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与我画押,修仙赚钱养家》 第一章:揭榜 江宁狠狠一拳砸了出去,不出意外的砸了个空。

她在青灯里被困了三天,这种封闭的环境很让人抓狂。

灯灵声音再次响起:“小姑娘家家这么暴躁做什么,已经过去三天了,考虑清楚了吗?正所谓青灯一天,人间一年,你要是再不接受本尊说的这个洗白计划,明日你可就真的连一丁点元魂碎片都没有了。”

她冷笑道:“真是笑话,本来就是仙门欠我的,背叛我偷袭我,如今还想让我洗白?我们魔修向来心性豁达,从不在意生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要是想让我以洗白的方式活下去,那等我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统统杀光给我陪葬!”

“哈哈!”灯灵出声笑了起来,“你说的是普通人,死后自然能入轮回,可你这种烧杀抢掠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到了地府且不说奈何桥载不载的动,光说那五百年的业火焚烧也够你喝一壶的。”

灯灵继续循循善诱:“眼下你只需在一百天内行善积德,点亮青灯,罪孽被洗清的同时还能拥有重生的机会,你的修为也能随之而恢复,怎么样小丫头,要不要和我缔结契约?”

没错,想要报仇第一件事就是得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她阴恻恻的笑了笑:“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诚恳,我也不好扭捏,但你必须保证我的修为一定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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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时间,强烈的眩晕之后她终于恢复知觉。

现在这具身体和自己同名同姓,是天心门的杂役弟子。

入门三年还只是练气期第四层,同门口中的废物.

加上爹娘早死,自小就背负了丧门星的称号,性子懦弱,也就成了旁人欺辱的对象。

前段时间又因偷看师长练功,受了罚伤了根本,卧床十几日起不来。

若非有个公子哥的好友换灵丹给她吃,可能还撑不到现在。

身体初始状况不好没关系,得看落到谁人的手上。

如今既然活过来就必须珍惜有限的时间,毕竟她不是原主江宁,而是戮仙门门主江宁。

外面传来动静,她心神一凛,听得脚步声后才逐渐放松,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门外的人跑的飞快,气都没喘匀,手里拿着两个馒头,看到桌上的水,笑道:“你学了什么法术,这么能掐会算。”

楚承业,金陵富商之子,江南一带几乎都有他们楚家的产业。

年仅十六,十分痴迷五行,日日闹着上山学艺,老父亲架不住他的闹腾,只能勉强同意,提出的条件则是他的食宿自理。

所以俩人都是穷光蛋,一见如故格外亲切。

江宁斜眼看他:“你来做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听人说你在这躺了好些天了,我再不来看看你万一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江宁挑眉:“仅仅如此?”

“自然是有好事,方才做课业的时候听说青竹峰峰主发布了悬赏任务,本来是给内门弟子当试炼的,但是没人去接!”

江宁抬了抬眼皮看他一眼,“说重点。”

楚承业哦了一声,接着刚才的话茬道:“山下村子闹腾,说是有厉鬼作祟,现在没人去揭榜,我们要是接了榜完成了这个任务,就有足足一百颗灵石。”

江宁抢过他手里的馒头啃了起来,“报酬还挺丰厚。”

楚承业笑道:“所以我这不来找你了吗,你想想,你的血呢有驱邪的功效,而我刚学会画符,你我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这一百颗灵石必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届时你拿一半去买培元灵丹,稳过内门考核。”

内门弟子包吃包住,如今这具身体那叫一个两袖清风,报仇之前得先吃饱。

江宁点头,“去看看。”

榜文从绿、红、蓝、灰的顺序排列,绿色就是赏金最丰厚的悬赏榜。

江宁啃着馒头来到执事堂,说明了来意。

青竹峰峰主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你们确定要去?”

她面无表情的点头:“确定。”

峰主叹了口气,随即拿出神行符,道:“切记,莫要枉送性命,关键时刻使用口诀就可遁地回来,切记切记,万万不要丢了性命。”

她懒得伸手去接,在笔筒里找了支毛笔便自顾自坐到后排写划起来。

几个弟子围在窗外凑热闹,嘀嘀咕咕的声音传了进来。

“居然有人敢接悬赏榜,我可是听说是百年厉鬼呢,已经死了好几个方士了,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

“瞧那衣服好像还是杂役弟子啊....这杂役弟子的修为不是都普遍偏低吗?”

“哈?杂役弟子?那这次有好戏看了,要不开个赌局?”

“我看行,那我们就赌她俩是活着回来还是躺着回来。”

“这帮人是吃饱了撑的吗?”楚承业紧紧攥着拳头,已经迈出一只脚了,江宁却是连头都没抬,嘴角一撇,露出一丝轻蔑,“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不过真要是厉鬼的话是得做点准备。”

楚承业凑过去看,以前还不知道这小姑娘居然会写字,而且还写的很漂亮。

他看不太懂,“这些都是什么?”

江宁道:“这是清单,现在就去帮我找齐,一炷香后山门见。”

“这么急?”

江宁只微微一挑眉,楚承业赶忙道:“我马上就办,马上就办。”

差使完楚承业,她便笑眯眯的朝弟子们走去,

模样十分和善:“诸位师兄师姐,你们既拿我开赌盘,我要是不坐庄都不好意思了。”

她瞥眼一看,赌盘上只有生和死,在场所有人买的都是死。

众人略有些尴尬,其中一人道:“江师妹倒也不必如此,我们是闹着玩的。”

“那可不行,赌桌之上无兄弟,上了桌子的东西就是定数。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傲然而立,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赌盘,“可我总不能买自己死吧,那我便买生,三日后开盘,若是我赢了,这些灵石可全都归我了。”

“行,江师妹如此爽快,我们也不多说了,赌生死也没意思,不如就赌你能不能在消灭厉鬼的同时活着回来。”

“可...万一你要是输了可就没戏唱了啊.....”

“是啊,谁不知道你江宁入门三年还只是个练气四层的废物,你这就是去送人头!”

“可不是吗,大废物加小废物....”那人话还没说完,却对上江宁冰冷至极的眼神,身子下意识微微一颤。

不过片刻后,那人抓起手里的鞭子,“你瞪什么瞪,道陵广场扫干净了吗?废物!”

说话间,那人的鞭子轻轻一抖,用力甩出,只听鞭子破空抽过的声音,

长鞭速度极快,猛地朝江宁甩了过去,她瞳孔微缩,反手一握,精准的抓住了长鞭。

众人见状皆是大惊,要知道刚才这招式凌厉暗藏了玄机,练气期的弟子轻易接不住。

“难道是巧合?”

还不待细想,又见江宁握住鞭子狠狠一拽,对方身体摇摇欲坠,很快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幸好他反应极快,惊讶之余迅速借力,堪堪稳住身形。

“你疯了?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不知道我安....”

他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完,一只枯瘦惨白的手便从眼前闪过,毫不留情的掐住他的咽喉,慢慢的将整个身体提了起来。

“你.....”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从江宁眼中看到死一般的杀意,渗透骨髓。

江宁面无表情,无悲无悯,她的手越发用力,就在准备下死手时,脑子却瞬间清醒过来。

现在早已不是什么戮仙门门主,而是宗门的杂役弟子。

倘若此刻杀了他,恐怕自己也难逃一死。

毕竟现在修为不济,天心门随便出来一个金丹期的人就能把她捏死。

利弊明朗,她右手略微一松,然后便将对方扔到地上。

江宁道:“师兄承让了,不过你放心,我江宁生来命硬,就请诸位准备好灵石就行。”

第二章:守夜 碧空如洗,云雾里射出点点金光,祁连村却被一层黑气笼罩着,连太阳都照不进去。

说是活人的村子,却是家家关门闭户,越走越荒凉。

楚承业时不时扭头看身边的人,总觉得她好像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刚才那狠戾的模样,不就跟那些魔宗弟子一模一样吗?

他收拾好念头,继续跟在江宁身后,一路走来只觉寒气上涌,可惜他虽已到达筑基第三层的境界,可生来天赋不佳,看不出什么古怪,只好问身边的人:“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很邪门?我感觉不太好对付的样子。”

江宁没说话,拿出一小袋药粉给他,楚承业打开袋子嗅了嗅,一股尸臭的味,“这是什么?”

“护身符,拿好了。”

村子正中心立着一棵树,华亭如盖,枝繁叶茂。

粗壮的树干上还吊着一个东西,只有猩红的肉,隐约看出来是个人形,鲜血一直滴落,浸入泥地里,染红了所有的草木。

江宁神情淡定的往前走了一步,更加确定了,挂着的确实是个人,是个被剥了皮的人,且尸体已经开始风干了。

楚承业瞪大了眼,忍不住吐了出来。

江宁一脸嫌弃:“旁边去吐。”

“这....是个人?”

江宁环绕一圈,似笑非笑:“原来已经开荤了。”

“那是不是不好对付了?”

“二位就是天心门来的仙师吗?”

楚承业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不知从哪走出来的老人给打断了。

那老人神情麻木的看了眼悬挂的尸体,吩咐跟来的村民把尸体收拾好,才颤巍巍的走到江宁跟前,朝她跪了下去,“请这位仙师救救我们祁连村吧,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绝户了啊....”

楚承业道:“这位老伯您有话慢慢说,这么给我们跪下那不是折煞我们么?这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人道:“原本村里也是安稳的,可就在半个月前,刘家的小闺女落到井里面淹死了,之后就开始闹腾,于是请了法师过来做法事,把那口井给封住了,原以为这样就好了,结果比之前闹腾的还要凶。”

楚承业道:“看来还真的棘手啊,你说小姑娘家家的怨气怎么会这么重?”

江宁道:“要看了才知道,麻烦村长带我们去刘家。”

老人也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稍稍一愣,随即带着二人往刘家走。

村民们大概也是知晓高人来了,陆陆续续把门打开,各种打量的眼神落到二人身上。

江宁一脸平静,任由他们打量,淡定的跟在村长身后,直至到了刘家门口才停了下来。

刘家夫妇刚打开门就吓了一哆嗦,眼前站着的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长发及腰,皮肤雪白,形销骨立,两个眼睛黑溜溜的,活像个女鬼。

老人忙道:“这二位是天心门派来的仙师,哦对了,还不知仙师怎么称呼?”

“江宁。”

刘家夫妇恍然,露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原来是江仙师,哎,说来我们家燕燕命也太苦了....”

江宁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两口子:“确实命苦。”

刘家夫妇闻言,心中一跳,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言。

黑气是从刘家屋里渗透出来的,她提步走进院中,刘家夫妇也只好让开一条道,小心翼翼跟在江宁身后。

饲养鸡鸭的地方还带着血,并非是人血,而是牲畜的血,看来这个村子不光是死了人,连牲畜都喂养不活。

她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屋里正堂处,桌上摆着一碗腊肉,里面坐着个小男孩,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半点不怕生。

院中矮树无风自起,明暗不定,江宁收回目光,有道鬼影在矮树后面涌动。楚承业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的躲在江宁身后,朝着她目光停落的地方看去,隐约间也好像看到什么东西闪过。

老人道:“仙师,实不相瞒,村子里不光会死人,就连牲畜都饲养不活,每夜那个鬼魂都会来,挨家挨户的拍门,有时候一拍就是一整夜,门面上全是抓痕,刚才死的就是村里的老李家的,他向来不信这些东西,结果....就....遭了厉鬼的毒手了。”

刘家夫妇也跟着附和:“是啊仙师,这可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吧....”

“对了仙师,我们听说你们要来,所以早早的就让人去集市买了只大公鸡回来,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做法事啊....”

江宁闻言,一脸感动:“你们如此诚心,我也不好辜负,红烧清蒸各一半。”

“红烧....”

村民们一脸困惑,纷纷看向老人,似乎在等他下决定。

这老人就是村里的村长,他原本想的是大公鸡准备给仙师驱邪用,如今人家要吃,那便吃吧。

如今也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反正也别无他法。

他挥挥手道:“按仙师吩咐的做,得伺候好了,去忙吧。”

村民们依言而去,江宁则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嘴里默念了一句,剑指一挥,朝堂屋正中丢了过去。

楚承业也同样清楚的看到,那符纸竟稳稳当当的贴在了陶罐处,陶罐表面裂了一道口子。

不过好在此物有用,方才的阴气竟驱散不少,院子里也忽然就亮堂开了。

刘家夫妇也看出她有点本事,立马开口:“二位仙师一路走来辛苦了,今天晚上就住在我们家吧,那口子,你赶紧去把屋子收拾干净让仙师入住。”

江宁漠然:“不用了,今天晚上我要守夜。”

晚饭还早,二人饿着肚子假模假样的绕着村子看了一圈,随处可见都是些庄稼汉。

直至老村长来邀请,这才回去吃饭。

桌上好几个菜,除了原本那只鸡以外还有腊鱼腊肉。

冷锅烧油葱蒜爆香,倒入腊肉和竹笋一起爆炒,出锅之后晶莹剔透,肥肉不腻,瘦肉不柴。

二人嘴里塞的鼓鼓的,大块肉大块鱼的往嘴里送,老村长好几次想插嘴,可看着这般狼吞虎咽,不由皱着眉头,想说的话也只能吞到肚子里。

众人也是面色难看,之前不是没有请过道士和尚来,来了也没用,死的死残的残,后来还是听人说山上的天心门捉鬼很有一套,这才打算试试。

没想到是这么两个年轻人,除了长得好看,特别能吃以外,真看不出有什么本事,别又是个来枉送性命的。

好在消灭完一桌子菜后,江宁才终于打了个饱嗝,夸赞道:“菜都不错,有农家风味,就是这个鸡有点柴了,下次记得用木瓜汁腌一夜。”

老村长汗颜,嘴角抽搐,点点头道:“好,好,那下次仙师再来的时候提前打声招呼,如今这饭也吃了,是不是要准备祭坛除鬼了?”

吃饱饭确实该帮人做事了,她没吭声,却是暗暗抬头看天。

乌云蔽月,天边的黑气滚滚而来,只听得‘哗’的一声,阵阵阴风袭来,寒气不断往上涌,在场之人皆是面色如土,全是一副求救的模样看向江宁。

江宁道:“回去吧,记得关好门窗。”

第三章:利息 “喵呜~”

一只黑猫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优雅的迈着猫步,将桌子上的剩菜舔了个干净。

躲在草垛后面的楚承业偷笑:“这猫还挺能吃啊....”他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兮兮的问:“难道是鬼魂附在它身上了吗?”

江宁道:“猫能通阴阳,尤其是黑猫,还能镇家宅,可这只猫并不是鬼魂,也没被附身。”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附在猫身上呢...那厉鬼啥时候来啊?真的是小女孩的鬼魂吗?你说也奇怪,她自己淹死的,为什么要回来报仇啊,好歹是一个村的,这么个残害...她有没有良心啊。”

江宁冷笑,黑溜溜的眼睛变得十分锐利,“你怎知是她没有良心?”

“难不成她的死是另有冤情?”楚承业不明就里。

他迫切的想知道内情,可江宁却不说话了。

脚下涌现一阵阴气,她立马捂住楚承业的嘴,双目炯炯,“别说话,她来了。”

黑猫尖叫一声,迅速蹿到屋檐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夜里闪着光。

楚承业全身紧绷一动不动的盯着村口的方向,只听见‘噔噔噔’的声音传来。

是个小姑娘,浑身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在滴水,就是不太看得清滴下来的到底是血还是水。

而且她走路的姿势也十分怪异,双目乳白显得空洞无比,整个人僵硬的像木偶。

小姑娘轻车熟路的走到刘家门口,“娘亲,燕燕回来了,燕燕好冷呀,开开门好不好。”

她举起手敲门,咚咚咚几声,那只没有手掌的手橡根鸭脖子在捣蒜。

被缝起来的嘴巴随着说话的声音而崩开,满嘴都是鲜血,“娘亲,燕燕好饿,好饿呀.....”

拍打好一阵子,屋内没人应声,她哀嚎了几声又拍打旁边的门户,“婶婶,燕燕好饿呀,给燕燕开门好不好呀....”

楚承业盯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喘。

江宁姿态悠然的倚在草垛边,垂目看着地上涌出来的黑气。

白天果然没看错,黑气就是从刘家散出来的。

他们将这女娃的骨灰封进陶罐,还用符纸镇压,是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村中怨气汇聚,冲破了封印,女孩才借势逃出来,否则就是要被关一辈子的。

砸门的声音停止了,楚承业也以为她走了,结果却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小姑娘身上的肉一块块往下掉,眨眼就变成了一滩血泥,浸入地面,缓缓蠕动,从门缝里钻进去。

楚承业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江宁,我们收了她吧,这...太恶心了也....”

江宁却是摇头:“急什么,再看看。”

“这还不急啊?”

那今夜会不会再死人?

“啊!!”

还不待楚承业回过神,刘家传来一阵惨叫,是一种极度痛苦的惨嚎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尤其听到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响声尤为明显。

江宁轻蹙柳眉,虽说这刘家可恨,但她也不想真的闹出人命,让小姑娘收点利息就算了。

于是狠狠推了楚承业一把,楚承业完全没防备,踉踉跄跄来到门前。

这会子自己和院子里的厉鬼可就只隔着一道门!

他双腿打颤,很想马上就晕死过去,可偏偏身体素质不错,怎么都晕不了。

江宁淡定道:“别愣着,把我给你的药粉洒在门口就行。”

“啊....哦....好....”他咽了咽口水,手抖的厉害,抓出药粉胡乱撒了一通。

伴随一阵“嗤啦”的响声,泥地里冒起白色的烟雾。

这并非普通的白烟,由毒雾凝聚而成,一旦被吸入鼻孔就会迅速扩散让人麻痹,专门配置来对付鬼魂的。

烟雾升起,黑气从门内往外冲,又腥又臭,楚承业没来得及跑掉,就被窜出来的黑影推到地上。

那股黑气逐渐化成一个人形,尖声问:“为什么要阻止我!”

江宁道:“不是我要阻止你,是我要完成任务。”

要是人死掉了,这个任务就会从绿榜掉到蓝榜,刚才已经让小姑娘收了利息,现在已经是红榜级了,不能再让步。

在金银方面她一向很有原则。

“你等着!”

黑影随风溃散,消失在了夜空中。

楚承业已经晕了过去,江宁从他身边经过走进门中,入眼就看到刘二满脸痛苦的躺在地上,双腿被石磨砸了个稀巴烂。

刘二满脸痛苦,动弹不得,“仙师....救我,救我!”他声音低沉而嘶哑。

面对他这般遭遇,江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怜悯,没有同情,还是那般风轻云淡。

“仙师,您就大发慈悲救救我男人吧....”刘氏跪在一旁砰砰磕头。

江宁仍不为所动,“明晚她还会再来。”

一听这话,刘氏双腿一紧,裤子湿漉漉的,如今刘二遭了难,明晚就要轮到自己了吗?

方才她是亲眼看到的,那厉鬼....那厉鬼简直没有人性。

她拼了命的磕头:“我错了,我错了,仙师,只要你肯救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还不想死....”

江宁道:“办法不是没有,先把这俩人扶起来,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刘氏不敢耽误,哆哆嗦嗦的把人扶了起来,刘二的腿废了,她也花了好大的劲儿才给弄起来。

楚承业清醒后问她:“你咋不帮忙搭把手。”

江宁道:“不敢,万一染上他的气息,厉鬼回来找我麻烦。”

“啊,那你还说可以解决,这事儿真能解决吗?”

江宁道:“能是能,得准备点东西,后半夜安稳了你可以睡了,我去找村长。”

“开玩笑,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好歹也是你师兄啊,我得保护你!”

江宁看着他那副嘴脸,心想你不给我添麻烦就已经很好了。

刘氏知道她们要去村长家里,准备了个火把给她。

二人赶往村长家时,村长听得动静就爬了起来,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连忙将二人迎进屋。

屋里,江宁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村长:“此物化骨散,对付厉鬼之用,记得洒一些在房子周围,明晚是索命之时,我不确定燕燕会不会放过你们,或者说燕燕身后的那些怨气会不会放过你们。”

“化骨散?”村长看着那小瓷瓶问:“可以驱魔降妖?”

江宁点头。

“这个东西太贵重了,老朽不能收!”村长连忙拒绝。

江宁懒得废话,直言道:“你们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如果真的不想要我也不勉强。”

“这....”老村长面色一凛,连忙道:“那就多谢仙师好意了。”

江宁道:“除此之外在明晚之前帮我搞到一些东西,我想村长应该有这个能力。”

第四章:怨泉 来的路上已经和楚承业交涉过,他知道要准备些什么,趁此期间江宁便找了个地方睡觉。

现在毕竟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很多东西都大受限制,明晚只能借势布阵收鬼,现在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

她枕着手臂侧身而躺,一闭上眼,当年往事就历历在目。

戮仙门的魔修很多,不像这些什么名门正派有各种规则,没有尊师重道,在那里,实力才是王道。

所以当年才入门的时候,为了活下去,为了保命,什么都要学。

无论是道术、丹术、还是御灵术都是耳濡目染,虽不精通,但她全会。

交代完毕,楚承业来到江宁身边,侧头问她,“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江宁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不是会画符吗,照着这个画,我要三十六张。”

楚承业委屈巴巴:“那岂不是没得睡了....”

江宁没说话,楚承业埋头画符,闲不住,便问:“我觉得这刘家人太奇怪了,是不是他们把小女孩给害死的,所以才来找他们报仇的?”

“嗯。”

“那小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怨气,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猛的...”

江宁翻了个身,“她身后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整个村子,明日我带你去看。”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江宁渐渐睡了过去,楚承业继续画符,三十六张画完,天已快经亮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江宁和楚承业带着老村长等人准备的东西向村子外奔去。

山里的灵气浓郁,能够迅速驱散掉怨气,如此只要怨气不会凝聚起来,就好对付的多。

她直接进入了山洞,楚承业在一旁帮助她布置法阵。

楚承业手里拿着一把引魂香,“你说带我来看,难道女孩死在这个潭底而不是跌落井里?”

江宁本来也不打算瞒他,来到山洞外的深潭边上,她指着潭水:“这个东西叫怨泉,是怨气最为浓厚的地方。”

楚承业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因为怨气集中所以那女孩才借了势变,能量才会如此强大。”

江宁道:“把你的黄符给我,施展个小法术给你看。”

她接过黄纸,咬破指头,滴了一滴血在上头,左手蓄力,嘴里念道:“天地玄宗,金光符命,天门动,地门开!”

手中的符纸脱手而去,片刻间,深潭竟打开了一个水道。

楚承业呆住了,自从他发现江宁的血可以驱邪后,就开始怀疑这小姑娘身份不简单。

如今看来何止是不简单,完全是高人啊!

水道打开之后,浓浓的黑气散去后便浮现出一具具白骨。

这些白骨随处排列,杂乱无章,缺胳膊少腿,有的甚至被吸干血液,变成了干尸,整个一个惨不忍睹的鬼窝。

楚承业心中一寒:“为何会有魔宗的气息,难道都是那些魔修做的?”

江宁瞪了他一眼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魔宗身上扣,这些可不是他们做出来的,是村里人自己干的。”

“村里人自己干的...”

江宁实在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精血都要耗干,立即收了势,方才那张符瞬间被点燃,化为了灰烬。

她喘了口气坐到石块上,盯着深潭,“村女男女数量相差很大,自古大家都求一索得男,如此才是传宗接代,更有甚者生下女儿就会立即淹死,生怕浪费口粮。久而久之再加上村子里一些村民死后,怨气不灭,才会被魔修吸干了精气神,汇聚在这个深潭里无法消散。”

楚承业大骂:“那这群人真不是个东西!”

江宁白了他一眼,“所以下次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别什么都推到魔修身上。”她拿出身上的避水符,淡定道:“你修为比我高,所以是最适合的人选。”

楚承业浑身一颤:“你要我做什么?”

“化解怨气。”

她带着楚承业下了水,避水符起了效果,衣带不湿,按照她所说,楚承业全身贴满了三是六道引魂符潜入潭底。

潭面瞬间涌现出无数白气,朝四面八方散开,楚承业在水底能呼能吸,却也是心神紧绷,不断用法术控制着怨气的范围,不让怨气扩散太大。

时间一点点过去,怨泉里面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而江宁则重新回到山洞,要来了刘氏的生辰八字。

刘氏忐忑不安:“仙师为何要拿我的生辰八字?”

江宁冷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犹豫?”

“没,没有....”刘氏只好把生辰八字告诉她。

江宁手中毛笔一挥,在黄符上落下生辰八字,贴到了稻草人身上。

刘氏艰难的咽了口咽口水:“这是要做什么?”

“能保住你性命,顶多折寿二十年,今夜你们都在这个山洞待着,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

刘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好,我记住了,多谢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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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漫天的黑气如海水涨潮般汹涌而来,刹那间,飞沙走石,黄土飞扬。

江宁背对着站在洞口外面,她双眼紧闭,手里捏着一道符纸。

阴风大起,血迹渗入地面,刘氏和一干村民待在洞内,看着这阵仗都纷纷闭上眼,深怕自己不小心嚎出来。

阵阵凉气涌入,血泥化作了人形,在洞内寻了好久才看到角落里藏着的人,“娘亲在这里呀,终于找到你了,你来陪燕燕好不好....”她咧嘴笑起来,针线再次崩开,满嘴都是血。

看着女孩腐烂的面孔就在自己眼前,刘氏双腿一夹,紧张的不行,险些喊了出来。

“娘亲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女孩笑声在四面八方回荡。

张开的嘴瞬然变成血盆大口,一口朝刘氏的脑袋咬下去,半边脸已经被啃食干净。

眼珠子从稻草人的眼眶中脱落,落到了刘氏脚边,她忍不住跳脚,惊呼起来。

女孩这才发现自己啃错了人,看着眼前的稻草人,顿时一怒,“原来娘亲骗我,你又骗我!”

她朝真正的刘氏扑了过去。

刘氏拼了命的朝江宁跑过去,“江仙师救命,救我!”

江宁一个箭步跨出,丢出手里的符纸,剑指黑气萦绕,点亮了先前布置的缉魂阵。

女孩的身体被无数张黄符包裹,形成一个蚕茧,里面黑气涌出,仍在死命挣扎。

还不待江宁将其引渡到怨泉之中,便见一道银光掠过,如利箭般穿透蚕茧,瞬时破开,漫天黑气随风散开。

“大师兄,原来此处当真有鬼魅作祟!”橙衣少女抬手一收,银色伞剑便被她收入袖中。

她满脸不屑的看向江宁,“只是收个鬼而已居然如此婆妈,废物就是废物。”

“哪来的野鸡,你脑子有病吧,这明明是我们的任务,就差临门一脚,你搞什么破坏!”楚承业在潭底几乎待了一天,避水符也失效了,整个人湿漉漉的,头发缠在一起,像个水鬼。

橙衣少女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反驳道:“你在这里放什么屁,谁杀了厉鬼赏金就是谁的,手快有手慢无,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楚承业怒气冲冲:“先来后到你不懂吗!”

二人吵架期间,一道黑气缩成三寸小人爬进了少女耳朵,可惜她专注于吵架并未发现。

江宁道:“算了,此事了结,打道回府。”

刚往前走了两步,迎面撞上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她先是一愣,随后立马起势,“原来是你小杂毛!”

方才借了灯灵的力量,这会子体内还有残存,如何也不能浪费!

她左手挽了个诀,蓄力而起,一掌劈出,眼看着就要击中对方胸口,却在这时浑身绵软,来不及刹住脚步,双膝跪倒在地。

男子见她这般动作,立马跳开几步,疑惑的看着她,江宁垂着头冷着脸,气的七窍生烟,就差一步...结果力量全部消失了。

“小杂毛?”男子垂目看她,眼神淡淡的。

江宁笑着起身,皮笑肉不笑的说:“久仰师兄大名,今日一见便被师兄英气折服,小杂毛是家乡土话,意思是...好兄弟的意思。”

“原来如此,小杂毛你很厉害,看你画符也很棒,想不到杂役弟子里居然有你这样的人才。”

“.....”江宁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口气,笑道:“是啊小杂毛,不过刚才那厉鬼虽除,可若是今夜之后要是这位师姐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但到时候就不只是区区一百颗灵石那么简单了。”

第五章:超度 她大步离去,一点都没有要据理力争的样子,楚承业狠狠瞪了少女一眼才紧跟着江宁离开。

少女觉得奇怪,“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师兄你们认识?”

男子脸上依旧淡淡的,“不认识。”

少女也没在意,只道:“那你把碧血石给我吧,我看这里确实怨气极重,需要净化。”

“好。”他伸手去怀里掏东西,少女接过一看,不由皱眉:“师兄,你把银子给我做什么?”

“稍等。”他又从腰间取下一个乾坤袋,“这个应该是了。”

“....师兄,这里装的是桃木剑,哎呀我自己找吧。”

他们师兄妹负责善后,江宁也乐得清闲,晃悠悠的出了村子。

二人并肩行走,楚承业时不时就瞟她一眼,那眼神就跟自己刚才看小杂毛时的眼神一样,都充满了怨念。

江宁知他想问什么,但最讨厌这种哼哼唧唧的性子,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有屁就放。”

楚承业道:“那可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该放哪一个!”

江宁扑哧笑出声,“那就一个一个放。”

他挡在了江宁跟前,那表情跟小媳妇似的受了委屈,“刚才你犹豫什么,明明已经困住那个厉鬼了,眼看着就要除掉了,你怎么回事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两指一竖,在楚承业眼皮上抹了一把,“天圆地方,律令九章,现——”

黑漆漆的农田上凭空出现一个场景。

屋檐上堆了一层厚厚的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只穿了件单薄的春衫,裤头破了两个洞。

冻得通红的小手一手握着针线,一手掀起裤子,慢慢缝合起来。

小男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厚厚的棉袄将他裹的严实,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女孩跟前,“爹今天要带我去集市卖皮子,我又可以吃糖葫芦了,你知道糖葫芦是什么吗?外面一层红红的糖衣,里面是腌制的山楂,好吃的很。”

女孩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眼里充满向往,“哥哥....我也想吃....”

“吃什么吃,一天到晚就想吃,你也是,磨磨唧唧做什么,待会坐不上李叔家的牛车了!”

男人开门走了出来,拉着小男孩的小手往外走,男孩回头冲小姑娘做了个鬼脸。

父子俩没有回过头,女孩看屋里没人了,才敢起身走进去,因为娘亲说过不喜欢看到她,所以一般她家里有人在的时候都不会进去。

要是下雨的话,就勉强在鸡棚躲一下,不过最近雪下的大,到处都在漏风,她想找点什么东西把风口堵住。

进屋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肚子又饿的咕咕直叫,她只好悄悄溜到厨房,没有剩饭剩菜,连潲桶都已经空了。

“好饿呀...”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准备先喝点水充饥。

就在打开柜门的时候却有了意外发现。

罐子里装着猪油,热腾腾的还在冒烟,居然还有肉渣子。

“太好了,肉...”她壮着胆子挑了块肉渣。

还没来得及品尝嘴里的味道,就猛地被人从身后一推磕到灶台上,额头猩红一片。

高大的人影将她笼罩起来,张嘴就骂:“你这个小杂种,趁老娘不在又在偷吃家里的东西!”

女孩抖得像筛糠一样,“燕燕不敢了,娘你不要打我....”

“不敢?你这个小杂种这么喜欢偷吃,好,老娘今天就让你吃个够!”女人拽着女孩的头发往灶台拖,抓起热油就朝她嘴里灌进去。

女孩被烫得全身抽搐,嘴巴里一嘴的血泡,她哭泣着求饶,“娘,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女人根本没听她的话,反而越加的用力,“今天,老娘就要把你这张嘴皮子给扒了,看你以后怎么偷吃!”

她眼里充满了愤怒与恶毒,针线从皮肉穿过,一针、一针将女孩的嘴巴缝合起来。

线头被鲜血染红,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泣....

楚承业看不下去了,闷着头跑出去十几米才勉强停下来。

他是独子,蜜罐子里长大,最苦的日子也不过是现在,可原来世间还有更惨的....

江宁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懂得约束自己,只是有些人未必就是人。”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楚承业好半天才缓过来,“那燕燕为何死了这么久才来寻仇?”

“她之前被符纸镇压,封在陶罐内出不来,这次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楚承业咬牙:“这刘家人真该死,不,全村的人都该死,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江宁道:“世间本就如此,你是富贵窝里的金凤凰,没见过人间疾苦。”

楚承业不可否认,本来刚才有点饿了,现在全没心情了,他看了江宁一眼:“那刚才你不动手是因为想保燕燕一命?”

江宁道:“原本打算引渡到怨泉里,再设法给它们超度,可刚才直接被打散了。”

楚承业仍忍不住红了眼眶,“原来如此....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呢,燕燕多可爱...如果我有这样的妹妹,我肯定会对她很好的!”

江宁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先回宗门再说。”

“都怪那个女的!”楚承业攥着拳头,咬牙道:“看着吧,这笔账我跟她没完!”

江宁笑道:“用不着你出手,她的苦日子在后头。”

俩人回到山门,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住在青竹峰,内门弟子则住在栖霞峰,两座山峰相隔数里,原本不同路。

可楚承业今天是第一次实战,心里还有些发憷,非要缠着和江宁一起回青竹峰。

江宁哪会不知道,这小子就是想知道那少女会遭遇什么,却故意道:“到处都是巡逻弟子,宗门又有法阵,各路妖邪退散,你怕什么?”

“哎呀反正你现在一个人住,我也好和你做个伴,这太晚了,我要是现在回去我害怕...”

原主入门三年还是个杂役弟子,每次考核都通不过,大家觉得和她在一起十分晦气,不愿同住。

最后只得一个人住在更偏更远的位置。

看起来被孤立了有几分可怜,但对江宁来说却是好事一件。

因为院子后头有一座很高的山,深山之处必有山珍,暗自盘算哪日得了闲上山去转悠几番。

江宁带着他回到自家住的小院,“随便挑随便选,主随客便,我先睡了。”

凡人的身体便是如此,容易冷容易饿,这两天折腾下来似乎已到了极限,现在必须要尽快恢复体力才是紧要。

院子共有五个房间,月冷森森的,一眼望去都无比荒凉,楚承业打了个寒颤,特别自觉的来到江宁隔壁的房间。

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向来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有些事不理清楚就是睡不着。

比如江宁为什么那么有本事,会不会是别门的卧底?

为什么江宁临走前要和席师兄他们说那些话?

最重要是这两日相处他也终于发现不对了...好像变了个人。

严格说起来和江宁也算认识好几个月了....

要说相识,还归根于一场厨房盗窃行动,夜黑风高,两个饿着肚子的人一起偷东西吃,然后被巡逻弟子发现的故事。

之后便成了朋友,只是内门弟子的修炼课业很紧,并不能来时时看她,性情方面了解不多,但也知原来的江宁比较胆小,喜欢息事宁人。

可现在的这个江宁却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眼前豁然一亮,“我知道了....原来这个臭丫头一直....在扮猪吃虎!”

想到此处他再也睡不着,点亮了油灯跑到隔壁,江宁仍习惯枕臂而睡,但见烛火跳跃,倒是立马警醒过来。

抽出手臂朝他脸上挥过去,“你晚上不睡觉梦游?”

他倒是躲的快,把油灯放在桌上,笑呵呵的:“不是,我这不是饿了吗,所以问问你饿不饿,忙活一天都没吃东西。”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江宁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楚承业笑眯眯的:“这里离厨房很近,我煮面给你吃。”

“什么面?”

第六章:切磋 “阳春面,你别看我们楚家家大业大,最开始老祖宗创业的时候就是卖面发家的。”

说起往事,少年人一脸自豪,抓起她的手就去了厨房。

一顿忙活下来,他手里也没停过,抓了一把面粉和成面团,再将其揉的光洁有弹性,最后才是切割。

水开煮面,切一把碎碎的葱花和咸菜放进碗里,再来勺猪油和酱油,开水这么一冲,再将面条挑起来放在碗里。

江宁咽了咽口水,面条是现擀的,葱花和猪油化开,入口丝滑又有嚼劲。

“好吃。”江宁捧着碗,连汤汁都喝的干干净净。

楚承业一脸得意:“那是自然,我跟你说我什么都不行,但唯独做吃的这方面,我那简直是天才,厨神来了都得喊我一声爷!”

他一边说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面,大口大口唆进嘴里。

等吃的差不多二人才死鱼般的模样瘫在凳子上。

“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得,燕燕不值得,一百颗灵石也不值得,啊对了,你不是还和安海他们打赌吗,你上次那么对他,回头肯定要找你麻烦,那看来这段时间我更要住在这里了。”

江宁风轻云淡:“急什么,不还有一天吗,明天就知道了。”

楚承业哼了一声:“我都给你煮面吃,你有事还瞒着我!”

江宁:“亏我以为你是良心发现。”

楚承业道:“哼,还好意思说呢,白折腾,你就藏着吧你。”

江宁道:“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你们栖霞峰这两日会出事,没事也别往我这跑,尤其记住,莫去找那师姐寻仇。”

在他眼中,这姑娘俨然是一副高人的姿态,她说的话,不敢不从。

于是这两天就果然没有到处瞎跑,更没有来青竹峰晃荡。

江宁也乐得个清闲,今天天气也不错,于是起了个大早去食堂排队领粥。

杂役弟子每日都是如此,每天只吃一顿,就是一碗能照出人影子的清粥和一个拳头大的馒头。

食堂里三三两两的弟子围坐一起,她随便选了个位子坐下,突然开始怀念有楚承业在的时候了,至少还能多吃一个馒头。

江宁边吃边喝,听别人闲聊。

角落里两个穿着粗布素衣的弟子正在说栖霞峰的事。

说话的人跟那个安海一样,尖头鼠脸,说起话来跟说书的一样,惹得好几个女弟子发出惊叹。

江宁瞥眼看过去,那人也看了江宁一眼,见她枯瘦如柴,皮肤苍白,一脸倒霉相。

没理会她的目光,继续卖弄关子和身边的人说:“还不止如此,那栖霞峰昨儿个闹的可厉害了。”

有人道:“栖霞峰能出啥事,不是还有傅长老守着么。”

“还傅长老,你说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他都出去十几天了,所以这段日子都是席师兄在管理。”

“哦,你意思是席师兄管理出纰漏了?”

“当然不是,是峰主的义女....姚师姐出事了.....你们猜出了什么事儿?”

“这还用猜吗,倒不如来问问我。”少年从门外走来,寻了一圈,径直朝江宁走过去,笑眯眯的:“江宁,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卤蛋。”

众弟子一看,大喜:“这不是楚师兄吗,你快说说到底出了啥事?”

楚承业道:“急什么,等我喘口气再说。”

江宁接过卤蛋,敲了敲壳,慢慢剥开,放进嘴里,总算有了点味儿了。

“楚师兄你快说呀....”

楚承业挥挥手让他别着急,然后看着江宁道:“你真神了,这两天我忍住气没去找那女的报仇,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居然还有一个身份,是我们峰主义女。我来了都半年了,居然都不知道,她藏的还挺深!”

他数着蛋壳,把壳碾碎,继续道:“这都不提了,我听说昨天闹的动静大,她差点把耳膜都戳破了,那场面吓死个人。”

“啊,这是中邪了吧?”

“别瞎说,我们天心门内外都有阵法,怎么可能中邪....”

楚承业道:“听我说完,今天听女修们说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折磨的够呛。”

之前江宁提过醒,他自然知道这是那少女应得的报应,谁让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抢灵石,还把燕燕的魂魄击碎了?这就是报应呗。

楚承业问:“她害的燕燕投不了胎,遭报应是应该的,不过这好像也不是特别严重啊。”

江宁笑笑:“人只会败在自己手里,比如失去希望,失去信仰,以及信任别人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和此事有什么关联,但楚承业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听起来这好像比死掉还要绝望。

“让开让开!”几个弟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随手推开挡路的杂役弟子。

为首的人朝江宁这边走了过来,示意身后的人放下手里的箩筐,随即才把屁股一挪,往凳子上一坐,“前段时间是江师妹你偷师学艺被罚,师长念你受了伤才没让你干活,现在你已经好了,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调侃我们栖霞峰的事,怎么,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楚承业厌烦道:“杂役弟子也要吃饭不是,不就干点活儿吗,也没不准不吃饭就干活啊。”

“啧,我倒是谁,原来是楚大少爷,怎么,这是要为人家出头?”

楚承业皱眉:“安海,你别欺人太甚....”

“哎哟瞧这委屈的,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安海觉得有趣,眼神轻蔑,“我说楚大少爷,上回你这位江师妹可是和我们定了赌局来着,如今人人都知道那厉鬼是姚师姐所除,并未经你二人之手,那按照规矩这是不是该赔偿我们的赌资?”

这件事确实理亏,楚承业说不出话来,要是平日里别说这么点,再多也给的起。可现在除非向自家父亲低头,否则别说赔巨额灵石,便是随便十几颗也没那么容易拿出来。

他憋红了脸,绞尽脑汁想办法。

江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沉声道:“海师兄说的赌局,我没什么印象,不知可有证据?”

“没印象?下山的时候可是说好的,难道你想赖账不成?”

江宁道:“师兄误会,我从不赖账。”

这小女子狡猾的很,安海深怕又被钻了空子,双眼一转,“要证据不是,本少爷还真有证据!”他看向身后的人,“把册子拿过来。”

那人递上一本小册子,安海狠狠摔在桌上,“看好了江师妹,这里面可都有每个人下注多少,作为庄家,你理应赔双倍!”

江宁凑近一看,确实写的清楚,如此她也省得再去回想,直接按照上面的灵石收账便行了。

安海冷笑:“我知道你没钱,穷光蛋一个,不过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赔,但上回你掐我脖子丢我面子,今儿个你只要跪下来给我敬杯茶,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海师兄,这个事儿,本少爷替你担了。”

江宁一脸感动:“难得海师兄如此大度,不过嘛,敬茶是不可能了,喝我的洗脚水倒是有机会。”

“啪!”

安海猛地一拍桌,“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上回是我一时大意,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实力!”

话音刚落,安海便猛地一掌朝江宁拍去,这次他已经是做足准备,誓要找回当日丢了的面子。

掌风凌厉,刚至江宁跟前却被一道罡气所阻,生生被弹飞出去。

“啊,海师兄!”

“海师兄你怎么了....”

安海撞到柱子上,口吐鲜血,正疑惑江宁怎会有如此高的内息时,却见一白衣男子飘然而至,他袖袍翻飞,显然刚才那道罡气便是由他掷出。

在场弟子一脸疑惑:“席师兄怎么来了?”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行礼。

那人点点头,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安海,冷冽道:“门规森严,聚众挑衅斗殴,各杖责三十棍。”

“等等....席师兄你这是误会,我们没有聚众斗殴也没有挑衅啊...”

“是啊席师兄,掌门也没说不可以赌博啊,再者小赌怡情...我们是来问江师妹给灵石的。”

“刚才就是切磋而已....”

“切磋,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席师兄你来的正好,刚才他们仗势欺人,您就该好好管管!”

安海还想要解释,话还没出口,男子又道:“杖四十。”

他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在场之人立马就噤声不语。

第七章:三耳(1) 这位就是当日的小杂毛席玉,十五岁时拜在戮仙门门下。

当时看他根骨奇佳天资聪颖,所以江宁才毫无保留的教给他,觉得将来能继承自己的衣钵,甚至超越自己。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连猪狗都能生出感情,可偏偏这位却是欺师灭祖之徒。

江宁目光中的怨念转淡,“所以席师兄今日来是....”

席玉如实道:“我记得你昨夜临走时说过有变故便来找你,如今确实一语成谶,如果江师妹有解决的法子,还请随在下去一趟栖霞峰。”

江宁故作高深的掐指算了算,“这件事很棘手,非妖非鬼,法术自然无法驱赶,难怪就连席师兄也束手无策了。”

席玉来的时候就已有了心理建设,何况他常年帮师父打理栖霞峰,人情世故较为稳妥,一听此话就知是对方想要好处的意思。

倒也不觉得意外,开口问:“江师妹想要什么?”

“那就一百颗培元丹。”

席玉脸色一变,“江师妹以为灵丹是大白菜吗?”

