以养活它了。” “为什么?” “因为它就如你一般又傻又呆了。” 我对他翻个白眼,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我呆傻了,在他眼中除了他好像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忍住,但是这和我能养活它有什么关系,继续用不解的眼神看他。 他哀叹一声,仿佛我已无可救药,抚眉道:“因为又傻又呆的话会活得比较长久,正所谓:心宽体胖;正所谓:人傻福多……” 我想了一会,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可又觉得十分有道理,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花下便是个反例,她虽然聪明,可却总是皱着眉头,活得一点都不开心。 只是,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他眼底的七分笑意,有什么好笑的? “咯咯!” 叫声让我回过神来,眼前正晃动的丰韵,正是我那“傻呆”的身躯。 我呆呆望着它:傻呆啊傻呆,你为什么要投胎做一只鸡呢?做鸡就罢了,你还不思进取吃那么胖?难怪娘要吃你(某鸡对天翻白眼)。 然后我就看到“傻呆”眼里的浓浓的不舍(某鸡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是,如今有贵客来,让我如何救你?娘的话又不能不听。 有了,我先把你藏起来,让我娘找不到就是了,原来我也有真美聪明的时候! 如此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便开始动手——抓鸡! 事实证明,鸡绝对是不好抓的。 明明给她说了我在救它,它偏不领情,不是上窜就是下跳。一阵鸡飞人跳之后,衣衫不整的不是鸡反而是我。 我气急,最后一搏,使尽全力向前扑去,就在我落地的刹那,一声惨叫随之响起! ——不是我! 我惊得连忙起身,只见傻呆扑哧了几下翅膀,又颤了四下之后,便不再动弹了! 死了! 我看着地上的身躯,颤着手摸向它,脖子都被我压得变形了。我“哇”地哭起来,“傻呆,我本来是要救你的,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娘听见哭声走出来,并不理会我,抓起“傻呆”便走,走前还不忘嘟囔一句:“抓个鸡还抓那么长时间。” 即便再伤心再难过,“傻呆”也不会回来了,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成了桌上的一盘大餐。 所谓贵客,不过就是城里来的一个媒婆,脸涂着厚厚的脂粉,眉毛画的比小二他爹的还粗,这使得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加难看了。 看着她大口大口吃傻呆的肉,我的喉咙就像卡了鱼刺,怎么也咽不下去,更无心听她们说些什么了。 总之,我的傻呆就这样没了。 不到三天,我就从失去傻呆的难过中晃过神来,又开始蹦蹦跳跳地乱窜。只是傻呆被吃了这件事,我是绝不敢告诉小二的,况且还是被我压死的。 怕出门遇见他,就闷在屋里,可闷久了就忍不住了。 此时,郊外,河边,正升起一缕烟…… 城里有一女,名花下,是我们几人中年龄最小的,长得秀气可人,可是,千万别小看她。 “小花,你去林子里采几片叶子,要大些的!”一个矮个少女立马跑远了。 “阿木,你去捡几根木棍来,要细的!”一个微胖的少女在瞥了她一眼后也开始行动。 “攸然,你去把那几条鱼洗洗,要干净!”我抬眼看了看在一旁指挥发令的人,心即便有万般不愿,可还是不得不迈动我的小腿。 谁让鱼是她捉的,我们几人中就数她会抓鱼。 没错,此人便是花下。听说她爹还曾任过某知县,如今辞了官在城里做生意。 没多大一会儿,鱼香就飘了起来,小花给每个人发圆叶竹芋。这种叶子我见过,上有条纹而且光滑,正适合来盛鱼。我常见我娘拿它当扇子来用,不曾想还有这等好用处。 热腾腾的鱼躺在手心的叶子上,沉甸甸的。她们三人早已迫不及待开始了,我也赶紧咬一口。 果然是人间美味!比我娘做的豆芽炒豆腐好吃多了。对了,让我娘也尝一口,或许她还没吃过这。 我向周围偷偷瞄了几眼,趁她们不注意把剩下半条的鱼塞进怀里。在紧要关头,我也没忘给鱼多包一片叶子,凉了就不好了。然后,像她们一样舔了舔手指。 “攸然,你怎么吃得那么快?”说话人正是花下!她说完目光还似不经意地从我胸前飘过,我不禁紧了紧胸前的衣服。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向我看来,我惊异,吃得快了难道还有错? 最后,我把这归结为花下的妒忌。她一定是妒忌我还有半条鱼没有吃,因为此时她正吃空的鱼头甩向身后。 好在花下最后说了句“散了”,大家欢呼一声后也就没有过多探究,接着就各回各家了,只剩下花下临走时念念不忘的一眼,我捂紧胸前的衣服。 真冷! 第二章 亲家小子 此时,天已将近傍晚,黄昏之下的风多多少少都有些凉意。我把鱼揣得更紧,加快脚步。 就在距离家门几步之遥的地方,我不得不停住,因为有团黑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一个胖胖的少年,比我高了一头还多,眼睛细而小。如果他不在我身前嗅来嗅去,我一定会觉得,他那一双小眼还有几分可爱,可惜—— “你为什么拦着我的路!”我怒视他。 对上我的脸,他细小的眼似乎明亮起来,可说的话我却不明白,“没想到你长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禁猜测,难道以前见过?可他随后的话,立马就让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是你真想过去,可以,只要——”说着用手指了指他我的胸口。 我捂得更紧了,他怎么知道我胸前藏着鱼?而且,我绝不认识想吃我的鱼的人,想攀关系我才不会上当。 脑中忽然蹦出我娘的话,她说每个人的前世都是一只兽,只有功德圆满的人转世投胎之后才可以做人。 我猜想,眼前这人,上辈子一定是狗,有着敏锐的嗅觉。 “不给我的话,你可是进不去的。”说着他就倚在门框上,整个门轻而易举地被他挡去了大半。 无奈,我只得举头使劲向前撞去,可前面依旧纹丝不动。我望着眼前的一堵肉山,又看看他小人得志的脸,内心郁闷不已。 到底哪里来的小子?不是都说好狗不挡道吗?看来他前世一定不是一只好狗,阎王或许被他骗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怀里的鱼也凉了,我本来只是想用最平和的方法进去,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 那么只能—— “娘,着火了!快救火!”我扯开嗓门大喊起来,得意地看到他错愣的脸。 果然,没等我数到三下,屋内就出现了我娘那独特的嗓门,“哪儿着火了?哪呢?”紧接着便是匆匆而出的身影。 趁眼前少年还未还魂,我急忙从一侧挤过去,一直跑到娘身边才停下。 我喘着粗气,“娘,就是他挡在门口不让我回家!”然后恨恨地指向那个已经反应过来的少年。 我娘看向那少年,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贵公子,真巧!如今你们也见了面,如此甚好!甚好!”我奇怪地看着我娘,她不会是生病了吧?好像还病得不轻。 “这便是亲家的小女吧,长的挺水灵,就是嗓门大了些。” 此时我才注意到我娘身旁还有一个人,是一少妇。长得很美,只是那双眼睛瞅得我极不舒服,就像在大街上挑大白菜,一定要挑白且净的,不巧的是,眼前就只有这么一棵白菜。 “如此,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改日再谈。”少妇含眸带笑说完,便向那少年走去,身姿款款。 “亲家走好!慢走!”娘一边说着一边目送他们走远。 那个少年走之前深深望了我一眼,天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直觉他细小的眼肯定又眯了起来。 “娘,他们是谁?什么亲家?”我抓住娘转身欲走的身子。 我娘回过头,竟难得地叹一口气,平常她都是扯着嗓子吼来吼去。 “娘为你找了一个婆家,你如今都十四了,人家小花十二岁就说好了亲。虽说亲家公子平日懒散了些,可家里还算富裕,也算是门好亲事。”这次我娘难得的没有吼。 我知道我不如别人聪明,也知道我娘从我十三岁后就开始念叨我的亲事。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结亲呢?听说结亲了的女孩都要住在丈夫家里,可我除了想和我娘住一起,哪儿都不想去。 “娘,我不想嫁,我想一辈子待在您身边。”虽然她总用大嗓门子唤我,还总指使我干活,可是此时竟发觉那些都不算什么。 “傻话,一个女孩家家怎么可以不嫁人?”说完娘又叹口气。 知道说不过我娘,我也不再坚持,“那女儿听娘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很快,亲事便定了下来,下月的十五。 无花镇的人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其实没有无花镇的人不知道的事,比如谁家的猪生了几只小猪,谁家的猫跑了又回来,谁的家女儿又和哪个外来商人私奔了……不知道的或许就只有攸然了。 无花镇的人都知道——吴家有女,名攸然,不做饭来不缝衣,琴棋书画无一会,只会呆呆望着鸡。 无花镇的人还知道——胡家有男,名景逢,细小眼,胖瓜脸,好懒惰,不爱青菜偏爱鱼。 如此,两人喜结姻缘,好似天注定。无花镇的人都这么说。 攸然她娘觉得,胡家那小子虽然长得胖了些又懒惰了些,可家世还算是好的,女儿嫁与他倒也不吃亏。 其实,凭胡景逢的家世,找个家世好又聪慧的姑娘一点都不难,而胡家人之所以选呆呆傻傻的攸然,不图他,还真就是相中了她的呆傻。 因为,胡景逢她娘认为,呆的儿媳才更会听话,家产也安全,对于其他,只要会传宗接代就行。当然,也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儿子胡景逢点名要的攸然。 这桩婚事,似乎没什么人反对,就连计划要逃婚的攸然,也开始犹豫了。 月越来越圆,亲事也越来越近。 第三章 陈二 明明距离婚事不到半月时间,某人却丝毫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 “小花,你说这个手链小二会喜欢吗?”我在一首饰摊前迟迟不肯挪步,抓着一个手链问小花。要不是昨夜梦见小二掐着我的脖子向我讨要“攸然”,我才不会想起来买东西给他赔礼。 只见小花抚头作头疼状,“攸然,小二是男子,戴手链外人见了是要笑的。”她的这个动作我在小二身上也常看到。 是吗?我歪头想了想,觉得也是,忽然脑袋一亮,“戴在脚腕别人不就看不见了。”说完也不管小花劝阻就把钱付了,小二长得瘦,想必腿也是瘦的。 恍惚间,好像又看见小花抚头了,莫非又是头痛? “攸然,你马上就要成婚了,可别忘了请我们去喝酒啊!” “攸然,成婚了可就是大姑娘了,可别瞎跑了。” “攸然,胡景逢那小子家钱老多了,改天让他给你做件好看的衣裳!” …… 买好了礼物的我和小花往回赶,一路上都是众人的热情招呼,心不禁飘飘然起来,不如就嫁了吧。 终于出了镇门,我踩在云上的脚才落在地上。我和小花住在镇外,只有有钱的家户才住在镇里。 没了众人的热捧,我的脑子也清晰了一些,“小花,你觉得嫁人好吗?” 听我这么问她,小花忽然低下头来,声如蚊子,“恩,挺好。” 小花比我小两岁,上个月刚成了亲。想起我娘那仿若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似的眼神,我忽然犹豫起来要不要实行心里的计划。 要说计划,也算不上什么计划,就是一个人带点银两出趟远门而已。话说,我还从来没迈出过无花镇半步。 走到路口时我和小花就分开了,我家和她家不同路,而今天刚好是她归宁的日子,要住上三天才回她夫家。 走着走着,忽然撞在某物上,吓得我立马后退一步,以为又是胡景逢那小子。 可看到来人,后退的腿来不及收回又跌坐地上,想到傻呆的惨死心里升起一丝恐惧,他该不会是知道了来替它报仇的吧? 似是听到一声叹息,一双手有力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站在那,不敢动,也不敢抬头去看他。 “傻呆死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可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抬头看我吗?”话里隐着的一丝不知是气还是无奈。 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不怪我? 他摸摸我的头,眼睛弯成了一个恰当好处的弧度,这双眼睛比胡景逢的好看多了。 “没事,死了就死了,看把你吓得。以后有机会了我再送你一个就是,只是那种动物不太好抓。” 我连连点头,确实不太好抓。 “傻瓜,我说的不好抓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可是不是一般的鸡,它叫火鸡,是沙漠特有的一种猎物,跑起来像会飞的火球一样,能抓住它的人寥寥无几。”他说着说着就得意起来,好像他就是那寥寥无几中一个。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明白为何沙漠里出的鸡就不是一般的鸡。不过,鸡确实难抓,这我知道。 小二忽然神色一转,望着我,似笑非笑,“你喜欢胡景逢?” 眼前立时浮现一座山拦路向我讨鱼的画面,我急忙摇头。他轻呼一口气,双眼一下明亮起来,伸手又向我的脑袋袭来。 我这才发现他真的是喜欢摸我头,我娘摸的次数都没有他多,郁闷。 “这几天我要出去几天,不能找你玩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递给我。 “这个送给你,最近好像不太太平,然儿那么傻可得好好保护自己。”说完一笑,这次连那清浅的双眉都弯起来了。 我刚想开口说用不着,就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要说话也忘了。 能看出来它是匕首,只是长相奇特,像一枚月牙,刀鞘边缘处有磨损的痕迹,可是那里镶的一块蓝色石头却闪得耀眼。 “一定要收好。”小二脸上带着某种我看不懂的凝重。 我也跟着重重地点点头,把它塞入胸前,“傻呆”没了,这次绝对不能再对不起小二了。 直到小二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转身往只有几步之遥的家门走去。走到大门口时,骤然一停,买的手链忘给他了! 再回头,哪里还有人影? 我望着手链,微微发怔,他是我小时候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觉得,攸然也是可以有朋友的。虽然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老是说我笨,可我就是觉得他和别人说的笨不一样。 我看着从怀里摸出来的手链,上面串了三个月牙碎石,还散发着淡淡亮光。 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给他了…… 第四章 突来惨祸 此时,街上热闹非凡,这和往常的热闹是不一样的。 还有十天就要过月夕节了,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团圆饼和节日所需的东西。 当然,那天也是我成婚的日子,前几天就有人把聘礼送了过来,东西很多,唯独没有吃的。 我又坐在了傻呆的窝旁。昨天,我娘就让我把这草窝除去,然后她腾地方晒药材,可我总舍不得,聘礼的钱就够她卖好几年的草药了。 一想起傻呆就想到小二,好像自那天离开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他,已经好多天了。就连胡景逢那小子也没见过,对了,听大人们说成婚之前是不能见的。 听镇里的人说,无花镇之外是一片草原,草原很美,可那边却有个小国家,那里生活着喜欢喝人血的西阑国人。希望小二不要被当成美味吃了。 “然儿!然儿!” 又是我娘叫我了!我极不情愿地起身,拍拍屁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事啊娘?” “今天是你爹的祭日,你去小花家借一壶酒来。”娘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我们家是没有人喝酒的,唯一喝酒的便是我那未曾蒙面的老爹,他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我看了看娘忙碌而又弯曲的背,原本不想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我记事起,我好像就没有见过我爹,更不知他长何样。听母亲说爹在为皇帝修建城墙的时候压死了,而我娘是因为怀了着我才苦苦撑了下来,不然早已随他而去了。 每年这个时候,娘都要祭拜我爹,然后和他说说话,就仿佛我爹就在她面前坐着似的,只有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我借了酒回来,娘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饭菜,这丰盛的晚饭在平常绝无仅有。 我看着桌上的食物,吞了下口水,迟迟不敢动手。一是我娘没有开口,二是桌子中央正摆着我爹,怎么都觉得有点怪异。 “儿他爹,你在那过得还好吧?我这挺好的,我和然儿也都好。对了,今个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酒,上一回忘带了没生气吧……我知道你是不会生气的……咱们女儿要结婚了,是胡家的小子……” 每次给爹带的酒,最后都会被我娘喝光,还每次都醉。我看着娘已经泛红的脸,又看看刻着我爹名字的木牌,心里也一阵难过,不是为他,而是为我娘。 此时,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吓了我一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平时它们不是这么叫的。 我朝窗外看了一眼,几颗零散的星和隐隐约约的树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狗依旧在叫,已经不是一只了,好像还有城里的。 回头喊我娘,发现她已经醉倒了,耳鬓的几缕白发洒落在满是酒水的桌子上。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恐惧中还夹杂着令人不安的狗叫声。使尽吃奶的劲将我娘拖到床榻上,为她盖上被子后把蜡烛吹灭,屋内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小二教我的,他说,如果晚上感到害怕,就吹灭蜡烛,让自己与黑夜融合在一起就不会那么怕了。 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月亮,左思右想之后,一咬牙,抬起脚向门外奔去。我要去小花家,听得出来,有一声狗叫是从小花家传出来的。 可是没等我跑几步,小花家的狗叫声就戛然而止了。我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再无法挪动分毫。 四周不算太黑,可是我却总觉得黑暗中似乎存在着什么我未知的东西。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抚向自己胸口,那里正躺着一把匕首。定了一会神,我还是迈开了步子。 近了,已经可以越过不高的土墙看见她家,有光亮从窗户传出来,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等我走得更近的时候,才发现她家的门大开着,远远望去,我猛地捂住嘴巴!一大片血液从门沿延绵而下,那里躺着一个人,借着月光我看出来了,正是小花他爹! 我颤着腿一步一步走进去,看到她爹仿佛也受到惊吓般似的瞪着大眼,只是他那里是无神的。 “小花,小花,你在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了,竟然还有力气发出声音,而且还不知死活地继续往里走。 等我进了里屋,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一窒! 小花的娘躺在地上,背上有个大伤口,露出了里面的一根白骨。白骨已不再是白色,上面染了血红色。她的手伸向前面的床榻上,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而小花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身上不着寸缕,白嫩光滑的皮肤上布满青紫,昨日还是清秀红润的脸如今已是红肿得惨不忍睹。 我跌坐在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此时,屋里的明亮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我赶紧冲向外面的夜色中,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其实,还有几家也在镇外住,我家是住的最偏的一户,如今我腿软得只想回家。我拔腿就向前,不敢再回头一下。 一口气冲到家门口,我才敢放慢脚步,凉风一吹,后背冰冷一片。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听到我娘不轻不重的打酣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觉这个地方已经开始不安全了,眼前又闪过刚才的一幕,我咬牙拖着我娘一步一步出去。 小二说,遇到危险的时候,绝不能什么都不做。他说过的那些令我费解的话,我今天竟然都记起来了。 我拖着我娘向更偏僻的地方走,直到看不见家了才敢停下。把我娘放在草地上,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透过草丛小心地观察周围。 四周很静,除了我娘的酣声,连狗叫声也没了。乍一看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可躲在此处的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五章 苏醒 当太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我被我娘的惊叫声吓醒了。 “然儿,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睡在这里?”我娘一边抚头想记起什么,一边又无奈摇头,眼里满是茫然,像极了一个刚睡醒的小孩。 我望着我娘,不知怎么开口,可是,总是要说的。之后我便把昨晚发生的一一告诉了我娘。我娘听后,呜咽起来:“这该死的劫匪,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可怜的小花一家……” 或许不止一家吧,昨晚的狗叫……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眼前又浮现小花那红肿的脸……心里忽然空落落的,胸闷起来,好似又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 “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紧紧搂住我娘,想借此驱赶身上的寒气。 “这个地方,恐怕是不能再待了……走,咱们回去收拾一下马上离开。”我的手任母亲拉着。 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房子,和昨夜看到的一样。我娘率先走了进去——“啊!” 听见我娘的惊叫,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跑进屋。看见我娘正蹲在门后,门后斜倚着一个人。 胡景逢! 即便他的脸上沾满血迹,可那细小的眉眼我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显然我娘也看出来了,连忙把他挪到床上,让我快去打一盆水来。 等我娘擦净他的脸后,那细小的眉眼才清晰起来,只是,如今它们正紧闭着。 我娘在他身上察看一番,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大伤,只是他衣服上沾得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我娘重重的叹一口气:“看来镇里也……如此便更得走了。” 在我娘收拾东西的期间里,我不知道要收拾什么。摸了摸胸口的东西,一把匕首和一串手链,之后又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傻呆的窝才走进屋,愕然看见胡景逢已经醒了! 他此刻倚靠在床榻的围栏上,只是头低得很深。 我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你醒了?” 他依旧没有抬头,我不由得开始担心,该不会是吓傻了吧?正打算跑出去喊我娘来,突然腰际被一双手轻轻拉了过去。 透过一撮蓬乱的头发,我看到对面正是我每次睡觉时都会看到的墙壁。 我就那么傻傻站了一会,直到被脖子上突然的凉意惊醒,才发现他竟然哭了! 在傻呆死的时候我也哭过一回,还有一次是小时候和花下打架打不过的时候,只是却不知道,哭也可以哭得这么悄无声息…… 等我娘进来的时候,胡景逢已经不哭了,也没有再搂着我。 他说,他的父母都被东兀朝的贼人杀了,不想再回去了;他说,镇里已经被洗劫一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他说,他要去打仗了,要报仇! 最后还说,他要对不起攸然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望着我,那里面的东西是我看不懂的。对不起我什么,想了一会才猛然醒悟,他是不和我成亲了。 母亲重重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然后说要聘礼的银两还给他,他却死活不要,宁要留给我们。他说他是男人,还可以挣。 陈二走了,小花走了,如今,连这个我曾经讨厌的小子也要走了。我应该是高兴的,因为我不用再见到他细小的眼了,也不用想着逃婚了,可嘴角愣是没裂开那笑。 “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 送走胡景逢后,母亲这样感叹道,然后又觉得丢了一个这样有担当女婿真是可惜。 我不明白,也不明白什么是担当,难道打仗就是担当?那我也可以去。可我不想去,我怕死,所以就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那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真的就要去打仗了吗?而我和我娘,也踏上了逃亡京城的路。 一路上我娘都在说,京城很远,是西阑国最热闹的地方,因为皇帝就住在那里。 我对皇帝住在哪里并不关心,只想快点找到卖热腾腾包子的地方,或是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 “然儿,要不要娘来背你?” 此时,我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太阳散发着微弱的光,可我眼睛依旧睁得费力。路上偶尔路过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也有马车经过,只是尘土一扬便不见了。 我摇摇头,娘可以我也可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见前方人多了起来,远远地,有个城门立着。我娘说,那是芜城,距离无花镇最近的一个小城,在那里休息一下,然后搭个马车再走。 我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娘快步走去,也不管酸痛的脚,更不管是什么芜城,我只知道,我可以吃到包子了! 我最喜欢吃的便是包子,如果是肉包子就更好了。而我娘是不轻易做的,她只做野菜豆腐,豆腐野菜,因为那是不用花太多钱的。 近了,上面果然有两个大字——“芜城”,各式各样的人正在进进出出。 “娘,我要这个。”进了城门,我指着一个包子铺迫不及待地对我娘说。接着便有两个包子被递了过来,冒着烟。我拖在手心,暖暖的,竟舍不得下口。 “老伯,最近有什么客栈吗?”我娘问道。 “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乡来的,最近来的外乡人还真不少。客栈倒还真不多,不过最近有个风记客栈,你们可以去那看看。”卖包子的老伯笑着说道,看起来很和善。 我收回扭向身后的脑袋,看着娘两手空空,“娘,你不吃吗?”我掏出一个包子给我娘。 “娘不饿。”我娘对我一笑,摇了摇头。 “娘,咱们不是有的是钱,怎么不多买一个。”我眯着眼咬了一口,一边好奇道。 我娘立马捂住我的嘴,小声道:“去京城不比去其他地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风记客栈很快就到了。店小二一见我们便笑得合不住眼,让我想起了陈二。 进入客栈后,要了一间房,直到我娘买回一些烧饼和干粮,我们才得以安然入床。 外面的夜有淡淡的灯火,我娘的怀里总是那么温暖。 “娘,我们为什么要去京城?这里不是也挺好吗?”一想到无花镇里一起长大的伙伴,还有熟悉的泥土气息,心里就一阵不舍。 “娘这一生没有几个亲人,唯独有一个住在京城,只是那么久没有见面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我娘吐出不轻不重的一口气,似乎在回想什么。 “谁?”竟然还有亲人?我还是第一次听我娘说。我一直以为,我的亲人就只有娘和我那未曾蒙面的爹。 “你的舅舅。” 我盯着我娘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惊又喜,“真的?” “是真的。你舅舅小时候贪玩,喜欢出去到处跑,我们爹娘死后,他便去了京城,而我依旧留在无花镇。如今算起来,也该有十五六年没见了。”我娘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最后说:“睡吧,等到了京城就能见着了。” “恩……” 梦里,在京城的繁华里,那个突然出现的舅舅,给我买了吃也吃不完的肉包子,就连无花镇那只总是围人打转的流浪狗也来了,我把包子分给它几个…… 第六章 中计 第二日照旧被我娘的大嗓门叫醒,揉揉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还是在无花镇。 “娘,起那么早啊?”我看着外面还没有露白的天,又把头缩回了被窝,好像梦里我吃肉包子来着? “啊!”某人耳朵被一双大手揪住。我一边揉耳朵一边极不情愿地起床。果然,昨夜我娘的温柔都是骗人的。 当我的脸对上一头驴脸时,我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惊吓。那双状似铜铃的眼睛瞥我一眼,从嘴里喷出一股难闻的热气。这不是马车,这是驴车! 我娘说了一句“驴车便宜”便一脚跨了上去。 忘掉那头笨驴,我还是高兴,只要不是走路,管他驴车马车。 我和娘钻挤在狭小的车棚里,我的屁股也不得不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妈挣起来,不幸的是,我败了,被她占去了一大块地方。 而我娘,此刻和她聊得正欢,我扭过头不去看她们。 “你是要去京城?” “恩,不知你们这是?” “我们啊,我们是要去吴县探亲。”接着又说:“你的女儿长得真是水灵。” “哪里哪里,哈哈,你的两个女儿才是乖巧可人呢。”人都喜欢听好话,我娘自然也不会例外。 我转过头,向对面的角落看去,此时才发现还有两个女孩。她们的头低着,很害羞的样子,确实乖巧。 可是——就在我觉得无趣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一双大眼硬生生射了过来。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双眸极美! 等等!我似乎忽落了什么!那个眼神,好像……好像那只曾围过我转的流浪狗。 乞求?可怜?无助? 我想我一定是看错了。 一路上都是我娘和那个那个老妈的声音,偶尔还有车夫外面传来的声音。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就没去听他们说话。 本来我想和那两个女孩说几句话,可是每次都是我说后她们要么点头要么摇头,那个老妈说她们是哑巴,说不成话。 我心里不禁遗憾,有那么美的眼睛的人怎么会是哑巴呢? 有了驴车果然快了许多,吴县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车夫说到京城还得过几座县城,让我们明日再雇一辆马车,说完他便将车掉了一个头走了。 本来我们是打算同住一家客栈的,可是那个抹着朱砂红的老妈说,在这里她有个亲戚,可以让我们借宿一晚。我不想去,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娘就一口答应了。 我被我娘拽着,心里对那个老妈看我的目光,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走到一户大院门前,那个老妈走上去,在门上敲了几下,也不急,就那么站着等着,然后有个细头细脑的男子开了门。 那个男子一看到老妈,双眼立即笑了起来,在看见我们时愣了一下,接着又自如地收回目光,“容妈,可盼着你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院,比一般家户好些,却是不如花下的院子的。 花下的院子,我也是去找她玩时偷瞄过几眼,大的够气派,只是他们家的人似乎都不喜欢别人打扰,特别是我们这群小孩子。 令我好奇的是,那个老妈,不,也就是容妈,在给我们安排了一间房后就没了踪影,顺带着那两个女孩也不见了。 我娘一边将包袱里的烧饼拿出来,一边感叹碰见了好人。 我抓起一个烧饼猛咬一口,不以为然,要真是好人的话就应该给咱们弄些好吃的,而不是人跑得没影,让咱们在这啃干粮。 吃了几个饼后,天也黑得差不多,就在我和我娘打算熄灯睡觉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我娘忙去打开门,是那个开门的男子。 他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好闻的饭香。我怔怔地看着他把一盘盘饭菜摆在桌上,口水直在嘴里打转。虽说我刚吃了两个烧饼,可如今肚子却像什么都没吃过一样。 那个男子说是容妈让送来的,只是有事耽搁送晚些,希望我们见谅。 我娘连连摆手,一口一个谢。我只看着桌上那一盘中的三个大鸡腿,心里想着只等那人一走,我便扑上去。 似乎没吃饱的不光是我,等那人走后,我娘也拿起了筷子,而我抓起一个鸡腿就啃起来。 我娘在旁边无奈地说:“这不比家里,要有个女孩样。”她或许也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女孩样,所以说过这话后,见我没有收敛也没有过来拧我的耳朵,只是化作油灯下的一声叹息。 油灯的光晃得人头晕,我呆呆地看着我娘倒在桌上,还没等我叫出那一声“娘”,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想到,我在鸡腿上下了那么大的量,这小妮子还撑那么久。” “是你的药不行了吧。” “怎么可能,这可都是我亲自从老邪手中买的,还被那秃驴坑去不少钱。” “……” 身体在摇晃,隐约中我似乎听见了说话声,眼前一片黑暗,等适应了一会后,我才看清。此时,我正躺在一辆马车上,脸贴的木板冰凉凉的,而声音,是从车帘外传过来的。 我一下惊坐起来——被下药了! 在车里扫视一圈,愕然发现车里还躺着人!她们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是那两个女孩!这个马车比我们来时的那辆大得多。 我坐着不敢再乱动,门外依旧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我可以确信我没有听过他们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可如今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被卖给别人当老婆?被卖青楼?还是人肉包子?越想,心越寒,冷风一吹,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多久会醒?” “放心,我弄来的药天亮她们也醒不过来……” “……还是不太放心,我进去看一下。” 听到此,我惊得冷汗差点掉下来,立马躺在地板上装死。很快,便有一阵冷风吹进来,我强忍着,等待那个窗帘被放下。 “恩,都没醒,快点赶路吧,那边人正等着要呢。” “还不信我,我哪回出错过?” “不是我不信,万事都得多留一个心眼。” 我在车内听得越来越心惊,看来我们是要被转手了。不过,他最后那句话说的不错,我就是因为没有多留一个心眼才……对了,我娘肯定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定得回去救她! 眼看这马车越行越远,我也只能干着急。这是一间没有窗的马车,能出去的地方只有那个门,可是那里却坐着两个大汉。 我摸向胸口,愕然摸到一个硬物,竟然还在!可随即我又不得不把手放下来,考虑要不要把她们叫醒,可一想,就算我们三人合力也未必斗得过两个大汉。 怎么办?怎么办?马车的速度又快了许多,震得我贴在木板上头皮一阵发麻。 等等!我听见了什么?我把耳朵又贴近一些,似乎有马正在这里靠近! 更近了…… 他们似乎也发觉了,开始放慢马车的速度。 “好像有人马过来了。” “将马车靠路一边走,不要惹事。”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我盯着被风吹起的车帘,握紧双手,静静等待,只有这个机会了。 第七章 美男子无玉 远远地,似乎不止一匹! 最前面的坐着一个黑影,看不清脸,但可以肯定是一名男子。 近了……就是这个时候! 我掀开车帘一步跃出—— “嘶!”我闭上眼睛,感觉到那匹马的蹄子,在我脸旁带起一劲风!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无统领?”他后面传来两个声音。 我尽力不让自己腿软,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忍着狂跳的心睁开眼。 那是一个有着一双深眸的年轻男子,一身墨青色长衣。忽然脑袋里就冒出一句话:有公子,颜如玉。 猛地想起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跑过去,也不管那正在哼气的马,一手紧紧抓住他垂落在马镫下的衣摆。仿佛我不抓住他,他就会策马离开一样。 那双眼睛眸底很深,看不见波澜,好像,真的会策马离开。 “大侠,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了。”我很没有底气地说道。 那双黑眸就俯视着我,极轻极淡地吐出一句,“手拿开。” 我的心瞬间冷了下来,果然……我既与他不相识,他又怎会多事。我垂下目光,慢慢松开手,心开始往深渊里掉,也不再去看他。 “哈哈,姑娘,你怎么如此贪玩?万一伤到可怎么好。”说着那边的一个大汉向我走来,脸上的胡子一抖一抖,好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他们并没有离去,或许是因为,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让它在眼前飞了不成? 我站着没动,要是再被他们抓回去肯定小命难保。 他一步步走近,我将手慢慢伸向胸口,大不了鱼死网破。就在那双大手伸过来的瞬间—— “我让她放手,可没说不救。”一把青色剑鞘架在了那只手上。 “小子你要多管闲事?”那个大汉满脸胡须,一脸的凶恶,掏出身后的大刀。另个大汉一看形势不对,也操起刀赶过来。 “你们觉得,你们有把握赢我们吗?还是觉得,可以赢我?”马上男子淡淡说道,手上的剑却没有移动分毫。 那两个大汉看了男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人,没有再进一步,却也没有退步。 “好吧,既然你们如此为难。”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牌在手里把玩,也不看那两个大汉,“我帮你们一把好了。”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大汉看到玉牌,对视一眼,脸上表情因转换过快而扭曲起来。 “是我们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完立马掉头向马车赶去,步子极其狼狈。 从刚才他要救我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处于未回神的状态。我惊奇地看着马上的主人,却猛然想起什么,急道,“车里还有两个女孩!” “把马车留下。”这句话不轻不重,但可以看出从他口中说出的分量。那两个大汉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弃马车而逃,很快便没了踪影。 “哈哈……”男子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 “多谢大侠相救!”我看着眼前的贵人,他绝对是我的贵人。 “大侠?”他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一般。 “是啊,大侠叫什么?” “小姑娘,你还是别叫他大侠了,他叫无玉。”他身后的一人憋着笑,声音却格外清脆,好像就是刚刚发笑的男子。 无玉……好名字!我在心中将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 接着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位少年。看起来比那个叫无玉的年轻一些,而他旁边的男子显然要老许多,约四十岁左右,正不苟言笑地打量着我。 “姑娘,既然已经救了你,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吧。”无玉开口。 “可是……”我看着四周被月光摸上一层夜色的夜,又看看那辆悄无声息的马车,虽然里面有两个活人,可是却和死了差不多,而且…… “我娘还在他们手上,无玉大侠你再帮帮我吧,只要你帮我救出我娘,我……做什么都行。”我跪下来,心里虽然不敢确定他会再施援手,可是凭我的力量,我连我娘可能都找不到,更别说救了。 那双黑眸上的剑眉难得皱了一下,只是没有说话。 “无统领,吴县的县令正等着我们赶过去。”那个四十岁左右男子轻附他耳边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就好像是有意让我听到似的,但是,有什么比我娘重要。 吴县?这不正是娘在的地方吗?我连忙激动地说:“我们就是从吴县出来的,我娘正就在那里!” 眼前的深眸沉凝了一下,终于说道:“好,走!” 可麻烦来了,谁来驾车? 我站在马车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我不会驾车。” 一个叹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一个沉默。最后某少年被指去驾车,某少年的脸上满是不满。 而我又因为不会骑马,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那匹空马便自然由那个不爱笑的人牵着了。 夜色深沉,那两个女孩依旧在沉睡中。 我仔细打量她们,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年龄,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被拐进来的。那个容妈说她们是哑巴说不定是骗人的。 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记得当时她也吃了不少。我只期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们抵达吴县后,直奔知县府。无玉和知县说了几句之后便召集一群人马,很快就来到那个那个熟悉的院落,县令一声令下,就把院落团团围住了。 当我们冲进去的时候,无声无息,哪里还有人影。不安地奔去原来住的房间,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桌上打呼噜,我一把抱住我娘。 还好还好!还好我娘没事! 这次围剿显然失败了,打草惊蛇后蛇必然是要逃的,也正因为逃得急没顾上我娘。 对我来说,只要救出我娘,什么成啊败的都与我无关。如果我娘不在了,我还有什么? 在知县府的第二天,我娘终于醒了! 我搂住我娘,眼泪哗哗直掉。把事情说给我娘后,我娘好半天才相信,说一定要去谢谢那个恩公。只是去打听了才知道,人不在,说是出去办事了,不光那两个男子跟着,连知县也跟着出去了。我娘只得先作罢。 听说那两个女孩也醒了,我打算去看一看,反正也是无事。经过几番询问,才找到住处。 “原来是你?” “听说是你救了我们?” 我一进门便劈头迎来这两句,她们果然不是哑巴。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有做什么,多亏了无玉大侠。” “可我们听说,是你提醒他把马车留下的。”这个女孩的眼睛虽没有那个大眼的大,可也是水灵得好看。 “所以还是要谢的。虽然在车里时,我给你使眼色你都没发现。”另一个女孩向我眨眨眼。 我望着那双大眼,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当时那个眼神怪在哪里了!“我当时还觉得,你那眼神,像极了我家乡的那只流浪狗,所以也就没在意。” “哈哈……”她俩都笑起来。 “对了,你们叫什么?怎么被骗到这的?”我才想起更重要的问题。 那个眼大的说道:“我们也是被她的好心骗了,她要挟我们不让我们说话。对了,我叫卞菱,她叫卞织,是我的堂妹。我们是逃难至此被骗的,唉。”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不过无统领说会给我们安排。”卞织红着脸说道,这个样子我在小花脸上也曾见到。当时还不是太明白,如算是明白了一些,看来有人春心荡漾了。 回到屋后,正看见我娘要准备出门,“对了,听说恩公回来了,快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了门外。 一间很别致的书房,灯火通明。显然他们正在谈论事情,见我们进来都停了下来。 我娘一眼便认出坐在首位上的年轻男子,跪下来,“多谢恩公出手相救!”说着还拉我示意跪下。 可此时我却不想跪,那时是迫不得已,可现在……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没有黄金,铜钱总是有的吧。 无玉忙拉我娘起来,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况且我也算半个为官之人。” “好好,大好人啊。”我娘说。这样的话她也曾经对容妈说过。 我娘又说了几句,然后开始向他们道别,明早出发去京城,以后有机会了定要报答恩公。 最后无玉淡淡地望了我们一眼,点点头,算是应允。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可是,他以来,似乎连吴县令都要敬他三分。或许,从那日亮出的玉牌开始,我就知道他不简单了吧。 出门时,我仍感觉到,那双黑眸在灯光下闪着的光,没来由地在心中叹一口气。我没有说话,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早已说过。 夜风习习,有月有星,还有丝丝凉意。 我紧紧攥住我娘的手,看来明天是个出行的好天气,只是心里莫名的失落是因为什么呢? 没走几步,后面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那个年纪较小的少年! 十六七岁的样子,却整整比我高出一头。 “吁!”他呼出一口气,才说:“你叫什么?”长长的睫毛闪过一层羞涩。 羞涩?我愣愣盯着他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脑子有一瞬间回不过神来,可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我叫攸然。” 他听了愣了一下,却马上反应过来,哈哈笑着离开,“记住,我叫云中,京城见!” 京城见? 什么意思?想问他却已找不到他的身影,跑得真快! 问我娘,我娘却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我的然儿终于不愁没人要咯!”而我,只能对天翻个白眼。 第八章 京城 天还没亮我又被我娘吵醒,为了免于遭受耳朵皮肉之苦,只得老老实实起床。 我娘很快便找到了马车,这次的不是驴车,而是真正的马车。马脸却比驴脸还长。奇怪那是哪里来的钱?包袱里的银两,不是早被容妈那些人给掳走了吗? 我娘说是云中给的盘缠,本来不想要的,可人家说他家钱多的是。我娘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不想要的意味,倒像是理所当然。 只是,又欠了一份人情。我叹口气,以后再还吧。 这次车上只有我和我娘两人,车夫吆喝了一声便出发了。 我掀起车帘,看着街道上稀稀落落的人,那个令人心惊的夜就像一场梦,除了后怕什么都没有留下。 出城门的时候,车夫忽然说:“看见城门上的那张告示了吗?昨日才张贴上去的。” 我看过去,确实有一张告示,只见告示上有几个大字: “奉天承德,皇帝急召。皇太后病重,寻瓯德公主,背有一莲花胎记。得消息者,赏金千两,假者,株。” 赏千两可以,可这株,是不是狠了点?可反过来想,这样一来,若没有十足把握,没有人敢去邀赏了……真是,狠得恰到好处。 “听说皇太后生下瓯德公主不到三天,公主便被贼人掳去。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才去找,哪里找得到哟!” “唉,要是真能找到那孩子也算是好命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娘听后也是一阵叹息。 “难说,难说啊!” …… 他们又说了几句,我娘开始犯困,头枕着包袱便睡去了。我不困,看窗外的荒野,想她的那句好命,想来想去也还是没想明白,不禁哀叹:攸然真傻了。 三个月后,在盘缠也快要用尽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京城终于到了! 见了这个城门,我才知道我原来见的都不能算是城门。高高的城墙之上,插着几束绣着金龙的黄旗,旗的旁边,站着几个士兵。 城墙之下有三个门,一大两小,每个门也都有士兵把守。 “别看了,天又要黑了,如今盘缠没了,得赶快找到你舅舅才行。”我娘拉起我就走。可我的眼却挪不开,果然……繁华!即便到了夜暮,街道依旧人来人往。 三个长得极水灵的姑娘在楼阁抚琴,卖糖葫芦的正在把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一小女孩,一个名叫雅致馆的酒楼正在举行诗辞擂台赛……这些都是在无花镇所无法见到的。 “苏府,没错,就是这了。”我收回目光,看到我娘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走向一座大门前,门最上方写着“苏府”两个大字。 “大哥,能不能帮我喊一下元付之,我是他妹妹。”我娘走向一位门前当差问道。那个当差打量了一眼我娘和身后的我,摇摇头:“没听说这个人。” “怎么可能?他以前就是在这当差。”我娘开始急了。 “我确实是不知道。” “对啊,这里确实没有这个人,大娘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这里可是苏府。”另一个当差的不禁开口。 “没错,我找的就是苏府,我……”我娘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大门开了,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 “苏管家,这人要来苏府找人。”那个当差一见来人就毕恭毕敬道。 我娘像抓住了一棵稻草似的,“是是,我想找一个叫元付之的人,我是他妹妹,他曾经在这里当过差的。” 那个管家看了我娘一眼,沉吟一会,“确实有一个叫元付之,只是……” “只是什么?”我娘急了。 “五年前的确有一个叫元付之的,可在一次护送老爷途时,被山贼杀死了。”他摇摇头叹息一声,“你们还是回去吧。”说着便走远。 “娘。”我拉住我娘的手,轻轻喊了一声。我忽然想哭,不知道是为我那梦中的肉包子,还是我那传说中的舅舅。 “娘就是一个扫把星啊,丈夫没了,如今连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不是,娘才不是,娘,你还有攸然啊,你还有攸然,呜呜。”我搂住我娘,哭了起来,她现在的样子我害怕。 娘仿佛没有看见我,只是有眼泪从无神的眼睛里出来。 “娘你别哭,别哭……” “娘没有哭……只是,只是,早知如此,就应该多来看他几次的,一次也好啊。” “娘……”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紧紧搂着她坐在苏府的墙边。此时已经没有日光,墙角阴暗得身上直冒凉气。 那两个差役悲悯地看我们一眼,也没有说话。 当夜越来越沉的时候,也越来越冷。 我紧紧偎着我娘,我娘自刚才便没有再说过话,只是紧紧盯着地面,可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你们怎么还在这?” 我迷迷糊糊抬头,竟是那个苏管家! 揉揉眼睛,忍住想哭的冲动,“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如今没钱回去了。”别说回去,连买个饼的钱都不够。 他沉默了好久,长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们先随来吧,我回头再向苏大人说明。”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竟然要收留我们?我原本想着他若是施舍几个铜板,没想到……脑子里忽然蹦出那个容妈来,不禁犹豫起来,该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吧。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卖了?” 眼前带着几条皱纹的眼愣了一下,忽然好笑起来,“哈哈,姑娘,老朽都这把年纪了哪有精力做坏人,快进来吧,可别冻坏了。”说着自行走在前面。 管家可是管钱的,怎么会缺钱。我反应过来,“多谢老伯!多谢老伯!”扶起我娘,赶紧跟上去。 一路上,我娘都任由我拉着,什么都不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还没从悲痛中抽出来。而我,没心没肺,好得快。 苏府很大,比花下的家大多了,也好看多了,有假山,有水,连下人也是一会路过一个。 “苏管家好。” “苏管家好。” 一路上都是下人恭敬的问好声,看来这苏管家不简单。 “你也是苏家的人?”既然姓苏,定然和苏府有些联系。 “不,这姓是苏老爷赐给我的。”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什么,“小时候家里穷,爹娘死后我不得已上街乞讨,后便被还年幼的苏大人看到,就把我收了去,并赐给我这个姓。” 我点点头,心里不禁对他敬佩起来。虽然他说得轻松,可我想那定是一段艰辛的故事。 “到了。” 这,这是一个……好多女人的院子! 我有点傻眼了,第一次见那多人女人围在一起说笑。 “静了静了!再不睡你们明日还做活吗?”苏管家一改刚才的和蔼语气,严肃道:“都睡去吧!” 我呆呆地看着一哄而散的众人,对这个老管家敬佩得连眼珠子都想掉下来。 他把我们领进一个房间,不大,却格外干净。“这里原本是丫鬟的住的,如今却空出一间,你们就先暂且住这吧。” “谢谢苏管家。”我感激地对他说道。对于我来说,只要有个避风的地就够了。可就在苏管家要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我娘竟然“扑通”声跪了下来—— “苏管家,谢谢……你的大恩,我们一定会报的。”原来我娘一直都是清醒的。 这突然的出声,不光把我吓了一跳,恐怕那个苏管家也吓得不轻。 苏管家反应过来,连忙拉起我娘,“这都是人之常情,你哥哥也帮过苏府那么忙,理当的、理当的。” “要得,要得。”我娘擦了擦眼睛。 在这间隙,我想,不知那苏大人会不会允许我们留在这里,有那样一颗善心的人,一定会应允的吧。 第九章 苏敛月 第二天一大早,苏管家便稍人带来消息,说是愿意收留我们娘俩。 我娘很高兴,因为我们不仅有地方可以住,还可以在每个月末拿到月钱。我也高兴,别说是做下人,就算是其他,只要给我一口饭活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以前,花下时常对我呼来喝去,多少,还是积累了一些经验的。 “娘,我是不是要做一辈子的丫鬟?”花下呼喝我时,我是不喜欢的,所以我不想一辈子都做丫鬟。 “傻孩子,就算你愿意苏府也不愿意啊,哪有人愿意养吃白饭的下人,等你老了,自会遣你回家。”我娘笑得很开心,好像做下人就像做一道家常便饭一样。 “可是,娘,我想回家。”送给陈二的手链我还没给他。 我娘摸摸我的头,似是下了一个决心,“好,等我们攒够钱就回去。” “恩。”我高兴起来,彼时,无花镇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吧。然后,我娘就开始向我讲她打听到的消息,她说,给人家干活,一定得摸清主子的脾性,这样才能少做错事。 苏府的主人,苏老爷,是当朝四品校蔚,有两女一子。大女儿苏敛眉已入皇宫为嫔妃,儿子苏寒和苏敛眉都为大夫人所生,二女儿苏敛月为二夫人所出。 最后,我娘用慎重的眼神告诫我要小心苏敛月,因为她不是善主。 我听得一愣,没想到我娘打听到那么多事,心里对这个不是善主的主好奇起来。 这不,机会来了。就在我被青姑安排到花园打扫落叶之时,一声娇喝差点吓掉我手中的扫把。 “嗤!你就是苏管家带进来的下人?” 我抬头看着眼前一身浅绿色的少女,细挑的鼻子,粉唇黛眉。 “喂,我问你话你听到没?” “你就是苏敛月?”我猜测。 她樱桃似的眼睛一转,“哼,算你有见识。可惜,今天本小姐心情不好,碰上我算你……倒霉。” 正诧异间却猛觉额头一痛,一摸,掌心一片殷红。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终于明白我娘口中的“不善”,果然……不善。 “怎么样?本小姐的准头还不错吧。”一张得意的脸上哪还有一丝美可言。 你心情不好关我何事?心里气闷,操起扫把就向她冲去,我才不管她是谁! 她显然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可也就一下而已。她挨了我一下,课之后,我就只有被她压在身下挨打的份了。 周围下人见了却不敢上前,直到苏管家赶过来,我才站起来擦自己的鼻血。 “苏管家,这个下人欺负我,快赶她走!”一道带着委屈的声音响起。这么明显的谎话,她却说得合情合理。 我没有说话,事实上是疼得说不出话。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被她压在下面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猛然醒悟,身在校尉之家怎她么可能不会一点功夫呢?早知道惹不起就躲起好了。 “二小姐,这事如果传到老爷耳朵里会怎样?”苏管家的声音波澜不惊。 “查就查,难道我爹还会向着一个下人。” “那要是传到皇宫,说苏家二小姐与下人大打出手呢?” 我呆呆看着,刚才还嚣张的脸忽地一青一红,最后只弱弱说了一句“算了”,然后跑远,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奇怪! 苏敛月很怕皇上吗? “你是叫攸然吧。” 那个管家心疼地看着我,塞给我一锭银子,“月钱还不会发,你先拿去去药铺抓点药吧。”说完便迈着步子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拒绝。 回去的路上,想着苏敛月刚才诡异的表情,越发觉得这时间的复杂。 我甩甩头,不想了。这一抬头,才发现每个路过的下人都眼神各异瞅我,有同情,有嘲弄,还有一些我看不懂。我想我肯定变得更丑了,因为刚来时他们不是这么瞅我的。 “娘!” 一进门便看见我娘正在擦桌子,眼泪瞬间滚了下来。我一惊,赶忙用袖子去擦眼睛,可袖子的尘土进了眼睛,眼泪更多了。 我娘急忙扔掉手中擦布,向我走来,对我左看右看,一边擦我眼睛,一边急急问:“怎么回事?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啊!这还流血了!”说着掏出手帕轻轻擦拭。 “是苏敛月,我们打起来了。她心情不好,就拿石子投我。”刚一说话就疼得我龇牙咧嘴。 “傻女儿啊,不是让你躲着她吗?这二小姐真是欺人太甚!走,这里不待了,咱们这就向苏管家请辞!”说着就要拉我出门。 我却站着不动了,“娘,我没事,等咱们钱攒够了再走,我以后会躲着她的。”要走也得把她家银子赚到手再走,如果不是因为嘴角疼得厉害,我还想对我娘笑一下的。 我娘差点哭出来,眼里透着晶莹,“娘的攸然真是懂事了。好,咱们攒够钱就走!” “恩,娘。”我也搂住我娘。其实心里还有另一番思量,她不是想赶我走吗?那我就偏不让她如意,气死她。 将苏管家的钱拿给了我娘,我娘叹息一声,说了一句“以后一定还”后,就出门抓药去了。 我扭着腰,看到镜子里面出现一个鼻青眼肿的……人!如果不仔细看或许都看不出男女来。 这仇我是记下了。 被我娘逼着又是喝药又是抹药,没几天,果然好了许多,只是额头上结了一块疤。疤虽小,可长在脸上就是碍眼。最后,只得自我安慰,反正不美,多个小疤又何妨。只是,却让我娘心疼了好几天,差点又要找苏敛月算账。 令我没想到的是,院里来看望我的女人忽然多了起来,说我替她们出了一口恶气,她们早看不惯苏家二小姐了,而我是唯一一个敢和她过招的下人。 对于她们的话,我只是笑笑。 院里的掌事青姑没让我再去打扫,说是让我先把伤养好。不知道她啥时候变那么好了,难道就只是因为我和苏敛月干了一架?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苏敛月是可伶的。 或许是因为我不出门的原因,从那之后,我便没有再看见她。我也乐得自在,赶紧要求青姑分给我重一点的活。 青姑怪异地看了我好一会,毕竟我一个那么爱偷懒的人。最后,我便在青姑诡异的眼神中得到一个挑水的差事。 对于这个差事,我心里是偷着乐的。因为我要的,是练手臂,等我的手臂粗壮了就不怕她了。 夜很静,夜风很轻,万物似乎安眠之中,却—— 我一下子跑了十几个来回,终于再也提不动一桶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天,青姑看不惯我那么拼命,挑满一缸后便不再让我挑。得出闲,我就去厨房左走走,右望望,看看有没有可插上手的地方。 我娘对此很是惊讶,因为我以前干活总是拖泥带水。对此,我的解释是,小孩总是会长大的。 只是,我真的长大了吗? 第十章 丞相之子 这是第二次见京城的热闹,那一次没有仔细看,这一次看得仔细。 “卖家,这手链多少钱?”我来到一块卖首饰的摊铺前。 “三两,姑娘果然识货。”那卖家连忙堆起笑容。 三两?我给陈二买的才三文,真贵!只得罢手。然后我又看了看什么铜镜、玉佩、面具、泥人好多有趣的东西,可一个都没买。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五个铜板,这是我娘从买药剩的钱里给我的。怀里还有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是青姑让我买布匹用的,这钱我是绝不敢花的。 最终,我也只是花一文钱买了三个包子,吃一个,留两个回去给我娘。 “唉,都找了三年还没有找到。” “话说这皇帝真是有善心,找了三年也没有放弃。” “是啊……有君如此我国之幸啊。” 我看着前面的一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进去,和我在吴县看到的告示一样。然后又无趣地钻出来,看天将黑,才想起要办的正事,到一家店铺买了布匹就往回赶。 买的不多,倒也不沉,只是—— “攸然!小心!” 我被一阵猛力扑倒,手里的包子被一股力道抢去,来不及哀叹便向地面重重地刷摔去。屁股砸在地上是疼的,我眼睁睁看着一只黑狗逃之夭夭,这是什么狗屎运,难得出来一趟买个包子还被抢。 “黑风,回来!” 我刚站起,就被拥入一个怀抱,“我找了你好久。” 我傻了!是真傻了。看着高我一头的少年,耳边是似曾相识的声音,还略带着一点鼻音。但是,他是谁? 他松开我,一双水灵大眼满是喜悦。 竟是他! 湖中映满日落只时的暮光,一艘小船划过,泛着光的水波便向两边散开去。 “你怎么来京城了?”遇见他不得不说还是很惊喜的。 “我说过要京城见的,当然要来了。”见我愣住了,他又哈哈一笑,“我住在京城,总会遇见的,只是没想到找了那么久。” 我本想问问他,问什么非得找我,可一个黑影打住了我。是那只叫黑风的狗! 此时正从远处摇晃着尾巴过来,肯定已经吃饱喝足了。随后用头蹭主人的衣袖,还“呜呜”叫几声,好像刚才抛弃主人不是它。 我哼了一声,抢我东西。 狗没反应,狗的主人却向我道起歉来,“别气了,包子我赔你十倍可好。” “一言为定!”我笑起来,没想到他那么大方。立马又道:“要肉馅的!”他笑笑,没想就开口答应。 等我回苏府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一大包东西——满满的肉包子。 云中抬头看着苏府那块匾看了好久,在暮光下的双眼让人有点看不清。然后反应过领着黑呆离去分别,只是走了很远似乎想起一件什么事,回头大声道:“攸然,我在丞相府。” 我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可以随时来找我。”。 丞相府?那岂不是比苏府还大的府! 刚刚看他穿着就知道不是简单人,不像是下人,那么是……丞相的儿子? 我摇摇头,不太相信这个猜测,可直觉这个猜测就是对的。 回到苏府,向青姑交了差,回到屋把包子拿给娘。 “怎么那么多包子?五文钱买那么多?”我娘惊道。 “不是。”我边吃边说,口齿不清,“我碰见云中了,他狗吃了我的包子,这是他赔我的。”,我又塞进一个进嘴里。 “啪!”我委屈地摸摸头,不能等我吃完再打吗?差点呛死。 “唉,你娘这老脸都被你丢尽了,竟然让一个丞相之子赔你包子!娘怎么生出这么没出息的女儿啊!”我娘脸上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知道是气我,还是气她自己。 “娘,不是我让他赔的,是他自己……对了,你知道他是丞相之子?”