培元丹并非是什么高级灵丹,但也是炼制不易,张嘴就要一百颗,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可看她这副模样,又不像是如此贪财之人,定是另有别情。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下敛,长睫毛微扫下来,“姚师妹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但一百颗培元灵丹石绝无可能。”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当日江师妹应得的一百灵石在下会原物归还,除此之外我私人再给两百颗,算作辛苦费。”

还价法则第一条,故意抬价,让对方给到最大让利,于我方而言,这个让利的空间都会比心里预期的要多。

简单说便是,当有筹码的时候,可劲儿喊价。

但是也容易崩....

江宁脸上堆满了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毕竟是同门,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此事我便应了,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要求,只是如今还未曾想好,等想好之日再来找席师兄。”

席玉点头:“无妨,只要不违背道义,在下一定答应,事不宜迟,路上再与你细说。”

说罢,他带着二人走出食堂,幻剑而出,一柄通体雪白,通体散发着寒气的长剑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此剑名为霜花。

乃是当年昆仑山雪山之上的一株千万年寒冰凝聚而成,此剑威力巨大,可破万法。

剑身散着寒芒,他示意二人共乘一剑,随即双手掐诀,朝着栖霞峰御空而去。

在场的弟子们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要知道这位可是栖霞峰峰主最看好的弟子,再加上人长得英俊修为又高,平日里做事也很正派,在整个天心门来说呼声也很高,保不齐就是下一任峰主。

连席师兄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个最末等的杂役弟子能解决?

而且还纵容她讨价还价提这么多条件?

确定不是疯了吗!

“这个江宁太邪气了....”

“是啊,你瞧她刚才说那话,而且席师兄这么正派的人为何要偏帮她啊?”

“哎,真倒霉,现在灵石没要回来,还白白挨了打....”

“等等,她刚才是被席师兄请过去的,还说那一百颗灵石要还她,那是不是等于说这个赌局是她赢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安海。

他擦去嘴角的血渍,紧握双拳,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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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门位于主峰飘渺峰,其余四座分别是外门青竹峰、内门栖霞峰、逍遥峰以及玄女峰,四座山峰形成一个合纵连横之势。

一路可见整座山峰古树繁茂,绿荫遍布,山顶处,清澈见底的溪流自半山腰缓缓而下,落入巨大的平台上,形成一汪清泉。

楚承业指了指其中一片区域,“这就是我们住宿的地方,江宁,以后你通过考核后就要住到那边去,看到没,秋海棠那边,是女修所住。”

“这里是演武场,平日里在此处晨练!”

楚承业激动不已,他这个阶段可以御物,但要御剑却还差了点火候。

面对这一路叽叽喳喳的少年,席玉给予了最大的宽容,那便是将自己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他往前挪了一步,站在剑身最前边,站姿挺拔,气息悠长,一双清澈如水般的眼眸直视前方,脸上的表情平淡而又坚毅。

等楚承业说完了,他才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江宁不以为意道:“此物乃精怪,名为三耳,就是要吸收宿主的反面情绪为养分,毕竟在我们乡下怪事频多,我恰好见过这样的。”

此话一出,便是打消了席玉的猜测,原来是因为乡野诡事比较多才会懂,他眸光微转,笑道:“以师妹的资质,为何连年落榜?”

江宁皮笑肉不笑,“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大肠....”席玉微一蹙眉,自他修仙以来便已达天人之境,早已无需消耗排泄,如今听起来,确实觉得有几分粗鄙。

他实在无法接话,只能保持沉默。

飞剑慢慢降落在山脚,守山弟子朝席玉拱手行礼,得知身后二人的身份后也变得客气起来,一路领着他们往女修所住的院子走去。

整个区域很大,比青竹峰的环境好,至少花草葱郁,树木繁茂,即便是秋日,也仍是生机勃勃。

中间隔着一层身份,待遇都是不一样的。

再看那些个弟子,一个个龙精虎猛,俨然门派新秀的模样。

楚承业察觉她略有些羡慕的目光,低声道:“不用羡慕,回头考核过了你也能和他们一样,而且到时候你练到筑基期就可以不用吃那么多东西也不会觉得饿。”

“那你怎么老是喊饿?”

“....能不能不揭我短?”

二人在磨牙,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只瞧着席玉眉梢一平,似有些放松,对二人好像格外的纵容。身旁那弟子挠了挠头,属实有点想不明白。

来到院子,江宁便伸手作嘘,楚承业乖乖闭上嘴,其余二人也都屏息凝神。

方才一路走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来了这个院子才知道答案。

那就是安静。

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好像是刻意不说话,刻意连走路都很小声。

江宁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猜对了,这个小丫头果然吃了不少苦头。

席玉道:“看出什么了?”

江宁道:“东西都在里头,外面没什么好看,不过这花开的不错....”

席玉点头:“那好,进去看看。”

他抬手敲了敲门:“姚瑶,我带江师妹来看你了。”

里头没人吭声,再敲门三下之后他才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毕竟是峰主义女,该有的排场都有,床上和柜子上都摆满了布娃娃,那种集市上面卖的,胖嘟嘟一个的,看着很可爱。

姚瑶早早就坐在那屏风跟前,眼底一片死气,微微一笑:“谢谢你们来看,难道我的笑话还不够多,师兄还要传到外门去?”

席玉道:“我从未如此想,江师妹有办法帮你解决麻烦。”

“哦?”姚瑶目光冷漠,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江宁,“那就辛苦江师妹帮忙看看我到底是被什么鬼怪附身了。”

一日之隔罢了,眼前的少女像一朵枯萎的花,整个人没有一点朝气,脸色泛黄双眼瘀黑。

江宁摇头:“我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姚瑶笑出声,点点头:“看不出来就请你立刻滚出去,我不喜欢外人待在我院子里头,尤其是你,楚承业,你真让人恶心。”

“.....”楚承业一脸懵,“我怎么你了我又..”

江宁非但不走,反而还坐了下来,“没有鬼怪何来附身,其实他人之话不过耳畔清风,若真要事事计较,世间又哪来这么多长寿之人?”

“你当真知道....”姚瑶眼里跳跃着一抹火焰,蹭的一下起身来到江宁跟前,“你当真知道....江宁,你帮帮我,我不想再听到那些声音,只要你肯我帮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步履不稳的扑到妆台跟前,抓起一把首饰,“这些是我最喜欢的簪子,还有项链,你不要这些的话...那还有很多,我还有很多法宝,我都可以给你!”

她眼眶发红,近乎疯魔,抓着江宁的手,“还有丹药资源灵石都可以给你,我只想睡一个好觉,再这么下去我会死掉的!”

第八章:三耳(2) “....”楚承业呆愣的看着眼前人,眼中满满的全都是疑惑,姚瑶看起来果然是跟中邪了一样,而且是非常严重那种!

“你才中邪!”

楚承业呆住:“哇,这是读心术啊,这么好的天赋你居然会感到痛苦?”

“那这个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楚承业眨巴眨巴眼,赶紧捂上嘴巴。

姚瑶死命捂着耳朵,不停地摇晃脑袋,“你们听...她们又在说了!”

那些潮水般的杂音如海浪一般涌入姚瑶耳朵里。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峰主的义女才对我们大呼小叫吗。”

“可不是吗,瞧不起谁呢,还不是孤儿罢了,就是命好认了个干爹...”

“嘻嘻,你们说这好端端峰主干嘛对她这么好呀?”

“这都不知道?用脑子想想也能知道呀,准是人家床上功夫了得,那等手段,照我看和那些魔修有什么区别?”

“就是,说好听点名门正派,用的却是魔宗那些媚惑手段,还装的冰清玉洁,一看到席师兄就脸红,我呸。”

“席师兄这么光风霁月的人才不会喜欢这种小.骚.货呢.....”

她声音嘶哑难听,带着哭腔,“不是的,不是的,她们在说谎,根本是在说谎!”

姚瑶双手捂着耳朵,跌跌撞撞起身,“义父将我捡了回来,悉心教导,我自然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我格外努力拼命用功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能行,我没有依靠别人....”

江宁没说话,只咬破自己的手指,滴出一滴血,屈指一弹,血点子稳稳落在姚瑶的眉心间。

那团黑气从耳朵跑到了眉心,黑红交加,像颗朱砂痣,不同的是它被困在其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江宁蹲在姚瑶身边,用手捂住她的耳朵,“现在如何?”

姚瑶呆滞的目光缓缓回过神,怔了许久,已经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安静祥和的感觉了?

她能听到花开的声音,能听到山外的雨声,听到弟子们挑水劈柴,还有起锅烧汤的声音,万物的声音轻微细润的在她耳边淌过,宛若涓涓溪水,独独听不到那些令人厌恶的人声嘴碎声。

她惊讶的抬起头,眼中燃起生的希望,可当江宁的手拿开之后,那些声音又来了....

江宁道:“麻烦席师兄帮我准备几样东西,马尿、黄帝铜钱、符纸,越多越好。”

符纸这个东西可以卖钱,自己画实在太耗费精力了。

席玉立马让身边的师弟去准备这些东西,没一会儿就全部拿过来了。

马尿的味道刺鼻,他不由皱着眉,半个身子已经退到门口了。

江宁翻了个白眼,当初为了克服他这个洁癖的坏毛病非是逼的他在血浆子里泡了三天三夜,结果还是改不过来。

东西都准备齐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小东西引出来。

三耳乃精怪,附身于人体,靠吸收负面情绪来增进修为,从而脱身化形成妖,是一只特别胆小的精怪,由于逃跑速度极快,轻易抓不住,所以刚才江宁才会用自身精血将它从耳朵里引到眉间,其实很好除掉。

只是想着自己问席玉要了这么多钱,排场不搞大一点的话也对不起这钱。

于是她开始装模作样摆阵施法,摆阵摆的太久,很快就到了中午。她又是一派高深的模样,“嗯,阳气充足,是对付精怪的好时机,阿业,来,帮我把杯子拿过来。”

楚承业忙不迭递过去杯子,按照她的吩咐盖在了姚瑶的额头上,紧接着便见一只枯瘦惨白的手臂伸过来,在杯子底贴了张黄符。

杯底的金光越来越盛,她迅速移开将之丢到地上,没一会儿地毯就出现一滩湿迹。

所以这么大阵仗,就如此草率的结束了?

现在的这些精怪都这么弱了吗,说好的阵法呢....

只是那弟子也不敢多说,在席玉师兄的授意下默默收拾好残局,并充当工具人,将姚瑶抱到了床上。

姚瑶此刻也是一脸苍白,全身瘫软,总算是松了口气。

江宁平静的蹲了下去,翻开杯底,迅速捡起地上的黑石头。

席玉多看了一眼,她如护珍宝一般藏在身后,嘴里却说:“此物是用去超度的,这种小事就不用席师兄费心了。”

楚承业指了指马尿,“那这玩意儿干嘛的?”

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江宁笑眯眯道:“这个要给姚师姐喝下,之后就会神清气明。”

席玉斜眼一看,道:“江师妹不似睚眦必报的人,在下相信你。”

江宁道:“那是,我向来心胸宽阔,只是还请席师兄兑现承诺。”

“这是应该的。”他伸进怀里去掏荷包,“三百颗灵石全在里头。”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给钱特别爽快。

她打开荷包一看,脸都绿了,“这灵石看起来很好吃....”

楚承业一听好吃,连忙凑了过来,“哈,这南乳花生不太好买,师兄在哪弄的,下回我给你钱,能不能帮我也带点。”

如此调侃,席玉脸一红,略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我不爱吃零嘴,这是师弟们送的,不好拒绝所以就收下了,你们要是喜欢,便尽管拿去吃。”

接着他又在腰间扯下一个绣着麒麟的荷包,摸着也是沉甸甸的,理应是灵石不错了。

江宁抿着嘴,收回刚才那句话,这么大个人,一点都不爽快。

她扯开绳子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三百颗,荷包装的鼓囊囊的,她挂在腰间,大摇大摆出门了。

席玉道:“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

刚好也是中午,这个时候食堂也放饭了,虽然他不用吃,但可以作陪。

其实修仙这个东西本就是灵活的,就像有人喜欢花有人喜欢草,并不会在这些方面特别的为难弟子。

不管在哪,只要有钱,就不会挨饿。

楚承业也赶紧点头,道:“我们栖霞峰的厨子手艺不错,特别那个锅包肉,你不吃一定后悔。”

“席师兄,那我就先不去了,姚瑶师姐这边还得人看着呢。”那弟子自觉留下。

席玉点点头:“辛苦你了。”

三人来到食堂,弟子们已经排了队,锅内煮沸的水正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汤汁从锅盖中流出,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勾引着人的食欲。

楚承业端着盘子先去排队,席玉便带着江宁寻了个位子坐下。

说来运气也好,没排多会子就轮到他了,楚承业笑眯眯道:“麻烦多给我打点饭,婶婶你每次都手抖,害我也吃不饱。”

“叫谁婶婶呢。”

“大....大姐,麻烦你了。”

这声大姐没有换来优待。

年近四十的胖大婶还是一如既往的手抖,眼看着那锅包肉一块块掉下来,却不是掉到自己碗里。

他心都碎了一地。

“喂,这个位子让给我,我有急事。”

楚承业被人推了一下,心情不好,“你着急就给你,那你死了去投胎一句着急人家就让你投了?”

那人冷着脸:“给你钱行了吧,你要多少,够不够?”

他顺手从装米的黑袋子里抓住一把金叶子,模样小巧,还便于携带。

还没等楚承业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就已经围拢过来,纷纷吵着要让给他位子。

楚承业倒也聪明,趁着大家闹腾的时候钻到桌子底下,捡起那些掉下来的金叶子。

修真界虽已灵石作为货币流通,但金银也可以换灵石。

他直感叹运气好,捡起金叶子来到江宁二人身边,“刚才捡到的,说来那姓周的也是脑子不正常,态度要是好些,说不定我就让他了。”

江宁摇头:“你还是别拿着了,难免晦气。”

第九章:种金术(1) “晦气?”楚承业把金米粒放到后槽牙狠狠一咬,是实心的啊,怎么会晦气?

席玉盯着金叶子看了片刻,随即放下手里的筷子,道:“气散不聚,似醉非醉,眼神游离,脚跟不着地,乃是短命之相,方才那位师弟恐怕会有大灾。”

“啊,有灾....”楚承业一把扔了金米粒,咽了咽口水:“我就说不要贪小便宜嘛,这么倒霉,说不准是借命钱呢,我这么年轻英俊,还得多活几年。”

江宁歪头看身边坐的端正笔直的人,“席师兄还会看相啊,要不要帮我看看?”

席玉认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肌肤雪白,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特别有神,就是太干瘦了些,尤其鼻头,他摇摇头:“看相之事因人而异,怕说出来师妹会生气。”

江宁道:“我向来大度。”

席玉如实道:“师妹鼻梁瘦削无肉,乃孤寡之相,人中短浅,寿命不长....”

江宁起身往外走,“吃饱了。”

席玉不解,方才明明吃的很好,怎么突然就说不吃了

看着摔的歪七扭八的筷子,默默的将其拿起摆正。

“我送你回去。”他幻出霜花,剑身无限放大。

江宁道:“刚吃饱了,走走路,消消食。”

席玉深以为然,点头道:“如此也好,师妹本来也临近考核,走路可以强身健体,对了,楚师弟,你今日的课业尚未做完,记得天黑之前将清心诀抄下三十遍。”

楚承业:“哦,我这就去...”他看了眼江宁,低声道:“你别生气,那席师兄就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孤寡呢,你放心,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将来养你一辈子。反正我们家有钱,你吃三辈子也吃不完。”

江宁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居然对我这么好,那这灵石是不是就不用分你一半了?”

楚承业道:“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当初买材料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

江宁从袋子里分出一半的灵石给他,算是当偿还原主这段时间的吃喝。

等回青竹峰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她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床,拿出今日得来的魂晶,此物乃怨气所化之物,里面蕴藏了很大的能量,将其炼化吸收,就能突破练气第四层。

只要进入第五层的阶段,她就能修炼以前的心法「灭海琉璃长生诀」,即便没在一白天内把青灯点亮,也能找机会报仇,那样便是死了也没什么所谓。

她深吸了口气,摒除杂念,缓缓运气将魂晶托起。

在月光的照耀下,魂晶全身散着一股黑气,石头开始缓慢旋转起来。

她收敛心绪,将这股力量引入体内。

黑气从百会穴处缓缓往下沉,顿时一股热浪传遍全身,气息流转,无比顺滑的直达上丹田。就在她需要吸收的更多时,那温暖的热浪变的格外灼热。

她立即收敛心神平复呼吸,魂晶也从半空落了下来,她伸手精准的接住。

看来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睡觉,却见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道黑色影子窜了进来。

那黑影毫不客气的霸占了江宁的床,姿态高雅的舔舐着自己的手脚,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里微微闪耀。

江宁挪了挪身子,让了半边的床,“你怎么找来这的?”

“喵呜~”小黑猫叫了叫,蹭着她的手掌。江宁顺势替它顺毛,这只猫就是祁连村那只,大概活了有七十年,专门吃腐尸肉,嘴里含着一口怨气,也算灵体了。

“既然你要追随我,那便帮我办件事,要是办的好,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要是办不好,你就哪里来回哪里去。”

“喵~”

小黑猫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极为柔和,江宁也是越看越欢喜,在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黑便站起身子抖了抖毛发,轻盈的跳到地上,从门缝钻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睡到早上,江宁洗漱完毕去食堂吃饭。

半道上被几个杂役弟子给拦住了,她这才想起今天的活儿还没做完。

杂役弟子每日的活计除了扫广场,劈柴挑水等,还要帮内外门弟子洗衣服。

看着满院子的东西,她就觉得头疼。

杀人还行,劈柴挑水洗衣服是她这等身份能做的?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堆衣物靴子可比别人都多好几倍。

门口几个凑热闹的在那议论,江宁立马道:“谁放在这的?”

“这是...是海师兄让送过来的。”

又是那个安海。

江宁深吸了口气,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现在就想拍死他!

“没关系江师姐,我帮你洗,反正我的活儿已经做完了。”说话的姑娘声音柔柔的,她瞥眼一看,正是刚才和自己搭话的那个。

江宁不动声色的从袋子里摸了两颗灵石,趁没人注意又悄悄放回去一颗。

“这个给你。”

“啊,不用给我这个的,反正星儿是做惯了粗活的。”

人家都不要,江宁也没强求,搬了把椅子出来晒太阳。

星儿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十分麻利的把衣服鞋袜分类,而后到井边打水浣衣,简直是一气呵成。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江宁深信此点。

于是偏头问她:“这次内门考核你报名了?”

星儿答道:“我已经报名了,听说此次考核比以前还要难,我修为低下,就是担心会有双人组队的任务环节,别的师兄师姐也瞧不上我,所以我...”

江宁道:“你既帮我洗衣服,罩你也是应该的。”

星儿又惊又喜:“师姐这是答应了,答应和我组队?”

江宁点头:“我向来说话算话,你先洗,我去食堂找点吃的。”

来到食堂外,几个内门弟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少女甩着手大摇大摆走过来,一群人便立即迎了上去。

“江师妹~”

“江师妹早上好,饿不饿,我给你拿了肉包!”

第十章:种金术(2) “肉包有什么好吃,江师妹,这是黑芝麻糊,香甜软糯。”

“江师妹你看这个,是我娘给我送的腊鸭,你要不要尝尝?”

这帮人就是常和安海混在一起的师兄弟们。

来的时候还在想,昨天就应该顺便在栖霞峰把账给收了,没想到这帮人倒是亲自过来了,也省得再跑一趟,于她方便许多,脸色自然就缓和两分。

“江师妹,我们知道你还没吃早饭,所以专门给你带吃的来了。”

“是啊是啊,江师妹,你先吃我的。”

江宁抱手站在一边,歪了歪头看天,今天天气确是不错,但是没出太阳。

其中一人看穿她心中所想,立马道:“江师妹别误会,先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多有得罪,这次来不仅是给你带早饭,还有上回下注赌的灵石,一行六人,总共二百八十颗,都给你带来了。”

江宁也不急,寻了个位子坐下,示意那人把灵石放在桌上。

随即才从袖中把册子拿出来,一笔一笔对照过,确实对得上,这才把布袋子的口子慢慢收拢。众人见她收下,也松了口气,赶紧把各自带的食物递过来,“你尝尝。”

黑芝麻糊、糯米丸子、腊鸭、还有肉包都摆在桌上。

江宁笑道:“这是什么新把戏,下毒了?”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给师妹下毒呢,就是听说你把姚师姐给治好了,可真是神了,一开始我们都不信,可昨天看到席师兄带你去食堂吃饭,我们这才相信,江师妹,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小黑应该会喜欢吃肉包。

除了肉包以外,别的食物全被她干到肚子里了。

“师妹喝水。”那人笑呵呵的,“你能不能和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把那邪祟给驱除的?”

“是啊,我们天心门的除魔法阵可是很厉害的,妖魔都进不来,那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不是都说了吗,是姚瑶师姐带进来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此事都十分好奇。

江宁不想太招摇过市,免得引起峰主们的怀疑,于是随口道:“各位师兄怕是要失望了,天地有灵,万物有命,我们乡下灵气充足,多精怪,所以恰好见过罢了,略知一些对付的法子。”

“听说还准备了马尿,这马尿是怎么用的?”

“废话,当然是喝的...”

“这么说姚师姐岂不是喝了马尿?”

那姑娘脾气可不太好,这帮人公然这么讨论,就不怕回头出事?

江宁有心提醒两句,还没开口,便见一个弟子匆匆跑了过来,他端起茶杯喝水,喘了口气道:“出...出事了,周...周通死了。”

众人哗然,这周通昨儿个不是才发了财嘛,而且早上练武的时候,最多是觉得这厮肾虚,体力不支,万万没想到才一个早上的功夫,居然就死了?

江宁道:“我没钱送奠仪。”

那弟子道:“听说周家父母也来山上了,准备问师长们要个说法,安海他们说是被楚承业打死的。”

早就跟这小子说莫要去凑热闹,免得晦气,不听老人言,这会子自己就惹上是非了吧。

江宁皱了皱眉,起身道:“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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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通发了笔横财,到处耀武扬威,还准备找人打安海,结果刚把事情安排好,那收了钱的几个弟子就上吐下泻,闹腾的了一夜。

早上一起来,周通还好好的,就是脸上带着死气,有几个弟子还好心提醒他,要不要去禀报师长,拿点丹药草药吃吃。

周通拒绝了,而且态度特别横,只一个劲的喊心窝子疼。

别说楚承业看了他这幅鬼样子来气,旁人看了也觉得不舒服,干脆敬而远之,自己躲开了。

没想到他居然就死了。

楚承业就成了那最大的嫌疑人,因为食堂冲突。

他简直是有口莫辩,当时好多人都看着,现在就只盼着席玉和江宁能赶紧来给自己作证。

一行人到达戒律堂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楚承业垂头丧气的,只觉得憋屈。

晃眼看到赶来的江宁,就像见了亲人一样,他立即拉着她到正堂。

“江宁可以作证,我们当时只是口舌之争,根本没有动手,怎么可能是我打死的呢!”

地上躺着的人就是周通,用白布盖着,死气黑气缠绕在周围。

江宁皱了皱眉,掀开白布看了一眼,这姓周的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嘴唇发紫,面容憔悴,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病气和腐臭味。

分明是被人蛊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打死的。

在魔修来说蛊惑别人盗取寿元、精气等等来增长修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普通人知道归知道,却不得其法,要是这个时候说出来,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江宁抿了抿嘴,这件事...确实不好办。

安海冷笑:“那谁知道呢,万一你是气不过,回头又去把他打了?”

楚承业道:“怎么可能,一点小事我还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

安海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许是他下了你楚大少爷的面子,因此你怀恨在心呢?要我说这下手也太毒了,啧,简直堪比魔教妖人呐。”

他还在那里添油加醋,周围一群弟子闻言,也纷纷指责起来。

其中包括那几个上吐下泻的弟子也投了目光过来,有气无力道:“是啊姓楚的,你就是气不过我们帮着他说你,居然还给我们下毒,害我们拉肚子,你心肝也太黑了...”

楚承业气的不行,“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他绞尽脑汁,却不知该怎么说,转来转去,又说:“反正我没做过,就算师父来了我也是这么说,我向来敢作敢当,才不会当缩头乌龟!”

正说着,外面便走进来一个穿着锦衣的人,腰间系着红束带,坠着青色玉佩,看上去生的眉清目秀,文质彬彬。

此人便是栖霞峰峰主傅远,祖师爷百灵道人最后一位徒儿。

年仅四十七,已是元婴初期的境界,天赋极佳,看上去颇具仙风道骨。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弟子,其中一位便是席玉,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

安海见师父来了,双眼一转,连忙上前,“师父,您可要为周师弟做主啊!”

第十一章:种金术(3) “是啊师父,周师弟的父母接到噩耗伤心欲绝,您可千万不能姑息啊!”

楚承业急的不行,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连累江宁,他只好看向席玉,道:“峰主,席师兄也是知道的,我和周通确实在食堂有争执,这种摩擦很正常,牙齿还能碰到舌头呢,难道因为吵两句我就要杀人吗?”

席玉绷着脸,却也是上前一步,朝师父鞠了一躬,沉声道:“楚师弟所说不错,当时确有口角,但并未动手,而且周师弟这死状也不像是因殴打致死,恐怕别有内情。”

“我知道了,稍安勿躁。”

傅远起身查探了一番,却是脸色大变,这分明是死于邪物之手。

见他这番神态,可见是已经有了答案,江宁也稍稍放下心来。

安海:“师父,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傅远摇头:“没什么,周儿不是被打死的,此事和阿楚无关,都散了吧。”

楚承业松了口气,浑身一软,险些站不住,被人冤枉的滋味是真的难受。

他心中一喜,“还是峰主英明,不像有些人,睁眼瞎!”

安海冷哼一声,带着众弟子散了,周通的尸体也被抬了下去,得等到对方父母来,看是带回家安葬还是就葬在山上。

屋里人一下子走光了,楚承业立即追问:“峰主,这周通是怎么死的啊?”

傅远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而后抬眼看向江宁。

不得不说,这个弟子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同,光是站在那,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度就不像杂役弟子。

不过卧虎藏龙,隐玉埋没也是正常。

他目光慈和,不似刚才那般严肃,朝她招了招手,“瑶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很想知道,你小小年纪是如何知道对付三耳精怪的?”

江宁道:“弟子只是歪打正着,同门如手足,既然我刚好懂得一些,出手相助是应该的。”

傅远一脸欣慰,对她这番话倒也表示满意,“确实是个心性不错的孩子,按理说应该好生谢谢你,不过目前周通的死很可能与邪修有关,许是魔宗的人混了进来,等此事了结再好生谢你。”

楚承业倒吸一口凉气,意思是说周通是死于魔宗的手里?

可天心门阵法森严,怎么可能有魔宗的人混入...

席玉道:“师父当真觉得是魔宗的人所杀?”

傅远道:“他的死状很像是是被人偷走了寿元,用寿元增加修为。”

如今这个时代,灵气濒临枯竭,已经没有正统修仙之人。

大多都是靠着丹药、灵宠、法宝作为辅助,再加上各门派另辟蹊径而改革出来的心法相辅相成。

宗门嘴里的魔,大多是由人和妖以及灵等等修炼入魔。

席玉道:“莫非是失传已久的混元功法?”

傅远点头道:“如果没猜错应当是如此。”

混元功法是盗取人的精气神和寿元从而提升自己的修为。

方才周通的死状与这种功法的修炼方式相似,不管是与不是,能修炼这种功法的也绝不是正道中人。

楚承业道:“这也太恐怖了,居然敢在峰主你眼皮底下伤我门人性命!”

傅远道:“此事可大可小,如今内门考核在即,只怕这魔教妖人会混入其中,在不知对方目的之前,理应先将其抓住。我先通知其余三位峰主,席玉,你带着弟子一一盘查,阿楚、阿元,你们协助大师兄。”

“是,弟子遵命。”

弟子们一走,傅远便立即用秘术传音,将其余三位峰主请到了天心门的议事堂,议事堂位于主峰,平日里基本不去,但这件事一旦控制不好,就会闹的人心惶惶,不得不谨慎对待。

最先赶到的便是青竹峰的刘志阳,他性子也急,一来就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是这个时候,你说会不会是冲着角斗场来的?今年这角斗场连皇室都会来,要是皇帝老儿出点什么意外,我们天心门的清誉可就毁了啊。”

傅远摇头:“师兄暂且不必杞人忧天,未必是冲着角斗场来的,戮仙门的人几乎已被我所俘,其门主三年前便死了,纵然侥幸逃脱几个魔徒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刘志阳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没说话,但是心里还是担心会是冲着禁地里关押的魔宗而来。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禁地封印加固,角斗场之前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变故啊。”

傅远深以为然,随即又以手画符,再一次传音给另外两位峰主。

“每次都如此,这俩家伙总是姗姗来迟,一个酒鬼一个爱美,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磨蹭!”

傅远不急不躁,笑道:“是二师兄你太着急了,毕竟逍遥峰和玄女峰稍远了些...”

黑影从围墙上跳了下去,理了理自己的毛发,昂起高傲的头颅一晃就不见了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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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周通的死证实了和楚承业无关,除了安海那帮人坚信是他干的以外,别的弟子都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于是就开始揣测起来各种说法和死因。

从屋里出来江宁便一直没说话,看上去好似有心事一般。

席玉斜眼看她,随即叮嘱道:“魔族向来狡诈,倘若混在其中,常常以伪善示人,你们务必要小心。”

江宁反驳:“魔族未必就伪善,是人总虚荣,宗门也有很多伪君子。”

这一点不可否认。

席玉点点头:“是如此没错,那我便先去安排弟子盘查。”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从腰间取出两张传音符,“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便用此物传音与我。”

楚承业连忙伸手去接,“谢谢师兄!”他看着传音符,对比着在空气中画。

这个符很难学,他学了好久都没学会,眼下可以对着天天画了。

江宁看着这符纸犹豫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没追上去,反而叮嘱楚承业:“这件事你不要掺和,我怕你没命。”

他自然有些不信,转头问她,“这么严重?”

“信不信随你。”

“可是峰主让我协助大师兄....”

江宁道:“命重要还是名重要?”

那自然是命重要。

他向来分的清,很快就作出了抉择,决定把这个立功的差事交给阿元师兄。不过人生难得立几回功,让席师兄一个人去战斗好像也不太好...

俩人都是心事重重的,突然一道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江宁张开双臂稳稳将住,小黑便在她颈窝处蹭了蹭,毛茸茸的,暖和的很。

楚承业道:“哪来的猫啊,诶不对,这猫看着眼熟!”他仔细回想着,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是祁连村那个吧?你怎么把人猫都给拐来了?”

江宁道:“我和它有缘,它非要跟着我走,再说,养只猫有什么不好?”

楚承业也伸手摸了一把猫屁股,小黑立马起势,冲他龇牙。他缩了缩脖子,“大家都是男的,摸一把怎么了,还冲我嚎!”

“喵~喵~”

“哦?都听清楚了?”

小黑又叫了一声,蹭了蹭她的脖子。

江宁笑眯眯的,拿出一个大肉包给它,小黑上前闻了闻,叼着包子钻进了草丛。

“阿业,帮我去炼宝堂买个东西。”她拿出一袋灵石递给他,楚承业微一愣,“这么多,你要买什么,培元丹么?”

“给我买点硝石,再买两颗培元丹过来。”

“哦硝石...等等,硝石?”楚承业眼睛瞪得很大,“你买这个做什么?”

江宁似笑非笑:“炸了天心门。”

“你疯了!”楚承业这一声吼,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立即压低了声音,“你不会真的要炸了天心门吧?”

江宁:“让你买就是了。”

炼宝堂卖丹药、符箓和硝石,不过要价高昂,所以很多弟子都学会了自食其力,大多数靠自己钻研,因此在弟子间也有着以物易物的规矩。

江宁指了指前面的亭子,“你去买,我就在那等你。”

楚承业点头:“那成,晚上吃了饭再走,我已经会御剑了,到时候我送你。”

第十二章:种金术(4)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江宁睁开眼来,看向男修弟子所住之处。

从对方蛊惑心智的手段来看,修为应该很高,要是贸然插手,未见得能对付得了。所以就算把这人找出来算是一件善事,她也不太想做。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都睡醒一觉了,这小子居然还没来。

她只好往外走,刚好就遇到了席玉等人带着弟子巡逻。

见到她的时候席玉也表示惊讶,停在了离她足有五步之遥的距离,“江师妹你怎么在这里?这是男弟子们所住的地方...”

江宁道:“我迷路了,和阿业约好吃饭,但是没看到他人。”

“楚师弟?”席玉微一蹙眉,立即问身后的人可否看到他人,纷纷摇头说没有见到过。

江宁不由皱眉,难道...出事了?

她一眼看到席玉腰间露出来的半个黄帝铜钱,连忙伸手去掏,席玉惯性的后退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江师妹?”

江宁挣脱了束缚,“你的铜钱借我一用。”

席玉意会过来,连忙取出递给她,江宁接过三枚铜钱开始起卦。

三枚铜钱抛向空中落地,她心中了然,拽着席玉就往西南边去。

席玉微一愣,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了起来。

按照卦象显示,一路来到后山,路面湿漉漉的,一脚踩下去,也不知是踩到什么,总觉得软软的贴在鞋底。

一行人没走多远便看到前面火光曳曳,有个人正跪在地上种金子。

没看错,他把自己的血滴在一颗种子上面,那种子像有灵一般吐出好些金子,一块一块的金子很快堆满了膝盖。

席玉:“种金术?”

江宁道:“楚承业被蛊了,我修为不及你,你用法术阻断,将他唤醒。”

席玉点点头,双手捏决,嘴中默念咒语,一道金色的光芒在他掌心中浮现而出,朝楚承业打了过去,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雷鸣之声,他恍若梦醒,迷迷糊糊的看着二人。

江宁上前踹了他一脚,“还活着吗?”

“啊,好痛...”他摸着肩膀,刚才那一脚其实不重,但不知为何,就像身上被压了千斤重担一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席玉上前将他扶起,“你怎会独自在此,之前遇到谁了?”

“我....”他挠了挠头,看着周围的环境,黑夜寂寂,不由打了个哆嗦,“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买了硝石,然后还有培元丹什么的...对了,我的硝石呢?”

他立马趴下去找,幸好在土坑里找到了,不然江宁得掐死自己。

江宁眼神一暗,恍惚在楚承业身上看到种子发芽。

这种邪法叫做种金术,唤起对方的贪念,然后答应种金,从而盗取对方的寿元来提升修为,当种子发芽缔结契约,就会疯狂吸收养分。

她抿了抿嘴,原本是不想管这件事,因为她向来惜命,打不过就要跑,从不会硬钢,什么真男人就大战三百回合,留着性命不比什么都强?

可如今对方把手伸到她身边人这里来了,那就必须管到底了。

“啊,我想起来了,以前跟周通玩的很好那个...叫小叶,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过来,一时好奇所以我也跟着过来了,不过...为什么我突然就晕了呢?”

席玉:“难道这个小叶是魔教妖人?”

江宁道:“倒也未必,是与不是明日便可知晓。”

席玉看了她一眼,“你是想引蛇出洞?”

“可以这么说,不过具体还得考量一下。”

江宁微微一笑,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四目相接,他却先移开了目光,略有些紧张,眼帘微垂掩下心思。

这小王八蛋露出这种表情做什么?

楚承业刚经历这么一遭,现在回过神来,已经吓的丢了魂,他一脸虚弱的凑近江宁,“食堂还开着,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刚才吓死我了。”

席玉不懂,都吓死了还有胃口吃东西?

不过这么晚了食堂应该没开着,厨房倒是有食材,于是楚承业重操旧业,带着大伙去厨房擀了面。

翻飞的面粉像细雪一样落下,沾到了袖子上,席玉两道浓眉紧紧皱着,已有些坐立难安。

江宁一脸看好戏的瞧着他,倒是想看看这小王八蛋能撑到什么时候。

席玉深吸了口气,起身抖了抖袍子,默默坐到了离楚承业十步之遥的地方。

“对了,江宁,那个小叶会和周通一样吗?”

江宁点头道:“种金术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邪修蛊惑人心,用别人的贪念滋养种子,对方得到金子,邪修得到修为,这本来就是丧尽天良的事,违背了天理,自然会有反噬。”

席玉道:“难道是小叶在修炼这门秘法?”

江宁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你去盘问。”

席玉吩咐旁边弟子:“去外面折一支柳树,我有用。”

“哦,我知道了。”楚承业飞快的搓擀面条,“木克金,席师兄的是打算救小叶?”

席玉道:“要得知真相,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楚承业道:“那吃了面再去吧,我都快做好了。”

席玉一脸抱歉:“恐怕这次不行,留待下次。”

原本是六个人的,结果现在只剩下她们俩,本着浪费可耻,珍惜粮食的美德,只好勉为其难的把六碗面条平分。

楚承业刚一吃完热乎的东西,肚里就一阵翻滚绞痛,江宁立即起身到桌案上倒了点香灰融入水中,灌给他喝下。

他一脸苍白,“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也要和周通一样?”

江宁微微叹息,没吭声。

楚承业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才十六岁,我还没娶媳妇,还没吃遍天下美食,还没学有所成...江宁,我怎么办...”

江宁道:“没事,这些遗愿我替你完成。”

“啊....”楚承业体力不支,啊的一声就要装死,江宁翻了个白眼,“行了,赶紧起来别装死,你那是种金后遗症,喝了香灰水就没事了,送我回青竹峰。”

“现在这么危险,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谁说我一个人,还有小黑陪我。”

临走时顺便从梁上拿了一小节腊肉,推门走进院子,小黑便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她随便找了个碗,直接把肉扔进去。

连腐尸肉都能撕咬的小东西,也不必太娇生惯养。

她拿出魂晶,一如昨天开始修炼,那股热气从百会穴处往下流通,充斥着五脏,就像是泡在温水里面,随着体内越发温润,魂晶的能量便被全数吸收。

“呼....”江宁放缓呼吸,继续深入去探查体内青灯,寻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灯灵,便直接大喊:“灯灵,灯灵!”

“啧,小姑娘怎么还是这么暴躁,要修身养性知道不。”

“不用对我说教,为何我做了善事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做善事又不是买大白菜,当然不会这么容易。”

江宁倒也不在意这个,又问:“如果一百天内我完不成任务,点不亮青灯,我会如何?或者,你又会如何?”

灯灵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按照我多年的丰富经验来看,你会死,我会再度沉睡,说起来距离上回结契大概在四五百年以前。”

第十三章:种金术(5) 第二天一早便有弟子说在青竹峰上空看到黑气涌现,疑似魔气。

傅远一收到消息就立马赶来执事堂找刘志阳。

先行了解之后,便开始进行排除盘查。

最后得到的消息便是说那魔气是在春风院看到的。

接连又问了几个弟子,那春风院就是江宁所住的位子,这才立即让人把江宁喊了过去。

这一次看到的傅远不似昨日那样温和,略有威势的和刘志阳并肩坐在上堂。

江宁上前一步,朝二人行礼。

刘志阳性子直,开口道:“不用这些虚的,江宁,我且问你,有弟子举报说在你居住的院子附近看到魔气,你如何解释?”

到底是自家义女的救命恩人,傅远态度就稍微好一些,委婉问道:“江宁,若是门中藏匿魔族中人,乃是大罪,你若实话实说,我们必定从轻发落。”

说来说去这无非就是怀疑她是魔族,或者与魔族有染,根本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定了罪。

果然是这些仙门的一贯作风。

她没急着回答,还想看看这两位还要问些什么。

刘志阳拍桌而起,“江宁,师长问话为何不答!”

江宁这才道:“弟子不知如何作答,魔气涌现,与弟子无关。”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那为何众多弟子会众口一词的说看到魔气从你屋中泄露,难道无缘无故还要攀咬你不成?”

江宁道:“那请问刘峰主,是何人所说?”

这什么态度什么态度!

刘志阳冷哼道:“怎么,还要私下寻仇?和楚承业一样?”

江宁道:“师长不信,可随意搜查!”

这丫头如此嘴硬,又这般淡然自若,难道真是弟子们看错了?

二人互视一眼,立即派出弟子前去搜索,很快,安海便带着人折回,几个弟子还抬着一副担架上前。掀开白布一看,竟只剩一副枯骨,远比昨日周通的死状还要令人乍舌。

安海斜眼看了一眼江宁,嘴角勾起冷笑,向师长汇报道:“师父,师伯,这名弟子的穿着似是杂役弟子,是在....是在江师妹所住的附近发现的,一夜之间竟成枯骨,可见是被魔族吸干精气而亡。”

傅远上前查探,只见骨头上还有紫色的血迹,双腿的膝盖已经变得焦黑,全身气血是朝上涌,确实是邪功,从天灵盖处汲取其修为。

刘志阳勃然大怒:“江宁,你还有何话好说!”

他这一怒,地动山摇,那种强烈的震撼,让人心惊胆寒,仿佛天地要破碎了。难道这就是元婴期的力量吗?

江宁庆幸自己这些天以来一直安守本分,没有贸然行动,看来要营救灵珑和刀魔她们确实得做点准备。

安海等人见状,连忙跪下来:“师伯息怒!”

傅远道:“二师兄,你这是何苦,事情还没查清,不如让我来问。”

刘志阳甩一甩袖,坐到椅子上闷声不说话。

“师父!”楚承业从门外走进来,立马跪到二人跟前,“二位峰主,弟子楚承业敢用性命保证,江宁不可能是魔族中人!”

傅远将弟子扶起来,微微一笑,道:“承业你不必激动,我们并非断定江宁便是魔族中人。”

他笑意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听得这话,楚承业莫名松了口气。

安海道:“师父,这楚承业准是被这妖女所迷惑,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您千万不可姑息妖魔啊!昨夜可是有人亲眼看到那魔气从江宁院中涌出,退一万步说,即便她不是魔族,也绝对和魔族脱不得干系!”

楚承业跳出来:“胡说八道,这什么弟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师妹门外游荡,哦,我知道了,这个人该不会是你吧,你对师妹起了色心,求爱不成这才反口污蔑!”

“我....”安海瞪大了眼睛,气的结巴,“你你你....师父你别听他胡说!”

“够了!”刘志阳大手一挥,“都别吵了,魔族没抓到就已经在内讧了!”

傅远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变得深邃起来,再次看了她一眼,这次却发现了不同,他瞳孔微一缩,微一抬手,那黑色的石头便从江宁怀中脱出。

石头的表面,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上面萦绕着黑气。

刘志阳大惊:“这可是邪物,江宁,你从何而来?”

安海喜极:“师父我就说吧,这等邪物只有魔宗才有,她果然和魔宗脱不得关系,弟子这就帮您拿下她!”

他抽出手里的鞭子,用力一甩,鞭子破空而去,直奔着江宁胸口砸去。

江宁刚一抬手,便见席玉身形一闪,手上一紧,握住了鞭子。

鞭子上的劲气顿时传入手心,手臂一痛,一股麻意传来,席玉手上微微用力,将鞭子收紧几分,冷冷盯着安海,吓得安海赶紧松了鞭子。

他这才抬眼看向二位峰主,如实道:“这石头是厉鬼留下之物,江师妹本是打算拿去超度的。”

傅远若有所思:“超度?”

席玉道:“祁连村的怨气造就了三耳精怪,所以除掉三耳之后,便留下了此物。”

这个弟子是他最看好的弟子,办事仔细妥帖,为人正派,他自然是相信的。

“原来如此,不过....”他将石头收下放进怀中,道:“此物戾气过重,极易影响人的性情,就留在我这里净化吧。”

刘志阳叹了口气:“那这件事怎么办,又死了一个弟子,要是惊动掌门...”

江宁道:“其实也不难,二位峰主,你们没发现这尸骨上面有毒么?”

“毒?”刘志阳凑过来一看,尸骨口中忽然冒出一阵青烟,他身形一闪,毒雾弥漫开来。

傅远见此,眉头微皱,“这是月留香?”

江宁道:“弟子上次无意看到书中有所记载,此毒沾衣袖,倘若与死者生前密切接触过的人都会双手溃烂。”

尸骨身上沾了毒,证明生前是先被毒害,再被吸干精气。

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所以下毒之人同样会遭到反噬。

那么现在只需找到双手溃烂的人就行了。

安海面色复杂,眼中带着一丝震惊,急忙低头查看自己双手。

楚承业一直盯着他,如此细微的变动,自然也被尽收眼底,他抿嘴一笑:“海师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是你毒杀这个杂役弟子的?”

安海舔了舔嘴唇,“我...我没有,你少在那胡说八道。”他下意识把手缩进袖子里,楚承业大声道:“你没有那你躲什么啊,师父,海师兄的手好像烂掉了!”

傅远双眼微缩,紧盯着安海,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江宁继续道:“昨日席师兄与我说种金术用的是自己的精血栽种,所以最开始是溃烂,接着便是全身石化,从而变成金块,又要从金块变成一具枯骨。”

席玉微一蹙眉,此事是昨日她嘴里说出来,何时竟变成自己所说?

枯骨...石化....安海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冷汗涔涔。

刘志阳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这具尸体在青竹峰发现的,那便把所有弟子喊来一一排查!”

江宁道:“也不用着急,晚上那人就会死掉,谁死了就证明谁与魔宗勾结。”

安海心跳如鼓,楚承业还故意在他耳边吓唬,他更是心中一急,连忙跪了下来,“师父,弟子知错,请师父救救弟子!”

傅远惊道:“难道小海你....”

第十四章:种金术(6) 安海急忙解释:“不是师父,弟子从小在山门长大,断然不可能和魔族有关联,只是这位师弟....弟子确实生前见过,在栖霞峰见过。”

他为了修炼心法,所以晚上借助月华,昨夜的月亮很圆很大,因此跑到了山上,结果就看到这名弟子鬼鬼祟祟的在那种金。无数的鲜血滴落,一颗颗金子就冒出来,他当时也很是心动,但想到周通惨死,只好克制住这种心动。

本着同门道义又想去提醒两句,于是走到那名杂役弟子跟前,提醒他这样做会死,可那杂役弟子却像是听不见,双眼呆滞,眼神痴迷,嘴里只念叨着金子。

他觉得这人肯定是中邪了,抬手拍了一下,怎料这名弟子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全身血肉退散,只留下残破衣衫和一具骨头架子。

安海道:“当时弟子也是吓坏了,不敢轻举妄动,又怕被人发现,误会那个邪修就是我,所以原本我是打算一走了之的。”

“只是后来....”

每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江宁手里丢了面子就吃不下饭。

这才用枯骨嫁祸给江宁,就能让她和此次魔族的事情扯上关系,从而可以除了她。

不过这一点他却不敢明说,只说是自己一时想岔了。

傅远满脸失望:“自古修行之人最讲究心性,最讲求平静,也最讲求一颗淡泊之心,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会在心中产生波澜,你竟因嫉妒不平之心,生出心魔,哎,小海,你着实让师父失望。”

“师父....弟子知道错了,请师父饶恕弟子吧!”

傅远道:“你如此这般,仙路渺茫啊...”

刘志阳道:“修行本就是漫长的道路,谁都会走岔,倘若知错就改迷途知返,也不失为一个好男儿,师弟,你也不用太苛刻,不如这样,就把他降为外门弟子,罚扫三年道陵广场!”

傅远点头:“那就按师兄说的办。”

“谢师父,谢师伯....”安海垂下了头,嘴里道谢,却是难掩心中失落。

楚承业心里高兴,从执事堂出来便拍了拍胸脯,“中午吃什么,我请!”

江宁道:“有什么吃什么。”

楚承业点点头,又问席玉,“师兄你呢,和我们一起吗?”

席玉摇头,只看向江宁,“那毒....”

江宁道:“安海设计我在先,如今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席玉垂下眼帘没说话,江宁不想纠结此事,抬头问他:“小叶如何?”

“小叶说是梦里有位高人指点他种金术,那高人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长相如何,只说与陈元师兄相像,不过梦里的事始终虚无,再加上他看不清,也不好定论。”

江宁嗯了一声,道:“后来呢,周通的事是怎么引起的?”

席玉道:“他以为是神仙托梦,信以为真,将此事告知了周通。但他始终觉得虚无,就只种过一次,而周通却是种了数次,我想正因如此才造就他的死亡。”

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哪是高人,分明是个恶人,不过他能隐藏自己的气息,倒是个厉害的角色,连阵法都没拦截到。”

楚承业叹了口气,又要开始伤春悲秋了,江宁知他这脾性,连忙转移了话题,实在不想听他啰嗦,于是道:“未必就真的是魔族做的,晚上去种金吧。”

“你不要命了?”楚承业急忙制止,“你要是缺钱花,我把我的灵石都给你。”

席玉只看她一眼,便有所明白,道:“正好我也缺钱,晚上去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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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吹越冷,江宁哆哆嗦嗦来到青竹峰的竹林间,叶子沙沙作响,枝影摇晃,形同鬼魅张牙舞爪。

她十分虔诚的扎破了手指头,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金菩萨,银菩萨,给我银子就是好菩萨,信女愿用精血供奉,保佑我长出摇钱树。”

楚承业哆哆嗦嗦的在她旁边跟着跪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鬼气森森。

要知道对方可是魔修,杀人不眨眼那种,早知道就不该上这条贼船的!

他现在十分后悔,可是要原路返回,更没那个胆量,只能乖乖跪着。

竹林地理湿润,泥土很脏,而且很黏稠,就像被水泡过一般,处处堆积枯枝树叶,席玉只觉浑身寒毛竖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过一样。

他调整好心态,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闭,咬牙跪下。

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什么动静,楚承业腿都跪麻了,正要起身,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周围的景象也在变幻,茂密的竹林此时像被黑布笼罩起来,形成一个棺材。

他心跳如雷,立马朝席玉靠过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靠近,席玉手背青筋暴起,刻意在忍耐着什么,冷冷道:“楚师弟靠这么近做什么?”

楚承业道:“难道你没发现这很奇怪吗,像棺材...”

他就是觉得害怕,脚下冰冰凉凉的,鼻间闻着一股尸气。

席玉道:“不用怕,我们诚心求金,那位得道高人定会来点拨我们。”

说罢,他两指并拢,在楚承业眉间一点,护住了他险些被吓跑的阳气。

江宁一直闭着眼,要不是看她的身子侧了侧,还以为已经睡着了。

‘哗啦啦’

像是铁链拖行在地上的声音,一道黑影钻了过来,“你们是来学种金术的吗?只要与我交换,舍我一滴心头血,便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

他的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一出声便乱了人的心智。

三人皆是双眼迷茫,神情呆滞,“我愿意....”

那人微微一笑,将种子分发给三人,“记住了,每天用心头血浇灌滋养,浇灌的越多,给的金子就越多。”

“知道了...”

三人接过种子,将种子埋在土壤内,再用鲜血浇灌。

那人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明晚再来此地便有姚钱树长成,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都回去吧。”

三人闻声而起,同手同足的走路,僵硬的像是木偶,朝着竹林外走去。

而就在此时,席玉却突然一个转身,左手捏决,一道金光从他的右拳射出,化为一把长剑,那柄剑在金色剑芒的包裹之下,直朝着黑影劈去。

黑影显然没料到如此,可要躲避也已来不及,因为此刻他正在贪婪的吸收着种子里的精气。

这柄金色的剑刃在席玉的控制之下,将黑影劈成两半,飞出去数米远后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在外皮的包裹下,居然是个人,是个活人。

席玉上前一步,看清那人后又是一惊,“真的是你!”

“是我失策....原以为你们已经中蛊,可为什么...”他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正溢出鲜血。

见他鲜血越流越多,呼吸急促,席玉踏步上前,指尖金光点点,施法帮他医治,清凉之气贯穿全身。

那人喘了几口气,眼神一暗,只见他左手一动,突然打出一道火光,那道火光化作一把长剑,向着对面的少年刺去

席玉连退三步,手腕一翻,手中长剑突然化作十多把剑,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火光朝自己扑来,他瞳孔微睁,却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江宁护在他跟前,迅速从腰间取出一张符纸丢出去。

凝气画符,挡住那道火光,符纸烧尽,火焰散去。

那人喷出一口鲜血,尽数吐在了江宁身上,她毫不在意的擦去脸上的血渍。

只见江宁左手一转,五指开合间,一颗珠子没入她的掌心,紧接着化掌为拳,朝那男子打了过去,击中对方胸口瞬间,又是摇摇晃晃吐出大口鲜血。

变化速度极快,谁也没看清江宁刚才做了什么手脚。

席玉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头发身上,一股浓烈的焦味扑鼻而来,半数头发被火光烧焦,他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发颤。

这人最是爱惜自己的形象,如今头发一长一短,根本就没法见人。他气急,沉住呼吸,一把拽起陈元的衣领,“元师兄,你为何要这么做?论修为你在我之上,入门比我久,为何还要这般?”

楚承业也终于回过神了,所以刚才是元师兄偷袭...

然后江宁救了席师兄,不过席师兄的头发...

他定神看了看,不止是头发,连衣服都烧糊了。

陈元冷笑:“是,我修为是比你高,可是师父永远只看得到你,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没有我,是你抢走我的一切,你抢走了姚师妹,抢走了我戒律堂的职务,抢走了我在师父心中的分量,是你害我如此,是你让我堕了魔!”

“砰!”江宁塞了一坨黄纸进去,“自己心术不正怪别人,吵死人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玩偷袭的人!”

人生气的时候总会想起曾经的伤心往事,她气不过,又狠狠打了一拳,这一拳打的他口齿流血。

“呜呜呜!”陈元嘴里含着闭嘴符,说话都不清楚。

楚承业嘴巴张大,睁大了眼睛,就连席玉也呆了有片刻。

江宁道:“别发呆了,现在既然已经抓到真凶就赶紧带去给你师父交差。”

说罢,她便迎风而去,衣袍翻飞,有几分谪仙姿态,可下一刻却因寒意袭身,裹紧了衣服朝着竹林外的小路跑过去。

楚承业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拿出绳子将陈元绑了起来。

他力气很大,拎小鸡一般将人拎起扛在肩膀上,快步离去。

席玉也迅速起身,白色带兰花的锦衣上有泥渍和血污混合在一起,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他从后跟了上去,冷冷道:“你去通知师父,把此人暂且关押起来。”

楚承业点头,“那师兄你呢?”

席玉脸色铁青,没说话,江宁却回过头,道:“不用问了,洗澡去了。”

第十五章:考核前夕 陈元被带入戒律堂,由执法长老出尘子进行裁定。

出尘子便是玄女峰的峰主,也是百灵祖师第三位徒弟,综合实力在天心门应排行第四,平日里散漫,好美酒,但论到严刑峻法、戒律森严,绝不手软。

他坐于上堂,双眼如鹰隼般扫视全场,一时间堂下也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连带着之前收了周通钱财的几位弟子也忍不住低下了头,心中惶恐不安,深怕被批判为心性不定,再加以处罚。

陈元双手被绑,被迫跪在了地上,嘴里还塞着一张黄纸。

傅远微一蹙眉,实是没想到这背后的邪修居然会是自己苦心栽培的弟子。

他脸色复杂的看向江宁等人,“你们怎么知道他会去竹林?”

江宁道:“猜的。”

“猜的?”

席玉手心汗淋淋的,眉头稍稍一蹙,江师妹这个性格比他这个不善言辞的还要麻烦,这样只会惹怒师长们,他只好上前一步,将事情原本说出。

三位长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引蛇出洞。

楚承业道:“不光如此,方才元师兄还出手偷袭,席师兄的头发都...”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站在对面的师兄。

只见他刚才被火烧到的两缕长发已全数用玉冠束了起来,一身白色锦衣,袖口上绣有兰草,绣花精致细腻,身形笔挺,与之前的飘逸而比,现时多了两分温润如玉的公子气。

提及头发,席玉眉头又是一动,心里有些痛,但眉眼一扫,心思掩下。

傅远何尝不是痛心疾首,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是自己教育出来的徒弟,他长吁短叹,刘志阳最是见不惯,直接就问:“陈元,到底是谁教你这些邪术,你又是从何学来,是不是真的与魔教有染?”

陈元冷笑一声,只是将头埋的更低,“没有谁教,弟子自己顿悟的。”

傅远气急:“你...你这个孽徒,你还不知错?”

“知错?徒儿何错之有?他们心中倘若没有贪念,又岂会被徒儿蛊惑?”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徒儿为了角斗场一事,潜心修炼精进修为,就是想拔得头筹,杀死这些无用的废物壮哉我的能力,有什么过错,我有什么过错?”

他的这种态度让在场的人都十分气愤!

傅远更是气的直接冲了下来,刚抬起手来,却迟迟落不下来。

这终究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儿时记忆还在眼前浮现。

他咬着牙,眼眶微红,“陈元,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会变成这样....”

陈元冷笑:“师父,您不必惺惺作态,你眼里现在只有席玉,可你别忘了,他不只是你的徒弟,他还是...”

“够了,你别再说了!”傅远背过身去,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请三师兄按门规处置吧....这个孽徒从今以后不再是我栖霞峰的弟子。”

出尘子起身道:“栖霞峰弟子陈元,残害同门,怀有异心,罪不容赦,今日便废除你栖霞峰弟子名号,毁其修为,去禁地思过!”

宗门和魔宗的区别兴许就在于此处,之所以不忍不舍,是因为悉心栽培。

魔宗并不是如此,师长们几乎是不会过问弟子修行如何,不管你是偷你是抢,只要测验当天能够过关,那就是锦绣前程。

要是不能过关,大多都是当场就灰飞烟灭,江宁也有幸见过几次,老门主一掌下去,脑浆子都打出来。

听到关于自己的宣判,陈元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头埋的更低了。

从练气开始,一至九层,再突破至筑基,每一步走来都无比辛苦,如今十年修真,一朝丧尽,令人惋惜且心痛。

不过此事对师门而言始终只是一件插曲,无碍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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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后整个天心门都沉寂了很久,楚承业他们也都忙碌起来,没什么时间来找她,终日只有小黑陪着。

杂役的活儿也还是星儿在帮她做,俩人的关系也因此拉近不少,排队领早饭的时候江宁也会顺手给星儿带一份。

日子流逝,她也在安静的做事,之前的四百三十颗灵石用来买硝石之后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打算把之前在栖霞峰诓来的黄符和手里的培元丹卖掉。

那培元灵丹对普通人或许有用,对于自己这样的半死人,只有灵魂附在肉体上来说,好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除了那三件善事所给予的灵力,仍停在练气五层阶段。

与其留在手里倒不如卖了出去。

不过这灵丹卖掉,算上折旧价,怎么都有点亏。

她瞥眼看向星儿,这小姑娘干活卖力实诚,她掂了掂手里的培元丹,朝星儿招手:“你过来。”

星儿屁颠屁颠过来,“师姐是不是口渴了,我给你烧水。”

“这个给你。”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手里的丹丸,好半天才回过神,赶忙擦擦手,“这是灵丹吗?”

江宁道:“你既说要与我一起组队通过考核,帮衬你是应该的,就算这次不允许组队,你服下此物再去考核,应该也问题不大,就当是你这些天帮我干活的酬劳。”

星儿感动至极,捧着丹药久久说不出话,要知道这个东西得要五十颗灵石才能换来,她就算再待三年也未必能攒够。

日子也终于在中秋的前一天闹腾起来。

青竹峰峰主刘志阳向来是负责教授弟子们课业的,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宣布了明日内门弟子考核的规则和关卡。

向来是要分三关的,不过想着此次增加了难度,所以把三个关卡分为两关,其中第一关就是进入藏风谷寻找草药。

开启藏风谷需要门派诸位峰主共同消耗灵力,寻常不会轻易打开,但这次却突然打开,也惹得内门弟子跃跃欲试,都想进去观望一番。

此谷与别的灵谷不同,里面有一到九品的灵兽,运气要是好能捕捉到灵宠,从而送到御灵宗驯化,能辅助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实力,运气不好也能杀死一两只二三品的低阶妖兽,获取妖丹,将其炼化服用也可增加修为。

总之此次藏风谷之行必然是稳赚不赔。

楚承业在人群里寻一圈,总算看到江宁,于是一路小跑了过去,“最近可忙死我了,为了这次考核,我每天都关在屋里画符。”

江宁奇怪道:“你又不参加考核。”

楚承业道:“你还不知道啊?师父说了,此次你们参加考核的弟子两人一组,再找个内门弟子带领,所以此次考核规模也特别浩大,我是你师兄,自然要好好修炼然后和你一组,保护你。”

第十六章:中秋(1) “江师姐的命可真好....”

面对突然插话的姑娘,楚承业略有些不满,“你谁?”

“啊我....”她垂下了头,“我叫星儿,是和师姐一组的。”

楚承业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只是凑过去和江宁说:“记得啊,到时候一定选我,你放心,这次我绝不给你掉链子。”

江宁斜眼看他,倒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她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随即用手指头点了点上头,“刘志阳来了。”

刘志阳今日穿了一件灰袍,衣领上绣有火纹,他手里抱着一摞书籍走了进来,看着倒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风范。

他翻了翻书籍,开口道:“待会念到名字的,都可在明日自行组队,进入藏风谷前会各自有一名内门弟子带领,所以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所谓考核,也并非说一定要境界多高,最多的是考验弟子的心性、才情、人品。

这一点和安海所说如出一辙。

走上修真这条路,除却这些以外,看的也是个人机缘,资质虽重要,更多的是有没有这等机缘,不然即便是天生灵骨,也未必能修成大道。

刘志阳说了一通,又将邪修陈元的事情拿出来当前车之鉴。

台下一众弟子听的认真,唯恐自己走错路,步入陈元后尘。

“那接下来便是考核的内容,大家务必听仔细看清楚。”他只手一挥,凝气画符,空中便出现一株草药,

第一株草是七星草,叶子狭长翠绿,外形如剑齿。

楚承业低声道:“这七星草炼制符纸所用的原料。”

星儿大惊:“原来是有用的东西啊,我以前都经常挖掉了呢。”

虚空变化极快,刘志阳果然也是性急,接着又换到了下一株草。

“这种是阴凝草....”刘志阳皱着眉头,随意解释了一通,又匆匆划过,“看清楚了啊,这种是天青花。”

天青花外形四瓣,呈蓝紫色,开放的时候是一簇一簇的,比较好找。

“寻光草,此物又叫诱妖草,虽是一种草,可形态却是花,本身又有芬芳,能吸引七八品的灵兽。”

楚承业略有些激动,“要是能捉个灵兽出来饲养,那简直是稳赚不赔啊。”

刘志阳又道:“这是火焰符,倘若哪一队遇到困难又或意外,便可燃放此符,届时师长们就会现身相救,不过用了此符也就意味着退出考核,不管是否找到草药都不可多做停留。”

众人齐齐答道:“知道了。”

这说话的功夫,刘志阳也已经讲完了,所以此次进入山谷,需要要找到了六种草药分别便是七星草、阴凝花、天青花、寻光草和金阳芝。

听起来前面都不算太难,最后一样金阳芝据说是长在熔岩之中,是炼灵丹的顶级原料。

授课结束,众弟子也都散去。

因着今日是中秋,所以食堂会发放月饼,楚承业先去排队,星儿和江宁便寻了个桌子坐下。

星儿两眼放光的盯着楚承业所在的方向,也意识到自己盯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又收回目光。

江宁问:“你喜欢他?”

“不...楚师兄应该是喜欢你,我怎么会喜欢他...”

江宁道:“喜欢我?肯定是你的错觉。”

星儿低头不语,“师姐你没注意,可是楚师兄好像整个心都在你身上呢...我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话及此,她瞥眼看到江宁手腕的灼伤,这才想起之前说他们对付陈元被偷袭的事,这么些天也没找到机会好好问,眼下坐下来了,她也忍不住就问了几句。

江宁道:“已经没事了。”

星儿道:“可是师姐怎么知道陈师兄会在竹林出现?”

江宁道:“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按照卜卦的方位能满足这一条的,必然就是竹林,他的老巢。”

星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师姐真厉害,什么都懂...”

江宁黑沉沉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星儿对这些事好像特别好奇。”

这双眼睛无波无澜,好似一眼能看到人的心里头,星儿下意识闭上了嘴,“我是...关心师姐...”

“来了来了,热乎乎的月饼,我们换个地方吃,赏月去!”楚承业嘴里包着吃的,滚烫滚烫的,说话都不利索。

“在哪里不是吃,你自己吃饱了就要换地方了.”

楚承业一脸痛心:“我是想和你们吃一顿好的团圆饭,你居然这么想我,真让我觉得伤心。”

江宁冷哼一声,选了个肉馅的月饼,递了个给星儿。

楚承业笑道:“那就边走边吃,今天毕竟是中秋嘛,人月团圆...”他语气有几分凄凉,“也是我离开家过的第一个中秋,是和天心门这些师兄师姐还有你们一起过的,所以当然要格外重视,我已经和钟师兄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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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本来就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春赏百花冬赏雪,物产丰富,灵气充郁,只要上山随便走一圈,总能寻到一些意外之喜。

这次赏月的地点定在玄女峰。

玄女峰高耸立于云间,香雾迷蒙,祥云掩拥,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楚承业带着两个人飞上来有些吃力,到了半山腰只得徒步而行。

“其实钟师兄听到你来,早就想见你,就是一直没空。”

“难道我的美貌已经传播到玄女峰了?”

楚承业道:“那肯定是你的错觉。”

“闭嘴!”江宁一脚踹了过去,楚承业闪身一躲,“没踢着!”

江宁懒得和他废话,要保存体力爬山。

花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山顶,守山弟子上前询问一番后便将他们请了进去。

“楚师弟,你们可算是来了。”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色长袍,身材修长,五官俊朗,他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我可是等了好久了,席师弟他们马上也该到了,你们先到屋里坐会。”

钟子秋是出尘子的真传弟子,入门比席玉他们都还早几年。

他平日里待人也随和,一来二去和楚承业也熟络起来。

领着三人往小院内走,见他们这般灰头土脸,这才想起以楚师弟的修为是没办法带着两个人飞上来的,心中有愧,便将自己埋在槐花树下的美酒挖了出来。

楚承业闻着香味儿,沉醉其中,“师兄你太客气了...”

他笑着清理上面的泥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今日你们肯过来做客,自然要好好招待的。”他把酒坛放到桌上,“是我亲自酿的,采用的是我们天山池上的泉水,再用葡萄酿制,埋藏至今也有三年了。”

“难怪,这味道好醇...”江宁扇了扇味道,深吸了口气,酒香勾起腹中馋虫。

“难怪还有股葡萄味儿呢...”

楚承业伸出一根大拇指比了个赞,随即道:“对了师兄,既然都快来了,那得赶紧准备了,我们今天吃火锅吧,吃火锅赏月。”

钟子秋道:“那就辛苦楚师弟了,厨房已经腾出来,食材也准备好了,现在我们可就等着你大展身手了,厨神。”

楚承业道:“好说好说,那我先进去忙,你们聊。”

星儿双眼转了转,腼腆一笑:“楚师兄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我进去帮忙好了,钟师兄,江师姐,你们聊...”

钟子秋笑笑,拿出一个杯子出来,杯子是琉璃杯,在日光下亮晶晶的特别好看,再倒一些葡萄酒进去,互相辉映。

纵是江宁这般不喜文墨的也忍不住默默念了句葡萄美酒夜光杯了。

这位师兄目光温和,斟酒两杯,其中一杯递给她,“听闻江师妹不仅救了姚师妹,还在此次邪修杀人一案中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按理说你这般人才,即便不用参加考核也能当上内门弟子的。”

第十七章:中秋(2) 江宁道:“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人家也就客气客气,她倒是当了真,端起杯子摇摇晃晃的,喝了一小口,醇香回甜,比欢喜宗那个酒肉和尚酿的酒还美味些。

小姑娘倒是率真性直,如此也是好事。

钟子秋脸上仍带着笑意:“既如此我便帮你写封推荐信,就是不知师妹心中是否有了属意师长的人选,想归入谁人门下?”

不是内门都在栖霞峰修行,由傅远带领吗?

还是说其余几位峰主也会带领各自的内门弟子?

她摇摇头:“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钟子秋:“自是有的,内门弟子大多已达筑基境界,再差的人配合着各师父的法门秘诀也能小有所成,因此每日会从各家学艺之地与栖霞峰飞来行往。”

江宁摇头:“不太明白。”

钟子秋道:“我们门派建立在天山,放眼望去缥缈峰围在中间,其余四峰相连,若是御剑而行,不过是眨眼的距离。”

江宁道:“嗯,呈纵横之势,十分开阔,可这和选师父有什么关联?”

对于这个爱问问题的小师妹,他则表现的很有耐心,解释道:“我们玄女峰主修心决和心法,栖霞峰主修剑术和八卦相术,逍遥峰主修法宝,乃至作为最外门的青竹峰也有自己独到之处,那便是草药和炼丹之术。”

江宁道:“既是如此又为何要在栖霞峰做两年内门弟子?”

钟子秋解释道:“栖霞峰所教授都是初级和必要的一些修行知识,两年以后会武中达到校验的水准,便可以拜入自己喜欢的师父门下,然后专心开始修行。但因师长忙不过来时,各路弟子也会授课,故而每日清晨便会看到各路山头的弟子踏着祥云抑或飞剑前往栖霞峰教学。”

江宁勉强懂了,也就是说内门弟子学艺两年,在栖霞峰调教好了之后再送去别的山头深造,又或因为住宿问题,所以在栖霞峰住,相当于这个地域是个中央枢纽。

所以说宗门弟子麻烦,规矩颇多。

钟子秋看师妹神色凝重,于是出声宽慰道:“如今乱象初现,妖魔横行,八荒难安,修行本就不易,突破炼气,到达筑基也非易事,俗话说十年练气无人问,一朝筑基天下闻,师长们也是用心良苦,唯恐弟子性情急躁走火入魔,所以需要前面两年时间沉淀。”

“谢谢钟师兄解惑,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为何掌门不考虑在内,难道掌门已经不再收徒了?”

要是能顺利进入慕容明月的门下,再伺机杀了她,届时天心门群龙无首,就能率领我门中弟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嘶~”她忽觉一阵强烈晕眩,心跳如雷。

灯灵的声音适时响起:“小丫头,你这性子可得改改,注意修身养性行善积德,莫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江宁脸色青白,钟子秋见状,以为是山上严寒,想来师妹如今修为不济,觉得冷也是正常,于是便将自己衣服脱了下来披在师妹身上。

钟子秋微微一笑:“掌门在闭关,所以暂时恐怕不会考虑这些。”

江宁拢了拢衣服,“掌门是在禁地闭关吗?”

“你怎么问题这么多,该不会是魔族的奸细吧,怎么一个劲的想打听禁地的事情?”

少女语气不善,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伞,此时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她便把伞收起来,又变成了一把细长的银剑。

钟子秋抬手道:“姚师妹,席师弟,请坐。”

姚瑶笑眯眯的:“钟师兄,我知你今天要请客,给你带了礼物,只是没想到江师妹也在,只准备了一份。”

她让席玉把锦盒提过来,席玉点点头,将盒子搁到石桌上,打开盖子一看,四人纷纷傻眼。

江宁笑道:“这纸人剪的很漂亮,姚师姐打算涮火锅?”

姚瑶脸都绿了,她记得走的时候明明装进去的是自己包的蛋黄月饼和莲蓉月饼,怎么月饼就变成纸人了。

席玉微一垂头,脸色微红,咳了一声:“昨夜我在剪纸...可能是不小心...”

钟子秋笑道:“倒也怨不得你,身为席家的人要学的就已经很多了,到了山上又要学很多,记性不好也能理解,不过这些纸人有何用处?”

“替身。”席玉简言意骇,解释道:“是用以捕捉厉鬼时所用之物,打算剪一些带在身上,前段时间家里来信,说是找到画魂师,可能要回去一趟。”

“画魂师?”钟子秋默了默,却是一脸释然,“师弟还在寻找那个方法?”

席玉点头称是。

钟子秋也不多说,继而问道:“那师弟打算何时动身?”

席玉道:“等考核结束吧。”

钟子秋点头:“如此也好,到时我与你一起下山,正好师父让我寻材料制作法宝,与你一道回去,若是有什么麻烦事,也好解决。”

“师兄你要走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也要去!”

席玉道:“你刚刚恢复,不宜远行。”

“可是我....”

“你们都来了,那还不快进来帮帮忙,谁帮我切个肉啊!”

楚承业穿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

见大家都在这里说话,他自己却在里面忙了个半死,这帮人居然如此悠闲!

钟子秋忍不住笑:“好,我来帮你,不过先说好,经我手煮出来的东西,你们吃之前可得先吃颗解毒丹啊。”

他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江宁知道自己不擅长,并不打算进去添乱,心安理得的坐等吃饭。席玉朝姚瑶使了个眼色,姚瑶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嘟囔了声:“谢谢。”

“今天的风好大啊。”

风大?连叶子都没晃动过还风大!

姚瑶耐着性子:“我说,谢谢,听得懂吗?”

江宁道:“哦,谢谢倒是不用了,我又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再说你真想谢谢我,最起码得表示一二吧。”

“表示?”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让原本就水灵灵的大眼睛更大了,“你你你不要太贪心了,我师兄已经给了你三百灵石,你该不会还要敲诈我吧!”

江宁道:“三百灵石,其中一百本就该是我的,另外两百是他给我的谢礼,可我救的人是你不是师兄,难道你不该给我吗?还是说你的命不值钱?”

“你...你...我的命当然值钱,你说你要多少!”

“三百。”

“才三百,我的命才三百...”她气的胸膛起伏不平,但是冷静下来一想,好像是被对方框进去了。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要是不照单收了好像又很丢人...

她一脸求助的看向席玉。

江宁也抬眼看向席玉,那眼神好像在告诫别管闲事。

第十八章:中秋(3) 席玉抿了抿唇,刚张嘴还没说话,油煎的蒜香和山椒气味就传了出来,甚是刺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捂着鼻子,看着自己的袖子,眉头一簇,转身走了。

姚瑶闻了闻味儿,笑了笑:“这是肉啊,走进去看看。”

她显然没意识到,就在前一刻还在因为这条命值多少钱和江宁僵持不下。

一走进去就看到高个钟子秋在切肉,只是束手束脚,拿眼前这坨软踏踏的肉没办法。

姚瑶对直走过去,指点一番,“我说钟师兄你这个肉太厚啦,再薄一点,待会涮锅的时候下水一涮,再蘸点小葱酱油辣椒的,那滋味,美得很。”

“你个小女娃娃不懂,做人就是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声音从窗外传来,众人纷纷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五六十岁的老道绕了过来,腰间还挂着酒壶,鼻尖红红的,浑身一股清酒的味儿。

“师父!”

“出尘子师伯,您怎么来了。”

“瞧你这个小丫头说的话,这是我的山头我不在这儿在哪?”出尘子笑着扫了一圈,“大家都在啊,背着我这个峰主在我玄女峰吃独食,下回不喊我的话可不许来了啊!”

楚承业道:“嘿嘿,是是是,下次一定喊您。”

出尘子不满:“还下次,这次不让我吃?”

“不不不....”楚承业笑道:“那怎么可能,我们啊是想着等做好了再来请您,免得你受累嘛。”

出尘子笑了笑:“臭小子惯会说话,让我看看都做了些什么。”

星儿见他走了过来,眼神闪烁了一下,侧开身子露出后面的汤锅。

出尘子径直走到汤锅跟前,锅里奶白奶白的,躺着一条两斤多的鱼,有枸杞、红枣、芸豆,汤汁奶白奶白的,一看就很勾人食欲。

他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这是汤底?”

“是啊,这还有青菜呢,还有肉,师伯你看看...”

江宁笑道:“出尘子师伯,我们有好肉好菜,您老人家是不是该把你的秋露白也请我们尝尝?”

出尘子微一愣,回头看着这个小女娃,眼中欣喜,“你这小鼻子倒是挺灵啊,不错小丫头,倒也识得,不过我壶里这些所剩无几,回去取一些来。”

世间唯有美食和美酒不可辜负。

不管之前是何脾性,又或针锋相对,一顿饭后,总会亲近两分。

大家一起忙忙碌碌的把吃的装盘,端出去,把锅子架在炉灶上,等着出尘子把酒带来,便请他上座,随即钟子秋起身一一倒了酒,这才发现少了一人。

姚瑶嘴里吃着肉,烫的口齿不清,“师兄一向爱干净,他说吃这些身上会有味儿,还会沾衣服上,估计是回去了吧。”

出尘子道:“修行之人就该大气豪放,这小家伙倒是个拧巴的,算了别管他,来,喝酒,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秋露白。”

秋露白,酒质纯正而气味芬香,是在秋季用高粱烧制,色纯味烈。钟子秋看着自己的葡萄酒,笑道:“那我这葡萄酒倒是黯然失色了。”

“那怎么会,这酒上了桌岂有还回去的道理,来,都满上满上,今儿中秋,不醉不归!”

这位师父一喝酒就忘乎所以,钟子秋无奈摇头:“明日他们还要参加内门考核,宿醉一夜影响发挥,还是浅尝即止,师父你也是,浅尝,知道么。”

出尘子摇摇头:“哎,啰嗦,瞧见没,日后你们要是为人师表了,千万不得收这般徒弟!”

大伙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有些人不胜酒力,尤其楚承业这个家伙,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没法御剑,所以干脆等他在这里醒醒酒。

吃了一肚子肉,江宁也觉得腻味,又去厨房找那没喝完的半坛子葡萄酒。

月光晃晃,她定睛一看,那海棠树下站着个白衣男子,挺身而立,身形修长。她不自觉握起了手里的刀,随即又松开,接了盆冷水,去帮钟子秋收拾残局。

钟子秋颇有些意外,随即笑道:“这帮人不胜酒力,却又好酒,下次可不敢再让他们喝这么多了。”

星儿、姚瑶、楚承业三人都睡在院子的桌子上。

江宁道:“下次可以酿些果酒。”

钟子秋点头:“不过看不出来江师妹的酒量如此之好。”

江宁道:“我们乡下人向来如此,对了师兄,说起来这藏风谷内危机重重,我们明日进谷若是遇到妖兽可如何是好?”

刘师伯明明给了他们火焰符,如今却故意这么问,莫非是有别的想法?

钟子秋也是个聪慧的,听出弦外之音,收拾好碗筷后便凝气画符,“这种叫做朱玉草,值高价,药性很强,能迷晕妖兽,山上很多,倘若怕有什么意外,可以进谷的时候就采一些放在身上。”

“直接使用吗?”

“它的花瓣如飞絮,沾上一点便能使人陷入昏迷状态。”

江宁道:“多谢师兄解惑。”

钟子秋道:“不必客气,依师妹的资质想要通过,并不会很难。”

江宁但笑不语,拿起抹布擦拭着桌面,忽然想起席玉,于是又问:“对了钟师兄,这席师兄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这也并非是什么隐秘的事,只要相熟的人几乎也都知道。

钟子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理了理思绪,随即才开口道:“没错,他是席家的人....”

“嗯....我居然睡过去了!”楚承业被冷风吹醒,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一眼就看到钟子秋和江宁在说悄悄话,他起身凑了过去,找了杯水喝。

钟子秋笑道:“楚师弟的酒量可不行。”

楚承业嘿嘿一笑:“多练练就好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江宁:....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打死他,怎么关键时刻冒出来!

钟子秋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煮了醒酒汤,喝完之后便早些回去吧,明日还要进谷呢。”

第十九章:入谷(1) 四位峰主位于议事堂内,运用灵力和真元打开了藏风谷的入口,不管是否有找到草药,都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回来,否则结界关闭便会困于其中。

圆形光柱一出现,弟子们三人一队便挨个递了名册,用手指头盖印后便进入光圈,转眼就消失不见。

原以为是座小山谷,可进入里面才发现这个山谷很大。

整座山谷郁郁葱葱,为茂密的山林所覆盖,其中有些树木一看便是年岁已久,一株株生长在一起,如绿色华盖。

进去之后大部队就各自寻找自己的草药去了,越往深处走,人群就越散,到最后再也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只有江宁、楚承业和星儿三人。

星儿修为最低,所以紧跟在二人身后,不敢跑远。

楚承业为了这次能够顺利帮好友通过考核,昨天晚上做了攻略,他请教了以前进过藏风谷的师姐,还专门画了图。

他指了指图上的标记,解释道:“这个三角就代表我们,所以现在这里是入口,据上面所画,我们要往南走才能看到七星草。”

说罢,他特意看了眼江宁,见她点了头,才装好地图在前面带路。星儿小心翼翼的绕过脚下的树枝,她知悉自己最差,因此尤为谨慎,不想给大家添乱。

只是越往南走,脚下越是湿润,大多都是泥泞之地,一脚踩下去就好半天都拔不出来。江宁瞥了眼旁边粗壮的树干,让楚承业随便砍下一截,纵是如此也有女子胳膊粗细。

三人分别握着树枝,缓慢往前行走。

眼下她们身处密林之地,最远处便是一棵巨树,这棵树既沧桑巨大,又是盘根错节,遮天蔽日,连阳光都透不进来,人站在树下,宛若蝼蚁一般,完全不同于外面的世界。

这里幽深安静,时不时能听到雀鸟惊飞,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三人乍舌,都及时停在了原地。

饶是觉得自己见识广阔的江宁此刻也不得不搜肠刮肚的来了句,“这树真大!”

楚承业笑道:“你刚才呆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一句?”

江宁道:“那你又想出什么?”

楚承业道:“我当然比你才思敏捷,听好了啊,这树....这树....古树参天...”

江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楚承业一拳挥了过去,她后退半步,这拳头就砸在了树上,他原本也没用什么力气,可没想到砸在这树干上,倒是立马见了红。

星儿睁了睁眼,立马上前查探,“楚师兄你没事吧...”

楚承业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我能有什么事,小事儿。”

江宁道:“好了,别玩了,办正事要紧,这里面不知光阴多少,回头到时间了都还没完成任务。”

经她这么一点醒,二人也有所察觉,总觉得时间在这里面是静止的。楚承业继续带路,却不由得觉得有几分感叹。

一棵树在这密林里面,需要多久才能修成这番模样,就算是修行中人也未必会在这种地方浪费光阴。

他不由叹了口气:“人人都道修仙好,长生不老,可谁又能想到我们长久的生命是建立在刻苦的修炼上,苦修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未必能参悟,而普通人却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哎...就像这棵树...”

星儿闻言,顿时觉得热泪盈眶,“没想到师兄居然有这种悟性,是啊,修仙成道虚渺,五十年也未必能顺利结丹...”

楚承业从靴子里掏出一把轻巧的匕首走向古树。

江宁见他们仍旧磨蹭,也只好停了下来,倚在树边,却无意看到一株子狭长翠绿,外形如剑齿的草,她抿嘴一笑,刨开泥土挖出一株草药。

就在她挖草药这会功夫,楚承业也已经洋洋洒洒题诗一首了。

她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刻了半天就刻了个到此一游?你太没公德心了。”

楚承业哼了一声转过头,“什么到此一游,我好歹也是金陵才子!”

“我倒要看看你能刻出什么花来...”她抬眼一扫,却瞬间呆住。

星儿更是一脸陶醉的念了出来:“苍苍树树阴,寂寞有馀音,惆怅无人意,茫茫一片心....”

楚承业一脸自豪:“怎么样,这回你没什么好说了吧?”

江宁嗯了一声,道:“确实不错,就是字挺丑的。”

楚承业:“那也总比你憋了个半天来了句,这树真大的好。”

江宁不以为然:“反正我字写的好。”

星儿笑道:“好了,你们不要吵下去了,快找药吧。”

“等等,我再给这树取个名字!”他拿着短刀继续刻了两个字,江宁凑过来一看,“这也太俗了。”

“夕阳照晚爱晴柔,哪里俗了。”

江宁懒得搭理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这小子估计得飘了。

她分出一株七星草给星儿,“这是七星草,你保管好。”

“七星草?师姐你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找到第一株草药!”星儿如获至宝,装进随身带着的布袋子里。

如今六种草药现时只找到一种,还有五种,得加快速度了。

楚承业嘴里叼着一个肉包,专心看着地图,下一种阴凝花和七星草生长的地方和温度都相似,说不定沿途就能发现。

她叹了口气,挥挥手:“你踩到我的花了。”

“花?”他跳到一旁,仔细一看,还真是阴凝花,“你眼睛可真好,不过这也太小一株了,怎么和看到的都不一样。”

其实不用看地图她也知道这些草药的喜性和生长的地方。

只是为了避免过于招摇,还是尽量配合一下,装装无知可爱的单纯少女。她接过地图,这才发现楚承业连点都标错了,要是跟着他走,指不定就走到哪只妖兽的肚皮里去了。

星儿也凑了过来,“我们下一个地方去这边吗?还差天青花。”

江宁指了相反的方向,星儿没异议,只催促着楚承业走快些。

就在这时,只见天空上方亮起一抹火光,瞧着好像是东南边的方向,不知道是谁,但那火光必定是火焰符的信号。

楚承业问:“出事了?”

江宁道:“也许是人家完成任务了提前结束。”

“怎么可能,我们这般天纵英才都找了半天。”

紧接着便见一金一紫两道剑光闪过,江宁淡定道:“看来有人去救了,走吧,继续找,下一株草药是寻光草。”

她只身往前走,大约走出十几步,忽然察觉不对劲,四周烟雾缭绕,自己就像置身于迷宫之中,不知道方向和出口。

平地风起,吹的她衣袍翻飞,江宁冷笑一声:“就这点把戏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淡定的伸手去怀里摸黄符,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为了干干净净参加考核专门换了身衣服,黄符没带。

迷雾中,一双红色的眼睛闪过,带着诡异和恐怖的气氛。

虽然黄符没带,她却也不见惊慌,从袖中拿出一颗珠子,珠子鲜红且透明,里面仿佛烙印着一只虫子,她将珠子托起,利用真气催动,很快便见珠子旋转起来,速度越快,表面的裂痕就越深,紧接着只听得‘啪’的一声,珠子碎了,那只虫活络了过来。

“门主!”那虫竟张嘴说话,抖了抖薄如蝉翼的翅膀,在她跟前飞来转去,带着蜜蜂的嗡嗡声。

江宁道:“你倒是藏的深,是你蛊惑了陈元?”

“我也记不得,自你死后我便被人捉住,他在我身上下了咒,我就浑浑噩噩的,后来寄身在陈元身上...”

江宁道:“那你应该吸取了很多养分,对付一只四品妖兽,应该不难。”

第二十章:入谷(2) “这是自然,我可是纯正的妖族,不过...门主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换了副躯体站在这里,要不是闻到你灵魂的气息,我也无法认出你。”

“说来话长,解决完此事我再与你细说。”

这种叫赤眼蜂,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当初江宁在炎魔岛附近抓到它,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驯服,此后便一直帮她办事。

虽是虫身,却能言会语,能够独立思考,确实是纯正的妖族。

它隐藏起来的时候可化作凝血珠寄身在人的身上,等到宿主死亡,就会立刻破体而出。

当时从陈元身上取下来的时候她不急着打开,就是怕妖气泄露,所以才进行封印,如今身在藏风谷,遍地都是妖兽,纵然身上沾了什么味道,也不会惹人起疑。

解决完四品妖兽,赤眼蜂停落在她掌心,一道黑色的线从她额头射出,与赤眼蜂链接一起。

半晌,它才扑了扑翅膀,这次它是真的确定了。

赤眼蜂与主人结契的时候是灵魂结契,不管更换多少肉身,只要灵魂不变,千载万载都能够认出对方。

“门主,你快与我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江宁道:“是天不亡我,容我活着报仇,我且问你,我的尸体有没有被灵珑她们带回去安葬?”

赤眼蜂转了个圈,“灵珑姐姐就是为了夺回你的尸体,才被天心门擒住,如今应当被囚禁在云渊,我猜测你的身体应该也在禁地。”

“云渊就是天心门的禁地?你是说所有人都被关在里面?”

赤眼蜂:“里面有降灵阵法,我乃纯正妖族,根本就飞不进去,只知最后一眼看到灵珑姐姐就是在云渊附近。再后来我便被一个道士捉走..”

江宁道:“妖族都没落了,你这么纯正,可得低调些,免得又被人捉走给你下咒。”

赤眼蜂道:“我知道,说起来那个臭道士对我做这么多可恶的事,你要为我报仇!”

江宁道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袖子,赤眼蜂便自觉钻了进去。

如今与楚承业和星儿失散,恐怕也遇到了同样的妖兽,得想办法找到她们才是。

尤其星儿,修为不济,若是独自一人,只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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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四起,完全看不清来路,星儿急的团团转,大声呼唤:“江师姐,楚师兄,你们在哪啊...”