我也只是今天才猜到而已。 “来京城之后娘就打听到了,丞相的儿子谁不知道啊。”我娘一脸傲气,好像丞相之子是他儿子一样。 我摇摇头头,接着吃我的包子。包子难再得,肉包子更难得,一定要细细品味。 “啪!” “娘!”我皱眉看我娘,说不定我不够聪明的原因就是出自她手。 “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操心。” 我撇撇嘴,又不是三岁小孩,有啥好操心的。 “吃完了快睡吧,明天又得忙了……好像有什么贵客过来。”说完,我娘便向床榻走去,顺手捏走两个包子,不再管我。 我偷偷笑了一下,跟上去。 月光总是那么明亮,白得就像包子。 “如果天天都能吃到肉包子该有多好。”这样的话我只能在梦中说,不然娘又要说我没有出息了。 本就不想要什么出息,我咂咂嘴,回味了一下肉包子,才慢慢睡去。不知道明天是哪样的贵客? 梦里又出现了那个为我说亲的媒人,记得娘也说是贵客来着…… 第十一章 贵客 “快起!快起!”一大早青姑的嗓音就在院里乱飞。 我娘已经不见了身影,难得她今天没有喊我,我娘也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不会管我。 我揉揉眼睛,开始恨那个贵客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贵?最贵也不过是皇上罢了,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也绝不是没有可能啊。我这一惊,也不敢再怠慢,立马穿好衣服。 端菜的活青姑是绝不会让我端的,自从我在厨房帮忙时打碎了几个盘子后。其实碎的也不多,也就四个而已。可是,她不让我端盘子我便见不了这神秘的贵客。这个贵客该不会皇上吧?一想到此,心中更是激动。 “他长什么样啊?”我抓住刚回来的浮儿问道。虽然见不到,可是依旧好奇得紧。 “她啊,一袭紫色罗衫,头戴一朵云鬓紫花,一笑心魄全无。”浮儿一脸羡慕的样子。 皇上?头戴云鬓紫花?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是无法将它们扯在一起。“皇上戴花?”我迟疑道。 “皇上?攸然你傻了吧,我说的是苏妃。”她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然后又深深叹息一声走了,徒留还在反应中的某人。 我一拍脑门,谁说贵客一定就是皇上!皇妃也是贵客。我暗自摇摇头,都怪我娘昨天拍头拍的太多,真快傻了。 虽然来人不是那个最贵的贵客,我还是想一睹芳容,想象着“一笑心魄全无”该是怎样的景象,可如何溜进去呢? 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扫地吗?我瞄到下人向我投来的好奇目光,心里不禁郁闷起来。 近了,好像是那个院子。经过一路的努力,我终于来到了这个院子。不好!是青姑! “让他们多备一双碗筷。” “是,青姑。” 接着脚步声园远去,我从一盆树后小心翼翼地钻出来。扫地这种把戏对青姑是绝对不管用的。 我趁此时没有人送菜的空挡,拉着扫把晃到门口,趁机瞟一眼。 桌上坐着几人,我却最先瞥见那个一身墨青色长衣的人。我眨眼,再看,确实是他! “你是何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却极有威严。 我一惊,反应过来,完了! 看着众人都向我看来,表情各异。我忙低下头,拖着扫把急急道歉,“啊!我是扫地的,走错了,走错了。”不等众人反应我就撒腿跑。 不知道刚才发话的人是不是是苏老爷,也不知道他事后会不会赶我走,我只想,那个如玉的少年在这! 他竟然也在京城! 呼!我扛起扫把欢呼起来,心没来由地高兴起来,也忘了要瞅苏美人的事。 当然,事后,苏老爷并没有赶我走,只是让青姑多教我一些礼仪。而青姑也的确很努力地教我“礼仪”。 “啪——” “要记得,主人在宴请客人的时候不能随意去打扰!” “恩。” “啪——” “还有,我几时让你去扫地了!” “恩。” …… “怎么回事?你在听没有!” “听着呢,听着呢。”我看着红肿的手心,又痒又热又疼。 “好了,回去反省一下。” “是,青姑。”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既然云中在这,他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苏府?还是和苏妃一起? 拉来浮儿,问知不知道无玉。 浮儿一脸打量我的表情,许久才说:“知道啊,那样的美男子哪个女人不知道。” 那么出名? “他是什么人?” “皇宫第一御领,功夫了得,皇上的贴身侍卫。”忽然敬佩的神色一转,“可惜……” “可惜什么?” “他是个阉人。” 日光渐渐下沉。 “阉人,即割男子传宗接代之物,且永生不能娶妻。” 记得一本书上是这么说的。 虽然我和娘住在无花镇外,但镇里有个小书院,无花镇的小孩都在那里读过书。 这一坐,竟然就坐到了夜幕。 有一半光打在窗纸上,另一半因为没有光就暗起来。 我娘进来时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不点灯,可我却什么话都不想说,耳边只剩浮儿的叹息:“他是阉人,那样的美男子只能看不能喜欢。” 是吗?阉人就不能喜欢吗? 而我,有喜欢吗?我不知道。 额头上一阵凉意,正对上我娘担忧的眼神,“娘,你在干嘛?” “看你是不是病了?” “哪有。”我一把拉下我娘的手,换上笑脸,“娘,我只是在闭目养神罢了。” 对于我的话我娘将信将疑,可能因为太累,也就没多问。 次日清早,落叶满地。 “听说苏妃并没有留夜,夜之前便回宫了。” “啧啧,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派云少领护卫,可见苏妃受宠之日有日可待了。” 有下人从我身边而过,我却已无心再听他们说什么,只恨恨地看着地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呢? 当我把眼前的那片落叶戳得快成渣的时候,手里的扫把忽然被人抢了去! “什么为什么?” 云中? 我惊得抬头,果然是他!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只扫把。 “快说是什么大事让我家的黑呆如此苦恼?”眉眼嬉笑。 他家的? 我不置可否,下意识的瞅向他腿边,那只抢我包子的黑风不在。 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叫我……黑呆?” “恩,你们都是我的最爱,所以就把你们的名字合二为一了。”他忍着笑,大眼都小了一半,“怎么样?好听吧。” “好听才怪……我还要干活,不和你说话了。”竟然拿我和那只贪吃狗比。 “快说你刚刚在愁什么?” “……你不再叫我‘黑呆’我就告诉你。”我挑眉。 “不行。”猛然间他“呀”了一声,“差点把正事忘了!走!”把扫把一扔,拉起我就走。 “地没扫好,青姑是要打手心的。”我不怕骂,唯独怕打。 “放心,我已经和青姑说过了,而且……”忽然回头对我妩媚一笑,“她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 为什么?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你贿赂她了?” “我还需要贿赂吗?别问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撇撇嘴,只得作罢,自知凭我的力气也拗不过他。 在京城的角落,越过一片树林,眼前的景象和外面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静得太过美好。 我瞪大了双眼,怎么也想不到世间还竟有这种地方! 一条小溪缓缓而流,波光荡漾,在小溪两旁的碎石逢里散出不知名的花草,对面,是一片长青树林……空气中缓缓飘着不知名的花香。 “野兔!”虽然一闪而过,可我还是看见了,就在对面。 “野兔算什么?我还杀过麋鹿和野猪呢。”他嘴角肯定又翘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是皇上的狩猎场,只是最近皇上很少出宫来这狩猎了。” 我呆住,没想到皇上狩猎地方这么美。 “我很久以前发现的,心烦的时候就来这里。”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我看着这个双眼总带七分笑意的少年,他也会心烦吗? “过来坐,给你看样好东西。”那双微眯的双眼慢慢睁开,坐起来拍拍身旁的草地。我好奇地走过去坐下。 “从这看去,看水的中央,对,就是这个时候……” 我屏住了呼吸,在水中央,不知何时竟然涌出一大片红色的鱼,它们排成一条线,吐出的水泡映着日光,也成了红色! 我震惊地看向云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鱼,就算是花下也不曾捉过这样的鱼。 红色?还会排成一线的鱼? “此鱼叫红日鱼,当日光照在水面呈现红色的时候,它们奔涌而出形成一线。据说它们吐水泡是为了召唤红日回家。” 云中盯着水面,眼睛没有再笑,“那时候,我才会想起回家。” 我问他为什么不想回家,他忽然哈哈一笑,“因为家里的黑呆太傻。” “你!不理你了,回家!” “哎呀!你生气了?” ……不理。 “别气了,万一你气坏了我的最爱就少了一个。” …… “大不了,我允许你以后叫我‘黑云’如何?” 我噗嗤一笑,黑云?还白云呢。 “哈哈,你笑了!那就是不气了。” 那一刻,我竟然忘了心中的烦心事,是溪水的功劳还是红日鱼的功劳? 第十二章 苏府遭窃 经过昨天云中的那一闹,我倒想开了一些。如果有缘,终会在一起的吧,如若真心喜欢,又怎会在乎他是不是阉人。 我将两片树叶盖住眼睛,慢慢享受午后日光。天渐渐寒了,哪怕只是一点温暖也会让人想要靠近。 青姑昨夜果然没有打我手心,只是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却让我毛骨悚然。我不禁抖了一下,眼角一片落叶滑下——两只带着长长睫毛的眼睛!我惊得坐了起来。 “哈哈,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她果然在这里!” 我眯眼看向云中和……他身旁的墨青色长衣男子。 无玉? 我立刻站起,挠头笑笑,“无少领,好久不见。”没想到他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宫中吗? “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那双深眸很平淡,却穿透人心。 “没,我……我就是惊讶。” “哈哈,我看你就是呆傻吧。” 我怒向旁边那个小人得志的脸,此时笑得正欢,真想把扫把盖在上面。 “哎呀,无玉等等我……黑呆,我还有正事,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便一个箭步向前方那个身影追去。 我恨恨想,巴不得你不来看我,一来就气我,只是……我看着墨青色衣摆在拐角处消失不见,有一丝落寞,是错觉吗? 夜里,府里意外骚动起来,人都被聚集在院子里,苏管家带着一帮人开始挨个搜房间。我娘紧紧拉着我的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那把匕首,如果有什么贼人出来,我还有个武器吓唬他。 “苏管家,没有!” “没有!” 苏管家听了点了点头,最后说一句“回去睡觉吧”就立马离开,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留下众人面面相视。 “怎么回事?”“不知道啊。” “听说是有人来苏府行窃。” “谁敢来苏府偷东西,况且无少领还在这。” …… 我和我娘进了屋才松一口气,刚才吓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四品苏府也会遭窃。 我忽然坏心眼的想,丞相府可比苏府大多了,钱也多,怎么不去偷呢? “看来又要不太平咯。”我娘一面说一面整理床铺。 我点点头,不论贼偷没偷得,都是不会太平了。偷了,苏府不会太平;没成,苏府依旧不会太平,因为贼惦记。随后忽然想起什么,趁我娘不注意将匕首掏出来放入枕头下,之前一直带在身上忘了拿下来,万一下次苏管家搜身在我身上搜到匕首就有理说不清了,还是先放在屋里吧。我娘没有见过陈二,要是知道了我肯定又要解释一番。 第二天,果然从浮儿那里得来一些消息。 昨晚,有一个蒙面人潜入苏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所幸无少领发现得早,只是丢失了一件白玉四角兽。听说,在和盗贼交手的时候,无少领受了一点轻伤。 人们都猜测,那个贼绝不是一般的贼,因为世上能伤的了无少领的人没几个。 “什么伤?”我不禁问道。 “一点小伤,攸然,你这么紧张他该不会是……你可别真犯傻啊。”浮儿的目光中有一种悲悯。 我没有说话,狡辩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我咽了回去。府里最近戒严,打消了我出府的念头。 出去干什么?看他?即便能出去又怎样,皇宫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况且,也说了是小伤,该是没事的。 后来的几天,我除了打扫还是打扫,府里也一下静了起来,云中那小子也没有来找过我。 这种静,隐隐透着压抑。 “攸然,发什么愣呢?快扫完去厨房帮忙,苏少爷回来了。” “啊?”我看着青姑激动的脸,良久没反应过来。 “还愣这干嘛!算了,不用扫了,快去!”说着就转头要走。我回过神,赶上去。 苏少爷?苏寒?我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苏少爷不经常回家吗?”青姑脸上的惊喜太像久别重逢。 “当然啦,苏少爷都是一年回来一次的。”对于他,她的话一下子多了许多,“苏少爷从小就喜欢出门游历,所以一般都是快过年回来一次。” 青姑走在前面,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今天的青姑和往常不太一样。 厨房里能忙的也就那些事,加加火,洗洗菜,再顺带看着菜不要被翻墙而来的猫叼了去。我倒觉得,她们更应该提防的是我,因为此时,我盯那些大鱼大肉正找下手的机会。 “攸然,快把这糕点送过去。” 我吓得猛地扭过头,是我娘!她手里正端着一盘白绿糕点。我哀叹一声只得放弃,鱼肉是吃不上了,而糕点什么的又不喜欢。 “知道了娘。”我接过,看来我娘又把上次我打碎盘子的事情忘了。不知道那个苏少爷和苏敛月是不是一样的人?我暗自猜想着,脚下却不敢停顿。 如果是,那苏家还真是不幸。 当我进去的时候,除了苏敛月向我望了一眼,所有人并没有注意我。 我眼光在众人之中快速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苏少爷。不得已,我只得在苏敛月仿佛刀子的目光中退出来。 没有见到,我叹一口气,又开始打起我的小算盘:等赚够了银子就离开这,并不是真的怕苏敛月,只是觉得有自己的家才更好,那样,就不会再如此畏手畏脚。 自从那次云中来了之后,青姑便死活不肯让我提水了,把提水的事交给了我娘,只让我安心做个“土地神”——打扫院子。 如果不强大自己,我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一定要想个更好的法子才行。 第十三章 月半笛声 夜晚,下人都开始休息了。给我娘说一声内急后,我便偷偷溜了出去。 夜里的苏府果然和白天的不同,大不同。很静,很静,仿佛如一头沉睡的野兽,或许它已经睁开了双眼,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四周,而我正行走在它的目光里。 想此,我加快了脚步。 如果不是头顶的半轮明月,我真想拔腿跑回去。但一想到被苏敛月压在身下惨败的情形,一咬牙,忍! 我提起水桶,在井口打满水,然后快步走回去把水倒进水缸。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方法,一举两得的法子。我打满了,那么我娘明天就不用提水了,多好! 当我倒第五桶的时候,我累得只得停下歇息。静静的夜,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笛声,我竖耳仔细听,没错,就是笛声! 我没有吓一跳,只觉得惊奇。 笛声隐隐约约,就像此时地上的树影。时而婉转,时而多情,而夜,不再是静谧而恐怖,连夜风,都多情地扰人青丝。 我眯起眼,难得地欣赏起夜色来。明月在天,地上有影,风动,影动。可是,笛声忽然低沉下来,风止云舒,那是一抹浓的化不开的低语,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愣,只知道,当眼前出现一个人影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 一身粗布蓝衫,手执一把翠玉笛。 刚才的吹笛人? “大半夜打水?”清凉的声音就像夜里的寒露。 我怔怔看着眼前皮肤过于白皙的少年,恍惚道:“大半夜吹笛?” “奇怪的姑娘。”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不曾见过你?” “我也不曾见过你。”我看着眼前的男子,觉得他才有些奇怪,特别是他的笛声,“你的笛声才奇怪。” 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你懂音律?” 我觉得他这句话也问得奇怪,难道只有懂音律的人才能评价笛声吗?我摇摇头,“不懂,就是感觉奇怪而已,前面听得很舒畅,后面怎么让人有种气闷的感觉?” 他听罢,又笑出声来,“哈哈,我算是遇到一位知己了。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这样就算知己了?我惊讶,找他?我又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粗布衣,猜不出他是谁。 “你是?” “我叫苏寒。” 苏寒?我震惊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他就是苏寒!白天没见到的人晚上却见到了。“你和苏敛月真不一样。”心里想的话,就这么被我不经意吐了出来。 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笑道:“莫不是你被她欺负了?” 我很没志气地点了一下头,“我提水就是为打赢她,等我练好了手臂——” 他打断我,“哈哈,想打赢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不容易,所以才要更加努力。我不解得看着那张笑得开始泛红的脸,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想打赢一个会武功的人,光靠臂力是远远不够的。” “那还要什么?” “还要有比对方更高的武功。”他扫我一眼,颇有些惋惜地说:“而且武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至少也得七年八载。” 听完他最后一句,我就知道完了,想打过她是不可能了。我叹一口气,看来只能老老实实存我的银子了。 “不过……她要再欺负你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她是他的妹妹,而我们只是才见一次面而已,“你不帮你妹妹反而帮我?” 他抚了一下笛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坚不可破的,就像这把玉笛,看着坚硬,其实只需轻轻一击便可粉碎。” “懂吗?”那双眼睛看向我,忽然变得扑朔迷离。 我摇摇头,因为确实不懂。 “我一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他苦笑一下,看了一眼四周,“太晚了,快回去吧,不然青姑可要锁门了。” 我一拍脑门,竟忘了青姑锁门的事了,对他感激一笑之后急忙走人。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会不会真的帮我,我都是感谢他的。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到如此好听的笛声也是不错的。 对了,忘了问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回头去望,那个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头顶的明月也没能把他照亮。 我忽然发现,如果有人撑腰的话,走路时腰就能挺得很直。虽然依旧怕苏敛月,可心里却是有了底。 一个可以吹出那样笛声的人,也是应如他的笛声一样,总不会轻易食言的。 可是,可是……当真的就碰见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抚向额头,那里平滑一片,疤脱落后只留下一点淡痕。 “攸然,看见我哥哥没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如实点点了头。而她秀眉一皱,就从我身边径直离去,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 奇怪?我好奇地看向抹正在离去的浅绿身影,到底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要是平时,她要是不和我斗几个回合是绝对不会离去的。 又摸了一下额头,暗自摇头。不管我的事我何必多费心,况且,或许就算我知道,我怎么会告诉她。我恨恨想到。 终于又把今天的落叶扫完了,奇怪为何这花园每日都有扫不完的落叶,明明昨日扫得干干净净,可今早一看,又是昨天的样子。 真想把那些树砍了,或是上去把那剩下的叶子都拔了,没事长那么多叶子干嘛? 雨? 我擦一下脸颊,水,下雨了?我抬头仔细望去,除了浓密的树叶什么也没有,都落了那么久叶子依旧那么多。 又一滴,啊?真下雨了!我惊得坐起来。正打算往回跑,没跑几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绕着那棵异常大的树转了一圈,随手找一颗石子,找好位置之后就被我用力扔了出去。 “啊——” “砰!” “砰!” 我瞪大眼睛看着落下的某物,某物抚着屁股试着站起来,可摇晃了一下又砸在了地面。他的旁边是一个碎了的罐子,一刹那,空气里都是浓浓的酒气。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我轻颤着脚步,一步一步后退。 “是你?”他皱了一下眉,伸出手来,“快扶我起来。” 我暗自后悔了一把,早知道的话就不扔什么小石子了,或者拿个更大的一下子砸晕多好。我小心地把手伸过去,看在我没逃跑的份上,他该不会赶我出府吧。 好沉! 他身体的重量,好像都从那只手臂传到我身上,压得我难以喘气。难道他是故意的?我忽然想到这个可能。 可是—— 他摇晃几下之后,就松开手,一步三摇晃地向前走去。 “苏少爷你没事吧?”我向那个身影喊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我奇怪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明明就是有事,看来真是醉了。忽然感到指间一阵凉意,低头一看,一抹鲜艳的红迹——他流血了! 再抬头去望,哪里还看得见人。 第十四章 梅花宴(上) 夜里,我们这个住女人的院子,吃饭时总少不了热闹。 “今天苏小姐一直在找苏少爷,那还真是急。”有人开始幸灾乐祸了。 “找到了没?” “当然没有,凭苏少爷的聪慧她怎么可能找到。”即使我不看她,我也能猜到她此刻正红云满面。 “哈哈,都多久了你还不死心?” “干嘛死心,都三年了他还没成亲,我还有机会。” “他没成亲是因为他忘不了那个人,难道你要和死人抢不成?” “哈哈,怕是活人她也是抢不过哟。” 我坐在桌子一角,一边扒我的饭,一边想她们口中的话,不是很懂。 “听说苏少爷又醉醺醺地回来了?” “是啊,这次又把苏小姐气的不行,真是大快人心。”浮儿的声音。 “好了!都说够了就赶快去睡,是把苏管家的话当耳边风吗?”一直没说话的青姑忽然说道,众人立马噤声。 那时大家心里都藏着一个一个秘密,包括我娘,只有我不知道罢了。 几天后我才知道,原来青姑以前是苏少爷的丫鬟,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服侍在他身边,直到,他娶了一个女人进府,她才被调到这里当管事。只是,那女人在进府后半个月突然就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 从那之后,苏少爷就开始四处游历,至今也未再娶,而青姑,也一直未嫁,也没离开。 我听的一惊一乍,从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更没想到,那个一身粗布蓝衫手执翠玉笛的男子,原来心里还藏着如此的深情,到底是他的悲哀,还是青姑的不幸? 那日苏敛月急着找苏寒,是因为皇上要举行梅花宴,她想去。据说,苏老爷不喜欢带女眷去宫中,所有她便只有去求她的哥哥了。 此时,初寒,梅花含苞待放。 不管你是喜欢含苞未放的梅花,还是喜欢开得娇俏的梅花,可皇上喜欢了,你就只能陪着喜欢。这是这几天听下人议论之后我得出的结论。 因为,皇上只喜欢含苞的梅花,而且一朵都不能开。 而我是不喜欢的,不明白光秃秃的苞有什么好看。梅花宴,看不见花的宴还算花宴?直觉告诉我,苏敛月非要去,一定有着什么目的。 “黑呆,你又在发什么呆?”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黑云,你找我又有什么事?”我已经懒得回头了。 “真会记仇……我找你当然是好事。” 我抬头看他,不以为然。他找我时好事还真不多,不是被抢包子就是存心气我。 “是真的。”他忽然正色起来,眼光侧向斜对面的一颗长青树上,正好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梅花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 “恩?”我没听错吧? “我希望你和我一块参加梅花宴。”他又说了一遍,眼睛大而清透,这次却没有笑。 “可是我要怎么进去?”我既不是高官大臣,也不是什么大臣之子。 “你扮成我的女眷就没有人敢拦你。”他笑嘻嘻的瞅我,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是喜欢看花,可却不喜欢没开的,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万一我看不下去把它们剥开,皇上恐怕要株我九族。想到此处,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你要实在不想去我也不勉强,只是,可惜了那些美味的宫廷御食。”他极为惋惜地叹口气,作势要走。 他肯定以为我会上当,可我确实会上当,对于美食我从来就是来着不拒。 我一把拉住他,双眼冒光:“真的?” “真的!”他闷着笑说道。 “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我忽然想到一点。像他这种身份尊贵之人,无论怎样都应是如花美眷相拥吧,所以带我这种普通不能再普通去皇宫,还是那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是不是藏着什么小阴谋。我坏笑着望着他。 他似是被我盯得不自在,才扭扭捏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我去!”民以食为天,况且还是难得的宫廷大餐,其他的暂且不管。 三日之限很快就到了,宫里晚上举行梅花宴,而这白天里,家家户户也都是要准备的,苏府也不列外。不知道从哪里运来那多梅花,而且都没有□□。 我凑上去,细细一闻,有淡淡的香气,才知道没开的梅花原来也是香的。皇上的雅致果然非同一般。 当我娘知道云中要带我出去时,竟然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笑得像是拿到了月钱。那一刻我猜想,或许我不是她亲生的。 天还没有黑的时候,云中来了,身后是一辆用月白色锦绸装饰的马车。马车里有一个矮几,上面放着一壶水和……一盘包子? 我诧异地望望包子,又望望他,用手指着自己,“给我的?” 他看着我的样子,好笑道:“不给你难不成给黑风?” 又拿我和黑风比。我在心里向他翻个白眼。可再瞧瞧面前的一堆包子,权衡之后决定先不和他理论,吞了一下口水。 “我现在可以吃吗?” “当然。” 他音刚落地,一只包子就早已入了我口中。热的,好香,比我吃过的都香。 当我咽下第四个的时候,我终于发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我抬头,猛地对上一抹异样的目光——心疼?怜悯?探究? 那目光很快恢复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那是一个镂花的小窗格。 我盯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莫不是我的错觉?那样的目光是我所不熟悉的。 “云大人,到了。”车外有人说道。 我一惊,没想到他还是个大人! 走过去,又高又大宫门,我第一次见。对于皇宫,我以前想都没想过,更别说进去了。 “别傻站那了,快过来!”云中已向前走了好几步,回头喊道。 “来了!”我忽略掉心中的忐忑,快步向他走去。 大门之内,不知又是怎样的景色? 第十五章 梅花宴(下) 月光如水灯如昼,满园春色清香透。 游人不醉不归路,巧笑倩兮美人图。 美,果然美! 忽然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我赶忙躲在了云中身后。 “怎么了?”云中奇怪的扭头看我。 “我看见苏敛月了。”我小声说道,确切的说是苏寒和苏敛,直到他们走远我才探出头来。 “你怕她?” 怕她? 我撇撇嘴,我只是打不过她罢了。即便不想承认,可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 “攸然,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相信我。” 我诧异,抬头去望,一汪深潭里,透着莫名的凝重。刚要深究,却被一声惊讶声打住。 “云大人,好久不见。” 我打量着来人,浓眉方脸,不同于一般官员,虽然已年过中旬,却身材魁梧。 “慕容将军也是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哪里,文武双全谁能比得上云大人,如今我这把老骨头,是再不如从前了。”说完转过头看向我,“不知这位是?” “我的如花美眷。”他的手搂向我的腰,虽然觉得别扭,可一想是做戏也就算了。 对方一怔,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是叹口气,“天意弄人啊,难得云大人口味这么独特。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切磋切磋,告辞了。” “告辞。” 独特? 我看向自己,衣服是今天我娘非让我穿的白裙,还说这是她年轻时最好看的衣服,也是穿这衣服遇见了我爹。 我东看看,西看看,发现裙子颜色不是白而是月牙白之外,我并没有看到什么独特的地方 “别瞅了,再瞅也不会美。” 我抬头,刚好看见某人漫不经心的嘴角,“早知道就给你换件衣服了。”说完兀自走去,抛下还在回神的我。 原来是嫌我丑! 我愤愤追上去,这仇我先记下了。 虽说只允许五品大臣参宴,可眼前人多得还是让我感叹不已。 本来我是应该和女眷们坐在一块的,可是我怕碰见苏敛月,硬是不去。云中见劝我不住,只得挑一个角落坐下来。 “黑呆,皇上没来不能动筷子。”云中小声提醒。 我盯着一个鸡腿,不,已经被我咬了一口的鸡腿,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舍不得放下。 “还是把这个吃完吧。”他叹息。 “那是哪家的小姐,这么不懂规矩。” “吃东西那么粗俗,怎么配得上云大人。” “看起来傻傻的,或许人家云大人就好那口呢。” 议论越来越多,口中也没了肉味,“云中,我是不是很傻?” “谁说你傻,攸然一点都不傻。”接着我被拥入一个怀抱。 那一刻,似乎听到周围一阵吸气声,然后—— “皇上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我也急忙站起来。一切都静了,都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是我不禁吓?还是云中越来越奇怪? 透过众人,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听见一声波澜不惊的声音。对,没错,那个声音给我的感觉就是波澜不惊,仿佛即便打雷也惊不起那湖面上的一层波澜。 “爱卿们都坐下来吧,今日是赏花之宴,不醉不归!” “谢皇上!” 当我坐下来的时候,才看到我国最尊贵,也是站得最高的人。因为太远,看不太清,只知道他的身边坐着两个女人,身后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无玉? “看不清吧,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坐在女眷里。”身边的人又开始幸灾乐祸了。 这次我没有不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像他,做戏做得太逼真,差点都让我信以为真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歌舞升平,也代表着可以动筷子。我大口吃着,都是我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美食,而云中只是微微斟酒,若有所思的盯着舞池。 “民女慕容黎竹,希望皇上能为民女做一桩婚事。” “不知是什么婚事?”上面的人似是很感兴趣。 我好奇地抬起头,赏花怎么赏着赏着就提起婚事来了。这次可以看清了,那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一身轻盈纱衣,粉黛红妆,正是刚才池中跳舞的女子。 “云中,你的酒洒了。”云中一言不发地凝视舞池,连酒杯中的酒洒了都没有发觉。 他“哦”了一声,低头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就在这时,那女子回话了,声音不大,可是我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清楚。 “民女想嫁的是……云大人。” 云中蹭地站了起来! “云大人,难为一个女孩家如此待你,你就应允了吧。” “才子佳人,天定良缘。” “且不说门当户对,这文武两家结亲就实属难得,还有啥好犹豫的!” 众人都说起好话来,我却只看见云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云爱卿,要不朕为你们颁一道圣旨可好?” 云中没有回答,拉起还没明白状况的我,走到舞池中跪下去,冷风吹得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皇上,下官已经找到此生要娶的人了,我们两情相悦,希望皇上为臣做主。” 我彻底傻住了,两情相悦?他爱的人? “你所说的女子可是你身旁这位?”一双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 我一惊,也跪了下去。刚跪下,就看见云中偷偷对我一笑,我的眉皱得更深了。此刻的他,我一点都看不清楚,难道还是演戏? “你抬起头来。”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我依言抬头,一双黑得不能再黑的双眸。乍看之下,那是一双带着平静还有些许儒雅的眼睛,可再细看,你会发现,任何东西只要被他盯上都会无处遁形。 目光对上的瞬间,我发现他怔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得毫无痕迹。 “你可愿嫁与云大人?” 脑子里千回百转,嫁与不嫁?我从未想过。不嫁,那就是说云中欺君,我不想。要是嫁,可是……自己又说不出这个“可是”来。 我目光在上面溜了一圈,看了一眼那个立得挺直的身影,忽然发现说什么话力气都没有了。他目光并没有看向这里。 叹一口气,“皇上……民女不愿意。” “为何?”上面传来一丝微讶。 “民女……民女……”不要抖,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欺君,“民女早在家乡就已定过亲。” 周围一下又热闹起来,我的耳朵却紧紧注意着上面的动静。虽说胡景逢说过要辜负我,而我也乐意他辜负,如今也只能拿他挡一下了。 良久,上面才传来声音:“如此,那朕就帮云大人和黎竹小姐下一道婚旨吧,才子佳人也是绝配。” 我愕然抬头,看着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帝王,不明白同样是你情我不愿的事,可为什么就只成全我不成全他? “慕容黎竹拜谢皇上。”身边一人高声道,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 我心中复杂地看向云中,他垂着头,耳鬓的发丝遮住他的侧脸。许久,他才道一声:“谢皇上。” 那一刻,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堵在我的胸口。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大家似乎都很满意这个结果,嘻嘻哈哈又喝起酒来。而我们坐在座位上,谁都没有说话。 后来皇上又定了几门亲事,只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连眼前的筷子我都懒得拿起来。 回去时的马车里,依旧是沉默。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是气他执意要我过来就是为了拿我挡箭牌?还是气他,明明不喜欢最后却委曲求全? 如果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那是不是说明,他原先所做的都是假的?温暖的怀抱?马车里的包子?或许他在带我去看红日鱼就已经想好了。从没发现,我的脑子竟会有如此清明的时候,清明得让我难受。 “我知道你说定亲只是在诓我……你就真的那么不想嫁给我?嫁给我不好吗?” 我只是看着他,这样的气氛让我感到陌生。很想问一句他之前做的是不是都是假的,可又觉得没用,如果是真的,难道就愿意嫁给他? 见我没有说话,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叫我大人,我也想像苏寒那样,什么都不顾,尽情游玩于世间。” “可是,我不能,也做不到。从小,父亲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道命令,我从不敢逾越。可是当他连我的婚事也要掌控的时候,我才发觉,我是多么可笑。他给我点的那些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所以你就拿我当挡箭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哈哈,挡箭牌?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觉得这都是我计划好的?” “难道不是吗?”在我看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借口,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利用就是利用了。 “利用你什么呢?利用你嫁给我?利用你让我爱上你?还是利用你拒绝我?”他忽然大笑起来,“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没用,一切都没有用了。”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临走时,他被隐在月光里,就那样站着,望着我,久久没有动,哪怕只是轻微的动作。 最后,在关上门的刹那,他的声音虚弱得差点让我以为是错觉,“你是第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 我的心瞬间升起一股悲凉,他话里的真假,我忽然看不清。只是,我却忘了告诉他,我其实一直都很感激他,虽然他总是气我,可我依旧很开心。 还想告诉他,如果不是那么仓促,等一下,等我再想一下,或许就会嫁给他,我只是还不明白什么是爱罢了,毕竟,攸然那么傻。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十六章 云中之死 天一亮,昨晚还笑我傻的人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丞相之子云中,死了! 彼时,皇上关于婚事的圣旨还没有颁下来。 我坐在京城一隅。晨光照射在溪面,泛起波光粼粼,闪得我快要睁不开眼睛。 那个有着白皙面庞、长睫毛的少年,在这里,他说—— “我很久以前发现的,心烦的时候就来这里。” “此鱼叫红日鱼,当日光照在水面呈现红色的时候,它们奔涌而出形成一线。据说它们吐水泡是为了召唤红日回家。” “那时候,我才想起要回家。” “别气了,万一你气坏了我的最爱就少了一个。” 我闭上眼睛,尽力不让眼泪留下来。以前不明白的,这一刻竟有些明白了。昨天还站在月光里的少年,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眸,再也不会有了。 听说,云中回府后被丞相训斥了一顿,然后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里。天亮时,下人去叫却没人应,等到丞相踹开门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白花花的书纸,上面写着:来生不再做丞相之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那个躺在白色之上的身躯,早已冰冷。 我将头埋在腿弯儿。 他说,我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可是我却……? 为什么不行呢?为什么当时不答应他,如果我答应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黑呆,原来你呆不是骗人的!” “谁说你傻,攸然一点儿都不傻。” 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呢?其实,攸然是很傻的。我怎么会不傻呢?云中,难道你没有发现,如果我不傻,怎么没有早早发现你内心的想法?如果我不傻,昨晚又怎么会找那样的借口伤你?其实那个婚约已是名存实亡,而且我本也是打算逃亲的。 我生气,生气那个连眼光都不曾抬的人,而你不愿娶她,我不想你娶,你成全了我的自私,而我,却还怪你。我傻,傻到,看见你伤心难过,我连一句话都不知道说。其实,你也是傻的,如果你再和皇上力争一下,或许就会不一样了呢?还是,从你答应那一刻,你就开始放弃了? 红日鱼出来了,仿若昨日……可是,身边却少了个人。 我刚走到苏府门口,就被一人拉到一处墙角。浮儿?我奇怪地看着她。 “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对了,先不管这个了,苏府你暂时别回去了。”她脸上有焦急的神色。 我重新擦了一下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她看了一下四周,突然压低声音:“慕容将军的女儿来了。” 慕容将军? 听起来有点耳熟,对了,是那天说云中口味独特的人。这下我就更奇怪了,可是他的女儿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浮儿看着我,奇道:“你不知道吗?慕容将军的女儿慕容黎竹,宴会上你没有看见过她吗?” 我心里一惊,竟是她! 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竟是慕容将军的女儿!记得,慕容将军当时还说了一句“天意弄人”惹我费思的话。 “攸然,你在发什么呆?快点躲起来吧。” “躲?为什么要躲?”我们无冤无仇,我躲她做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里里外外都在传,就是因为你拒了云大人的求亲,云大人才想不开自尽的,她肯定是来找你算账的。”浮儿用一种既像怜悯又像嘲弄的语气说道。 我竟忘了,她还是那个和云中要奉旨完婚的人。圣旨未下,新郎已逝,我忽然开始可伶她了。 “有些事可以躲,有些却是躲也躲不过的。”对于云中的死,我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找我算账,那就算吧。 浮儿用一种奇怪目光看着我,也忘了拦我。 “攸然,我忽然发现你不一样了。” “不一样?” “哎呀,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太一样。”她很认真地说道。 我愣了,长大?这是在夸我吗?可怎么觉得有点别扭。我是叫攸然,是不太聪明,莫非她真把我当成傻子?我瞅她一眼,本想为自己说几句话的,可一想没多大用,也就算了。 当我见到慕容黎竹的时候,她正在发呆。 院中的一块石凳上,坐着一个粉色轻纱女子,她的身后没有任何人,只有她自己。偶尔有落叶吹到她面前的石桌上,也没有惊动她分毫。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宛如无风的湖面。 那个石凳很凉,我坐过。 “慕容黎竹?”我迟疑了一下,觉得她是,可又和昨夜的不太一样。 昨夜的她满身灵气,可今日就像一朵被烈日烧烤地桃花,黯淡无光。 她扭过头,目光逐渐聚集在我身上,静静地开始打量我,眼神不可捉摸,忽而一笑,“你就是攸然,昨夜没能与你见礼,莫怪。”说着便向我行了一个礼。 我想傻住的不光是我,这次连浮儿也要瞪大眼睛了。她不是应该像外人传言的那样,来向我兴师问罪吗?怎么倒先道起歉来了? “你不会是以为我是来问你罪的吧,慕容家的人不会那么没有礼数的。”她叹一口气,把转向远处的目光,又收回来,“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自尽?” 为什么会自尽? 我能说,他不喜欢他爹给他安排的亲事吗?我能说,他只想娶他自己喜欢人吗?我能说,我用一个半谎去拒绝他吗? 而我,能这么说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当我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像我,这个认知让我惶恐起来。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只知道我不能那样说。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神情忽而悲凉起来,低喃:“难道娶我就那么难吗?我是真心爱他的。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不去求婚……” 那个轻纱般的身影,越走越远,仿佛风一吹就可以烟消云散。 我抬头看着天——好像要下雨似的 第十七章 番外之云中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逃不开身为丞相之子的命运。 属于我的命运,我不会逃。 从小,我就知道,我爹让我读那么书是做什么用的。我爹告诉我,身为丞相之子,就该是丞相之子,做丞相之子该做的事。 背书,背不会,罚!练武,和下人对打,打不过,罚!拿朝堂上的问题考我,回答得不好,还是要罚!所以,从小我便怕他,对他的话就不曾违背,不敢违背,也从未想过违背。 我没有什么宏图伟业,也不想扬名百世。更不想为官,最后却站在了朝堂上。 我喜欢笑,因为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被别人笑一下年少无知又何妨? 我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家,丞相府再大,在我看来,都不如京城的一隅来得逍遥自在。 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小溪、红日、红日鱼……美得我可以忘却一切烦心事。从此,那便成了我的秘密,连我爹都不知道。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会带她来这里。我暗暗决定。 很快,我就遇见了。她叫攸然。 她和别家小姐不一样,和慕容黎竹更不一样。有时候勇猛的可怕,从她不顾一切挡在一匹烈马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但大多数时候都傻的可爱,可我知道她不傻,一点都不。喜欢发呆,还特别喜欢吃肉包子。 一回到京城,我就开始找她,真想把京城所有的墙都给推了,那样就能找到她了,可是京城是皇上的。 快要放弃的时候,黑风扑向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她!一副愤恨不已的表情。 我的黑风,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她看见我时,有些惊讶,似乎,还有点高兴。我也高兴,很高兴。高兴之余,我的嘴角也便不受我控制了。 可就是那么傻傻呼呼的人,也会有不开心的是时候。那一天,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竟然也有了心事。虽然不知道她在愁什么,可是,最后她开心了,就够了。 之后,便带她去了那个地方。 我想,我遇见了我自己喜欢的人,而我,一定要在梅花宴请求皇上赐婚。知道我爹不会同意,在我他眼里,只有有用和无用的人之分,而比我爹大的就只有是皇上。 慕容黎竹,是我爹指给我的女人。将军之女,文武联姻,他打的如意算盘。 可我这次,不会再依他了。 梅花宴上,黎竹开口了。我早已猜到,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著?明明昨天,我又一次给她表明,我喜欢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她。 不敢深想,鼓起勇气,拉起身边的一双手。这次,命运我要自己握在手里,可是,她说—— “民女早已在家乡定过亲。” 早已在家乡定过亲?她竟用这种借口来拒绝我!对于她的一切,我找人打听过。若是真的定过亲,怎还会母女两人逃难到京城? 我跪在地上,地面冰寒刺骨。脑子只剩一个疑问:难道嫁给我不好吗?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为什么不愿意? 第一次觉得,丞相之子这个身份也有无用的时候?原来并不是人人都喜欢嫁给丞相之子。即便有太多的女人愿意,可她不愿。 我们都沉默了。 马车上,还有包子的残留的气味。那是我特意吩咐厨子为她做的,因为知道她喜欢,特别是肉馅的。 第一次,我见到有人吃个包子也可以吃的那么高兴,那一刻,我的心蓦地一阵心疼,暗暗发誓,等她嫁了我,一定让她天天吃比包子更好的东西。 可是……再也不会了,没有机会了。我高估了我自己,也败给了我自己,有太多的事情,并不是你努力就可以扭转的。 是我平时没有没有表明心意?还是她心有所属? 那天,我说了很多的话,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有机会说了。说起了小时候,说起了我爹,说起了我的不愿,说道最后也没有找出要怪的人。 我谁都不怪,只怪我自己。没有像苏寒那样的心,也没有,苏寒那样的家世。 她说,我拿她当挡箭牌,可是,当她说出已定亲的时候,那其实也是一种挡箭牌。 我拿我喜欢的人来拒绝不喜欢的人,她也是啊。所以,我不怪她。 攸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我什么都不会在意了。我说过要保护你,可是怎么办?我要食言了。 还有,不要爱上无玉……会受伤的。 我希望我可以快点投胎转世,然后遇见你。不再是什么“丞相之子”,而是一个可以随便爱随便恨的人。 或许,还能来得及做你的弟弟。 第十八章 牢狱之灾 “丞相之子云中,年十七,卒。皇上感于功绩,赐字堙,葬于陵。” 陵,是皇家之地,能葬于此,是莫大的荣幸。皇家之地,我是进不去的,可是有人进得去。 当我找到苏寒,说我想去陵的时候,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神耐人寻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说他不是帮我,只是觉得云中有些可怜。我不明白,问他,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陵,笼罩在三座山之中,四周都是屏障,却又如此得天独厚。即便不在皇宫之内,可在重兵及屏障的掩护下,想进来也是不易。 “丞相爱子云中之墓,皇字堙”—— 我摸向墓碑,手指停在“云中”两字之上,那个曾经叫我“黑呆”的少年是不会再有了……听说,自云中死后,丞相已经连着五天没有上早朝了。 “我们从小便相识,只是后来他遵父命进了官场,而我选择了游荡,至今一事无成。” 我看向苏寒,他并没有看我,只是盯着碑后面的墓。“那时候他就说,其他的他都可以听他父亲的,但有一件事一定要自己做主,那就是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他忽然把头转向我,有些严肃有些疑惑地问:“你真定过亲?”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明明那个亲事早已不了了之,为何我还会提出来?如果向我提婚的人是无玉,我难道还会那样说吗? “果然,最不能勉强之事便是感情,只是,有些事情千万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这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起了他娶过那个女人,不禁问道:“那你一定很爱你娶的那名女子吧?” 他仿佛听见一个很大的笑话:“谁会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而后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别人或许会,但我肯定不会。”那么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我沉默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等到我们回到苏府的时候,又出了事情!和上次一样,苏管家带着一些人开始搜查院子,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还来了官府的人。 “这次一定要查得仔细点,什么都不要露掉!”苏管家满脸严肃。可见,这次比上次要严重得多。 “苏管家,东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苏管家,南院什么都没有找到!” “管家,小人找到这个!” 我一看,立刻傻了眼,那是小二送我的那把匕首! 它……它怎么了? “这是谁的?”苏管家手举着那把小弯刀问道。 “我……我的,那不是偷的,是……我朋友送我的——”我急道,连话都有些结巴了。 众人面色各异,我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差役捉住。苏管家满脸失望,最终无奈地摆摆手。差役正要将我带走,身后传来我娘地声音,“苏管家,是不是弄错了?我女儿怎么可能会偷东西?” “这次不是丢东西,苏府进了内贼,我也是按照苏大人的指令办事,等问过话之后,若是没事自然会放出来的”苏管家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可我不想相信一个小小匕首还能作妖?我又没有杀人放火。“娘,我没事,不要担心,我会和苏大人说明白的,很快就会回来。”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娘,鼻子一下子酸了起来。 一路上,我都在暗示自己不要害怕,只是去解释一下罢了,可真的进了大牢的时候,我还是吓得抖了又抖。 终于见识了所谓的大牢,走道很昏暗,根本看不清牢里被关的人,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打量我,还有各种怪声传来,我抖得更厉害了。 “快走,抖什么抖!等下更有你抖的。”身后一差役突然吼出一句,我吓得一个踉跄,还有什么?难不成要动用大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木马、夹手指、烙印等等,不禁打了冷战。 “虎头,别吓坏了人家,她可是苏大人要亲自审问的人。”前面一人说道。 “嘿嘿,我就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那么不禁吓。” 嗯?竟然是吓我的,我心底瞬间放松了许多,不过,苏大人亲自审问?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不就是一把匕首吗?任我在如何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这是一间比较宽敞的牢房,一张木桌,一盏油灯,两把椅子。 眼前端坐一个中年男子,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他。一副严肃的面容之下,竟难得透露出几许慈祥。 慈祥?这是面对犯人该有的表情吗? “姑娘怎么这么盯着我?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他笑了起来,“我只想问一下,那个匕首姑娘是如何得来的?” “它是我在家乡时一个朋友送的,不、不是偷的。”我急忙说道。 “我相信不是你偷的。”他好像早已明白了什么,但是仍旧问:“你那位朋友叫什么?” “陈……陈家的儿子陈二送的。”既然知道不是我偷的,为何还要抓我进牢里?我奇怪地看着他。 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疑惑,平静的语气说出令我惊讶的话,“姑娘,实不相瞒,我也是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后院之中有人意图谋反,我便找人搜查一番,没想到……你可知,就凭这把匕首足以判个叛国之罪了。” 我傻眼了,这……一把匕首能有那么大的威力?难不成是小二从哪偷来的宝物? 等等,忽然意识到一件偷东西更严重的问题—— “叛国?什么叛国?” “看来姑娘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这把匕首是东兀朝的兵器,最重要的是,在剑锋处刻着几个东兀朝的文字。” 他说着递给我一样东西,正是那把匕首。我接过,拔出剑锋,果然看见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花纹,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我将文字印在一张纸上,找人验过。”苏大人停了一下,然后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上面刻的文字正是‘耶律净’三个字。” “耶律净?” “没错,耶律净是东兀朝一个从小便已夭折的王子,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啊。”他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其实,对于后背顶着冷飕飕凉气的我来说,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谁简不简单,我只想赶快回去看看我娘怎么样了。 “苏大人,既然知道不是我偷的,我也不认识什么耶律净,那我……可以回去了吗?”鼓足勇气,终于问出了我最想问的。 虽然桌上的一盏油灯散发着明灭的光亮,可阴暗的气息依旧驱之不去。 他听了,愣了一下,面带歉意,但是我觉得这个歉意并没有到达心底,“这个,恐怕还得委屈一下姑娘了,我知道你不是奸细,这把匕首我也可以当没有见过,否则我也不会将文字先印在纸上再找人去验,现如今这匕首不在皇上手中而依旧在你这里,攸姑娘觉得我是要干什么?” 我摇摇头。 他继续说:“我是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这个忙对我来说比这把匕首更为重要。” “什么忙?”我诧异,还有我能帮上的忙? 随后,他便说起了他的计划:散出风声,说我偷了他们府中的镇府之宝,可这“镇府之宝”是什么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他说,上次那贼并没有带走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么下次必定还要找机会下手,而他这次就给那贼一个机会。到时候他们做好埋伏,一发必中。 虽然听起来不错,只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而且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又说道,我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要我能把那贼引出来,便给我足够的银两,让我和我娘回家乡。 “成交!” 可是那封密信,到底是谁送的? 一天,两天,三天……为什么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正在我发愣之际,忽听到有人喊道—— “攸然接旨!” 我抬头,竟来了好几个人,不敢细看,连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府丫鬟攸然,盗取苏府宝物,证据确凿,三日之后处斩,以惩严戒!” “……攸姑娘,快接旨吧。” 我反应过来,接了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子里响起的都是“处斩”两字,处斩? 无数思绪在脑中翻转,可就是理不出头绪来。这道圣旨,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只是做戏?不过庆幸地是,看来苏大人真的没有把匕首的事情说出去。 此后送来地饭菜是越来越少,好像我真的快要死了一样。只是书上不是都说犯人在临死之前,都会给他好吃好喝吗?看来书上也有假的。 这样过了两天,我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站了,只能躺在地上呆呆看着房顶,而房顶上什么也没有,更没有可以逃跑的洞……再这样下去,恐怕我都不用上刑场就翘辫子了。 在越来越混沌的黑暗中,眼前越来越模糊,本以为就这样睡去了,偏偏在最后闭眼的刹那看见一抹墨青色的影子…… 是谁? 第十九章 是福是祸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偌大的琉璃屋顶上,雕画着一只龙和凤,龙头在七彩的云彩中若隐若现,凤凰的尾巴散发着金光。有点刺眼,我揉了揉眼睛。 “你醒了?” 我一惊,抬头正对上一双深而黑的眼睛,眼眸之中满是宠溺。可等我认清这双眼眸的主人时,吓得立马跳了起来,然后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民……民女,参……参见皇上!”我按在床上的手抖了抖。老虎不可怕,可怕的是,老虎在笑。 “玥儿,快起来,朕终于找到你了!”我的手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玥儿?是谁?我瞪大了眼睛。 眼前人仿佛才察觉出我的反应,解释道:“玥儿,你是朕的妹妹,名叫重玥,隔了十四年才找你,你……不会怪朕把?” 那双眼睛忽然黯淡下来,仿佛所有的过错都是因为他。这个时候,我有一瞬间觉得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可是、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我娘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对了,我娘! 我反抓住他的手,一刹那忘了他是皇上,“皇上,我娘……我娘怎么样了?” “别急,你身体现在还很虚弱,你娘在宫外,过几天朕就把她接来。”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我娘一定被我吓得不轻,可是,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我怎么会来到宫里?还有,我不是快要问斩了吗?而且,要杀我的人不正是眼前这位吗? 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皇上温柔问道:“玥儿现在是不是很疑惑?” 我点点头,盯着那双极黑、像某种深渊的眼睛,在等他的下一句话。 “我们先吃饭,过会儿朕再给玥儿细说。” 我虽然更想听他解释,可是,毕竟人家也是皇上,我也只有点头的份。 不知道是不是早有准备,皇上只一个手势,饭菜便鱼贯而入,还冒着热气。我眼睛都看直了,肚子也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身边某人差点笑出声来,“快吃吧,别凉了。” 我抓起一个鸡腿就咬了一口,好吃!皇宫的厨子就是不一样。等到吃到七分饱的时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一直没有动静。 “你……皇上,你不饿?”差点忘了眼前人的身份。我好奇地看着正一脸沉思的他,那双眼是我永远都看不透的。 他咧嘴一笑,完全没有因失神而有的窘迫,“玥儿在没人的时候就叫朕言哥哥吧,朕只想看着玥儿吃。” 言哥哥?从我醒来的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这完全不像他,可我又不知道什么样才是他,或许我只记住了那次梅花宴上的皇上。而且,喊皇上哥哥怎么都觉得很别扭。。 似乎觉得解释得不够,他又加上一句:“朕叫重言。” 重言?重玥?这两个名字还真像一家的。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喊就喊吧,反正身边也没有人,和皇上套套近乎总是没有坏处的。 “那……言……哥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我不是该问斩了吗?” “这个说起来也是朕的错。”