“难道你们也嫌我是累赘么....”

星儿背靠着一块巨石蹲下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到地上,她环抱着自己,又唯恐哭的太大声惹来妖兽什么的,因为这雾来的太突兀了。

“吼!”

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嘶吼,星儿紧张的站了起来,看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只感觉地面都在摇晃。

两只红色的眼睛出现在云雾里,她怔怔的看着那双眼睛,双手紧紧握着衣袖,而那双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妖兽?”

星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吼!”

妖兽忽然从雾里冲了出来,震的地面直摇晃,巨响连连,突破浓雾才看到它的身躯,原来这竟是只蜥蜴。

可瞧着也步完全像是蜥蜴,身上覆盖了鳞片。

它暴吼一声,利爪划过空中,星儿吓得连连后退,眼里写满了惊恐,妖兽纵身跃起,十步、五步、速度极快,攻击犀利!

爪子落到星儿眼前,却忽见一道淡淡的青芒护盾升起,妖兽被挡在了外面,只留下几道红色的残影。

妖兽撞不破这护盾,星儿嘴角一瞥,双手多出两把短刀,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泽,一道又一道锋利的光芒朝妖兽斩去。

“星儿小心!”一个身影忽然出现,他将星儿护在身后,聚气画符,一掌击出,一道紫色的雷电从地面拍打过去,妖兽不断发出凄惨的叫声,最终倒在了血泊中。

星儿立即收了势,冷静的脸上再次露出惊恐,紧紧拉着楚承业的衣袖,“楚师兄,幸好你来了,好可怕...好可怕...”

楚承业少年初开,见小姑娘这般依赖自己,瞬间觉得有种满足感,他咳了一声,沉声道:“不用害怕,师兄会保护你的,妖兽已经被我杀死了...”

星儿探出个小脑袋看过去,惊喜道:“是啊,楚师兄好厉害啊,你刚才一出现,就一道雷术便将妖兽打死了。”她走到妖兽跟前,看着满地的血浆子,不由皱起了眉头,弯腰捡起血泊里的一颗黑红的珠子,大概只有豌豆大小。楚承业挠了挠头,“这算不得什么,糟糕,也不知道江宁怎么样了,我们得赶紧去找她!”

“我来了。”

楚承业和星儿立即循声看去,只见江宁身上的衣服虽然洗的发白,却也是干干净净,再看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泥,衣服都被抓烂了,别提多狼狈了。

“你...你没遇到妖兽?”

江宁道:“遇到了。”

楚承业忽然想起之前祁连村的事,也就没追问了。

毕竟连他都能一击杀死四品妖兽,更何况是江宁呢?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是晓得的,这小丫头本事大着呢。

星儿脸上没有血色,看到江宁来,又白了两分。

江宁一脸关切:“你没受伤?”

星儿摇头:“没有,还好有师兄保护...刚才我都吓死了...”

江宁笑笑不语,只身走到妖兽跟前看了看,鳞片上有嵌进去的刀痕,尤其胸口这刀,又深又重,整个身体都被烧焦了。

四品妖兽怎么都该有妖丹,可是这只却没有。

她神情古怪的看了眼星儿,笑道:“你们是一直在一起?”

星儿抢先道:“多亏了师兄肯舍身相救...”

这话模棱两可,楚承业也没多说什么,看星儿这模样,估计是吓坏了。

江宁没吭声,那妖兽明明是在雷击之前就死了,能两刀杀死四品妖兽...楚承业应该没这个本事,何况他也不善于用刀。

算了,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还是先找草药。

“寻光草能吸引妖兽,方才就有妖兽突袭,可见就在附近。大家仔细找找,不过别分散了,免得又走散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三人来到了崖边,泥土是红色的,沾在鞋底就是厚厚一层怎么都甩不掉。星儿刚走过去一点,便觉脚下松软,沙石哗啦啦的滚落下去,她当下汗毛倒竖,连退几步。

楚承业蹙眉:“这山涧起码百丈之高,要是掉下去的话神仙都怕救不了,可是如果不过去又采不到这寻光草,头疼。”

星儿道:“也许别的地方也还有,我们不用冒这个险的。”

楚承业叹了口气:“早知道刚才该把那妖兽烤了吃了,这样吃饱了我力气就大了,力气大了我就能...”

“过年了就好杀了呗。”江宁笑眯眯道:“还没吃过杀猪菜呢。”

“你居然骂我是猪,我很心痛...”

江宁才不陪他演这煽情的戏,观察了一下,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袍,并让二人也如自己这般,然后便将衣服拴在一起打了个结。

三人当中她的身形是最纤细的,不容易踩踏山石,她也绝对相信自己不会掉链子,因此交代了几句,“听好,千万不能松手,待会一点点的放下去。”

楚承业把拴在一起的衣服绳子绑在腰间,扎了个马步,“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你死!”

江宁:但愿吧....要是这次还敢掉链子,一定和他绝交!

第二十一章:入谷(3) 她走到崖边,看了眼地形,然后才缓缓往下爬。山边石头风化严重,隐隐可见裂痕,看上去十分虚浮。

那花一般的寻光草就长在峭壁石缝中,风很大,吹的寻光草摇摇欲坠,她自己也是摇摇欲坠。

看的上面的人心里一紧,星儿多怕楚承业承受不住,于是她绕到枣树后面死死抓住绳头,心想万一江师姐要是掉下去,自己如此这般也能借个力,不至于拉不住。

花朵上凝着细微的水珠,生的娇艳欲滴,江宁踩到一块凸出的石头上,伸手去够那朵花,突然,几块巴掌大的石头不断往下坠落,星儿几乎两眼一黑要晕过去了,楚承业却欢呼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江宁已经稳稳的将那寻光草握在手中。

他也不敢怠慢,立即往上拉绳子,江宁把寻光草放进怀间,手脚并用的爬回了崖边。

大伙席地而坐,都跟着喘了口气,如今就只差金阳芝了。

星儿自觉这些东西太贵重,不好保存,便取下布袋,“师姐,要不还是你来保管吧,采摘不易,我实力又低,我怕保管不好...”

江宁似笑非笑道:“你实力低不低我不知道,但你一定能保管好。”

楚承业也道:“是啊,江宁信你我也信你,就放你这。”

其实他知道江宁内心还是柔软的,不像表面那样看着无情,之所以让星儿保管,无非就是怕星儿觉得自己是个负担。

作为好友,他自然不能拆江宁的台,而且还得把台子给搭好了。

他是这么想,江宁心里却觉得星儿可疑,之所以将草药交给她保管无非就是试探一下,不管星儿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别打到她江宁身上,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楚承业,还在暗自庆幸刚才配合的好,殊不知差一点就要被绝交了。

山风忽起,有股寒意,江宁指了指衣服,楚承业便麻利的解开绳结一一分发。

三人穿好衣服,还有些皱褶,星儿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脸色微红。

“那金阳芝怎么办,看着我们差不多只有半个时辰时间了。”楚承业抖了抖衣服上面的土。

江宁神情一凛,急忙伸手作嘘,拉着二人躲到身后的巨石跟前,楚承业刚要说话就被她死死捂住了嘴。

他眨巴眨巴眼,屏住了呼吸,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她皮肤真好,又白又嫩,细的连毛孔都看不见。

这么穷的一人,怎么就把自己养的这么好,可惜就是瘦了些,以后有机会下山的话一定把她养胖一点。

“吓死了,安师兄这可怎么办...”

安海额间也全是汗水,靠着石块瘫坐下来,“没法子...谁知道那洞里面居然藏着这么个活物,依我看那就是八品兽王啊!”

“难怪...刚才一喷火,我差点都变成烤...烤人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难道就这么放弃?”

“不急不急,想想办法...不行找个送死的诱饵便是了。”安海双眼一转,笑道:“现在大伙都找的差不多了,估计最后就是缺金阳芝,我们只需守株待兔,让他们打头阵,到时在伺机而动抢走金阳芝!”

“有道理!”

三人歇了片刻就起身往林中走去。

“确实有道理....”楚承业咽了咽口水,“这帮人还真是狡猾啊!”

江宁道:“可惜了,没生在我那个时候,不然像这般人都是要收入门下的。”

“什么时候?”

“没什么,走,拦住他们!”江宁朝安海等人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楚承业没多想,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拦在了三人跟前。

安海刚要拔剑,看到来人时,也不由自主的愕然,这臭小子在的话那是不是...江宁也在?

也不知为何,想起那个鬼气森森的死丫头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看了半天那丫头也没出现。

他顺势挑拨,收回了剑,笑道:“怎么,你已经沦落到自己单飞了?你那个形影不离的好师妹呢,也嫌弃你废物了?”

“哈哈,是啊,连女子都保护不了,能不是废物吗。”

楚承业难得的没有冲动,一双眼睛直盯着安海身后。

安海不由皱眉,只觉得后背泛起一股寒意,他瑟缩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去,顿时瞳孔圆睁,拔剑相向,“你...江宁!”

江宁不笑的时候还算清秀佳人,长得漂亮,可笑起来却比鬼还恐怖三分,她双手背在身后,瞥了眼他手里的剑,随即屈指一弹,轻巧弹开。

安海面红耳赤,“你想干嘛?”

江宁道:“关心一下你,看你的手已经好了?”

一提这事儿安海浑身都不得劲,浑身微微颤着,咬牙道:“你这个妖女,是你故意诓我是不是?害我被师父惩罚,你好歹毒!”

还说是什么不得了的毒,会双手溃烂,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害的他被贬成外门弟子,现在又要重新考核,即便考核过了还是要扫三年的道陵广场!

江宁道:“若非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想嫁祸于我,又岂会有今日之下场?”

安海白了她一眼:“所以你想如何,来看我笑话?哈哈哈,那你笑个够!”

江宁道:“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其实今日能碰到也是缘分,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大不了杀死兽王之后,那金阳芝我们两个队伍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

安海眼中寒芒更重,仔仔细细在江宁脸上扫了一圈,试图想看出什么阴谋,可惜,她脸上只有坦诚和真诚,一点阴谋诡计都没有。

“你说话算话?”

江宁道:“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

安海犹疑道:“那...那谁去做诱饵?你该不会要让我去做诱饵吧?”他最后那句话几乎轻的听不见。

江宁笑眯眯的:“海师兄,你果然很聪明。”她上前一步,拍了拍安海的肩膀,“还请海师兄带路。”

她的手一搭上来的瞬间就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有种轻微的刺痛感,他倒也不是很在意,退了两步,“你娘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再说了,凭什么要我去啊,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去做诱饵啊!”

江宁走在前面,淡定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脖子酸痒难耐?”

楚承业补充道:“那么恭喜你,你中毒了,要是不跟上来的话,半个时辰内就会毒发身亡,肠穿肚烂而死,连神仙都救不活,只有我们家宁宁有解药,你做不做诱饵,自己看着办!”

“你...”安海半天说不出话,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他原本是不信的,可脖子肩膀处确实又酸又痒还疼...

身后两个弟子也是一脸为难,“师兄,这可怎么办?”

安海侧着脖子,急忙问道:“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是啊师兄,这里紫色一片...”

“看起来好恐怖啊...”

安海咬牙:“这个妖女,这个妖女!”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过去啊?”

安海皱着眉头:“能不去吗,万一真的中毒怎么办,这妖女简直心狠手辣,照我看她根本就是别门派的卧底,不行,我一定要盯着她找到她的破绽!”

第二十二章:赤焰兽 天色逐渐昏暗,薄雾慢慢笼罩山林。

要到对面的洞窟就得经过条铁索桥,桥下是百丈深渊,稍微踩踏一步,落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

安海三人走在前面,专心过桥,也不敢回头看。

有惊无险过了桥之后才来到洞外,这里的泥巴已经全是红色的了,并不湿润,甚至干的发硬。江宁在洞处看了一眼,如果没闻错的话是赤焰兽的味道。

她从袖中将赤眼蜂放出来,“进去看看,好好和人家说,我们只要一株灵芝而已。”

两个都姓赤,好歹一家人,总有个商量余地。

安海看着那红屁股的蜜蜂往里飞,瞪了大眼睛,“刚才就是这个东西蜇我?这可是妖蜂,江师妹你好大胆,你居然豢养妖物!”

江宁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不过格外包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这眼神却又像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反正就是不出声。

安海又觉得面红耳臊,面子上挂不住,只好扯开了话题。

赤眼蜂进去后不久就出来了,翅膀断了一截,看样子是被人揍了,没谈拢。

都已经来了这里,谈没谈拢,这金阳芝也是要带走的。

安海缩了缩脖子,他是见识过那赤焰兽的厉害的,好心提醒道:“我跟你说,趁它现在没出来之前赶紧走,不然待会想逃都逃不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巨响,地面温度逐渐升高。

众人皆是面色一凛,心知那妖兽要出来了。

安海死死握着手里的剑,“不行,我不当诱饵了...”

江宁双手握拳,盯着那洞口的方向,冷冷道:“不当也行,你的毒我是不会帮你解的,希望你能活着走出藏风谷。”

安海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江宁千刀万剐。

这时,一阵腥臭的气味传入众人鼻孔,让人忍不住捂住嘴巴。

这股味道太难闻了,好像是什么腐烂了的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作呕。

江宁道:“海师兄,看到对面那个洞窟没有,我在那边布了阵,你待会直接往那边跑过去不准停。”

安海道:“阵法,你什么时候布的我怎么没看到?”

不待江宁回答他,那赤焰兽的脑袋从洞口露了出来。

这赤焰兽的身形并不算庞大,但是头却极其巨大,脑袋如麒麟,身子似狮子,浑身赤焰带着火红,四肢十分粗短,爪子锋利无比。

它的喉咙深处传来了一声怒吼,眼珠在黑暗中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嘴巴不停地蠕动,显然是饿坏了,一张嘴,腐臭的味道散发出来,令人窒息。

安海只身挡在洞口外,手里的长剑寒光四起,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而就在这时,赤焰兽的身子也突然动了,猛地窜向了安海。

江宁大声道:“快跑!”

安海转身就跑,脚下生风,而其余人看着这场追逐的戏码也不知如何是好,楚承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见安海呈了弱势,立即挥起手里的剑朝赤焰兽砍了过去。

剑光直接砍在了赤焰兽的身躯上,剑声轻响,这一剑对赤焰兽来说显然没什么用,表皮只留下一个浅浅的伤痕。

“嘶嘶~嘶嘶~”赤焰兽的嘴角裂开,吐出一根根锋利无比的尖刺。

楚承业心里一凉,看着它朝自己冲了过来,“完了,完了,这回我死定了!”

“傻愣着做什么,赶紧跑啊!”

临危之际,安海回过头拉了他一把,连拖带拽的拖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眼见情况危急,其余几人都急了,“江师妹这可怎么办?”

“是啊江师妹,是你让他们做诱饵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宁瞥眼看向洞内,“星儿去采灵芝,其余人跟我一起攻上去。”

“江宁,我跑不动了...”楚承业气喘吁吁,安海看了他一眼,“我们分开跑!”

“行!”

畜生就是畜生,纵然皮糙肉厚武力值强,智力却远不如人类,见二人分开跑时,竟有一瞬犹豫,不过很快它就做了决定,卯足了劲去追楚承业。

它能闻到楚承业身上的味道,是最美味的食物。

楚承业暗暗叫苦,且战且退,赤焰兽眼底也闪过一丝怒火,咆哮出声,竟带着一股强悍的穿透力!

一瞬间更是地动山摇。

江宁道:“攻它头部!”

楚承业反应了过来,一脚踮起,迅速绕到江宁身边,与其余三名弟子合力攻击赤焰兽的头部,它最薄弱的地方。

这招果然奏效,很快赤焰兽就占据了下风,安海也在此刻停了下来,见赤焰兽缓缓后退,忽然想起之前的事,他立马大喊:“让开让开,它要喷火了!”

赤焰兽吐出来的火乃是最为纯净的,任何东西只要碰到这团火,必定立即化为乌有。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几人刚合击在一起,想要迅速分开逃跑却是不易。

赤焰兽口中窜出一条火龙,迅速着地而起,眼看就要蹿到几人身上,却被一道金色护盾所阻。

众人回神看去,竟是席师兄和另外一位蓝衣长发的女子。

“苏师姐...”

“席师兄...”

席玉突然赶来,目光从江宁身上扫了一圈,随即转动手中的霜花剑,那雪花瞬间凝聚成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与火龙对撞,擦出震天火光,顷刻间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苏师姐你小心后面!”

那女子冷冷淡淡,挽了个剑花,叮叮叮打出十几个碎剑,赤焰兽皮面已是伤痕斑斑,只要再加大攻势,不消三个回合必败!

赤焰兽吃疼,发出了阵阵怒吼声。

这一声怒吼让整个山洞都在颤抖。

席玉道:“你攻左边!”

“嗯。”女子点头,绕到左边去进攻。

见二人与赤焰兽打的你来我往,江宁黑沉沉的眼眸更加沉静,趁大家都不注意时放出手里的赤眼蜂,“杀了他。”

那赤眼蜂得令而去,全力向着一个目标奔袭而去,它的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间就已经奔袭到了对方身前,赤红色的眸子盯住了席玉。

江宁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被此蜂蜇伤,毒入肺腑,无药可解。

赤眼蜂从席玉身侧飞过,径直钻进了兽王的耳朵里,它瞬间吃痛,只得不断闪躲狼狈逃窜。

女子却不打算让它逃走,目光变得凌厉,追了上前,一朵朵剑花在空中绽放,“今日我非杀了你为我爹娘报仇!”

赤焰兽被逼的无路可退,转过身便喷出一道火焰,席玉顺手把赤眼蜂握在手里,和女子一道飞身躲了过去。

要不是刚才他一把将赤眼蜂握住,这会子已经是焦峰了。

女子心中大骇:“这畜生修为见涨!”

“啊,江宁!小心!”楚承业冲了出来,一脸焦急之态!

却见那火龙来势汹汹,窜地而起,仿佛是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一般,那种威力恐怖的气息令人心惊胆战。

江宁面色不改,急速后退几步,心里暗叫不好,却见高台之上的席玉立即扔下女子,身形陡然间一动,飞身落到江宁身边,沉声道:“别发呆,快走!”

听到他的话,江宁略有几分迟疑,正是这片刻迟疑,火龙直接爆炸开来,朝二人扑了过来,席玉手中幻出霜花,立马祭起一道真气画出一道护盾,将二人包围在里头,躲过这致命一击。

但这道天火的力量实在太强,根本没法避免,只听到嘭的一声,护盾被直接贯穿,席玉回身护住江宁,他背对着烈焰,生生抗下一击,被震飞出去,撞到了石块上。

“席师兄!”

“席师兄你怎么样!”

“我没事,这赤焰兽修为见涨,你们先撤,我来善后。”席玉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再度祭起霜花,剑身刚起又落下,他只觉体内真元迅速在枯竭,连最起码的御剑都办不到。

“你别逞强。”江宁面色苍白的走了过来,从腰间取出一道符纸,“我放火焰符,先让师长他们送你回去疗伤。”

一旦放出就等同结束此次考核,这么做就是等于自己主动放弃试炼。

第二十三章:赤焰兽(2) 刚才那一番她已经想过,即便真的要杀了他,也要光明正大的用戮仙门的门规处置,所以她决定放出火焰符,让师长们尽快带他出去疗伤,也不算亏欠。

她手中黑气涌现,默念口诀,火焰符便燃烧起来,瞬间化作漫天星辰升起又坠落,四散开来。

紧接着便是两道流光划过,一紫一青,是刘志阳和傅远二人。

他们在外面的时候便已看到里面的情况,本已准备过来,所以才来的这么及时。

刘志阳冷着一张脸,见所有人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既觉生气又觉好笑,一时竟不知该用哪一个表情。

倒是傅远,最先走到自家徒弟身边,抬手为他诊脉,确实是气息紊乱,不过好在他灵力浑厚没伤及肺腑。

席玉道:“弟子无碍,师父不必忧心。”

背后确实有灼烧的痛感,但看着自己这番狼狈模样,他更想的是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可转念一想,背后的伤势肯定严重,当是不能沾水。而且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沾水,想到这里,他便觉浑身难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刘志阳以为是这徒弟受了重伤快撑不下去了,立马凝聚真元,光束涌现,带着一群人迅速撤离了藏风谷。

弟子们出来后便直接现身在缥缈峰的议事堂内。

整个大殿十分空旷,四周的石柱上刻着精致的图腾,脚下是一个高台,用墨玉和白玉拼接而成的太极。其余两位峰主各自坐在桌案两旁,出尘子脸带笑意,而身旁那位女子却是不苟言笑的端坐于椅子上。

傅远道:“席玉伤势严重,我得先带他下去医治。”

刘志阳挥挥手,让他先带徒弟走,随即才坐到椅子上,板着脸孔在几个弟子身上扫了一圈,随即收回目光去看出尘子,“三师弟,这帮兔崽子今天这番胡作非为,该怎么判怎么审,你来你来,气死我了都!”

出尘子笑呵呵的:“你就这点气性,亏你还是个修行中人。”

刘志阳别过头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出尘子一改刚才和善的面容,沉下脸看了眼几个闯祸的小弟子,随后才道:“修行,修的是心是道,你们有这样的勇气和同舟共济的精神,能够面对强敌也不退缩,按理说是值得表扬的!”

“但是!”出尘子声音又高了几度,“规矩就是规矩,你们为了采金阳芝去如此冒险,仅仅就只是为了完成考核,如此执念,于未来修仙路上并非是好事。说白了就是你遇到什么人,或者遇到什么事情,那就是上苍注定的,你只能遵从,而且不得反抗!”

说到此处,大殿内的几个弟子已经有些不服,尤其江宁,她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活一世的意义就在于命运是自己掌握的,为什么要任由命运揉搓捏扁?

出尘子扫了一眼,又接着说:“但是,如果你的心里有怨气、有委屈、有不满、甚至有些恨意,那你也可以做出选择,可以向命运宣战,不过,那样一来,你将面临无穷的痛苦。”

“至于这个痛苦,你们可以想象,也许会被打回原形变成原来的人,又或者会因此失去一切,又或者从此变成一个普通人...所以执念不可有,修行切忌浮躁骄傲,知道吗!”

“是,弟子们知道了。”

出尘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坐下了。

刘志阳傻了,急忙问:“这就完事了?”

“是啊,教训过了嘛,行了,赶紧宣布下一关。”出尘子拍了拍腰间的酒壶,意思是还要赶着下一场。

刘志阳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想骂不能骂,心里憋着火,早知道这货今天搞这么一出,刚才就应该先骂他个痛快的!

但是能怎么办,执法长老都已经教训过了,那就当教训了吧。

他深吸了口气,开始宣布此次通关者的名额。

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屏息凝神,深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最后到江宁这一组时,他看着册子上给出的答案,笑道:“要不你们猜猜此次到底过关了没有?”

安海垂头丧气:“肯定没有,毕竟闯这么大祸...”

刘志阳冷哼:“还知道闯祸,一群小兔崽子自以为有点修为就去招惹八品兽王,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到底是谁带的头?”

出尘子微一蹙眉,怎么又扯到这里来了?

“好了二师弟,已然如此了就不必再追究了。”逍遥峰峰主站了起身,朝江宁一行人走过去,笑道:“此次通关者即便没有采到六种草药也不重要,本来考研的就是你们的心性,是否会利益而丢弃同伴,因利益而发生冲突,我们是一个师门,师门就该守望相助,所以此次大家表现都很好,我宣布,集体通关。”

“集体通关...”

“我就知道叶师伯最好了!”

“叶师伯威武!”

“可不要高兴的太早。”道姑装扮的妇人目光淡淡一扫,“如今天色已晚,想必大家也都累了,明日一早再来此地集合,届时再宣布第二关的内容。”

临了临了还要卖个关子,不过说的也是,战斗这么久确实早就乏了。

弟子们各自散去,江宁被楚承业带去找席玉,毕竟今天席师兄是为了他们这帮子人才受伤的。临门一脚的时候,楚承业觉得两手空空的不太好,江宁顺手采了把野花,“这样就不是两手空空了。”

“嗯,有道理!”他也顺手采了一把,完全不觉得寒酸。

两个穷鬼捧着野花过来探望,楚承业敲了门,听得门声,席玉迅速系好系带起身去开门。

楚承业递过来一捧黄色的野花,“席师兄,方才你在藏风谷受伤,我们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你。”

江宁点头道:“这花是送你的,为了采花,翻了好几座山。”

席玉眉梢一挑,垂目看她们手里的花,两束花的花蕊都很小巧,带着浅蓝色,如漫天星星。

他记性虽不是特别好,却也能认出,这花分明就是外面花坛里的...

“随意折回毁门中物品,扣十颗灵石。”

“啊?我们没...”楚承业正要狡辩,却见江宁主动承认:“好吧,花的确是在外面折的,但心意却是真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真诚,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这般演技。

席玉果然相信她的心意,于是退后一步,道:“请进。”

楚承业笑嘻嘻的接过江宁手里的花,找了个花瓶插起来。

江宁也随之坐了下来,也不知是身体单薄还是别的原因,反正能坐着就绝不站着,很有可能是太懒的缘故。

席玉喜静,所以院子里安静,屋里人不说话,就更静了。

一时觉得气氛尴尬,楚承业挠挠头,决定打破僵局,捧住席玉的手,“席师兄,你之前舍身忘我,实在令人感动,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恩情,以后熬药跑腿的事儿就尽管交给我。”

“....”席玉飞快抽回了手,脸上变化万千。

楚承业疑惑,这师兄怎么神情怪怪的,碰了一下而已,不至于是害羞了吧?

江宁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席师兄有洁癖。”

“啊?不是吧...”

“你忘了姚瑶怎么说了?”

被人突然摸过之后,席玉起身去洗手,他也不知道楚师弟之前摸了什么,有没有洗手,万一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想到这里,他洗的更加卖力。

洗完手,席玉才重新回来坐好,道:“情况危急,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很好奇,这赤焰兽是八品兽王,开了神智,之前连师长们也是交手几个回合才找到致命弱点,可当时那情况,江师妹竟一眼就看破它的弱点,这眼力也未免太好了些。

原本是想问点什么,但是想想之前在小竹林的时,江师妹那般舍身相护,确实又不该有所怀疑。

楚承业有些坐不住,气氛太尴尬了,拼命朝江宁使眼色,江宁会意过来,开口道:“话虽如此,但你的伤应该没那么容易好,我们没什么好送,从明日起便给你送鱼过来,也算聊表心意。”

席玉微微一愣,等反应过来时二人已出了门,他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门内虽有荤腥可食,但并无活物,若说有,便是天池里的锦鲤。

她应该不会真的抓一只锦鲤过来吧...

第二十四章:第二关 月沉如水,她回到青竹峰后,赤眼蜂也憋够了,立即从她袖中跑了出来。

却见主人坐在窗台跟前一动不动的鼓捣手里的鱼竿。

它飞到主人跟前,翅膀振翅,发出嗡嗡的声音,江宁觉得吵,抬手拂了过去,“学学小黑,时刻保持安静。”

小黑喵的叫了一声,迈着优雅的步子,纵身一跃跳到了桌上,那眼神带着两分轻蔑,三分讥诮以及四分漫不经心。

赤眼蜂心道:“你居然拿我和这只怪物比...”

它耷拉着脑袋,认命的停在了小黑的耳朵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样。

江宁在鱼竿上做了个钩子,淡淡道:“你倒也真是个香饽饽,都在找你。”

赤眼蜂活络过来,振翅而飞,“我毕竟是妖族最正统的血脉..自上古传下来的!”

江宁笑道:“所以你这浑身的妖气得收敛些,做人最要紧是低调,做妖也是。”

赤眼蜂明白了,这是要让它重新凝血。可是没有宿主,该寄身在谁的身上?它看了一眼小黑,咯咯笑了两声。

江宁看出它的意图,随即道:“我向来民主,你得问问小黑愿不愿意。”

赤眼蜂道:“它当然愿意...对了门主,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人?”

江宁道:“此事不能急,得设法接近云渊,你帮我打听一下谁负责看守云渊。”

“行,只要小黑肯把身体借给我,明日就能给你答案。”

“口气倒是不小。”江宁做好鱼竿,拉了拉鱼线,“对了,那道士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很年轻,很邋遢,不对,他不年轻...”

赤眼蜂被控制久了,记忆有些混乱,对道士的脸也很模糊,能让一只纯正的妖族变得颠三倒四任凭差遣的,可见对方的修为不低。

江宁道:“想不起来也无妨,记住了,帮我打探消息,我去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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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汤浓郁,熬的奶白奶白,撒一把葱花,放上少许香菇,香菇和鱼汤混合,再加几片白豆腐,香味就溢了出来。

江宁拿起勺子撇开油沫,又盛了一碗汤,小口浅尝,“缺点盐,放盐。”

“知道了。”星儿加了一勺盐巴进去,闭着眼搅了搅,打了个呵欠,然后才用抹布包着砂锅的一对耳朵提了起来。

经炉火烧过后,这砂锅的表皮可是烫手的很,她赶紧吹了吹,悄悄抬起眼皮,“你让我抓鱼,我去抓了,让我熬汤,如今也熬好了,这下总不会再为难与我了吧。”

江宁道:“我当然不会为难你,你是师妹,我会爱护你。”

“爱护?”星儿冷哼一声,像昨夜那般爱护可当真是消受不起,偏又打不过这个女人,她翻了个白眼道:“其实本质上你我并无不同,倘若你我携手共进,岂不是双赢?”

江宁道:“我和你不一样,你不用猜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至于你要做什么也不用告诉我,只要别把你那些心思放在我身上,又或放在我的人身上,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这口气明明就是还有余地,趁对方没发火前,星儿继续试探性开口:“若是你志在宝典秘籍,我也可以帮你,多个帮手难道不好吗?江师姐。”

江宁道:“再继续讨论下去这汤就凉了,你跟我走一趟。”

“你还真把我当丫鬟了?”

江宁喟叹两声,道:“看来星儿姑娘着实没有诚意。”

“....”星儿面色沉沉,咬牙道:“好,我端,我端!”

她跟在江宁身后,目光一直没曾离开过,心里暗暗琢磨,这行事作风根本就像个蛮横无理的女妖怪,莫非当真是妖族?不然也不能驱使赤眼蜂了。

当时她亲眼看到,那赤眼蜂从她袖里飞出去钻进兽王耳朵的。

可全身并无妖气,莫非是元婴境的修为?所以可以隐藏实力?

星儿端着鱼汤追了上前,一脸诚恳道:“我承认你很厉害,比我厉害,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就算你再厉害,若无帮手也是举步维艰,我可是听说万象阁内珍宝丰富,之前就有别派弟子,正邪两道都前来盗宝,若你志气在此,我也可以帮你。”

江宁但笑不语,大步向前。

星儿蹙眉:“啊我知道了,你当时这么帮席师兄脱困,现在又给他熬鱼汤,难道...难道你是想偷香窃玉?你喜欢席师兄!”

不等江宁答话,她自顾自分析起来,道:“席师兄这人确实英俊,修为高人品好,可是爱干净的毛病着实让人受不了,倘若谁和他成婚,岂不是要被烦死?”

江宁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想的挺长远。”

对方避而不答,星儿也不再深究,转而道:“莫非是楚师兄?楚师兄为人热忱侠义心肠,虽是莽撞了些,不过也不失为一个疼爱妻子的好夫婿。”

“钟师兄好像也不错...”

转眼来到栖霞峰,光云破晓,广场上的弟子已开始操练。

平日都是席玉和钟子秋带领,不过今日只有钟子秋和另外一位女子。

那女子冷若冰霜,手持长剑,正一招一式的比划,体态甚是轻盈。

就连江宁也忍不住驻足片刻,她见过许多女子,唯独没有见过这般的,她眼中似无欲望,不忍让旁人亵渎。

小黑喵喵的跟了过来,叽叽喳喳说了一堆,随即便跳到了江宁的肩膀上,团着身子变成了一个围脖。

星儿一脸艳羡道:“这只猫还真通人性,被你训练的这么好。”

“到了,去敲门吧。”江宁朝着院子抬了抬下巴。

真传弟子大多独居,而且到了一定的境界还会赐予一座洞府作为修炼。

这也是弟子们挤破了脑袋都要成为内门弟子,再一步步走向真传弟子的缘故了。

空气中弥漫着花草香味儿,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青石路边的野花都长的非常好,不得不说这些被他打理的很好。

星儿嘀咕了两句,一手端着托盘,腾出另一只手敲门,几声响后便有人来开门。

席玉只穿了件雪白的中衣,墨发披肩,浓黑的眉毛透出两分英气。

他稍一迟滞,目光落到了星儿的手上,随即主动侧身,好让星儿可以进来。

端了一路,手都快断了,眼下人家主人虽没言语,却是侧身让行,她赶紧的把砂锅放在桌上,双手又酸又软,脸上满是大写的委屈。

江宁能坐着就绝不站着,“我说了给你抓鱼,趁热喝,伤口好的快。”

原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当真如此做,他看了眼锅里的鱼,并不是锦鲤,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但很快他又想,熬鱼汤得花半个时辰,要抓新鲜活鱼得下山,起码得花费一两个时辰才能完成。

如今正值破晓,岂不是一夜未睡。

他脸色变得柔和,浮现一抹淡淡笑意,道了声谢谢。

江宁道:“没什么好谢的,师兄刚才是准备敷药?”

因为他衣服后背处已经被血水浸湿,看着很大一片,凸出了烧毁的后背。

席玉点头道:“稍后钟师兄会过来给我上药,已经好了许多。”

江宁道:“他还在带弟子操练,等他给你上药,恐怕你伤口都要捂坏了,我帮你。”

席玉不动声色的退开半步,仿佛江宁是什么豺狼虎豹一般,他表面却又佯装淡定,“看样子师妹今日是成竹在胸,必定能够通过考核了。”

江宁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打算真的上药,接过他的话茬道:“莫非师兄有意点拨?”

她托着下巴眼睛乌黑黑的,像寒潭一般,此刻正盯着眼前人。

席玉被她这么盯的有几分不自然,避免与她对视,偏了偏头,道:“入门之后有一堂课叫做斩红尘,斩红尘之前大多要断红尘。”

江宁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多谢师兄点拨,明日我再给你送鱼汤。”

席玉道:“不用如此麻烦。”

江宁道:“说来麻烦,最麻烦的还是星儿,因为这鱼是她抓的也是她炖的,师兄可要好好喝,莫要辜负我们心意。”

说罢便走了出去。

星儿已是迫不及待,“斩红尘断红尘什么意思?”

江宁道:“所以这就是机缘,今日你若不跟我来,就不知道这考题。”

星儿道:“我跟你来了却也没明白这是什么考题!”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星儿呆了半晌,“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宁道:“要想入红尘,需把心魔斩,简单说便是心魔存在就无法好好生活,修道之人须得解决心魔才能遁入修行,懂了吗,这一关是斩心魔。”

星儿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机缘?

她已知道考题,成竹在胸。

“你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毕竟我给你抓了鱼,相互抵消了。”

江宁道:“那你自求多福。”

第二十五章:第二关(2) 钟声响起,回荡在整片山野之中。

这意味着最后一关就要开始了。

弟子们齐齐集合在议事堂内,刘志阳在上头宣布此次的规则,今日这关别无其他,只是让人睡觉。

而且是难得的一人一个单独的房间,总共三十七个通关的杂役弟子,三十七个房间。

“真的只是睡觉这么简单?”

“不可能,说不定房间里面关了什么猛虎蛇妖的...”

“那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哎,自求多福吧!”

师兄师姐们带着考核弟子们的房间,各自进入,便纷纷关上了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只有战胜恐惧才能开始修行,除此之外,师长们安排这一关也有另外一个目的,窥探弟子们的心魔,看到他们的过去,他们的身份。

江宁淡定的走进房间,一座阵法便已成形,将她围在其中,仅是一门之隔,却像是跨进了另一个时空。

眼前的场景开始有了变化,心魔测试要开始了。

白雪堆积在屋檐之上,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亮光,一个穿着红色花棉袄的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站在屋门口。

她双手脏兮兮的,全是污泥,在地上捏了四个泥人,整整齐齐摆在一起。

妇人见她浑身脏兮兮的,正要出声制止,却被身后的男人拉了一下,“等她玩呗,小孩哪有不脏的,你赶紧把肉煮一下,待会大哥大嫂他们该来了。”

“哼,你就惯着她吧!”妇人端着水盆去厨房,把煮好的肉洗了洗,开始切片。

男人笑着拿出一个竹蜻蜓给她,“燕儿,你看,爹给你做的喜不喜欢?”

“这个是什么呀?”

“是飞高高的,你看这么一转,它就能飞好远啦...”

“哇,真的,爹爹好厉害啊!”

男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算什么,等燕燕长大一些,爹爹就给你坐个小车车,等来年开春,咱们就从山坡上滑下来,好不好?”

“好,还要和哥哥一起玩!”

一旁正在用功看书的男孩挥挥手:“走开走开,我才不玩,我要读书,娘说了,不读书会变成傻子,我要考状元!”

女孩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露出淡淡的忧愁,考状元是什么,能吃吗?

“燕儿,快去村口看看你爷奶他们来了没有。”

“好呀!”她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跑。爷奶都住在镇上,和大伯大婶一起住,开了个小铺子,平日里也能赚些银子,日子过的还不错,而且每回来看她的时候也能带好多的糖果。

“燕儿...”大伯娘笑着迎了过来,一把将燕儿搂在怀里,“小家伙又长高了,伯娘都快抱不起了呢。”

燕儿嘻嘻一笑,左右瞧了瞧,一脸委屈:“唔,今天没有糖果子吗?”

“小馋猫,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带了好些。”

“哼,娘就是偏心,什么都紧着妹妹。”

“姐姐也可以一起吃呀,我们一起吃糖果子,甜甜酸酸的...”

大伯娘将她放了下来,“我当真是老了,抱不动了,这些你们拿去分着吃吧。”

燕燕接过,笑眯眯的道了谢。一行人回到屋里,桌子上放了好些菜,长辈都说吃饭之前得先放炮仗,于是爹爹出门去放,火折子一点燃引子,炮仗就噼里啪啦爆了起来。

“燕燕,你觉得幸福吗?”

“幸福!”

“那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好吗?”

燕燕抿嘴一笑,把玩着手里的竹蜻蜓,摇摇头:“不好。”

“为什么不好,难道爹娘对你不好吗?”

“是啊,你要什么都紧着你,难道你不快乐吗?”

“燕燕你留在我们身边吧,爹娘哥哥,大家都会疼爱你。”

“是啊,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燕燕但笑不语,目光变得冷漠起来,端坐在那不说话,而身边坐着的人见她仍然不为所动,慢慢的,身体就像炊烟一般消散在了空中,整个画面就像撕开了一道缝隙,所有一切都归为虚无。

她醒来的时候,仍端坐于桌前,手边放着一杯茶,已经凉了。

“江宁,通过心魔测试。”刘志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宁端起茶杯,仰头喝完里面的茶水,他们既然要看她的心魔,那她也可以创造一个心魔让他们看。

她起身打开了门,外头是秋风瑟瑟,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是被人用墨汁泼过一般,让人的心情十分压抑,但是屋子里,确实是温暖如春,她毫无留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所有一切都消失在了身后。

通过测试的弟子自然而然就被传送到了议事堂内,没通过的在梦境里就已经失败了,这一点毫无悬念。

江宁站在弟子群中,粗略数数,目前只有七人通过了测试。

“好了,继续看下一个。”

四位峰主各自端坐于上堂,又开始下一个弟子的测试。

空中出现一幅画面,星儿走进了房中,一开始她也确实游刃有余,随后便有些力不从心,慢慢昏睡过去。

阴暗潮湿、昏暗破败的地牢中,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脸上带着面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矮台之下的小姑娘,“你当真想证明你比你哥哥强吗?”

“是,我一定要证明我比我哥哥强,我哥哥能做到的事情,月见也能做到!”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那你知道我是如何被关在这里的吗?”

女孩点头:“我当然知道,是因为哥哥把你封印在此处,你像条狗,出不来,只能摇尾乞怜苟且于世!”

男人嗯了一声,道:“你说的很对,我是很可怜,可与你相比,你似乎更可怜,我身在暗处心向光明,而你,满身阴暗,居然嫉妒最疼爱你的哥哥。”

女孩皱眉:“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还以为你要教我证明我比哥哥强的法子,原来说说去就是想贬低我,哼,你好好待着吧!”

“小姑娘。”男人起身离开座椅,走到铁牢旁,“其实要证明很简单,我也觉得你不比你哥哥差。当年他用玄阴阵封印我,我想你应该也能放了我,再封印我。”

“你要知道这十年我的功力一直在倒退,远不如从前。”

“难道你不敢吗?”

“果然啊,你不及你哥哥,以后别再说这些大话了,你这辈子都只能活在你哥哥的保护下,活在你哥哥的阴影下!”

“不!”女孩恼羞成怒,上前揭开符文,破了阵法,“你现在可以走了,但我保证你甚至出不了这座大牢我就能把你捉回来!”

青年男人咯咯笑着,“很好,小姑娘,你做到了,你确实比你哥还要蠢!”

他衣袍翻飞,陡然一转,眨眼间便已来到门外。

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很暖和,他巴不得把自己腐烂的内脏都拿出来晒一晒,不过不是现在,已经出来了,有的是机会。

女孩也跟着冲了出来,她的玄阴咒已经炼的炉火纯青,可无论怎么蓄力,打在男人身上都等同虚无。她开始急了,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仍然固执的施法。

“妹妹,你怎么样了?”

“哥哥...他被我放走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现在便去禀报外公,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哥哥!”

女孩追出去几步,她很想抓住哥哥的衣袖,却是扑了个空,脚下地面忽然裂开,画面一转,她便已身在大殿之上。

一众长老正围绕着一块黑色玉符,这块黑色玉符散发着浓烈的阴寒之气,一旁的十几名弟子正在用一根火把燃烧,将这块黑色玉符点亮

“不要,不能点亮,伯伯不可以!”

她冲过去却摸了个空,直接从人身穿透而过。

黑符点亮瞬间,众人立刻被炸飞,尸肉纵横,四肢残缺的尸体在地上翻滚,不停的发出惨叫声。

黑色的火焰燃烧着,将所有的尸身包围,不到眨眼的功夫,尸体便化成一堆黑灰消失,只留下了一具干枯的尸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了千年万载。

“不....不要....”

“月儿...”哥哥跌跌撞撞从门口进来,他全身都是血,女孩冲过去一把将哥哥抱住,哥哥勉强笑了笑,“月儿不要过来,哥哥脏...哥哥身上脏....”

“哥哥不脏,是月儿脏,是月儿害死了哥哥...”

“傻月儿,和你没关系...”他全身都在流血,又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整个人瘫在了地上,他强打起精神,把挂在脖子上的珠子递给了她,“月儿...帝血魔珠是我们玄阴教的宝物...你务必好好收着...为我们...报仇!”

“不,不要,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和你比,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哥哥!”她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她才是最脏的那个,如果不是嫉妒作祟,不是好胜心强,玄阴教不会没落如此,不会全门覆灭!

她恨透了那个男人,那个鬼气森森的男人!

要报仇,没错,要报仇,要杀了他!

第二十六章:玄阴教 议事堂内四位长老见此情形,无不是紧皱眉头,按理说这玄阴教是邪教魔教,如今被人灭了门确实是惨。

但向来正邪不两立,他们天心门若是收留魔宗遗孤,岂非等同宣布于世界,自己和魔宗同流合污?

刘志阳看了眼几人,避开此事,专心宣布此次通过考核弟子的名册。

但凡念到名字的,就意味已成为正式的内门弟子,明日便要开始在瀚海学院上修行必修课,为期两年。

参加考核共有三十七人,通过者才只有九人,除开江宁以外,其余八人都喜不自胜,已经憧憬着一步步高升的日子。

傅远知他们高兴,也没多说,等那股劲儿过了才缓缓道:“在这里祝大家在修仙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仙路广阔。”

江宁跟着群人应了是,而就在这时,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吵闹声音。

守门弟子怎么都拦不住,让那女子冲了进来,守门弟子无奈的看着上方坐着的师长。

傅远面露不忍,挥了挥手,让弟子不必阻拦。

他走下玉梯,摇头道:“星儿姑娘,今日我们不和你计较,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星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是真心想入天心门学艺,是真心想要修行,求你们不要赶我走....”

叶峰主道:“可你的身份与我们对立,你是魔族中人,如何能入我们天心门?且不说你身份不许,便是你执念横生,极易堕魔,若你能放下一切,或许还有转机,可你心魔如此,无法修行。”

“放下一切....”星儿惨然一笑,“可我如何能放下...叶峰主,我们虽为魔宗,却从不滥杀无辜,甚至封印了一个异类,若非我年少无知被其蛊惑,也不会招致灭门之灾,如今我只想为我玄阴教报仇,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正邪两道中间隔着的是一条越不过去的鸿沟,一旦天心门处理此事,只会落得一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再者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她自己本身。

几位长老犯了难,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处置,他们自诩修心修道,如今要是将这么一个遗孤赶出门去,又对不起修的这个道,可若将她收入门下,将来牵扯到的便是与魔教各部的厮杀。

见他们面容冷酷,一言不发,星儿失声而笑:“我一直以为天心门向来公道,从不在乎外人说三道四,可如今看来却是我大错特错,你们和外面的人并无不同,打着好听的旗号,佛道统一,魔道同归,事实上也是贪生怕死,胆小无能!”

“放肆!”刘志阳一声怒吼,星儿便被一道罡气震飞出去。

在场之人眼睁睁看着她柱子上,又快速落下,摔的一个口齿流血。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站起身,“我没有放肆,你们自己扪心自问,我玄阴教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却要惨遭这般杀戮,你们身为正道,所谓的公义之首,当真要眼睁睁看着我玄阴教一百三十二口门徒无辜惨死吗!”

“这....”众人面色堪虞,没有作答。

“我以为你们有眼睛有心,可没想到居然是贪生怕死,在乎身外名节之人,今日便是我月见看错了人拜错庙!”

“放心,我会走,不会脏了你们的门楣,也不用你们驱赶,只要我还活着,我一样能为我玄阴教一百三十二口人命讨回一个公道,等到那时我再自裁谢罪,也多谢你们让我看到什么叫正,原来事不关己就是正道!”

“哎....”傅远深深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如何说,这件事并非是他们不想管,而是没有立场去管。

这番话下来,在场弟子无不动容,见她起身艰难,便想上前去搀扶,她硬生生拒绝了,跌跌撞撞往外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楚承业再也忍不住了,冲了出来,跪倒在地:“各位师长,弟子新入门,不懂许多大道理,但弟子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若有一日我父母亲人无端被杀害,我定要为其复仇,如果一个人连这点都办不到,又怎么能称为人?”

安海道:“魔就是魔,既身为魔,又岂可玷污我们宗门清誉,楚承业,你怕是被这个妖女蛊惑了,居然帮她说话!”

“安师兄说的对,说不定这就是魔族的阴谋,故意派来我们门派卧底的,还好长老们慧眼如炬,一眼就识破这个祸害。”

楚承业并不理会安海的冷嘲热讽,又问几位峰主,“法无正邪,正人用邪法,邪法也是正,邪人用正法,正法也是邪,她虽是魔宗,却立志为师门报仇,这便是情深意重,弟子不懂,为何要如此避之不及?难道我们宗门当真是沽名钓誉吗!”

“你...你这个....小王八蛋!”刘志阳气的舌头打结,“什么沽名钓誉,你你气死我了你!”

出尘子挥挥手,“二师兄莫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说着,他自己就取下了腰间酒壶,抿了一口,一脸满足,才缓缓开口道:“你的说法不对,此等旁门邪说,无非是将人的私欲无限放大,只是那些邪修为达到自己目的而胡说八道。”

楚承业摇头:“弟子不懂!”

“道化生阴阳,正法所修的是德善之心,邪法所修乃私欲之心,运炼的是浊邪之能,我们天心门以清净心修炼,以公心、德心修炼是正道。”

“那位姑娘被仇恨蒙蔽,有所求有所往,必然会在入静过程中感召魔界,心魔与之相应,而沦入魔道。”

楚承业张了张嘴,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道塌了。

此番话一出,有的弟子顿悟,有的弟子表示不解,随即开始议论起来。

何为善,何为魔,何为黑,何为白?

世事本无定论,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道。

江宁不自觉蹙眉,其实当年玄阴教被灭门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曾经也想伸出援手,可老门主也和今日的仙门一般,觉得事不关己,没有立场去管,如果去管,等同结盟。

那时候的戮仙门虽号称三百多门人,可实际上光是老弱妇孺就占了三分之二。若是淌了这趟浑水,就等于把这三分之二的脑袋给拴在了裤腰带上,随时会掉。

她能够理解老门主的想法,但并不苟同这种做法,倘若魔宗无法统一,乱成一盘散沙,今天的玄阴教就是以后的戮仙门。

因此在老门主死后她继承了门主之位,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发展人数,第二件便是打亮名号,第三件就是统一魔宗。

只可惜自己这番雄图大业尚未实现就被宗门活捉了....

如今弄了个这番下场。

她闭了闭眼,平复了心绪,跟着众弟子去外面排队登记造册。

逍遥峰的弟子们大多都会织布、染布、裁缝刺绣,因此四季的道服都是由逍遥峰发放。

尤其新晋的内门弟子,都要统一量体裁衣,定制新的道服,毕竟升了级,穿着和待遇自然就不一样了。

江宁默默去排队,安海看着人群中的人,冷笑出声,身边的弟子道:“没想到她居然还能通过心魔测试。”

安海道:“这是我早有预料的。”

“那你之前不是说不让她入门吗,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安海道:“难道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双眼转了转,笑道:“反正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小辫子!”

“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人邪气,那个星儿是魔宗的人,她又不是,你怎么把她赶下山?”

安海冷笑:“万一她也是魔宗的人呢?”

第二十七章:插曲 星儿的事和陈元一般,只是宗门里头的一个小小插曲,更何况大多弟子都沉浸于自己晋级的喜悦中,自然也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楚承业因为这件事惋惜了很久,连胃口都小了许多,昨天在食堂碰到他,只吃了两碗三鲜面就饱了。

少年人多愁善感是正常的,江宁没当回事,宽慰了几句,他还是那样消沉,也没多问,反正过几天自己也会好起来。

江宁也讨了个清净,开始计划怎么才能接近苏师姐的事。

苏师姐就是上次在藏风谷那位,她是逍遥峰的三弟子,也算是同年龄里的佼佼者,主管云渊事宜。

要想救出门人,就得先了解云渊地形,得从苏师姐嘴里套出点什么才是。

她逗弄着小黑的尾巴,看到一只花孔雀走了过来。

楚承业神采奕奕,衣袍翻飞,走路都带风。

“江宁,走跟我玩去。”

江宁疑惑:“你不修仙了,要回去传宗接代继承家业了?”

楚承业完全没听出来她言语里的讽刺,转了个圈圈,笑道:“怎么样,是不是丰神俊朗,英俊潇洒?”

原本的道服男女都差不多,蓝白相间的锦衣,质地轻薄又能御寒,束腰上则有一块太极图案做装点。

整体来说还算中规中矩,比较大气。

可如今他穿这身,把袖口染成蓝色,腰带染成绿色,衣领则是桃红,还有大面积的白...

江宁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她该怎么告诉这个孩子,这样真的很辣眼睛。

“对了,苏师姐你知道吧,她不是游历才回来么,带了许多天材地宝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江宁手软脚软,哪里都不想去。

楚承业又道:“逍遥峰不仅裁衣染色一绝,酿酒的技术更是高超,桃花甘露、桂花酿酒、金秋米酒...”

江宁道:“去长长见识也不错。”

逍遥峰上已经围了好一些弟子了,男女都有,苏师姐被围在中间,那冷冰冰的样子,显得鹤立鸡群。

她这种冷和席玉身上的距离感是不同的,她这般像是天池雪莲不可高攀,后者便是...

江宁呸了一声,就是个小王八蛋,就应该在鱼汤里面下点毒,毒死算了。

一群人围在那,她不爱凑这个热闹,坐到一旁,默默喝酒,不得不说这桂花酿喝起来特别回甜,又不辣口,和秋露白简直是两个极端。

楚承业简单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后就挤进去,桌上摆着的宝贝很多,最吸引他的却是一把梳子,于是拿了起来,跑到江宁跟前,“你看,这梳子真好看,好别致。”

梳子带着特别浓郁的香气。

他放在鼻间深深吸了口气,还要拿给江宁闻,却被她无情拒绝,“不吉利,拿远点。”

“啊?”想起周通金子的事,楚承业赶紧放下,随即低声问她:“是不是死人用过的?有怨气?”

江宁摇头:“不是怨气,是妖气。”

二人说话虽小声,却一字不漏的听进苏师姐耳朵里,她眼中闪过一抹忧色,拿起这把梳子,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梳子是什么材质,但是非常坚硬,第一次握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一种刺痛感,可后来刺痛感没持续多久,每回用这把梳子梳头,头发就会又顺又滑十分浓密。”

“难怪,原来苏师姐头发如墨一般,竟是托了这把梳子的福。”

江宁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妖气,只能说是有求有应吧。”

苏师姐道:“早听说江师妹见识了得身手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冒昧问句,江师妹以前可有师承?”

江宁道:“并无师承,只是在乡下跟着一个老道士学过一些,略懂罢了。”

“原来如此....不过师妹倒是提醒的是,这把梳子确实也是不祥之物。”她将梳子放进锦盒内,淡淡道:“让人产生依赖的东西,我们修行之人应该敬而远之才是。”

“那也太可惜了...”楚承业感叹了一句,“守住本心,也未必要毁了东西,守不住本心,即便位于深山,也未必能参悟,师姐何不如留下做个念想。”

苏师姐眼前一亮,深以为然,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如此我暂且留下,对了,这些你们看是否有需要的,若是有的话便分发下去。”

江宁看了一眼,珍物中竟有一堆杂书,她随手翻阅了两本,没有自己要找的书,只好问师姐,“师姐,有没有奇珍古书?”

苏师姐道:“我们万象阁便藏纳天下古书,你若好学,可以去看看。”

离开逍遥峰后江宁便直接去了万象阁,她必须要找一个答案。

万象阁分为八层,下三层,中四层和最顶层,按照弟子级别排列可翻阅。

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规矩。

如今她只是内门弟子,最多最多只能再往上爬两层,再上面的东西就不能看了。

那守书弟子气焰也十分嚣张,一再叮嘱她万万不能上最顶层。

倒也无所谓,反正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心法的,她改造老门主留下的灭海琉璃长生决已是最顶级心法,这些旁的东西,还真不一定瞧得上。

钻进万象阁内,这会子还早,看书的人也不多。

她选择性的找了几本,大多都是心法,没有想要的那种古珍奇录,于是又往上走了一层。

高大的书架此刻如一座座小山般排列于此,穿过书架,却瞥见一抹白色。

以为自己眼花,于是她又后退了两步,隔着书架露出的格子缝隙看过去,那人长身而立,手捧着书,也不知在看什么这么入迷,时间于他而言,就像静止了一般。

大概是她目光过于灼热,让人后背起凉,席玉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瞧见她鬼鬼祟祟的在那偷窥。

他放下手里的书看过来,“你在找什么?”

江宁道:“我在找一本书,不过看了半天也没找到。”

席玉道:“或许我知道。”

江宁道:“记录世间万物的古珍奇宝。”

“八荒志异录,我去给你拿。”

他身形很快,如一阵风般飘走,又飘了回来,手里多了本书。

上面有许多灰尘,用帕子一遍遍擦拭,擦干净之后又把书放在桌子上,转身吩咐守楼弟子打水过来。

守楼弟子仿佛早已习惯,没多问,打了水回来,他把自己的手洗的干干净净,才拂了拂衣袍坐下,道:“这书上记载万物,倒是没想到你如此好学。”

江宁翻开书籍,带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是席玉身上的味道,她翻了两页,漫不经心道:“我想炼制一个法宝能容纳很多东西的,比如人,比如钱,比如很多东西都能装进去。”

“乾坤袋,碧倾袋。”

“你是说这两种东西可以容纳?”

席玉点头。

江宁喜极:“那这东西在何处?”

席玉不解:“你有何用?”

江宁道:“以后总要出远门,如此不用大包小包,一个袋子就能解决,岂不省事。”

席玉道:“原来如此,我这里有。”

这小杂毛肯定不会轻易送出来,毕竟这玩意儿一听就知道炼制不易,肯定特别贵。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个铜板都没有。

席玉从腰间取下一个绣着荷花的袋子,他看了一眼,重新放回去,又在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绸的袋子,“你要吗?”

江宁愣住,“你肯送我?”

席玉道:“按照规定,入门月余之后要下山历练,你若急用,我可先借你。”

江宁接过乾坤袋,迅速放在身上,深怕对方会反悔,道了谢之后就走。

但好像又忘了什么事,出了万象阁才想起,之前说给他送鱼汤的事儿给忘了,正想着这回事,守山弟子就传了消息来,说是山下一个叫大壮的给送了鱼过来。

大壮是村长的儿子,鞭策一下果然也是有用的。

他笑呵呵的:“江仙师,前段时间没来不是我不来,是家里忙着娶媳妇,所以这才耽搁了。”

江宁道:“恭喜你。”

大壮道:“没娶成,人家女方不同意,说是礼金给少了...所以整顿好后我就紧赶着给你送东西来了,这鱼是挑的最大个的,葡萄也很甜,吃完了家里还有,我又给你送来。”

“嗯,缘分天注定,不用太放在心上。”

大壮点点头,他倒也不怎么在意,娶不到也没办法,只是另外有件事却不知该怎么说,有些为难道:“我那老爹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上次就一病不起,全身流脓...溃烂,吃了药也不见好转,我是想请仙师帮忙给看看。”

江宁拿出一张符纸递给他,“烧灰化水服用,有条件就把祖坟迁了。”

现在才出事,已经是福荫庇佑了。

第二十八章:骨哨 自从发现不能依靠打坐和灵丹增长修为后,江宁也不强求。

只是行善积德的事让人头疼,在仙门里出不去,实在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再去纠结也没意义,她干脆放平了心态,在广场散散步,或者窝在青竹峰晒太阳。

天气越来越冷,得好好晒晒,谁知道能不能等到下一个秋天。

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吃饱了撑的,不思用功。

开始楚承业还陪着她走,没走一天就觉得无聊,赶紧溜了。

她走了三天,一步等于多少尺,都已经了然于胸,现在就差硫磺了。

不过这种清闲的日子没持续两天,她就忙起来了。

因为小黑不见了。

平时这猫儿到处瞎跑,晚上都会回来钻被窝,可从不在的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三天三夜,连鬼影子都没瞧见。

这让她不得不开始忧心,是不是这小东西被什么人给抓走了,还是被药死了?

食堂那大婶超级讨厌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沉下心来,身体周围缭绕着紫色气息,“六合之间,四海之内,迷人藏物,搬运无常,我奉敕令,一符寻迹!”

一道黄纸自手印飞射而出,在空中化为一张符纸,符纸一抖,紫光乍现,落入青竹峰的后山上。

“原来是被困住了。”

顺着青石阶梯往上走,便是她住的这屋子的后山,半山腰处有个亭子,脚下的泥土是赤色的,但又不似藏风谷那般,并不沾鞋底。

再往上走有个平台,长满了苔绿,到处都是矮树和半人高的杂草,带着一股死气,让人觉得难受,她皱了皱眉,顺着符纸往小路去,转眼便看到一个山洞,山洞外有很强的阵法。

她试着感受了一下,确实有道无形的墙壁挡在她跟前,要是不破除结界那必然是进不去的。

现在虽已恢复了两成的修为,可要是强行破除结界,就会惊动守山人。

“喵~”

猫叫声音从洞内传了出来,它摇着尾巴,嘴里还叼了个东西,轻轻松松就穿过了结界,很显然并不是被困住的。

江宁道:“你能出来还要我来接你,想死?”

小黑把骨哨扔到了地上,又转身朝山洞走去,江宁不知它在搞什么鬼,倒是这被污泥堵满的骨哨看着很别致,她用木棍掏出淤泥,小黑便摇着尾巴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只狸花猫。

江宁瞬间悟了,“原来是交了朋友,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

狸花猫眼神闪躲,带着两分讨好之意。江宁莫名有种儿子长大了领媳妇回来的感觉,她摇摇头,抬手摸了摸狸花猫的小脑袋,“那就一起回去,别在山洞躲着了。”

小黑又叫了两声,转身进入山洞,叼了只小猫儿出来。

“....”江宁哈哈一笑:“你运气真好,直接升级当爹了。”

小猫儿刚出生不久,看着怪可怜的,她用衣服兜着小猫儿下山,要照顾这些东西她也不太会,做了个窝,剩下的就交给她的猫爹猫娘了。

忙完这些她才端了盆水,把骨哨洗干净。哨子表面有破损和裂痕,扭动口子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还是空心的,而且还藏了张字条。

她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展开字条一看。

字迹已经泛黄,写的字体更是状如鸡爪,与她写的字比起来,这简直是狗刨的。透过纸张,字里行间陈述的很简单,可握在手里,却又觉得有股寒意。

“灯灵寄魂,鬼王夺舍...”

这是什么意思?

江宁皱着眉,继续往下看。

“我修行四百余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东西,它像是厉鬼贪婪的霸道的要夺走我一切,我虽将死,却也不忍见生灵涂炭,北疆深处有封印之法,闻兄,你只需按我所说去做,我将封印的方法写在里面,盼能送到你手上...”

后面就没有字了,那这封印方法是什么?

江宁放下字条,又去看骨哨,可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对这个不感兴趣,也无谓折腾,随手搓烂。

骨哨顺着桌边落到地上,小黑喵呜一声,叼到角落里去磨牙了。

傍晚的时候楚承业叫她去食堂吃饭,今儿个刚好有鱼汤,想起要给席玉带汤喝,于是多打了一碗,吃完饭就给他送了过去。

席玉屋里亮着灯,门房紧闭,不过窗户开着,她站在窗口处看了一眼,见没人便把鱼汤放在桌案上,转身走了。

刚一出来就碰到了安海,仇人见面总是分外眼红,虽然她并不将安海当作仇人。安海白了一眼,“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江宁道:“哪只眼睛瞧我鬼祟了?”

安海道:“两只眼睛都瞧见了!”

江宁哦了一声:“那你该去看看大夫了,年纪轻轻就瞎了,真可怜。”

“....”安海憋着一肚子气,咬牙道:“别以为你通过考核就不得了,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你最好小心点别死在我手里!”

江宁笑笑不语,现在没心情对付安海。

让她发愁的是硫磺,摸了摸口袋,一颗灵石都没有,得想办法从别处搞点硫磺。于是就问共同修炼的弟子们,苏师姐刚好听见,以为是要炼丹,便告诉她明秀山有温泉池子。

第二天一早她连课都没上就带着乾坤袋上山。

接下来几天也都是如此。

对外便是说自己想学炼丹术,刘志阳一听是要学自己的拿手绝活,那高兴的合不拢嘴,还鼓励她多多尝试,一口气送了四本炼丹要纪给她。

简直要高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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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承业刚喂了小黑一家子,回来就看到江宁挎着篮子在广场闲晃。

他忽然想起今天吃饭也没瞧见她,到底是在做什么,连饭都不吃了?

“你每天在这转来转去多无聊,跟我去玩吧,我听说大壮的爹死了。”

江宁并不意外,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楚承业道:“不知道,我感觉好像不是好死...找个时间我们下去看看,估计是上回的怨泉没清干净。”

江宁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楚承业道:“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江宁道:“头发。”

“这玩意儿能干啥,该不会你要对谁下咒吧。”

“那就先对你下咒。”说罢,她故意扯下对方一根头发,笑道:“这回你可跑不了了,想我不诅咒你的话,立马去食堂给我带吃的回来。”

楚承业信以为真,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傻孩子。江宁摇摇头,蹲下去继续捡起一根头发,原来以为魔宗才有脱发的烦恼,修仙的人也一样有,三三两两的,总能捡到几根。

灯火之下,有道身影从后覆了上来,看上去像是被人从后面拥住。

江宁不动声色,故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怕我下咒?”

她站起身来,刚一回头,便露出惊讶的表情,“席师兄?”

席玉冷冷看着她,“怎么如此慌张,你在此地做什么?”

江宁下意识藏了篮子,“没什么,吃饱了来散步。”

席玉逼近一步,道:“可我刚才碰到楚师弟,他说给你带饭。”

江宁道:“我没吃饱,所以...那席师兄怎么也在?”

席玉道:“专程来找你,有弟子说你最近行为异常,疑似在地底下埋了什么东西,我不信,所以亲自过来看。”

迎着他的目光看去,江宁丝毫不露怯,四目相接时,反倒是席玉先一步移开视线,落到她的手背着的手上。

她只好将篮子从身后提出来,上面还盖了块花布,看的人眼晕。

再顺着看去,她手背漆黑,指甲缝里也是碳灰。

席玉浓密的睫毛轻颤,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却又强自镇定,道:“里面是何物?”

江宁语气凉凉:“师兄自己看便是了,否则我说了你也不信。”

他可不想碰到这些东西,道:“不用,你自己打开。”

江宁半是叹息的揭开了花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杂乱的东西,有草药、炭灰、黑乎乎的毛发之类的。

他顿觉全身汗毛倒竖,胃海翻涌,强忍着难受,“这是何物?”

江宁道:“这是血余炭,至于作用,相信不用我说明师兄也知道。但我的头发是有限的,所以只能来此地碰碰运气,还有这些草药,是在那边草丛里寻到的,对外伤都极有帮助。”

席玉道:“你受伤了?”

第二十九章:下山(1) 江宁道:“不是我用的,是给你的,听说师兄的伤势久久不愈,我也想尽点心意,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她面目清秀,神情不闪不避,一脸坦诚。

尤其那双宛若寒潭一般的眼神,虽看不见底,却能够感知到水中的波纹。

而且还映出了一道白衣身影。

那人正是自己。

席玉微有些愕然,顿觉愧意丛生,暖流自心间流淌,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原是自己误会别人的好意了。

他想说点什么,可搜罗半天也憋不出几个字,只好道:“过两日我要下山,你不用这么辛苦,把心思放在课业上。”

江宁应声称是,又道:“那师兄的鱼汤喝了吗?”

他之前一直在忙,未曾注意过这回事,也不忍拂她好意,道:“好喝。”

江宁笑笑不语,目送他离去,没走几步,席玉又折了回来。

他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把尺子递过来,“这是旋光尺,驱妖邪镇鬼神,于我无用,于你有益,谨慎使用。”

“多谢师兄。”等江宁伸手过来拿尺子,席玉却已然抽回了手,他深吸了口气,道:“师妹,你回去把手洗干净,一定要洗干净。”

“哦,手啊...”她故意在席玉跟前晃了晃,他惊得连退两步,堪堪稳住身形,飞快转身,步履生风,赶紧溜了。

江宁也没久留,挎着篮子玩女修所住的院子去。

现在是内门弟子,照规矩就得住在一起,废柴的名号洗掉了,自然也没人嫌弃,少了那份单独住的特权。

所幸这帮师姐性子都静,并不吵人。

她把篮子里的血余炭扔到了草堆里面,打了水把手洗干净。

然后才从井里边吊起来一个小盆,里面浸着大壮送过来的葡萄。

她坐在院子里,翘着腿,吃着葡萄,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把尺子。

这是一把弯曲的尺子,手柄上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尺身则刻画着复杂的符文,还有一圈圈金色的纹理。

制作原料很难得,能通阴阳、镇妖魔、驱鬼神,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原本只是想利用他的愧疚心来打消疑虑,没想到却如此大方,她心安理得的收下这尺子。

“喵~”小黑从墙壁上跳了下来,在她脚边蹭了蹭,江宁把它抱了起来,“最近太忙,没时间给你找吃的,要不凑合吃葡萄?”

它嗅了嗅,一脸嫌弃,喵呜一声叫唤,跳下地往院子外钻去。

小黑刚走出去就被一个少女惊的龇牙咧嘴,少女没看清是个什么,也吓得呼了一声,但看见是只猫,拍拍胸脯,没和这个小东西计较,径直走到院子正中,对江宁大声道:“江宁,我跟你说,以后你不许再进席师兄的房间。”

江宁闭着眼,没说话。

见她不说话,姚瑶又道:“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说你以后不许进席师兄的房间,也不许把你的吃的带进去,席师兄不喜欢有味道的东西。”

“他亲口说的?”

“不管是不是,反正师兄不喜欢这些奇怪的味道。”

江宁哦了一声,摘下一颗葡萄递给她,“败败火,你火气太重了。”

“.....”她舔了舔嘴唇,拿起一颗,剥开皮露出绿色饱满的果肉,吃进嘴里味道也还不错,冰甜可口,心里的火气确实也灭了不少。

她小心打量着眼前坐着的少女,其实也不是特别讨厌。

江宁道:“看我做什么?”

姚瑶:“没什么,其实上次的事我确实得感谢你,不过你让我喝马尿,还到处乱说,所以我讨厌你。”

江宁摇头:“那是为了给你治病,而且,我没有乱说。”

姚瑶道:“你没有乱说那别人怎么知道的?”

江宁道:“想知道的人有一百种方法知道,不管你喝没喝,他想这么说你也拦不住。”

冷静了一会儿,姚瑶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你说的没错,他人之话,耳畔清风,若是事事计较确实也麻烦...不对,你听到没,以后不许去了。”

江宁不语,这本来也不是她想的,不是被逼无奈谁会去席玉那里献殷勤?

“这葡萄很甜啊...”姚瑶侧身继续掰葡萄,“你这葡萄哪来的,比弟子们采买回来的还甜。”

根本就是想蹭吃蹭喝,江宁没揭穿,只是道:“你若喜欢可以带走,作为交换得跟我说个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

“譬如内门往事,如今我是天心门的一份子,知道的多一些,也好让我瞻仰先辈的荣光嘛。”

姚瑶不疑有他,随便捡了一个事情来说:“那就跟你说说关于百灵祖师的事,这位祖师爷可厉害,半只脚踏入神坛,原以为他要白日飞升,可最后还是留在了禁地镇守。”

江宁一下子坐直,“你是说祖师爷镇守禁地?”

姚瑶点头:“是啊,这有什么奇怪,别看我们天心门不大,排不上什么名号,可我们祖师爷却能以一敌千,只是轻易不出手罢了。”

每个宗门都会有这么一个两个镇山人物,倒也无甚稀奇。

江宁点点头,又问:“那为何从未见过这位祖师爷?”

“因为他不能出禁地啊...”姚瑶吐出葡萄籽,古怪的看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每次都问禁地的事情,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宁道:“好奇而已,话说回来之前一直听说角斗场,那是做什么的?”

姚瑶故意卖了个关子,道:“你知道我们宗门的人被俘虏后要如何吗?”

江宁道:“不知道。”

姚瑶道:“就拿戮仙门来说,我们正道弟子被掳获后首先就是砍手砍脚,然后扔到天王山里喂鳄鱼。”

确有传言说那些魔宗没有人性,嗜血好杀戮,倒也不全是如此。

魔修一般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又没个严刑峻法的,凭喜好和心情做事,有时候自然会过火一点。

但像这么残忍的手法,戮仙门从来没有执行过。

江宁皱着眉,复仇名单再加一人,这小娘们一张嘴就是胡说八道。

姚瑶吃了两颗葡萄,继续道:“所以啊,为了寻求平衡,让他们也尝尝滋味如何,我们便把魔族的人关在禁地的镇魔山,等到每年角斗场的时候再放出来,十几个魔修在一个场地,谁赢了就能多活一年,而且还有彩头,今年的彩头好像就是那只红色的狐狸,马上要入冬了,做个披肩也不错。”

“彩头....”

姚瑶道:“怎么,你也想要?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红色的狐狸便是灵珑,她的左膀右臂,如今却要成为这些人的彩头。

听她轻描淡写说出来,江宁却是双手颤抖,心中一酸,红了眼眶。

她努力平复了心绪,装作不在意。

说了半晌,葡萄也快吃完了,她起身拍了拍手掌,“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练功了,你这葡萄好吃,改日我给你带山楂过来。”

小姑娘轻松自在的走了出去,半点没察觉出江宁的不对劲。

刚走出去几步就看到傅远一行人从屋内走出来。

深怕被发现自己偷懒,她只好先退回江宁住的院子。

见她去而复返,江宁也是疑惑。

姚瑶双眼一转,又好奇师父在说什么,干脆一把拉起江宁的手,“我看到我义父,他们鬼鬼祟祟在商量什么,一起去看看。”

江宁被她拉着躲到了一个假山池子身后。

修行中人听力一向不错,隔着几十步之遥也能将对话听清。

那男人微一拱手,道:“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这是应该的,这么多年你们都诚心为我们天心门捐赠,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修行之人,世间有妖邪作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如此那我便回去等回禀王大人,先告辞了。”

傅远点点头,瞥了眼钟子秋,“子秋,送肖捕头出去。”

肖捕头道:“不必了,仙师留步。”

“师叔,他刚才口里说的王大人是何人?”

傅远道:“刚才那位是平阳城的捕头,王大人自然就是知县了,这么些年倒也是虔诚,还给师父立了庙宇歌颂功德,如今他们的人找上门来求助,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莫非是平阳城中妖魔横行?”

傅远正要开口,却忽然止住了话头,朝二人伸手作嘘,然后绕到假山的另一边,只见两个少女推推搡搡的想要贴近,听的更仔细些。

钟子秋忍不住笑,咳了两声,二人这才回过神,满脸做贼心虚的喊了声师父。

“你啊你...”傅远抬手便是一记,不轻不重敲在了姚瑶头顶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祟了?”

姚瑶吐了吐舌头,“是不是有事发生?”

傅远点头称是,“王大人说城里出了乱子,可能是妖魔作祟,所以让我带人去看看,我打算让你苏师姐带着安师兄一起下山去看看。”

“我也要去!”

傅远看到姚瑶眼里迫切期盼的目光,故意看向了江宁,指了指她,“江宁跟着一起去,记住了,你们都得听悦溪的话,知道么。”

“师父,为什么我不能去?”

傅远道:“你刚刚受创,还需调养,就莫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可是我已经好了,我现在心态也恢复了,师父你就让我去吧....”

傅远摇头:“这次不行,如今你的紫霞决正是稳步提升的时候,理应闭关才是,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其余峰主那边我会交代,你们通知一下安海,明日一早便启程。”

“是。”苏师姐应下了。

第三十章:下山(2) 第二天一早,三人聚在山门,傅远亲自来送,将平阳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

那王知县也实在没办法了,才赶紧着人过来送信,可见是确实棘手。

傅远心里还是担心这帮孩子的,于是又道:“务必记住了,悦溪,这里你最年长,经验也是最丰富,倘若不敌,千万要记得传信回来,不可擅自行动。”

苏师姐拱手道:“弟子知晓了。”

傅远点点头,随即看向江宁,朝她招了招手,从身上拿出一把剑递给她,道:“此次下山是增长见识,你能跟着去历练也是好事,修行中人都得有法器在身,此物便赠你。”

“这是什么?”江宁没伸手去接。

苏师姐道:“这是上品神剑,师叔既赠你便是看好你,快接。”

江宁接过七星剑,实在没办法装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只朝他作了个揖,“谢傅峰主。”

傅远也是看出这娃娃似乎不想进自家这一脉,也不去强求,微微一笑:“不必了,出门在外都要小心才是,那你们现在便准备准备启程吧。”

“等等...等等我!”

楚承业也跨了个包袱追了上来,还是穿的那件花花绿绿的道服。

傅远不由皱眉,看到他就觉得脑袋疼,昨天晚上被缠了一宿,为了生命着想,他不能再对着这个弟子了,得回去睡觉。

还不等楚承业说话,他老人家就转身往回走。

苏师姐疑惑道:“你怎么跟来了?”

楚承业道:“我求了师父了,他同意了,走吧,我们现在就下山!”

苏师姐没多言,只是拿出地图,走在前面。

她经常在外游历,经验十分丰富,所以自觉担当主心骨,肩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楚承业对江宁说:“我都打听过了,平阳城可大了,这么大的地界必然有我们楚家的钱庄银号,到时候我们一去就兑点钱捏在手里,再去吃东西。”

“太白鸭、西施舌、贵妃鸡、龙井虾仁,每一道都是独一无二,绝对的好吃,这次你慢点动手,不用那么快解决这事儿,我们就可以多待几天,吃够本再回来。”

安海听了一耳朵,语气凉凉道:“你说的对,真有自知之明啊楚承业,原本可能三天就能解决的事情,加了你可能得七天了。”

楚承业准备开撕,话还没出口,苏师姐就沉下了脸,淡淡道:“不管你们以前什么过节,此次下山非同儿戏,一切以师门为重。”

江宁深以为然,道:“傅峰主有没有说事情到底是如何起因的?”

苏师姐道:“此地除却师长以外不可御空飞行,我们先走到山下,边走边说。”

晨光破晓,四个少年男女齐齐下了山,苏师姐走在最前面,将昨日肖捕头找上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是平阳城最近新开了个客栈,不过没开多久就频频出问题,入住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就死亡。

官府去查探,没有外伤和内伤,也没有中毒,而且死者大多为男子,说是死了,却如同睡着一般,面色红润,肌肤也格外有弹性,尸体放七八天也不会腐坏。

所以后来请了几个道士和和尚去做法事,也无甚效果,该死还是得死。客栈老板也是一筹莫展,该想的法子都想了,全身的家当也都拿来开客栈了。

原本想说转出去,刚好有个外地商人来考察过,觉得还可以,结果听说了这个事儿,连面都不肯见。

官府的压力同样也很大,上报给朝廷怎么说,即便是妖魔作祟,也没发现影子,说是连环杀人案,也没个证据。

王知府为了此事急的头发都白了。

在下属的提醒下想起了天心门,所以才有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一幕。

楚承业听完,忽然想起前两天刚学的精怪论,随即道:“这回是不是又是精怪啊,跟三耳一样?”

江宁道:“你见过生吃魂魄的三耳吗?”

“生吃魂魄是什么意思?”

苏师姐道:“太阳清气属天,乃是第一魂胎光,第二魂爽灵,阴气之变,属五行,幽精阴气之杂,属于地,若丧失生魂,人便会变得痴傻甚至是疾病缠身,更有甚者就会呈现假死状态。”

安海道:“也就是说人的生魂没了并不会立即死,还有活着的象征,但就是醒不来....俗称活死人?”

苏师姐嗯了一声,“可以这么说,如今猜测无用,到了才知道事情因果。”

说话间,已然来到山底,再往前走便是祁连村,江宁打算先进一趟村子,问点事情,三人也无异议,留待原地等。

待她出来之后才各自御剑飞行。

苏师姐的飞宝是一个紫玉葫芦,对着空中轻轻挥动,葫芦上面立即就散发出了紫光,她轻身跃了上去,双手持决。

“江师妹,你与我共乘。”

她现在这个境界要远距离飞行确实有很大难度,也没多言,站到葫芦上,伸出双臂将苏师姐揽住,两人一同朝着远方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飞出数百里之外,终于看到一个城池。

苏师姐捏着决,缓缓下坠,并告诉左右飞行的二人就在城外落下。

这时代修仙者虽多,可当真要是看到有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平白无故的见了,也会受惊,因此仙门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于人世间行走,尽量避免使用法术,飞行自然也是不可以的。

所以四人在城外降落,与寻常江湖人士一般进了城。

这座城规模很大,却并不繁华,没有想象中的热火朝天,偶有几个摆着摊位的小贩,卖些吃的玩的。

楚承业顿觉索然无味,估计是被城里死人的事情影响的,也不知道自己那贵妃鸡什么的还能不能吃的成。

安海道:“那我们现在先去哪?”

苏师姐道:“我们先去趟官府。”

一行人来了官府,王知县略有些惊异,毕竟肖捕头都还没回来,他们却已经到了。

惊异片刻又恢复了原状,连忙将人请到书房,备了茶水点心。

趁他们在说话,江宁和楚承业专心吃着丫鬟们端上来的糕点,慢慢咀嚼,小口喝茶,芝麻糕在嘴里融化,清甜在嘴里散开,在舌尖蔓延,芝麻酥软滑腻,细嚼入腹,一种爽快从胃中油然而生。

楚承业小声道:“这个好吃,我们下次回去的时候也买一筐带回去。”

江宁重重点头。

安海看着二人这模样,嗤之以鼻,真是人穷志短,吃个芝麻糕都享受成这样。

“好,现在我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可否让我们看看死者?”苏师姐道。

王大人连忙起身道:“这是应该的,说起来死了很多异乡客,有些无人认领的就送到义庄了,现在连义庄都....”

他叹了口气,带着一行人去义庄查探。

看守义庄的老伯见他一进门就道:“哎哟王大人你可算来了,赶紧把这些弄走吧,死也死不透,尸身又不腐,我都多怕哪天突然诈尸坐起来...”

王大人一脸为难,没接话,转头看向苏师姐,“都差不多在这了,我们让仵作验过,没有什么问题,可偏偏入住客栈后就死了。”

总共躺了十二具尸体,这些都是异乡客,暂无人认领,只能临时安置在此。

这些只是外地的,本地的死者也有二十具,不过都各自被家里人带回去放着,也不敢下葬,总觉得好像还能活过来。

江宁走到其中一具尸身前,死者大约二十岁左右,嘴角挂着笑容,仿佛是一种幸福的表情。她伸出手指从死者额间牵出一条黑色线虫。

她轻轻夹住线虫,仔细观察,这东西没有眼睛鼻子,长长一条线,头发丝粗细,还在她指间挣扎扭动。

楚承业见她一个人站在尸体跟前,心想肯定发现了什么,于是凑到她跟前,“江宁,看出什么了?”

江宁放掉了手里的线虫,它如鱼儿回到大海,重新钻进额间,很快就消失在皮肉里面。

“刚才那是什么?”

江宁道:“黑线虫,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楚承业道:“师姐都了解清楚了,现在让王大人安排我们去客栈,马车马上就到,先去住一晚再说。”

第三十一章:镜子(1) 客栈装潢奢华,大厅明亮宽敞,柜台跟上摆放着精致的木雕,木雕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

连桌子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做的,可见老板确实下了血本,要真是被这事儿给影响了,估计他也只有去要饭了。

客栈老板是个清癯的中年男人,见王大人进门,便立即迎了上去,“王大人,你可算来了,这几位便是天心门的弟子吗?”

王大人一一介绍四人名字,老板也打了招呼,引领就坐后便立即沏茶招待,忙完这些,才在王大人的授意下道出了客栈发生的古怪。

他似乎很依赖王大人,得了他的授意,才稍稍安心,讲述起来客栈近日的古怪,这一说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倒了一地的苦水。

江宁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有些坐不住,干脆躲到一边,摆弄着大厅里这些装饰和陈设,安海偷瞄了一眼,心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老板终于止住了倒苦水,楚承业问道:“怎会如此奇怪,是房间的问题吗?”

“原先也意味是房间的问题,怕是风水不好,所以让人过来贴了符,没人住自然也不会出问题,可若每个房间都封起来,这客栈也没必要开了。”

安海道:“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照我看肯定就是妖邪作祟,待会我们便在你客栈周围布下结界,要是运气好,今夜就能抓到那个妖怪。”

“今夜恐怕不行。”江宁的目光从二楼转角处收回来,走到几人跟前,抱着手道:“王大人,死者死之前见过谁?”

死者死之前...

王大人抬眼看去,茶杯中冒出淡淡白烟,竟将这位笼罩在烟雾里,表情看不真切,只是觉得皮肤很白,晃眼一看就像没有口鼻,只有双眼睛。

他吓了一跳,赶紧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压惊。

楚承业早就习惯了,要说江宁确实好看,可那种好看又带着一股子邪气,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女鬼。

他笑了笑,不过这王大人也太不禁吓了。

王大人定了定心神,才道:“我们调查过,这些死者生前都与绿芜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说起绿芜,他又补充道:“这位绿芜姑娘是我们百香楼的名角儿,卖艺不卖身,弹的一手好琵琶,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

楚承业笑道:“看来王大人对这位姑娘也是情有独钟啊...”

“这倒不是,只是她确实...咳咳,这件事和客栈有关系吗?”

江宁从木雕上面抽出一根黑色的线虫,整个客栈都被线虫网住,像是一缕缕头发丝,显然是在吸食客栈里的活人气。

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些东西的数量实在太庞大了,简直就像是潮水一样,也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东西够不够对付。

“江师妹,你在看什么?”苏师姐也终于发现异常,转头问她。

江宁将黑线掐断,道:“没事,就是在想我们今日刚来,本也疲乏,既然这位绿芜姑娘弹的一手琵琶绝技,不妨去听听,能不能请王大人安排一下。”

王大人下意识看了眼苏师姐,她没什么反应,这才点了点头,着人去安排。

这会子天还早,那百香楼也不是大白天营业的,楚承业心想着怎么也得吃饱了再去,明里暗里的示意老板准备点吃的。

好在这老板也是个透彻的,立马就让厨子安排了客栈里的特色美食。

四个人,六个菜不多不少,清一色都是红的。苏师姐眉头微蹙,老板立马讨好的看过来,“姑娘,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苏师姐道:“有青菜吗?”

“原来是喜欢青菜,我现在就让厨房炒一个来,你稍等会。”

江宁正在和一只鸡腿做斗争,楚承业也抱了半边鸭子在啃,啃的满嘴流油,安海紧皱着眉头,本还想装装斯文,慢条斯理的去夹猪头肉,筷子刚下去就被撞飞了,等再一回神,桌上只有些堆起来的骨头渣子。

他抢不过,只好等着厨子把青菜端出来,闷闷的吃了三碗米饭。

小二用拿了热帕子过来给她们擦手,江宁淡定擦洗干净,抱着手看向老板,“我们虽是方外人,但也要吃饭,这次的事情难办,得加钱。”

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苏师姐也没反应过来,本想说话,可一想着此刻拆台只会显得不专业,有什么还是私底下再商量,于是闭口不言,继续吃饭。

老板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就是不知道要多少报酬?”

他这个店已经十来天没开张了,现在是远近闻名的鬼店,原本五个工人,现在也只剩厨子和小二了。

要是对方张嘴大开口,他还真没什么法子。

苏师姐道:“这平阳本就是天心门管辖范围内,我们身为天心门弟子,出手相助是应当的,只是师妹说的对,总也需要些银钱吃饭,一百两银子便是了。”

老板深吸了口气,一百两对他而言也有些多了,不过要是当真能解决问题,那再多也是值得的,于是他去账房拿了一张银票出来。

楚承业抹了抹嘴,“对了老板,这附近有没有楚氏钱庄啊?”

老板道:“是哪一个楚氏,金陵那个还是...”

“金陵那一个。”

“哦,有的,不光有钱庄还有酒楼和茶行,少侠问起这个,莫不是与楚家有渊源?”

楚承业一脸得意,“何止是渊源,那行我们先出去逛逛,晚点再回来。”

老板闻言,心里隐隐不安,江宁掏出一张符递给他,老板这才松了口气。

四人走在大街上闲逛,苏师姐不苟言笑,好一番谆谆教诲,让江宁下次不可再这门胡来,免得有损宗门名声。

安海道:“人穷志短,哪里懂得什么锄奸扶弱...”

苏师姐摇摇头,半是叹息,“那这银票我先收好,此事办完再交给师长。”

“....”

早知道就单飞了。

几人走到一个成衣店铺跟前,里面卖的都是当下时新的样式,楚承业带着江宁走了进去,苏师姐无奈,也只能跟着进去。

“师姐,我们晚上要去百香楼,你们是女子,恐怕多有不便,所以我觉得应该选两套衣服,扮成个翩翩公子,也不会惹人起疑。”

苏师姐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

于是四人焕然一新的从成衣铺子出来,好说歹说,才让苏师姐将那一百两银票拿出来付账。

江宁迎风走在前面,袖袍宽大,超然出尘,像那些话本里头的小道长。

而苏师姐打扮一番也仍看得出女子姿态,大概是她太漂亮的缘故,楚承业这么一想,就不去纠结了。

在街上闲逛了一圈,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一些杂耍的在街边卖艺。

安海倒是喜欢这个,逗留了好一会儿,楚承业撞了撞他的胳膊,“你要不也上去试试,学个功夫,将来要是被赶出师门了还有一技之长。”

安海脸都绿了,“再不济我也是筑基期的修士,御物御空不再话下,就算混的再差也总能当个捉妖师吧。”

楚承业凉凉道:“那可未必,哎,不像我啊,要是没了师门还能回去当个少爷,继承家里祖业...”