那双眼睛又黯淡了,“苏大人当时来找朕,说抓住了内贼让朕严惩。然后朕就颁了一道圣旨,最后如果不是从你 娘口中得知你背上有一朵莲花胎记,我竟差点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他话没有说完,我就被他拥入怀中,仿佛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真是我的亲哥哥?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我娘……是谁?”忽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你娘,并不是你的生母。皇太后,才是我们的娘亲,你要记住,玥儿。” 记住,为什么要记住?我娘就只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说别人才是我的亲娘,心里就莫名的难受。想到我娘还在等我回去,我就焦躁起来,片刻都坐不住了。 “我去找我娘!”说完就立马起身。 “玥儿!”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过来,我才迈出半步就死死钉在了地上。这一刹那,才醒悟过来,身后的那人,不是别人,更不是我的哥哥,而是梅花宴上那个威严之主,也是掌管所有人生死的皇上。 “玥儿乖,我明天就把你娘接过来。今日天色已晚,再等一天好吗?” 我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再向前,只是点点头。 窗外,已经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了。 那么,就再等一天吧。明天,等见到了我娘,就和她商量回无花镇。这一次,不管有没有盘缠,我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一刻都不想呆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一夜难眠。 我,攸然,无花镇最难嫁出去的女子,竟然是当今皇上的妹妹——瓯德公主!想到这,脑海忽然一亮,瓯德公主不就是那日在吴县城门口看到的告示吗!记得当时娘说谁要是那个公主谁是好命,如果她知道我就是瓯德公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说我好命呢? 等等——忽然想起什么,如果我娘知道我有莲花胎记的话,当时看了那个告示怎么还会说那样的话? 那么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我肯定是相信我娘的,想此,便再无睡意了…… “公主……快醒醒,已经是午时了。” …… “公主……公主?” 是谁?是谁大早上就开始唠叨? 娘? “娘!”我猛得睁开眼,据以往的经验,接下来便是耳朵疼了。 ——可是没有! 眼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她看到我猛然惊醒,显然也吓了一跳。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那双清透的眼睛染上一层担忧。 脑子还是有点混沌,昨天晚上好像做梦被当今皇上喊“妹妹”来着,“你是?” “奴婢是来服侍公主的丫鬟,名叫暮浣。”说完便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大早上就行如此大礼?我鞋也顾不得穿就下了床,“快起来,这是干什么?”这一下地不要紧,那触感……和以往的太不一样了,毛茸茸的。我低头一看,就在我落脚的位置,铺着一块不知道用什么皮毛做成的毯子! 连忙抬头打量起这个房间:绣着满屏木兰的大屏风,半开的簪花木窗,桌上闪着白瓷光的茶几……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那根本不是个梦。 “公主,你怎么了?” 眼前晃过来一双手,我才重新把目光放到眼前人身上。 一袭蓝白相间的外裙,右手边袖口处绣着一朵未开的梅花苞。没错了,这是宫女的衣服。 她本来还要给我穿鞋,最终被我委婉地拒绝了。下人做惯了,还真不适应别人来伺候自己。又忽然想起一事—— “暮浣,你能带我去见皇上吗?”忽然想起来他昨晚答应我的事。 暮浣抿嘴一笑,好似知道我会这么问似的,“皇上已经交代了,说等你醒来就来看你,奴婢这就去禀告皇上。” 还没等我回过神,人就已跑得没影。 果然,没多久门口就出现一道暗影,看不清脸,一身宽松的长袍,腰系束带。可那种熟悉种压迫感,不管他换成什么样的装束,都无法改变。 “醒了?” “皇……皇上,我娘呢?”依旧恍如梦一般,说话也说不利索。 那道影子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进来。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自己一动不敢动。 只见他走到桌旁,坐下来,挡住了一大片射进来的阳光。这瞬间的昏暗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许久,他才说—— “你娘,在你被要处斩的那天自尽了。” 什么?怎么可能? 不可能! “我不信,我要去找我娘!”欲奔出去的身子却被一只手臂拉进一堵墙里。 “玥儿,别闹!”他停顿了一会说:“你娘已经被苏大人厚葬,我会把她迁到陵,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看她都行。” 不!我不要!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我不信,我要我娘和我一块回家,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不想呆在京城了,我想回家…… “别哭了,还有哥哥不是吗?哥哥以后会保护你的。”头上有一双大手,可我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以后,你便是瓯德公主。” 我任眼泪在他衣服上滑落,“可是我娘为什么要自杀?”我还是无法相信。 “……大概是觉得你要处斩,无望了吧。” 真是这样吗? “皇上,你杀了我吧,我本来也是要被处斩的,本来就是应该死的,我娘肯定还想着在下面和我团聚呢……” “傻玥儿,这又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应该怪朕,是朕没有及时把你救出来,若是你娘早点知道,也不会……而你娘,肯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从今以后,这皇宫就是你的家。”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躺在床上的,最后只记得我在一个人的怀里哭了好久。一想起在一只老虎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我就一阵后怕。 “公主,你终于醒了!”一听这欢快的声音便知道是谁。 我揉揉脑袋,感觉头沉沉的,“暮浣,我这是怎么了?” “公主你昨晚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吓得皇上赶忙给你请了御医过来,当时皇上的表情可吓人了。”暮浣轻舒一口气,“还好你没什么大碍,不然皇上又要处罚我们了。”说完还后怕地抖了抖。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动,所以暮浣说要给我梳洗打扮的时候,我并没有拒绝。对于晕后的事情,没有一点点印象。 坐在铜镜面前,里面映出一张无精打采的脸,一双眼睛肿的高高的。 “暮浣,你说,这到底是福是祸呢?” “什么?”镜中的手一直在忙个不停,显然她没有留意我说的话,也罢。 “没事。” 哭也够了,伤心也伤够了,剩下的就是——和皇上演戏了。 “好了!”愉悦中捎带兴奋的声音,“多美啊公主!” 我重新看向自己,鬓的两边都被编了起来,是我在梅花宴上看到的熟悉样式,在头发一侧,斜斜插入一只流云钗。 经她这么一整,原本惨不忍睹的样子果然能入眼了,只是,比这耀眼的却是,里面有一张清透的脸——是暮浣的笑脸。 我,有多久没这么笑了,那个经常傻笑的攸然,好像真的不见了……娘,我一定会弄清楚其中的缘由,为你报仇。 我猛地站起来,大喊一声:“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气氛忽然凝滞了,随后看到两张怪异的脸,其中一个是暮浣的,另一个是……无玉?他什么时候来的。我的笑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半路上,真想躲在被窝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反应过来,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双手抱拳,“无玉参见瓯德公主!” 好在他没有行什么跪拜之礼,不然我就更尴尬了。事后我才知道,原来皇上特意准许无统领除了跪皇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用跪。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起云中。一想起云中,胸就闷得慌。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不知道无少领来是为了何事?” 他脸上的错愣一闪而过,怕是没想到我也有这么冷静的时候吧。 “皇上让我带你去陵。” 陵?没想到皇上说迁就真的迁了,本想说不用的,竟也忘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来这了,风比上次更多了些冷意。无玉站在远处,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在云中的墓旁,多了一处——“瓯德公主养母杨氏之墓”。养母?我心里一阵难受,怎么会是养母?我的娘亲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娘。 记得来时路上便有人窃窃私语,大意无外乎就是我是多么有福,隔了那么多年还能回到皇宫,还有一个宠爱她的哥哥。 可是,他们知道什么是福吗?她们不知道。 “娘,呜呜……我想回无花镇……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娘,我成公主了,,你不用再担心女儿没包子吃了,也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了……” “呜呜……” 等我哭够了,才发现无玉就在身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伸过来一只手,手心中是一块叠好的绣着一朵梨花的手帕,正是我娘的! 我颤着手接过,感激地对他一笑,“谢谢。” 第二十章 皇太后 在娘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那个皇上哥哥经常到我的住处来看我,有时带来一些域外的水果,有时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绫罗绸缎,有时也会带我去四处逛逛,当然,逛的最多的便是御花园,因为它最大。 花香、草香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铺面而来,眼前,正是一座假山,山上还流淌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溪水。我正要上前看看这溪水从何而来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 “玥儿?”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皇上……以及他身后的无玉。来不及多想,连忙跪下:“玥儿拜见皇上。” “快起来。”皇上拉起我的手,以一种长辈的语气嘱咐道:“玥儿,皇太后想见你,你去见见吧。“ 嗯?皇太后?我怎么把这个人差点忘了,她可是瓯德公主的生母,只是,下意识的有些抗拒。 假山下面还有一滩湖水,那里清澈得都能看见天上的白云。我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什么其他人,然后小声道:“言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见?” 皇上看着我,眼里露出笑意,“不行。” 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妥协。虽然表面上他一直宠着我,可也仅限某个范围,超过了这个范围,你就只能服从。既然是生母,无论如何,早晚都是要见的。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亲女儿流落民间? 可是,走在远处的我并不知道,那两个男人在我走后都若有所思起来。 “公主,到了。” 这个地方很安静,因为比较偏僻。一个不大不小的宫苑,说不上华丽,因为它连公主的宫殿一半都比不上。可是,门口却有两个侍卫把守。 “拜见公主!” “恩,起来吧。” 再往里走,先是一阵扑鼻的花香,然后看见满地的花草。在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花草,可是,我却还没见到这种——它们没有长在花盆中,而是长在切切实实的泥土之中。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拽了一下,是暮浣。只见她挤眉弄眼地向前方使了个眼色,我看去,正看到一个老妇人蹲在地上摆弄花草,满头的银丝被风吹的有些缭乱。 “公主,她就是皇太后。”身边人悄声说道。 我惊了一惊,若不是暮浣提醒我,我完全想不到她就是皇上的娘亲——皇太后,也是……我的生母! 那个穿着朴素的老妇人抬起头来,眼底露出几丝诧异,继而又想起什么起来似的向我奔来。 那张脸其实并不老,甚至还有一些的风韵,只是那头白发让人看了很刺眼。 她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哽咽起来:“玥儿?你就是我的玥儿吧,我早几天就求皇上让我见见你,你终于来了!” “我……”我忽然说不出话来,心情复杂的说不出话来,如果我娘还活着该有多好…… 她抱了很久,直到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拉起我的手向屋里走去。 一间极为简单的房间,一梳妆台、一床、一桌,再无其他。 “快坐,别嫌弃额娘这儿。”她尴尬的笑笑,带出眼角的一层褶子,不得不说,她比我娘要老许多。 “不,我不嫌弃,我家的房子还不如这……”没等我说完,拉着我手的妇人就流下泪来,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说道:“玥儿,娘对不起你,娘不该、不该……”已泣不成声。 我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告诉她我不怪她,被贼人掳走也不是她的错,只是奇怪,一个小公主而已,又不会争夺皇位,掳她又有何用?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当时你出生的时候,丫鬟误以为接生婆说的是皇子,就这样向外禀报了。等知道传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先皇若是知道了,这欺君之罪谁敢当?” “可是总有一天是要说的啊?”我皱眉,不明白怎么那个丫鬟怎么会听错。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么是接生婆本就说的皇子要么就是那个丫鬟受人指使了吧? “后来那个丫鬟怎么样了?“ “被先皇赐死了。”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后来知道这样拖也不是办法,正好那天有贼人把你掳走了,所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知道先皇去世,我才敢这这件事说出来,求皇上帮我找到你……”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又哽咽了。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平复下来,“玥儿,能让娘看看你的后背吗?” 后背?我恍然大悟,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既然是瓯德公主,后背必然有莲花印记的。 不知道暮浣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撩起衣服,后背那个莲花胎记到底长什么样我是从来也没见过,也看不到,如今正好让皇太后替我看看到底有没有,万一皇上搞错了还得把罪怪在我身上。 “皇太后,那朵莲花胎记到底长什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要是我娘还在的话,我一定希望她说没有,只是,如今,娘不在了,如果不是我又该去哪里?哪里又该是我的家?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我却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我的后背,带着突兀的凉意。 “没错没错,就是它,你出生的时候我见到过的,没想到你长大了,这莲花印也跟着变大了。”她长叹一口气,慢慢帮我拢上衣服后,她竟突然跪了下来! 我吓得赶紧去扶,“皇太后,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娘对不起你啊,我……你还是不愿喊我一声额娘吗?” 我的手抽回也不是,不抽也不是。要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是,你明明知道那不是任何人的错,可心里就是堵得慌。而且,这事情德背后有太多奇怪德地方,而我,真的是瓯德公主吗? “……额娘。”我叹了一口气,终还是喊出了声,不管是不是真德,此刻是真的就对了。 “好,好,好!”她连说了三句好,而我的心底悬着德石头也落了下来。看来,我可以暂时留在皇宫了。 临走的时候,她特意交代我,以后要时常来看她,因为皇上不喜欢她出去乱跑,她也不喜欢出去惹是非。对于这,我只觉得这母子俩都奇怪得紧。 “暮浣,皇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向暮浣问道。 “公主,其实奴婢也是刚进宫没多久。”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于皇太后的事,奴婢也只知道一点点,听说她以前和皇上关系很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好了。” 我仿佛听得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震惊地看着暮浣,“你是说,皇上和皇太后关系不好?” “对啊,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娘软禁在静园。”暮浣刚说完就仿佛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后刻意压低声音道:“这话要是被皇上听见了人定要杀头的。” 我看着她后怕的样子,脑子里只觉得乱成了一锅粥,还是那种熬得过了头的粥。 晚上的时候,皇上来了。德凤宫内,灯火通明。 据说,德凤宫是皇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建的,为的就是,等瓯德公主来住。 我仔细看着面前的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颚,柔和的表情,举手投足间,明明就是儒雅之气,却也是软禁生母的一国之君。 “再看饭就要凉了,凉了就不准吃了。”淡淡的话语从旁边传来。 我收回心绪,开始大口吃饭,我可不想饿一夜。小二曾经说过,越是琢磨不透的人最好不要琢磨。皇宫里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妙,不,要打听也不能向这个正主打听。 唉,记性不好的我,唯独把小二的话记得那么清,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有没有去无花镇找我? 旁边的人“噗”地笑出声来,我选择自动忽略,知道他是吓唬我,可还是吓住了。头顶被一双手掌揉了几下,“玥儿吃完就睡吧,明天可要早起,我给你找了个老师。” 老师?我满脸疑惑,口中的饭还没来得及下咽。 皇上眼眸一深,“公主可不是好当的。” 我移开目光,那双眼睛咋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看久了就不一样了,深得像一望无际得黑夜。 “那我就不当公主了,我还是回家乡吧。”虽然不知道无花镇如今是什么景象,但是这个皇宫着实是不想当了。 “傻玥儿,你知道这公主有多少人想当吗?”他叹一口气,继而又狡黠挑一下眉,“放心,不是教你琴棋书画,就只是一些基本礼仪,下月初三举行公主大典,你可要好好准备才是。” 公主大典?需要那么隆重吗?只是一个失散多年的公主而已。 “是不是举行了大典我就只能当公主了?” 他愣了一下,“玥儿还是挺聪明的,不过,不是当公主,而是你本来就是。” “没事,一切都有哥哥。”又被某人搂在了怀里,却没有太多暖意。 我用力点了点头。 娘亲,既然走不了,那我就留下来好好查明事情真相,到那时候,我再逃走回无花镇。 第二十一章 是你 太阳极为明媚,宫墙上贴的琉璃瓦片闪闪发光,让人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偶尔还能听到鸟叫声,在这偌大又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实属罕见。 暮浣说,这皇宫的天上是什么都不准有的,即便是小鸟,也会被暗卫射杀掉,而刚刚的那几声鸟叫,只是后院某些妃子养的金丝雀罢了。我愕然,这……这皇宫也太恐怖了,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公主,等等我,不会迟到的。” 一座凉亭,一张石桌,两个石凳,再外加一个修长的身影。当那个身影缓缓转过头的时候,我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怎么是你?”一大早就被暮浣喊了起来,没想到皇上说的老师竟是他!一改之前的粗布蓝衫,这一身蓝色锦服不得不说更适合他,之前的是淡雅,而这是高雅,只是有些不习惯,还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何不是我?”他反问,我无言以对,他说的对,为什么不可能是他?大概印象中苏寒是一个闲云野鹤之人吧,游于山水之间,不问世事。 “你以为我想来吗?我巴不得回去吹我的笛子呢。”他嫌弃地看我一眼,就如我嫌弃的看着他。 看来是别人让他来的,这个人不是皇上就是他爹,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我问出口,眼前之人便自己叹了一口气,“家中招贼,小人难防,我玩也玩够了,该好好为家族争光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飘过凉亭外的假山。 那座假山造得很逼真,而他的话,听着也跟真的似的。而我只是觉得怪异,这着实不像他的风格,又或许我根本不了解他,也是,本就没见过几次面,对于眼前这位少爷,也是大多数从青姑口中听来的。 听他提起贼,才想起一事,问他那贼捉到没,他只是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并无异样,看起来并不知道他爹的那个计划。 “好了,我可是奉了皇上之命来的,到时交不了差可是要杀头的。”他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一扫刚才的忧郁。他搓了搓手,“许久不动手了。” 我收回思绪,好奇地看着他夸张地举止。 只见他拿起毛笔在上面刷几下,我内心一阵恶寒,难道是要教我习字?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禁抖了抖,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这双手哪是拿笔的料。 “皇上没给你说吗?不让我学琴棋书画。”我小声嘀咕。 “说了。” “那你还……” “可我也没有说要教你习字呀。”他好笑地看着我,“就算我教你琴棋书画,你也得是这块料才行吧。” 我的眉毛抖了抖。他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这块料,除了识几个字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了,不知道会吃包子算不算。 “写字,可以怡情,凝神,修身;可是看字,也可以静心;而大多数人却只忙于练字。” “不懂。”我瞅了一眼他写的字,是个“宫”字。虽然我认识的字不多,可这个字还是在我认识的所属范围之内的。只是这字除了比我写的好看之外,我实在看不出还有何玄机。 此刻他看我的表情,像极了小时候教我的那个先生。虽然家境不好,好在那个先生是位善人,有钱的可以交学费,没钱的送点东西。当时我娘就是送了他一篮子晒干的野菊花,他便收下我了。 苏寒平了一下气息,才道:“宫便是,只有一人,这个人只能是皇上,而其他人都是眼睛和耳朵。我们能做的,就是多看,多听,少说。” 我一面看着字,一面对照着他说的话,发现……还真像,上面一个人,人里面是两个口…… “攸然,或许你真不适合生活在皇宫。” “嗯?”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听清。如果我适合,难道他就适合? 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吃痛起来,他却笑得极为开心。“哪有你这么笨的公主,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他随手拿起石桌上的一物便起身离开,竟是那夜他吹的绿笛。 我盯着桌上的纸,看了良久:多看,多听,少说……我可不可以不看不听呢? 在回德凤宫的路上——“哎呀!”某人的一声尖叫,把天上飞的小鸟都惊落了下来。 本来还想着向他打听我娘的事情呢,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一边懊恼一边跺脚迈着大步走着,也没有留意前方路上的情况,然后就一头撞在了某物上,还是热的! “一个人在唠叨什么呢,连路也不看了?” 抬头便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吓得我赶忙后退几步。继而脑海中又蹦出刚才的“宫”字,头垂得就更低了。他笑了一声,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笑我,“苏爱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那么快就让你开始怕朕了。” 我一直都怕的好吧,只是之前表现得还不明显。 “怎么样?苏大学士今日教了你什么?” 没想到苏寒一下子成了大学士。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可我也知道眼前的皇上并非那么简单,我的那一些小聪明在他眼里可能就如看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索性还是老实交代吧。我抬起头,声音不自觉地小了很多,“就是让我看了半天的字。” “什么字?”他饶有兴趣的样子。 “宫”。说完这个字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我对皇上不了解,可是这个动作我还是见过的。当他想要处罚手下人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我急忙改口,底气明显不足。 “这个‘弓’呀,玥儿学过《礼记》?”皇上很是惊奇。 “没,我是向暮浣学的。”我羞愧地低下头,连那丫头都懂得读书了,我却整天只想着偷懒。暮浣说,修养是自内而外的,等她书读得多了,自然会有人来娶她了。每次问她这人是谁时,她就装作没听见,一手拿手,一边念念叨叨。 而我又不让谁来娶,所以不学也罢。 他沉默了一下,但是很短暂,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眯着眼对我说道:“你要是也想学,朕便让苏大学士教你。朕的这个苏大学士,你别小看他,琴棋书画不说,诗词歌赋格外出众,让他教你定不会让朕失望的。” 我急忙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我可不想重回小时候上学的时光,早知道这样我就说学过《礼记》就好了……不对,万一皇上要是说想考考我,那不就成了欺君之罪?我后怕的摇摇头,好险。 只是此时只顾独自思考的某人,并没有发现皇上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皇上,苏妃求见。” 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人,是无玉。我都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嗖”地一下飞过来的,人就已经立在了皇上身后,刚刚自始至终从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此时我才明白过来,这个无玉的武功很厉害,而眼前的皇上不知道会不会武功,我忽然好奇的想。 “好,走。”皇上刚要迈步,却又转过头来,“玥儿,公主大典可要记得好好准备。”说完便迈着大步走了。 看到如此凝重的皇上,我愣了一下,皇上这么看重公主大典?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掏出我娘的茶花手帕,再想了想刚刚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的人,嘴角一歪,不管了,摸了摸肚子,“去吃饭!” “今天学看画……” “今天学看棋……” “今天学听琴……” …… 总之后面的好几天里,苏大学士都在教我耳熏目染,不求我会,只求我会品。 我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实则在想苏寒的话,我问了他,他说我娘确实是自杀的,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皇上说的都是真的? 暮浣看见我这样,在一边抱怨:“苏学士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公主累成这样。” 我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只是看和听而已,怎么会累?只是越来越心累罢了……皇宫,还真是一个复杂的地方。 苏寒说,宫里的人,都不简单。特别是——后宫里的女人。 我说,那苏妃也是吗?他低头,沉默了许久,才说“不知道”,过了一会,又说:“至少入宫前不是。” 苏寒说,我娘在我要问斩那天吓得晕倒了,后来下人发现你娘已经上吊了。 “我娘,就没有留下什么吗?比如一句话?比如一封信?” “没有。”他叹了一口气。 我挤挤眼,努力把眼泪挤回去……明天就是瓯德公主大典了,不能把眼睛哭肿了。 “别忍了……想哭就哭吧。” 我转过头,不去看他怜悯的眼神,“谁想哭了!” “嘴硬。” “你嘴才硬!” “你试过?” “你?” “我如何?” “不如何!” …… 谁说天下老师都是好人来着,至少眼前这个笑得肆无忌惮的苏大学士不是。他的前世一定是个花狐狸,还是那种嘴硬的花狐狸。 第二十二章 公主大典 清晨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很奇特的清香,铜镜中一个少女头上顶着金色的珠帘冠,碧绿的坠子不知道是用什么石头做的,只觉得很沉,还有点碍眼。 早早地,德凤宫就涌进一大波人,而我就只能任她们摆布。 “暮浣,我可不可以不戴这个凤冠?太沉了。”我向她求救。 她想都没想就说:“不行。”说完还继续往我头上戴东西,我一看竟是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 怎么看都觉得这朵牡丹太过刺眼,就跟一个已经富丽堂皇的屋子,你偏偏还要在屋顶上放一张金光闪闪的桌子。接着便要伸手去碰那朵大花,想把它摘掉。 “公主这花这不能摘,这是每年公主大典的标志,摘不得。”暮浣很是认真地跟我说道,然后还怕我不信似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败下阵来,垂头丧气,一个公主大典需要那么隆重吗?又不是结亲。 “公主,这公主大典可不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她先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又想起什么,狡黠一笑,“据说大典上会来很多人,各家的公子少爷都会来。”脸上一副期待的表情,我看了只能无奈摇头,不知道她又想起了哪家公子。 暮晚时分,天边一片流光溢彩。随着一声“瓯德公主驾到”,我缓缓步入圆池。 镇定,一定要镇定,一定要放松,不然苏寒的教导就白费了。可越是这样,越容易出错。就在皇上伸手打算扶我上台阶的刹那,我脚下一个踉跄,然后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膝盖火辣辣地疼。 台下响起一阵抽气声,皇上也愣住了,手僵在在空中。 “瓯德参见皇上,皇上万岁!”我大声说道,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皇上深眸一转,随即伸手拉我起来,“免礼。”可我抬头的时候,分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这皇上反应也挺快。 没错,我刚刚只是在亡羊补牢,不知道有多少人发现了,但唯一可以肯定地是,眼前这位正主早已识破。 “玥儿,你真是越来越让朕刮目相看了。”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这话,算是夸我吗? 他牵着我的手,缓缓地把我带到他左边的座椅上,那双手有着些许凉意。我忽然想,如果他真是我的哥哥,如果他不是皇上,我还真想紧紧抓住这双手,暖热它。 落座后,下面黑压压的人群都跪了来,然后便是“皇上万岁”、“重爱卿起身”之类的话之后,公主大典才真正开始。 坐在众人之上,俯视下面,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有些怪异,可头上的沉重又在提醒着我,让我不得不正襟危坐。 “皇上,下官为公主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公主喜欢。”下面有人高声说道,一身官袍。 “好。”饶有兴致的声音。 我也来了兴趣,伸直脖子去看,却是一副画:牡丹花下蝴蝶飞,清流水澈浣沙溪。美人独坐青石上,水面惊鸿照影来。 诗如画,画中有诗。 “好画!” “好诗!” “这不就是众多才子都想求得的那幅《浣溪沙美人图》嘛!” “……” 看的出来,这幅画还挺贵重。虽说经过苏寒那家伙临阵磨枪的教导,对于这些高而雅的东西也一知半解,可是终究不是我喜欢的,还不如送银子来的爽快。 接下来,陆陆续续一大推人上前来,不是送什么名贵字画,就是一些歌舞表演,而我对这些都兴趣不大,此时色天也越来越浓…… 我也管不了什么正襟危坐了,靠在座椅上打瞌睡,真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朦朦胧胧间,一道清脆且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睡意。 “皇上,民女听说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可否趁此机会让我们大开眼界。”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的苏大人有些不知所措,示意她坐下,可是此时的苏敛月哪会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与我有深仇大恨一般。但最后还是被旁边地苏寒一把拉了坐下,而许久不见的苏大人好像苍老了许多。 “皇上,莫怪小妹鲁莽,她一向心直口快,望皇上见谅。”轻柔的声音传来,不温不火。 我诧异扭头去看,才注意到在皇上的右边还坐着一个女人,长得虽然在众妃子中算不得艳丽出众,可是越看越移不开目光。小妹?她就是苏妃! 我又瞅了瞅下面的宫中女眷,身为皇上额娘的皇太后竟然没来!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太不正常了,难道就没有人觉得奇怪?还是说皇上软禁皇太后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好乱,我收回思绪,目光再次移到苏妃身上,她面上极为平静,即便皇上一直没说话,她也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害怕。我是佩服她的,因为当皇上沉默的时候,极少有人不怕。 “苏妃说的极是,朕又怎么会怪她。”说完皇上竟扭头朝我一笑。我立时升起一股恶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么玥儿就表演一个让大家开开眼吧。” 果然! 我一头两个大,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明明就是一窍不通。都怪苏敛月,为什么她总喜欢挑我的刺?我犹豫了半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最后终于听得一声叹息,“唉,不勉强你了。” 我不敢置信地去看皇上,刚刚是他在说话吗? “不过最近我这妹妹刚回宫,对于饮食还不习惯,身体比较虚弱,还是暂且让她回宫休息吧。”皇上说完便向他身后的无统领摆了摆手。 回去的路上月光淡淡,再配上挑灯宫女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这夜凄惶得可怜。身后跟着的无玉也一直没有说话,我也忽然不知如何开口,就这么一直默默走到德凤宫,我才转过头。 “无玉——”只是哪里还有半个身影,走也不说一声,我兀自叹了一口气。 等安抚过暮涣睡觉后,我也熄了灯准备入睡。这次大典没让她跟着去,她多少生了点闷气。 当时暮涣兴高采烈地准备出发,结果无玉一个眼神便让她停了脚步,缘由是她平日太过大咧,可能会给我添我麻烦。 看着暮涣抗议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偷偷笑了一下,谁让她平时口无遮拦。就因为这,她怪我没有在无统领面前为她求情,害得她没能看到那些俊公子。一想到此处我就忍不住笑起来,她才几岁,就开始春心荡漾了。 “唔!”嘴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捂住,刚裂开笑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等我反应过来打算呼救的时候,嘴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挣扎着,向那捂着我的大手狠狠咬了一口,明显感觉身后的身体本能地颤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松手,只听得急切的声音传来,“是我,然儿。” 这声音,陈二?我停止挣扎,惊喜地转过头去。一袭淡蓝色太监衣服,双眉清浅,单薄的眼中稍含疲惫,更多的却是喜悦。 果然是他! 此刻,那个似曾相识的少年,正轻皱着眉揉他的手。我急忙拉过他的手,一排血红的印子,咬得竟然这么重? “对不起小二。”我低着头,自责不已。忽然额头被弹了一下,疼!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啊?愁眉苦脸的。” “你的手……都怪我,不应该用那么大劲的,不对,不应该咬你的。” 他把手背向身后,“这怎能怪你,我还庆幸然而能有这么厉害呢,这样看哪个毛贼还敢欺负你,到时候你就使出十倍的力气去咬他。”振振有词说完,还不忘做一个打架的姿势,仿佛毛贼就在眼前。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哈哈笑了起来,笑完之后眼泪却不知为何冒了出来。我一下抱住他,顺便用他衣襟擦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还能再看见他,真好。 “傻攸然,要不是你在公主大典了露面,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他玩笑似的说着,也抱紧了我。 我离开他的怀抱,擦擦眼泪,噗嗤一笑,“你才死了呢。”继而又看到他这身太监的装束,心中一阵不忍,“你不会是为了见我自宫了吧?” 本来只是玩笑话,没想到他却点点头。 “什么!”这下轮到我开始傻眼了。 “哈哈,差点啦。”他狡黠一笑,一改刚刚的落寞。 我狠狠鄙视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还说笑。 “好了然儿,时间紧迫,我以后再过来。不过,若不是在大典上看见你,我恐怕还要找一阵子。”说完又摸了一下我的头。 今天摸的次数有点多…… 就在他要翻窗而过的时候,我问道:“你不是真来皇宫做了太监吧?”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黑暗中,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愣了一下,这还要保密……他是不是欠揍?不过心情忽然大好起来,如今我还有小二,真好。 不管他是不是叫“耶律净”,也不论他是否是东兀朝的王子,与我而言,他都是陈二。 第二十三章 又见皇太后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脖子真是又酸又痛,看来头上顶太多东西绝非明智之举。对于昨夜小二的到来,竟没有任何人发现,仿佛一场虚梦。 我心情极好地打开门,一个毛茸茸的黑脑袋,吓得我赶忙又把笑脸收了回去!这……这不是丞相家的黑风吗?当然,也是云中的黑风。 暮浣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我与一只狗正大眼瞪小眼。 “嗷~”眼前的黑风瘦了好多,一双眼睛黑通通的极为委屈地瞅着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一边摸着它的脑袋,一边问暮浣:“这黑风不是一直呆在丞相府吗?” 暮浣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摸了下它的脑袋,“是昨晚云丞相送来的,说它越来越不怎么吃饭,希望公主可以照顾它,还说……”她停顿了一下,“还说这也是云中所希望的。” “公主,快说说,丞相为什么要送你一只狗啊?怎么和云大人也有关系?”她一脸的好奇。 “这个……”我尴尬笑笑,“可能是因为我和这狗相处过几次吧。”看着它瘦弱的身板,主人不在了也…… “那就由我来照顾你吧,小黑。“ “嗷~”它仰着头,还伸出舌头来舔了我的手掌。 云中所希望的吗? 差不多一天,我都在和小黑玩。自从喂了它一些肉包子,它便开始对我寸步不离,果然是枚吃货。 不过也有头疼的时候——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来到御花园了,喘一口粗气,休息一下。每次黑风自己偷溜出去都会来这个地方,这次又不知道多躲到哪座假山后面了。 “小黑,小黑快出来!“ “汪!”假山后忽然窜出一团黑影,正是小黑。我正要作势凶它,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慕容黎竹? 难道小黑每次偷溜出来都是来找这位小姐? “公主不要怪它,我也是几天前偶然在御花园碰见黑风的,后来每次再来的时候便会给它带点吃的。”说完从一个篮子中拿出肉喂给小黑,小黑看到肉时眼睛都变直的。 “没事的,如果慕容小姐喜欢……“剩下的话怎么也没能说出来,这个是云丞相送给我的,怎可拱手送人。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为难,说道:“云丞相送与你来照顾,就说明你就是它新主人的最好选择,我也不好强人所爱。”说完便整理好篮子,“只希望公主允许我以后能来多看看它。” “这是自然。”我面带歉意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欠了她一大笔钱似的。 “慕容小姐也喜欢梅花?”我看到目光盯着一处梅花,不禁发问。 她好似没听见,依旧在看着,又或许透过她们看到了其他一些东西,若有所思。 “记得在梅花宴上,它们都是骨朵,如今却开得如此艳丽。” 梅花宴……云中…… “唉,怎么又说起以前的事了,赏梅花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才对。”说完她便笑了,像温柔的睡莲,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她拉起我的手,“公主,我以后可以叫你攸然吗?”像是怕我不同意,又道:“放心,我只是在私下里叫叫。” 我惊讶地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竟让我下意识里有些抗拒,我俩还没熟络至此吧。不过,这样也好,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我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怀里揣了几朵梅花。路过皇上的寝宫,那里灯火通明。本想偷偷溜走,却不想黑风跑过去就是一阵乱嗅。 被嗅的侍卫面露惧色,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 不光我愣住,另一个侍卫也看愣了,那是……一块桂花糕! 随后黑风就屁颠屁颠衔着跑了。我对他们歉意一笑,本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又忽然想起一事。 “皇上就寝了吗?”我小声问。 “许是正在和云丞相议事,公主要是进去,在下这就去禀报。”那个侍卫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云丞相来了?这么晚了还找皇上议事? “不了,我还是下次再来吧。”说罢赶忙去追我的小黑去了。 自公主大典上皇太后没来,我就觉得这对母子之间的间隙绝对不浅。既然答应皇太后以后要常看她,还是要去的,但是需要向皇上请令。 看来只能明天再来了。 可是第二天,我还是没能见到皇上,因为他去上早朝了。 “公主你知道吗?边境终于打胜仗了。”暮浣偷偷告诉我,“以前总是败仗居多。” “和东兀朝?”我把梅花瓶里的水倒掉换上新的,这只梅花还恍如昨日一般。 “恩,听说是一个年轻士兵献了计,所以才打赢了。”某人面露仰慕之色,恐怕那个年轻士兵已在她的心上人之列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管她,这会皇上该是下朝了。虽然无花镇惨遭洗劫,也可能就是东兀朝的人所为,可我还是觉得没有战乱比较好。 “公主,你去哪?等等奴婢!” “去找皇上!” 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正在书房写东西。 “皇上?”我试着小声喊了一声。房里并没有其他人,可一想起他把自己的亲娘软禁起来,这声“哥哥”就越发喊不出来。我让暮浣在门口等着,我先进去。 他好像心情很好,也没有太在意,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少年士兵果然是个人才,朕一定要好好重用他。” 我犹豫了一下,“皇上?” “是玥儿啊,找朕有什么事?你可是难得来看朕呢。”他像是才发现我似的,眉毛习惯性地勾起。 “我……我想去看一下皇太后。”声音越来越小,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面前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正打算放弃时,头上的触感吓了我一跳。 “玥儿,你想什么时候去、想去多少次都行,也不用这么害怕我。”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因为我是你的哥哥,不是皇上。” 我怔怔地抬起头,在斟酌这话有几分可信,没办法,伴君如伴虎。这也是我看到上次他处死一个打翻菜盘子的丫鬟才明白的道理。 他收回了放在我头上的手,转而从书桌上拿起一物交给我。一个精巧的玉质令牌,上面刻着一朵未开的梅花。 古有圣人君子爱菊莲,他却偏对未开的梅花情有独钟,我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是皇宫各宫的出入令牌,这下就不会有人拦你了。” 我握着它,入手冰凉。这么说,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采梅花了,一想到此便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只是,为什么觉得今天的皇上给我的感觉有点不一样呢?难道因为边境打了胜仗? 一出门,暮浣就急急问道,“怎么样?皇上允许了吗?” 我向她亮了一下手中的令牌,“当然!” “哇,皇上竟然把这个给你了,皇上真是对你太好了。”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皇太后见到我的时候显然很高兴,我笑着迎过去。说起来,她也是一个风烛残年的母亲而已。 “你终于来了,额娘可是盼了你许久呀。”她一看见我变放下手中的活,笑起来时眼角就多出几道裂纹。 “我今天向皇上请了旨,皇上说我以后什么时候来看你都行。”说完给她看手中的令牌。 她拿着在手心揣摩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又交给我,“这个很重要,你要好好保管好。”我郑重地点点头。 “好,来了就好,我去准备一点吃的。”说完便愉快地出去了。 我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简单的桌椅,一张床榻,一张梳妆台,几盆花草。 “暮浣,皇太后在这住了多久了?” “好像自皇上执政之后便一直在这里了。” “那皇上为什么要软禁自己的生母呢?”我喃喃出声。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公主,有一点你弄错了。” 我诧异,见她瞥了一眼四周,小声道:“皇上可不是皇太后生的。” 我惊讶地看她,万万没想到,等她下文。 “皇上其实是前辛妃生的,可生母在生下他之后便死了,然后一直到皇上十二岁的时候,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便收养了他。后来,皇太后又生了你,不幸被掳。然后皇上当了皇上,皇太后成了皇太后……” 暮浣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我却听得晕头转向,只得打住她,“你不是刚进宫吗,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是偷偷向下人打听的,就怕万一公主你要是再问起我,我总不能又是一问三不知吧。”她得意说道。正在我打算夸她机智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菜花糕来了!”皇太后端着一盘东西走进来,绿绿的,看着很诱人,和昨夜见到的桂花糕不同。 “快尝尝,这可是额娘亲手做的。” 我拿起一块,入口即化,果然好吃,“是菜花做的吗?” “没错,我看着那些菜花开了不吃浪费,所以便仿照桂花糕做了。” “恩,真好吃。暮浣,你也尝一下。”我拿起一块给暮浣,暮浣先是不接,然后在看到皇太后点头后才接了过去。 “公主,就是好吃,奴婢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都慢点吃,别噎着了。”看起来皇太后很高兴。 在菜花糕还剩一块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皇上为什么要软禁你?” 皇太后听罢一愣,转头瞅了一眼暮浣,那丫头也机灵,出去后还不忘掩上门。 此时皇太后一连叹了三口气,才道:“也是我做的孽,怪不得他。在这静园也挺好的,我也不想再出去染是非了。” 我似懂非懂,想细问,可看到她悔恨和伤心的表情,想想还是算了。以后,该知道的时候便会知道了。可是没想道,皇太后又开口了。 “在我还是皇后的时候,是我将皇上的生母害死的,那个时候脑中只想着不能让她得势,不然我的皇后之位不保……最后辛妃死了,他的孩子自然由我来养了。”说完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后来自己的孩子被掳走也算是报应吧。”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想不出这么温暖的手竟会杀人,想抽手却愣是没动。 她好似预料到什么似的,松开我的手,“皇宫本就如此,玥儿,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她背对着我,背略显笔直,“以后你若是不想来,就少来吧。” 等我走出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在皇宫生存,竟然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难道真如苏寒所说的我“不适合生活在皇宫”。我看向在远处正忙着抓蝴蝶的暮浣,或许,也不尽然吧。 第二十四章 云丞相死了 天亮之时,我醒了,又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纸条,叹一口气。 “然儿,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定来接你回家,最近宫中可能有事发生,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对了看完之后记得烧了,陈二留。” 回家?回无花镇吗,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对了,趁现在没有人赶快烧了。我刚把纸条烧着,就听见门口传来暮浣的声音。 “公主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在纸条全变成灰烬的时候,暮浣推门而入。“出什么事了?” “云、云丞相死了!” 什么!前天不是还在和皇上议事吗?怎么可能? “是不是你听错了?”我还是不敢相信。 暮浣脸上的惊讶还没有散去,“没、没,奴婢绝对不会听错的,就在昨夜,云丞相忽然死在家里,死得极为蹊跷,连御医都没有查出原因。” 暮浣后怕地拍拍胸口,“这真是太可怕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儿子死了他就自尽了?” 这个……应该不太可能,要是想自尽应该早就自尽了,怎么还会拖到现在? “没留下什么书信吗?” “没。” “走,我们去丞相府看看。”虽然和丞相并不怎么相熟,甚至可以说连一次面都没有见过,可……他毕竟是云中的父亲。 云中…… “公主,现在皇上不让任何人出宫。”暮浣一脸的苦恼。 “啊?” “皇上说要彻查此事,所以……” 我止住了脚步,忽然想起小二留给我的纸条,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公主,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暮浣忽然紧张兮兮看向我身后。 我扫了一眼周围,没啊。忽然又想起什么,“黑风!”好像从昨天早上就没有看到它!我急忙吩咐几个人就找,厨房,御花园,床底……哪里都找了还是没能找到。 “公主,你说它是不是回家了?” 回家?丞相府吗?不不不,宫中戒备森严,它不可能跑的出去,而且,它一般都会跟着我,不会长时间不在。都怪我,它不见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我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公主,无少领求见!” “恩?让他进来吧。”这个时候来? “是!” 他进来的时候,提了一个麻袋,进来后,把麻袋往地上轻轻一放,然后我就看见有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 “啊——”暮浣发出一声惊叫。 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呆呆地走过去,每走近一步心就寒一下。 我伸出手去摸它,它也没有动。它又冷又冰,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白色沫迹。 “启禀公主,这是在下刚刚在御花园的一个角落发现的。”无玉低头禀报,顿了一下,又道:“想是公主的,就把它送了过来……” 我蹲在地上,把双眼埋在腿弯,不想再去看小黑。 “公主……你……别哭……”暮浣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我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把泪憋了回去,这嘴角的白沫明显是中毒了。“无统领,能御医给它验一下是中了什么毒吗?” “这个……”他面露难色,然后径直走到小黑旁边,用手抹了点它嘴角的白沫闻了闻。“公主不用找御医了,御医应该也验不出来。不过我猜测可能是慢杀散。” “慢杀散?” “没错,这种毒药极为少见,我也只是听江湖人士提起过,据说药效很慢,一到两天之后才会毒发身亡,最重要的是,无色无味,很难验出来。而具体什么人会使用慢杀散,在下也不知了。”他面带歉意。 有谁会用这种毒药去对付一只狗?御花园……难道是慕容黎竹?我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不对不对,如果她非要和一只狗过意不去,为啥还经常喂它东西,而且还让我知道了。如果真是有心下手,但是在我知道之后应该不会再动手了,除非—— 是的,除非她当时已经下手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算算时间,小黑正是前天晚上吃的她给的东西,而它那天晚上也还好好的,正好符合毒发的时间。 等等——我好像还忘了一件事,那天晚上小黑还吃了一块桂花糕,可是……侍卫和小黑有仇? 说完便拉起暮浣向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对无统领说道:“能无统领帮我葬一下小黑吗?” “在下遵命!” 等来到皇上寝宫门口时,门口的两个侍卫早已换了人,问他们时,他们都摇摇头。看来昨天的侍卫确实有问题,而且能调动皇上旁边的侍卫的人定不简单,我可不想还没查清母亲死因就死翘翘了,我还是暂且放一放吧。想罢便只得带暮浣回回去了,后面我也像没事人似的呆在德凤宫里绣花, “公主,你这秀的又是什么呀?”某人无奈的声音再次想起。 “这是凤凰,暮浣。”我朝她翻一个白眼,这已经是我绣的第三幅了,难道还是不像? “公主你说我还以为是一只鸡呢。”暮浣故作惊讶,眼里却都是笑意。 “敢笑话本公主,找打!”说完两个人便在屋里你追我赶,直到外面传出皇上解禁的消息。 等到皇上终于解禁的第三天,我和暮浣,还有无统领站在丞相府的不远处。 “皇上派人查了三天,最后竟也查出死因,只说暂且厚葬。”无统领没有波澜的声音。 此时,丞相府紧闭大门,冷冷请清,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丞相一死,丞相府里的人走的走,跑的跑,如今差不多算是空壳一座了。”连暮浣也开始感概,而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堵得慌。 云中、云丞相、黑风……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个说喜欢我的少年,那个为逗我开心带我去看红日鱼的少年,如今都已了无痕迹…… “对了,云中的母亲呢?”我忽然想起一事。 “在云大人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了。”暮浣说道。 …… 回到宫内,心里很乱,就没让暮浣跟着,一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上次来的那个偏僻御花园。 此时,这座御花园似乎比平常更安静了,曾经的梅花苞如今开得正是妖艳。 冬天要来了。 “没想到瓯德公主还有闲情雅致逛御花园。”一个女子的声音。 竟是慕容黎竹!我正要上前询问关于黑风死因的时候,她面上的冷漠之色让我有一刹那没有反应过来,她怎么了? “公主你不会以为是我杀的黑风吧。”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忽然眸光一转,却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是你杀的。你不光杀了云中,还杀了黑风、云丞相,他们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说,你和苏府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她步步逼紧,我节节退后。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停住脚步,面露杀气,“攸然,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现在肯定早已千苍百孔,而且还带喘气的那种。 就这样过了月余,自从云丞相死了之后,皇上便开始提拔苏家,苏大人一下子连升两品,苏寒也得到了皇上的重用。而宫中的谣言,真如慕容黎竹所说的那样,我是苏府出来的奸细。 “主公怎么愁眉不展的?”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头顶。 我抬头,是苏寒。但是他也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反而一脸倦容。我继续蹲着看地上的蚂蚁,头也不抬地说:“苏大学士不是也愁苦的很?” 他“咳咳”两声,好似被我说中了。然后我就感觉到脑袋旁边多出了一个脑袋,他也蹲了下来,忽然压低声音,“攸然,好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皇上提拔我们苏家也只是为了想与云丞相抗衡而已,如今云丞相死了,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一个人,睫毛很长,眼睛里还有自己。“要不一起逃走吧?” 一句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正懊恼时候,他已经先开了口,“逃?能逃到哪里去,逃到敌国岂不是死的更快。”他冷笑一声,好似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 我没有说话,因为他说的对。忽然想起几件一直好奇的事情,“趁着我们的脑袋都还在头上,我有几件好奇的事情想问问你。” “问吧。”他倒也爽快。 “你们家的‘镇府之宝’是什么?” “那是说着玩的,只是为了抓住偷白玉四角兽的贼。” 啊?没想到苏大人也是这么狡猾之人,“那这白玉四角兽是什么宝贝?” “它是前朝皇帝的宝物。” “你喜欢青姑吗?”细细想来,青姑除了对我严厉点,其实还挺好的,也是一位痴情女子。 “……此生怕是要辜负于她了。”他叹了一口气,原来他早已直到青姑的情愫。 “为什么苏敛月总是与我作对?”想起她我也气的紧。 他哈哈大笑两声,“这个很简单,因为她对比她好看的女子都是如此。”我不知道我是该笑还是该哭,反正刚刚才涌上心的气是没了。 “你会武功吗?” “不会。” “……” “……” 第二十五章 东兀朝的提亲 就这样西阑国迎来了222元年的最后一天,而调查丞相死因最后的调查结果也只是自杀而已。此后,便没有人再议论过此事,就如过眼云烟一样过去了。而早在前几天,宫中便开始为元旦宴做准备,一派喜庆洋洋,就连暮浣都很忙的样子。 “公主,公主,你说你要在元旦宴上穿什么衣服好呢?”今天一大早皇上就送来一大推心衣服,说是让我今日元旦宴上穿。 “我穿什么都一样。”我看着她激动地在那里选衣服,好像自己穿似的。看上次慕容黎竹那么恨我的样子,毒杀黑风的人应该不是她了,那就只剩下那个侍卫了,只是每次去打听,都说没见过,也问过无统领,但同样无果。 “公主,什么宴会你都不上心,可要怎么找心上人?”她无奈的瞅我一眼,仿佛我是扶不起的阿斗一般,然后继续挑选衣服。 心上人?眼前忽然闪过那张忽冷忽热的脸,摇摇头,还是算了。我起身,打开苏大人送过来的包袱,里面有一个红色的衣裙,正是我娘为我做的,本打算与陈二结亲时候穿的。 一声惊讶,“公、公主,你不是要穿这件吧?” 我睨她一眼,“不能穿吗?” 她急了,“公、公主,元旦宴不比其他宴,朝中大臣都要来,这件衣服是不是显得不够大气?”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凑近我小声说:“听说这次个传说中的少年英雄也会出现。” 我不禁莞尔,原来她这几天的春心萌动是因为那个少年英雄呀,但是那些发光的额绸缎我还真不想穿。“暮浣,你在这些衣服里随便挑一件吧,可别辜负了你对少年郎的心意,我就不穿这些了。” “真的?”暮浣惊喜地看向我,可随后又低下头,“不行,丫鬟只能穿丫鬟的衣服,不然被皇上看到要杀头的。” 本想反驳几句,可是一听到她提起皇上,我就不再说话了。皇上我也不敢惹。可是此时的我竟然忘了,没有穿皇上拿来的衣服不是就已经招惹了皇上? 夜缓缓降临,御花园内张灯结彩,人头涌动,元旦宴开始了。 暮浣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小声道:“公主,好像一路上都有人在看我们?” 我扫了了一眼周围,一路走来,确实有很多眼睛再瞅我们,有惊愣的,有好奇的,还有的在偷笑。 “可能是因为我们长得太美了吧。”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 “这不是欧德公主吗?” 迎面忽然迎来一人,我好奇地看向他。一袭蓝袍束腰,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大冬天……还拿扇子?我不禁觉得好笑起来。再往上看,清清秀秀的脸,我在脑海中搜寻一遍,确定不是我认识的人。 他见我笑,反而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在下是程尚书的长子,程风。” “不知程公子找我有何事?”在皇宫呆久了,没想到我也会说这种文邹邹的话了。 他笑道:“无事,只是过来和公主打个照面,望公主……记得在下。” 啊?正在我愣神之际,他已错身而过。“暮浣,让我记得他……是什么意思?”暮浣皱了一下眉,摇摇头。 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也不再多想,拉起暮浣就向前走去,反倒没注意撞到一人身上。 果然是……冤家路窄! “哼,不会看路吗!做了公主还是这么没教养。”说罢便从我和暮浣中间挤了过去,期间还不忘使劲撞我一下。 “你……”暮浣对着苏敛月的背影,也只来得及吐出了一个字。 正要安慰暮浣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时,头上忽然一痛,我皱眉去看谁那么大胆,却愣住了! “看什么呢?我妹妹又欺负你了?”苏寒脸上依旧是放荡不羁的笑容,好似之前见到的那个一脸倦容的男子是我的幻觉……只是,这下手忒重了一些。 我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委屈地看着他,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经过上次他说明了苏敛月总是与我作对的原因,我现在是看到她做什么,气都会自然而然消去七分。 “不过你这个衣服……”他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皱眉道:“下次可别再穿印有蜻蜓的衣裳了。” 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果然在裙摆的一角秀有两只蜻蜓,若他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还挺好看! “这不是绣得挺好的吗,怎么了?”刚说完头上又是一痛,我皱眉瞪他。 “这是宫里一位宠妃忌讳,小心她找你的麻烦。” 啊?“那我马上去换一件!”说完就要往回走,却被他的一声“晚了”止了脚步。 因为,确实晚了,皇上来了! “别担心……到时候我护着你。”苏寒给我一个不知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有那么多人盯着我们看了,原来是因为这两只蜻蜓。其实,只要不要让那个宠妃瞅见就行了,只是就怕有人故意提及。脑海里瞬间浮现苏敛月的不屑的脸,不知道她当时看见了没有? “暮浣,你怎么没提醒我这个忌讳呢?” 暮浣低下头,“公主,奴婢也不知道这件事,都是奴婢的错。”声音听起来就要哭了,我马上打住她,“这哪能怪你,没事的,要是有人真心想找麻烦,你不论做什么都逃不掉的。”暮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和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坐在一个方向,唯一不同的是,我的位子距离皇上和皇太后最近。没错,这次皇太后也出来了,仪容华贵,端庄得体,和那时在菜园子里见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她好似也看见了我,对我一笑。我也笑着回应,总觉得皇太后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在我对面,坐的是后宫嫔妃,其中,就苏敛眉我上次见过一面,那是个淡定如菊的女子。 虽然她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可我一眼就找到了她。按理说,如今苏家正当宠,她怎么也该靠前坐坐,可是……不懂。 再下面,便是各位大臣和公子了,由于距离稍远,看得并不真切。 “哈哈,这次外疆胜利,多亏了一位少年英雄。”皇上忽然端杯而起,声音里难掩喜悦,“这次朕要特别嘉奖他,胡爱卿快上前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下方,我也望去,在一片若隐若现的灯光里,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慢慢走到下面的舞台中央,然后跪了下去。 “臣拜见皇上。” 这个声音!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暮浣紧张地拉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又坐下,还好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下方男子身上,并没有人发现我的异样。 “胡爱卿不用多礼,从今日起,朕便封你为护国大将军。” “多谢皇上。”台中少年淡然接受,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过头,而我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 或许是错觉吧。只是声音相似,当年那个细小眼、像一堵墙的胡景逢,怎么可能是今日身材修长、举止稳重的少年将军?可是,为什么他也姓胡? 紧接着,元旦宴便正式开始了,举杯同庆,歌舞升平。而我,因为还在想刚才的事,并没有注意四周,直到暮浣从后背戳我,我才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在看着我,而舞姬也不见了,舞台中央只跪着一个人。 “玥儿意下如何?” 我怔怔地看着正向我问话的皇上,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喊我玥儿还是第一次。 四周开始窃窃私语,无非就是瓯德公主呆傻、衣服难看人也长得难看之类的。其中一个声音我很熟悉,是苏敛月。 “真不知道这程公子是怎么想的,要不是她是公主,谁愿意娶——” “好了!”皇上的声音里透着怒意,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继而看向我,“刚刚程公子想向你提亲,玥儿意下如何?” 程公子?我向下方看去,是他!程尚书的长子,程风! 提亲,为什么要向我提亲? “公主,公主……”是暮浣的声音。 “我……”看着皇上正在等我的答话,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花宴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难道我又要以那样的借口搪塞吗? “启禀皇上,公主在那次梅华宴上说早已定过亲,希望皇上不要拆散一对佳人。”这说话的人竟然是慕容黎竹,之前她不是恨我吗,这次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皇上没有说话,不知在思考什么,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东兀朝使者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人群中一片骚动,好似都在奇怪这敌国的使者来这里做什么? 下方走出来两个人,程公子见自己被晾在了一边,自然识趣地走开了。舞台中央的两人,一个稍显瘦弱,另一个,一双清浅的双眉。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是陈二?而且还成了东兀朝的使者? “早知道京中来了两位使者,本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不过不知使者此次冒险前来所为何事?”皇上的声音永远都那么波澜不惊,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也并不惊讶。 陈二仿佛没有看到我,不慌不忙,双手呈上一个盒子,“启奏皇上,我东兀朝王子愿与贵国联姻,希望两国的黎民百姓不再有战乱,生活安泰,这是我国王上的书信,另外,我朝愿意割让最外边的一块疆土送于皇上以示诚意。”下人呈上之后,皇上并没有打开,只是将其放在桌上。 “不知你们的王子看中了我国的哪位公主?”谁都知道西阑国只有一位公主,那便是——我。 我脑袋一懵,终于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我嫁给他们王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元旦宴变成了我的提亲宴?还是皇宫里的宴会都是如此。 “不知道公主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陈二看向我,勾起微微嘴角。难道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带我回家?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是我也没想过嫁入东兀朝呀,而且还是他们未见过面的王子。 正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样吧,留给玥儿一些时日想想再做决定吧,毕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啊。”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太后,忽然开口说道。 皇上哈哈笑了起来,手抚弄杯盏,“好,就依母后所言。” 然后便是陈二得逞了什么的坏笑,以及黑暗中,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 直到躺在凤德宫的床上,我都不知道这个元旦宴是怎么过去的,而衣服上那对蜻蜓的事也仿佛被人忘记似的,没有任何人提及。只是,明天,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 少年英雄、程公子、小二……怎么越是想不通越是觉得古怪呢? 第二十六章 决定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喊来暮浣。 “公主,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呀?”暮浣仿佛没有睡醒一般,揉揉眼睛。 我披上外衣,悄声对她说道:“去找胡将军。” “啊?”某人惊讶不已,睡意也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急忙跟上我。 听说胡将军和外国使者都被皇上安排留宿在宫中,而那个胡将军明日便要启程。暮浣带路,很快便到了,而我只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里面的灯火通明,忽然犹豫起来,万一不是他呢?万一是他呢? “公主,你不是要找胡将军吗?”暮浣奇怪地看着我。我点点头,鼓足勇气,走上跟前。暮浣说道:“麻烦你们通报一声,就说瓯德公主想见一下你们将军。” “胡将军正在里面喝酒,说不论谁来了都不见客。”其中一个士兵说道,这士兵与宫中地侍卫有些不同,有一种“六亲不认”的感觉。 暮浣急道:“这可是瓯德公主,你们……” “罢了暮浣,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见就算了,看来应该是我认错人了,胡景逢若是知道是我,早就与我相认了。 那个士兵见我并不打算纠缠,声音稍缓和了一些,透露出一丝无奈,“胡将军说不见与敌国有任何关联之人,属下也是奉命行事,抱歉了公主。” “公主,你马上就是敌国的妃子了,还是少出门比较好,这不光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不连累其他人。”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士兵说道,看我的眼神仿佛如仇人一般。 我们有仇?我看着他眼角的一颗黑痣,我很确信我俩连面都没有见过。罢了,我拉住想要与他们打架的暮浣,急忙离开。 “公主,你怎么任由他们那么说你,看我不禀报皇上把他们……” “没事的暮浣,其实想想他们说的并无道理。”只是我还没有同意这门亲事呢,他们就那么笃定了我会和亲? “公主你……”暮浣气的直跺脚。 “走吧,我们回去。” 冬日除了冷了一些,其实太阳还是很暖和的。在元旦后的第一天,每个人都在忙碌,而我却懒散地躺在公主椅上晒太阳。 “公主你在这偷懒不去给皇太后请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暮浣说道,自从昨夜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少年英雄后,她的高兴劲就没散过。 可是,我愁啊! “不去。”如今,我是能不见人就不见人,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就开始有人送礼,我这还没有决定去呢就开始有人送礼了。 “公主……” 我将罩在身上的棉外套向上一拉,遮住头部,仿佛这样外面就可以安静了。母亲的事情还没有头绪,我就要嫁到别国了……不行,我不能去和亲。 脸上的东西忽然被拉了下来,我懊恼地睁开眼,暮浣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清浅的双眉之下,是薄薄的双眸。 小二? 他笑了,“我的公主大早上怎么还在睡懒觉?” “哪有?”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担忧问道:“你怎么跑后宫来了?”后宫不是男子随便能进的。 “你忘了,我是东兀朝的使者,来拜见一下公主总不能不准许吧。”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像很自豪自己的这个使者身份。 “小二,难道我真要嫁你们皇子?”虽说他突然出来的捣乱,让程公子的提亲不了了之,可是我总不能因此真的嫁入东兀朝把。 小二没有说话,而是示意了一下暮浣,我虽然不解这有什么秘密,还是让暮浣退了下去。 直到确定四周无人,小二才低声说:“不是要嫁给我朝的王子,而是嫁给我。”我愣了,虽然猜到他可能就是东兀朝的王子,可他现在的身份是东兀朝的使者,怎么嫁给他? 他神秘一笑,“如果我说我就是东兀朝的王子,你信吗?” 我眨一下眼,再眨一下眼,奇怪的看着略显激动的陈二,“我知道啊。” “你怎么会知道?”他惊讶的眼睛都快直了。 我睨他一眼,其实从他在宴会上以使者的身份出现后,我就确定了,“你傻了,你送我的那把匕首上面有文字,找人验一下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了,我的王子——耶律净。”但是我心底只得连连对苏大人说抱歉了,偷了他的劳动成果。 耶律净露出一股怪异的表情,仿佛是不信,又仿佛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我,喃喃道:“攸然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叹息一声,就知道吓到他了,谁让他骗我那么久。小小报复一下也够了,我解释道:“这个是云丞相发现了这把匕首告诉我的,我怎么可能那么聪明,不过你放心,云丞相并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过,这把匕首也还在我这里。”怕他不信,我从怀中掏出那把匕首给他看。 他并没有去看,只是握住我的手,那把匕首在手心中却越来越热。“这个你收好。不说这个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然儿愿意嫁给耶律净为妻吗?”他忽然收起了眼里的七分笑意,正色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睛并不是平常人那种黑与白,而是在白里泛着淡淡的蓝。以前怎么从未发现?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我从没想过要嫁任何人,包括胡景逢。而唯一一个有点喜欢的人却是阉人,虽然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但是肯定不是我。今天可以拒绝一个程公子,那么以后还会有几个程公子?与其嫁给不认识的人,倒不如嫁给陈二。 很长很长的一声叹息,仿佛是从渐渐凉透着意的阳光里穿过来,让我的心也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说:“没事,我会等你。明天我就奏明皇上撤了这联姻。”说完紧紧地抱着我,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这个情景是似曾相识,对了,胡景逢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我。 “……我愿意。” “你刚刚说什么?”耶律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是说,我、愿、意。”我好笑的看着他,想想嫁给他应该也很不错,这个从小就保护我的人。 耶律净听罢朝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眼睛快弯了月牙,“我这就通知他们好好准备。”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第一次看见陈二笑得这么傻。 只是现在的我还不明白,如果真爱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而仅仅是想嫁给他罢了。 耶律净走后没多久,就听见暮浣传来消息,说是凌妃和苏妃打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凌妃是谁,可是事关苏妃,我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眼。 很快便来到了皇上的寝宫前,果然聚集了好多嫔妃,地上坐着一个正在抹泪的女子,应该就是凌妃了。而凌妃旁边站着的,正是苏妃。苏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面脸颊红肿。 我悄悄问暮浣皇上怎么没在这,她说是上早朝还没回来。刚说完,就听见有人报皇上来了,我下意识地拉住暮浣躲在一棵树后。暮浣刚要说话,我嘘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探出半个头,看见那群人一听见皇上来了,周围的嫔妃立马散开来,而坐在地上的凌妃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回事?”威严之中透着一股好像生来就有地君王之气。 “皇上,她把我端给你的人参汤撞翻了。”地上的女子恨恨地指向苏妃,然后卷起手臂的袖子,“皇上你看,我这里都烫红了。”说完不忘又擦了一下眼泪。 “那苏妃脸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女子听见皇上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关心起苏妃,不禁错愣,坐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抽泣。 “好了,罚凌妃苏妃禁足七日,哪里都不许去,闭门思过。”那个一身黄服的男子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末了却说了一句,“无统领等会给苏妃上点药。” “是。” 最后凌飞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恨恨瞪了一眼苏妃之后离开了,只剩下——一个翩翩美男子,一个不染尘埃的佳女子。两个人都立在那里,看着对方,却谁也没有说话。可是当无玉看见苏妃脸上的红肿时,眼神中的一丝心疼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心疼?心中有点异样,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冒出脑海:难道无统领喜欢的人是苏妃? “是谁在那儿?”凌厉的一道声音。 我吓了一跳,而暮浣也早已瘫坐在了地上。我小心翼翼地看着脖子上的剑锋,剑锋虽然纤细,可是它是否锋利我并不想拿自己去试。“无统领,是我。”我一动也敢不动。 无玉收回剑,目光的冷意还没有散去,“公主,皇上的寝宫戒备森严,还是小心为好。”说完便又走到苏妃身边,掏出一瓶什么东西递给她走了,应该是药吧。苏妃对我笑了一下,也走了,而我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公主你没事吧?”暮浣担忧问道。 “没事。”我茫然地看着前方,心中已有了决定。 第二十七章 阴谋初现 夜晚,烛火通明下,暮浣小心翼翼地开口,“公主,莫非你喜欢的人是无统领?”我看着烛光忽大忽小,却没有说话。 一声惊讶,“真的啊!可是公主你知道他是个……阉人吗?”暮浣皱起眉毛。 我看着她,重重地点点头。 暮浣欲言又止,然后又在那里不停地叹气。我拍拍她的脑袋,好笑的看着她:“傻暮浣,谁说我喜欢无统领了,我已经答应东兀朝的使者的和亲了。”这丫头太不经逗了。 “公主你吓死我了。”暮浣长长输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在我走之前一定要先去苏府一趟。 去求了皇上好几次,皇上才答应我出宫,不过要求是得让无统领跟着,以保护我得安全。我虽然不怎么情愿,可是为了能查明母亲的死因我必要去一趟。 苏府门前比较冷清,连个门卫也没有,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可府邸上面明明写着“苏府。” “这是怎么回事?”我奇怪道。 暮浣瞅了一眼旁边的无玉,欲言又止。我明白了,看来是和皇上有关。 但还是去敲了门,没想到开门竟是浮儿。浮儿看见我,惊讶不已,“攸……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找苏大人问点事情。” “快进来吧,苏大人正在书房。”说完便领了我们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后院里就剩我和青姑。” “发生什么事了?”我惊讶,年前不是还好好的升了官吗,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苏大人只说府里开支不够了,让我们能散的就散了。” 看来还是得问苏大人,忽然想起什么,拉起浮儿走远了一些,也没让暮浣和无玉跟着,压低声音问:“浮儿,你知道我娘事怎么死的吗?” “不是上吊自杀的吗?那天你娘听到你要被砍头,然后吓得晕了过去,后来苏大人叫了大夫来诊治,第二天你娘就上吊了。”浮儿叹了一口气。 真是这样吗? “苏大人,瓯德公主来找你了。”浮儿在门口通报之后便示意我进去。我才踏进门就看到一个苍老的人要跪下来,连忙扶起了他。 “苏大人不用跪的,我还是以前苏府的攸然。” “不敢当不敢当啊。”他面露疑惑,“不知公主来府是为了何事?” “我其实就想问一下我娘是怎么死的,我不信我娘会自杀。”我爹死的时候,我娘都都坚持过来了,听到这个我要被斩首的话,至少会先去牢里看我一眼的吧,或者在我问斩那天看我一眼,再和我说几句话。 “这个……”苏大人朝外看了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面容愈加憔悴,“老臣还是奉劝公主一句,你娘就是自杀的,不要再继续追查这件事了。” 我不信,他的眼神明明在欺骗我,他一定知道的。 我猛地跪了下来,“求苏大人告诉我真相吧。”说完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他连忙过来扶我,我却不愿意起身。 “公主如果老臣告诉你的代价事整个苏府的人头落地,你还执意如此吗?” 我怔住了,犹豫了一下,缓缓起身,只得向他告辞。 看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而我又怎可为了一条已逝的人命去拉别人一家子陪葬。 回到德凤宫,暮浣先去叫人准备吃的,就留我和无玉在宫门口,无统领正准备告辞,却被叫了住。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还是想问出口,或许这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吧。 “你喜欢人是苏妃?” 他先诧异,随后目光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公主,这种事情可不要随便猜测,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说完便告辞走了,徒留一个冷冷的背影。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确定了两件事,一是我终于可以死心了,二是他和苏妃之间确实有点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但单从无玉如此紧张和保护她的份上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次我终于可以安心走了,只是,我娘的事……如果真的事关皇上,那么皇上说的话中又有几分真假?而我,如何想和皇上斗,那肯定事觉得自己活得腻了。 叹息一声,这么大的地方,竟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而哪里才又是安身之所? 天亮之时,便有下人传话说皇太后要见我。自从上次皇太后出来之后,她也住回了原来的寝宫,不知道是不是母子有冰释前嫌了。 当我站在一座琉璃瓦镶金边的宫殿时,我猜想,或许这才是皇太后应该住的地方,但不一定是最舒适的地方。 “玥儿,对这两门亲事你是如何想的?”手被温柔地握住,我正要开口,她又说道:“其实娘的意思,是希望你和东兀朝王子成婚的。” 虽然和我想的一样,但是还是奇怪她怎么如此说,记得当时元旦宴上她还说这事要缓一缓的,也是,缓一缓并不代表就是不同意。 “为何如此说?” “虽说程公子是程尚书的长子,未来前途也不可估量,可是和东兀朝的王子一比就差得远咯,难道玥儿不觉得留在东兀朝对我国日后更有利吗?”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而我也一下子懂了。原来她是想让我到东兀朝做个棋子,只是她就那么相信我一定会帮西阑国?就因为我是西阑国的人?还是因为我是西阑国的公主? 我看着眼前略显陌生的老人,难道所以人一旦在利益面前都会变成另一副面孔?我立马跪了下来,“儿臣谨遵皇太后的使命,愿意去和亲。” “真是哀家的好女儿,快起来。”皇太后笑起来,连忙拉我起来。 出了皇太后寝宫,迎头便是暮浣的声音,“公主公主,你终于来了,程公子等你好久了。”我带着疑惑,向德凤宫走去。 一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我,手上拿着一把折扇。 “程公子?” 他回过身来,看见是我忙要跪下,我拦住了他。 “谢公主。”他起身,似乎正在酝酿如何开口,许久之后,扑通一声,这次我并没有来得及阻拦。“希望公主可以同意在下的求亲!”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惊讶即便是求亲,也不该如此屈膝下跪。“程公子先起来……姻缘这种事,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 他抬头,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虽然那抹笑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瞧见了。 这很好笑吗?我不解。 他起了身,拂了一下衣摆,“公主,有些事情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毕竟,你口中所说的姻缘也只有寻常百姓家才有。”他话锋一转,“但是你不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一听到求亲无戏就善变的男子,觉得这人着实让人有点厌烦。 “既然公主无意在下,在下就只得告辞了,只是公主到时莫要后悔便是。”走的时候还不忘甩甩衣袖。 我皱眉,“暮浣,这人怎么如此之傲?” 暮浣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道:“最近皇上又开始提拔程家了,所以……” 原来如此,怪不得苏家那么冷清。 凤德宫内因为天冷,夜晚上了炭火。我坐在炭火旁,驱走进门时带来的一身寒意。 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的几天,程公子没有再出现过,就连耶律净也没有来过,听暮浣说好像是因为,皇上知道两人私自找过我而禁了他们的足。只是,还没等我告知皇上我的决定,圣旨就下来了——瓯德公主与东兀王子联姻。至于出发时辰,定于半月之后。 大概是皇太后告诉皇上的吧,听说,这圣旨一下来,无一大臣反对,看来他们的想法都和皇太后差不多吧,又或许割让的那一片疆土在他们看来,比一个公主更重要吧。 夜风格外的凉,心里涌出一股淡淡的不安。风吹过的烛光一晃,窗外仿佛有黑影闪过。 我心头一紧,回头喊:“暮浣!” 等来的并不是暮浣的声音,而是看到一张格外熟悉的脸。“耶律净!”我惊讶出声,他不是被禁足了吗? “嘘!我偷跑出来的。”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嘴旁,看来皇宫根本关不住他。 “暮浣呢?”记得她刚刚还在这的? 耶律净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我见她出了你的寝宫,然后就不见了。” 正要细问,耶律净却摸摸我的头,第一次露出有点傻傻的表情,“还有三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然儿,你开心吗?” 我怔住,开心吗?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嫁给耶律净,自己可以天天和他玩耍,还可以教我如何再抓一只“傻呆”,可以每天听他讲有趣的事情……怎么会不开心呢? 正要回答,忽然他拥住我,热气吹在耳边痒痒的,“没事,然儿不用急着告诉我,等你以后想好了再告诉我好吗?”他的眼睛明明在笑,为何我还是察觉出了一丝无奈和哀伤。是我的错觉吧。 “……好。”我也抱住了他,低低说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 和亲路上 三日之期如约而至,而这一天,注定要轰动西阑国。 京城里人群的欢送声渐行渐远,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那么高兴,或许他们求的比较简单,有什么比生活太平更重要? 而现在,没有风,一切都是那么静,再配上这白雪皑皑的树林,忽然有一种小时候在林子中游玩的错觉,小花,花下和我……可摇晃的轿子却让我不得不让我醒悟过来,此时我只是坐在前往东兀朝的道路上而已。 回忆起刚刚送别的那一幕,终究是没能亲自问他一句,是否爱的人是苏妃,以及……有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难道就因为初次相见的“英雄救美“?我不懂,也想不明白。 “唉。”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这次去东兀朝,暮浣作为侍女也要同我一块。我拉住她的手,我还没叹气她倒比我抢先了一步,“我早就说了你不用跟来的,现在好了,后悔了吧。” 暮浣急道:“公主,奴婢叹气不是因为这个,跟着公主是女婢的自愿的。”她转过头,好似生气了一般。 “是是是,公主我错了。”我好笑地赶紧认错,“那是因为什么而叹气?” 她目光悠远,喃喃道:“以后应该就见不到胡将军了。”说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公主,我刚刚没说什么吧。” 我憋着笑,摇摇头,“没有,只是某人舍不得情郎了。” “公主,你……”她生起气来,脸却红得厉害,只是话没有说完便被外面地声音打断。 “然儿!” 我收好笑容,掀开帘子,正对上一张月牙眼,眼前的男子比刚刚的我笑得还开心。“使者,你莫非捡到钱了?这么开心。”我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这个。 他脸上的笑就那么硬生生的愣在那里,随即又好笑的看着我,“你这公主当的,怎么还天天想着钱?你若不说你是公主,我还以为哪里来得叫花子呢。” “你才是叫花子。”我佯装生气道,继而嘟囔,“宫里的东西我又不能偷拿出去卖,哪里来的钱?”忽然头上一痛,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我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如今连眉头都懒得皱了。 “以后我殿里的宝贝随你拿去卖,以后就不用做叫花子了。”他一夹马腹,将马赶至前边,伴随的还有他开怀的大笑。 我生气地拉上车帘子,顺便将外面的好奇目光也挡在外面,这耶律净怎么变得和我一样傻了。 “公主,那位东兀的使者是不是对你?”暮浣呆住了。 我好奇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他是不是对你有、有……有非分之想?”她掀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然后才小声说道。 我哈哈大笑起来,才想起来没有把他是耶律净的事告诉她。“恩,说不定有。”我附和道,到了东兀朝她自会明白了。 暮浣脸上的表情变的更加古怪了。 约莫走了半个月,终于出了西阑国的边界。 这半个月来,耳边唠叨最多的不是暮浣反而是耶律净。他和我说东兀朝的风俗习惯、美景等等,每到初春来临,草原上便会热闹起来,杀羊祭祀。还说如果形成够快,说不定我能赶得上。 而我,有时闲下来也会向他打听一些事,比如那个胡将军。在耶律净怪异的眼神里,他说在与他们国打仗的时候,这个人屡献计谋,名声很大,好像叫胡思来着。 胡思?没听过这个名字,看来真的不是胡景逢。 “然儿怎么会对他起了兴趣,莫非认识?” 我笑道,“不认识,只是声音有点像之前认识的胡景逢。” “胡景逢……”耶律净沉思起来,抬起头看我的眼神越发古怪。我正好奇他是否想到了什么,他却忽然转过头看向天上,然后说:“这天气恐怕有变,我去前面说一声。”说完便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最后决定先在山脚下扎营住一晚,到了明日再出发。我也是巴不得停下来休息,虽然我不用走路,可坐在轿子摇摇晃晃的,几天下来也是难受得紧。 听耶律净说这山脚下有一温泉,每次他路过都会进去泡一会。我虽然不能泡澡,洗把脸倒是可以的。这半月来为了节省水,每日洗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迎着冷飕飕的风,暮浣不止一次劝我回去,可既然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吧,难道小二说的路线不对? 只是,直到还没有找到,我也想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迷路了! 正在我不知该如何向暮浣交代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我惊喜起来,没错,就是它,找到了!和耶律净形容的一模一样,冒着腾腾的热气。 “暮浣,快来,我找了!”我向前奔去,只是……只是……眼前像人形的东西是什么? “啊!”朦朦胧胧之间,那个人形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一个人,一头黑长发披散在光秃秃的后背上。 没想到第一次见男人光着身子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一面闭上眼睛,一面后退,“对不起对不起……” “小心!” 随着这一句话落地,我的屁股也落了地,疼得龇牙咧嘴,再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面前传来一声嬉笑,是刚刚提醒我的那人。雾气里,能看见他慢慢向岸边走来,已露出结实的上半身,胸前还有一条细长的疤痕。 急忙闭上眼,惊奇这个男子的镇定,怎么什么也不穿地站在别人面前也毫无所谓?无数想法在脑子里闪过:劫财?劫色?杀人灭口还是想找我负责?不行,还是赶快逃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说完,再顾不上屁股的痛,将那人的大笑甩在身后,直到跑到很远我才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才意识到把暮浣弄丢了。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出口,只得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歇脚,思考着要不要回去找那个男子带路,可一想起他刚才的露出的嬉笑和胸膛,我就立马打住了这个念头。 “公主……公主……”远远的好像有声音传过来。 是暮浣的声音,我惊喜地站起来,果然看见她正向这边奔来,而她身后跟来的,是耶律净。 “公主,你怎么跑着跑着就不见了?”暮浣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没多久。 耶律净不等暮浣说完,就将我转了一圈,直到发现我并没有事才说道:“早知道你会自儿个跑过去,我就不会告诉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 我吐吐舌头,连他都生气了看来这里确实是危险了。“对不起小二,我不该跑那么快,不,是不应该一个人乱跑!” “知道就好。”耶律净看了一眼暮浣,嘱咐道:“你要好好跟着你们公主,如果什么差池,我朝和你们西阑国都不会太好过。” “奴婢明白。”暮浣低头回答。 等耶律净走远了,我才笑起来。这人生起气来怎么和小孩子一样?还把气出在暮浣身上。 “公主,你还笑得出来,我都担心死了。” “好好,我不笑了,哈哈哈……” “公主你……” 太阳落山的时候,山脚下格外清冷。我本打算一个人出来透透气,却发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喂!”我从后面突然跳出来,本想吓他一跳,结果却意外看到他来不及收回的表情,三分落寞,七分孤独。 “小二你……”我忽然说不出话来,虽然不明白他的缘由,心底却蓦地一疼。 他笑起来,依旧是那笑起来如月牙的眼睛,“傻然儿,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说完就将他的披风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我本想拒绝,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二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如果真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毕竟我还从来没有帮过他什么。 他笑得更欢了,“怎么会?我可是东兀朝的王子,能有什么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过——”然后说到一半停了,直勾勾地看着我,“令我心烦的事情确实有一个。” 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缩缩脖子,裹紧身上的风衣,“什么?” “就是这路途太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入洞房?”他坏笑起来,脸逐渐靠近。 “你……”我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往他怀里一扔就跑了,身后仍能听见他的笑声。这耶律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回到帐篷内,就看见暮浣一脸惊疑地看着我。“公主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一边说一边拿来铜镜,镜中有一个满脸通红的少女。 “不是是发烧了吧,奴婢这就找人过来。”说完便要出去,我急忙拉住她,“我没有发烧,刚刚只是觉得太冷就出去跑了一圈。”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这说谎的功力了,真是信手拈来。 暮浣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直到我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她才放下心来,不再追究我的脸了。 第二十九章 遇险 果然如耶律净的猜测,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就下起雨来,不大不小,打在帐篷之上也是格外的响。即便是在帐篷内,也能感觉到外面的丝丝寒意。 “这么冷的雨,不知道胡将军那边怎么样了?”暮浣托腮望着帐篷上的一个小口。 我白她一眼,这丫头的相思病好像越来越厉害了,但此时的我哪还有心思去管她,这天气真是太冷了,我搓搓手,努力让自己暖和一点,不知道到了东兀朝会不会更冷。 暮浣正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喧闹声打断,其中还夹杂着兵器相撞的声音。我掀起帐篷的门帘,外面的场景吓了我一跳。士兵正与一群黑衣人打斗在一起,地上死的死伤的伤,鲜血顺着雨水流淌着,整个地面都将是红的了。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暮浣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只是这一喊不要紧,那群黑衣人不知怎么都朝我这边奔过来,眼中杀气逼人。 我吓得后退几步,难道这群人是冲着我来的?一个黑衣人拿着一把长剑最先冲了过来,眼看那把剑就要落了下来,我的腿却是如僵了一般再无法挪动分毫。 一个男子冲过来挡住了那把剑,转头对远处奋战的另一男子说道:“王公子,你赶快保护公主离开,这边我来应付。” 此刻,我才发现那个一剑一个黑衣人的男子正是耶律净,此时他浑身上下都仿佛被血洗一样,我惊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有没有受伤,就被他拉住向一个方向跑去。 “暮浣!”我向后喊了一声,她显然也被吓住了,直到我喊她才反应过来,也急忙追了上来。 后面的黑衣人想追,但无奈士兵和刚刚说话的男子的阻碍,暂时没有追上来。这个男子好像就是在元旦宴上和耶律净一起来的那个人,没想到武功这么厉害,当时一直以为是个使者。 耶律净带我们跑到附近的一座山上,看他在树林里略显狼狈的身影,心中越来越不安,忍不住开口,“小二,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事?” “有刺客……”他没有回头,脚下也没有停,“这批人不是我东兀朝的人,看起来倒像是……”。 “哎呀!” 我回头,发现暮浣正趴在地上,她捂着脚,眉头皱得紧紧的。我松开耶律净的手,跑回去问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她吸了吸鼻子,好似要哭出来,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我刚扶起她,她便疼得又坐了下去。看来伤的不轻,我求救地看向耶律净,希望能歇息一下。他看了暮浣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随后就地坐了下来。 我急忙在周围找几个木棍,然后掏出怀里那把弯刀,将身上地裙子割掉几缕来给她的脚固定。等给她包扎好后,雨也渐渐小了。 只是没歇多久,耶律净突然出声,“有人来了。”我细听……好像真的有脚步声传来,还不是一个两个! “走!”耶律净说道,此时我才注意到他也受了伤,因为他刚刚迈步的时候明显踉跄了一下。 “耶律净你的腿……”我懊悔自己怎么才发现,正要上去查看,却被他止住了。 “我没事,你快点走吧,这群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话虽是对我说的,眼睛却瞟向我身旁的暮浣,“这里交给我和你的婢女就行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我摇摇头,我怎么能撇下他们一个人逃走? “公主,你快走吧,这里有这位使者保护我的安全,一定不会有事的。”暮浣见状也急急说道。 两个腿都有伤的人,怎么会没事呢? 耶律净见我不动,走过来要拉我,我甩开他的手,一步一步后退,眼泪却流了下来。 暮浣忽然跪了下来,“公主你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你们俩快——”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蹿出来一群人!没有蒙面,只是……和想象中的刺客似乎不太一样。 最前面的一个满嘴胡须,一脸的凶神恶煞,而他的旁边,一匹毛驴上竟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 不对,是男子! 毛驴上的男子淡淡然地向我们这里瞟了一圈,最后将眼光定一处,我背上立马竖起汗毛,看我干嘛? 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人,唯一和前面两个不同的是,他们手里都拿着兵器,要么长剑,要么铁锤,要么……竟然还有人拿着剁猪骨头的大刀!这种刀,我在无花镇的卖猪肉那里看到过。 只是,每看一个人,心就往下掉一层。如果地狱只有十八层,那别人肯定是找不到我了,因为早就掉到没影了。 为首的那个壮汉开口了,“把钱留下来,放你们一条生路!” 原来是打劫的! 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我面前,“各位好汉,我们刚刚才遭到洗劫,身上的钱财并不没有带出多少,这是我全部的银两,还望各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说完,把身上的银两抛了过去。 我傻眼了,那哪叫不多,明明就是很多! 壮汉接住,在手中掂了掂,转头看向毛驴上的那名男子,男子却看向我和暮浣。壮汉立马会意,指向我们,“还有她俩的!” 我暗叫一声糟糕!我全身上下除了怀里的那把匕首,好像再无他物了。 暮浣哆嗦着手,把一个香包递给我,而我……只得把头上的头饰以及耳坠这些东西摘下来,一同递了过去。这些,可比银子值钱。 壮汉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不,只要银子,不要当品。”话锋一转,“或者,把人留下。” “这个恐怕不能如阁下所愿了。”耶律净上前一步,手中的那把剑握得紧紧的。 我看向那个正在勾眉的人,有那么一刻,觉得他是个比我还傻的人。女人要来有何用?我们身上的那些首饰,够他换一大笔银两了。 “是吗?”他那不轻不重地反问,让人一听就高兴不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位公子,我们之间有仇吗?要知道我身上的那些能换一大笔钱财了。” “这样啊。”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银子和你我都要了,其他人可以走了。” 我傻了,看他嬉笑的眉眼,怎么都觉得他是故意的,但是我确信我们没有见过。 耶律净轻轻挪了几步,好似腿并没有伤的样子,正好挡住那男子的视线,一时之间周围竟没有人再说话。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一个人,附在毛驴上的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扫我们一眼,说道:“你们走吧。” 我诧异,不知道那个人跟他说了什么,但一定是说了什么他才突然愿意放我们走的。生怕他们反悔,我急忙架起暮浣就走,耶律净也双手抱了一拳,跟着我。 等我们终于走出一段距离了,我终于出声,“小二,那个怪人怎么又愿意放我们走了?” “……应该是你的身份被发现了。”小二的声音很虚弱,突然,他脚下不稳,跌坐在地。 我连忙过去要扶他,他摆了一下手示意我不要动,此时才发现他肚子右侧已是血红一片……刚刚他强忍者不被发现,这下腿上的伤肯定更眼中了。 “公主,奴婢知道一种止血的草药,我现在就去找找看。”许久没有说话的暮浣忽然出声,说罢就要走,只是她明明还有脚伤在身。我回头看了一眼小二,他半眯着眼睛,好像要说什么,只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也不要动,“小二你先在这里呆着,我们去去就来。”说罢转头看向暮浣,“我和你一起。”若是我知道草药的样子就好了,也不用她拖着受伤的脚一起找草药了。 扶着暮浣走了好远,每走到一处便蹲下来扒雪,如今大冬天,不知道还会有什么草活着。“暮浣,那种草药冬天也会长?”我突然好奇起来。 “嗯,那是一种四季都长的草药,即使是冬天也是绿绿的。”暮浣肯定地说道。 我继续扒拉周围,绿的,绿的,只是哪里有绿的影子,除了枯黄的根部还真没有其他。 “暮浣你找到了吗?”我开始着急起来,不知道耶律净怎么样了?再拖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失血过多而亡。 “奴婢也还没找到……”暮浣叹了一口气。 又走了几步,暮浣终于惊喜叫道,“找到了公主,就是前面那个,黑色木头下肯定有。” 我赶忙跑过去,眼前果然有个黑色的木块,我清了清它周围的积雪,然后搬起它,可是底下除了泥土并无其他。正要转身去问暮浣,腰后面却一阵剧痛—— 我一点一点地滑到地上,摸向腰部。那里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面流淌,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然后又拔了出去…… “对不起,公主……对不起……”眼前有个模糊的身影说道,然后越走越远。 我举起手看了一眼,满手的血,在意识渐渐消失的时候,我还在想,到底发生了事?那个人是暮浣吗? 为什么会这样? 第三十章 劫匪 “大哥,她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嘴的大胡子!吓得我立马坐了起来,可是——后背的一阵剧痛忽然让我想起来了什么。 “你被谁捅了?” “大胡子!”被这么一喝,眼前的壮汉面露委屈,不再说话。 “公主,你受了重伤,先在这里修养几天,我们再送你回宫吧。”另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竟是之前遇到的劫匪,看来之前放我们走果然是因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想到这,我忽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不是死了吗?难道你们也死了?” “哈哈,大哥你说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之后,是不是变傻了?”大胡子 那个被称作的大哥的人,也就是之前骑着一头毛驴的人,并没有作声,瞅我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难道我还活着?是了,我刚刚背还疼着来着,如果真死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疼痛。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便响起来。 “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呢。”一双眼睛弯成极美的弧度,而眼里的讥讽意味也丝毫未带掩饰,好像就是给我看的。 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这人八成是故意想与我作对吧,之前是,现在也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晕倒之前的事情,那个从背后插了我一刀的人,一定不是暮浣吧?可是如果不是她又是谁呢?也不知道耶律净怎么样了。 “你们有见到和我一起的那个男子吗?他怎么样了?”我把目光转向那个大胡子。 “就是那个出手大方的公子呀,我还真想劫了他让他再给我些银子呢,只可惜并没有再看见他。”眼前的这个大汉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凶神恶煞,活脱脱变成了一个财迷。原来,在他眼里,我这个公主还没有一个公子值钱。 “那能不能派人去找一下?”我急急问道。 “你都睡了三天,你觉得你的那位朋友还会在吗?”他话锋一转,“而且你也是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我们怎么会那么好心到处乱救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这样?”我愤愤说道,好像总是故意与我作对一般,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只是说完他好像更生气了,抬腿便摔门而去。 等他走后,大胡子才轻声说道,“公主,你不要太在意,他是因为不喜欢和宫里人来往才这样的。其实把你救回来之后,我们有派人去找过,但是什么也没找到。”停顿一下,挠挠头,“不过金缺今天着实奇怪了一点儿。” 我忍不住笑出声,原来那个古怪的男人叫金缺。看到大胡子忽然傻住的表情,我本想停下的嘴角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第二天便传出他们大哥救了一个只会傻笑的姑娘。 我打开窗户,腰上的伤昨晚被一名女子重新包扎之后,今天竟然能慢慢走动了。 听说,那个女子是他们大哥专门请来为我治伤的,而从始至终那名女子都蒙着一块淡黄色的面纱,也不说话……世上奇怪的人真多,不过也有可是是个哑巴。 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理会外面向我这边偷看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一种雨后的清新,混合着潮湿的泥土的气息,一股炊烟在天上随风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看来快要开饭了,我下意识里摸了一下肚子。听大胡子说还好伤口偏在了腰部,再靠近肚子一点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当他问我是怎么受伤的时候,我竟不知道该回答?被自己婢女所伤?最后终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或许是不想说吧。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寨子。”正发愣间,忽然被一个爽朗的声音惊了一惊。他远远走来,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我叹一口气,莫非他以为我可以如他一样活蹦乱跳? 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好似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忘了你身上有伤。” “没事,还可以走,只是走不快罢了。”忍痛挪了一步,感觉还能承受。我确实也想去外面看一下 “那我走慢点。”为什么我看见他脸上有一丝红晕呢?我望了一下天,太阳虽烈,但此时还是冬天,天也不热。 “大哥,你又带回来一位美人啊?” “快要办喜宴了吧,哈哈。” “去去去,别瞎说。”听见路边几个正在洗衣的妇人打趣,大胡子急了,只是却也没有真正发火。 我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这位长得一脸“凶”样的大胡子女人缘还不错,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随后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叫你大哥?那你叫的那个大哥是?” “你说金缺啊,他是投奔我的,因为单挑不过他,就认了他做大哥,原本是想让他做这寨子的主人,可惜他死活不愿意。”他叹了一口气,目光透过几棵树的缝隙向下望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愣住了!这、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土匪窝,有小孩,有老人,还有正在洗菜做饭的女人…… “大哥,你来的正好,马上开饭了。”下面有个端着一大锅热腾腾饭菜的男子抬头,看见我们嚷道。 “好咧。”大胡子回了一句,忽又想起什么,“对了,端上来一份给这位姑娘!” 本来想下去一探究竟,结果却要把饭送上的,我叹一口气,不过腰伤也不怎么允许,我捂着越来越疼的腰。 “你怎么了?是不是腰伤更严重了?”说罢也不管我的回答,直接将我抱起,动作虽快却不乏温柔。我暗自惊奇,竟忘了挣扎。 这下好了,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多了,我只得闭上眼睛:看不见,看不见。谁让我刚刚逞能出来呢。 夜晚的时候,那个大胡子口中的大哥,也就是那个叫金缺的人,又领了那位蒙面女子进来。 和上次一样,两人又是二话没说给我上完药就走了,留我在满是药味的屋子里发愣。奇怪?如果说那个女子不说话倒可以理解,因为好似听说那名女子是个哑巴,但金缺一句话不说,这人莫不是还在生气?我摇摇头,不再多想。 又过了三天,腰终于好了一些。之后大胡子便经常白天带我到处转转,当然仅局限于这座山上,而那个长的极美、脾气古怪的金缺依旧很少露头。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伤也好得差不多,就在我快要忘记自己公主身份的时候,忽然听到两个妇人谈话。 “你说,这次大哥会不会大赚一笔?” “谁知道呢?听人说,这位姑娘非富即贵,换的银子足够治金姑娘的病了。” “……” 刚刚还在悠闲散步的我,慢慢后退,那两个正在河边洗菜的妇人,俨然成了那日要卖我的容妈。 只是背部猛地撞到一块东西,我惊叫一声,那两个妇人听我这么一喊都转过头来,吓得坐在了地上。顾不得背部的痛楚,我慢慢回过头来,竟是金缺! 此时的他,眼窝暗淡,嘴角也没了往日的那般轻佻,只是淡淡地望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金缺、金缺,或许不是金缺,而是缺金。当双腿恢复知觉的时候,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只是没能成功,后衣领直接被某人抓住,我整个人都悬在了空中。 “你难道就不念一点儿救命之情吗?” 煤油灯和蜡烛虽然都能发出光亮来,但发出的光是不一样的,一个昏暗,一个明亮。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俩谁都没有说话,反倒是我先开了口。“我的命是你们的,愿意交给你们来处置。” “公主,我、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大胡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金缺打断,“确实是你欠我们的。”一会又道:“只是我没有想过要把你卖了,只希望等你回宫之后,能否让皇上赐我一味药材。” “药材?”我诧异。 大胡子倒是心直口快,“就是墨莲,可以治金小姐病的一味药材。” 金缺叹了一口气,眼睛看向窗外,可是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她是我的妹妹,自幼体弱多病。家里本来是做生意的,但是后来被贪官没收了家产,无奈我才带着妹妹来当了劫匪,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地挣到钱。之前去求过一个神医,他给开了一个药方,一共七种药材,如今还差一味药材,就是当今皇上收藏的墨莲。”说罢便双膝跪地,“希望公主救救舍妹,金缺定感激不尽。” 我犹豫好起来,不是我不救,只是如今是要去和亲的,难道还要回去一趟,也罢,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也到不了东兀朝,还是先回宫再做打算吧。 “我会回去求一下皇上,但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既然是收藏的,一定价值不菲。虽然平常皇上待我不薄,可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无妨……公主尽力即可。”他低着头,并没有起身,对我深深一拜,“若舍妹得救,金缺将为公主马首是瞻。” 我只得连忙拉他起来,这种大礼对我来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之前对我可是……算了,也怪不得他。 我叹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是下山了。 第三十一章 下山 商量好了下山的日子,说下山就下山。 山底下,一匹马,还有一群人来送行的人,但我知道那些人不是来送我,而是来送金缺的。本来大胡子说要护送我回宫,可是金缺说他的武功更高一点,所以最后大胡子只得作罢。 但是为什么只有一匹马,那是因为我不会骑马。虽然不太想与金缺靠的太近,可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只得将就一下了。 “大哥,公……姑娘,保重!”大胡子意识到差点暴露我的身份,马上又改口,只是眉头皱得仿佛是生离死别一般。 “一个月就回来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看似柔弱的金缺,一拳砸在大胡子肩膀上也是生响,“帮我照看好我妹妹。” “大哥你放心!”金缺重重抱了一拳,然后目光朝向人群中坐着轮椅的女子身上。而我才发现那个女子,身形消瘦,一袭白衣,还戴着一个面纱,只有一双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她伸出手来,金缺见状快步走到她的跟前,蹲了下来。 金姑娘吃力地抬起手,抚上金缺的脸,虽然面纱看不真切,但是透过那双眼睛还是能感觉到她笑了,金缺摸了一下她的头就马上起身回来。,我看见他的眼睛满是心疼,不禁感叹,难得见到他如此样子,这么出尘的妹妹竟然有病在身,也是可惜了。 耳边的风呼呼刮过,回去的路都是来时的路。 真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还有点舍不得。山顶上的那个小山寨,如果不进去又怎么能发现里面的惬意生活,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没有绫罗绸缎,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是与皇宫之中的尔虞我诈来说,实在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了。这次进宫帮金缺求到墨莲之后,我一定不会再回去了。暗自想着,回头看了一眼众山中的那座越来越小的山头。 “你不会是舍不得大胡子吧?” 耳后一阵热气,让我不自在地扭过头。“那倒不是,只是舍不得你们那种简单安定的生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是好一会儿之后仍是什么也没有说。 终于到了一个村镇的时候,我的肚子也恰巧叫了一声。身后的金缺笑了下,在一个客栈前勒住了马。 这家客栈不大,也比较简单,可能是因为靠近边境的原因。客栈里只有一个年纪十五六的小二和头发花白的店掌柜,周围桌子也只有那么一两张坐着客人。 金缺跟掌柜要了两间客房之后,我们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小二问我们吃什么的时候,而我只能眼巴巴地看金缺点菜,还不问我吃啥,谁让我身上没有一分钱呢。完事之后,小二拿着赏给他的碎银,高兴地屁颠屁颠走了。 “眼珠子马上要喷出火来了。”,金缺挑眉道。 “哼,你花银子可真够大方。”点那么多菜,路那么长,也不知道省着点花,最最重要的是,也不问我想吃啥,而这些话我也只敢在肚子里来回过一遍。 “自然,拿某人的首饰换了那么多银子,不花岂不是浪费了。”说的义正言辞。 我气得不想去看他,他也不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救我只是为了治他妹妹的病,心里对他仅剩的感激就没了。虽然他是为了救他的妹妹,可是依旧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你们听说没,现在西阑国和东兀朝又打起来了?”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旁边那俩人的谈话。 “早就知道了,好像都打了大半个月了。” 大半个月?我在山寨好像就呆了半个月多。“两位小哥,能否问一下他们因何打仗?” 那两人回头看看我,又看了我身后的金缺一眼,并不理睬。我只得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一般这种情况,只要给他们银两就可以了。我求救地看向金缺,那人正端起茶壶给自己斟茶,一点都没有往我边看的意思。 “姑娘,这事我知道。”一个苍老的声音,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我急忙过去,放下要与金缺斗气的打算,问掌柜:“老伯你知道?” 