安海冷哼一声,不说话,闷着头往前走,心里却道,“有钱了不起,这些富人为富不仁,指不定那钱是怎么赚来的。”

“可算找到四位少侠了...”来人大概二十多岁,腰边悬了佩刀,戴着个圆锥帽,穿着官服,他抬手道:“大人已经在百香楼设了宴,早已等候多时了,还请四位移步百香楼。”

第三十二章:镜子(2) 整个平阳城在夜幕中活络过来,尤其是百香楼,灯火通明,酒香四溢,脂粉香味飘散在空中,让人闻之欲醉。

王大人安排的宴席在三楼,也是绿芜姑娘的住处,她平日里会接些谈得来的雅客,而王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得知了今日这局的特殊,还专门遣散了伺候的丫头,专门等着四人前来。

苏师姐和江宁先进了门,绿芜便冲二人微微点头,“请这边坐,也不知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准备了一些。”

桌上的菜品十分丰富,看得出来这位姑娘是用心了。

江宁嗯了一声,跟着苏师姐一道坐下,大家都入席后王大人才寒暄着,都吃了几口。

而楚承业这会子也是一反常态,看到满桌子吃的居然没怎么动筷子。

再一看,安海也是如此,两个青春少男都变得斯文起来。

江宁忍不住笑,估计是顾及绿芜姑娘在场的缘故,这样也好,没人和她抢鸭脖子,这鸭脖子是真好吃啊。

吃过饭后,王大人才切入了正题。

绿芜也十分配合,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我本就是百香楼的歌姬,每日要见的人也很多,有时候白天也会出门,我想这应该属于正常情况。”

苏师姐道:“那你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

“深刻的....”绿芜仔细回想起来,眼前一亮,道:“我记起来了,好像林家的公子也出了事,他出事之前我当时在胭脂铺里,只是一面之缘,过后他如何了我便不知道了,再到后来就听说已经死了。”

安海见她神色忧伤,连忙道:“绿芜姑娘也不用往心里去,这也怪不着你,分明是有妖邪作祟...”

绿芜叹了口气道:“便是如此也已经有很多人议论与我,说我可能是被妖邪附体了,如今除了王大人偶尔来看看我以外,别的客人却再也不敢上门了。”

楚承业道:“议论你的人肯定都是嫉妒你才是,绿芜姑娘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抓到这个妖怪,还平阳城一个安宁,还你一个清白。”

绿芜泪眼婆娑,眼波盈盈,“那就多谢四位少侠了。”

苏师姐问道:“绿芜姑娘,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觉得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绿芜摇摇头道:“奴家并未觉得哪里不一样...”

江宁道:“既然如此,那请姑娘弹奏一曲给我们听吧。”

“好。”绿芜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丫鬟将她的琵琶抱过来,走回桌子边坐下,开始弹奏。

琵琶声清脆悦耳,犹如天籁之音,但又不失优雅和高贵。

她素手拨动琴弦,血水沿着琵琶流了了出来,顺着手腕滴答滴答的掉落在了地面上,而且血水还在不断的往外渗透着。

这一幕无人看到,江宁之所以能看到,也归功于自身修炼的心法。

灭海琉璃长生诀第二重便是能看透事物的表象。

即便是棵树,也能看到表皮里蠕动的纤维,即便是个碗,也能看到它最原始的形态,一抔泥土塑成。

于别人而言,这是天籁。

江宁却听到了女鬼的哀泣。

一曲奏罢,楚承业和安海二人眼眶已然湿润,也不知为何要哭,大约是觉得绿芜姑娘太可怜了,这么柔弱的一个人却要承受这些不该有的猜疑。

绿芜目露期望道:“我不求别人理解于我,只求怪事不要再发生,生命脆弱且美好,不应该被那些妖魔剥夺,希望四位少侠早日平息此事,绿芜拜上。”

还不待江宁开口,楚承业二人立即拍了胸脯再三保证。

苏师姐表示无语,微一蹙眉,没说什么,起身离开屋子。

江宁道:“师姐看出什么端倪了?”

苏师姐道:“这女子背负了一条人命,那人命好像一直缠着,只是太模糊我也看不清什么缘由来,师妹你呢?”

江宁道:“我与师姐一样,也感受到了。”

苏师姐叹了口气:“如今还是没有眉目,也没有妖气作祟,而这个绿芜也仅仅是背负之前的血债,与此次的事情无关,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师长们回禀。”

江宁道:“师姐不必忧愁,时候也不早了,先回客栈再说。”

苏师姐无奈道:“也只得如此。”

“让开,还我镜子,我的镜子!”

苏师姐被这突然冲过来的人撞了一下,幸而江宁反应极快,一把揽过她的腰肢,飞身侧到一边,这才没被撞倒。

她微喘了口气,还未来得及道谢,又是一个身影飞奔过来。

那男人瘦骨嶙峋,脸颊凹陷,看着就是副病秧子的模样,却是跑的飞快,他张开双臂,大声喊:“还我镜子,把镜子还给我,你这个毒妇,你这个毒妇!”

“你真的疯了,你已经疯了!”妇人歇斯底里,和追过来的男人保持了十步之遥的距离,她眼眶红红,鼻翼一翕一张,额头也是汗水连连。

“我是疯了,我现在只想杀了你,你毁了我的镜子,我要杀了你!”男子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手上用力握拳,指甲深深地扎入掌心。

“你要干什么?”妇人害怕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都是你害的,我明明眼看着要过上好日子了,我才不要每天对着你这个丑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都是你害我你害我!”男子的情绪发失控,大吼一声,身体如炮弹般向妇人冲去,一只手伸向她的脖颈。

“救....救命!”妇人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

江宁眉毛轻皱,这个男子已经疯狂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竟然直接向妇人扑去。

“住手!”苏师姐大喝一声,一脚踢出,将男子踢翻在地,一脚踩住了他的胸膛。

男子仍在张牙舞爪,“你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你最好赶紧放开我,否则我就报官抓你!”

男子挣扎着,但是被苏师姐死死踩住,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余地。

苏师姐面沉如水,脚下没有丝毫松懈,任凭男子挣扎。江宁则朝妇人走了过去,“哭也没用,他已经变了心,刚才还要杀你,你为何还要为他哭?”

妇人道:“夫妻十载,我们感情一向和睦,却不知为何他会变成这样,都是这镜子害的,都是这镜子...”

镜子只是普通的镜子,但是它却能够照耀到人的内心,将其中隐藏的东西全部展现出来,江宁摊了摊手,“能不能借我看看.”

妇人连忙递给她,“这本就是害人的东西,我本就想毁掉...”

苏师姐道:“这镜子有没有古怪?”

江宁道:“现在看不出,不过这个男人迷了心智,放任不管的会出事。”她从腰间取出一道黄符,指尖紫气萦绕,轻轻贴在了男人胸口上。

顿时只见他胸口发出淡淡的红光,一道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脸部表面,黑烟从身上透出,消散于空气中。

苏师姐这才松了脚,男人也果然安分了不少,只是双目仍然无神。

妇人也是紧张已,连忙扑倒自家男人跟前,轻声呼唤。

江宁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嫂,我们帮你把他送回去。”

妇人也知这会子是遇到高人了,赶紧同意了。

她就住在城内的柳画胡同,屋子简陋,但是很洁净。

妇人将男人扶到床上,这才起身去烧热水泡茶。

江宁坐在那,面无表情,“大嫂,你说说吧,你男人这个情况何时开始的。”

妇人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原本是家丑,可...我见二位少侠颇有些本事,想必会些法术,如今能遇到也是我的福分...我应该说出来的,可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

第三十三章:镜子(3) 她的心已乱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些天,现在要她突然开口,确实不易。于是苏师姐在她额间一点,青光散去后,妇人只觉脑子好像清醒许多。

喝了口茶,捧着茶杯,把自家男人的怪异说了出来。

万三是个苦力,平日里都在码头做活,一天三十文工钱,勉强能够糊口。

他的妻子会绣花,也能贴补些家用,夫妻俩关系不错,还是比较恩爱的。

三天前,他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万大嫂也跟着起身,摊了面饼子给他带上,因为做苦力的也不一定就有活儿干,得早早去,中午大多是不会回来,所以都会从家里带些干粮过去。

当日绿芜姑娘在码头施粥,说是观音托梦,因此她只好去了。

这位姑娘虽是青楼女子,却是菩萨心肠,长的又漂亮,别说男人,即便是寻常女子看了都喜欢,谁不喜欢人美心善的呢?

围观的男子都看到她面容,万三也如是,那风轻轻一吹,拨开了绿芜姑娘的面纱,他便当即愣在了原地,无滋无味的喝了粥,等碗空了才回过神,却不知刚才的粥是何滋味。

最后还是吃了娘子给的大饼才勉强填饱了肚子。

一整天下来却是魂不守舍,当天晚上就回来收拾了一通。万氏还觉得奇怪,穷苦人家节约水和柴火,但一般夏季最起码也是半个月洗一次。而万三更是懒得出油,非要一个多月才洗,万氏也说不听,便也随他去了。

可这会却要主动洗澡收拾,打扮的整整齐齐,骨子里还是掩不了那股穷酸味儿,但相较于平时,已经算的上是一个人了。

万氏问他:“你大半夜穿这么好看去什么地方?”

万三随口道:“有户老爷家里请小厮,我去碰碰运气。”

万氏心下了然,要真做了人家府上的小厮,那便算是有长久的工了,也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去码头干活,于是还刻意给他拿了双新鞋子。

万三也高高兴兴穿着去了,回来后却是垂头丧气的。

江宁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不用想,多半是被数落了。

苏师姐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缘由,可这和镜子又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他是没选上,还安慰他两句,这件事也就过了,可谁成想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居然翻出来一条丝巾,作为一个男人收下女人的丝巾说明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我当时就很生气,和他吵了架。”

“我把丝巾烧了,他一气之下跑出去了,还好第二天早上回来了,可他回来之后整个人一言不发,抱着块镜子就钻进了被窝,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他痴痴呆呆的,我猜测肯定是中邪,就请了人过来看,还把镜子封起来,结果还是没用....所以今天我才要砸了这镜子,他吃饭睡觉都抱着不撒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抢过来的。”

江宁道:“大嫂不用担心,我给你这张符纸,你贴在镜子上,再用布包起来放在箱子底下,你相公会好起来的。”

妇人接过符纸,先是喜后是悲,“可我没这么多银子。”

江宁道:“那就把你的香炉给我吧。”

香炉里面插了香,里面积满了灰,这些灰尘和香炉生长在一起。

这妇人是个至善至孝的人,她为祖先上的每一柱香都有一口善气,用此物对付阴邪之物,是最好的。

现在用不着,不代表以后也用不着。

一个香炉才几个钱,能把人给救回来,倾家荡产也得救。

妇人觉得划算,也感叹这二人的菩萨心肠,急忙把香炉拿了过来,顺便还给二人一些吃的,算作答谢。

“我送你们出去吧,这条道太黑了,我找个灯笼送你们。”

妇人一路相送,直至来到大街。

苏师姐道:“绿芜是人,也无甚妖气,偏偏又因她而起,难道是镜子里的东西在作祟?”

江宁道:“还有一个林家,明日去看看吧。”

苏师姐道:“江师妹确实与众不同,倒是看出许多端倪。”

江宁笑道:“并非万事都用眼睛看,苏师姐也很优秀,听闻你掌管禁地大小事务,也难怪你如此稳重了。”

苏师姐无奈道:“只是守个山门而已,即便没有我,也有各位师叔师伯守。”

“说起禁地我也听姚师姐说过一些,为何祖师爷不肯出云渊?”

苏师姐道:“天心门的命脉和祖师爷相连,所以他曾立誓要守在云渊,一旦他出了云渊,灵气受损,天山便会百花凋零,花草尽枯。”

江宁惊讶:“这么严重?”

苏师姐摇摇头:“也只是听说,具体缘由只有掌门才知晓,不过还有一个版本,我听说是祖师爷当年和洞庭仙子打赌输了,所以约定好不能踏出云渊半步。”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如她所说,可能真的只有掌门才知道。如此的话,倒也不用担心百灵仙人会出手了,又增了几分胜算。

客栈还没打烊,开着也没生意,老板坐在门口等人,见他们回来便立即迎了上来,“二位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江宁捧着茶,从外面走了一圈回来,已渐觉冷意,她特别怕冷。苏师姐见她如此龟缩,忍不住笑了笑,让老板加了个火炉。

老板愕然,不过也照办了,火炉端上来,江宁顿觉暖和不少,搓了搓手,才道:“房间里是不是都有镜子?”

“是,是,这是自然要有的,不过这妖怪和镜子有什么关系?”

苏师姐道:“我怀疑是镜妖作祟。”

一听是妖,老板心里害怕,立马道:“那能不能除了它,是不是把这妖怪除了就好了?”

苏师姐道:“镜妖是一种由人类转化而成的妖怪,用妖怪的方法未必可行,何况这是猜测,明日我们还要去一趟林家。”

还要去趟林家,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没有眉目。

老板脸色变得不大好,恍惚一抬眼,看到江宁的脸时,他脸色就更差了。

江宁故意冲他笑了笑,龇牙咧嘴,露出舌头,猩红猩红的,冷气森森道:“你放心,今天晚上你不会有事的。”

老板顿时面如青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那就好,我让小二给你们安排了房间,在三楼,和另外两位少侠的房间相连...那没什么事,先不打扰了。”

这四间房是出事最多的,老板当真是有心了。

二人没在楼下坐多久,上楼之后便立马通知了安海和楚承业二人。

楚承业房间里还亮着,江宁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闷哼声,“谁啊?”

江宁道:“你爹。”

楚承业道:“哦江宁啊,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江宁道:“苏师姐让我通知你,明日一早去林家。”

“哦好好好....”

敷衍极了。

江宁也转身回了自家屋子,床铺又软又厚实,躺在上面很舒服,她侧过身子枕着手臂,就是不知道小黑怎么样了,走的匆忙,都没能托人好好照顾它。

不过这小东西也不是个普通的,命又大,应该没事。

她不去想这些,裹着被子睡觉,心想大概因为自己算半个死人,所以比常人畏寒。睡到半夜的时候,脚还没有焐热,只好起来从柜子里又抱了床被子,刚要躺下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琵琶声,断断续续,幽幽冷冷的,如泣如诉。

她听的烦了,一挥手,一道紫气自指尖打了出去,那琵琶声就断了,只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哭泣。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所以起的早。

等苏师姐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楼下坐着了。

“让你久等了,对了,他们呢?”

第三十四章:镜子(4) 江宁有些萎靡不振,摇摇头,苏师姐知道肯定是喊不动她了,于是转身上楼去叫门,拍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安海和楚承业蓬头垢面的出来。

比江宁还要萎靡不振,就像是被女鬼吸干了精气一样。

苏师姐蹙眉:“昨夜不是说好要去林家吗?”

楚承业转了转略有些呆滞的眼睛,“师姐,我们能不能下午再去...”

安海也道:“是啊师姐,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我就是想睡觉,现在状态不好,去了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

“你们.....”

还不等苏师姐说什么,二人就钻进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苏师姐气呼呼的下了楼,踩的楼梯都要碎了,老板站在一旁仔细看着,要心疼坏了,连忙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们要去林家一趟,麻烦老板别给这二人送饭。”

“好的好的,一定给送些好吃...额,您是说别送饭?”

“对。”

出了门直接去了林家,外面早市没开,一直空着肚子。

苏师姐这样的仙女可以不食人间烟火,江宁不行,所以被林家人一接到,就赶紧喊她们安排一顿早饭。

林家是高门大户的,对于这个不算什么,何况王大人也在场,自然不能怠慢,让厨房备了点简单的早膳。

江宁吃过之后才恢复了元气,打起精神去林少爷屋子里查看。

林夫人道:“我一直不相信俊儿死了,所以他的书房和卧房都一直在打扫,两位少侠,你们可一定要抓到害死我们俊儿的妖怪啊。”

林老爷也是叹了口气,扶着自家夫人到一旁坐下。

江宁没吭声,交给苏师姐应付,她则观察起来整间屋子。

衣柜上镶嵌了一面铜镜,把人照的模模糊糊的,江宁抱手站在镜子跟前,伸手夹出一条线虫。

苏师姐应付完林家夫妇后便走了过来,看到她手里的线虫,当下道:“这是偷阳虫,吸食人的精气神而活,可是它们无法化形,那么镜子的事和死因有什么关系?”

江宁道:“这些人之所以不是死,是因为他们阳寿还没耗尽,如果再耽误一段时日,就会真正死亡。”

苏师姐皱眉:“这么说得找到他们的生魂...”

江宁转身看林夫人,问道:“林夫人,林少爷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古怪?”

林夫人泪眼涟涟,道:“俊儿喜欢读书,从不近女色,可自从阳湖回来之后他便说要娶绿芜姑娘。这绿芜姑娘长得确实是好看,人美声甜,可她出身不好,我和夫君当然要阻止,可谁知道...这孩子想不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整整五天不吃不喝,最后我实在怕极了,就找人劈了门闯进来。”

“可是结果....”林夫人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她当时带着下人进来时,只看到俊儿躺在床上,没有想象中那样蓬头垢面,反而是梳的整整齐齐,躺的很好。

她以为儿子只是睡着了,于是上前轻声唤他,可不管怎么喊怎么折腾,俊儿就是不醒,这才意识到什么,颤颤巍巍伸手去探鼻息,果然是断了气。

林老爷比林夫人要镇静些,先是请大夫,再是请那些道士过来看,无一不是说已经没得救了。

夫妇俩只好认了命,帮儿子安排丧事,尸体停放了四天,尸身不腐也没臭味,而且面色红润,隐隐好像还能听到呼吸。

林夫人便觉得儿子还活着,不让人下葬,这一耽搁就搁置了八天。

江宁抓住线虫,在它身上下了咒,线虫复又爬回林少爷的尸身里。

苏师姐道:“你儿子确实算不得死了,不过生魂走丢也不好找。”

江宁点头道:“所以要找到你儿子的生魂得另外给钱。”

“.....”苏师姐愣住,她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说不保证能把生魂找回来,可没说要谈钱。

不过这当着诸多外人的面,她实在不能拆师妹的台,只能闭口不言。

林夫人一听能找到自己儿子生魂,也不问多少,直接道:“只要能找回我儿子,要什么我都给...可是找回我儿子生魂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

江宁道:“是,不过还得再等一等。”她看向苏师姐,低声道:“师姐,麻烦你留待此处,这线虫傍晚时分必定会再出来,我在它身上下了追踪咒,只要它一有动静,你跟着它就能找到背后的老巢。”

就算不是妖邪作祟,也必然是有人在操控这些线虫。

将人的生魂挤出,线虫从而吸附精元和寿命。

能做出这般手段的,不管是妖还是人,都应该除掉。

苏师姐明白这些,应声答应了下来。

江宁道:“那好,我先出去一下,找点东西。”

“你去何处?”

“我去见见这个绿芜姑娘。”

苏师姐恍然道:“你是怀疑她身上背负的人命和镜妖有关系?”

江宁道:“所以得去看看再说,安海和楚承业现在的状况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什么,一时半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用理会,既然他们帮不上忙,我们就得分开行事。”

苏师姐点头:“你说的有理,不过这七星剑你尚未掌握诀窍,若是遇到危险,不可硬钢,我这葫芦也算至宝,先给你护身。”

她手腕一转,手中的葫芦已经悬浮在空中。

江宁微微一愣,魔修中常会有因至宝而大打出手的场面,即便嘴巴上面称兄道弟,暗地里都想各自提升实力,从而压制别人。

“江师妹?”

“不用了师姐,下山之前席师兄给了我旋光尺。”

苏师姐吃了一惊,随即恢复平静,“没想到席师兄竟将旋光尺给了你,看来他确实爱护你,如此也好,你自己小心。”

天黑下来,百香楼就亮起来。

绿芜最近很清闲,因为出了事,大家都觉得她不吉利。

老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没人点绿芜的台,她得少赚钱。

可若说把绿芜赶出去,又浪费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因为她确实美的不像话,五官、脸蛋、皮肤,都是顶好的。

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盼着知府能早日解决这些事。

老鸨一走,绿芜便起身关了门窗,她坐在妆台前,脸上的皮肤一寸寸脱落,露出血红的肉,鲜血顺着脸颊滴到地板上。

她伸手抓起梳子将自己满是鲜血的脸庞梳理干净,每一次梳理,她都痛的全身筋挛,手脚抽动,但很快,痛苦也在慢慢减少,脸皮的五官在慢慢缝合。

每一夜都要经过这剥皮换脸的痛苦。

但她丝毫不介意,只要美就够了。

角落的琵琶又在无风而动,没人拨动琴弦,它却自己弹了起来,一根接着一根,引来无数鬼魂驻足。

琵琶身形扭曲,好像挤出一个人影,绿芜惊的立马跳开,她下意识拿起桌上的刀,“我知道是你,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了我吗?你现身啊,你有本事就现身啊!”

江宁穿墙而入,翘着腿坐在凳子上,绿芜看她是人,还是白天那位少侠,这才定心,刀子从手中落了下来。

“很痛吧?”

绿芜疑惑:“少侠说的是什么?”

江宁道:“我看到一个鬼影一直在跟着你,是她让你这么痛苦,绿芜姑娘如果需要我帮忙解决的话,也不是可以。”

绿芜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奴家不知道江少侠的意思,不过你深夜闯入我这房间,难道你不怕我不吉利吗?”

江宁这会子还是昨天那个装扮,鹅黄色镶银边的袍子,端的整个人宛若无瑕美玉,再加上看上去年纪不大,确实有点雌雄难辨。

绿芜见她样貌生的不错,也有心调拨,朝她走了过来,俯身道:“还是说少侠也是深夜寂寞?”

“血肉一点点消融,骨骼也慢慢变形,直到最终化为灰烬,这是绿芜姑娘最后的下场,这么好的相貌,实在可惜了,到时候化为灰烬,谁又会记得你?”江宁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绿芜深吸了口气,她其实是知道的,那个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好看就够了,吃点苦受点罪也是无所谓的...

江宁道:“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那我就问问她好了。”

第三十五章:朱家往事 “什么?”

绿芜还未回神,便被江宁一拳击晕。

她抱起琵琶,轻轻抚着背料,最好的背料是紫檀,而如今手里这块却是人皮。

那张人脸从琵琶背面挤出来,江宁徒手一画,一只枯瘦如柴,骨节凸起的手掌猛然从琵琶里爬了出来,一个人影也随之出现在江宁面前。

是个姑娘,如画如仙,仔细一看,与绿芜还有几分相似。

江宁淡定的捧着茶杯,“你昨夜在我耳边哭诉,就是为了引我来此,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们见过的,昨日我便认出了你,你是江宁,戮仙门的门主。”

江宁没说话,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那姑娘走到近前,一张脸时好时坏,满目疮痍,看的人心里发怵。

“我住在雁荡山下,有幸见过你一面,虽然你换了皮囊,但我现在是鬼魂,看到的东西比常人要透彻。”

江宁道:“如今的雁荡山是什么光景?戮仙门的人还有哪些在?”

“过去三年了,现在我也说不好,可是如果江门主需要的话,小女可以代你去打探,从今以后小女就是你的眼。”

她跪了下来,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这个女人把我的骨灰镶嵌在木头里面,我就一直被困在里面,我想报仇,我想杀了她,可是我需要这副身体,本来就该属于我的身体。”

江宁道:“她确实该死,我也确实可以杀了她,但我终究不是最终能主宰她生死的那一位,能做的便是将你从琵琶里头放出来,至于你要如何夺取这具身体,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如此也够了,我等了三年,只有你能看见我....只要将我放出来,我自然有办法夺取我的身体。”

江宁道:“说起来你一直跟在她身边,此次镜妖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道:“是一个月前开始的,绿芜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块镜子和一把梳子,不过后来梳子遗失,只留下一个镜面,自那以后她越发漂亮,却也越发邪气,先前我还能靠近她给她制造幻觉,到了后来我便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力量,让我无法再靠近。”

江宁道:“难怪她现在还是你的脸,不过看上去好像精致些许。”

女子苦笑:“半个月前便听说但凡见过绿芜的人,之后都会在镜中看见她的模样,从而痴迷,不管精不精致,那张脸明明是我的!”

江宁道:“我明白了,我可以帮你。”

她划破手指,鲜血流进琵琶里头,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般,将琵琶给托起来,让它飞到半空之中,紫气萦绕,咒术已破。

是有高人帮助绿芜,夺了这女子的容貌,又将女子的皮囊融入木头里面做成了琵琶背料,还用咒术圈禁,让她出不来也不能去投胎。

而且用人做成的琵琶弹出来的声音更是空前绝后。

也难怪绿芜能成为百香楼的头牌,照此下去恐怕连金陵都会是她的天下。

江宁放下琵琶,便见那女子化作一道黑影,冲进了绿芜的身体。

绿芜立马转醒过来,却觉身体的温度在流逝,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她转了转眼珠子,动了动手脚,好像在适应这具身体。

江宁没有动,抱手站在那,“那现在该怎么称呼你,还是叫绿芜?”

“名字只是个代号,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如今我要好好在这具身体里面活着,弥补我所遗失的三年光阴。”

江宁道:“你现在靠着一口阴气活命,得注意点。”

“那绿芜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江宁道:“你说了,你是我的眼睛,去一趟雁荡山,找到情魔。”

绿芜道:“可以,明日我便启程,不知门主现在栖身何处?”

江宁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她看了眼桌子上的一面镜子,巴掌大小,随即道:“这镜子便是以前她经常用的那块?”

绿芜点头称是,江宁拿起镜子揣入怀中,转身往外走,她是翻墙进来的,不好走正门,只能原路返回。

绿芜道:“那门主现在要去何处?”

江宁:“去寻魂,记好我刚才说的话,不用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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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百香楼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多了双眼睛,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但现在还是先想想寻魂的事情。

走到林家附近的街,这会子还有家搭了棚子的馄饨摊,刚好也饿了,折腾这会饭也没吃,她走过去便要了三碗馄饨先垫垫肚子。

老板笑呵呵的:“这位少侠是外地人吧?”

江宁道:“怎么说?”

老板道:“现在这个时候,很少有人会单独出门,都怕遇到鬼。”

江宁笑道:“哪有这么多鬼,不过是心里有鬼而已,我向来坦荡。”

她期盼的看着老板把一个个馄饨丢进锅里,已经按捺不住要好好宠幸它们了。

老板手脚也麻利,聊天这会功夫已经下了两碗,再来点酱油,放点葱花,热腾腾的馄饨便端了过来。

这会子没生意,江宁也不认生,拉着老板坐下,反正这会也没人,老板便坐了下来,瞧着这小伙子年轻,故意吓唬了两句。

听他说那些老掉牙的鬼故事,江宁笑笑不语,等他说完了,才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刚从百香楼出来,还真遇到鬼了。”

老板道:“当真?是不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女鬼?”

江宁道:“看来你也碰到了。”

说起这事儿,老板话匣子打开,“前几天我碰到绿芜姑娘,魂不守舍的在义庄附近游荡,我好心带她出来,可走到一半,人没了。”

江宁道:“那你没在镜子里看到她?”

“看到了看到了,她在镜子里比真人还漂亮,她说要给我钱,给我黄金...让我不用再摆摊,还说要嫁给我。”

江宁道:“那你就没动心?”

老板不好意思笑笑:“这么美的事不动心才事乌龟王八蛋,但我也知道就我这长相,这家境,她嫁给我,下辈子还差不多。再说了,天底下哪有白来的午餐,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反正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收摊了吗?”

“还没呢,我这小本生意,就是图晚上挣点钱。”老板和和气气的去招呼。

江宁侧目看去,来人是个老道士,看不出多大年纪,但穿的很邋遢,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的,就像一根草棍一般,而且他看起来非常瘦弱。

脸上没什么肉,只剩下骨头了,江宁收回目光,心道以后自己要是老成这个样子还是早早死了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现在这样和死了好像也没区别。

她不去想这些,继续吃碗里的馄饨。

邋遢的老道却注意到她了,幽幽道:“三十年前这里有户朱家的人,祖传了一面镜子,世世代代受镜仙庇佑,后来传到朱小姐手里,她是个女儿身,多有不便,于是招了个女婿,一个游手好闲的女婿。”

江宁道:“我猜那女婿肯定知道了宝镜的存在,所以起了贪念。”

老道笑了笑:“倒是猜对了一半,那朱小姐心地纯善,念着无法生养,打算给丈夫娶一房小妾,挑了好些人都不满意。最后那赘婿却指出了一个人来,说是梦里梦到的,去打听之下,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这故事勾起了江宁的好奇心,她坐了过去,“道长在何处清修?”

老道嘬了口酒,笑道:“贫道叫闻风,心随风动,心中有道,处处是道,并无定所。”

江宁道:“原来是闻风道长,失敬,你方才说这个故事我很有兴趣,不知能否完整讲出来?”

闻风倒了倒酒壶,叹息道:“可惜无酒。”

江宁道:“闻风道长今夜准备栖身何处?”

闻风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金砖玉瓦枕得,破庙道观也住得。”

江宁道:“不妨如此,我在前面的金来客栈下榻,道长便随我一道过去,刚好趁着这一路的路程,故事也可讲完。”

第三十六章:缉生魂 “如此也好。”闻风起身付了三个铜板,“这位小友的饭钱我便付了,我闻风向来不喜欢占人便宜,你既有住宿好酒,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

江宁道:“道长请。”

看着桌上的三个铜板,这根本不够付馄饨的钱,老板嫌弃的丢进碗里,心想这二人都是方外人士,如今妖魔纵横,便当是为了除魔卫道出一分力得了。

可当铜板落到碗里的时候,他才盯了个仔细,这竟不是一般铜钱,而是帝尺上的,他顿即把帝尺铜钱贴身收藏,朝老道离开的方向磕了个头。

夜里无光,只有无尽黑暗,两个人朝金来客栈出发。

闻风道长继续讲刚才故事,江宁也仔细听着,嘴角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故事的后来便是镜仙托梦,女婿终于在阁楼里找到了这宝镜。

朱小姐却不允许他使用,因为祖先说过,这镜子虽给家里带来财运和福气,但不能拿来照人。

女婿不听,当夜便拿出来当做普通镜子使用。

他坐在镜子前,按照镜仙托梦的方法滴了一滴血在上头。

很快就从里面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

如梦如幻,似雾非雾,美人卷珠帘,勾人心魂。

江宁几乎猜到了,“至此这个赘婿陷入疯魔。”

“后来女婿发了疯,把全家给烧死了,朱小姐在火海中立下血咒,甚至连自己女儿都诅咒进去了。”

江宁道:“那这镜子当真是害人不浅,道长当初既遇见,为何又袖手旁观?”

闻风笑道:“世间之事哪里是每样都管的过来,朱小姐命里注定有一劫,朱家也注定要人丁凋零,她女儿也只是侥幸活了下来,到了阴间地狱不收,又给送回来了。”

“是道长帮了那个孩子?”

闻风道:“那孩子虽受诅咒,却是阳身,一片赤子丹心,无辜横死,奈何桥载不动,所以贫道就小施妙计,在她灵魂离体的瞬间给她喂下了七霞莲,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却也不知所踪。”

这老道士说话虚虚实实,不过整个故事中却指出了镜仙确实存在,而且确实能蛊惑人心。

至于后面半段就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这些于她而言也没有关系,好奇心这种东西虽然人人都有,不过一旦牵扯进去什么阴谋或者刻意引导,她就会本能的拒绝。

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林少爷的生魂,没必要浪费精力在一个飘渺的故事上。

二人到了客栈门口,江宁与老板交涉了几句,正说着话,腰间的传音符便光芒大作,这是天心门传递消息的方法之一。

肯定是苏师姐有消息了。

江宁道:“麻烦老板好好照顾这位道长。”

那老板见老头儿虽然邋遢,不过看着也像个得道高人,多个人保护,他也是求之不得,于是立马就给他安排了房间住宿。

安顿好后她才拿出传音符,按照苏师姐所说去了义庄。

一路向城外走去,经过了乱葬岗,越来越黑,空气湿润,好像下了雨。

苏师姐等在义庄外,不远不近的跟着林少爷的魂。

直至江宁靠近,她才立即拿了一颗丹丸给江宁,让她隐去身上活人气息,深怕冲撞了黑线虫。

江宁拿着丹药却并未服下,她现在也算不得真正的活人,并非是因为青灯,而是在这具身体里活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算不得真正的活人。

苏师姐盯着林少爷的魂,低声道:“黑线虫操控了它,如今果然来了,想必义庄就是老巢。”

老巢里必然有更多的黑线虫,甚至比金来客栈还要多。

“不过我们不能靠太近。”苏师姐猫着身子,与江宁一前一后,呼吸间却也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苏师姐微一蹙眉:“你身上怎么有鬼气?”

“是琵琶里的鬼,她不想绿芜彻底死掉,所以到她身上去了,以后用一个身体,也算是了了女鬼的夙愿。”

苏师姐沉吟片刻,虽觉她这种行为不妥,但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杀人者需偿命,可若官府无法治罪,她们这些仙门弟子理应出手。

江宁伸出小手指,隐隐约约拴着一根头发丝细的黑线,而另一端的线头就在林少爷的生魂里,由黑线虫操控着,钻进了义庄。

二人一路紧跟上去,转眼间林少爷的魂魄竟消失于此。

江宁道:“这是一个阵法,阴阳阵,介于活人死人之间的世界,活人若是去了,生魂就会被控制住。”

对于这些苏师姐已经不觉得意外了,她觉得江宁所学所懂远不止这些。

她立即道:“如此的话那便由我去将那些人的生魂带回来,你修为比我低,就留在外面给我护法,倘若我回不来...”

江宁摇头:“其实还有个办法,从百香楼出来后我碰到一个道士,讲起了朱家镜仙的事,我想可以通过镜子的世界进入阴阳界,如此的话我们就不会处于魂魄离体的状态。”

苏师姐道:“那该如何进去?”

江宁想起那个故事,是在镜子上滴了血。

滴血凝咒。

她从怀里拿出镜子,苏师姐瞬间意会过来,“这便是那妖镜?”

江宁道:“指不定楚承业这俩傻子也在阴阳界内。”

她咬破手指滴血在镜面上,鲜血晕开,很快便有了变化。

黑暗之中,渐渐有了乐声。

那乐声从远处传来,苏师姐和江宁手拉着手进去阴阳界中,跟着林少爷的魂一直往前走,黑暗如潮水袭来。

江宁道:“这是我从祁连村带出来的草绳,被怨气浸染过,会让恶鬼认为我们是同类,你拉住末端,我拉着绳头,跟着林少爷的魂就能找到布局之人的所在,切记,千万不能出声。”

苏师姐握住绳子末端,重重点头:“我明白的。”

江宁闭着眼走在前面,只有闭上眼的时候,反而能看的更清晰,这便是琉璃长生诀最大的作用之一,以心作眼。

脚下是一片黑色骇浪,四周都是灰蒙蒙的,浮浮沉沉的尸体,到处都充满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身边不断地传来凄惨的叫声。

苏师姐见过许多魔物,却从未踏足过阴阳界,此刻心里对江宁的身世更加好奇,疑问重重,偏偏一个字都不能说。

江宁察觉出她的紧张,于是伸出一只手捂着她的双眼,带着她缓缓往前走。

不知行了多久,林少爷的魂在前方停了下来,走进了路边的一间茅屋。

茅屋中坐着一个女子,她低着头在照镜子,发现林少爷来了之后,便勾着他的腰带进了屋,二人相拥在一起,放下了床帘。

苏师姐面色微红,只觉此举实在伤风败俗,江宁朝她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来到后院,只看到满院子都是尸体,连院子都染成了红色,像是被吸干了血,看起来格外渗人。

她们踩在地上,鞋底和裙摆都染上了鲜血。

“这....”苏师姐脸色一变,眼里多了分厌恶。

她应该和席玉一样,讨厌这些东西。

眼下既已进来,就已经进入了这个结界,也无所谓外面的恶鬼会闻到什么。

她安抚道:“这是幻象不是真实的,因为他们的身体都在外面,就是不知道楚承业他们来了没有。”

“唔唔!”

一道黑气丛生的屏障中绑着两个人,嘴里含着一团咒,是血咒,他们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江宁故意道:“你们怎么先抓到了女妖却不通知我们?”

安海一脸晦气,楚承业则是带着哀求的目光看过去。

苏师姐道:“有没有办法救他们?”

江宁道:“要救他们必须得破了屏障,可如此会惊动刚才那女人。”

那女人想来就是所谓的镜仙了,只是为何会和绿芜缠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只有从镜妖嘴里才能得知真相。

苏师姐道:“那就放任他们不管吗?”

江宁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也是个教训,而且这个叫安海的,之前老是想害我....他若是死在这里,也少了个敌人不是。”

苏师姐没吭声,知她是故意吓唬,只是现下也不知有什么办法,她忽然想起紫玉葫芦或许能破开这道瘴气,于是双手捻诀,交握一起,葫芦便缓缓上升,直至放大,试图破开这道瘴气。

刚一碰撞,瘴气便破出一道缺口,江宁要阻止也已然来不及,只得快速将草绳甩过去,二人同时握住草绳,再轻轻一带,便将二人从瘴气中带了出来。

地面凝固的血液幻成一个人形,江宁眉头紧皱,“她来了,走。”

第三十七章:缉生魂(2) 苏师姐道:“那林少爷的生魂...”

江宁道:“这是阴阳界,待不了多久,要是被其余恶鬼发现就会很麻烦。”

四人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只是周围都是灰蒙蒙的,无边无际,除了翻腾的黑水和各路恶鬼以外,什么都看不见,根本辨不清方向。

江宁再次闭上了眼,找到正确的路,带着他们往回走。

一个女子陡然落到四人对面,挡住了去路。脚下则是各路匍匐的男人,晃眼看去,好几个与义庄人面目一样,而林少爷此时也沦为新宠,跪在地上,容女子坐在他背上。

她整张脸都笼在雾气中,看不真切,却听得她嘴里缓缓念道:“胡姬貌如花,当炉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楚承业道:“这首词的意思是她说她很美,如果你们不留下看她跳舞就是傻蛋....”

江宁道:“看来你倒是舍不得,要不你留下?”

“不不不....”楚承业委屈巴巴的拉着她的衣袖,“我错了江宁宁...”

什么时候把名儿都给她改了?

江宁宁哪有江宁霸气。

她嫌恶的抽了抽手,“别拉拉扯扯的,影响我高人的形象。”

“是是,你是高人我低人,那现在怎么办啊,她挡着去路,我们也出不去啊。”

安海道:“真倒霉,这娘们太邪气了。”

“涕出奏琴双泪染,清风不断似春欢....”

楚承业微一皱眉,女子说话的声音空空荡荡,鬼气森森的,又这般凄惨,莫非是被人所弃?

雾气散去,女子手一挥,那些男人竟全都消失了,她赤着脚,穿着罗裙,每走一步,脚腕的链子便叮当作响。

皓腕凝霜雪,人面桃花相映红。

果真绝美。

她微一笑,秋波盈盈,“你们真的要走吗,留下来陪我不好吗,还是说我不够漂亮,留不住你们的心?”

苏师姐道:“漂亮,不过你是妖,你的美貌是靠吸食活人精气维持的。”

“我也未必生来是妖...”女子幽幽叹息,两道黛眉似蹙非蹙,“五十年前我只是个渔家女,却是生的美艳动人,多少乡绅富贾上门提亲,我都不愿,兜兜转转,被朱公子哄得昏了头。”

“他发誓会一辈子爱我,会与正妻和离,会迎我过门...我心中欢喜,孕育了我们的骨肉,可最后他却一封诀别信...要将我抛弃。”

安海怒道:“这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

楚承业也深以为然,“这种有点小钱就始乱终弃的人多了去的,别说有钱人,就算是穷人,稍微凭借点自己的皮囊样貌,玩弄女子的也是大有人在。”

女子听他们为自己不平,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呢,他说我美貌说要娶我他哄我爱我护我,为何却要弃我...一个女人无名无分有了孩子,她还能怎么办呢,她只有死...只有死啊!”

女子突然间仰起头来,眼睛睁得很大,她使劲薅了一把头发,大把大把黑丝缠绕,仔细一看,那不是头发,而是黑线虫,因怨念委屈而生出的黑线虫。

而那张原本绝世倾城的容颜此时却已是血肉模糊,看上去非常恐怖。

“我回到家乡,都叫我滚,我去找他,他又哄我,可是最后却把我孩子生生的压成肉泥,那也是他的孩子呀...”

江宁没吭声,只静静地看着她陷入疯魔,暗中观察破绽。

“他找了个道士,把我封在镜子里,我出不来,我活不了也死不了,后来我看到好多张人脸,那些女人求我,是她们求我啊,要变漂亮...”

楚承业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看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是女人求着我出现的...现在怎么又不要了呢?这些男人说好要一生一世,可现在为什么要逃走呢?嗯?你们为什么要逃走呢?都该来地狱陪我!”

女子突然发狂,身上冒出一股浓烈的煞气,直冲云霄。

“这...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退避。

江宁道:“是煞气。”

“我不服,我不甘啊,为什么?”女子发狂道:“你们不是喜欢我吗,那就留下来陪我,留下来陪我!”

女子双臂一振,四周的雾气突然变的极浓,她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身子如闪电般扑向众人,那些黑色的气流,像是利箭一样射向众人。

楚承业连忙拿出宝剑,抵挡住那些飞射而来的气流。

“这些黑雾有毒,我的乾阳剑快要挡不住了!”

苏师姐连忙祭出紫玉葫芦,将楚承业护在身后。

楚承业看向江宁道:“我们怎么办?"

“这些恶鬼快要苏醒过来,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江宁一边躲避那些黑色的气流,一边道:“苏师姐,你拉着这根黑线,连接着外面的黑线虫,带他们出去。”

苏师姐且战且退,带着安海和楚承业往外走。

楚承业非是不肯,“不行,不能把江宁留在这里!”

江宁一拳将他砸晕,转头看安海,“背出去。”

“那你....”安海这话还没说完,便见脚下黑浪滔天,那些恶鬼苏醒过来,伸出白骨森森的手臂抓住了安海的脚,想要把他拉下去。

江宁一脚踹了过去,横握七星剑,于掌中划过,鲜血滴在手臂上面,那些恶鬼立即被灼伤,烫的收回了手。

“活人,好吃,活人好吃!”

“抓住他们,吃了他们!”

“快跑!”江宁厉声喝道,几人不敢再逗留。

苏师姐心念电转,眼下形势严峻,江师妹既叫他们先走,说明确实有办法。

且刚才她的血滴在了恶鬼身上便立马起了作用,只要不拖她的后腿,她肯定有办法出来。

念及此,苏师姐一手抓着安海,一手提着昏迷的楚承业朝出口奔去。

“谁都别想逃!”

三人刚跑出几步,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追了过来,安海回头看了一眼,是一根黑漆漆的铁钎子。

那铁钎子还在不断的喷吐着黑色的烟雾,他不敢停顿,继续逃跑。

女子眼见追不上,便专心对付江宁,道:“那你留下陪我。”

江宁道:“得看你留不留得住我。”

话音刚落,她手中多出一只青灯,那青灯外表锈迹斑斑,灯部顶端是个凶兽,尖嘴獠牙,长满锯齿状的牙,下部分则是九个骨头盘起来。

看起来极像个魔物。

“道法自然,乾坤无极,天地借法,借火,急急如律令,赦!”

江宁大喝一声,催动手中青灯,刹那间,青灯化作千万道光芒飞舞而出,瞬间将整个空间中笼罩其中。

这些光芒则纷纷凝聚于青灯的顶端,形成一朵青色莲花。

莲花上闪烁着一丝丝的火焰,让人看到这火焰之时,就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与炼狱之中,只不过江宁身处的这片炼狱,乃是青莲幻境中最外围,并没有真正进入炼狱之中。

黑浪下的涌动瞬间就安静了,女子却是抓起身边几个生魂遁入黑潮之中。

平静了。

灯灵的声音却在耳边突兀的响起:“你么做,报仇的时候还下得去手吗?”