那个老伯将算盘慢慢放回一边,“这边境的事情哪有我不知道的,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要在这里住上一夜才能走的。我国与东兀朝打仗的起因,据听说是皇上的妹妹瓯德在去往和亲的路上遇害,而使者却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东兀朝,后来都说是敌国的人假意和亲,然后刺杀了公主,以此挑起事端,来达到统一两国的目的。”老伯叹一口气,缓缓道:“然后两国就开始打起来了。” 我陷入沉思,耶律净竟然回国了,那么应该是安全了,继而长舒一口气。不过那场刺杀明明是有人蓄意为之,我相信不会是耶律净,那么……会是谁呢? 此时饭菜已经上好了,我谢过掌柜之后便坐了回去。想起心中落下的大石头,竟忘了刚刚金缺的“见死不救”,也不再与他斗气,毕竟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你……”金缺很是疑惑地看着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难道我嘴上有米粒?我摸了一把嘴巴,没有。“怎么了?” “没事,就是奇怪听到自己‘死’的消息的人不仅没有伤心,反而看起来还很高兴。” 狠狠鄙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笨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伤心,奇怪。”再说,等我回到宫中,他们自然就知道真相了。 眼前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但也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反驳我。 吃饱喝足,躺在客栈的床上,这种感觉很舒服。如果没有那些烦心事,应该会更舒服了。只是这种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就被一阵嘈杂声打乱,就如之前帐篷刺杀那时候,只是这次少了兵器相接的声音。 “咚咚!” “谁?”我吓了一跳,刚穿好靴子便听到有人敲门。 “是我金缺,你先呆在屋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便听见他快步离开。 不知道会不会好奇心害死猫,但是我是撞着胆子开了门,楼下的状况一览无遗。客栈里早已没了其他客人,一个兵头子带领几个小兵正在拉扯小二,小二不愿意,眼泪哗哗掉着。而掌柜已经跪了下来,再求那个兵头子什么,只是兵头子哪会理他,直接就将小二带走了,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金缺,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最后只剩下掌柜一个人在那落泪。 等金缺上来的时候,我问他才知道,原来是打仗需要兵力,然后就抓一些青年壮汉之类的。 我狐疑地看着金缺,这人虽然偏瘦,可是也算是一个青年男子,他怎么会没事。“他们怎么不抓你?” 金缺难得地红了脸,我就更加奇怪了,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他刚刚对你笑是因为……看上你了?”金缺没有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没想到这兵头子竟然是个短袖,啧啧。”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头上忽然被拍了一下,虽然不疼,但我依旧皱眉看着他,“打我干什么?” “哪里来的断袖?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都装了什么。”他转过头,“我只是跟他说,我是女的,所以才……” 竟然是这样!我再次认真打量他,身子纤细,细眉红唇,若不仔细看,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子,不过那个兵头子算是惦记上他了,想此便觉得好笑。 他见我捂着嘴憋笑,扭头就要走。我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还在抹泪的掌柜,问他还有银两没,多拿给我一点。他虽然不大愿意,但是将一袋银子扔给了我,我拿着它走下楼去。 “老伯,这些银两你先拿着,现在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等我……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到时候派人把他找回来。” 掌柜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收下银子,摇摇头:“罢了,我也不愿他做个逃兵,只是我这孙子才十五岁就……他爹娘死的早,本想我爷孙俩就这样相依为名算了,可谁想……”他说不下了,低头抹泪。 没想到竟是他的孙子,我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得赶快回宫,平息这场战乱。“老伯你放心,你的孙子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但愿如此吧。”掌柜颤颤巍巍走远了。 第二天走的时候,那个掌柜的站在门口送我们,身后的客栈越发冷清。等我们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远处传来声音:“姑娘,他叫林子,若有机会找到他,记得帮我这个老头子照顾一下他。” “我知道了老伯!”我向他喊道,摆了摆手。 他拉我上马,“没想到你这公主心眼还不错。” 我白他一眼,“我本来人就好,只是你没有而已。” “是是是,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说完之后,快马加鞭,吓得我急忙抓住他的一角,隐约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笑就笑吧,有啥好笑的,捉弄我难道很好玩?我心底暗暗悱恻,等把我送到了京城,我就不怕你了。 一路上尘土飞扬,这次应该会很快就到京城了吧。 第三十二章 突变 之后,赶路就快了许多。半月之后,终于来到了京城。 两人下马,我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城门,如今再回来,有种回到家的错觉,只是走了几步之后仍没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去才发现金缺还在原地,“你怎么不走了?” “你进去吧,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似乎见我仍是不解,又道:“我和妹妹发过誓不再踏入京城一步,还望公主见谅。公主保重!”说完向我抱拳,翻身上马走了。 我看着那道看似柔弱的身影,上马倒是干净利落,不禁感慨:不知道下次见是什么时候了。 进了京城,来到皇宫门前,跟他们说明我是公主之后,正要进去—— “皇宫哪是你想进就进的?你要是公主,我还是皇……咳咳,反正你不能进。”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之后说道。 我低头看自己的一身衣裳,由于赶路,此时衣服上早已是什么颜色也看不出了,正在我不知要如何为自己辩解的时候,身边来了一辆轿子,眼前的侍卫立马笑起来迎了上去。 “凌妃上香回来了。” 凌妃?莫非就是那个凌妃? 轿帘被拂开,一声“嗯”显得娇弱无力,果然是她!她似乎也看到了我,只是片刻惊讶之后,又像没看见我似的让人起轿。 “凌妃!”情急之下开口,这个时候,也只有她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轿子停了,她撩起帘子,“不知姑娘有何事?” 看到她淡漠的表情,我心中一寒,但依旧硬着头皮说道:“凌妃我是瓯德公主,你不记得了吗?之前……之前在宫中我们应该见过的。” 此时,刚才那个侍卫忽然插话进来,“刚刚就是这个丫头一个劲说自己是公主,穿成这样怎么可能会是公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白他一眼,也不打算和他争论,只期望眼前的女子能想起什么,只是,她在点了点头之后,又将帘子拂下,“并不记得。” 我怔住了,看看那顶远去的轿子和旁边一张小人得志的脸,只得无奈转身离开。她怎么会不记得我?虽然之前她与苏妃打架那次我并没有露面,可是公主大典上总该见过我吧,奇怪…… 京城夜市的繁华,这是第二次见了,此时的我已经不去想凌妃了。记得上一次,是和母亲初次来到京城,那个时候,对什么都很好奇,而现在,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身无分文,不知道今晚要住在哪里?那个金缺,也不知道给我一些银两。 一想到那张爱财如命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跺跺脚,却发现脚下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还没等我挪开脚去看,我就被一个人重重推了一下摔在地上。 “大胆,竟然偷我的玉佩?”一阵酒气扑来,我皱眉。 眼前是一位披着散发的公子,他弯腰下去,捡地上刚才我踩到的那块玉佩。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正好将玉佩压在了身上。 周围一下子围了好多人,我挤开人群,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随后我又钻了进去,他们刚刚好像在说苏公子来着。在我的记忆中,貌似只有一个苏公子,怎么可能会是他? 真沉,我使出牛大的劲才将他翻了过来,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但是确实是他!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我皱眉,但是好歹相识一场,总不能任由他睡在大街上吧。咬牙扶起他,将那块玉佩也一并捡了起来,此时,最重要的是找个客栈。将他拖在肩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身后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 “真惨啊,不光父亲被革了职,连家也被封了。” “是啊,如今还要被被女贼掳了去……” 我真想回头大吼一声“我才不是女贼”,想一想浪费力气还是算了。走一步,喘一口气,真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真是沉死我了。 来到一家客栈,赶忙让店小二帮我把人抬进房间,然后又让他去打一盆凉水来。 趁着店小二出去,我爬上床,猜想着他身上怎么也得有点银子吧,不然等掌柜来收钱定要被撵出去。 在他身上摸了一会,果然找到一个钱袋子,我掂了掂,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付这房间钱了。 在我满心欢喜地从床榻上下来时,转身却看到小二呆住的脸,我瞅瞅他,再瞅瞅自己,此时的自己正骑在苏寒的身上,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我轻咳两声,立刻下了床。 店小二回过神来,把水放下便就要离开,忽而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那个……掌柜要你把钱付了。”掏出几块碎银给他,他拿上立马转身离开,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一般。 我摇摇头,直觉这小二见识太少,难道没见过女子“霸王硬上弓”? 对着烛光,我仔细翻看那枚玉佩:通体透明,几缕如溪水一般的白色脉络,除此之外,并未看出其他什么端倪。不过还是揣进怀里,就当我救他的报酬吧。 “瑛,不要离开我……我不信……不信……” 我揉揉眼睛,此时桌子上的蜡烛已燃烧到不到一节指头。走近了才发现,苏寒原来说的是梦话,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瑛是谁…… 然而,等我被光亮吵醒的时候,已是日干上午,还是在床上。 我赶紧下床,可是哪里还有苏寒的影子哪里?这家伙,该不是被我吓跑了吧,毕竟一个“复活的公主呢”,可一想,又不对劲,不该呀……正在我暗自琢磨的时候,只见门被推开,进来一张嬉笑的脸。 “原来我们的傻公主没死啊,我就说公主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嘛。”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快点吃吧,等会送你回宫。” 不得不说,此时看见那一盘肉包子,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恩恩,多谢你苏寒,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肉包子了。”吃着吃着,热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许久不见回答,回头看见苏寒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样的苏寒还是第一次见。 “可能只是碰巧买对了。”他笑了一下,站起来,弹了弹衣摆上灰尘,但我并没有看见有什么脏的东西,只是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褶子,可能是因为昨晚没帮他脱衣服的缘故,脑海中忽然冒出那日的小二,立马摇摇头。 走出客栈的时候,又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衣裳,虽然褶皱,却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某种的气质。这种气质,就仿佛每个人身上特殊的气味,就比如我的傻呆,老远我就能闻到它窝里屎与尿的酸臭味。咳咳,随便比喻有些不太恰当,但是易懂就好。 而这个透着不羁和书生矛盾气息的人,却和我穿梭在卖鱼的街道上,鱼腥味重得让我想分散一下注意力。 “苏大……”忽然意识到已不能再这样称呼他,马上改口,“苏……寒,苏府怎么会被封了呢?” “这个,你应该去问你的哥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对着我,可即便如此,我好像也听出了他对我的敌意。 他忽然回头,看着我,“怎么不走了?”眼前出现一个小木门,猜想这可能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了。虽然不想碰见苏潋月,可身无分文总不能还住在客栈吧,而他的那块玉佩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对舍不得去当的。一咬牙,抬脚进去了。 很冷清,完全没有当时苏府的景象,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一个人。 他推门进了一间屋子,我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了进去。屋里有点暗,正在我努力适应的时候,前面悠悠地传来一个声音,“攸然,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恨你们皇家人的反复无常。”然后双眼下方便出现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这绝对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看着他依旧嘻笑的脸,我竟然记不起刚刚还给我肉包子的人是谁。怎么所有人都变得这么奇怪?皇太后、暮浣、苏寒……还有谁? “哥,你这样会被杀头的!” 似乎有人进来了,可我不敢转身。一个黄衣女子立马从他手中将剑夺过去,然后转头对我说:“公主,你走吧,我们这里容不下你,以后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苏敛月恨恨地看我一眼。苏寒冷哼一声,仿佛心有不甘,但依旧背过身,不再看我。 难道他们觉得苏府被封都是我害的?虽然罪魁祸首是皇上,可是我又不知情。但是……我却是皇家人。 转过身,仿佛双脚不是自己的,却奇迹般地可以移动了。我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那个手持玉笛的男子,如今却拿剑指着我,还想杀了我。 我叹一口气,怪不得早上他给我买肉包子吃,怪不得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或许从他醒的时候就开始计算要不要杀掉我吧。 漫无目的的走着,撞到人惹来一顿乱骂我也不理会。一个对我好的人却要杀我,一个讨厌我的人反而救了我。 “听说苏大人昨天死了。” “前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好像因为皇上怀疑苏大人有谋反之意,便封了苏府,苏大人可能因为这才自杀的吧……” “皇上是不是搜到了什么证据?” “这倒不知道了……嘘,别说了,被皇上听到说不定要杀头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悄悄散去的一群人……怎么会这样? 第三十三章 阴谋 “抓小偷!” 忽然自已被撞了一下,我看着那个撞我的人,身形瘦小,十三四岁的模样。 “小子,这次看我不抓住你打断你的腿!”身后一个大汉手里拿着一根棒子,气势汹汹,可明显没有前面人跑得快。 这个时候,前面的小身影忽然回过头来,一边后退一边吐舌头:“有本事你追上我呀,慢乌龟——”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了,这下正好被身后的大汉追上来。而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惊讶里,惊讶的不是眼前的一幕,而是,眼前年纪不大、正龇牙咧嘴的少年,长得太像一个人。 人群里一下子围了好多人,开始劝说,让那个大汉别打了。我此时才注意到,地上的少年蜷成一团,双手护着头,却一声不吭。 我心一紧,想也没想就挤进去,挡在少年的前面,大汉一脚来不及收回,踢在了我的腿上,我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真痛!应该没有断吧,我试着动动腿,松了一口气,还能动。 大汉反应过来,一看是我,再瞅瞅我身上的装扮,撇嘴:“小姑娘,你是想替他还钱,还是想替他挨棒子?”手中的棒子在我眼前晃晃。 那个棒子还沾着红色的血迹,应该是地上躺着的这个少年的。后背一阵发凉,此时才觉得后怕起来,没有钱总不能替他挨打吧。我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我还未说给他,他便从我手中躲了过去,眼睛看着它仿佛能放出光来,语气却淡淡的,“幸好你识相,我就再放过他一马。”说罢转身摇晃着身上的肥肉走了。 周围的人见没有好戏看客,也渐渐散去。我回头去看刚刚地上的少年,只是哪还有人,只是地上的一滩血迹触目惊心……顺着血迹,在一处小溪旁,一个少年正在擦洗腿上的伤,还有胳膊,额头…… “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突然传来的一句话,让我刚要迈出的脚再也迈不动了,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偏瘦的身影越走越远。 刹那间,我忽然明白,他并不是云中,只是一个长得像云中罢了……因为云中不会这么说话,也不会冷漠。 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洗完离开,我在小溪边坐下……沉思良久,终于想好了去处,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回宫,得先把墨莲拿到手。打定主意后,一刻也不想耽误,拍拍屁股走人。 这一次,我放聪明了一点,不再从有守卫的宫门进,而是绕着城墙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终于找到一处没有人看守的宫墙。 老实说,这宫墙还真不是一般的高,翻上去不可能,况且,就算我长了翅膀飞上去,恐怕还没有落地就成了万箭穿心的靶子。而我来这的目的,并不是要进去,而是,让里面的人出来。 向一户人家要了一块打火石后,我就开始在墙根下忙活,脱掉外衣团成一团绑在一根棍子上,然后点燃将它使劲弹进去——然后,就听见里面开始有人开始叫喊“走水”、“刺客”之类的,而我就幸灾乐祸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出来抓我。 当我被一批侍卫带进去的时候,正碰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苏妃。苏妃看见是我,怔住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没死?” 当她开口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却猛然想起什么,她……也是苏家的人呐!看来我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能像上次那样…… 正当我想什么应对之策的时候,一阵透着惊喜的笑声从她口中传来,接着我的手被握住,“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说完便吩咐手下,“快去禀告皇上,就说瓯德公主回来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不可能?他们一家不是都恨我和皇上的吗?不对,如今苏妃仍是苏妃,看起来苏家的事并没有连累到家。奇怪?难道皇上真的很爱她,可是……难道皇上不知道她和无玉之间的事情?也是,若是知道了,这顶大绿帽子按照他的性子,早就诛杀九族了吧。 在我愣的间隙,已经有人为我洗了澡换了衣服,等一切都收拾好之后,皇上果然来了。 苏妃轻轻福了个安,而我却站着不知该做何动作。 皇上一身龙袍,身上原本的儒雅之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生自来的君王气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爱妃免礼。”皇上轻扶起苏妃,然后转头看向我,以为他会激动地过来抱住我,却不曾想从他口中竟吐出来这么一句话,“来人,把这个假冒公主的人关进死牢。” 说完,苏妃也是惊吓的看着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皇上打断,“苏爱妃可能最近太过于劳累了,认错人也是难免的。” 苏妃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被一群侍卫架了起来押走,什么也没有喊,因为我知道皇上是故意的,再多说什么都是做无谓的挣扎。而这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一场可怕的梦。或许等我醒来了,我还在无花镇,母亲,小二,花下……都在。 蹲在大牢的角落里,我一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暮浣,凌妃,苏寒,苏妃,皇上……所有人都不对劲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铁链子的声音,牢门被打开,我抬头,竟是无玉!我忙站起来跑过去,“无统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非要说我是假冒的?” “因为你确实不是真的公主。” 一句话让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好似意料之外,又在预感之中,只是自己不愿去细想罢了。“那皇上到底要做什么?”我反问,或许云丞相与苏大人的死都和皇上有关。 他皱了皱眉眉,“这个恕我不能奉告,怪只怪我们都只是皇上的棋子。” 棋子?我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那我娘的死是不是也和皇上有关?”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如今苏大人死了,能告诉我真相的除了皇上,就只有他了。 他忽然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望着我,对,就是这种眼神,以前他也用过这种眼神看我。 “确切的说,从那次梅花宴后,皇上就决定要你这颗棋子,也就是从那一天起,皇上想着要如何让你进宫,而后来苏大人正好抓了你,正好是一个契机,便判了你死罪,再让人代替你,然后你就可以以一个新身份入宫了,但是你娘是唯一知道你身世的人,所以……” “所以皇上便杀了我娘?” 他点点头。哈哈,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我抬头,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曾经骑着马说“我让她放手,可还没说不救”的“大侠”,或许,从来没有像此刻恨一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 “那皇上要我这颗棋子到底想做什么?”忽然觉得不可能去和亲去打仗这么简单,想到和亲,那么路上遇见的刺客…… “剩下的恕我不能全部告诉你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不告诉我岂不是更好? 他叹一口气,“皇上已下旨,明日,午时处斩,以儆效尤。对于将死之人,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了。”略显消瘦的身影,在走至转弯处微微颤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没错,我看见了苏妃。苏妃对我得意一笑,随后跟着无统领一起消失在大牢。 大牢又恢复了黑暗……从苏妃刚才的笑里我忽然明白了,一切,都是阴谋,她当时喊皇上来,只是想让我皇上把我抓起来吧。这招借刀杀人,果然比她那弟弟和妹妹厉害多了。 “你哭的样子真丑。” 谁?我环顾四周,终于在旁边牢里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我擦擦眼泪,才看清眼前的小身影是谁。愣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怎么会是你,你不会又去偷东西被抓了吧?” 他“哼”一声,不屑道:“就算偷也不会被抓到。” 我依旧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他见我盯着他看,气息一下子弱了下去,嘟囔道:“这次要不是我的腿受伤,跑不快……” 我噗嗤笑了出来,他仿佛看疯子似的看着我,“你莫不是被明天的处斩吓疯了?” 是啊,他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呢,我可是明天就要被皇上处斩的人呢,“你,怕死吗?” 他愣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以前不怕……但是现在怕了。” 我好奇,“为什么?” “以前无亲无故,有时候就想,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他叹一口气,“但是刚才听那个人说,你要被处斩了,心里忽然好怕,庆幸处斩的不是我。” 本来还觉得,或许他是个不错的少年,却因为他最后的一句话,心又冷了几分。按理说,从无玉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就应该没有心了,不,或许从苏寒要杀我的开始。 眼前的少年,好像知道自己说了“错”话,低着头,“对不起,我不是在幸灾乐祸,我只是……只是……” “没事……”没事的云中,这个被我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此时,看着这个和云中七分相像的人,心里安慰了几分,还好,还好,明日处斩的是我而不是他。 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西阑元年一月,一个假冒公主的女子被皇上处斩,以儆效尤。此后,再没有人进宫假冒公主,而瓯德公主,依旧下落不明。 第三十四章 明兰有女初长成 一座小村庄升起袅袅炊烟,显然,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有一家例外。 “田妈,你家那俩姐弟还没回来呀?这都要过了日中咯。” 一个正在晾衣服的农妇面带笑容,可依旧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神色,“像往常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快了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俩刚来可能对咱们这里还不太熟悉,应该是想玩一会……” 此时,一条溪水的大石头上,正坐着两个人。 “石头,你说当时会是谁救了我们呢?” “笨,我怎么会知道,一醒来就在这个村庄了,我还有两个铜钱藏在牢里都没来得及——” 我将一捧水朝他泼过去,他惊跳起来。 “就知道惦记你的那两个文钱,也不想想怎么离开这里?” 他将洒落在脸上的水渍一抹,毫不在意地说:“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忽而靠近我,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况且姐姐,田妈人那么好,不光收留了我们,还认了我们做干儿子和干女儿,不如——我们就留在明兰吧。” 听田妈说,这个村庄叫明兰,是我从没听说过的一个地方。她说别看村子小还偏僻,但是依旧属于东兀朝的势力范围,当时她在门口看见昏迷的我和石头,便收留了我俩。 东兀朝?没想到在大牢里无缘无故晕了过去之后,竟来到了我当初要嫁的东兀朝,也不知道耶律净怎么样了? 回过神之后,我将他的手拍开,自从认了我这个“姐姐”之后,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弟弟”了。可是,难道真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京城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能忘却?杀母之仇就可以不了了之? 石头不以为意,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真是不懂他怎么就那么开心。 “田妈,我们回来了!” 才刚进门,就见石头奔过去,献宝似的给田妈看他今天的战利品,脸上的笑容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那些战利品不过是几条鱼而已。 此时,山边日落,却仍是有一丝光遗落在田妈眼角的皱纹上。 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高兴了。心里一动,也奔过去,那句一直不曾开口的“田妈”终究喊了出来,“田妈,我想吃鱼。” “好好,回来就好,我这就去做饭去。”田嫂一笑脸上就又挤出几道折子。听说她老伴三年前因病去世了,没有孩子,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听田妈说,明日便是挑灯节,不知道这边是怎样的景象,我期待着…… 第三十五章 明兰的挑灯节 “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不应。” 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我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不满道:“就不告诉你!” 他撇撇嘴,“我还不想知道呢,只是如果你还是想着回去报仇的话,我看还是算了。” 我第一次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吊儿郎当的少年,说不出话来,然后看着他向屋里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之前和他说起过我是被陷害进去的,但是我没有说我是公主,不对,我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公主。没想到,这个小屁孩比我想得还多,我本来只是想晚上的挑灯节我要挑个什么样的灯笼,他倒是提醒了,我不能沉浸到这里的生活,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田妈让我问你,今天晚上你想要什么样式的花灯,让你进屋看看。”石头不太情愿地过来喊我,说完便走了,可能还在生刚才的气。 果然还是个小屁孩! 一进门,便看见田妈正在给一个花灯作画,我立时被眼前的画吸引住了,忙凑近了看:清水墨墨,寒烟数寥,一叶扁舟游其上,翩翩公子青丝扬。 我虽然不知道这画到底究竟如何,可是其中散发的潇洒和淡淡的寂寞却让人心中一悸,不禁脱口而出,“这灯笼我要了!”可是眼前的灯笼却在眼前一闪,眼睁睁地看着它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这灯笼可是田妈给我的,你做姐姐的怎么能和弟弟抢东西呢?”他把“姐姐”两个字压的极重,好像故意提醒着我什么。 “哼,小气!”算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和他抢。 结果到了晚上,石头手中挑了一只画着似鸡非鸡图案的灯笼。只是,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咳咳,不忍直视。 “让你拎着我的傻呆你是有多不情愿,哼。”这还是我专门画了点样子让田妈画的,没想到画得和我那死去的傻呆这么像。 “你还说,那你怎么不拎你的傻呆?” 傻瓜,我当然不拎了,我是专门让田妈画了给你拎的。当然,这话我只能在心里说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我拿了五个铜板跟他换,他才不情不愿地换了。 “到了到了!”看到眼前的人来人往,各色彩灯的热闹景象,我立马奔了进去。 据说这是明兰庄每年举办挑灯节的巷子,灯火通明。翩翩公子,佳佳美人,都会来这里。 “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猜八字)。” 我绕绕头,竟想不出,没想到东兀朝竟然也有这种猜灯谜的习俗。 “情投意合天长地久。”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诧异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眸,那双眸子掩在一张银色面具之下,乍一看,会让人有种森寒之气。可是再细看,你会发现,那双面具再配上一袭白衣,散发出的气质一点都不使人觉得突兀,仿佛与生俱来就本该是这样的。 “喂喂……姑娘,姑娘!” 忽的回过神来,我尴尬一笑,第一次看人就这么看呆了,还是在对方不知道长啥样的情况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微微一笑,顺手摘下那张灯谜,说:“等我一会”。 奇怪,为什么明明隔着面具,我还能感觉到他在笑呢?果然,只是眨三下眼的功夫,他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竟是一个香囊! 他将手中的东西在我面前摊开,说:“送给你。” 我愣住,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自知自己还没美貌到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所以,我并没有接,不是不想接,而是不敢接。 他似乎愣了一下,手却并没有收回,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两个人对视着,中间的香囊坠子随风飘了起来,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大哥,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得手,我为啥就不行!” “因为……你长得不够帅。” “……” 头好疼,我皱眉,使劲睁开眼睛,正看到房梁上的一层蜘蛛网,上面还有一只蜘蛛,正在等待送上门的食物。 我坐了起来,看到两双诧异的眼睛。一个掩在面具之下,一个瞪着也没大多少的小眼。看了一眼周围,地上躺了好几个小姑娘——这发现忽然让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被我被采花大盗采了! 我慢慢地向后退去,那个小眼睛惊觉,掏出一把剑直指我,“没想到这群丫头中就你醒得早,别想着逃跑,因为你是逃不掉的。”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仿佛在证明他很坏似的。 “噗!”只是……只是……我却笑出了声,然后眼前的两人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只是此时的景象实在似曾相识,让人忍不住想笑……对了,想起来了,就是那次我在马车醒来那次一样,马车外有两个人在说话,然后也是就我先醒了……只是这次,是再也遇不见第二个无玉了,也庆幸没有遇见,所以,就这样吧,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不知道石头咋样了,进巷子的时候他好像没跟上来,还有……仇也报不了了。想到这,我又苦笑了一下。 “大哥,看你带回来的姑娘,竟是个傻子,这下我们该怎么交差?” “能怎么交差,拿你去交差!”说完,转身向我走来,步步逼近。这次的面具透着一股寒气,冷得汗毛直立,竟忘了退缩。 “没想到你竟不怕我,那就先睡会吧。”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眼皮就开始沉了。闭眼的那一刻,闻到了似曾相识的花香。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不是不怕你,我只是被吓得动不了了啊。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在船上,这次是更无退路了,四周都是水,我还不会游水,只能老老实实呆着了。 忽然听见有人跳水了,船上一片惊叫之声,只是却没有人下水去救。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慢慢沉入水底。我的手紧握成拳,却依旧使不出劲来,我不会游水,而且我知道,就算我跳下去了,也照样不会有人救我。 “谁还想跳,请自便。”清冷的声音。 我瞪向说话之人,没想到那个即使隔着银色面具我也能感受到讥笑的人,竟是这般冷酷无情。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朝我这边看过来,不知道什么表情,然后把目光转向夜空。 此时,夜空一轮月牙,照得水面散发着诡异的光。 “攸然!” 我四处张望,谁在喊我?可是,当我细听的时候,却没有了任何声音。 “……小兰……小兰!” 我怔住,能喊我“小兰”的只能是田妈,他们,竟然在岸边,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点光亮。 “田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吼破喉咙,不知道他们听见了没有,只是灯火却越来越淡,直到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 “放弃吧,没人能就救得了你。”身后的面具男幸灾乐祸一般、 夜,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第三十六章 妓院红玉楼 这里,白天很安静,每当夜晚,便歌舞升平。 今日,又有一个姑娘被叫去“串街”,新来的姑娘都要去完成这个任务。这种串街可不是平常的那种,而是让你穿着鲜艳的衣服,画好妆容,到街上去拉客人。如果你想逃跑是不可能的,因为会有人在背后偷偷看着你,据说武功很高,被抓到之后就是一顿毒打;如果空手而归,照样是毒打一顿,这些都是我从那些伤痕累累的姑娘那里听来的。 看来这红玉楼不是善良之地,而红妈妈,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发什么愣呢!还不快端过去!”一双凌厉的大眼狠狠瞪着我。 “我这就去。”说完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地不宜久留。也多亏我用了一个障眼法,没让红妈妈相中我让我去串街,因为谁会喜欢一个右眼长着红色胎记的人。这个是我故意自己揉的,好处是防水,坏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得偷偷揉几下。 来到一扇门前,我又揉了一下右眼,推门进去。 悠扬的琴声,云缠雾绕的缕缕檀香,青色帘子后面的床上,隐约可见两个晃动的身影,还伴随着阵阵呻吟之声。屏风另一处的姑娘,专注地抚着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而我却做不到如此淡定。 我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什么,如果可以选择不听就更好了。随后将茶水放到茶几上之后,我便立马向门外退去。 “耶律王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一个酥软的声音,我听得一阵鸡皮疙瘩。 “没有美人你,我怎么厉害?”淡淡的声音。我却止了步子,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耶律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男子又做了什么,只传来女子的娇笑,“讨厌啦。” 我紧紧盯着前面男子穿好衣物,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走过来,此时琴声仍在继续。 他的目光扫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我以为他认出了我,正准备激动上前,他却皱了眉,“暖玉姑娘,你们这儿的下人都是这般不知礼数吗?” 从屏风后面又走出来一个女子,长发及腰,身姿款款,她看了我一眼,道:“奴家定会让红妈妈好好管教一番。” “那就好。”长得与耶律净一模一样的男子说完便从我身边走过,没有半点迟疑。 “耶律净!小二!”我朝那个身影喊道,他明明就是陈二,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只是那个身影没有半点停留便消失了。 “大胆的丫头,竟然敢明目张胆勾引耶律王子,你是不是没照过镜子!”那个被刚才男子称作暖玉的女子在我身后愤愤说道,见我不理她喊来了红妈妈。然后,我便被红妈妈带走了。 “啪啪啪!” “招惹谁不好,偏偏惹怒耶律王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红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用细木条狠狠向我小腿处打着,我一句不吭,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等我一瘸一拐往住处走的时候,听见那些姑娘正在议论,大意就是凭这招就想麻雀变凤凰,有点痴人说梦。没想到这种情景,不论是皇宫还是哪里,都是存在的。而耶律净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有机会出去了再找他问清楚。 如今的大事,便是好好生存下来。 忍者疼痛睡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来了一个大夫为我上药,我很惊奇,不知道红妈妈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今天暂且养伤,明天去串街?” “可是我这脸上的胎记?” “银公子说你那个胎记明天自会好的,他说如果没有好便自己亲自来帮你医好。”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之后,和那个大夫一块走了,房间里徒留我一人。 看来是露馅了,不知道这个银公子是谁?我摸了一下被布包裹的小腿,疼得龇牙咧嘴。这个告密的银公子如果被我找到,我一定小小报复一下,我恨恨想着。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进来为我梳洗打扮,我的胎记果然没有了。我虽然想见那个告密之人,但是却不是建立在激怒别人的前提上,看他和红玉楼的关系,应该早晚都会见上的。 这里的街比明兰要更热闹许多,人来人往,穿着各异,有好多生意人在做买卖。我咽了一下口水,这要如何下手呢? 难得看见一个拿着扇子的公子哥,等我快要追上去的时候,他一个转身便进了楼里。 “春香楼……”我看着楼牌上的字,暗暗奇怪,名字听着像是妓院,可是怎么不见有姑娘在门口招揽客人。正再我转身要离开之时,我听见里面传来软糯糯的男声,“柴公子啊好久不见了,奴家好想你呀!” 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还有男宠!我片刻不敢停留,拍拍受到惊吓的胸脯,迈着大步离开。 “砰”地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我连声道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可是等我抬头去看了才明白什么是冤家路窄。 “面具男?”没想到竟把心中的话不小心说了出来,我立马捂住了嘴。虽然我对他了解不多,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个不是好惹的。 他死死盯了我一下,并不打算和我多做纠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刚刚那座春香楼。千想万想,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好这口,难道东兀朝盛行男风?不过这样的话,看来他对女人应该兴趣不大,如此甚好,甚好! 我偷笑完之后,抬头换上一张笑脸,眯着眼,“这位公子,你能跟我去一趟红玉楼吗?”既然是他把我卖到红玉楼的,那么我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此时正是拉他下水的好时机。 “为何?”他似乎忽然来了兴趣。 “因为红妈妈说有事要和你商量。”既然他俩关系匪浅,我这样说也算合情合理吧。 银色面具在阳光下闪着银色光芒,面具上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对着我,良久都没有说话。正当我不安打算放弃的时候,他说:“好呀,你别后悔就行。”我欣喜不已,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只是此时的我光顾着高兴,却忘了留意他话中的含义。 当我把他带回红玉楼的时候,一路上遇见的人,要么睁大眼睛看着我们,要么捂嘴偷笑,还有幸灾乐祸的,正当我奇怪的时候,红妈妈堆着笑脸迎了上来,她看见我和面具男一起,也是诧异了一下,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弯下腰,极为恭敬地对着面具男道:“银公子你怎么来了?有事吩咐就行。” 银公子?原来他就是那个告密之人!怪不得他说我那胎记会自己好,因为他早就知道我的真实面容。此仇,我先记着了。 “红妈妈,今夜就为我和这个姑娘准备房间吧。”说罢人自己走了,我正要追去,却被红妈妈拉住衣角,她一边拉着我一边喊朝后喊道:“来人,快给她好好洗洗。”接着来了好几个人拉着我就要走,都不给机会追上那个面具男问清楚。 被她们按在洒满花瓣的浴桶中,挣扎了几次之后,我已经放弃了,转头问她们,“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其中一个小声说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咱们这红玉楼很少有人完成这个任务的,姑娘你只第一个。”她露出羡慕的样子,继续说:“姑娘你这次拉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可是红玉楼最大的主人。” 没想到这间妓院竟然是他的,怪不得红妈妈好像很听他话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要给我洗澡?”我不解,不是完成任务不就好了吗?周围的她们一阵发笑,我就更好奇了。 “按照规矩,完成任务的姑娘要和那个拉来的人共度良宵,就是……初夜。”另一个姑娘红着脸,附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啊!”我惊讶地站起来,水和花瓣撒了一地,她们也都吓了一跳,也忘了给我洗澡。等她们反应过来,才又把按在了水中,奇道:“难道姑娘不知这事儿?” 我当然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的话,怎么还会去拉人,而且还是他!真希望夜里赶快出现些什么变故……比如红玉楼走水,比如那个春香楼派人来砸招牌,又比面具男忽然反悔……不对,他不是喜欢男子的吗? “银公子不是喜欢男子吗?”我忽然想到什么,突然开口,期望着这一线转机。 她们面面相觑,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银公子怎么会喜欢男子呢,他喜欢的当然是女子了,而且据说,越是害怕他,他就越喜欢……对了,你今天上街时候有没有看到春香楼,那个楼也是银公子开的。” 我此时已经不知道还要问些什么了,只剩下除了震惊还有无望,看来是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了,这下就不好办了,我可不想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还是自己不喜欢的那个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如果越怕他越喜欢,那么,越不怕他,他是不是就越不喜欢? 好主意! 第三十七章 逃园 当我被推进房间的时候,看见面具男正妖娆地斜倚在床榻之上,我吞了一下口水,立在地上不敢动。 “快到床上来,为我更衣。”面具正对着我,语气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有种……饥渴难耐的样子,或许是我的错觉。 我后退一步,才想起来今天来的目的,以及……我的计谋。走到茶几旁边,到了一杯茶,直直向他走过去,将水倒掉他的衣服上,然后将杯子一扔,不屑地直视他,“老娘才不想和你过那个什么呢?” 他已经惊坐起来,瞅了一眼已经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一边站起来缓缓向我走来……我攥紧袖子中的手,尽量不让它发抖。可是……我为什么开始后悔刚才的馊主意了,为什么要激怒这个这个冷酷的男人?可是,不若如此,我就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个、那个……不行! 他伸出手来,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然后就感觉自己比一股力量抛到了床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这个男人,也太……暴力了吧,但是绝对不能哭,也不能示弱,不然刚刚就白演了。 “既然你故意挑衅我,也不怕我,那我就试试你能坚持多久。”他狠狠说道,竟然也爬到了床上。 我吃了一惊,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没得及跳下床,就被他按在了身下,我愣愣看着近距离的银色面具,忽然悲哀的想:怎么最后的结局还是这个?而且还是,还平白增添了一些痛楚,我揉了下刚刚被撞到的腰,还好没有骨折。 腰带被人拉开,我一脚踹了上去,他闷哼一声,吃痛地躺在地上,我见机想趁此机会逃出去,可是刚打开门就被一个人拦住。 身后的面具男已经站起了身,虽然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是那种浓浓的怒气不用看也能感受出来。 心下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这个男人又想到什么招数折磨我了,不禁打了个冷战,双腿也软得坐在了地上。 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双深的看不到底的眸子,他冷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吧,只是……已经晚了。” 我也冷笑一声,“你怕是想多了吧。”其实心里怕得要死,但是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怕了也已经晚了,那我何必再怕他,即便心底怕得要死,但是我就不要他得逞。 “你果然不怕我。”他想了一会,继续对莫里道:“你带她去逃园,我就不信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大哥,这个是不是太……”那个长着浓眉大眼的男子似乎有些心有不忍。 “快去!”面具男发怒了。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桃园是什么,可直觉告诉我绝不是什么好地方,总不可能带你去桃园摘桃子。当我被推进一扇铁门之后,立马被里面的景象惊住了——一室的桃花,而且,还撒了一地。果真是桃园!如果不是那个被叫做莫里的离开时叹了一口气,我并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可怖的地方,倒可以称得上世外桃源。 一阵风袭来,正诧异哪里冒出的风,却被什么咬住甩了出去,直到撞上一颗桃树,才顺着树干滑下来。我一摸手臂,一手的鲜红。还来不及疼痛,那个庞然大物又过来了!我使劲旁边滚了几圈,才落地,便看见旁边的那颗开满桃花的树应声倒下。 此时,我终于看清了。原来,这个庞然大物竟是一只花豹!身上的花纹在桃花的遮隐下若隐若现。不敢再动弹,那双黄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没有再动,却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明摆着是拿我喂这只野兽!身上又没有任何武器,我越想越心寒,不能就这样白白喂了它,一定要活着证明给那个面具男看! 手忽然摸到一块硬物,摸了摸,竟是一枝断裂的树枝。所以,当它再次扑上来的时候,再次咬住我的手臂的时候,我将那枝木卡在了它的喉咙里。然后躲在墙角看它在痛苦地乱跑,而我的那只手臂,也早已血肉模糊。 所以,等莫里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看到有人进来了,我才敢舒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大哥,你说她还真是命大,被你丢在逃园活着出来的她是第一个。”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此女子不简单。” “那你还——” 睁开眼,手臂仿佛刀割似的疼,我忍不住“恩”了一声。面前一张银色面具,却也是我恨得牙痒痒的人。 这一间极为简单却不失优雅的房间,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我看了看左手臂上的绷带,却升不起一点感激之情。 既然想让我死,那为何又要救我? “敢问姑娘芳名?”是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子,面具男喊他“莫里”。 我不说话。旁边有人“哼”了一声,“莫里,这就是你救人的好处?人家貌似不是很领情。” “我……”莫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面具男后来的话打断。 “要不咱们再扔她进去一回如何?” 听到此处,我再也淡定不了了,可不是每次都能“虎口脱险”,万一还没找到断树枝就被一口吞下?万一没有等到有人进来?那我不是早就死翘翘了。我终于开口,“你们到底希望我做什么?”面具男这种人,不是那种会随便救人的好人。 “很简单……做我的棋子。”他淡淡说道。 “好!”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论让我做什么,我想我都会答应的,因为这种情况别无选择。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具男大笑起来 今天是佐大人的大寿之日,所有宫中的大臣和城中的商贾巨富都会来,而且面具男也定不会放过此次大好机会。 “红亭碧螺香,满袖珍品亮。” 此时,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正领着一个小斯打扮的瘦弱男子步入大厅,里面的喧嚣戛然而止。 我悄悄向他背后挪了挪,挡住那些形色各异的眼睛。 没错,那个小斯就是我。 真不知道,他家丁无数又美女无数,为何非要带着我来,还让我穿上这一套装扮。 又瞅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上面还有男子的体味。皱眉,却也只能先忍者。 “祝大人万寿无疆,这是我特地从西阑国带过来的宝物,此次前来专门献给大人。”说着,被下人呈了上去。 我瞄了一眼,是一块白色的玉,并无稀奇之处,只是奇怪的长了四个角。 “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呀!” “是呀,我曾从商人口中得知,此宝被一个姓苏的人买走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 “敢问这位公子,此白玉四角兽一直收藏于西阑国的苏府,不知阁下是如何得至于此呢?”一个男子忽然起身,手持青玉盏,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看他一眼,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等等,春香楼的那位柴公子!他怎么在这儿?白玉四角兽,苏府……脑袋里忽然冒出什么…… “苏府遭拆,顺便拿点西阑国的东西留个念想也不为过吧。”他白皙的脸上淡淡笑着,一点都看不出……好男色。心头一震,莫非那次苏府的刺客,是他?看着眼前半真半假,理直气壮的男子,心想这天底下将小人所为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的,恐怕唯有他了。 虽然这个宝物对于当时的苏府来说不算什么,因为当时苏府反应并不大,可是直觉告诉我,像他这种人,绝不只是去偷个宝贝那么简单。 四下面面相觑,竟无人再说话。 面具男忽然话锋一转,“为何不见净皇子?” 那名男子面露尴尬,“我家皇子有急事,让在下代劳。” 面具男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正要还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时,正主开口了,“哈哈,来着都是客,有心意就好……来,大家喝酒!” 就这样,佐大人的一顿宴席便结束了。而我,并没有看出此次面具男来的目的,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还失去了一件宝物。虽然,宝贝并不是他的。 回去的路上,面具男难得没有坐轿子,直接让那几个人抬着空轿子回去了。我恨他恨得牙痒痒,因为我可是一直站着的那个人。 “笨女人,今天记住了几个人?” “干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直到一把银色小匕首出现在鼻子前,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以及,在和谁说话。 “你刚刚说什么?”银色的刀锋在月光下闪了冷光。 我干笑,小心翼翼地看着可能会一不小心就戳到我鼻尖的凶器,“没、没说什么。”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直到他把匕首收了回去,我才大大喘了一口。 “佐大人虽然已年过六十,但在朝中的势力依然无人可敌,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 多了去了还巴结,难道不怕这滴水就此打了水漂? “站起来刁难我的男子叫柴泽,是东兀朝的二皇子耶律净的贴身侍卫。” “还有……” 我震惊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在“自言自语”的某人,脑海中却只有三个字。 耶律净、耶律净…… 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眼熟了,记得在无花镇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还小,一直觉得跟在小二身边的小孩很害羞,总是低着头。 怪不得总觉得他们说话有点怪异,因为这里根本不是西阑国,而是东兀朝! “咚!” 疼! 我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银色面具,看不见任何神色,只知道这下手比小二重多了。 “这次只是敲你一下,再跑神,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虽然他没有说是什么,可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逃园”,这也是后来才得知,此“逃园”非彼“桃园”。 第三十八章 耶律凰 回去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些一起“同来”的女子,此时的她们似乎早已忘了自己是怎么被骗过来的,好似能活着就是面具男给的最大恩赐。 “公子,你回来了?”一个略显惊喜的声音。 抬头去看,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女子,不明白她怎么会愿意跟在这个冷酷的面具男身边。 “发什么愣呢?赶快回去把你这身衣服换了,都熏了我那么久。”一个男声,这里除了面具男还能有谁。 熏?还不是他让人找来的衣服!我暗自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眼睁睁看着眼前男子簇拥一群女子离去,其中有几个女子还不忘睨我几眼,就是那种胜利之后炫耀的眼神。 我哭笑不得,她们以为在一匹狡猾的狼身边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吗?就不怕无缘无故身首异处吗?我叹了一口气,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管她人。 他的确是一匹狡猾的狼,我得尽快想办法离开才好。 后来听说,那晚宴罢本应该回来的轿子并没有回来,下人竟和轿子竟凭空了一般。然后之后的几天,面具男也不见了。那些女子得起闲来,就开始聚在一起,说什么面具男到底长得什么样,什么身份等等,好奇归好奇,说归说,但也没人敢去揭了他的面具。 我实在懒得听,抬腿正要离开,却被一个女子拉住,是上次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别走呀,说说那次你们出去都做了什么?”此时的她似乎变了一个人,目光凌厉,一点儿都没有昨日的温柔。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打翻的醋坛子。或许就是。 “是呀是呀,你倒是说说……”其他女子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喂,难道你们忘了是怎么被迷晕骗到这的?那个面具男是你们的恩人吗?你们都只是棋子而已,难道还妄想嫁给他?”一口气将憋在腹中许久的话都吐了出来,终于舒坦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住了,她们都愣愣地看着我……不,是看着我身后。 面具男! “你跟我来。” “一下、两下、三下……” “十四……二十……” 我咬着唇,忍住屁股上的疼痛和要冒出来的眼泪,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到他了。 “这是我专门让人做的柳鞭,软却不失力道,既不会伤到筋骨却不失痛楚。”这话从他口中说出,仿佛云淡风轻般的残忍到了极致。 直到再也支撑不住,我倒了下去。在昏迷的一刹那,我暗暗发誓,如今的一切,我定会加倍还给他! 等我屁股伤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床的时候,已是十日之后。听说,那些女子已经托佐大人送到了宫中。 心中疑惑,为何没有把我和她们一同送入宫中?难道是因为屁股的伤?在院中站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一心要想着找皇上报仇,一心想着要给面具男好看……可是,自己貌似一直都是钉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只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东兀朝,即便自己能逃得出去,可是凭一己之力在陌生的地方又要如何生存下来?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只是……他似乎不认得我了,头疼。 