江宁抹去嘴边血渍,“你不是让我行善积德吗,今儿个可是救了三条命。”

灯灵道:“她把生魂带到阴界去了,我建议你别管了。”

第三十八章:阴阳界 苏师姐三人逃到了外面,安海把楚承业丢到板床上。

他则频频望着镜面,道:“为什么江师妹还没出来?她会不会被那女妖给杀死了?”

“你们已经出来了,就代表安全了,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在阴阳界,如果一炷香后我还没有出来,你立刻传信给师长们。”

“我....”安海咬咬牙,接过传音符,“好,师姐你千万小心。”

苏师姐划破指尖准备滴血凝咒,却见镜面动荡,一道紫光跳脱出来,她当即让开两步,紫光散去便浮现一道人影。

她又惊又喜,师妹居然真的安然回来了,她神情激动,走上前去查探她是否有受伤。

安海也是激动的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师妹,你真行,那..那个女妖怪怎么样了?”

江宁道:“她把生魂带到阴界去了,要是再不把这些人的生魂抓回来,他们就会真的死掉。”

苏师姐道:“常人进去阴界会损耗掉阳气...于修为也是大大有损。”

安海道:“怎么这么麻烦,这女妖也太阴了,而且她还善于蛊惑人心,要是不把她抓住,指不定还有多少人上当,还有那个绿芜,既然所有男人都看到她的样子才痴恋上她,答应去镜中世界的,肯定和女妖有勾结,找到她说不定就能找到妖怪的弱点了。”

江宁摇头道:“恐怕不是如此,我早已去找过绿芜...而且刚才那女妖说了,她之所以能让绿芜出落的更精致漂亮,其实全是听了她们的心声,应验了而已。”

苏师姐道:“就像常人求神拜佛,心诚则灵?”

“嗯,万物皆有灵,只要有足够的信仰,那些灵就会拥有力量,从而满足供奉人的愿望,镜仙可能是被人流传出去的故事,这些女子才纷纷祷告的。”

那镜妖是妖物,却故意被美化流传出去,究竟是谁在操控?

算了,反正也与自己无关,此遭完成这件事,那便是大善一桩,不知道要恢复多少修为。

江宁缓了口气,看向睡的死猪一般的楚承业,走到他跟前踢了一脚,“他还没醒?”

安海道:“别说了,可沉死了,当时那些黑线虫追着跑,我还背着他,简直突破极限了。”

三人靠着木板床坐下,沉默片刻,苏师姐道:“这次看来十分棘手,不行的话还是禀报师长,我们不能擅自行动。”

如果真的要进入阴界,确实只有这个办法。

可如果今天天黑之前再不回魂,师长们来了也未必有用。

角落里的楚承业此时也醒转过来,揉了揉眼,定神一看,居然挨着一个尸体,他当即大叫一声,一个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江宁看了他一眼:“鬼吼什么?”

楚承业立即朝她奔来,“死人...”

江宁道:“你又不是没见过。”

“....”想想也是。他揉了揉额头,终于反应过来,抱着江宁就是一顿哭,“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你没受伤吧?”

江宁抿着嘴,“起开,贵人来了。”

“贵人?”苏师姐疑惑,“是帮忙的人?”

江宁点点头,四人纷纷向门口望去。

等待片刻,终于看到一个灰蒙蒙的身影出现。

邋遢的老道士。

江宁笑眯眯的迎上前,“闻风道长这么巧。”

闻风道:“倒也不巧,贫道前些日子一直在这里栖身,一大早的你们这帮小友怎么聚集于此?”

江宁道:“说来惭愧,正为这些生魂的事烦恼不已,没想到就等到了闻道长。”

闻风也没多问,只是道:“贫道确实可以打开阴界的门,也确实能送你们其中一人进去,但进去之后会很容易走失,一旦走失就再也回不来,几位小友确定要去?”

众人心中腹诽,还未说是什么烦恼,这位邋遢道长就知道要去的是阴界,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

苏师姐道:“道长,我等是天心门的弟子,此次来平阳就是为了解决此事,若是道长能打开阴界之门,我等为民除害,便是丢了性命,也是毫无怨言。”

作为仙门弟子,其目标是修得大道,但初衷却是为了能抵御魔道。

而这些人祸害无辜百姓,不管是妖还是魔,正道中人都应诛而不赦。

闻风点点头,拿出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既如此贫道也无话可说,只是进入阴界会损耗阳气,你们商量一下谁去比较合适?”

楚承业道:“我阳气足,我去。”

“....还是我去吧,虽然那...我我毕竟比你先入门。”

苏师姐道:“都不用争,此次由我去,还请道长告知方法。”

江宁道:“不如抓阄好了,我这有四张黄符,分别是风、雷、镇、雨,谁若是抓到镇,就由谁去。”

楚承业道:“如此也好,公平公正。”

她将四张符纸捏成一团铺在桌案上,打乱了顺序,四人分别抽取一张。

苏师姐最先着手,展开一看,却是一个风符。

安海冷汗涔涔,他确实也怕死,可刚才在阴阳界走了一遭,若不是江师妹不计前嫌让他们先跑,这会子估计就已和那女妖去了阴界了。

他深吸了口气,展开一看,却是个雷。

“我说罢,还得看小爷我的。”楚承业展开黄符,赫然写着一个雨。

他当即道:“江宁,这不会是你玩的什么把戏吧。”

江宁道:“这是天意,你们抓到的都不是镇符,就证明我这张是镇符,所以只有我去把那些魂带回来。”

闻风听他们说完,才喝了口酒,随即道:“忘了说,处于生魂状态的人是不能进入阴界的,进去就出不来,必须有阳气的人带出来,但同时又需阴气压阳气...我这么说各位小友能理解吗?依我看苏姑娘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楚承业皱眉:“你的意思岂不是只有江宁才适合?”

闻风道:“她出气多进气少,等同半个死人,只有她去阴界才不会冲散了那些生魂。”

出气多进气少...

难道真如席师兄所说,江宁真的是短命孤寡吗?

闻风道:“再耽误下去,天亮了就进不去了。”

苏师姐叹了口气,看向江宁,“我知你做了决定就难以改变,别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葫芦你必须带上,必要时即便法宝碎了也无妨,只要你安然。”

“好。”江宁接过葫芦,闻风放下手里的酒壶,反手一转便凭空多出一炷香,通体黑色,并未点燃火星子,却升起青烟。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地面空出一个洞,闻风拉出阴界之门,进入其中,只见洞内是一片漆黑,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江宁闭上眼,手拿着引魂香往前走,脚下盘根错节,横生许多树枝,四处都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让人毛骨悚然。

走了半晌终于听到远处传来声音,江宁睁开眼睛,只见前方是一块巨石,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仔细看去全是古怪的符文,看上去就像是某些阵法。

她不敢怠慢,赶紧将引魂香插到石头顶端,双手合十口中念着咒语。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从石头的表层散发出一股强光,将整座石头笼罩住,石头表面的符文似乎有了反应,一道光束从中射出,直接射向远处,石块的表面开始裂缝,石块也跟着掉落。

数十道影子晃晃悠悠的从阴界里出来,她拿下引魂香,走在前面带路。

这些影子似乎知道她是带他们出去的,默默跟在后面,快到门口时,却有两个不肯继续前进,而阴风越来越大,吹的香灰簌簌掉落。

江宁含住黑香,甩出草绳将那二人绑住,随后她紧拉着草绳退后一步,猛地往入口跳下去,这一跳,顿即狂风大作,数十道影子沉重的落在了地上。

看着被绑起来的两个生魂,楚承业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个巴掌拍过去,“都要死了还想往回跑!”

苏师姐道:“先别说这些,林少爷的生魂在消散,得赶紧让他回魂,我先带他回林府,楚承业,安海,你们留在这里帮忙。”

其余生魂也是呆呆傻傻,身形变得透明起来。

几人不敢怠慢,立即着手按住其中的生魂,对照着长相便往尸身上拉。

江宁上前一步,却忽觉腿软,低头一看,竟是在阴界里沾了煞气。

腿上全是黑乎乎的手掌印。

她拿出香炉灰均匀的洒在腿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的上。”

闻风伸了个懒腰,“天亮了,小友,要是不怕麻烦的话能否帮我打壶酒?”

江宁道:“我也想,可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不行我去化缘吧。”

闻风:“.....”

第三十九章:死的轻松 安海和楚承业的生魂也回到了身体里面,他们二人协助王大人善后,苏师姐则去义庄把江宁带回来。

路上江宁却道:“苏师姐,我有件事。”

苏师姐道:“我都答应。”

“林家给的银子能不能给我?”

苏师姐愕然,为何师妹如此需要银子?

但也无疑问,爽快的答应了。

二人先去林家取了银子,林家夫妇说什么都要设宴款待,不过最后以王大人要在金来客栈设宴为借口,拒绝了在林家吃饭。

忙了一天,总算把后续处理完了,安海一直空着肚子,看到吃的早就大快朵颐起来,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不斯文了。

楚承业则巴巴的站在门口,王大人一行人也频频往门口看去,有些坐立不安,安海摆摆手:“没事的,她们马上就回来了,去林家收银子呢。”

王大人蹙眉,都是同门师兄姐妹的,怎么这人吃的这么心安理得,一点都没有同门之谊,他一生气,端走了安海手里的大扒鸡,笑道:“这个凉了,让厨房再热一下。”

安海无奈,只好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去夹别的菜,客栈老板又端走了那盘鸡哈豆腐,笑道:“这豆腐也凉了,凉的吃的可不好,下去热热。”

“....”安海蹙眉,怎么总觉得这俩人是故意的?

楚承业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心啊,江宁这么舍身救你,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出事?”

安海道:“我当然担心,不过她那么有本事,能有什么事...再说不还有苏师姐在吗,我担心有什么用,担心...”

“江宁!”

他话还没说完,楚承业就朝外面跑了出去,江宁呆住,刚要开口就被人一把搂进怀里,江宁额头磕到他下巴处,撞了个通红。

“啊...”楚承业痛的叫了出来。

江宁皱眉:“你脑子被妖怪吃了我这个苦主都还没开口说什么,你倒是先喊起痛来了,谁让你抱我的,找死你!”

“我这不是激动嘛...”楚承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眼眶却渐渐湿润起来,“说真的,我多怕你回不来,多怕你出事,说好是你师兄的要保护你,结果还让你去涉险....”

江宁白了他一眼:“这是干嘛,煽情?”

楚承业道:“我是真情流露,不过那个道士说的什么阳气压倒活气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真的是短命?”

江宁按住他就是一顿揍,开始他还反抗,结果发现自己力气居然没有一个女子大,他便放弃了挣扎。

她悻悻然松了手,“要不是我今天身体情况不佳,你就该去陪女妖怪了。”

楚承业捂着被揍的淤青的眼睛,“你打我,我还是要问清楚,你就说是不是。”

江宁无奈,故意道:“没错,其实我早就死了,上次被责罚,一掌击碎了我的五脏六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呀,所以从地府逃了出来...你可不能到处张扬。”

楚承业眼眶一红:“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还阳?”

“有啊,阎王爷说只要我多多行善积德,就准许我还阳。”

“行善积德...”

江宁忽然笑出声,“你是不是有病,进去进去,我都饿死了。”

她往屋内走去,楚承业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追过去,“你居然骗我,江宁,你给我站住!”

一前一后追逐进屋,在场几人见江宁安然,也都松了口气。

王大人朝众作揖:“此次多谢诸位鼎力相助,若非诸位少侠,只怕...”

苏师姐将他扶了起来,“大人客气了,身为仙门弟子,除魔卫道是我等应尽之责,如今事情圆满解决,我等也要准备启程回山了。”

王大人道:“我已经猜到,所以今日才备下酒宴为诸位践行,以后要是有机会请一定再到平阳城做客。”

客栈老板也道:“感激的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总之我敬各位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也随之举杯共饮,吃完饭后四人便在后院小坐。

风也有了浓浓的凉意,树叶被抽风似的生生的从树上扯下来,摔打在地上也变得脆生生的。

江宁脚下踩着树叶咔咔作响,楚承业悄悄问她,“江宁,那这件事就算事结束了?镜妖会不会再出来作怪?”

苏师姐道:“按理说应当不会,她逃到阴界也活不久,再者封了她的路,便再也不能害人了,毕竟她没办法离开这面镜子。”

她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青铜流萤,镜面上画着繁琐精细的花纹和图案。安海也凑了过来,“这就是那妖镜?”

苏师姐点头:“此物暂且由我保管,回山后便将之净化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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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今儿小爷我大发善心,排好队,都有。”

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年坐在粥棚跟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看着颇有几分贵气。

大街上一帮人围在一起,周围都是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全都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站在一个摊位跟前。

灶台上架了一口大锅,里面煮着粥,热气腾腾的,还有两个小厮负责打饭。

“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呢,好像是金陵来的贵公子,这会在施粥呢。”

“哼,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不就一口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光如此呢,在这里施粥三天,每一顿都会额外给十文钱呢。”

“十文钱?”那人额头低窄,听了这话,立马去搬了个坛子过来,然后便一头扎进人群里,排着队去领粥。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坛子粥离开。

“这人也太贪了!”安海忍不住吐槽。

楚承业嘴里叼了根草,“哎呀有什么关系,反正小爷有钱,再说了,本来就是为了江宁宁做善事,贪就贪呗。”

安海道:“你这么多钱要是分我点该多好。”

楚承业大方的摸出十文钱,“给。”

安海嗤之以鼻:“打发叫花子呢?”

他默默收过十文钱,“那我们岂不是还真要耽误三天?”

楚承业道:“那也不用,我说施粥三天又不代表我要在这里,交给他们办就是了。”

安海沉默了,原先还以为这人是说假话,可没想到当真是金陵的富少爷,而且他家的茶庄、布行、钱庄也是好些地方都有,连平阳城也有他们楚家的产业。

这摇身一变,人家穿的富丽堂皇,再看看自己,虽是天心门的道服,可总觉得莫名像个跟在阔少身边的小厮。

他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

安海起身去招呼着,维持秩序,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冲了过来,身上流了脓,带着臭味儿,一出来便让人退避三舍。安海捂着鼻子,“别挤别挤,都有。”

“我要三十文钱,除了我家里还有两口人。”

安海大公无私,立马道:“只给到场人数,要嘛你把家里人带来。”

“不行啊,行行好吧,他们...他们生病了来不了,善心的公子求你行行好吧,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坐在二楼的江宁往下看一眼,以前从不觉得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此时此景,也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苏师姐坐在她对面,怀揣着小镜子照着自己精致的容貌,她勾起一根头发,随即放下镜子,对楼下的人说道:“安海,她没有说谎,你给她吧。”

安海得了令,不情不愿的数出三十文给那人。

楚承业翻过桌面落到灶前,上前两步,“这人好面熟,你不是刘氏吗?”

安海疑惑中又带着几分欣喜,原来这般贵公子居然也有穷亲戚。

刘氏听到这声音,猛地一抬头,看到眼前人时,她眼睛瞪得滚圆,立马伸手拉着楚承业,道:“是你是你,那江仙师一定也在,你们帮帮我吧,那厉鬼始终跟着我们,不管我做什么都要倒霉,我现在已经来要饭了,还有儿子和丈夫都病倒了,你快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楚承业没好气道:“你撒手撒手。”

原先还不确定,现在看她这不要脸的表现,瞬间就能确定了。

“求你了,快帮帮我,帮我把这个厉鬼收了吧,我受不了了!”

“这就受不了?”江宁抱着手从二楼走了下来,走到刘氏跟前,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她很想上前,可瞧着江宁身上冷厉的气息又不敢造次,只好弓着背,作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道:“江仙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现在该受的苦也都受了,村里人把我们赶出来,说我们连累了他们,害的祁连村名声不好,男人们娶不到媳妇....”

江宁道:“你真的悔过了?”

刘氏重重点头,急道:“是啊是啊,我真的悔过了...现在家里人病了,我们没有钱,就要饿死了,江仙师你快帮我把这个厉鬼赶走吧!”

她匍匐在江宁脚下,身上的脓水爆出,连带着内脏都要腐烂了,那黑气始终在头顶凝聚不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已经变得和死人一般。

江宁摇头,目光冷漠:“你要是真心悔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能到现在你都还在想,为什么那小杂种要这么害你。如今你受这些,只是她当初所受的冰山一角而已,你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配为人母,好好受着,也许等你真的悔过那一日,会死的轻松些。”

第四十章:黄金(1) 刘氏的事情是注定的,她一日不真诚的悔过,燕燕即便消散了,那些怨气也会跟着她,折磨她,全家人都不能幸免。

楚承业叹了口气:“不过那小男孩也是无辜的吧...”

江宁道:“哪有这么多无辜的人和事,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心里知道那是不对的,却还是那么做,这便是因为人的恶念,哪怕一丁点恶念,一旦滋生就无法收拾,所以我们才要克制,避免自己犯错误,这是人之根源。”

不可否认,她说的直白,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楚承业沉默了片刻,感慨了一下人生常态,随后就抛在脑后了。

他向来性子开朗,没在这事儿上纠结许久,反正江宁说的都是对的。

因此施完了粥,一行人准备好好吃一顿,然后准备启程。

城内有一家酒楼,各类小吃和大菜都有,一行四人赶过去吃午饭,点了几道招牌的菜。

刚一入座便听到楼下吵起来,楚承业和安海都是好事之人,立马探出头去看。只见那人弓着身子,一身的泥点子,就像刚下完田似的。

“你们这么大个酒楼凭什么不让我进来啊,都是客人怎么还狗眼看人低呢?”

“不是,我们这最便宜都一两银子起步,我看你这样,全身上下估计十文钱都没有!”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把你们这的特色端过来就是了!”

“这....”小二为难的想看向一旁的掌柜,掌柜也不想因为这个人而影响生意,何况确实来者是客,于是把他安置在了大堂的角落里。

原本以为这人还要闹,不过看着也没说什么,掌柜才松了口气,让小二去上菜。

楚承业咬着筷子,道:“这人跟之前的周师兄还挺像,一有点钱就耀武扬威的。”

江宁抬起筷子在他额间敲了一下,“赶紧吃,吃了好回山。”

楚承业并不在意,道:“江宁宁,你说这人是不是也有问题?”

江宁夹起一块牛骨啃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修仙的吗,你看不出来?”

明知道他没什么天赋还这么问,太过分了。

楚承业闷闷的吃饭,安海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再一看苏师姐,人家吃饭斯文有礼,两三口就吃饱了。

楚承业也不自觉放慢了速度,小口品尝这平阳九层糕,眼角余光却不断往苏师姐那瞟过去。

只见她吃完饭后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抹匀了口脂,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镜子。

“安海你看师姐...”

安海吃的正香,这黄牛骨是用文火慢慢滋养的,浓香满溢、富有嚼头而又不噻牙,连肉和筋都很酥烂,他哪有闲工夫看,再看就被江宁抢光了。

楚承业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才不情不愿看向苏师姐,此时师姐已经吃好了,端正的坐在那,嘴边噙着笑意,漂亮还是漂亮,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才想起原来师姐穿的是男装,男装涂口脂,看着就跟兔儿爷似的。

苏师姐疑惑:“看我做什么?吃饱了么?”

二人面面相觑,摇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江宁吃了个八成饱,桌子一堆鱼骨头和牛骨头,堆成一座小山,算是她的战绩。她满意的擦了嘴,抬起头看向师姐,“师姐,你没事吧?”

苏师姐道:“我没事,怎么这么问?”

江宁道:“这镜子要不交给我保管吧。”

苏师姐面色一变,“还是不用了,放在碧倾袋中,省得再拿出来。”

江宁也没强求,又喊小二端了两盆牛骨过来。

“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还真以为是镶了金的宝贝,我呸,什么玩意儿,难吃死了,卖这么死贵,你这牛肉都是臭的!”

在座的食客都纷纷抬眼看过去,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全身泥点子的男人。

小二求助似的看向掌柜,掌柜自然的走过来,笑了笑:“是哪里让客官不满意?”

男人道:“反正就是不满意,你这都臭的,我反正再也不会来光顾了,呸。”

众人无语,说是臭的那不还是把一盆牛骨都吃完了嘛,压根就是刚才受了气,故意这么为难人的。大家也没当回事,过了也就算了。

楚承业喃喃道:“哎,这样的人守不住财的,一点德行都没有。”

安海道:“说不定还真就是发了笔横财。”

“这位公子说对了,这人叫石签,前段时间听说在牛角山迷了路,回来之后就变得贼有钱!”那人坐在旁边的,只点了一碗馄饨,连葱都舔的干干净净的。

“我们村里人都说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捡到钱了,说起来也是奇怪,他就去牛角山转了一圈,不仅捡到钱,还给我们每家每户一斤上等的黄牛肉呢。”他说着就坐了过来,拿起盘子里的黄牛骨啃了起来,半点不认生。

楚承业急忙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调侃他,他却说自己是做了好事,救了一个黄大仙所以给他的报酬,我上回偷偷跟着他回去看过,那金子,堆成一座小山了,大概有这么多!”他啃的满嘴流油,一边比划着。

安海抬头看了他一眼,额窄眼尖的,总觉得有两分面善,那人也顺势看过去,这一看,双双都认出了对方。

“是你啊小海,真是你啊!”那人热情的打着招呼,又惊又喜。

安海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不认识。

可架不住那人的热情,立马道:“我之前在粥棚就看到你,还不敢确定,没想到你小子当真出息了啊,你现在在哪呢?听你爹娘说你去了天心门,这都好多年了,你过的好吗?”

安海憋红了脸,烦躁的推开了他,“别拉拉扯扯,有话好好说。”

楚承业道:“原来你们认识啊,小海,哈哈哈,原来你也是平阳城的人啊。”

安海道:“那又如何...”

江宁道:“你不是说你从小在天心门长大吗?”

安海红着脸,闷声道:“那时候家里穷,遇到掌门,她说我很有仙缘,再加上家里也养不起这么多人,于是出了价,算是卖给了天心门。”

楚承业笑道:“闹了半天你是被卖进天心门的啊!”

安海不悦道:“那又如何,你们少瞧不起人,我好歹也有筑基期的修为了...”

筑基期...

那人虽然不懂这是个什么境界,但听着就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忽然变得犹疑起来,张了张嘴,但又有所顾及,只好闷头多啃了两块牛肉骨头。

苏师姐道:“我们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这位既是你老乡,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一下父母的情况如何?”

“我....”安海红了眼眶,抬起头道:“哪能不想家,只是...我是怕你们笑话我,三人中我身世是最差的,所以我...”

他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守财,那我家里人都还好吗,我弟弟妹妹都还好吗?”

王守财眼中闪过一瞬犹疑,嘴里却道:“嗯都挺好的,看不出来小海你现在这么有出息,那...我能再吃一盆吗?”

“这....”安海皱眉,看向了楚承业,他点点头:“没事,你想吃就吃吧,反正我也要做善事,哦对了,那石签的事就这么结束了?”

王守财放下手里的骨头,犹犹豫豫的要说话,却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双手抱头,头疼的快要炸掉了一般,浑身上下像被轱辘碾压过,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头。

苏师姐见状,玉指一点,触在他的眉心,王守财这才好了些许,额头的汗水依旧清晰可见。

江宁替他倒了一杯茶,“说说吧,村里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一章:黄金(2) “出事?”安海抓起他的胳膊,“出什么事了,王守财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宁道:“你别激动,听他说。”

王守财这才叹了口气,道:“是这样的,五天前那个石签给我们挨家挨户送了牛肉来,我当时也吃了...那肉好吃的紧,比我吃过任何都好吃...”

“说重点!”江宁一开口,他浑身一颤,抖了抖,不知为何,看到她便莫名有股怕意,当下也不敢东拉西扯,只好将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石签和王守财都是村里的混子,游手好闲,也没个固定的活儿干,每天就是招猫逗狗,二人决定得干番大事。

五天前,王守财还在睡梦中就被石签摇醒。

“干嘛啊大半夜的...”王守财打了个哈欠,一看是石签,忍住火没发。

石签道:“发财了,我们要发财了,今天我在山上帮翠儿砍柴的时候,我找到一个山洞。”

王守财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个山洞吗,山上没洞还能叫山洞吗。”

石签道:“不是,你听我说,我在牛角山发现的,那山洞藏的很深,沙子都是金子做的,我专门用草做了遮掩,就是怕被别人发现。我们是好兄弟,有发财的机会肯定要紧着你,一句话,现在跟不跟我上山。”

王守财一寻思自己活成这样也没什么所谓了,万一真要是发财了呢。

于是和石签提着个灯笼就上了山。

俩人在附近转悠了好久,也不知转了到底多久,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王守财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道:“石头,怎么回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说的地方啊,是不是你记错了,我感觉这地儿不对劲啊,咱还是走吧。”

“别他娘的吵,嘘...”石签凝神静听,道:“这没准只是鬼打墙,一泡尿就能解决的事,怕个球,来,跟我走。”

王守财还是满心害怕,不过看着石签这么镇定,也干脆豁出去,两个人提着灯笼,绕了半天,总算找到那个山洞。

从外面看上去还是一条非常狭窄的通道,洞口不断有冷风灌来,阴风阵阵的,王守财直打颤。

石签却不管不顾的,蹲了下去,抓起一把细沙,“你看,是不是金的。”

灯笼在夜间发出幽蓝的微弱的光芒,借着这微光,他也确实看清楚了,这是细沙也是金子啊,砂砾一般的金子。

他蹲了下去,捧着金沙,脸上露出了笑容,石签却不为所动,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黑不见底的山洞。

王守财察觉出他的想法,连忙道:“这些也够了,回去熔一熔也能卖好些钱了,本来就是捡来的,就不要进去了吧。”

石签道:“不要进去?老子早他娘受够了,我和翠儿两情相悦,可偏偏她那寡母横加阻拦,张口就是一百两雪花银,我他娘上哪去弄。”

王守财没多少感情,但也知道好兄弟这心里郁结难解,于是出声安慰了几句。

石签道:“不用安慰我,就只问你自己到底想不想发财!”

说不想发财是假的,但他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必要去涉险啊,谁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鬼东西或者妖魔之类的。

石签道:“你想想,门口都是金沙,难道里面会没金子?我们就干一票,要是拿到金子,对半平分。”

王守财一咬牙,答应了下来,二人提着灯笼往洞内走。

走进去之后就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这条路是一种很奇怪的石料铺就的,但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石头。

通道的内侧有几块大大的岩石,在通道的中央躺着一座大山的怪物,只是那怪物看上去较为虚弱,肚子胀鼓鼓的,身体上面布满了伤痕,血迹斑斑,看上去极其的狼狈。

王守财正要惊呼出声,石签一把将他捂住,“嘘,别说话,待会惊动了它。”

石签大着胆子凑近一步,才发现原来竟是头长着牛角的怪物,看着像牛,可体型又大出好几倍,它肚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似的,看着异常艰难。

连有人类靠近它都没有察觉到。

“金砖....”石签双眼圆睁,盯着怪物身下散落的满地金砖,起码有四五十块这么多。他咽了咽口水,这也太奢侈了,居然用金砖铺地就是为了给怪物当个床?王守财心跳如鼓,上前拉他,“石头我们走吧,这太恐怖了。”

石签一把甩开他的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缓缓靠近。

王守财又扑了过来,“你要干什么?”

石签道:“这怪物正是生产之际,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我要杀了它,拿到下面的金砖,到时候我就是有钱人了,哈哈,我要发财了,王守财,你快帮忙!”

王守财已经懵了,这事儿太缺德,他干不来,但见石签已经疯魔了,他也阻止不了,吓得连滚带爬的出了山洞。

下山的时候还遇到了鬼打墙,直到天亮才下了山,回去后整个人就蔫儿了,躺了两天才好起来。

说到这,王守财已是冷汗淋漓,捧着茶杯小口喝水,安海出声安慰他。

江宁道:“当你身上的毒疮长到脖子上的时候,你离死就不远了。”

王守财闻言,几乎要昏了过去,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立马跪倒在地,露出胳膊,上面全是红色流脓的疮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天气冷,穿的厚也正常,王守财更是捂的严严实实。

要不是江宁这么一说,他把袖管卷起来,哪里会发现这人居然全身溃烂流脓。

说回来和刘氏身上的症状也很像。

楚承业看的心里一抽,下意识往江宁身边靠了靠,只一个眼神,江宁便已明白过来,低声道:“刘氏去讨饭,吃了牛家村里的饭,不过放心,她死不了,燕燕舍不得她死。”

安海也觉触目惊心,当即将他扶起来,“阿财你....这...我爹娘他们呢?”

王守财道:“你爹娘也是这般,现在整个村子都得了这怪病,我这算是轻的了,好些人已经都...”

安海闻言,抓着王守财的手和唇都微颤抖着,楚承业看了江宁一眼,江宁放下茶杯,起身抖了抖袍子,“去看看。”

苏师姐道:“可我们已经传书回去,如此一来岂非又要耽搁。”

江宁道:“耽误不了多久的。”

苏师姐叹了口气:“也罢,身为仙门中人理应如此的。”

第四十二章:砸场子 马车在泥泞路上行驶,车夫说了,至多送到村口,绝不进村。

现在牛家村的事儿虽不说传的沸沸扬扬,但方圆十里的人都晓得里面出了乱子,很有可能是被妖魔鬼怪报复,不敢去沾了这晦气。

一行人只好徒步进村。

王守财一直领着他们来到石签的屋子。

他原先是个穷鬼,不过现在翻新了房屋,扩大了院子,才短短几天时间,就从一间土坯房变成两进的院子。

入户两边是金鱼池,财源滚滚来,装修的也很是讲究,屋外一排柳树,后檐立着一棵大槐树遮阴,整个屋子被笼罩在阴影里。

安海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楚承业身边挪了挪,这小子阳气足,站在他身边,那种阴霾感顿时减少许多。

凶山恶水,前柳后槐,这分明是有人看不惯要故意整他。

柳树和槐树自古都是不祥之物,非但无法驱邪化煞,而且还容易招揽到鬼魂,这些东西只有到了特定的人手上才会发挥一些作用,寻常人即便拿了去,搞不好的话反而会招来恶鬼。

王守财看的两腿发软,他早就说这房子建的不对,可偏偏石签不听,而且每天看到他自言自语的,他心里都发憷。

苏师姐道:“还好还有两尊麒麟镇宅。”

楚承业道:“这里鬼气森森的,我看不像是镇宅,更像是镇鬼吧。”

此话一出,顿觉寒气从地上往外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恰好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吹的枯萎的柳条哗啦啦作响。

江宁朝里面望去,提步上了楼梯,几人害怕,不打算进去,可留在外面仿佛才更危险,只好跟着进去了。

楚承业见她在寻找什么,便问:“江宁,你在找什么?”

江宁走到其中一间屋子门口,门板上却有一层薄灰,就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过了,可明明石签最近还在这里住。

“江....少侠,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江宁瞥眼看向柱子的角落,指了指,“挖出来看看。”

安海和楚承业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直接就上手去挖,苏师姐也紧紧盯着角落里那一方土地。

二人刨的两手脏兮兮的,但很快看到一颗头,一颗牛头。

那牛头差不多有民间煮饭的一口铁锅那么大,双眼紧闭,而且牛角还是金子做的,闭着眼没呼吸,像是死了,又像是随时能睁开双眼。

吓得楚承业啊的叫了一声,坐的老远,反倒是安海显得镇定许多,不过此刻也是脸色苍白。江宁忍不住夸了他几句,安海则更加虚心了,他不是不害怕,只是腿脚发软,连动都没法动了。

王守财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认得?”她一把拽过王守财的手臂,几乎是扔出去的,他踉踉跄跄来到牛头跟前,刚好对着它的眼睛,他惊呼了一声,弹开好几步,“是它,是那头牛,没想到石签居然把牛头埋在这里。”

江宁道:“方才进村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村子直口对直口,成为穿心煞,好的风水讲究藏风聚气,而这个村子,好气藏不住,秽气反而停滞,会让人生病甚至死亡,而来到此处又见这房子犯了诸多禁忌,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镇压这头牛。”

苏师姐道:“这牛似乎修了有三百年功力了,如今镇在此地,秽气停滞,村里人都不会好死的。”

王守财双腿一软,努力站好,“那这该怎么办啊?”

江宁道:“你先回去吧,方才苏师姐给你定了神,不会那么快死,我们还要去安海家里看看。”

从村子里的情况和秽气来看,那黄牛是被人点化了,成了妖,不过在生产的时候妖力全无,所以才无反抗之力。

可看着是有人在保护它,不然的话石签二人也不会转悠很久才找到山洞。外面的金沙子想来就是故意露出来,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却没想到石签贪心也就罢了,居然还动了杀心。

眼下那背后保护那头野牛精的人不会轻易罢休。

是不是人也说不准,反正王守财说话不尽不实,还得去别处看。

安海没有犹豫,他早就想回去了,只是不好说,现在有人开了口,也顺着梯子往下爬,直接带人去了自己的家。

安家夫妇都是老实的,还有一双儿女,小儿子十三岁,大女儿十五岁,见哥哥回来,都愣在原地,半天没敢相认。

直至安海生硬的喊了声爹娘,老俩口才反应过来,顿时过来要拥住安海,却听小姑娘大喊一声,老俩口止住了,离的远远地,摇头道:“小海,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安海不解:“为何,爹、娘,难道你们就不挂念我?”

“怎么会不挂念,要不是当初想着仙师带走你,你能活命,我也不会把你送去天心门....”妇人擦了眼泪,缓过气,“对了,你过的好吗,这些都是你的...”

安海道:“这位是苏师姐、江师妹和楚师弟。”

一家人神情复杂的看向三人,眼里带着光,却又很快暗淡下去,随即道:“你们来的也不是时候,这会子村里正在发疫病,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回头官府要是封了村,即便你们是仙门弟子也...也不好说的。”

江宁坐到院子的矮板凳上,淡淡道:“这不是疫病,是报复,因为你们全村都吃了那头黄牛肉,所以你们都要死。”

安家人顿时呆住,他们身上奇痒,突然发现长了许多毒疮,还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还以为是疫鬼来了,烧了香也依旧没有好转。

安海道:“爹,娘,小弟小妹,你们别怕,这位江师妹很有本事,只要照她说的做,我们都能活下来,但是你们要老实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宁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麻烦把手给我看看。”

妇人犹疑片刻,不敢不从,掀开袖子露出手臂,只见她的右臂上布满着一块块黑斑,而不似王守财的毒疮,而且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

也就是说王守财确实没说真话,他之所以这么严重,是因为他用了金子。

凡是用过金子的人都要死。

安海见她不说话,也有些慌了,忙问:“江师妹,我爹娘不会有事吧?”

江宁道:“需要一种丹药,不过我手里没有,附近好像有座道观,我去借。”

“道观...”苏师姐想起来,立马道:“是不是那座紫云道观?”

江宁点头称是。

苏师姐道:“那紫云观人烟稀少,香火十分冷清,且观主为人古怪,只怕未必肯轻易相借。”

江宁道:“没事,我好好和他说,至于这里,就麻烦师姐了。天黑之前布完阵法,如果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让一条吧。”

苏师姐明白,这让一条便是谁之过与谁承担。

只是生而为人,当真要看到妖怪索人性命而不管吗?

天心门历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可如今这情况还真是让人有些无措,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江宁没多说,踏着七星剑去了紫云观。

要说这剑也实在鸡肋,和万古刀也没法比,要有机会得给自己搞一把武器才是真的,每次都赤手空拳,皮肤都变糙了。

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手背,再一下沉,剑身便缓缓降落,停在了紫云观内。

观内几个弟子见有生人造访,且不像是香客信徒,来势汹汹,反倒像是来砸场子的,纷纷丢了手里的扫帚,大喊:“师父,有人来砸场子啦!”

第四十三章:砸场子(2) 江宁也没阻止他们,毕竟今日来要是谈不拢,自然得用别的办法。

她在树下转了一圈,这棵古玉兰生的极好,生长于此,树干粗壮,大约五百年了,许是开了灵,纵是深秋也没掉叶子,还开了花,花香四溢,凝神安心。

等了片刻,观内走出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他的头发全部变白,看着却是很年轻,皮肤舒展,没什么皱褶,手边还拿着一柄拂尘。

一看到江宁时,上下打量一番,一时也没分清男女,只好道了声施主。

江宁抱着手,笑道:“正阳道长,三年未见,你还是这般...健壮。”

道长微一愣,脸上笑意不减,道:“这位女施主认识贫道?”

江宁道:“何止认识,上辈子交情颇深,今日来是想借你这玉兰花的果子一用,就是不知道正阳道长肯不肯?”

这株玉兰树乃五百年前先师飞升前所种,曾叮嘱过要好生照料,虽没说为什么,那自然有师父的用意,所以这么多年来,开花结果,从不敢随意采摘。

正阳道:“施主要是来捐香油钱的,我们紫云道观欢迎,若是要果子,那恕贫道不能遵从,清静,送客!”

小道士唯唯诺诺上前,道:“施主,请吧...”

江宁道:“既如此我便和道长做个交换,屋里说话。”

她率先一步进了屋,留下一帮道士面面相觑,正阳皱着眉,除了那个女魔头还从没有人敢在他这紫云道观撒野的。

“师父这...”

正阳道:“无妨,为师进去看看。”

门一关,几个弟子就趴在门边听墙角,没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只有拳头打在脸上的闷响。

“这女施主厉害了,居然把师父惹生气了...”

“是啊,听着都感觉肉疼...”

“呼...”江宁打开了门,笑眯眯的:“你们师父刚才答应我了,快帮我摘果子。”

“啊?”几个小道士心中存疑,正待询问,便见正阳道长的两撇白胡子都少了一缕,衣冠凌乱,脸色很不好。江宁笑道:“你这些弟子倒是听话,非得你亲自发号师令。”

正阳道长咬牙,“你到底....你要几个?”

江宁道:“我要一个就够了,作为交换,我帮你解决你心中所忧之事。”

正阳眼前一亮,挥挥手,让弟子们去摘果子,而后则整了整衣袍,带着江宁来到紫云观的后山。

他不时回头瞄上一眼,这女娃娃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而且刚才那手法和七年前那女魔头一模一样,瞧着岁数也差不多,该不会...

江宁抱手跟在他身后,“正阳道长你也不用这样,刚才我虽然过激了些,但现在不是在回报你了么?”

正阳皱眉道:“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借尸还魂呢?”

江宁道:“我死后到天界逛了一圈,天帝非要拉着我做官,我受不了那天界制度,干脆捏了个肉身下来玩玩,你看,我刚一下凡就来找你,正阳道长,我对你可是真爱。”

“.....”正阳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攥的绑紧,捏了又捏,就冲这不要脸的脾性,是江宁那个女魔头不错了,不过这人是怎么在别人的躯壳里活过来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道:“你这具身体不对劲啊...”

江宁道:“我自己的事我清楚,您老先带路吧。”

二人来到后山山腰,有着一个巨大的平台,而这个平台之上盘踞着很多蛇。

扭动着身子缠在一起,都是些幼蛇,看的人头皮发麻。

吞天吐信间带着一股腥气,让人闻之欲呕。

正阳无奈道:“半个月前就已经发现这些了,蛇是家仙,驱逐不得,而且我在师父留下的手札中看到有记载,说紫云观会遇到两个变故,两个机缘,我想这可能就是第一个变故。”

江宁道:“我看不是因为它是家仙吧,是你驱赶不了。”

正阳汗颜,事实确实如此,他并非没有能力驱走这些蛇,只是....每每驱逐之后第二天还会出现在这里,这些东西也不进攻,便是盘踞于此,日益增多,这么下去紫云观就干脆改成蛇山好了。

看他一副吃了死苍蝇的表情,江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念着多年的交情,这个忙她是应该要帮的,更何况人家还给了自己玉兰果呢。那可是圣宝啊。

正阳道:“你有办法?”

江宁道:“这世上还没有能难住我江宁的事。”

正阳道:“话可别说太满,你现在这身体...难道...”

江宁笑笑不语,用刀划过掌心,鲜血滴落,她提步走进蛇群,大约是对她鲜血的忌讳,蛇裙开始收缩范围,她走一步,它们就退一步。

正阳喜极,女魔头当真有点法子。

而下一刻,却见江宁抬脚踢向蛇头,蛇身瞬间被她踢飞撞到洞壁上。

正阳皱眉:“我收回刚才的话...”

江宁道:“急什么。”

黑紫色的气息自她脚底蔓延,她盘坐于中央,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随着咒语声响起,她身边的黑紫色气息开始凝聚。

蛇群躁动不安,到处逃窜,顺着山道溜下了山,乌压压一片黑色蠕动身躯,整个场面实在壮阔。

江宁睁开双目,如同深夜中的寒星,静静凝视着蛇群遁走的方向,背着手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胆敢再来紫云观撒野,下次我就亲自登门送份贺礼。”

正阳闪身躲过蛇群,底下传来弟子们的惊呼声,他皱着眉头,这蛇群下山还得了,会吓坏路人的。

也顾不上江宁这头,急忙去处理蛇群下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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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村被夜色笼罩着,村民们身上的毒疮黑斑又开始发作,痛的彻夜彻夜哀嚎,安海守在父母床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苏师姐踏着夜色回来,楚承业连忙迎了上去,“师姐,阵法都布好了吗?”

“嗯,已经布好,江师妹还没回来?”

楚承业摇头道:“还没有...都去了这么久了,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苏师姐道:“再等半个时辰还未回来我便去紫云观寻她。”

听得外面二人对话,安海冲出来,跪在苏师姐脚下,“师姐,你帮帮我爹娘吧,他们痛的不行,我用法术也不能帮他们祛除痛苦,哪怕是片刻,你修为比我高,你一定有办法...”

苏师姐将他扶起来,“安师弟,不是我不帮忙,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自己吃下的恶果就必须得承担,除非现在找到江师妹说的那种药,却也只能缓解片刻疼痛而已....”

安海闻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心如死灰。

大家都坐在外面,等待着江宁回来,也等着那背后的东西出来。

就在这时,夜色里忽然跑出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满身腐味。

安海认出是王守财,连忙上前,“怎么了?”

王守财道:“出事了,石签疯了,他在啃牛肉,啃了牛还啃人,小翠,小翠...你们快去看看!”

安海提步就想去,苏师姐知他想在这里陪父母,于是道:“我去,你守在这里,江师妹若是回来便立马传音给我。”

“好,苏师姐你千万小心。”

楚承业自不想错过这么一桩事,连忙道:“苏师姐,我和你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我看这石签搞不好就是被附身了。”

第四十四章:黄牛妖(1) 石签请了几个轿夫抬着大红花轿过来,非要娶小翠过门。

哪有大半夜成亲的,小翠的母亲当然不肯,而且因为连累村里人害病这回事,觉得他人品不行,再加上小翠也不喜欢他,就明确的拒绝了。

石签气不过,去小翠家里理论,两厢争执间,一口咬掉了小翠的耳朵。

村民们赶来时看到这一幕,只看到小翠捂着耳朵在那里痛哭,全都吓坏了,纷纷叫嚷,有人报官,有人拉架,有人劝架。

几个身强力壮的已经上前阻下了石签。

石签双目呆滞,看着大家乱作一团,脸上带着森森笑意。

小翠的母亲更是当场就昏倒了,几个人合力把石签捆在磨盘上。

楚承业带着苏师姐挤进来,看到这番景象时也是一愣,他赶紧在身上摸了摸,找出来几个瓶瓶罐罐的,倒出几粒丹药给小翠服下。

苏师姐眉头轻蹙,环抱着小翠,“没事了,没事了...”

小翠埋在她怀里呜咽哭泣,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好疼啊,好疼呀,我受不了了...”

她哭喊着捂住自己的耳朵。

楚承业愤恨不已,上前就给了石签几个拳头!

石签依然只是笑,痴痴地笑,丝毫不觉得痛。

楚承业气昏头,拿起板凳给他砸了过去,“让你笑,让你笑!”

苏师姐安抚好小翠,转头对楚承业说:“你生气也无用,他现在是被迷惑了心智,这是报应,却没想到居然会应验在小翠身上。”

楚承业道:“那小翠的耳朵...”