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面具男怎么会好心养一个病人在自己家中,他虽然没有把我安排到王宫之中,但是却被安排到了一个落魄的王爷家。本来打算进宫找耶律净的想法也不得不先放一放了。 面具男临走时一再告诫我,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监视那个所谓的落魄的王爷。就在我怀疑他为什么就坚信我一定会为他卖命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我在你们每个人身上都种了毒”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他那么放心我们。 根据面具男给的路线,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终于看到了这座府邸。四周设有院子,但是除了比和平常百姓家大了许多之外,并看不出这竟然是一个王爷的府邸。 敲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请问您是哪位?” 我憨笑一下,“我逃难至此,听人说你们这里缺人手,所以……”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好吧,你跟我来。” 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去了。听面具男说,这王爷府一直缺人手,但一直没人敢进去。问他原因,他也只是神秘一笑,“你进去就知道了。”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比待在他身边,整天担心小命不保强多了。 进去了才发现,这个院子并不像我之前见到过的,它显得过分冷清和……没有人气。 瞬间脑子里冒出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来,再抬头去看前面那个类似管家的管家,忽然就觉得他随时都右可能回头来张开血盆大口。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带路的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推开一扇门,进去说了什么又出来,然后让我进去。我犹豫了一下,长舒一口气才迈开步子,管它妖魔鬼怪,进去就知道了。 眼前是一面很薄的纱帘,隐约可见里面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不,是轮椅!然后,那轮椅动了,纱帘被掀开,入眼的是是一位……一脸黑疤的男子。而且这些疤印凹凸不平,让整个面目更显得可怖起来。 我忙低下头,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不过还好,并不是什么鬼怪。看来他就是先皇的的大儿子了。听面具男说,这位大皇子就是因为当时身上起了天花,随后请求皇上封为王爷,退出皇位的竞争权。如今这疤印,正是治好天花之后留下来的。后来,皇上便封了他为凰王爷——耶律凰。 “抬起头来,你很怕我吗?” 我咬牙,摇头,然后抬头看向那双灰色的眼睛,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就算面目再怎么可憎,也比那个的面具男的心白许多。 “等我再多看几眼就不怕了。”我定定地盯着那双眼睛。 他似乎有点诧异,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想如果这张脸没有被毁掉的话,他笑起来一定是好看的。 “好,你就留在这里吧。” 然后,我就顺利的进入凰王府,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踩了狗屎运。 经过后来几天的观察,发现这位凰王爷的日常极其简单。每日辰时用完膳之后,不是和那个管家下棋,就是去池塘边喂鱼,再者就是弹古筝,几乎和外界没有往来,也没见过其他下人。 这里,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我想不出,这样简单的人会有什么诡异的异常举动,还需要我去监视他。难道面具男以为,人人都像他那样腹黑吗? 等等,说到异常,倒有一点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过这应该算不上诡异的举动吧。 就是每当月刚上梢头的时候,他就会在池塘边坐着,而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其实也就是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的望着湖面,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一开始我还会在远处陪他坐一会,到最后困得不行,就回去了,他也不拦我。我就是要该吃吃该喝喝,面具男让我为他卖命,难道我就会老老实实卖命吗?怎、么、可、能! 愤愤在心底说出这四个字,继续安然入睡。 当第二日清晨,照常去服侍他用膳的时候,管家说王爷出门了。我只得闲闲地坐在池塘边,忽然想起什么,往前一趴,想一探究竟。 这池塘里难道有什么秘密? 池塘的水很清,偶尔会游过来几条鱼。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叹一口气,失望地抬头,却对上一双黄褐色的眼睛,吓得我回退不及时,就那么硬生生地掉了进去。即便已经入春,池水仍是那么冰凉刺骨。 “我……我……不会游水……”说完这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水呛得没法呼吸,更别说开口了! 只是……只是……,为什么岸上的那个人无动于衷呢,那个明明可以笑起来很好看的人。 没多大一会,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任自己如何努力,都看不到一点明亮的地方。 头疼,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似曾相识的天花板,竟然一瞬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这是第几回从黑暗中醒来了。 “面具男?”怎么是他!因为太过惊讶,竟然叫叫出了声。 我又仔细瞅瞅这个房间,终于想起来了什么,难怪那么眼熟,这……这明明就是面具男的房间! 我怎么又回来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发现你的身份了?” 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呀,就是多看了几眼他的池塘。还有,那位王爷发现我的身份了?他是怎么发现的?就在我脑筋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面具男又发话了,“我从来不养无用的棋子,既然你被送了回来,那就……” “等等!”忽然意识到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我不禁脱口而出。 “等什么?”他不屑一笑,仿佛在看我还要如何苦苦挣扎。 是,我承认我现在开始贪生怕死了,可是,那又怎样。脑袋在飞转,终于想到什么,“我发现一个王爷的秘密。” 第三十九章 与虎谋皮 “是吗?”依旧是不屑的表情,我知道他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你没有陪他每日用膳,自然是发现不了的。你杀了我,其实很容易,可是那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可是,如果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就有可能得到一线线索,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好一个‘何乐而不为’!那我就再信你最后一次。”等他笑完了,说:“说吧,什么秘密?” 看着那张依旧泛着寒光的银色面具,我忽然犹豫了,不知道等我说完了是不是小命马上不保,可是,如果不说小命一定是不保的,而且像他这种耐性不太好的人……咬牙,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我发现的秘密就是……王爷脸上的疤,其实都是假的。”我小声说道,仔细查看他的反应。 他愣了一下,面具后面的眼睛漆黑一片,不知道是因为不太敢相信,还是在想些什么,反正过了许久才说,“好,我会派人去查证,如果你敢骗我的话……哼!”说完,狠狠甩了一下袖子离去。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揉揉已经僵硬的双腿,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没出息地跪在了床上,不过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但是,我必须得尽快逃出去,不然等他发现我是骗他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想到这,我打了个冷战,摇摇头,不管逃出去之后能不能生存下去了,先逃出去再说。 翌日,我早早地便起了床,之道走出门,才发现竟然没有任何人看管我……这么小看我?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嘲笑面具男。 但是还没高兴多久,便撞见了那个叫做莫里的年轻汉子。浓眉大眼,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走到哪他就走到哪。 “你的主子呢?“奇怪,不跟着他的主子,反倒有闲情陪我到处玩耍。 “我大哥嘛,当然是去幽会他的小美人去了。”我撇撇嘴,莫不是春玉楼的那个暖玉姑娘吧。顺手摘下一朵紫色的花,也没有在意,可是当莫里看见我手中的东西时,眼睛瞪得老大,他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下好了,大得仿佛看见了鬼一般。 “怎么了?”我吓得不敢乱动。 “你知道这、这是什么花吗?”他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什么花?”越发觉得情况不妙。 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然后再是叹息又是摇头,“这种花,是大哥专门养的,早就下过命令——摘者必死。” 我下意识地将花丢得远远的,然后用可怜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求他当做没看见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他继续叹气,好像把上一年的叹气都攒到此时了,“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横竖都是死啊。”我不解,只要他不说不就没事了吗? “此花有剧毒,号称‘一日暗香’,意思就是碰到的人,一般都活不过一日,你以为我大哥会养一些无用的东西吗?”他说完暗自摇了摇头。 我同意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面具男确实不养无用的棋子。 “如果我死了,记得帮我收尸,还有,记得扔远一点,不然尸体腐烂传染给你就不好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回路竟是走去。 坐在屋里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那只毒手,握紧手掌又摊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在我快要以为,可能是莫里那家伙捉弄我的时候,掌心忽然出现了什么东西,先是淡淡的一团,然后逐渐加深,最后竟成了一团黑漆漆的印记。 竟是是真的!心开始恐惧起来。找面具男要解药,那根本就是自投罗网,不找,也是毒发身亡。莫里说的没错,横竖都得死。 手心的黑印越来越大。我环顾四周,突然计上心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正好面具男不在。虽说,又是一场赌注。 这个貌似是我昨日醒来的房间,里面有书有笔墨,应该是他的书房。我端起那盘墨,闻了一下发现墨水味太重,不行,这个肯定一闻就露馅了。我又开始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一个不知装的什么的小瓶子。刚打开,还没有细闻,就被熏得不行。 真臭!不过,用来掩盖墨水的味道刚刚好。不知道莫里是不是还在外面,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小瓶的东西和墨水掺在一块,那味道……真是酸爽! 大功告成之后,我就开始“死了”…… 真是漫长的等待,夜色将近的时候,我听见有脚步声进来,然后又是急促跑出去的声音,没多久就好像来了好多人。 “快把她扔得远远的,真臭,记得都堵住口鼻,千万别被传染了。”熟悉的声音,是莫里的。 “是!”接着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僵硬着身体,屏住呼吸,后来才发现根本不用憋气,因为他们恨不得离我远远的,怎么还会试探我有没有呼吸? 摇摇晃晃走了许久,才突然感觉身体被重重扔了出去,真是,疼得要命!我咬牙忍着,不能功亏一篑。 直到脚步声园区,周围都陷入了安静,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周围似乎有什么嚎叫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吓了一跳,汗毛都竖了起来,先是睁开眼,头顶一轮超大的月亮。动一下,身上还没摔碎的骨头便疼得我龇牙咧嘴。等到终于可以站起来了,才发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有好多骨头! 难道这就是他们经常投尸的地方?再不敢多想,立马飞奔起来,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发现了一点光亮,兴奋得跑过去,终于看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一路狂奔着,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因为手上的毒发作了,总是脑袋越来越沉,然后眼前越来越模糊…… 周围一片嘈杂声,很远,而且越来越远…… 雾!雾!好大的雾! 我一步一步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看不清下一脚会踩在什么上面,直到—— “攸然……” 我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耶律净!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哪儿?” 他微笑着,伸出手,“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然后,所有的雾都诡异的不见了,而我才看清,我已经来到了一座悬崖边上!自己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过去想抓住他,可是就在将要碰到他的时候,脚腕忽然被什么死死抓住,还使劲往下拉,一回头发现从悬崖下冒出一个人来,那人戴着银色面具,面具上两个望不见底的黑洞,竟是……面具男! 我冲着悬崖边的耶律净喊:“耶律净救我!”只是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露出一股看陌生人的眼神。我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窗帘,这是哪儿? “你做噩梦了?”一个温润的声音,有点熟悉。我看过去,傻眼了,继而又哭笑不得——大皇子,耶律凰。 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我还没有死?只是目前这种情况怎么说都觉得有点诡异,先是把我送回去,而今又捡回来?我冷笑,这次我才不管他是谁了,“亲爱的凰王爷,你这次不会又要把我送回去吧?” 恐怕不用等他送走,便小命就没了,这毒可是一日便要毒发身亡,如今的时辰……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大亮,忽然想到什么,立马我摊开手掌……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激动地爬下床,然后跑到窗户旁,对着太阳光把手翻来覆去地看,确实……没有了! “是我找人向银川要了解药,才把你的毒解了,而且我也不会再把你送回去的。”他解释道。 我诧异地看向他,“银川?” 他“咳咳”两声,说到,“就是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我恍然大悟,只是他救我的目的何在,我才不信那日眼睁睁见我落水却不施救的人会忽然变得好心,“你希望我做什么?” “瓯德公主果然聪慧过人。”他赞叹地看着我,我却只在心底冷笑,原来是发现我的身份上,怪不得会费那么大工夫来救我,不过看来他不知道我这公主是假的。 那双褐色的眸子,忽然变得格外幽深。“我希望你能帮我劝说一下净皇子,助我一臂之力。”即便他没有明说这一臂之力到底是什么,但我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儿,应该又是那些权利之争,就像皇上和皇太后。想起这两个人,我又叹一口气,一个是我的杀母仇人,一个为了权利劝我到东兀朝来和亲,天下父母哪有这样推自己子女进入火坑的,想来应该是知道我不是真的瓯德公主了吧。 只是如今还难逃当做他人棋子的命运,从一个棋子变成了另一个棋子,并没有什么改变,不过这次庆幸的是,这恰是我找到耶律净的一个契机。 那双眸子更深了,“你放心,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会帮你重回皇宫,还你自由。” “好。” 下一步,就是见耶律净了。 第四十章 王宫选秀 等、等、等……除了等还是等。 每次去问有耶律净的消息没,耶律凰总是说让我等,不是让我帮他吗,他竟也不急。 我使劲用脚搓了一下地面,抬头却看见一株的嫩芽,在假山的缝隙中。如今冬天还没过去,这芽是如何长出来的? 最近东兀朝一直在说一件大事,那就是——春末之时,便发兵主动出击西阑国,因为那时候东兀朝在经过整个春季的羊草正肥之后,已经积攒了够多的粮草和物资,有足够的时间和西阑国耗下去。而今的战争,只是东兀朝在与西阑国拖延时间而已。 “姑娘,有人要见你?”忽然有人打算我的思绪,我回头一看管家前几天找来的侍女红叶。 这个地方还有谁要见我?先去看看再说,“带我去看看。” “我已经来了。”循着声音看过去,这声音……竟是他! “你怎么会来这儿?”我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是仇人吗?红叶见状退了出去。 即便他带着面具,我还是听见了他毫不掩饰的轻哼,“你以为敌人就永远都是敌人吗?敌亦友,友亦可成敌。”他的眸子在太阳的照射下终于看清了,却幽深得看不见底。这么说来,他们现在又是“友”了。 “你就不感激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吗?”他忽然凑近,竟吓了我一跳。 “这种表情才对嘛。不要以为有耶律凰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看他信步离去,我一头雾水。 “护我”?“拿我怎么样”?找我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面具男果然不正常。 “姑娘,你在笑什么?”刚刚退出去的红叶走过来,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那个稍带怒气的背影。 我刚刚在笑吗?我挠头,纵然是笑也是冷笑吧。 “没事。”我回道。虽然管家说这是新找来服侍我的侍女,可直觉并没有那么简单,就如那个管家以及这座府邸的主人一样。 “对了,王爷吩咐等姑娘见过人之后去前堂找他。”红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我赶忙打起精神来,看来耶律净那边有消息了。 紫红的轮椅背对着我,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历史味的檀木香。这轮椅应该是上好的檀木做的。 一张凹凸不平的脸转了过来,这次看,竟没第一次看时的那种恐惧了。 “不知道凰王爷是不是有小……净皇子的消息了?” “恩。”一个干净利落的字被他轻吐而出,却再没有了下文。他的目光绕过我,看向门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向身后看去,什么都没有,然后看他一眼,依旧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忘了我也在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终于又回到了屋里。 “耶律净明天到王城,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不过……”他深深地看我一眼,露出一股忧虑的表情,让我才欢喜起来的心忍不住降了半分热度。 忽然留意到他手中的小紫瓶,我似乎明白了一点,怎么能让一个棋子听话,恐怕历来都是此招数了吧。我在心底暗自冷笑一声,果然还是不相信我,不过也正常。 “凰王爷恐怕还是不太相信我吧,我也不介意再多饮一瓶毒药。”我说罢蹲下身去,静静地看着他。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眼睛露出赞赏之意,其实我也只是吃一只长一智而已。然后他将手中的紫瓶子递给了我,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会给你解药的。” 我当着他的面将瓶中的药丸吃了,吃完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给不给解药又如何?但是想凭此方法就想让我乖乖听命,实在不可能,虽然我贪生怕死的很,但是他,我肯定是无法信任的。 直到夜深了,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见了面应该怎么说,问他为什么不记得我,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但是一大早红叶便进来了,给我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修长束腰,不似西阑国的宽松肥大,而后把我推到铜镜前,梳了一种新的发鬓,就是直接将头发全散了下来,然后只在头顶戴了一个小东西。我挑眉去看额头上垂下来的穗穗,这……难道就是东兀的服饰? 一驾普通的轿子在街道上穿行,外面熙熙攘攘,我却没有观望的心思,端端正正坐着,说不紧张有点假,我紧张的是,之前与耶律净见过一次,这次耶律凰让我以宫女的名义进去,不知道会不会被耶律净识破而赶出来。 “到了,姑娘下车吧。”管家的声音,“前面就是王宫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王爷已经在里面安插了人手,到时候自会有人帮你选入净王子的宫殿。”说罢递给我一个包袱。 我道了谢,就向前走去。不管耶律凰为人如何,但是这个管家感觉还不错,难得他那样的人还有这样的手下。 一座和西阑国截然不同的宫门屹立在眼前,全体雪白,庄严而不华丽,素净却不失霸气,这就是东兀朝的王宫了。 宫门口已经有一大推年轻女子在排队了,听说这几天都是王宫开始选宫女的日子。我呼了一口气,也顺势排了进去。 等登记了姓名,便被安排到了一个房间,一起进来的有五个姑娘,她们都是嬉嬉笑笑的样子,我不太明白进入王宫为什么就那么高兴,不都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吗?兀自叹了气。 但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异类总是容易被针对。她们经常看着我对我指指点点,说我这个人太奇怪,以及这么穷酸样有哪位王子能看上我。还在她们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付诸行动,我就忍忍吧。 将就睡了一夜,天一亮便被一个管事的女人喊了起来,大概三十岁的样子,面容严厉,看来应该是考官了。 考官一声令下,便开始了,无非就是琴棋书画。我不太明白不就当个宫女吗?要求还挺高。好在耶律凰提前给我上了几节课,只要不是出太大的岔子,应该就会过了,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因为考官在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点了个头,看来这就是耶律凰安排的人了。 经过三天的考验之后,留下来的人去了一大半,其中就包含我。 “茉莉,你去王宫上殿伺候。”考官开始宣布结果。 “是。” “杜女,你去男殿伺候。” “奴家知道了。”似乎不大情愿的样子,不知道这个南殿是什么地方。 “悠然,你去净王殿。” “是。”我低声回道,这么顺利就进去了忽然心底有点不踏实,走一步算一步吧,还好进的耶律净的宫殿。 “阿塔大人,耶……净王子是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跟在阿塔后面,听她们都是这样喊她,没想到东兀朝的不光服饰奇怪,名字也很特别,而且,女人也可以在王中之后有一官半职,这要是在西阑国,别说当官了,即使是在外抛头露面多了一点,也是要被人唾弃说不守女德的。 阿塔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周围,才小声说道:“你要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一定要少问多观察,不管自己的事情就不要管。” 看到她如此谨慎的样子,我也不禁打了个冷战,虽然不是西阑国的皇宫,但是,同样都是帝王之家,怎么就忘了这个大忌。 我低头认错,“奴家知道了。” “知道就好,走吧。”她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都不曾再说话,能在王宫之中坐到考官这个位子的人,果然是不简单的。 “净王殿……”三个大字实在引人注目。 “阿塔大人安好!”两个侍卫见到我们立马右手五指并拢抚左胸,并弯腰行礼。 “嗯,这是净王子新来的宫女,带她进去吧。” “是。”其中一个侍卫看了我一眼,回答到。 阿塔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只得任那个侍卫领到类似厨房的地方,然后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有丽,有新人过来了,你安排一下。” 然后从里面出来一个头发脏乱的女子,虽然脸上沾了灰土,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来长得很好看。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拉着我便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说:“这是我第一次做饭,本想给净王子一个惊喜,但是好像……出了一点差错。” 我“咳咳”了几声,里面乌烟瘴气,哪里是一点差错,简直是很糟糕。 “有丽,你这样肯定又要被净王子骂了。”刚刚那个侍卫也跟了进来,好像对她的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嘘,别让他知道不就好了。”说完又把目光转向我,拉起我的手,满眼期待:“你会做饭吗?可以教我吗?”说完还左右摇晃了一下我的手。 我怔怔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女子,明明就是个孩子似的,怎么也会来这里坐宫女?怎么看都不太像。但是,多个朋友总是好的,“我会。” 她听罢一下子高兴地跳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笑是会传染的。 第四十一章 又见耶律净 此后的每天,有丽都在让我叫她做饭,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厨,但是一般的菜还是会做的,就比如今天教她做桂花雪梨汤。 “有丽,这个梨子是不能去皮的,因为等一会我们还要在里面挖个洞,然后再把桂花和水一起放进去,最后蒸一下就好啦。”其实这个我也只是在皇宫里见过,自己也并没有做过,虽没杀过猪,但见过猪跑。如果这个小姑娘想用这个来讨好耶律净的话,我觉得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在浪费了十几个梨子之后,终于完成了。有丽看着面前的桂花雪梨汤,满眼都是期待,我也激动地看着,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个。闻了一下,桂花的清香里蕴含者梨子的香气,闻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好甜,好吃。”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丽已经将手指沾了一点汤水放进嘴里,然后端起来立马就要往外走去,“我这就给净表哥端进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没影了,看来耶律净是回来了,等等她刚刚喊他什么……净表哥?难道有丽是他的表妹,如果这样的话,一切就似乎合理了。 只是,我该找个什么契机见上耶律净一面,虽说我现在已经是净王殿的宫女,但是被安排在厨房里教有丽做饭,好像也没什么机会,看来得令想一个办法了。 第二日,有丽又急急忙忙跑来厨房,说:“悠然,净表哥说——”忽然她捂住了嘴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悠然,我是觉你和别的宫女不一样,我才告诉你的,我其实是净王子的表妹,我是偷偷进来当宫女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除了净表哥,其他人还都不知道呢。” 我好笑地看她一眼,这小姑娘也太容易相信人了,有我以前的样子。叹一口气,我道:“其实我早就猜到啦,你放心,我是不会和别人说的。” 她怔怔看着我,好像在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然后想了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昨天……”说完之后自己便不好意思了。 我点点头,接着问她,“你刚刚说你表哥说什么来着?” 她拍了一下脑袋,“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净表哥说那个桂花雪梨汤很好喝,让……教我的人去见他。”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对不起悠然,我已经说是我做的了,可是净表哥不信,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噗嗤!”我不小心笑出了声,看来耶律净对他这个表妹很知根知底嘛。她嘟起嘴,“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很配合的摇摇头,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她的,以后等她大了点,她自己会知道的。 “这就对了嘛。”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道:“对了你快去吧,我那表哥脾气不太好,不然去晚了说不定要罚你呢。”有丽嘴角透着笑意,不知道有几分是真,还是在报复我刚刚笑了她。 “是,奴家这就过去。”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这倒给了我时间胡思乱想,不知道等会要怎么说,他身边会不会有耶律凰身边的眼线…… 经过一段弯曲的石子路之后,净王殿的正殿已经出现在眼前,门口也没有侍卫,难道殿里没人?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等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之后,才看见殿上方坐着一个男子,一身紫色华服,一双凉薄的眼睛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弯成恰当的弧度,而是淡淡地看着我。 我跪了下来,右手抚左胸施了一个礼,道:“不知净王子找奴家有何事情?” 突然下巴被抬了起来,有一点生疼。我皱眉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男子,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认识你了,春玉楼的姑娘?”他冷冷看着我。 果然还是记得我的,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充满敌意,就算他真的不记得我了,可是之前我也只是一个认错人的路人而已,何必与我有这般大的仇恨? 我眼睛直视着他,看眼前这个陌的人和以前的陈二到底有何区别,最后发现,除了相貌一样,其他的好像……都不复存在了。 “耶律净,你是不是失忆了?”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谁允许你喊我的名字了,快说你与西阑国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量,我感觉我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我忍不住打开了他的手,使劲揉了揉下巴,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本来就是西阑国的人,什么叫什么关系?等等,我差点忘了这里是东兀朝,如果被他知道我是西阑国人的话,会不会被马上当做奸细抓起来? 后怕地看向他,看来不用当做奸细抓起来了,有可能性命已经开始难保了,因为——此时的耶律净面无表情,但是那股怒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抓下去,三天不准吃饭。”然后,我就被人带了下去,关进了小黑屋里。 这是一间柴房,都是废旧的干柴和稻草,蜘蛛网到处都是,我伸手摸了一下地上的稻草,一手掌的灰尘,看起来是很久没人收拾了。我随便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曲腿抱着膝盖,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老鼠,也不知道老鼠会不会啃人肉,所以等到天黑的时候,我也不敢睡觉,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偶尔会传来老鼠“吱吱”的叫声,只是除此并无其他。 “悠然,悠然,你在吗?我是有丽。”门外传来很小的声音,竟然是她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急忙走过去,也蹲在了门边。 “我来看看你,现在表哥正在气头上,我去求他他也不听我的了,等明天天亮了之后我再去求求他,让放了你,你先忍这一晚上。” 我叹一口气,这个耶律净八成是把我当做西阑国的奸细了,或者认定了我是不怀好意的那种人,不管别人如何劝说也不会改变他对我的看法了,唯一能证明方法就是让他想起我来,不过得先知道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知道了前因,才知道下一步应该什么做。 “有丽,你表哥是不是失忆了?”我试探问道。 “失忆?没有呀,他都记得我呢。” “那净王子是不会有个孪生兄弟什么的?”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有这样才会出现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耶律净吧。 外面的影子摇了摇头,“没有呀,怎么了悠然?”他担忧问道。 “没事,我只是好奇问问。”停了一下,我继续问:“净王子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面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净表哥被蔡泽救回来的时候,好像是受了点儿伤,但是没过几天就好了,而且……”她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 “但是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了点儿眉目了。 “以前净表哥总是找不到人影,也从来不管王宫之中的事情,但是这次回来之后,就立马住在了宫中,也开始辅佐王上了。”她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悠然,等会被净表哥发现就不好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好。”不管明天能不能出去,但是耶律净的事情总算有了一点眉目,看来应该是那次受伤有关,那次在山上他受了腿伤,不知道除此之外是不是还受了其他伤?看来只有问蔡泽了。 不过奇怪的是,如果没有失忆,那怎么会不记得我?难道是装的?我立马摇摇头,不不不,他没理由这么做,而且,装的也太像了。但是如果真的失忆了,他怎么会记得他的表妹?看来下次有机会要试探一下。 等到天亮的时候,我才发现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赶紧摸了摸身上有没有什么被咬的疤痕,还好什么都没有。 突然门被打开,太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用手掌遮挡了一下,才眯着眼睛看清来人,一个眼睛还含着泪的小姑娘。 “悠然,你没事吧。”有丽惊喜地拉我起来,朝我周身都打量了一番。 我笑了笑,“我没事啦,才一天而已。”是的,才一天而已,以前在牢里时候比这还难熬都熬过来了。 “没事就好,我求净表哥放你出来啦,不过他说,如果你被他抓住什么把柄的话,就不会这么好过了。”有丽好奇道:“什么把柄啊悠然?” “就是我不好好教你做饭的把柄。” 她对我吐了一个舌头,又恢复了开心,“走,今天你再教我一道新的菜肴,这次我一定要学会,以后不管净表哥想吃什么,我都会做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任她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若有所思……不知道是耶律净把她保护得很好,还是她年纪还小不谙世事? 以前的我和小二,在无花镇的时候,也就如如今的有丽和耶律净吧。只是现在,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耶律净也不再是以前的陈二了。 第四十二章 蔡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丽喜欢耶律净。其他宫女虽然在背后议论过这个一心想给净王子做饭的丫头,但是好在有丽极其受耶律净宠爱的样子,其他人也并不敢拿她怎么样。 “有丽,你表哥知道你喜欢他吗?”当厨房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问正在练习切菜的有丽。 “这个嘛……如果净表哥聪明的话知道的,好像净表哥一直都很聪明。”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那你没想过要嫁给他吗?”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一个男人知道你喜欢他,而他也喜欢你的话,不是应该就会娶你的吗? 有丽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难得看到她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她叹了一口气,“净表哥有喜欢的人,我……是不会逼他娶我的。” 我诧异,有喜欢的人?忽然心中一怔,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忍不住问道:“是谁?” “瓯德公主……”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瓯德公主……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那次半路上出事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是净王妃了吧,然后用着另一种身份遇见有丽,又或许遇见不上。 只是如今,他明明不记得我了,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好的是,我不用这么急忙嫁给一个我还没确定爱上的男子,对于耶律净,我是喜欢的,可是这种喜欢就如我对云中,就如我对石头,就如我对有丽。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抬头看到有丽已经恢复了笑脸,“悠然,不过你也不用太为我担忧,听说那个瓯德公主已经死了,你放心,净表哥总有一天会愿意娶我的,到时候……哼哼,那个时候说不定我还不想嫁给他了呢。” 我也“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口是心非的丫头。 后来的几天里,相安无事,奇怪的是耶律凰也没有找过我,之前只是让我监视耶律净,如果有异动就告诉他,等等……好像也没告诉我联系他的方法,这个凰王爷八成是忘了吧。 “悠然,你快过去偏殿,净、净王子说要见你?”一个宫女在门口喘着气说道。 什么事这么急?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急忙走出去,偏殿是耶律净平常睡觉的地方。 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耶律净满是怒气的声音:“出去!出去都出去!”进去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妙,有丽在地上跪着,时不时传来抽泣声,地上还跪着一个人,他身边放着一个木箱,看样子应该是个大夫。 我走过去也自觉地跪下来,我可能不想此时惹祸上身,还是乖一点儿比较好。“净王子安好,不知找奴家有什么事儿?”我低着头,并不去看他。 “好个屁!”突然身边一个茶壶炸开了花,茶水洒在了裙摆上,印开一朵朵花,还好溅起的碎片没有伤到人。 抬头去看这个我越来越不认识的人,什么时候耶律净变得这么残暴了?只是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才愣了一下,在张脸紫黑紫黑的,仿佛中毒了一般。本来要反驳他的话竟然也忘了要说什么。 床上斜倚着的人咳嗽了两声,才有气无力地说:“悠然,你教有丽做的什么菜?是不是你在里面下了毒?”他凉薄的眼睛幽深而危险起来。 “不管悠然的事,是我自己瞎做的,她没有教——”有丽哭了起来。 “你别说话!”耶律净打算她,“我要听她自己说。” 我心下一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今天我确实没有教有丽做饭,但是我这样解释有用吗?看耶律净看我的眼神,无论是谁,无论怎样解释,今天的这个不知道谁下的圈套,终究是逃不掉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直视他的眼睛,淡淡说道。 他楞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其他人都下去,我要亲自审问。” “净表……净王子,我……” “你也下去。” 然后当所有人都走完之后,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我看着他,他也盯着我,谁都没有说话。最后,我实在忍不住,担忧问道:“小二,你这毒……” “我没事,这点毒还死不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小二。”他冷笑了一下。 我怎么忘了他全名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陈二,你在无花镇的时候叫陈二,你送过一只鸡,不是火鸡,叫傻呆,还有这把匕首,也是当时你送给我的,你难道都不记得了?”说完立马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拿给他看。 他看到那个匕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从我手中拿过去,仔细翻看了一番,然后目光诡异的看着我,看得我心底直发毛。 “是我送给你的?”他不确定地看着我,我点点头。 “那你是我的什么人?”他继续问。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这个我想想,好朋友?知己?未婚妃子……到底应该是哪一个? “我们从小便认识,你小时候总是保护我,后来无花镇被贼人灭了之后,我去了京城,你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遇见的时候,我本来就要成为你的——”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这么你是西阑国的人?”他的眼睛眯了眯。已经不打算再隐瞒什么,我点了点头。有时候隐瞒越多反而越弄巧成拙,耶律净本来就已经不信任我了,不能再让她起疑心。 “原来如此……”耶律净笑了起来,眼睛勾起恰当的弧度,“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这件下毒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下去吧。” 我看了一眼这个似曾相识的笑容,只是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他相信了我没有,但是有一件事我敢肯定,那就是耶律净确实是不记得我了。 回到厨房,只有有丽在里面,看见我赶忙过来问我:“怎么样?净表哥没有为难你吧?”我摇摇头。 “我就说净表哥不会冤枉好人的。”然后眼睛又露出了钦佩的眼神。真不知道这个丫头喜欢耶律净哪里了,以前的自己,对那个总是保护自己的小二也是钦佩的,当时在皇宫之中,他依旧是那么护着我,所以当时想跟着小二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这个陌生的小二是谁? 事情的真相只有找蔡泽问清楚了,“有丽,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蔡泽吗?” 有丽忽然红了脸颊,低声说道:“这个嘛……这个,你可能要去春香楼了,最近他总是往那边跑,不过你应该进不去。”她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对她眨了一下眼睛,“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女儿家不方便进去,只要让别人发现不了女儿身不就可以了。 她一听见有方法,双眼放起光来,“我也要去,我还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呢。”说完自己反而又不好意思起来。 我想了想,带上她虽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因为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耶律净肯定不会放过我,但是凭我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出得去? “没问题,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附在她的耳边,说了出去的计划,她连连点头。 终于出来了!我和有丽两个人穿着下人的衣服,刚刚就是推大马桶车才溜出来的,此时街上很是热闹。 “哇,悠然,你看这个泥人,我也想要一个。” 眼看着有丽又要去一个摊位前,我急忙拉住了她,今天可不是来游玩的,“有丽,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等办完了事情我们再买。”有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跟着我来到春香楼前。 门口两个小厮见我们俩要进去,伸手拦住了我们,“两个下人还想来玩,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这两个势利眼,算了生气不值得,我示意了一眼身边的有丽,有丽明白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银子,在手中掂了掂。那两人见状,立马弯腰,“我们狗眼不识泰山,快请进快请进。” “哼!”我和有丽一人“哼”了一下才进去,如今世道怎么都是如此? 春香楼与春玉楼很像,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都是男妓。 “两位小哥,想要什么类型的?”一个红唇粉面的男子手里拿着手帕向我们走来,说完话之后还将手帕在我们面前抛了一下,浓重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咳咳”两声,压低嗓子道:“我们是来找蔡公子的?” “蔡公子?”面前男子喃喃道,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知公子说的是哪位蔡公子?” “蔡泽。”有丽抢先说道,我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要镇定。 “是他呀,只是这里的客人都是向来保密的,我不会——” 我掏出一块银两,他立马伸手接住,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屏风后面,“呐,就在那边,你们自己过去吧。”说完一边咬着银子一边走了。 我和有丽走过去,从屏风透过来的影子可以模糊看到有两个人影,走到屏风后才发现这两个人影里,其中一个果然是蔡泽,手中依旧拿着一把折扇。 另一个男子一身红衣,脸上并没有涂抹烟粉,但是眉目之间的风情恐怕春玉楼的花魁也赶不上。 蔡泽见到我们,愣了很久,然后反应过来站了起来,“有郡主,瓯——”看见我朝他使的眼色,他立马改了口,“悠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看你如何相会你的情郎呗。”有丽打趣道。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此时终于站了起来,“既然蔡公子今日有友人来访,我也不再多打扰了,下次蔡公子来的时候可要多补偿补偿一下人家。”说完向蔡泽抛了一个媚眼之后便离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蔡泽的面色有些难看。 “蔡公子,我是有事向问你一下。”不想再啰嗦什么,我直接问出我今天来的目的。 蔡泽也不问我是什么事情,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事情。” 我怔住了,他果然知道! 第四十三章 有丽不见了 “那天我根据净王子的命令,本来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在在半路上与你们接应,然后一起护送你们回东兀朝,虽然净王子早已安排了好了万全之策,但是谁也不曾想到,还是晚了那么一小会儿,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帐篷里和周围已经没有了半个活人,满地都是鲜血,而且和净王子一起去的那个使者还死了。” 使者?眼前闪现出让耶律净护我离开,而自己杀入敌围的那个男子,已经记不起了他的样子了…… 蔡泽缓了一口气,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能杀得了那个使者的人,来头肯定不简单,然后我们就在附近的山上找你们,找不半天也没有发现人影,最后在一个山脚下发现了耶律净,身上都是刀伤,昏迷不醒,应该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他说完叹了一口气。 刀伤?我疑惑,当时耶律净就只有腿伤,怎么还会有刀伤?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身影……暮浣!如果她在伤了我之后,又回去找耶律净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呢?”我继续问,还是不明白耶律净怎么会突然不记得我了。 “然后我就找大夫,大夫救了好几天才把他救回来,可是当我问起瓯德公主的时候……净王子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有以前的一些事情都还记得,貌似……”蔡泽对我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好像只要是关于你的,他都记不得了。” “大夫怎么说?难道就没有法子医治了吗?”我急忙问道。 他摇摇头,“大夫说这种奇怪的病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至于能不能医好,只能看天命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耶律净明明记得别人,却唯独不记得我了,只是……以后该要如何,如果他记不起我,凭我的一人力量,怎么能斗得过那个深藏不露的凰王爷? “这么说……净表哥不记得那个什么瓯德公主了?”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有丽忽然说道。 蔡泽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不过——” 没等他的话说完,有丽便高兴地跳起来,往门外飞奔而去,“我要接着给我净表哥做好吃的去了。” 我无奈笑笑,转头对蔡泽说:“有丽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希望蔡公子能为我……”虽然我是冒牌公主,但是目前还不是说明真相的时候。 “公……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不会随便说的,毕竟这里东兀朝……不过你待在这里也不安全,如今两国还在打仗,如若让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没事,我来只是想找耶律净的,如今他竟然没事……我会尽快离开的。”我对他感激一笑,小时候就见过他和小二一次,那时候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如今……“不过你怎会喜欢上了男子呢?”虽然知道不该问这种问题,但是嘴巴总是比大脑快一步。 他“咳咳”几声,脸颊都憋红了,“这个、这个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以后便会知道了。” 我点点头,不再打趣他,急忙告辞,有丽这丫头可不能看丢了。 但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有丽不见了!等我回到净王殿的时候,依旧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又问了一些其他宫女,都说没有看到。 这种不好的预感越扩越大,直到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往偏殿走去。 “呼呼……”等我跑到的时候,我喘着粗气问侍卫:“净王子在吗?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净王子正在沐浴……这个?”其中一个侍卫犹豫起来,面露难色。而我哪还有时间和他墨迹,一下子冲了进去。 “耶律净……”忽然想起来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还这样称呼恐怕要被揍,“净王子!净王子!我有大事找你!” 屏风后面的木桶的水“哗啦”一声响了起来,“悠然,你要挑衅本王子的耐心。” 我自动忽略某人快要爆发的怒气,直接说道:“有丽、有丽不见了!” “你说什么!”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来的,然后人就一下子来到了跟前,衣服的带子还有系上,光滑结石的胸膛之上都是小水珠,我咽了一下口水,意识到现在不是看这个时候,立马低下头,“有、有丽今天和我王宫的时候不见了……” “让开!”肩膀被人猛得推开,我吃痛,忍了一下,先找到有丽再说。 一会之后,不知道他从哪里牵来一批马,一跃而上,他正准备离去忽然想起什么,伸手过来,“你和我一起去!”我自知理亏,伸手,也骑了上去。 漫漫长夜,天色已黑,行人也是寥寥无几。这偌大的地方,要到什么地方找? “你们去了什么地方?”冷冷的声音夹着冷风钻进我的耳朵,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春香楼……”我小声说道,面前的人许久没有声音,最后马停了下来,我一看正红玉楼,来这里做什么? 红玉楼不同外面的寂静,里面热闹的很。 红妈妈笑嘻嘻地走过来,正要说什么却被耶律净抢了先,“红妈妈,我今天不是来找乐子的,你让银川出来。” 红妈妈见状,似乎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不敢再多说其他的,“好的净王子,你稍等一下,我这就过去。”说完红妈妈走远了,耶律净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而我可不敢坐,直直地立在他的背后。他不赶紧去找他的表妹,反而来这里找银川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果然不出一会儿,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便走了过来,先是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对耶律净施了一礼,“不知道净王子匆匆忙忙找我这个平民百姓有何要事呀?” 耶律净听见他这么说话竟也不气,笑着说道:“很早便知晓银川公子消息广博,不知道能否帮在下一个小忙?” 银川仿佛来了兴趣,奇道:“能让净王子如此捉急的人,莫不是那个死而复生的瓯德公主?”不知道为何,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瞟向我,难道他也知道了我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个瓯德公主,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此人。既然记不起的人,想来也不是很重要的人。”耶律净淡淡说道。 我的心颤了一下,不是很重要的人?或许吧……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所出的话。我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那就怪了……她可是你未过门的王妃呢……不过你既然不记得了,那就算了。言归正传,你想找的人是?”银川嬉笑过后,开始正色起来。 “是我的表妹,有丽郡主。” 面具后的神情看不清楚,但是依旧说道:“没问题,半柱香之后便会有消息了。”说完朝不远处的红妈妈示意了一下,红妈妈离开。 就这样等了半柱香之后,红妈妈准时递给银川一个纸条,银川看罢“哈哈”大笑起来,“净王子放心,此时有丽郡主已经回到了王宫之中。” 我诧异之余,不忘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戴面具的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绝非他刚刚说的平民百姓那么简单。 耶律净道谢,问银川要多少银子,但是他却摇了摇头,说道:“只希望净王子能记住在下的这个人情而已。” 耶律净也“哈哈”笑了起来,并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算是默认了。 回到净王殿的时候,果然看到有丽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她旁边还站着蔡泽。 有丽看见耶律净,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净表哥,我刚刚迷路了,差点就回不来了,呜呜……”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哭……”耶律净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却轻拍着有丽的背。 “走,净表哥,我刚刚给你做了好吃的,你快尝尝……”说着拉起耶律净就走了。 “公……悠小姐,你也不要怪净王子,他如果没有忘记你的话,你们现在肯定也……”悠长的叹息声传来,我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没有忘记我,我们肯定也如这样一般了吧。谁知道呢?或许不是这样,或许有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但是那个时候的耶律净,肯定也会如现在这么紧张有丽一样紧张我的吧。当我趴在他肩膀哭的时候,他应该也会轻拍着我,安慰我,但是……我就一定会如有丽一般这么喜欢给他做吃的吗?答案是不会。所以,有丽或许才是真正得适合他。 “没事,我并没有不怪他。”我也叹了一口气,终于想开了。 其实我并没有嫉妒,只是有些羡慕而已。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拥有的时候毫不在意,当你失去的时候,当你眼睁睁看着他跑到别人怀里,用曾经宠溺你的目光看着别人,你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过和无奈的……这种难过和无奈,也是自找的而已,怪不得任何人。 第四十四章 身份暴露 后来的第二天,便传出净王子要娶有丽郡主做王妃的消息。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我只看到有丽似乎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了,因为她这几天要么不是发呆,就是一个人在那里傻笑。 “悠然,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呀?”有丽目光朝向窗外,手中的菜叶一直拿在手中也没有动,这句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问我了。 我从她手中拿过菜叶挑拣起来,看着她傻傻的样子,心中五味陈杂,“傻丫头,这怎么会是做梦呢,净王子平时那么宠你,不娶你还娶谁呀,你说是不是?” 有丽先是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净表哥愿意娶我只是因为忘了瓯德公主,万一以后他又想起来怎么办?” 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过几日就是你们大婚了,难得这么开心一回,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出现了再想吧。”而且哪有那么容易就想起来,再说真等他想起来了,也早是物是人非了。 “嗯嗯,你说的对!”有丽使劲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开心。 半月之后,正是净王子与有丽郡主大婚的日子,这日净王殿的宫女们才知道有丽的另一个身份,鹗搻王爷的女儿——有丽郡主。由于有丽郡主不经常出门,所以见过她的人很少,怪不得能当了那么久的宫女都没有人发现。但是,今天也是耶律凰第一次给我安排任务的日子。 我看着手中的字条:今夜在大婚之时阻止成婚。完成之后给你解药,否则今日之后便要毒发。凰留。 看完之后将纸条投入火种,看着冒着的火苗,沉思起来,这耶律凰也太看得起我了,难道凭我的一己之力就能阻止?等等,除非……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没错,应该就是这个了:让我暴露自己瓯德公主的身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阻止这场大婚,毕竟我才是他应该大婚的正主。 我握紧拳头,这个耶律凰真是太阴险了!不做,明日没有解药依旧会死;做了,耶律净不是大怒杀了我就是被东兀朝当做诱饵来威胁西阑国,而且,其实并不会真正能威胁得上,因为她们不知道我是假的,就算我说我是假的,又有谁会相信? 外面已经放起来鞭炮声……已经开始了! 东兀朝的婚礼是在晚上举行的,还是还是在外面最广阔的草原上。此时,草原上载歌载舞,有一簇一簇的火堆燃烧着,把天都照得红得耀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婚礼,与西阑国是不同的。 “你怎么也来了?”蔡泽突然出现在身边,看我的眼神中透着不忍,他一定是以为我还在痴情耶律净吧。 手中还是那把折扇,如初春天气还有些凉意,不知道这把扇子有何独特之处。 “我只是来看看。”我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将目光看向远处的两位新人身上,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娇小可人。 “哎,其实——”蔡泽欲言又止。 我打断他的话,不希望他再说些什么话来安慰我了,“蔡泽,我明日就要走了,以后帮我照顾好耶律净,还有……尽量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还是不要记起的好,这样就挺好的,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以前的承诺什么的就让它过去吧。 “这个悠然姑娘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也……尽量不再提起你。”蔡泽也看着远处,喃喃说道:“唉,走了也好……也好哇。” 其实没到第二天,或者说是还没有天亮,我就在偷偷离开了,这次离开得很轻松,也没有人留意到我,想来应该是由于王宫还沉浸在净王子的大婚之中,疏于了防范。 我背着我的小包袱,里面装着一些干粮和银子,等天在亮一会儿的时候,我就去找个马车,到时候先去明兰找石头和田妈,然后再回西阑国。 可是、可是,为什么头忽然那么沉,眼前也变得黑暗起来,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有些熟悉的屋顶,人一个激灵,立马坐了起来,转头正对上一双褐色的眼睛——耶律凰!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回来这里了。 我抚抚还在发疼的脑袋,昨天不知怎么突然晕倒,应该是毒发了吧,但是我现在怎么还活着?诧异地看向耶律凰,“又是你救了我?” “不然你以为呢?”他好笑地看着我,“虽然你没有完成我的计划,但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褐色的眼睛幽深起来,“你的毒我已经给你解了,你也不再是我的棋子了,但是——”话锋忽然一转,透露出一丝杀气,“我也不会留下不听话的棋子,明日我就会将你交给王上,但时候是死是活,就要看你的运气了。”说完之后,转着轮椅走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却越来越亮,太阳开始出来了……耶律凰果然没有骗我,不一会便来人将我绑了起来,然后塞进一个轿子之中,不知道要将我带到哪里,应该是王宫。我苦笑一下,刚刚千辛万苦逃出来,如今又要回去,唉,人算不如天算。 过了好一会儿,轿子的帘子才被撩开,四周都是侍卫,这里是……我被拉下马车,身后的人使劲将我往前一推,然后对前面的一个侍卫说道:“这是凰王爷发现的东兀朝的瓯德公主,可要看好了,等会我去报告王上。” “是!” 然后我又被……关进了大牢…… 没等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王上驾到”的声音,我紧张起来,死死盯着前方。先是出现一道长长的影子,然后一个戴着插着一根羽毛的人立在了我的面前。肚子有点大,脸有点大,眼睛也瞪的大大的。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人……不是个善茬。 “你就是瓯德公主?”带着怀疑的声音。 “我不是。”我只能这么说了,说再多,也只是让他觉得我在狡辩而已。 “来人,把她上面的衣服扒了下来。”淡淡地下了命令之后,然后就有两个侍卫来扒衣服。此时我才惊恐起来,眼泪也掉了下来,但是都无济于事。 “谁都知道瓯德公主背上有一块莲花胎记……你可知欺骗我是什么下场?”王上恼怒说道。 我只紧紧搂着衣服抽泣,我也不知道这莲花胎记我怎么会有……难道是皇上故意在我身上做的假的? 见我许久都没有回话,眼前的人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罢了,你这小命我还要拿去与重言小儿做交换,哈哈……我就不信他不救你这个亲妹妹,不过到时候真不救你也怪不得我咯。”边笑边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远了,我才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如果我还活着,今日所受的屈辱,我一定会让他加倍奉还。 接着,东兀朝便放出抓住了瓯德公主,要拿我交换边界的两块疆土的条件。这些消息也是听看守我的人哪里断断续续听来的。 然后,第一个来牢中看我的人竟是有丽! 我看着她吃惊的表情,想来她应该只是想看看瓯德公主长什么样吧,如今发现竟是我,不知道对我该有多失望了。扭过头不去看她,是我对不起她,不该有意瞒她。 “我前几天还奇怪悠然去哪里了,没想到净表哥口中心心念念的瓯德公主就在身边,我还让她教我做菜。”有丽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我走过去,解释道:“对不起有丽,我也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情势所迫,我也是……没法暴露自己身份的,不然,会比这更早的进入大牢。” “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以后不想再见你了。”说完跑开了。我颓然坐地地上,这个傻丫头,唉……以后等她再大点,就会明白人心的险恶了,或许是从今天开始就明白了。 而第二个来看我的人,我也是没有想到——耶律净! 眼前的耶律净似乎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看我的眼神若有所思,“这几天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你真是瓯德公主?” 我悲哀地看他一眼,已经彻底不对他抱任何期望了,如果他真的想起来什么的话,喊我的应该是“然儿”而不是依旧在怀疑我。 “我不是真的瓯德公主,是他们弄错了。”我淡淡说道,躺在地上睡觉,不想再与他多说些什么,“这种地方净王子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他听罢,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在牢外面站了好久好久,久得我都快要睡着了,然后才似乎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再然后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任由眼泪滑下滴在杂草下的尘土中,我说了我是又怎样呢?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小二,不会再那么奋不顾身地救我了,而且,我也不想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让你与你父皇为敌……这恐怕正是耶律凰想要的吧。 就这样先睡一觉吧…… 第四十五章 好久不见,胡景逢 就这样在牢里呆得衣服都快发霉的时候,终于有人进来了。一推人,还有一个微胖的领头男子,别人都喊他“廖首领”,虽然胡子花白,但是那镇人的气质还是让人不敢不敬畏。 “把她绑好带到车上。”廖首领第一个发出声音。 “是!”一群人喊完就把我五花大绑起来。 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就如犯人一般锁在了囚车里,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越走风越大,越走风沙也越大,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放缓了速度,原来是远方也有车马的声音传来。 对面的尘土扬起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直到对面停了下来,等烟尘散了去,才看清楚,竟是西阑国的士兵! 为首的男子穿着铁甲,背上拿着一把长枪,看着有些熟悉,可惜看不清面孔。 “胡将军,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要想好了?”廖首领向对面喊道。 “廖首领放心,我国愿意拿两块疆土交换瓯德公主!”对面有声音远远传来。 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难道就是之前皇宫之宴上被封的胡大将军?我想抬头仔细去看看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可终究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看不真切。只是,皇上怎么会愿意拿自己的疆土来换一个假公主?这就怪了。 有人打开了囚车,我被一把拉了出来,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差点趴到地上吃土。那个拉我的侍卫,看也不看我一眼,面无表情。 “瓯德公主,你自己走过去吧。”廖首领对我说道,眼睛却依旧一转不转地盯着前方。 让我自己过去?我咽了一口口水,为什么心里这么忐忑不安?我小心地往前走着,周围没有任何声音,这也是我最怕的,最怕这么安静的时候 突然“嗖”地射来一把箭什么的,那我肯定要死翘翘了。 当我走到中间的时候,虽没有听到箭声,但是身后的突然传出的声音还是吓了我一跳。“胡将军,我们要的只是疆土而已,万一人到你手上我们什么也没拿着可怎么办,所以——”廖首领话锋忽然一转,“你先把地形图用箭过来,等我看了之后再……否则,我这把箭可是一向很准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后背一阵发凉,一动也不敢动了,直觉背后有一把箭对着我。 “嗖——”地一声,一只箭从我身边而过,上面还插着一块皮纸,应该就是刚刚所说的地形图了。 等了好一会儿,身后才又传来廖首领的声音,“胡将军果然是个守信用之人,我也不是一个小人,就等好好带回你们的公主吧,如果下次再被我们抓住,就不是两块疆土那么简单了。” “胡思领教了。” 原来他真是那个胡思……记得当时那个士兵说:胡将军正在里面喝酒,说不论谁来了都不见客…… 如今,面前越来越近的是: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眼睛狭长的男子,要说那张面容上唯一一个有灵气的地方,恐怕就是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了,唯有这双眼珠子,好似在哪里见过。 近了近了,心有点跳的慌,接下来难道就要进宫了,然后就可以为母亲报仇了? “嗖——” 又是“嗖”地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趴在了地上,不过是被眼前的人推开的。我吃惊地看着眼前肩上插着一把箭的男子,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为我挡箭。 “这个狡猾的老贼。”他闷哼一声,看我一眼对身后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赶快护送公主回去,其他人跟我一起上。” “你的……”我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就已经冲了出去,那个穿着铠甲的人,很快便被一堆士兵淹没,再也瞅不见了。 “公主,快随我们回去吧,胡将军英勇善战,定会安全回来的。” 我点点头,扭过头不再去看身后的那一片腥风血雨。 在军营之中坐立不安了大半天,也不见胡将军回来。本来如果他不帮我挡那一箭的话,我心里可能还没这么……担忧,可是偏偏他……如果他要是因为这一箭在战场长站死了,我可就罪过大了,怎么办?怎么办?可惜我不会武功。 直到太阳下山,终于有人在外面惊喜的呼喊:“胡将军回来了!” 我急忙掀起帘子出了帐篷,果然看到那张满脸尘土和紫黑的脸,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他看见我,眼睛不知为何变亮了,紧接着身体被牢牢抱着。我只得呆呆地看着眼前突来的一切,这是个什么情况? 由于他比我高的太多,他只是将下巴抵着我的头顶。我承受这那不轻不重的重量,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头顶上的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嗯?”我闷闷发出一个疑问,依旧不敢动弹,这个胡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打仗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他吃痛捂着下巴。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哈,我忘了你在我上面……”然后想起他的箭伤,将他转过去,肩上已经没有了那把箭,只剩下紫黑的一大块血迹。我不敢去碰,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箭伤……没事吧?” “这点小伤,怎么会有事?”他笑了起来,眼睛小了很多,我怔怔地看着。 “悠然,你怎么了?”他担忧问道。 我张大了嘴巴,“胡景逢?” 他也愣住了,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紧紧抱住我,低低的嗓音传来,如果仔细听,还有还有一丝颤抖,“是我,悠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胡景逢……”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原以为不会再相见的人,忽然有一天,毫无预兆地又碰见,在众多不幸的事情里,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抱了许久之后才发现,周围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这下好了……马上就会传出瓯德公主与胡将军有私情的消息传出去了。 我看向罪魁祸首,都怪他,如果不是他突然抱过来,如果他没有承认他就是胡景逢,如果…… “各位兄弟,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起过的我的未婚妻子,今日得见有点激动,还望大家不要介意。” “原来这是那个将军你常提起的有婚约的小娘子呀。” “恭喜将军,喜提新娘。” “长得还挺标致,是不是和将军你一样爱吃鱼呀,哈哈……” 周围忽然一阵打趣,这个胡景逢,是不是把什么都跟他们说了,我赶紧逃进帐篷里。 “哈哈,胡将军你的小娘子不好意思了……” “是呀是呀……” “什么时候让皇上给你们办喜事呀?” “……” 再后面的就听不真切了,应该是被胡景逢打发走了。 夜晚很快便来临了,有人给我专门烧了热水,让我洗个澡。我闻了闻,差点恶心吐了,一股馊味,真不知道胡景逢是怎么抱的下来的。 等洗好澡,便有人喊我说胡将军让我去给他上药。虽说军营里没有其他女子,但是让我来给胡景逢上药还是……多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但是那箭伤终是因为我,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了。 此时的他,半坐在床榻上,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来他的身材修长,已经不再是那时候抢我鱼、挡我去路的一堵墙了,眼睛,脸蛋也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太热了?”面前的人好奇起来,然后还不忘在我脸上左捏捏右捏捏,手也不老实地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恼怒,不,应该是恼羞成怒更恰当一些,连忙躲开了他的手。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他是胡景逢,我早就上去给他一拳了。“你以为是在捏馒头呀,这下可好,应该更红了。”我摸了下发烫的脸,手护紧衣服,懊恼地看着还在偷笑的他。 “让我看看是不是更红了?”说完他的手又要上来,但是刚刚一瞬间的狡黠出卖了他,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别闹啦,快先把药上了。”我正色道,不再与他嬉笑。 “好的攸儿,我听你的。”他说完便乖乖坐好,还自觉地把上衣给脱了,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默念了五遍“非礼勿视”还是没有什么效果。眼珠子不自觉的瞟了上去,光滑的皮肤,结实的臂膀, 如果没有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心不知怎么疼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往上面擦着药,这个时候胡景逢忽然也不说话了。 “胡景逢,皇上怎么可能会愿意拿两块疆土来交换我呢?”我率先打破这有点诡异地安静。 “是我要交换的。” “啊!疼!”刚刚还一脸镇定的某人,此时脸快皱到了一块。 我抱歉一笑,“太吃惊忘了手劲了。”他无奈摇摇头,接着让我上药,我放轻力量,“你是说你瞒着皇上做了这个交换。” “嗯。” “为什么?这样你会被皇上治罪的。”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担忧地看着他。难道今天救了我,明天他就要去送死。 “傻攸儿,我怎么可能会被治罪,目前皇上还不会把我怎么样。”他抚上我的脸颊,目光幽黑,“其实不管是几块疆土,就算是整个西阑国,如果能换取你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叹息一声,这次没有躲开他粗糙的手掌:或许傻的不是我,而是你…… 第四十六章 兵营的快乐生活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影。我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着这恍如梦境般的帐篷,捏捏自己的脸,不是很疼,再使劲捏一下,疼了,终于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昨天发生的一切也不是梦。 哇,我真的逃出东兀朝啦!再也不是他们的棋子啦!我高兴地跳了起来。 “攸儿,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胡景逢今日竟没有穿铠甲,一身黑衣,显得身材更加修长了。这样的他……有点陌生,但是真的很好看,我稳住脚,差点看愣了去,想起他刚刚的问话,“高兴我终于不用当别人的棋子了。” 却意外看到胡景逢心疼的眼神,他放下手中的饭菜,叹一口气,拉起我的手,“攸儿,就让我以后保护你可以吗?”那双有些狭长的眼睛,黑的幽深而耀眼。 我怔怔看着他,他此时的神情让我忽然想起,当时在皇宫之中要带我走的小二,那个时候,小二的眼睛也如这般。 摇摇头,看到他的眼睛仿佛突然没有了光似的黯淡下去,我解释道:“我现在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人了,所以我——” 身体被拥到一个怀里,他叹息一声,“我知道,所以我不逼你,而且……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还是会保护你的,会一直保护你……就像小时候你保护我一样……” 啊?小时候我保护他? “我小时候什么时候保护过你?”我好奇地看着他。 脸又被某人捏了一下,“我就知道你忘了。”捏完,嘴角弯了起来,眼睛重新又黑得发亮,“那是我第一次跑出无花镇到外面玩,虽然那时候自己很小,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一个树林里瞎跑的时候,遇到了三个都比我高的小孩……” 脑海中忽然就出现一个坐在地上哭泣的小男孩,脸上肥嘟嘟的,小眼睛小嘴,正被三个高个子小孩围着,搜他身上的衣服,掏出大把的糖果。没错,那三个人正是花下,小花,阿木。 糖果?我飞快地跑过去,本打算让他们也分我一点吃的,没想到他们仨看见我来了,竟一股烟似的跑了……好歹认识一场,,不分我就算了还跑。我恨恨想着,也没有管地上已经停止哭泣的某人,撒腿就去追她们,喊着“别跑,别跑!” “哈哈哈……”我再抑制不住大笑起来,原来那个胖小子就是他呀,原来……他以为我在救他…… “你笑什么?”胡景逢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看着捧腹大笑的我,一会儿又说:“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揉揉快笑出眼泪的眼睛,正对上他期待的目光,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傻景逢,我当时追她们只是想让她们分我一点儿糖果,而她们当时见我就跑,就是怕我抢她们的糖果。”想想还是告诉他吧,而我也并不希望他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他才如此对我。 胡景逢歪头想了想,然后又想了想,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怕他突然把我当作生人看待。 “原来如此,当时我还奇怪,你当时那么瘦小,她们为何怕你,而且她们还是三个人。”胡景逢恍然大悟一般,然后又把目光对向我,“但是 其实不管你当时的初衷是什么,我最后都是得救了,所以我觉得你救了我,你便是救我。”他狡黠一笑,我无奈,也笑了起来:这不也是我希望的吗? 如果我不认识那三个小孩,我真的会救他吗?答案是:不会。这是大实话,因为我打不过她们仨。 “好啦,好啦,快吃饭吧。”他忽然说道,然后又喃喃自语:“应该凉了,我找人再热一下。” 我抓住他打算端走的手,摇摇头,笑道:“没事,我不喜欢吃太热的。”军营不比其他地方,做饭什么的都比较麻烦,粮草什么的也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我哪有那么娇贵。说完便端起一碗粥开始吃起来,还有两个小菜,其中一盘是野菜,另一盘是几条不大不小的鱼,没想到军营之中还能吃到鱼。野菜味道不错,鱼味道也不错……好吃! “嗝!”我拍拍自己鼓鼓的肚子。 “吃饱啦?”他好笑地看着我,“谁家公主会像你这样哟?我看你怕不是要嫁不出去了,不如我委屈一下?”说罢便凑了过来。 “嗝!”对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就是一个饱嗝,还想调戏我,不知道我最会大煞风景的吗? 他捂着鼻子,立马跳到好远,喃喃自语:“这菜味道这么大的吗?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哈哈哈……”我又大笑起来,这傻瓜,这野菜当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啦,我刚刚只是……不小心放了一个屁而已。但是这种事儿,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他的,哈哈哈! 就这样过了几天,看他有时候训练兵,训练完了兵有时候会带我到周围走走,有时候还会带我去抓鱼。附近有一个小溪,他说我上次吃的鱼就是他在这里抓的。 我坐在岸边,看他拿着他的那个长矛,一扎一个准,不知道这小溪里的鱼还能被他吃多久。 “胡景逢,你不会是为了方便抓鱼才故意选的这个武器吧?”我突发奇想。 “你怎么知道?”他说罢,下手去,等举起长矛的时候,上面又是一条鱼。 我哑然,没想到竟然被我瞎说中了。接过他那条小鱼,不禁担忧道:“这小溪里的鱼是不是要被你吃光了?剩下的怎么都这么小了。” 他提着长矛,上到岸上,“我平时又不怎么吃,这不是你来了吗?本来这条小溪都没有鱼的,这也是经过之前下了雨才突然出现的。”他好笑地看着我,我吐吐舌头,是我误会他了。 “胡——”突然跑过来一个士兵,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胡景逢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皇宫那边来了圣旨。” “嗯。”胡景逢好像并没有太多地意外,慢慢地穿着衣服,直到系上最后的腰带,他才道:“我现在去接旨,你在这边帮攸……瓯德公主清洗一下鱼,然后再护送她回去。” “我也去。”我想也没想就说道。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今天不行,乖乖等我回来。”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去。 “嗯,我等你回来。”我低头说道,再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 “瓯德公主还记得在下吗?”身后传来声音。 我回头看着他眼角的一颗黑痣,是很熟悉,特别是他脸上莫名其妙的敌意……想起来了! 当时他说:“公主,你马上就是敌国的妃子了,还是少出门比较好,这不光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不连累其他人。” 真的就是他! 我承认他说的话都在理,可是这些话不是也可以好好对我说不是吗,也不用非得用看仇人的眼光看我吧。如今他看我的眼神虽然不是看仇人的那种,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善意。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诧异,大概是没想到我问得这么直白,然后冷笑一下,“瓯德公主也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笨嘛。” 自动忽略想对他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追问,“为什么?我记得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你,更不可能哪里得罪了你。” “你说的都没错,我们确实无冤无仇,只是我讨厌皇室之人罢了。”他叹息一声,目光飘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 这就奇怪了,讨厌皇室之人,却在军营里打仗,“那你为何还要来军营为皇上卖命?” 他突然嗤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这是为国家、为西阑国卖命,关皇上什么事儿,而且……”然后转头深深看我一眼,“如果不是敬佩胡将军,如果不是胡将军对我有恩,我才不和你这么多嘴。” “噗!”不知怎么我就忽然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那最后一句话吧,原来他仇视我是这个原因,既然胡景逢对他有恩,那么应该就不会对我怎么样了……我终于放下心来。 “你笑什么?”能看出来他正憋着一股怒气。 我朝地上的木桶怒了努嘴,示意他里面还有好多鱼在等着他呢。结果他满脸疑惑,皱着眉,小心翼翼走进近那个木桶……难道还怕我害他? 他见了里面还在活蹦乱跳的鱼,终于想起了什么,狠狠瞪我一眼,似乎是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他。我兀自暗笑,是他自己只顾着仇视我自己忘了正事,还怪我? 他提起木桶就跑到河边开始杀鱼,去鳞,去脏,洗鱼……动作虽然生疏,但是速度一刻都不敢慢下来…… 远处的一轮红日,正隐没在群岚之间……日光在溪水的微波粼粼中一晃一晃,仿若红日鱼一般…… 我坐在地上,翘起腿的一摇一晃,悠闲地看着前面忙碌地某人,以及远处天边正在落山的太阳……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想的生活,怕是要结束了吧…… 第四十七章 离开 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胡景逢,问起其他人才知道是在另一个帐篷里议事。 看来皇宫那边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在帐篷之后等了许久,终于看到胡景逢掀门帘进来。“怎么样了?皇宫那边说的什么?”我急忙过去追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希望我回宫一趟,具体什么事也没有说。”他说完冲我笑了一下,为何我会觉得有些苦涩。 “那我呢?”我低声问道,我是希望和他一起走的,只是不想再进皇宫。在军营的这几天,我都差点要忘了皇上的杀母之仇了。有时候想,要不两人一起远走高飞好了,什么仇恨,什么守卫边疆,都随他去吧。 “你……”他沉思一会儿,“我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我能安全回来,我们就……结亲,如果没回来上……”他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要不我们什么都别管了,一起离开吧?”我试探问道,虽然知道这种想法不太真实。 “逃不掉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心疼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忍,“攸儿放心,我对皇上来说还是有用的,最近边疆战况紧急,他还不会拿我怎么样?” “是吗?”我心下犹豫起来,虽然他嘴上说的比较轻松,但我心里总觉得很不安,“我还是要去,皇上杀了我母亲,我得报仇。”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说服他。 如果以后的我知道,这句话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之后,我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皇上杀了你的母亲?” “嗯,他想让我冒充瓯德公主,就把我娘杀了。”我恨恨说道。如果这次进了宫,我肯定要报这仇,以及之前重重。 双手忽然被攥住,他轻轻地一点一点剥开我紧握的拳头,叹息一声,“那我更不能让你去了,不能让你以身涉险,以及……送死。” “谁说我就是死,如果是他死呢?”我不满道,难道就这么小看我? 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知道当时我在皇宫之中为何没有与你相认吗?” 我摇摇头,虽然也奇怪过,但是知道定有他的理由。 “当时我一脑子想的也是报仇,打算报完仇再找你的,而且,当时你还要去和亲,当时也有些赌气。” “然后那天你才喝了那么多酒?”我忽然想起来。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从我加入军营,便一直找东兀朝的贼人报仇,是他们杀了我全家……”此时再说起以前的事,胡景逢脸上显得很平 静,“但是越杀到最后越发现,没有用,死的人还是死了,也再也活不过来了,只有珍惜当前拥有的,守护好,才能不会失去的更多。” 一双黑得如玉石般的眼睛盯着我,“攸儿,你明白吗?我现在不想再失去你了,也只有你了。” 我抱住了他,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既然是他希望的,那我愿意放下仇恨,等他回来…… “报,胡将军……”有个士兵冲了进来,看见我们之后又快速地低下头去。 我赶紧松开胡景逢,往后退了几步。虽然外面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和胡景逢以前定过亲,但是别人面前搂搂抱抱,还是感觉很不好意思。 “咳咳,什么事儿这么慌张?”胡景逢咳了几声后说道。 “刚刚有人硬闯了进来,说是瓯德公主的弟弟,属下也不清楚,所以来……”那个士兵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弟弟?我好像没有弟弟,除了…… “是石头,他竟然来了!”我急忙说道,惊喜地看着胡景逢。 胡景逢会意,对那个士兵点了点头,士兵一下子便立即出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带回来一个人,正是石头。 “姐姐,那些人竟然不让我进来,呜呜,终于找到你了。”立刻有个少年奔过来投入我的怀抱,这个石头……演戏演得太假了吧。 我小心翼翼看向胡景逢,果然看见他脸色不太好看。我拉开石头,看着他黝黑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啦?”上手摸了一下,不是墨水,除了有点尘土,并没有沾到其他的东西。 “还不是这几天赶路晒的,我一听到东兀朝要拿你去和西阑国换疆土,我就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没有你快。”他懊恼地皱着眉头,我却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如果不是那次你被人掳走,我和田妈能那么辛苦找你吗?”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是是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跑的。”简单地安慰一下他,我便把他带到胡景逢的对面,对石头介绍道:“这就是我以前在家乡时候定过亲的男子,胡将军。” 胡景逢脸上依旧是臭气烘烘的那种感觉,并没有正眼看石头。石头忽然把我拉到一个角落,低声说道:“怎么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我也放低声音,“可能是把你当作情敌了。”说完自己捂嘴笑了起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别扭的胡景逢。 此时石头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然后—— “姐姐,我饿了,我要吃饭。”我的身体又被抱住,不小心瞅见石头看向胡景逢时露出得意的笑脸,然后胡景逢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我无奈摇摇头,一个少年,一个年轻男子,怎么还跟俩小孩似的。在胡景逢正要爆发的时候,我开口了,“好了,都别闹啦,今天正好有鱼吃,开心点。”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 “……” 然后我也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又看看他……直到有人将饭菜端了上来,才打破这股别扭的气氛。 “你们要是不吃,我可就吃完了?”心里暗自奇怪刚刚石头不还吵着饿呢,如今饭菜上来了怎么这么沉的住气,“石头你不是饿了吗?” 回头去看石头,“咦?”不知何时他已经一手拿着馒头,一手啃着鱼。 “我这不是已经在吃啦嘛。”石头口齿不清说道,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哈哈,好身手!”一直没有说话的胡景逢终于开口了,对石头投去佩服之情。我自己小声嘟囔:“都是以前偷东西练出来的,身手能不好嘛。” “你说什么攸儿?” “没有,没有,我啥也没有。”竟然被听见了,我明明是在心里嘀咕的呀。 “她是在嫉妒我呢。”某人不以为意的声音。我使劲瞪他一眼,鱼都堵不住他的嘴。 “攸儿,如今你认了这个弟弟……咳咳,虽然不是很放心,但是有人照顾你总比没有的好,今天晚上我就送你们走。”胡景逢看了石头一眼,对我说道。 “这么急?”虽然已有准备,但是这么快,还是觉得有些始料未及。 “晚上皇上眼线应该会少一些,明日我就要进京了,所以今晚必须要确保你们安全离开。”说完紧紧抱着我,也不管还有个人在旁边吃东西呢。 “你也吃点东西吧,我出去准备一下干粮和车马。”说完松开我,转身掀起帘子出去了,一股夜里的冷风灌了进来,我打了个冷战。 “别看了,快吃吧。”石头一边吃着一边嘟囔,“放心,还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说完还跟真的似的拍拍胸脯,不知道上次是谁别人救了他之后,跑得人都没影了。 我哼了一声,“你还是好好保护好你自己,别让别人来保护你就不错了。”然后正打算吃饭,哪还有鱼?瞪向罪魁祸首。 石头并没有注意到我,兀自摸着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直到对上我想吃人的眼睛时,他才讪讪一笑,指了指旁边的馒头,“我还给你留了一个馒头呢,快看!” “石头!” “干嘛那么大声呀,你会吓到我的。” “你……” “我?我有点怕怕……” “……” 夜幕之下,冷风呼呼,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出行。 “景逢,我俩明天再走吧。”我哀求说道,不跟在他身边,身边总有一股不安感,不知道啥时候养成了这个坏毛病。 “就是就是,明——”胡景逢看了石头一眼,石头立马不做声了。 “不行……”胡景逢转头对我说道,“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两国的边界,一个是无花镇,但是无花镇属于皇上的势力范围,他要想找 到你应该会很容易,另一个是东兀朝的明兰……” “明兰?”我和石头同声。 “是的,怎么了?” “我和石头当时被人从牢里救起来之后,醒来时候呆在地方就是明兰。”我激动说道。 “那你们直到是谁救了你们吗?”我和石头都摇了摇头。 胡景逢沉思一会儿,“那就不如先呆在明兰吧,到时候我若没事的话再去找你,只是在明兰要注意安全,注意别再暴露身份了。” 我重重点点头,虽然身份是假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可以利用,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风又吹了起来,吹起我的一缕头发,遮挡住了眼睛。他粗糙的手抬起,将它拂到我的耳后,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夜里更显灼目。 希望你能安全归来…… 第四十八章 回京 村庄里升起炊烟袅袅,在竹篱泥巴围城的院落中,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女子坐在大门口处,托腮望着前方。 “姐姐,你还在指望他能回来呀?”身后响起石头的声音,“昨天田妈打算给你说一门亲事呢,那个小子是明兰富甲一方的人物,吃喝不用愁,要不你就——” 我打算他的说话,“谁说胡景逢不会回来了!”然后起身准备回屋,看来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被皇上关进大牢能回来才怪呢。”身后有声音在嘀咕。 “你刚刚说什么?”我吃惊地看向他,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我刚刚什么也没有说,你听错了吧。”石头急忙解释道。 我顺手拿起旁边的扫帚,我就不信他不给我说实话。石头见状,跳离了好远,“别激动,别激动,我说就是啦。”然后他就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我了,原来皇上怪罪胡景逢私自做决定割让了疆土,所有大臣以及百姓都要求杀了胡景逢,此时正在皇宫中的大牢里。 “喂,我还没说完呢?” 可我哪里还顾得了他,我此刻恨不得立马收拾好行李回京城,但是奈何此时天色已黑,找马车也需要时辰。 石头见我正在收拾行李,惊讶问道:“你不会是想进宫送死吧?” “他是我……我好朋友,也救过我,我自然要去救他。”嘴上回答着,手中并没有停下来。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马车。 “你是疯了,现在进宫等于送死,而且你又不是真的公主。”没想到那日在牢中与无玉的对话他竟然听到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继续收拾东西:银子,干粮,以及上次胡景逢让带的剩下的一些,我全都包在了一个包袱里。 良久都没有再听到石头的声音,,我诧异地抬头去看,看见他从厨房中拿出几个大饼、大葱往一个包袱里装,“你这是要干啥?” “能干啥,当然是陪你一块去送死了。给你找了一个有钱人家,享吃享喝都不要,偏要去送死……”他一边说着我一边憋着笑,这小子就是嘴硬心软。最后他将包袱系好,转头悄声对我说,“不过这件事最好别让田妈知道,免得她担心。” 我点点头,得想出一个恰当的理由…… 当我们俩藏好包袱的时候,田妈正好串门回来,她一进门便高兴说道:“刚刚吴家那小子还夸咱们小兰姑娘慧智兰心、貌美如花,说是明天就找媒人来提亲呢。”田妈一边说道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和石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明知道田妈是好意,但是…… “田妈,我明天——” “田妈,我俩明天要去上京赶考呢?”石头抢我一步说道。 “赶考?”田妈一脸疑惑。 “是的,我这几年一直在苦心钻研……看书,就等着又朝一日能为百姓造福呢。”说起谎话来,还真是……大言不惭,我都不敢去看他了。 “好好好!”田妈一连说了好三声好,“你去吧,家里留我和小兰就行了。” “不行,我姐姐也得去,她得帮我带路,我没去过京城,她去过。是吧姐姐?”石头委屈说罢又朝我喊了一声,那声姐姐甜腻腻的,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是的,田妈,去京城的路我比较熟。”我没有底气地说道。 田妈看看我,又看了看石头,想了一会儿,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们先去京城,虽说西阑国是我朝的敌国,但是你们俩却是我的孩子,所以也就无所谓是哪国是哪国了。”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高兴起来,“等你们回来了,我再重新给小兰找一家亲事。” 还找?我内心苦笑了一下,看来下次回来,应该把胡景逢也带回来给田妈瞧一瞧了…… 第二天一大早,鸡还没有打鸣,我就起了床,然后发现石头早已经把马车找好了,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我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将包袱放进车内,正打算让石头驾车离开,田妈却跑了过来,没想到田妈也起这么早? “这是我给你们煮的鸡蛋,路上趁热吃了。”说着便递过来一个大兜子,摸着还是热乎的。 “田妈……”不知道为何声音竟然哽咽了起来,眼睛也湿了。 田妈笑道,“哭啥,上京赶考是好事,田妈在家等着你们回来。”我重重点了点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驾!”石头一声下去,马动车动,田妈逐渐隐没在身后飞扬的尘土中…… “石头,等我们回来了,就在明兰陪田妈生活到老可好?” “这话我就说过了嘛,是你不听……” “有吗?” “有呀。” 好吧,以前我可能只是还不明白,家的重要性吧,以及平平淡淡才是真。 一日之后,便已来到了西阑国的边界,看见曾经居住过的营地,我愣愣看着,有点怀念之前的兵营生活。 “要不要过去看看?”石头将马车慢了下来。我放下帘子,摇了摇头。马车正准备继续前进,却忽然猛地停了一下。 我掀开车帘子,问石头:“怎么了?” “有个士兵在前面。” 我去看,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是他眼角的黑痣,我永远都记得。“你怎么在这里?”我急忙下了马车,好奇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你没有受伤吧?”刚刚马车停得那么急,不知道他有没有被马伤到哪里。 “我没事,有事的是胡将军。”他愤然说道,脸上又露出我仿佛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的表情。 “我知道,所以我正要赶去皇宫救——”我解释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他忽然激动起来。 “喂,你这人怎么能随便骂人呢,你信不信我一拳——” “没事的石头,听他说完。”我止住正要实行暴力解决的石头,先看看他说些什么吧,或许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当时皇上圣旨下来,说让胡将军必须要把你带回皇宫,没想到你倒好,自己连夜偷偷跑了,让胡将军一个人去皇宫请罪。如今人都进了大牢,你还在这里装好心?”他冷笑一声,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如果胡将军死了,你也活不了。”说完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走了。他手中还提着一个木桶,木桶里有几条小鱼。 “喂,明明是那个什么将军故意让我们走的,什么叫偷跑?”石头再也忍不住,对那个身影喊道,但是前面的身影并没有回头,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石头站在马车上,我拉他坐下,“罢了罢了,以后他自会明白的。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赶快赶路吧。”我上了马车,也不知道胡景逢现在怎么样了。 “哼,也就是你马善被人欺,要是我,看我不打他个屁滚尿流。” “噗,就你这身板,三个都打不过他一个。”我闷笑出声,不是我嘲笑他,而是就凭他这个小身板,真的是只能智取。 “你太小看我了,驾!”他不满道。 不再与他顶嘴,毕竟他是个嘴硬的少年,就放他一马好了…… 不到半月,这次算是快的了,终于来到了热闹的京城。 下了马车,我与石头一路走着,进了京城的大门,才发现今天似乎比我印象中的热闹许多。 石头拉住一个人,“这京城是要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不会是有人撒钱吧?”说完还擦了一下口水。我内心翻了一个白眼,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视财如命。 “那你可就想多了。不过却是有好事发生,听说那个叛逆的胡将军再过几日要被处斩了,听说他不光私自给了敌国两块疆土,还把瓯德公主弄丢了。这种叛贼杀了活该,我们大家正在庆祝呢。” “原来如此……”石头说了一声,待那人走远,又转过头看我,小心翼翼地说道:“没办法,谁奸谁忠向来都是皇上说的算,百姓也只是看到表象而已。” 我叹息一声,苦笑道:“我知道……只是如今不得人心,要想救他就更难了,如今我还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去救他。”直接去求皇上,那根本是以卵击石。 没想到石头却狡黠一笑,“难道你忘了,你可是公主呢?” “但我又不真的?” “百姓又不知道你是假的,既然皇上可以利用人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石头继续说道。 我虽然没听明白他所说的计谋是什么,但是……“这样利用别人会不会不太好?”我小声说道。这不是吧=把别人当作棋子了吗?自己也别别人利用过,深知其中的利害。 他眉头一竖,“那你还救不救你的情郎了?” “救,当然要救!”我急急说道,也没注意到他说的是“情郎”二字。 “这就对了嘛。”说完凑近我的耳朵,相信的说了下他的计划。听完,我佩服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如今皮肤不再如兵营那次建的那么黑了,大大的眼睛上睫毛忽闪忽闪,直觉告诉我,以后……这小子绝对不简单。 第四十九章 石头的计谋 石头说,这个计谋的实施还得借助一个东风,也就是一个贵人相助。问他贵人是谁,他说得我自己想,想一个可以进皇宫且有权势的人。 我思考半天,苏寒?不行,他家被封,肯定权势也没了。苏敛月也不行,而且她和苏寒都记恨着我。除了苏府的人,我还认识什么人可以进宫呢? 对了,有了!慕容黎竹!有权有势,还能进宫。但是前提是……她不恨我。 “想到了没?”石头等了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我点了点头,无奈说道:“有是有一个,她很恨我。” “为何?” 看着眼前长得与云中七分相像的少年,看到他,慕容黎竹应该会更恨我吧。“因为,我害死了她喜欢的人。” 石头嗤笑一声,“就你,我才不相信你会害死人呢。” 原本陷入伤感的情绪因他这一句话而崩溃,我扑哧一笑,“我也不相信,走吧,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说完拉起他便走。他也没有说话,任我拉着。 一路打听,终于打听了慕容府。 我深吸一口气,敲门,里面立刻探出一个仆人的脑袋,他不悦道:“你们找谁?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瓯德公主,希望能见你们小姐一面。” 那人听到我说瓯德公主,吓得立马将门关了起来。“喂,开门呀,你能不能通报一声呀。” “唉,某人就是傻,如今瓯德公主都是已经死的了人了,你还敢报这个名讳。”他嘲弄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生气地看着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明明就是没有一点儿想提醒我的意思。 “谁让某人不光人傻,嘴还那么快,我哪来得及哟。”石头说着风凉话,我冷哼一声,正打算再敲门的时候,大门却打开了,走出来一位白衣的女子。 风起,绣着金丝线的裙角随风舞动,两缕青丝起涟漪。 我怔了一下,她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清丽脱俗,“慕容小姐,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她看到我也愣住了,只是她并没有回我的话,而是当目光转向我身边的时候,露出惊讶的表情,“云中?” 我看像身边的石头,他却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忘了提前和说一声了。 慕容黎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喃喃自语:“不不,云中没那么小,云中……早就不再了。”然后转过头恨恨地看向我,“都是你,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看见突然激动的慕容黎竹,我开始后悔带石头一块过来了,我就知道她又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其实即使没有石头,她只要看见我,便会想起的吧。我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慕容小姐,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吗,我们珍惜的应该是现在,毕竟拥有的也只有现在。” “哈哈,现在?”她笑了起来,表情有些凄凉,“你说的倒是轻巧,现在的我拥有什么?云中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再说话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慕容黎竹肯定是不会帮我的了。 “慕容姐姐,你还有我。”石头忽然扑到慕容黎竹怀里,看着眼前这莫名其妙的场景,我张大了嘴巴。 慕容黎竹也惊住了,一动不动,良久,就那么任石头抱着,也没有推开他。最后,她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忽然涌出一股不安,直觉这个条件,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帮你进宫,但是这个少年要留在我身边。”我看到石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小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 我脱口而出,“不行。石头是我的弟弟。”果然不是什么好条件。 “那我就只能送客了。”她淡淡说道,正要推开石头,石头却紧紧抱着她,任她怎么推也推不开。 “我愿意留下来……做慕容姐姐的弟弟,攸然,你别帮我做决定。”石头埋头说道,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石头,就算我要进宫,我也不能……” 石头忽然转过头来,我看见那两行眼泪愣住了,“别说了,这个姐姐这么漂亮,我喜欢她,我就要呆在她身边。” 心忽然疼了一下:这傻孩子,又不是只有目前这一种方法,何必牺牲自己的色相? “你们俩别再这么墨迹了,我又不会吃了他,放心,我会将他当作亲弟弟看待的。”慕容黎竹说罢,温柔地看着石头,手轻轻拂去那两滴眼泪。但是我知道,她看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我叹了口气,难道只有这种方法了吗? 事实证明,我确实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 “慕容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进宫来了?”宫门口的侍卫早已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皇太后说让我这几天多陪陪她说说话,这不就又来了吗?” “原来如此,那这位是?”那个侍卫打量了我一眼,我低下头来。 “这是我的丫鬟……怎么,还不让我进去呀。”慕容黎竹不耐烦起来。那个侍卫赶忙退到一边,“不敢不敢,慕容小姐请进。” 我跟在慕容黎竹身后,终于进了皇宫的大门。中间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远处的石头,他俏皮地向我眨了一下眼睛,而我却笑不出来。 在宫中走了好远,前面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帮你的我也做到了,也希望你能信守诺言,不要再和我争云中。”说话的声音依旧那么轻柔,但是眼神却很凌厉,一点儿都符合她身上的那股气质。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期望我回答,而是直接转身走开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剩下的路……我看着前方,不知道哪里才是我应该走的路。 一路上,偶尔有之前见过我的人看见我,也是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当地,大气不敢出。时间久了,终于来了一个能出大气的人。 无玉依旧是一身墨青色长衣,他看见我时除了惊讶,并没有出现那些侍卫宫女看见我时仿佛看见鬼的眼神。他用剑拦住了我的去路,剑并没有出鞘,“悠然,这皇宫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声音深沉,却没有任何感情。 我冷眼看着他,慢慢推开他的剑,“我要见皇太后?” “若你见不上呢?”他也冷冷看着我,眼中忽然出现一丝杀气,他对皇上果然够……忠心。 “你觉得,在这么多人和口舌之下,你能拦得了我吗?”对于他的威胁,我才不怕呢。皇宫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我这个已经出现的瓯德公主,还能像没出现过似的消失掉。 他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没有再说话,手中的剑虽然已经放下,但是身体还挡在我的前面,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哎哟,这不是我的瓯德公主吗,你怎么回来了?可想死哀家了。” 皇太后竟然来了!我看着她下了车软就直直走过来,把我搂在怀里,嘴中一直念叨着:“哀家就知道,我的女儿怎么会死,果然……果然……回来了。”而无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一边,低着头。 越过皇太后的肩膀,我看到皇太后的车软旁有一个人,正是之前离开的慕容黎竹。难道皇太后是她叫来的,那她为什么要帮我? 我的头脑来不及反应,手便被皇太后拉了起来,“走,哀家好好给你补补,看你瘦的。” 意识到眼前的状况之后,想起自己还有人要救,赶紧和道:“多谢额娘,人家也没有瘦啦。” “一个人在外面吃了那么苦,怎么可能会不瘦?”皇太后嗔怒道,而我只得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这个石头用他自己换来的计谋,看来时成功了。 进了皇太后的寝宫,皇太后便命人去端一些热菜热饭过来,然后就一直盯着我看。我被她看的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暗自揣测她知不知道我不是真的瓯德公主的实情?如果不知道,我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她,可是告诉了她,难道她就会帮我?如果她不知道我是假的,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下去吧。”她突然出声,我也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其实……” “其实我不是真的瓯德公主。”我抢她一步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反应。 她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傻孩子,我早就知道了,天下有哪个母亲连自己孩子都认不出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她说的有道理,但是明明我也有莲花胎记呀。 “皇上虽然给你做了莲花胎记,但是也只是听我说起过,也并没有真正见过,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莲花胎记是什么样子的。”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忽然发现,她这双眼睛像极了皇上,都是一样的……深不可测。 “扑通!”我跪了下来,“小女希望皇太后能帮我救一下胡将军,小女原为皇太后做任何事情。”以前的经验告诉,深不可测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去救一个人。 “好。”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第五十章 献计 第二天,皇太后便公布了瓯德已经回宫的消息,而我也自然而然地住回了德凤宫。问里面的丫鬟是否见到了暮浣,她们面面相觑后,小声说道,暮浣如今已经不再是丫鬟了,而是成了答应。 答应?看来是升官了,我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之前的事情等有机会见了她一定要明白。 皇太后公布这个消息之后,,皇上那边应该没有办法再说我是假的了,毕竟哪有亲生母亲连自己孩儿都不认识的。所以好几天皇上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仿佛不曾回来过一般,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皇上肯定在思虑着什么,或者又s在计划着什么。 但我可没有多少时间和他耗下去,因为胡景逢还在牢里。 “瓯德公主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大牢的侍卫看见我来了很是惊讶,但是脸上依旧堆起了笑容。 “本公主来看一眼胡将军,顺便和他说几句话。”我平淡说道。 “这个……”侍卫犹豫起来。 “出了什么事本公主担着,我难道还能把他放跑了?”拿出公主的威慑力,我就不信压不住他。 “那、那倒不是,只是皇上说——”他吞吞吐吐道,只是还没有说完便被我打断了。“皇上是我亲哥哥,他也是最宠我的,你难道……不知?”最后两个字拉长,危险地看着他。 他急忙说道:“知、知知……”然后打开了大牢的大门,“公主请进。” “哼!”我冷哼一声,向里面走去。 穿过窄小而阴暗的道路,再往里面走是往下走的阶梯,里面有一个地下牢房。在其中一个牢房里,我看见了那个身穿囚衣的年轻男子。 “胡景逢?”我试探性地喊道。 那名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见是我,满脸都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此时我才注意到他身上都是伤痕,有鞭子伤的,还有烙铁烫的疤痕。 急忙过去,心疼地看问道:“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儿?”不是皇上定的罪吗,为什么还要用刑? 他毫不在意地笑笑,“这点小伤没事,他们想逼我说出你的下落,我才没那么傻。”说完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眉头紧皱,“你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撇撇嘴,“我是来救你的。” “我没事,也不用救,别做傻事情。”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似的说道。 “再不救你不就是要死了?”我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好奇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现在边疆战况紧急,皇上暂时还不会杀你吗?”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本来皇上只是责怪我没有把你带回宫,也并没有把我抓进大牢,但是当时就我和皇上在场,那时我又想起你和我说过他杀了你母亲,所以我就掏出剑来……” 我惊呼出声,“你打算杀了皇上?”他点点头,叹息道:“可惜没有成功……” “傻瓜,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告诉他那件事了,皇上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杀的,而且还是他告诉我的,要放下仇恨,珍惜当下。我已经放下了,而他却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黑眸深深注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伤了你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的凝重有一刹那让我喘不过气来。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的气氛也变得奇怪起来。我愣愣的看着他,这个曾经与我结亲的小子,这个曾经为了复仇而一走了之的人,如今……敢问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份深情?又是否能护得了他的周全? “瓯德公主,时候不早了!”上面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静。 我回过神来,对他说道:“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说完便转身离开,怕多呆一刻,就会越不想离开。 “攸儿,别做傻事,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身后传来声音。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直到出了大牢,我才长舒一口气。 “公主你的脸?”身边侍卫说道。 “我的脸怎么了?”我好奇地摸摸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呀。 那个侍卫后退一步,低声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红……” 怪不得刚刚觉得脸一直在发烫,不过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好像更热了一些,我急忙离开,“身体不太舒服,我早些回去了。” “恭送瓯德公主……” 但是其实,我并没有立马回德凤宫,而是径直去了皇上的书房。当看到书房门口的无玉,我便知道没有来错地方。 正要进去,无玉拦住了我,我冷冷看着他,怎么这人总是喜欢拦我的路。“无统领,我有事儿找皇上。” 他犹豫了一下,低头说道:“请容在下禀报一声。” 看在他退步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再与他闹得不愉快,“那就有劳无统领了。”看着他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才走了进去。未见其人,便问其声。 “玥儿终于回来了,朕可是想念你想得紧呢。”皇上一双眼睛挂着笑意,面容和以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而是眼窝有些深陷和发黑,应该是这些天没有好好睡觉的缘故。 不知道无玉有没有将我已经知道我不是真的公主告诉了他,但是他如今竟然装不知道,我又为何要撕破脸,而且这样对我也大有好处。 虽然不想对这个有着杀母之仇的人跪下,但是也没有办法,他是主掌生杀大权的人。“玥儿给皇上请安。”我立马跪了下去。 皇上也没有拦我,只是说道:“快起来吧,如今都是一家人,不用行此大礼。”然后我并没有起来,也没有相信他的后半句话。 “玥儿希望可以和皇上做个交易。”我抬起头来,正对上皇上幽深的眼睛。 他眯起双眼,饶有兴趣道:“玥儿想做什么交易?” “帮助皇上一统天下的交易。”我直直看着他,眼睛并没有躲闪。 “哈哈哈。”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多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就凭你,怎么能帮朕统一天下?而且……”他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而危险,“难道朕的天下还要一个弱女子来换不成?” 我暗自冷笑,上次挑拨起来的战争不就是借用了这个弱女子,他如今倒是贵人多忘事。“皇上,古有王昭君以成事,也有妲己以败事,皇上怎可说这天下之事就无关女子呢?”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看着我,我也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那你是想成事还是败事?”眼前的人终于开了口。 “自然是……败事。”看到他疑惑的表情,我继续说道:“败东兀朝,成我国。” 他似乎已经明了,继而追问道:“哈哈哈,说来听听怎么个败法?” “我自知我的相貌还没有达到祸国殃民的地步,但是羊可以。”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看见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才道:“我在东兀朝期间,听到他们一个消息,打算春底全力攻打我国,因为那个时候粮草正肥,他们有时间和粮草和我们耗到底。皇上你应该是知道的,他们游牧民族最擅长打这种长久的战术,但是我国可耗不起。”说完看了一眼皇上,他的脸色果然凝重起来,看来我国的国库并不是很富裕。 “但是,我们可以假借送他们两块疆土之事向他们示弱,然后再送给他们大量的牛羊,牛羊吃草,草变少,草少了他们便没有足够的粮草以供养马群,那么他们马上作战的优势便没有了,到时候我们再趁机攻打他们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我吞了下口水。 皇上忽然笑着走了过来,伸手把我扶了起来,感慨道:“玥儿要是男子该有多好,说不定朕的江山早就可以一统天下了。” 我低着头,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女儿身,因为像我这样有异心的男子,他恐怕不会让我活到第二天。忽然想起什么,小声说道:“皇上,那胡将军的事……”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玥儿如此保他,再加上胡将军以后还要为朕打胜仗,朕不然不会再杀了他。” 虽然惊讶他竟然发现了我心中的小九九,那我也只能大方地承认了,“多谢皇上宽宏大量,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好啦好啦,别拍马屁了,不过……”皇上忽然话锋一转,“在胡将军攻下东兀朝之前,你要一直留在皇宫之中。”我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拿我做人质,也是为了牵制胡景逢,而我也只能有一个选择。 “是……” 只是,他是否高看了我在胡景逢心中的地位?毕竟,人心都会变……他如今看到的表面,不代表以后的永久。我在心中叹息一声,经历过太多的背叛,我还能相信谁? 第五十一章 东兀朝的要求 清晨的一缕阳光顺着镂空的木窗穿进来,照在一面铜镜之上,刺得我眼睛眯了起来,也无睡意。 “公主,该起床了,暮答应一直在门口等着你呢。”新来的宫女阿欢一边将瓷盆放在窗下的木桌上,一边说道。 暮答应?暮浣…… 我下了床,穿衣,梳洗,最后在抹了红唇,等一切完毕之后,我坐在了上方的凤椅上,对阿欢说道:“你让她进来吧。” “是公主。” 没过多久,门口就走进来一个女子:蓝色绣花衣裙,头上一株翠玉珠钗,随着她轻柔的步子一摇一晃。这样的暮浣,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暮浣。 “公主,奴婢对不起你……”面前的女子看见我,突然跪了下去,“我之前也是受人指使,我也……没有办法。”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有些人一旦欺骗过你,不管她再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人信任了。 我并没有因为她的哭泣而心软,久久没有说话,最后道:“暮浣,不,是暮答应。”看到她慌乱的眼神,我眯起了眼睛,“只要你告诉那日在伤了我之后,是不是又去找了那个东兀朝使者,以及他是不是你推到山下的,我便不再计较是谁指使了你,咱俩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以后便井水不犯河水。” 暮浣诧异地看着我,“你真的不再与我计较?”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日奉命杀你之后,我以为你必死无疑了,然后就回去找那个东兀朝的使者,虽然当时便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但是也不敢贸然猜测,其实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只要是东兀朝的人,只要是知道那次刺杀事情的人,都不能留。”暮浣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任何反应,继续道:“本想杀了他一了百了,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即便受了那么重的伤,依旧可以和我过了几招,但是最后我还是打赢了他,把他打落山崖……”她说完,又对我磕起头来,“公主,我真的只是受命于人,不得不为呀。” “好了,你下去吧。”我冷冷说道。原来耶律净真的是掉落山崖,也因此把脑子某一块地方撞坏了,所以才……不记得我了。 “公主……” 我叹息一声,忽然觉得有些累:“你下去吧,以后我们便再无相干。” 脑袋磕在地上的声音,“奴婢告退。” 直到脚步声远去,我才唤来阿欢。“阿欢,帮我打听一下胡将军放出来了没有。” “是。” 偌大的德凤宫除了我,空无一人,忽然开始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要到何时,自己才是自由之身? 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里才能找到这一心人,而谁又是我的良人? “公主,奴婢打听到了。”阿欢进来说道。 “快说,怎么样了?”我从凤椅上站了起来。 阿欢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后看了一眼。我往她身后看去,出现一名男子,一身黑衣,身材修长。 “阿欢你下去吧。” “是公主。” 待阿欢退出去之后,我急忙来到那名男子面前,“胡景逢,你怎么来了?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 身体猛地被抱住,有点紧,我挣扎起来,“胡景逢,你用力气太大了,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听到此话,胡景逢赶忙松开了我,我咳嗽起来。 背被人轻轻拍打着,“攸儿,你没事吧,我……我刚刚只是太激动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抬头,看见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笑出声来,“原谅你啦……不过皇上打算……” “皇上打算什么?”他好奇地看着我。 不知道到要不要将皇上打算以我来做要挟他的把柄的事情告诉他,可是一想,这样说出来的话只会平白无故增加他的负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吧,到时候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我摇摇头,“没事没事。” 他的眸子很黑,定定地盯着我的双眼,“你可不要骗我,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有我呢。” “是是是,你最厉害。”我笑道,有他这就够了。 “对了,皇上怎么会突然放了我?是不是你和皇上做了什么交易?”他忽然紧张起来,左右看看我,又将我转过身看了一遍,“他没有欺负你吧?” 他这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朝他头上敲了一下,他吃痛看着我,一脸的委屈。“你想啥呢,我可是他的妹妹?”难道当哥哥的还会对自己的妹妹意图不轨? “……你又不是他的亲妹妹……”某人小声嘀咕,但还是被我听见了。 “哎呀,我知道错了,还打……”他又揉了揉脑袋,不满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直接告诉我吧,我不瞎猜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决定不再和他卖关子了,“我只是向皇上说了一个可以‘败’东兀朝的计策。” 胡景逢一下子来了精神,揉脑袋的手也放了下来,“什么计策?” 然后我将羊吃草的事情和他一五一十说了,看到他愣住的表情,我不禁有些不安,这计策难道不可行? “怎么了?”我担忧问道。 “没事,只是觉得,你怎么忽然变聪明了。”他认真说道,说完还自己在那里沉思起来。 “疼!”胡景逢立马跳离开来,幽怨地看着我,“既然是你救我了,我只能以身相许做报答了,可怜我这一世英名,文韬武略……” “怎么滴?”我危险地看着他,捋了捋袖子,握了握拳头。 “可怜我这一世英名,文韬武略和攸儿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文。” “这还差不多。”听见某人松了一口气…… 由于近些天的西阑国连连败仗,皇上派去使者求和,说愿送东兀朝十万牛羊表示诚意。据说东兀朝的人一听既然送这么多牛羊,立马就答应了。但直觉告诉我,东兀朝并非表面上所说的想法那么简单。 御花园中,一座凉亭,两盏茶杯。 “胡景逢,你说我国有那么多的牛羊吗?十万呢,那可不是小数目。”由于皇上也没有调离胡景逢去战场,又为了避嫌,只能在这御花园中偶尔相见,说说话。 胡景逢沉思了一下,“不给这么大的数目,东兀朝势必不会动心。至于我国有没有那么多的牛羊,这也难说。”也是,毕竟西阑国人多,有那么多人喜欢吃肉,应该牛羊也多。 “胡将军,瓯德公主。”来人手中抱剑,低头对着我们行了一礼。 我看着他,淡淡问道:“什么事无玉统领?”自从上次和他“较量”之后,便很少能看见他的身影了。 “皇上想见你,瓯德公主。”无玉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见我?难道出了什么事?我看了胡景逢一眼,“胡将军,我先去一趟,我们改日再聊。” 胡景逢面露担心,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最后说了句“好。” 无玉带路,我在他身后走着,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谁的脚踩在了地上的小石头,发出“嘎吱”一声,吓了我一跳。 “你是东兀朝的人吗?”我刚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便听到前面传出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发问,但我还是回答了,“不是,无统领怎会如此相问?” “无事,只是随便问问。”他依旧头也不回地带着路。 前方,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皇上,瓯德公主已到。”无玉进去之后说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皇上放下手中的信纸,转头看着我。 “臣告退。” 等无玉走了出去之后,皇上依旧在盯着我看,我摸摸嘴角,没有什么米粒呀,然后奇怪地看着皇上,“皇上,是不是使者送来了消息。”今天一早便听说我国的使者安全回来了,看来应该是同意了求和,那还会有什么事情呢? 皇上双眼眯了眯,“玥儿的魅力可真不小,上次有东兀朝的王子向你求亲,如今连他们的王上也想要你?” 我怔怔地看着皇上,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叫他们的王上也想要我? “今日早上使者带来了东兀朝王上写的一封信,以及一个盒子,说这个盒子是给你的定情信物。”皇上说罢,果然从桌子之上拿出一个小方盒过来,方盒上面印着东兀朝特有的图样,这种图样我在东兀朝那边经常见到。 小心接过,我打开来,竟然是那把之前耶律净送我的匕首,王上怎么会将这个给我?还说什么定情信物? 东兀朝的王上我是见过的,挺着大肚子,当时在牢中他都没有看上我,如今怎么会送定情之物,而且这定情之物明明是耶律净的……奇怪。 “如今为了西阑国的大业,玥儿,你只能再委屈一次了。”皇上忽然一脸哀伤,明明早已做好了打算,为何还要如此假惺惺的呢?有那么一刻,我想将这层窗户纸捅开,但是冷静之后,还是压住了这个对我不利的想法。 我双膝跪地,磕头,“皇上,玥儿愿为皇上、为我国的江山社稷做任何事。” “好好好,朕的玥儿就是巾帼不让须眉,要是男儿身,我定封你一个大将军。”皇上高兴起来。 我也暗笑起来…… 第五十二章 雪莲与藏宝符 “不过玥儿想向皇上要一个东西?” “为什么东西?” “……雪莲……” 皇上听罢许久都没有说话,看我的的眼神透露出三分冷意,“这可是我国的镇国之宝,你怎么会想要它?”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还是说……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我立马摇摇头,没想到它竟然是镇国之宝,怪不得皇太后想要它呢,可是皇太后要它做什么呢? “那你要它是为何?除非你有让我非赐给你的理由,否则……即使你受皇太后的宠爱,朕也不能答应。”他冷冷说道。 理由?什么理由呢?杀我母亲?弄虚作假?还是伺机迫害苏家? “玥儿怎么用如此仇视地眼光看我?”面前的人忽然说道,继而又叹了口气,“此物对西阑国异常重要,断不能随意赠人。” “如果拿东兀朝来换,皇上可愿意?”我直直盯着那双怔住的眼睛,定定说道。 忽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声,等他笑完了才说:“你莫不是以为你那个小计谋一定就能败得了东兀朝罢,那你岂不是太小看他们了。” “自然不是。”我依旧不紧不慢说道:“我说的是……皇上一直在找的那个宝藏。”突然被某人掐住,我吃痛地看着满是杀气的皇上。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他沉声问道。 “我……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要……只要你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就是了。”这么和皇上说话不会被杀罢,但是此刻好像也快要死了,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眼前也越来越模糊。突然他松开了手,我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说罢,朕饶你一命。”他吹了吹刚刚掐我的那只手,眼睛毫无表情。这下好了,他终于不装一个好“哥哥”了。 “等到皇上赐给我雪莲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等缓过了气,我继续不怕死的说道。 “你可知,朕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我嗤笑,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如果他的野心够大,他就不会和一个命如蝼蚁的人计较,“那就要看皇上想要哪个了?这剩下的最后一块藏宝符,只有我知道。皇上是想要我这条死不足惜的小命,还是整个东兀朝的命?” 他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早知你如此聪明,我当初就不应该选你来做公主。” “谢皇上夸奖。”既然两个人都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我也没有必要再跪下去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有站稳,却被一个人接住。 一双极黑的眼睛闪着陌生的光芒,老实说,这双眼睛有点像胡景逢,但是却能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一样,这双眼睛是看不透的,像一个黑洞。“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如做我的皇后如何,朕还一直没有皇后呢。”他忽然哀伤地说道。 忍住想要一把推开他的冲动,等我站稳了,我才轻推开他,跪了下来,“请皇上赐予奴婢雪莲,奴婢恭喜皇上统一天下。” 头上方许久不传来声音,我心中也开始有点慌了,万一皇上不缺那点金银财宝,万一皇上宁愿要我的性命呢? “好,朕答应你,不过这也是朕最后一次给你的机会,下次,不论什么原因,如果惹怒了我,我定杀不误。” “谢皇上不杀之恩,皇上英明。” 走在回去的路上,天色已黑,风一吹,后背一阵发凉。我知道,那是刚才的冷汗。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无意往那边瞥了一下,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怎么还在这儿? 飞奔过去,生气地说道,“这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你。”他说道,眼珠子如黑月亮似的闪着光芒。 “真傻……等我做什么?”我别过脸去,刚才与皇上之间波涛暗涌此刻差点就化作眼泪流出来,但是庆幸是,被我憋了回去。 他把我转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怕你不会回来了……更怕见不到你了,还怕如果皇上要杀你,我要怎么样才能去救你?” 和他的手比起来,我的手确实很冷,因为我感觉他的手很暖和。我反握住他的手,“胡景逢,等我拿到雪莲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吗?” 他什么也没有问,便说了一个字,“好……”我感激地看着他,眼泪终于没有再憋住,希望我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第二天,皇上的圣旨果然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由于瓯德公主才思敏捷,温柔贤良,以国家为大局。此次远到东兀朝和亲,希望谨记国家安危,使两国和睦相处,故此次赐雪莲半朵,以表示感激。钦此。” “谢皇上赏赐。”我抬手接过圣旨站了起来。 面前一个太监立马笑着说道:“恭喜瓯德公主,这雪莲可是无价之宝,希望公主以后多加保管。” 我也向他道起谢来,给他塞了一些银两,然后顺便从身上掏出一个香包,递给他,“这是皇上要的东西,请帮我转交给皇上。” 他悄悄收好银子,眉开眼笑道:“奴才一定会转交给皇上的。”然后便离去了。 等所有人都下去了,我仔细观察着金色盒子中的半朵残花,就这朵枯花怎么会有那么的人想要?皇太后想要来延年益寿,不惜拿藏宝符来换。虽然皇上只给了半个,但是也好过不给,若我也给他半个,恐怕他要恼羞成怒了吧。虽然没有给他半个,但是其中有一块路线上的文字被我扣了去,面对城府极深的皇上,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没错,我身上的那块便是皇太后交给我的,让我拿它去和皇上做一笔交易,拿到雪莲给她。问她为何不自己拿去与皇上交换,她说她从出生就生活在皇宫之中,平常也不和人来往,,若让皇上知道了她有藏宝符,恐怕皇上挖地三尺也会找出来。但是我就不一样了,经常找不到我,那皇上自然猜不到我会将藏宝符放在哪里。同时,这也是愿意帮我救胡景逢的一个条件。 脑海中出现一个骑着毛驴,长得极美的男子,以及一个满嘴胡须的大胡子,金缺,也在一直等着这个雪莲呢……我看着它出神,沉思起来,知道目光飘向屏风角落里一朵散落的莲花。这应该是前几天沐浴时宫女不小心洒落下来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待我将金色盒子盖上收好,“阿欢,帮我打几盆热水进来,本公主要沐浴。” 急急忙忙出现的阿欢道:“好的公主。”然后又匆匆离去。 等她们将热水都倒进去了,又都下去之后,我才脱衣进去,手中拿着那朵散落在地上的雪莲花。果然经过热水之后,花的颜色变得黯淡无光起来,假意洗了好久之后,我才出来,身上一丝不挂。如果皇上想派人来监视我的话,我肯定是发现不了的,而会派谁来呢,那就只有无玉了,但是无玉……他应该不会随意看一个女子光着。 我将那朵花藏在刚刚脱掉的衣服之中,然后将衣服裹在了身上,然后才让人进来收拾。其实用烛火烤一下应该最好,烤过之后,莲花会变皱,还会出现类似枯黄的感觉。但是,如今在众多耳目之下,我并不敢冒险,所以只能…… “我要出去晒一会儿太阳,谁也不许来叫醒我。” “是……” 院中的太阳本来不是很毒,但是时间久了,我就有点撑不住了,用手帕遮住脸,打算眯一会,睡着了就不会觉得晒了,我要坚持。 用手挪了挪胸,还好没有把花放在里衣里面,幸好与皮肤之间还隔了一层,不然我出的汗又要浸湿它了,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掀开面上的手帕,发现已经是日落时候。我下意识地摸摸胸口,还好还好……还在。 “公主,你终于醒了?”阿欢惊喜又惋惜的声音。 “怎么了?”我奇道。 “下午时候胡将军来了——” 我急忙站起来,她还没有说完我便问道:“他来过?” “是呀,但是你不是说不准吵醒你吗,胡将军也说不让我们喊你,然后他在旁边看了你好一会儿就离开了。”阿欢说着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儿?不过既然既然没有叫醒我,想来应该也不是大事。这样也好,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我再找他,到时候再详细告诉他,如今直觉告诉我,我现在正被好多眼睛盯着,虽然不知道那些眼睛在哪儿。说不一定,身边的阿欢就是一个。 我看了一眼阿欢,虚弱地说:“没事了阿欢,扶我回宫吧,今天有些累了,竟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是公主。”阿欢立马伸手扶了过来,小心翼翼扶着我往回走去。 路上,我暗自思量:为了不让皇上起疑心,我得等几日之后再将雪莲给她送去,正好,也给我时间。 想好之后,便安心多了,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第五十三章 自由之身 几日之后,我来到了皇太后的寝宫,看见她一个人正在修剪一朵牡丹花。看见我,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玥儿终于来了。” 早就已经我不是真的玥儿,却依旧这么唤我,想来也是为了那朵雪莲吧。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跪下去,双手呈上,“皇太后,这是你要的东西。” 她欣喜地接过,我也站了起来。看见她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惊叹道:“这朵雪莲哀家可是期盼了好久,传闻它可以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但是如今世上也只出现这一朵,所以并没有人验证这传闻的真假。” “玥儿祝皇太后青春永驻。”我低头说道,心中暗附:不管是真是假,这朵肯定是假的。 “哈哈哈……”她笑了起来,“哀家也希望如此。” 从皇太后那里出来之后,我便开始回德凤宫,如今事情已经办妥了,是时候找机会离开了。 “公主,你刚刚去哪了?胡将军都等你半天了?”刚进德凤宫便看见阿欢急急忙忙道。 来的正好,“他人呢?” “正在你的寝宫,都等了——”不等她说完,我便急急往前走。 寝宫内,里面一张椅子上果然坐着一个男子,此时的他正在看是手中的琉璃杯盏出神,直到我唤他一声,他才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一丝茫然,虽然只有一刹那。 他笑起来,起身迎过来,我示意阿欢先下去,等再没有其他人了,胡景逢拉住我的手,“攸儿,我……今天是跟你辞行的?” 又要走?此时此景似曾相识…… “要去哪儿?”我问道。 “我要接着去打仗了。”他双眼依旧盯着我。 “为什么?不是说好等我拿到雪莲之后咱们就离开吗?”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攸儿,这世道没有那么简单,皇上……也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我们是斗不过他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这些话根本不像是出自他的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胡景逢,是不是皇上跟你说了什么?” 他摇摇头,然后转而坚定地看着我,“攸儿,你等我三个月如何,三个月之后,我一定凯旋回来娶你。” 看着他那双黑得不能再黑的眼睛,我久久没有说话。上次也是让我等他,结果自己进了牢里还差点死掉,如今又要让我等,我怎还会那么乖乖听他的。 “好。” 那张消瘦的脸露出欣喜,一把拥抱住了我。我一动不动任他抱着,心中暗自计划着。 第二天一早,宫中便传出胡将军带领一群牛羊出使东兀朝的消息,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床上躺着,阿欢问我怎么不去送一下胡将军,我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送他?不是不想,只是我还气头上,我在生他的气。去送了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在生气? 虽然东兀朝点名要我去和亲,但是皇上却来了旨意,说我不必去了,我心中的疑惑更甚。 御书房,周围很静,每次来,却都是不一样的感觉。这次,我要和皇上怎么对峙呢?胡景逢说,我们斗不过皇上,可是,我也没有想过要斗过谁,我要的,一直都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奴婢参见皇上。”既然已经挑明,我也不必再用瓯德公主的这个身份了。 皇上眼睛并没有离开书本,波澜不惊道:“玥儿又想向朕讨要什么东西了吗?” 我有些心虚,他果然厉害,“奴婢今日确实是想向皇上讨要一份东西,不过这个东西是自由,不知道皇上愿意给不?” 上方突然传出一阵大笑,“难道胡将军没有跟你说吗?从他出使东兀朝那天开始,你便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回事儿?胡景逢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皇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确实是不知道。”他放下书本,好像看戏一样地看着我,“前几天胡将军来找朕,说只要不让你去和亲,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去和亲这件事儿他怎么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不知道…… “然后朕就说,只要能说服东兀朝收了这些牛羊,并且不追究和亲之事,以及……”皇上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停了一下才说:“以及打败东兀朝,助我统一天下,我便放你自由。” 我现在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或者反应,为什么昨天胡景逢不告诉我这些?怪不得他说要我等他三个月,怪不得……只是,难道他以为三个月就能打败东兀朝?还是他觉得他出使了东兀朝还能安全回来? 皇上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然后淡淡道:“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自由之身了,我昭告天下地圣旨也已经颁布下去了,从此你便不是公主了,都只是皇太后弄错了而已。”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皇太后?” “是的。”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你啥也不知道呀,皇太后昨天晚上找了朕,跟朕说她认错了女儿,让我看着处置就行。” “哈哈哈……”我也笑了起来,这母子俩真的很像,真希望他们永远找不到真的瓯德公主,不然也可能会被当作另一枚棋子。 皇上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正要再说些什么时,我直接跪在了地上,也是最后一次,“奴婢谢过皇上,奴婢现在就出宫。” “去吧。”悠悠的声音传来,没有丝毫的感情。 帝王之家,也便如此了…… 宫外,人声嘈杂,各种香味扑鼻而来。我走到一个卖包子的摊位前,递上银两,“老伯,给我来两包肉包子。” “好咧客观,你拿好。” 接过来捧在怀里,一包我自己吃,一包给石头。 来到慕容府大门前,去敲了门,这次开门的依旧是上次那个人,看见我语气不善,也不似之前的唯唯诺诺,他挺着腰板道:“你这个骗子,敲门有何事快说?”然后又暗自嘀咕说什么皇上没有杀了我算是天大的仁慈了,如今还敢出来晃荡啥的。 我立马明白了,原来皇上的圣旨这么快就已经昭告天下了,怪不得他说我是骗子呢。虽然有苦难言,我也只能脸上挂着笑,“这位大哥,我想找上次进去的少年,就是石头,他今日府里头吗?我找他有些事情。” 没想到他忽然来了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让我一愣。 “我是他的姐姐。”如果结拜姐弟也算姐弟的话。 他立马换了一张笑脸,“原来你还是他的姐姐呀,我这就给你去通报,这小子如今可是飞上了枝头,他如今已经是慕容小姐的相公了。”说完便屁颠屁颠跑远了。 慕容小姐的相公?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何我不知道? 不一会儿远处便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望去,与云中更像了几分。 “姐姐,你怎么来了?”他惊喜地看着我。 我回过身来,将怀中还热乎的包子递给他,“还热呢,我刚才路上看见买的。” 他接过,低着头,忽然就不说话。我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吃包子?” “不是……”他低低回答,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我只是好久没看见包子了,今天很高兴。”他的声音沙哑,应该是哭了。 傻孩子,一包包子而已。 “别哭了,我以后都是自由之身了,有空来的时候再给你多带点。”毕竟,是我对不起他,或许因为我,害了他的一。一包包子,又能弥补什么?恐怕只是自己心里图个安心罢了吧。 “你要去哪儿?”他竟然听出来了我今天来的目的。 “我要去找胡景逢去了。”我不忍心说道。这偌大的京城,我却不能保护他,也护不了他。 “这样呀……”他离开我的怀抱,擦了擦眼睛,笑道:“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很好。” 我只是心疼地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明明知道他过的不好,明明知道他不想呆在慕容府,也明明知道,这都是我造成的……但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我走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 我转过身,走了几步,回头去看,看见他依然站在原地,此时的他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其他,或者是在想着什么。 看见我回头,他向我招了一下手,“姐姐,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可好。”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然后急忙转身,离开。希望他没有看到。 买了一匹马,试了好几次才骑了上去,骑在上面走了几步,这马才听起话来,我才敢加速赶路。看来我这马术还要多多练习才行,不然到时候我骑着马,都赶不上那些走路的人。 等出了京城,一路往之前遇刺的那片山奔腾而去……在进入东兀朝追胡景逢之前,我要先去找金缺一趟,也不知道大胡子、金缺、金小姐怎么样了。 怀中的那朵雪莲在胸口处越来越热,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五十四章 瑛姐 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路痴。 坐在马上,慢悠悠地走着,不是我不想走,而是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走着走着,前方远处隐约出现一个小镇,有着一个极小的城门,比无花镇的还要小。 带着好奇,牵着马,我走了进去。 “哟!姑娘你是新来的吧?”一个肩上披着白色长布条的人来到我的面前,他弯着眼角,勾着嘴唇,忽然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却并不让人讨厌。 “我是迷路到了此地,你可知道这附近哪个山上有一个叫大胡子的劫匪?”我只能将希望寄托与眼前的人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又想,最后却还是摇摇头,“并不知道,不过你可以问问我们老板娘,她知道的事情比较多,说不定会知道呢。” “你们老板娘?”我好奇地看着他,此时才注意到他的衣服装扮,腰上挂着一个布包,手中一个还拿着一杆笔?像笔,但又不是毛笔。这身装扮有些奇特,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但是其他路人却看都不看他,毫不在意地在身边走过。 “那……”直觉告诉我,这应该不是一个坏人,那就前去看看,“能带我去见一下你们的老板娘吗?” “好咧客观,请跟我来。”他高兴地在前面带路。 我一边跟着他,一边打量四周,冰糖葫芦,包子,猪肉,大白菜……这些东西看着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唯一特别的地方便是,在每个东西旁边都放着一块木板,上面用毛笔写着需要多少银两。惊奇地看着这一些,不知道这是谁发明的,竟然这么聪明! 前面忽然传来声音,透着一丝骄傲,“是不是觉得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每个进来的人都是和你差不多的表情,这些可都是我们老板娘发明的。” “你们老板娘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厉害?”听他这么一说,我对他的老板娘就更加好奇了。 他回头神秘一笑,“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走几步,前面的人停了脚步。我抬头望着眼前的二层小楼——“客栈”,除了名字简单易懂之外,并没有看出其他奇特之处。面前的人径直走了进去,喊道:“瑛姐,有人要找你。” 瑛姐?瑛?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怀着疑惑我跟上去,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凭栏之处缠绕着花藤,一楼中间还放了一座假山,水正从上面连绵不断地流淌着……怪不得座无虚席。 “谁找我?”声音来自一楼的某处,我找了一下才找到,那是一个看上去并不觉得惊艳的女子,但是眼神却格外有神,而且,给人一种神秘和很特别的感觉。 “瑛姐,是她。”旁边的人指了一下我,我对她笑了一下。 那个被唤作瑛姐的人左瞅瞅我,右瞅瞅我,还拍了一下我的屁股,吓得我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捂嘴笑了起来,“说罢,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个瑛姐……确实够特别。我判定完之后,终于正色起来,“听说你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大胡子的劫匪,他确实也长了大胡子。” 瑛姐先是嗔怒看了一眼旁边刚刚给我带路的人,然后皱眉思考。那个带路的人,似是被发现了什么,也不怒,嬉皮笑脸起来。 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好……我正猜测着,却听见瑛姐说道:“你说的是一个长得很美的男子旁边的大胡子吧,我虽然不记得那个什么大胡子,但是我对那个美男子倒是记得深刻。” 我惊喜说道:“正是他们俩,你可知怎么样能找到他们?” “这个嘛,简单。”瑛姐指着门口,“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当经过第三座大山的时候停下,他们就在那座山上。” 竟然哪座山都知道了?我佩服地看着她,“谢谢瑛姐,以后要是有缘相见,我定会找找向你道谢。” “那倒不必,你知道付我几两银子就好了。”她眼睛放着光,和胡景逢的那种不太一样。 我从怀中掏出来两锭银子,感激地递给她。她接过立马揣进了怀中,我却不小心看到刚刚一旁从瑛姐说到美男子时候就脸色难看的男子,也就是刚刚为我带路的人。好笑地看着他们俩,心情不知怎么忽然变得愉快起来,向他们道了谢之后,我便又继续开始赶我的路了。 一座山,两座山,三座山……没错,应该就是这第三座山了。 我下了马,将马的缰绳解掉,跟我跑了这么远,是时候放它自由了。然后一个人往山上爬,也没有台阶,确实不好爬,怎么感觉和下山时候的感觉不一样呢? 不行,我得歇歇。找了一块阴凉之地,就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看正当头顶的太阳,肚子不知怎么就“咕咕”叫了起来。我翻找自己的包袱,已经没有任何干粮了,当时竟然忘了在瑛姐的客栈了带点了…… “咕咕……”又叫了一声,但是明明不是我的肚子叫的。抬头,却对上一双长着毛的眼睛,而且还不是人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往后跳离开来,再去看,竟是一只猴子。这山中怎么出现猴子? “咕咕,不许胡闹。”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人。 “大胡子,怎么是你?”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满脸胡须,没错,就是大胡子。 大胡子发现是我,愣了一下,然后才惊喜道:“你怎么会在这儿?”然后,两人都“哈哈”起来,就连旁边的那只叫“咕咕”的猴子也欢快地蹦跳起来。 跟着大胡子身后,有人带路就不用在山上瞎逛了。忽然想起什么,“金缺怎么样了?” “他呀,天天去一家客栈吃酒,最近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胡子似乎想到他,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不知道我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客栈? “可是瑛姐开的那一家客栈?”我忽然想到。 这下轮到大胡子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问了瑛姐才找到这座山的。” 大胡子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一般人不知道我的住处。” “那……”我小心翼翼问道:“金小姐怎么样了?”不会是没等到雪莲死了吧。 我正要掏出我胸前的雪莲,却被大胡子的话止住了动作,“金小姐已经好了。” “好了?怎么好了?”不是说缺一味药材雪莲的吗? 大胡子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还不是那个叫瑛姐的人,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药、什么方法,反正金小姐第二天就好了。虽然她医好了金小姐,可是却诱拐跑了金缺,导致我现在连个玩的人都没有,只能和猴子作伴。”说完,眼光瞟向身边的猴子,猴子看见主人看它,又欢蹦乱跳起来。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这不挺好的吗?也没有人欺负你了。”以前金缺说个不,大胡子都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见金小姐。”大胡子甩甩头,脸上又恢复了熟悉的笑容。 “好。”我答应道。虽然上次见金小姐是去年,而且当时她还蒙着面,看的并不真切,不知道长得什么样。 到了山顶,走进那世外桃源,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其实也就是故地重游。 里面的看见我都很惊讶,对着大胡子喊道:“公主又来了呀。” 大胡子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可能这里居住的人不知道,但是大胡子,经常出山的人,不知道知道不知道。我也没有说破,是与不是,在他们眼里,也都没什么区别。 当我们来到一条小溪,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洗衣服,应该就是她了。果然大胡子对那个身影喊道:“金小姐,你看是谁来了?” 那个人慢慢回过头来,这次脸上并没有带面纱。柳叶眉,樱桃嘴,双眸含情……虽然比不过金缺那妖孽的容貌,但是却又是与之不同的另一番风情。 那个女子笑了笑,身姿轻盈地走过来,“小女子见过公主。”看来病是真好了,那我怀中的雪莲……算了,自己先留着吧,万一哪天自己病了了或者老了,就吃了它。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我并不是真的公主。”总是被喊做公主,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金小姐面露惊讶,大胡子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我继续道:“如今金小姐病好了就行,那我今晚住一晚,明日就要出发了。” 大胡子忽然面露不舍,“不如多住几天,我这山上还有好多好玩的呀。” “等我把正事办完之后,我再来好好找你玩怎么样?”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 大胡子眉头舒展开来,“你可要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可不忍心你总是和猴子玩呢。”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希望下次再遇见的时候,还能如此,就是可惜看不到金缺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大胡子说的那样,总是往客栈跑,或许,他喜欢上那个瑛姐了吧。 我暗自猜测,完全想象不到,那个脾气古怪的金缺遇见一个比他更古怪的人是个什么景象? 第五十五章 番外之瑛姐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个时空了,完全是历史书上没有的朝代,而且就只有两个国家——西阑国与东兀朝。而我,恰恰“降落”在了西阑国的一片小树林中。 我是谁?好吧,还没有介绍……我本是21世纪刚拿到大学通知书的大学生,没错,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因为我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是,就在大学的第一天,进入校门,看着学长学姐的欢迎仪式,其中还有一个帅哥,正看愣的时候,眼前就忽然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之后,还好是在树林之中,不然可能要被什么怪人抓起来了。树林之外,正好有个围城,城门上写着“京城”两字。而当时有个苏府正好要招聘丫鬟,我就去试了试,结果他们的管家看见我“衣衫褴褛”,便同情的收下了我。其实当时我穿的只是五分短袖、七分长裤而已。 苏府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府,里面也有假山和花园,而且下人也不少,就比如这次招的丫鬟就有十几个,不知道府中是有了喜事还是刚升了官。后来在苏府呆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原来是大小姐苏敛眉在进宫选秀时被皇上选中做了妃子,所以苏府才得了些权势来招下人。 当然,我对什么苏府这些杂事是不感冒的,我所关心的是,要怎么养活自己,顺便再在府中赚点钱,当然,如果能顺点什么古董之类的,我也能勉强接受。不过可惜,我好想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因为我得罪了苏府的两个大魔王——二少爷苏寒、三小姐苏敛月。 苏敛月按照现代的观点来说,就是傲娇的小公主,而苏寒,纯粹就是没事找事的那种花花公子哥。对于苏敛月,我一般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因为你可能随时成了她手中弹弓的靶子。一开始我还不在意,但是自从我的脑袋壳被打了一个大包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为什么看见她就像老鼠看见猫了似的,不对,现在已经有的老鼠不怕猫了,换个比喻就是像肚兔子见了老鹰一样。 而苏寒,手执一支翠玉笛,蓝色绸服,脸上总是一副笑眯眯找抽的表情,初见之时便是一副少爷模样,那种趾高气扬的高傲,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只是不小心将茶水弄洒了而已,他便要罚我吃土,没错,就是吃土!我只吃过雾霾、巧克力,哪里吃过土,而且还是古代的土,即便如此,也并没有多好吃。 所以,我暗暗发誓,要教训这个大猪蹄子。机会总会在等待之中适时出现,而这次复仇的机会,也终于到了。 听说苏寒过几天要参加一年一度的“曲水流觞”,所以便叫下人早早准备出行的衣服,而我,也偷偷参加进了制备衣服的行列,“此仇非君子”的时刻到了。 “曲水流觞”那天,我没有去,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因为以我的身份想去哪也去不了,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好消息,苏寒是黑着脸回来的。 听下人们说,苏寒在“曲水流觞”那天诗作的也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总是会发出一阵嬉笑之声,而且,也并没有人告诉他是因为什么。 直到回府,还是一头雾水,但是脸色却很难看。而我那天晚上便开始收拾东西,因为明天天一亮,他可能就会发现些端倪,所以我必须在他发现之前赶紧离开,不然被抓到肯定是死路一条。 那件衣服被我做了手脚,我在外衣处用一种不起眼的线缝了个内衣的样式,虽然不知道古代人的内衣是什么样的,但是……就按照我自己来好啦。这种丝线但看外衣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在穿上对应颜色的里衣之后,才会显示出来,而且还必须要在白天,而苏寒回府时候,已是天黑,所以并没有下人发现什么,但是天一亮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趁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我借故要给少爷买春药的借口,迫使门卫不好意思拦住放了我出去。想想都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哈哈。 绿水青山,青山绿水,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 我深呼一口气,目光向前方一座游船望去,那船上都是五颜六色的人,不乏一些帅哥和美女,如果在以前,我肯定是要过去凑个热闹的,但是现在……填饱肚子才最重要。 我摸了摸身上的腰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银两,本来当丫鬟就没几天,也还没到发月钱的时候。不过呢,本小姐还是有办法的。 找了一家看上去档次还不错的当铺,走进去,从包袱之中掏出一物递给掌柜的,那老头一看,眼睛立马眯了起来,左看看,右瞅瞅,急忙问他值几个钱,也是只顾看着不说话。最后,他放下眼睛,笑起来,说要进屋从他的师父过来看一眼。我点了点头。 但是越等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老头这么老了还有师父,而且,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块玉佩是我在苏府地上捡的,该不会是那种一看就知道身份的玉佩吧,不然这可就完蛋了。 想完立马拔腿就要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在门外看到了黑着脸的苏寒。 苏寒说,为了惩罚我,他决定要娶了我,也是为了不让我再去给其他人惹是生非。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是惊讶地嘴巴都可以塞下鸡蛋了,脑海之中只有一万个为什么?他明明那么讨厌我,我也一看他就烦,为什么要娶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呢? 难道是女主光环?难道公子哥就好这一口?我不信,我不想嫁呀。但是,在苏府这种地方,哪有我说话的地方。 好在对于这件婚事,有两个人是不同意的,一个是苏敛月,另一个便是,苏大人。结婚那天,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什么门第,也没什么亲人,还是一个丫鬟,所以并没有什么婚礼就把我收到房中了。虽然每天晚上和自己讨厌的人睡在一张床上,好在这个苏寒还有一些自知之明,并没有强迫我做什么,他说要等到我喜欢上他为止。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一个月后,苏大人帮了一个大忙,那就悄悄送我出府。苏大人说他不想他的儿子就这样断送了自己仕途和大好前程,我虽然不太懂,为什么娶了我就是毁了大好前程,但是能意见统一,我还是求之不得的。 自从我逃出京城之后,一路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哪里,反正就突然发现了这个小镇。镇子虽然不大,但是古代该有的东西似乎都有了。 摸了一下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眼睛像四周打量,有很多商贩,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招工的地方,先稳定一下生活来源再做打算。 “客栈”——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懒的老板了,想个名字都懒得想了。 “老板,老板……”也不知道这古代有没有“老板”这种称呼,算了还是换一个吧,“店家、掌柜的、小二……”喊了一圈都没有一个人,我看着空荡荡的客栈,忽然觉得一股阴风在身后吹着,吓得我一个激灵赶紧回过头。 拖拉的眼皮,有气无力地半睁半眯着,一只惨白的手捂着血盆大口…… “喂,你莫不是吓傻了吧?” 这个声音,好像人的声音,而且还有点好听……我急忙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长得不是一般的可以……但是总觉得似乎有点面熟,难道在哪里见过?电视剧?电影?好像都不太对。 “砰!”脑袋被什么砸了一下。我往他手中看去,那是一把扫帚,上面还沾着蜘蛛网,一只蜘蛛从上面拉了一根丝顺势就到了地上,逃走了。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呆愣的脸,夺起他的扫帚就像他打去,他惊叫一声便开始四处躲藏。 “你是谁?竟然随便打祖国的小花朵,万一被打傻了你怎么赔我?”我一般追着,一边喊道。莫名其妙被陌生人打脑袋,想想都觉得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等跑的人累了,追的人也累了,才平息了这场战争。原来他是刚租下这家客栈,正在打扫,还没有开张,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张。 “那你为什么要买下这个客栈?”我好奇。 “因为在等一个有缘人。”他深深看我一眼,意味深长。刹那间,我想起来了,这个熟悉的眼神,和之前在大学门口看见的那个学长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这大坏蛋,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我抄起已经放在远处的扫帚,便向他追去。 他满脸的疑惑,“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但是已经被生气冲昏脑袋的人怎么还会听他解释,我依旧是一阵狂追。 “冤枉……冤枉呀……” 最后,为了让他弥补我的创伤,我说我要当这客栈的老板娘,他嬉笑着说可以,然后补充一句,“正好我来当老板。” 我睨他一眼,“你想的美。” 他哀怨的嘟起嘴,“那我要当什么?总不能是你的相公吧。” 差点把口中的水喷出来,这人的思想怎么和我的一样这般跳跃。我正色地摇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嘛,当然是小二了。”他虽然极不情愿,但是在我的,不,在扫帚的威力之下,他也只得服从了。 不久之后,这个小镇在我的带领之下,走在了古代时尚的最前沿,只可惜很少有外人进来…… 第五十六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天一亮,我便早早起了床,一是睡不着,二是希望能快点赶路,早点见到胡景逢,如今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到达东兀朝?东兀朝有没有欺负他? 脑海中闪过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子,那个王上我是见过的,确实不是什么善茬,思此,心下再也等不急,拿上包袱便推开了门,结果却一下子撞在一堵肉墙上。 “大胡子?”我诧异地看着他抬起的手,像是要敲门的样子,没想到他竟也起的这么早。 他看见我突然开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将手放下,挠挠头,“我正想看看你起床了没呢?” 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脸,心下有些奇怪,这大胡子是不是……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桃花。我顺着桃花枝看去,竟是那只猴子。它呆呆的望着我,好似献宝,又像是邀功一般的在我面前举着那支桃花,淡淡的香气传来。 我看了一眼大胡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大胡子只是不好意思的一直在那挠头。我看他并没有训斥咕咕,想来应该是早先知道的。我叹一口气,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但也不是太明白,心底虽然这样想着,手上还是接过了那支桃花。 “走,我带你去见更好看的去。”说罢便迈步在前面走着,也不管我在身后作何反应。 我“啊”了一声,心下犹豫起来,但还是跟了上去,毕竟此次离开,不知又到何时才会相见。 如果不曾遇见胡景逢,不知道我会不会留在这个“世外桃源”的山寨? 在山顶上转了好几个弯,才看见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就是这了,你看。”他忽然兴奋起来,对着下面“啊啊啊”的叫喊起来,身边的咕咕见状,也学着主人的样子拍着嘴巴“咿咿呀呀”的乱蹦乱跳。 目光越过大胡子,我看见了半山腰处的那一片花海,风一吹拂,花瓣在花枝间和空空飞舞,而桃花树下,则铺满了粉嫩的花瓣。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想躺在树下,就那样睡去,什么都不管,哪里都不去,也不吃不喝,就只是那样躺着,看着头顶的花瓣飞来飞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美……”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场景了,比红日鱼还要美一些。 “那、那……”大胡子忽然结巴起来,他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炯炯有神,此时他正盯着我的眼睛。这是唯一一次我对上他的目光。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并不能。 “大胡子,以后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愿意与你一起种桃花、折桃花的女子的。”虽然不忍心,但是话还是要说明白,有时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若一开始便没有喜欢上,那么以后也不会了。 大胡子转过身,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相信我一定会遇见这么一位姑娘的。” 空气中飘荡着阵阵清香,谁也没有再说话…… 与大胡子和金小姐告了别之后,我便又踏上了行程,这次我多了一匹马,是大胡子非要送给我的。 往回路赶的时候,竟没有再看见之前遇见的那个小镇,就是有个叫瑛姐的客栈的地方,就仿佛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一般。心里虽然好奇,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周围探了究竟了,既然金缺时常可以进去,想来便不是我的错觉了。 一路上就这么走走停停,问了问路上的行人才知道,我这才走了一半路程而已。我揉揉骑马骑得酸疼的屁股,正打算咬牙再上马之时,突然被身边一声“咦”让我没上成功,腿刚到马背便又下了下来,我皱眉看向那人。 白皙的脸,狭长的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这个人有些熟悉,对了,就是在皇宫见过两次的程公子,程尚书的长子——程风。 真的是冤家路窄……我想着,就当做没看见他,继续上我的马,结果却被某人狠狠从马上拽了下来,我不悦地看向他。刚刚他还坐在马车里,怎么速度这么快就从马车里下来了? “瓯德公主……不不不。”他坏笑着,“我怎么忘了你不是公主了,看我这记性。”说完轻拍了一下自己雪亮的脑门。 我忍住气,淡淡问道:“程公子既已知道我不再是公主,何必拦我去路。”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何必?”突然下巴被他用力抬了起来,我使劲挣扎,也没能躲开,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怕不是忘了我当初所说的话吧。” 我皱眉,“什么话?” “看来真是贵人多忘事呀,那时候你狠狠拒绝了我的求亲,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我当时便说,咱们走着瞧,如今你看……”他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劲道,我吃痛,眼泪差点给疼出来。 “你这不是落到我手中了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眼睛眯了眯,并没有说话,但是嘴角勾起的笑容却意味深长,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心底哀叹一声,挣脱开他的手指,想立马逃跑。结果却被一群人围住,怎么忘了他马车周围的一群手下,该来的总会来,这次是跑不掉了…… 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只知道我睡了醒,醒了又睡,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才听见马车之外的人说道:“到了公子。” 到了?我好奇地向外望去,正巧车帘子被身边起身的程风拉开了一个缝,透过那个缝隙我看到了熟悉的场景。心底悲叹一声,千辛万苦走的路,这下倒好,都白走了。 没错,眼前这个地方正是京城! “下车!”车外程风的声音,声音之中还隐约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我正踌躇着下不下,人便被某人一把拉了出去。 我踉跄了一下,眼前的太阳格外刺眼,我伸出手挡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忘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坏笑的声音。我从头顶凉到脚底,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京城之中唯一会帮我的人便只有石头了,四处张望了一圈,只是这偌大的京城,怎么会恰巧碰见他? “别看了,等会会有你好看的。”程风几乎是拖着我走的。最后被他拖在了一家妓院的门口。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已经在东兀朝的红玉楼呆过的我,目前对于这种地方是没有太大好感的,上次还好,只是在里面做一个下人,但是这一次,我才不会期望这个程公子辛辛苦苦将我带回来,就只是为了卖一个苦力。 门口的两个看门的看见他笑着欢迎,看来他是常客了。程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我极不情愿的跟着。没走几步,便有一个中年女子迎了过来,那双暗含秋波的桃花眼,以及妖娆的小腰,确实……有着几分姿色。 程风将那女子搂在怀中,手还在她身上乱摸着,此时的我真想躲得远远的,这样的男子,我才不认识他。 那个女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挑衅地朝我看来,问道:“这位姑娘是?” 程风好似才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把我推到她的面前,得意说道:“摇钱树。” 女子不解,“摇钱树?”不光她不明白,就连我也没有听懂。 “是的,摇钱树。”然后他便拉那女子向旁边走了几步,附耳对那女子说道。我虽然有心在听,奈何什么也没有听到,只看见那个女子也如程风的一样了。 摇钱树?我既已不再是公主,还有什么钱可以摇?不懂,我暗自摇摇头。但是从他俩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不像是假的,看来在不明白敌人目的的时候,还是要伺机而动,到时候再找机会逃走吧,目前这种情况,是想走也走不掉的,而且被发现了什么,说不定要遭一顿毒打。 随后我便被安排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好吃好喝的,但是我并不敢吃,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里面下春药什么的? 本来我是想在床上坐着休息一下的,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衣服还穿在身上,也没有盖被子。直到有人进来,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那是个丫鬟模样的女子,长得并不好看,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做的丫鬟吧,孰好孰坏呢?她将衣服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然后就出去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还轻轻掩上了门,这意思是让我换衣服?我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用手拿起来看了看,这轻薄的纱哪是衣服,明明就是给姑娘们穿的。心下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是想让我做“花魁”呀,看来昨天那份菜饭并没有什么春药了。我急忙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快饿死我了……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与敌人做斗争。 等我吃饱喝足,也换好了衣服,刚刚出去的女子真的又回来了,她低着头对我说道,“妈妈正在前面等你。” 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心中仍期望着会有一线转机,暂且看看他们要玩什么花样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绝色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