苏师姐垂眸,摇摇头,不言不语。楚承业气的浑身发颤,可是却全无办法,因为还要留着石签这条狗命引那人出来。

他深吸了口气,又上前给了石签两拳。

苏师姐见此,赶忙劝止:“算了,不要打了,小翠伤势更严重,得先止血,你进来帮我忙。”

楚承业这才停手,看着小翠捂着耳朵,半边衣服被鲜血染头,他心中一痛,弯腰将她抱进屋。

被捆着的石签仍是傻笑,双目完全变黑,一点眼白都没有,他挣脱了捆着的绳子,围观的村民们大叫一声不好,那石签如箭一般冲进了牛棚。

对着牛屁股就是一顿咬,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牛疼得嗷嗷乱叫,但却不敢反抗,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控制住。

一块生牛肉被他撕了下来,嘴里不停在嚼。

众人见状,瞬间呕了出来。

江宁沉下剑身,落到屋外,快步朝石签所在的方向走来。

石签又撕下一块生肉,眼睛吃的凸起,江宁见不惯,塞了张符纸到他嘴里,“好吃吗?”

他麻木的看了江宁一眼,顿时只觉口腔里好像有无数银针在扎一般。下一刻就痛的在地上打滚,脸色变成猪肝色,满脸扭曲的表情,嘴巴里不断吐着白沫。

江宁看向众人,道:“都先回去,解药已经寻来,会挨个发放,今夜无事不要出门。”

交代完毕她便拽着石签往石家走,一切因他而起,就该由他而结束。

石家,前排的柳树已经枯死,白天还好好的,现在却已经是黄叶飘零,树木干瘪、枯萎,显示出一副颓废之色。

跟过来的安海也不禁缩了缩脖子,看着这座屋子像鬼宅一般,风声呼啸又像厉鬼嚎哭,他不敢多看,直跟在江宁身后。

江宁道:“怕什么,心中无鬼自然无鬼,除非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

安海急忙道:“就只上次一次,之后我就...我...”

江宁道:“算了,我也不想听你解释,我这个人向来记仇。”

安海呆住,回过神来,她已经拽着石签走了进去,石签跟个小鸡仔一样被她扔到了地上,按在之前埋牛头的位置。

“这是要做什么?”

江宁道:“等。”

树枝、杂草随着微风轻摇,一道身影快速掠过屋檐落到院子来,他移动速度极快,只在眨眼间就落到院子,身后跟着一只半人半妖的黄牛。

黄牛的身躯极其高大,体长达到四五米,一身金黄的皮毛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头上有着一双血红色的牛角,他脸色阴沉如水,双手紧紧的握拳。

进屋之后便一声怒吼,一股强烈的气劲从他的双掌喷薄而出,将地面上的一块砖石震碎。

安海堪堪稳住身形,祭出飞剑,严阵以待。

江宁脸上无风无波的看着这还没修成人形的半妖,只是后退了两步,道:“你不能在这里大开杀戒。”

黄牛妖来势汹汹,可这会子气焰却减弱不小,但目光却更为坚定,“他杀我妻儿,村里人分肉而食,我必须要报仇。”

江宁道:“如果你非要报仇,那我只能阻止你,但你打不过我。”

黄牛妖道:“倒是奇了,你也不是纯正的活人,为什么你不帮我,反而要帮那帮蠢民?”

江宁道:“我是人,你是妖,站在对立面,我也没办法。”

黄牛妖冷笑:“你居然把你当人,好,那今天就算我废了这条命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你有本事就来阻止!”

江宁没说话,右脚轻轻踏地,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身形一转,右腿横扫而出,踢向黄牛的腹部,黄牛妖见状双臂交叉挡在自己的胸口。

紫黑气息缠绕着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充斥着浓烈的杀意和震慑力。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黄牛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撞击在墙壁上,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肚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招得手,江宁并未展开攻势,而是走向黄牛妖跟前,低声道:“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伤人就是你不对,究其原因罪魁祸首是石签。既然我是人,那自然会用人的方法帮你讨回来。”

黄牛妖闻言,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你是说...”

江宁道:“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我不想伤你性命,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执意不珍惜,那我只好动手了。”

“看来这位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啊。”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一道青白色的影子陡然落到她跟前。

安海下意识站了过来,取剑出鞘,警惕的看着眼前人。

青年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不用紧张,我也是人。”

江宁道:“你既然也是人,怎么和这种半妖厮混在一起?”

青年道:“这个说来话长,我也很是同情这位妖兄的遭遇,想想这些人类当真是恶劣,为了一己私欲,杀了他妻儿取金,你说,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吗?”

江宁道:“我说了,就算该死也得用活人的方法,你也是活人,既然你如此想帮忙,不如就交给你好了。”

青年闷声不语,感情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江宁提起石签,一个盒子从他怀里掉落下来,她用脚踩住,裙摆遮盖,神情淡定:“那这罪魁祸首可就交给你了,再会。”

第四十五章:黄牛妖(2) “....”青年男子面色很是不好,一双狐狸眼不停在江宁身上游走,试图看出点什么,但他什么都看不到,可刚才明明感受到一股空前绝后的力量,那股力量是从何而来?

江宁带着安海走出门,安海回头看了一眼,问:“我们真的把石签交给那人啊?万一他们杀了怎么办?”

“这种人本来就该死,杀了就杀了。”

安海道:“可我们是仙门中人,理应守护苍生,怎么能....”

江宁道:“那人不会杀的,放心好了,要是他杀了就无疑是打自己的脸,现下要先解决村里人中毒的事,去看看楚承业安排的如何了。”

回到安家,楚承业和苏师姐已经熬了一大锅药,各自分发下去,这药再神也不是仙丹妙药,总需要一个恢复的过程,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三月。

别的她不管,只要解决了就行。

楚承业道:“你身上怎么有血,那妖怪来了?”

安海道:“可不是,还带了个帮手呢,我跟你说,那帮手可厉害了,一击拳就是数道猛烈的罡风,刚才我可真是勇猛无比,你知道吗,我一拳过去,那黄牛妖痛的嗷嗷叫,紧接着再....”

他叽里呱啦讲了一堆,把自己说成一个英雄,只字不提江宁。

偶尔提起一句,也是因为他英雄救美的事迹。

苏师姐知他在胡扯,偏楚承业还听得认真,她朝江宁招了招手,俩人进了屋,安家父母服下解药后已经好了许多,身上的黑斑在退却,此时已陷入了昏睡。

江宁走到其中一人身边坐下,掀起袖子,黑斑在退散,却又像是在活动,长了一张眼睛,正要生出嘴巴来。

苏师姐道:“我刚发现的,猜测是因为服用玉兰果的缘故。”

江宁道:“嗯,紫云观那棵玉兰树有五六百年历史了,虽然没有开智,可现在结出来的果子加上各种因素,也是带有灵气的。”

苏师姐道:“那就相当于给他们体内的黑斑渡了一口灵气,所以催活了?”

江宁嗯了一声,得到准确答案,苏师姐又开始忧心起来,“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江摇了摇头,她也不太清楚,不过看着苏师姐如此担心,取出来便是了。

她手指自那男孩手上滑过,黑斑如皮肤一样脱落,拿在手里宛若面皮。

苏师姐道:“这若是拿来易容倒是极为不错。”

江宁道:“我看着可以做个刀鞘。”

做个匕首的刀鞘。

“净瞎扯,那黄牛妖的事就这么算了?石签也不管了?”楚承业听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安海这厮简直胡说八道!

安海尴尬的走了进来,却见自家人正躺着,他也是奇怪,连忙走过来,“不是说解决了吗,为什么我爹娘他们都不醒?”

原以为这会子父母应该安然无恙了,会和以前一样,准备一锅吃的,所以他才在外面耽误这么久,结果没想到父母还没醒,还居然昏迷了!

江宁道:“哪有药到病除的,都有个过程,如今黄牛妖的事倒是解决了,但村子里的秽气还得排出去,师姐,你这个阵法大约需要多久才能排完?”

苏师姐道:“差不多一个月左右,你是担心在这段期间再有人生病?”

江宁抱着手:“不是,我是担心....算了,时候不早了,大家休息吧,明日好启程。”

安海道:“明天就要走?那我还能来得及看我父母一眼吗?”

看看二老的情况,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黑斑和毒疮都在慢慢消散,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点了头,安海这才松了口气,给三人安排了住处。随后搬来一张小椅子守在床前,时不时还起身去照看一下弟弟妹妹。

三人便也就退了出去,没再打扰。

苏师姐累了一日,又是煎药又是布阵,确实体乏,径直去房间休息了。

院里就三间小屋子,楚承业注定是要打地铺的,他倒也无所谓,把自己的床搬到了江宁房门口,这种时候,跟江宁住在一起比自己睡一个大房间要安全的多。

他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江宁抬眼看他,“有屁就放。”

楚承业喜极,屁颠屁颠跑到她床边,“你怎么知道?”

江宁笑了一声没说话,转身拿出一个盒子,楚承业凑过来看,“这是什么?”

“蛊卵,从石签身上发现的。”

就是之前拽走石签的时候,就发现他脉搏和气息都不对,原来是蛊卵在作祟。

楚承业道:“蛊卵?是有人对他下蛊?”

江宁道:“这种东西类似于人的血肉,一旦长成就会相互依附,此物最大的特点是能瞬息逆转经脉,将人变得强大,突破极限,且这蛊卵会在短时间内迅速繁殖从而变成蛊母,到那时便会跟着一个人直到死。”

楚承业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显然是有人刻意这么做?

他忽然想起安海说的那个青年男子,“会不会就是你遇到的那个人?”

江宁道:“应该不是...对方下蛊卵,志在改变石签,我觉得是想操控他...”

若是一个人长期处于这样的状态,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嗜血杀人,那他会变成什么。

毫无人性的魔,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没有理智没有思想。

她将蛊卵收起来放在胭脂盒里,暂且先留着,指不定就会有别的用处。

楚承业也觉得心惊,要是多几个这样的人,那岂不是要天翻地覆...

他抱着双腿,忽然问:“对了江宁宁,那石签接下来会如何?”

江宁道:“他会肠穿肚烂,毒疮满身,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因为蛊卵已经被我取出,很快就会死,但死之前应该让官府来定夺,毕竟他作恶在先。”

楚承业恍然道:“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活人的方法?”

江宁道:“好了,睡觉,你离我远点,到门口去。”

原本打着马虎眼子,最后还是被赶了出去,楚承业灰溜溜到了门口。

江宁知他胆小,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大的毛病,所以也就由着他了。她转过身,闭上了眼,进入识海之中,青灯黯淡无光,但她的修为却是有长进的。

“灯灵,你是不是不对劲?”

灯灵活络过来,青灯便一闪一灭,“有种东西撞开了我聚集的灵气。”

江宁道:“你是说阴煞秽气?”

灯灵道:“我不知道,那黑气一直缠着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需要修复....会陷入沉睡,别忘了百日之约...”

青灯熄灭,一点光辉都没有。

江宁睁开双眼,摸着盒子,指尖不停敲击在盒子上。

一连串的事情,看似意外,可遇到的每个人都像是刻意安排。

她冷笑一声,“管你打什么主意,别妨碍我重建戮仙门就行。”

“嗯...烤鸡,别和我抢,都是我的!”楚承业睡的酣甜,梦里全是吃的。

江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一个人要是被卷进来,要是无人护着只怕会很惨,不过好在,天心门尚算一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不去想这些,闭上眼睛睡觉,刚合上眼,那道青白色的影子就落在门口。

他手里握着一把扇子,笑眯眯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江姑娘,我有事想和你谈。”

江宁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没什么好谈。”

男子不急不躁,继续道:“石签我已经送回来了,其实你早就知道即便不插手他也会死,对吗?”

江宁只手支颐,斜眼看他,“所以呢?”

男子道:“所以以将姑娘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我与我合作,萧某定会达成你的夙愿,无论你想要什么,乃至长生。”

江宁道:“没兴趣,你赶紧走,要是被我同门发现,我可就洗不清了。”

男子道:“你不是一个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江宁摇头:“你想错了,我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代高人,高人都是独来独往,只有你这般的劣等货色才想要抱团找族群。”

男子脸色铁青,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青。

好一会儿,他才冷笑:“其实你我并无不同,我追求长生,而你追求权力。”

江宁道:“不一样,我比你好看。”

“.....”男子抿了抿唇,疯狂扇着扇子,试图扇灭心中怒火,最后踮脚离开了院子,却留了句话下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鬼都不想和你见面!”江宁起身关了门,一屁股坐在床上。

修仙的尽头不是飞升就是长生,只要能不生不死,飞升成神是迟早的事,所以民间多有教派炼制各种长生不老丹。

连古时皇帝也为追求长生而痴迷五行之术,可见能长生活下去,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妖甚至任何灵长类的动物都是一种不小的诱惑。

江宁皱着眉,理出了些许头绪,刚才那个男子恐怕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如她所修的灭海琉璃长生诀一样,到达一定的境界就再也看不出修为几何。

第四十六章:实验 如果没猜错的话,石签就是那男子造出来的实验者。

只是这实验的究竟是长生还是别的,就猜不透了。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世上哪有真正的永生,即便是神也有天人五衰,就连她苦修的灭海琉璃长生诀,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这门功法每修炼一重都要锻造一次肉身。

千锤百炼、刀山火海,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突破境界,每突破一次都要经受这般苦楚,非常人所能忍受。

老门主修炼至第七重就再也突破不了,临终遗愿是希望江宁能参悟第九重,只是她当时也只是到达了第八重的境界,不必修出金丹也能肉身成圣。

只是这修炼心法尚有弊端,她始终无法突破第九重。

对于一个修者而言,无法突破自己才是最悲哀的。

也因此她才会痴迷其中,闭关修炼,而最后死于非命...

如今重活一世,却是顿悟许多,人人都想长生,却未必能长生,执念太深,不过是把路越走越窄。

兴许真要如楚承业这般的赤子之心,才能领悟仙道通达四个字吧。

她瞥眼看向楚承业,拿了床被子给他盖,夜里寒凉,人睡着了容易受寒。随即才爬上床睡觉,躺了半天,数了上千只羊才睡着。

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所以睡不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皮肤,这身体倒是不老...

说起身体的事又不自觉想起闻风讲的那个故事。

她翻了个身,算了算了,这和行善积德没什么关系,睡觉。

这一睡直至中午才起来。

村庄里升起炊烟,人们都已经开始做饭了,天公作美,还难得的出了一次太阳。

此次的事情除了安家父母知悉详细内情以外,别的村民都只是一知半解,为避免生出别的事端,就以中邪糊弄过去。

反正现在也已雨过天晴,如今天的太阳一般,扫去了心里的阴霾。

安家小闺女在厨房帮忙,见楚承业又是切菜,又是炒菜,整套下来简直行云流水,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一个劲儿傻笑。

楚承业切了青笋,又切了一块猪肉,忙活完了才问:“安然,木耳泡好了吗,顺便再给我准备些姜末和蒜末。”

农家女孩大多无名,都是姓氏加排行命名,说是女子轻贱,这样也不会娇气。

其实要楚承业说,这根本就是剥夺了最基本的人权。

连安家也是如此,所以他才偷偷给安二妹取了个名儿,经了这遭,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能够安然才是最重要的。

安然还没回过神,楚承业见她不说话,只在那傻笑,伸手在跟前晃了晃,“你不会又中邪了吧?”

“楚哥哥叫我?”她回过神,抬起脸,一脸疑惑的看着楚承业,“你刚才让我做什么?”

楚承业笑了笑:“没事了,你肯定被吓坏了,不行还是再去歇会,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安然道:“这怎么行,让你这个客人下厨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甩手不管,刚才是要木耳吗,已经泡好了,楚哥哥你看行不行?”

楚承业看了一眼,点了头,安然这才按照他说的要求切细成丝。

铁锅辣红了,他挖了两勺猪油,把肉丝放进去炒香,再加入葱姜蒜爆香,再依次下入青笋、黑木耳,一勺酱油,少许盐和糖,翻炒均匀。

锅内热气喷薄而出,将整锅菜全都包裹,一股浓郁的肉香飘荡在空中。

安海进来端菜,一道道摆在了桌上,安家父母恢复了些许,只是看上去仍有菜色,见楚承业长得一表人才,又会下厨做饭,心里不胜欢喜。他刚端着一碗汤出去,便被安母拉着坐下,笑眯眯的问:“楚少侠,你今年多大了?”

楚承业答:“十六啊。”

“十六啊,真是个好苗子,像少侠这般的人应该很多姑娘喜欢吧...”

安海听出端倪,连忙道:“娘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修行中人不理会俗世....”

安母道:“那是你,我看楚少侠便是尘缘未断,对了楚少侠,你家住哪里啊?”

这些问题怎么那么像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伯伯婶婶经常问的问题?

他如坐针毡,朝江宁抛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江宁看到了,却假意看不见,埋头吃饭,楚承业攥紧了拳头,好你个江宁,见死不救,记仇本上再添一笔。

安母问的越多,安然的脸就越红,直至最后低下了头。

安海自知配不上人家楚家,于是道:“对了,苏师姐还没来,我去叫她...”他刚起身,看了看楚承业,道:“楚师弟,要不还是你去吧。”

楚承业朝他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连连应声去了。

他一走,安母又继续打听,见江宁和楚承业关系好,这些问题自然就问到她头上了。江宁道:“哦,楚师兄确实是个根正苗红的少年,不过可惜他修的是葵花宝典。”

安母愣住,疑惑的看向安海,“小海,这葵花宝典是个什么啊?”

安海皱眉,这话本里的东西江师妹怎么也随便拿来乱说?

他小心解释道:“这个葵花宝典是一门绝世心法,据说...”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就是葵花宝典的精髓。”

安母目瞪口呆,这番话太出乎意料了,完全就看不出来啊...

安父也被安母这态度给弄的前后不是,随即道:“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这次的事情是我们贪便宜错信了人,这才遭了殃,江姑娘,你虽是个女娃,可我瞧着本领却是大的很,小海也和我说了,之前种种是他对你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说到此处,安父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乡下人也不懂那些个礼数,这次是你不计前嫌跑山跑远救了我们的性命,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感谢你,请姑娘受我们全家老小一拜!”

安母和其余两个孩子也都一脸感激的望着她,安父的眼眶中还隐藏着泪水,只有最小的儿子还有些懵懂,但也知道眼前人就是大恩人。

江宁并不觉得意外,以前做门主的时候不知被人跪拜多少次,于是淡定的将他们扶了起来,“是应该做的,不用如此大礼。”

安海也道:“江师妹,以前的事是我嫉妒心作祟,其实我...”

江宁道:“算了,不用多说,吃饭。”

安海笑了笑,“好,吃饭,这是楚师弟炒的菜,真看不出来他一个公子哥居然有这么好的厨艺,以后要是不修真的话去开个酒楼,肯定生意爆满。”

你错了,他不修真的话是要回去继承家产的。

“楚哥哥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安然起身离桌,刚踏出门槛就见二人走了过来,她笑靥如花,“楚哥哥,苏姐姐,你们快请坐,这菜是楚哥哥炒的,不过这汤是我娘熬的,她做的最好的就是这南瓜甜汤,你们快尝尝。”

苏师姐点了点头,坐到了江宁旁边。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香气,侧面看去,五官立体又饱满,皮肤光洁,不沾烟火,总觉得哪里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化。

她吃了几口,掐了掐自己的腰侧,便放下了筷子,淡淡道:“我们今日便要启程了,此次实在耽搁太久,不能再多留了。”

安海闻言,默了默,不舍的看了父母一眼,点点头称是。

一听是最后一顿,江宁和楚承业本着节约的传统美德,吃的干干净净。

安母略有些嫌弃,也幸得是个不干净的男子,再加上这分量,要是不会赚钱的话闺女跟着他准会饿死...

楚承业抹了抹嘴,看安母眼神奇怪,于是冲他笑了笑。

安母大受震撼,怎么连笑容都这么娘...她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懂这些修士,为了增进修为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好好一个孩子就这么毁了。

想到这里,她目光不由移下几寸,楚承业被她这么看的发毛,眼睛往下瞟了瞟,自己这衣服是上好的料子,才买的,除了被刘氏扒拉过把衣袖弄脏以外,下裳应当是没问题的吧,怎么这安伯母的样子就那么怪异?

安海咳了一声,道:“苏师姐,麻烦你们先等等我,我想...我想与父母话别。”

第四十七章:告别 苏师姐无声应允了,起身走了出去。

江宁也跟着起身,三人等在村口,她抱着手倚着假山,“这安海自小离家,按理说和父母应该没什么感情,还话什么别呢?”

楚承业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纵使内心再强大的人也希望有一方净土,一个港湾包容自己的脆弱面。何况安海这种情况,他应该更想家才是,你想想,世上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要不是逼于无奈安家父母也不会让孩子去天心门啊。”

江宁道:“有,刘家夫妇。”

楚承业:“.....”

三人坐着等,眺眼望去,村子的生气在逐渐的恢复,村口还有一座土地庙,矮矮小小的,楚承业跳起来摘下树上的橘子走了过去,将橘子整整齐齐摆好,又摆了摆,嘴里念念有词的。

“谢谢....”

楚承业愣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好像看到土地泥人睁了眼睛,还说了话。他急忙回头去看江宁,“江宁,苏师姐,你们有没有听到刚才有人说话?”

江宁瞥眼看向土地庙的泥塑,土地庙中的泥塑已经被烧焦了,但眉目依旧和善,隐约有股祥瑞之气。

她眼神暗了暗,移开目光,“没听到。”

苏师姐眉头总是皱着,也道了声没听到,神情又冷凝下去。江宁也察觉到了,师姐和前两日好像有些不一样,气质和态度乃至容貌都有了改变。

之前她的鼻梁高挺,但过于笔直,如今有了些驼峰,眉毛也细了一些,整个人更精致了。

精致的有些不像人。

江宁收回目光,按照苏师姐这般修为应当没事,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楚承业又摘了个橘子剥着吃,香气扑鼻,诱人致极的果肉就尽收眼底,他两口塞进嘴里,“这人怎么还没来...”

江宁道:“人家要话别。”

楚承业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不过他没敢说,百无聊赖的等在那,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身上长满恶疮的男人走在田埂上。

蓬头垢面,泥巴覆在头发上,遮住了脸,完全看不清长相。

手里还握着两条鱼,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浓浓一片腥气。

走近了才看到他嘴边的鳞片,带着血渍,腐气腥气交杂,扑面而来。

楚承业只觉胃海翻涌,当场就吐了出来,他虚弱的靠在江宁身边,“我这辈子恐怕不会再吃鱼了....”

江宁道:“这只是刚刚开始。”

楚承业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石签?”

江宁嗯了一声,看着石签转头往小翠家里走去,他嘴里喃喃念着:“鱼,鱼给小翠吃,小翠喜欢吃,喜欢吃鱼。”

楚承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明明是他把小翠耳朵咬掉一半,如今疯成这样却又记得她喜欢吃什么,还要给她送过去。

不过想来小翠应该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没等多久,安海大包小包带着东西过来,身后还跟着安然。

楚承业上前打了个招呼,这才发现安然也挎着个包袱,道:“安然姑娘这是要去哪,你也要和我们一起上路吗?”

安然看他的眼神不再热烈,可以直视他了,道:“圣火教在招生,我想去碰碰运气,也许能够像大哥和你们一般,学点本事,到时候就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保护家里人了。”

楚承业欣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果然有出息,也不枉我给你取的名字。”

安然笑了笑,道:“只是与你们却不同路,大哥,你们千万要保重。”

安海点头道:“那你和小翠也要小心,这是传音符,你务必收好,口诀我已经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哥哥说。”

安然仔细收好,兄妹二人又说了会话,四人才重新启程,离开了村子。

四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村里人默默相送,直至彻底消失,才各自回家。

这些是安家父母早先说过的,这些修士都不喜欢和人牵扯太多的东西,因此原本打算各家各户送点什么东西的,也都只能想想作罢。

楚承业接过安海怀里的花生,一边剥壳,仰头丢进了嘴里,道:“对了,前面就是莲华镇,我们回去之前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吧。”

江宁道:“莲华镇的瓜子不错,好吃。”

安海忍不住道:“你们二人这么喜欢吃,以后找的道侣得多有钱才能养得起?”

楚承业不以为然:“我需要被养?”

安海黑着脸,道:“那江师妹呢?”

江宁道:“好端端的怎么扯我身上了,你们没有听过一句话么?”

众人齐声问:“什么话?”

江宁走在前头,衣袂翩翩,道:“要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拖家带口多麻烦,还是一个人好,遇到劲敌打不过就跑。”

二人皆道:“你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哪来的逻辑...”

苏师姐却深以为然,道:“一见钟情,再而衰,三而竭,情之一字最难勘破,多少人修到一定境界却始终勘不破一个情字,最后贻误终身,所以我们修行最好是斩红尘,灭六亲。”

话题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安海刚离家,心里本就不是滋味。楚承业观察仔细,随即道:“还是说说瓜子吧,莲华镇的瓜子多买些,回头上课的时候好吃。”

“看来你很久没被刘峰主揍,皮痒了,敢在他的课上吃瓜子?”

“阿嚏~”刘志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抬头望了望窗外,发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几个小娃娃不是传信回来说解决了吗,怎么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见人影。”

傅远道:“师兄你也年轻过,难道还不能体会么,这些小辈有机会出去见世面,哪里会这么轻易肯回巢。”

刘志阳摇摇头,紧紧盯着桌面,道:“哎,说起来我们当初历练的时候,一晃过去好些年了,人一老就喜欢怀念往事,哦对了,灵蕴师妹,说起来这回你的徒儿可真是办了件好差事。”

叶峰主想逍遥峰的峰主,叶灵蕴,主管衣食等等,峰内大多都是女弟子。

她一听这话,哪里不知这是师兄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随即道:“说起来这个叫江宁的孩子资质倒是极好,连我最优秀的徒儿和她在一起都只得沦为配角。”

出尘子喝了口酒,笑眯眯道:“那你们可查清楚了?”

傅远道:“自然是查清楚了,这小丫头在金陵的柳河镇出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跟着一个道长长大,后来那道长死了,恰好我们天心门正在招弟子,这不,赶上了。”

第四十八章:想起来了 出尘子道:“我倒是挺喜欢这个丫头的,对我口味,回头两年修行结束,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刘志阳道:“哎,早知道是块宝,当初在我青竹峰的时候我就该把她收入门下的。”

出尘子道:“那也是你识人不清,这么块宝玉你居然没发现。”

几位四位长老神情严肃的坐在大殿内,紧紧盯着桌面。

刘志阳额头渗出细汗,随即道:“以前也不是这般,大约是突然开窍了。”

“碰!”叶灵蕴立即捉住一张牌,“三条!”

刘志阳牌一推,“这没意思,不好玩。”

叶灵蕴道:“就算你不玩也得先把钱结清啊。”

刘志阳不舍的翻出荷包,倒了一堆灵石出来,叶峰主挨个挨个数,眉开眼笑的,“今儿个运气倒是真不错....”

傅远倒是没觉得什么,输赢都无所谓,最重要是开心。他洗好了牌,转而问道:“这次角斗场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出尘子道:“是啊师妹,今年这回皇帝会亲自前来,你可都安排好了?”

叶灵蕴道:“师兄这是什么话,早早就安排妥当了,就等他下榻了,我瞧着等掌门出关了,皇帝也差不多该来了。”

傅远和出尘子听了这话,也就放心了,毕竟天心门和朝廷还是多有往来,不止是天心门一家如此,当下这时局,戾气横生,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因此培养出一批幻师。

这些幻师大多都是世袭的,尤其以席家、南宫家为首,分别主理镇妖司和阴阳司,为朝廷和百姓做事,官权很大,直接归皇帝掌管。

为了提升幻师们的力量,皇帝会选拔出一些天赋好的孩子送到各门派去学习,除了天心门以外,其余四大仙门也都有朝廷的弟子。

叶灵蕴道:“这皇帝老儿的算盘倒是打的叮当响,让我们帮忙教徒弟,教会了最后还不得拍拍屁股走人。”

傅远道:“师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至少朝廷也给了我们资助和管辖的城镇范围,如此山门宽裕,也利于我们发展啊。”

叶灵蕴忍不住叹息,“修真一途,当真衰落了。”

出尘子道:“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种规则都持续了百年之久了,早该看开了....”

“师父。”

一听这声音便是钟子秋的,出尘子立马收了酒壶,“别说我来过啊,先走了。”

他掐了个诀,身形一转,便凭空消失。

傅远笑道:“这个三师兄,到头来居然怕自己的徒弟。”

叶灵蕴道:“那小师弟你又何尝不是呢?你家瑶瑶来了。”

“.....”傅远腾的一下起身,见外面无人进来,这才整了整衣衫,咳嗽了一声:“夕阳快落山了,我想起栖霞峰还有很多公文没批,师兄师姐,小弟我先告辞了。”

他出了门便御剑而行,转眼间就回到了栖霞峰,刚要准备进执事堂,便看到席玉抱着一堆书眉头不展的往自己房间去。

看来是这徒儿有心事了,莫非是因为....他想起以前的事了?

“瑶瑶。”

“义父,你回来了...”姚瑶藏了藏身后的东西,笑着迎上去。

少女本就生的貌美如花,一举一动,更是俏皮可爱。

傅远看她这模样,心里也宽慰不少,还担心她会因为之前三耳的事导致心态变化,郁郁寡欢之类的,看如今,却是自己白白担心了。

他瞥眼看向身后,“藏了什么?”

姚瑶道:“师父当真火眼金睛,是给席师兄的,听说人间的皇帝要来做客,所以我给席师兄准备了一双鞋...到时候角斗场上好一展风采嘛,也让人间的皇帝看看我们天心门教出来的孩子多厉害,给我们争光啊。”

少女心事藏不住,哪里是给仙门增光,是想送人家鞋子才是真。

对于这些事,傅远并不怎么过问,修真界也并不排除找道侣,倘若当真能因结了道侣而将席玉永远留下,也是件好事。

当然,这个想法十分渺茫。

傅远苦笑一番,随即道:“那义父就不打扰你了,对了,你师兄这次回来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姚瑶仔细回想,师兄回来有几天了,和往常一样,教授新晋弟子,要不然就是帮着师父处理栖霞峰的一些琐事,没什么特别。她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啊,师父怎么会这么问?”

傅远道:“你也知道五年前你师兄所做之事,是他的心结,唯恐误了修行,所以才给你师兄服下忘忧草,时隔多年,怕药性不在,所以...为师是不希望这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去影响他的心性。”

“我明白的,其实正邪本就对立,就算欺骗了那个女魔头又如何,师兄是为民除害,可他偏生走不出来,险些为了一个魔教妖人毁了自身道行,还是师父你英明。”

“小丫头,好了,不耽误你了,且去找他吧。”

“那我去啦师父。”姚瑶点点头,怀揣着鞋子走进席玉的房间。

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男子背光而站。

他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支笔,只是落在黄符上迟迟下不去。

画符最重要是静心,可他现在却没办法静下心来。

这次回金陵并非是宫里有什么大事,而是席家的人已经打听到曾经那位画师,所以才立马回去找人。

三年前就已经在留意那个画师的行踪,据说有一次经他所画之人,竟从画中活了过来。

原以为是怪谈,直至他亲自去看过才相信。

只可惜这人行踪飘忽不定,这次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却是在路上耽搁住,就晚了一步。

他烦躁的扔出手里的毛笔,墨水溅到了素白的袖袍上,他眉头微一蹙,走到盆子边上清洗。

姚瑶在门口呆了片刻,这才小心问道:“师兄你心情很不好?是不是这次回去办事没办好啊?”

席玉洗完衣袖的墨渍,淡淡道:“没什么,我要去山下一趟。”

姚瑶道:“师兄是去祁连村吗?那边已经净化过了,戾气不会浸染故人坟的,何必还跑一趟,对了师兄你看,这是我拖逍遥峰的师姐们帮忙做的靴子,用的是是三品灵鹿的皮,又保暖又轻便,马上冬天了,你穿着正合适。”

席玉道:“冬天还早,我先走了。”

“师兄等等,你鞋子还没试,师兄!”

姚瑶追了几步,终究还是没能拦下师兄,她看着手里的鞋子,满脸惆怅。

为何师兄如此紧张一座破坟头?

每年三月三都去祭拜,而且这两年尤为殷勤,到处寻找死而复生的法子。

难道...

她吃了一惊,被自己想想法吓到,难道这就是义父说的那个反常?

师兄他...想起来了?

不可能,忘忧草一旦服下,期限最起码长达十年,这才多久时间啊,师兄不可能想起来的...

第第四十九章:以身相许 青紫交加的光束穿过广场,向着山顶飞去,落在了一座巨大的殿宇前。

苏师姐带着一行人进去汇报此次任务情况以及一些感悟经验什么的,听的江宁直打哈欠。

傅远表示十分满意,和几位师长连带着夸赞了一番。

刘志阳道:“虽然这次任务完成的很漂亮,但也不可荒废学业,明日一早抽查你们的学业,正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不能因为这小小成就就目中无人恃宠生骄。”

“是,弟子们谨记教诲。”

叶灵蕴道:“他们才刚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就过来汇报,何必这么严肃。”她带着一脸笑意看向几人,“是这样,十月便是一年一度的角斗场,想必你们都是知道规矩的,剩下半个月时间可要好好修炼才行。”

等她说完,刘志阳又补充道:“还有就是最近会陆陆续续有些玄门正宗的人来我们天心门做客,你们既是优秀弟子中的佼佼者,可莫要给我们丢脸。”

说白了就是得做好大门派该有的面子功夫,再者便是要兄友弟恭,这些条条框框的,果然很玄门正宗。

琐碎的事情交代完毕,四人便从殿内退了出来。

苏师姐道:“我要先回逍遥峰了,这镜子还要交给师父净化。”

江宁道:“师姐慢走。”

苏师姐笑道:“还有一事,过两日你们若是有空便来逍遥峰做客,你们既报名了角斗场,便是要裁做新衣的。”

江宁道:“不要钱?”

苏师姐微微一笑:“自是不用钱,不过可能需要帮帮忙,时候也不早了,那各位,我便先告辞了。”

“师姐慢走!”

三人散去,江宁和楚承业先去食堂吃了个饭。

今天有狮子头,楚承业端着两个盘子去排队,俩人就着米饭吃了,感觉不出什么味儿,又去排队打了两盘,才勉强吃到味道,肉馅软糯不腻,味道微辣。

江宁摸了摸肚皮,觉得自己接下来这段时间得吃点清淡的,不然回头都不好量体裁衣了,为了新衣服,稍微克制一下也是可以的。

吃过饭后她便径直去了青竹峰,走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小黑死了没。

院子门是打开着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她走进屋里一看,柜子上一点灰尘都没有。说起来这也是宗门人性化之处,居然还有人来打扫院子。

她往后转了一圈,便看到小黑和它的便宜崽子在啃咬一团毛线球,那只狸花猫则爬到花架子上,尾巴一荡一晃,看上去好不惬意。

“看吧,还是我好吧,你看你们那个主人,走了就走了,都不给你们安置,要不是我啊,你们早就饿死了。”

少女声音清脆,没看到人就能猜到是谁了。

江宁抱着手站在那没出声。

少女抱起小奶猫,一只手握住它的小尾巴,一边用自己柔软的手掌蹭着它的脑袋,小奶猫也不断发出喵喵的声音,似是在回应少女。听到它的回应,少女也笑的更灿烂了,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江宁忍不住道:“看来你也不是特别讨厌。”

“江宁,你回来了?”

江宁道:“我这院子是你打扫的?”

姚瑶撇过头,满脸不屑:“你想多了,我怎可能给你打扫,只是这地方太脏了本小姐没法下脚,所以让杂役弟子给你打扫了一下。”

小黑见她回来,便立马凑了过来,蹭了蹭她的裤腿。

姚瑶急了,立马道:“你赶紧抱它起来啊!”

江宁道:“这是我的猫,我想抱就抱,不想抱就不抱。”

“你...哼,还说呢,要不是我大发慈悲过来跑一趟,你这些猫儿早就不知道轮回几百次了。”

江宁将小黑抱了起来,掂了掂重量,还挺沉的,比走之前胖了许多。

再看看它们碗里宰的细细碎碎的鸡肉,看来这姑娘确实很上心。

姚瑶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走了,不用谢我。”

江宁道:“那怎么好意思,起码也要送送你,走吧。”

姚瑶道:“你这人太没良心了,就只是送送我?”

江宁道:“那不然以身相许?”

“呕...”她作出吐的模样,一脸嫌弃,“谁要你以身相许,我又不喜欢女子,再说了,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宁道:“我懂了。”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油纸包丢了过去,姚瑶抬手接住,疑惑的看着这纸包,“什么东西?”

“莲华镇的瓜子,独一无二,香甜丰脆,便宜你了。”

姚瑶脸上闪露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掩了下去,收下那纸包往外走,刚到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双眼转了转,随即问道:“马上就是摘花日了,你要不要去?”

“摘花日是什么?”

姚瑶道:“摘花日便是摘花日,赏花酿酒,一起交流心得,在那一日还可以把自己绣的手绢送给心仪的男弟子,你去吗?”

江宁道:“可我明日要去逍遥峰。”

姚瑶道:“这并不耽误啊,你若是去的话我便勉强带上你。”

江宁笑了笑,她对这个可没兴趣,现如今得接近苏师姐才是首要。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三日后我来接你。”

“....”江宁摇摇头,低头看小黑,“这小姑娘...有意思。”

“喵呜~”小黑在她怀里蹭了蹭,猫叫了几声,似在交流什么。

江宁心神一凛,放下小猫,进屋画下去镇魔山的路线。

那百灵仙人是在云渊禁地镇守,而灵珑和刀魔则在镇魔山,两个地界相隔甚远,再加上百灵仙人不能离开云渊,也就是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他老人家都不会参与。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得去镇魔山逛逛才行。

小黑走在前面,她一路小心避开周围巡逻的弟子和守卫来到镇魔山。

还没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江宁只好先停在外面,观察起来周围的地形。

此地光线暗沉,脚下泥土潮湿,整个山谷不似任何一处山峰那样郁郁葱葱。

大多都是寸草不生的死寂模样,偶尔能看到石头缝隙里能长出几根枯黄的杂草。

这么一个地方,压抑晦暗,不愧是镇魔山。

想想灵珑姐姐如此干净的人,而刀魔又嗜酒如命,这一关就是三年...若是再加上她在青灯内耽误的半日,几乎就是四年光阴。

“喵呜~喵呜~”

小黑猫叫了几声,它最近打听清楚了,这里每天子时是无人看守的,中间有一刻钟的时间是弟子轮流换班的。

但其实这些弟子轮班值守也并不勤快,大约是想着此地有封印,所以一旦强行破开的话,会引起动荡,到那时就会惊动全门上下。

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该偷懒的时候绝不含糊。

每日还会有人送饭过来,这送饭的职责主要是苏师姐亲自过来。

江宁试着靠近山内的青铜大门,却被一股波涌如骇浪的力量所阻。

“好师兄,求求你了,就帮帮我吧,这次的摘花会我一定要去的。”

“不是我不帮你,是上面这么安排的,我怎么能替你呢?”

“可是姚师妹....”

见有人声传来,江宁抱起小黑淡定的往外走,迎面便撞上两个穿着红蓝道袍的年轻人,二人先是一愣,随即见她身上所穿的乃是内门弟子的服饰,这才收回了手里的剑。

她本就生的漂亮,皮肤雪白,眼眸乌黑,不笑的时候又带着几分清冷。其中一人看的呆了,反应过来才立马询问来意。

江宁也不急不缓的解释自己是因为猫儿走丢了才寻来此地。

那人闻言,收回目光,轻声咳嗽了一下:“既是如此那这次就算了,不过再有下次可得禀报给师长了,你既是误入,那还记得来时的路么?”

江宁一脸为难:“师兄这么一说我还确实分不清...”

天色黑,乌云厚重,完全看不清方向。

那师兄道:“我送你出去。”

“多谢师兄。”

第五十章:法宝炼制(1) 江宁抱着小黑跟在后面,她认得,刚才这位师兄便是提起姚师姐那位。

说起这摘花会是年轻人们的聚会,这师兄如此想去,莫不是想收到姚瑶的手绢?

她紧跟在后,路上闲聊,问道:“师兄,你方才说起姚师姐,是姚瑶师姐么?”

师兄微微一滞,闷闷的嗯了一声,江宁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与姚师姐还有几分交情,方才听到你提起,莫非是心仪她?”

“这...这话不能乱说,我只是欣赏...”

江宁道:“修真之人本就可以结道侣,师兄既是喜欢,何不如大胆一些。”

那师兄微一愣,随即道:“只是我常年镇守于此,也怕方师兄不肯与我轮换....还是恪守本分比较重要。”

江宁道:“其实我可以代替师兄守在此处,等你参加完摘花会回来后我便离去。”

师兄摇头:“这是万万不可的,里面关押的可都是那些活了几百年的魔族,当然,里面区域很广阔,也有受罚的弟子,我们天心门向来仁慈,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把弟子们关进来的,我建议你最好把入门手册看完,不然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江宁道:“原来如此,我受教了,不过师兄的心意我会帮你转达给姚师姐,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叫我云雷便是。”

“好,多谢云师兄送我出来,先告辞了。”

江宁抱着猫儿往回走,没走多远便御起飞剑回了栖霞峰,屁股还没坐热,小黑就挣脱她的怀抱往青竹峰跑去。

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进屋倒了杯热茶,看着氤氲的热气陷入沉思。

刚才见到那云师兄时的模样,他们身上似乎都有一块腰牌和钥匙,是不是只有得到那钥匙才能打开大门?

看来得想办法搞到手。

第二天便起了个大早,去青竹峰吃早饭。

要了解什么消息,就在青竹峰这边晃悠就行了,尤其是在食堂附近。

绝不是因为她一心想着吃,若说吃的,必然 是栖霞峰的厨子厨艺更好,她纯粹是为了来打听关于云师兄的消息。

这个决定无疑是聪明的,总有几个弟子说起禁地的事,其实年轻人都好奇,都想去禁地看一看,碍于门法不敢有违罢了,但人偏就是如此,越是限制就越想要打破,自然而然也有些人打着迷路的旗号去禁地观摩。

这也是为何昨儿个自己去禁地的时候,那两位师兄并不很排斥也不生气的缘故了,毕竟经常有人‘迷路’。

“是啊是啊,而且我听说禁地那几位师兄都是金丹期的高手呢,而且各个长得极是好看,尤其那个云师兄,温润如玉又温柔...”

“你就别想了,听说他好像钟意姚师姐呢。”

“姚瑶?听说前段时间她不是被邪祟附体了么,现在没事了吧?”

“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不过看你这么喜欢云师兄,不妨透露个消息给你....”

“什么?”

江宁听到这也不自觉的挪了挪身子试图靠近些,结果几个外门女弟子却忽然止住了话头,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不太一样起来。江宁装作若无其事,笑道:“八卦乃人之常情,你们说你们的,我听我的,互不影响。”

几个女弟子咂咂嘴,议论了几句,确定对方就是由杂役弟子晋升为内门弟子的人后,瞬间肃然起敬,连表情都变得不一样。

其中一个面色红润的女弟子凑了过来,“江师姐,我叫小鱼,方才我们说的那些话你可不能随便往外传啊。”

江宁道:“我不是多嘴的人,再说我们天心门又不禁止修道侣,你们年纪轻,有钟意的师兄师弟,也是正常的啊,这算什么闲话。”

众人一听,瞬间顿悟,连忙道:“是啊,这是什么闲话,对了,江师姐也会去参加摘花会嘛?”

江宁道:“看情况吧,你们也别顾着我,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便是。”

小鱼一听,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江宁,很快顿悟过来,继续道:“其实就是我从子秋师兄那边听来的,昨日我去采药的时候恰好碰到子秋师兄,他说起水木明瑟的事,那边有个汤池,一向都是师兄师弟们喜欢凑热闹的地儿,据说每日云师兄也会去泡澡呢。”

“啊,会去泡澡,那岂不是席师兄也会去?”

“席师兄那么爱干净,应该不会去这样的汤池子吧。”

“一看你便是没见识,又不止一个汤池子,据说有专用的呢...”

小鱼道:“对了江师姐,有一件事我也想拜托你...”

江宁道:“都是同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直言。”

小鱼面色红红,从身上掏出一条手绢,“这是给楚师兄的,我知你们关系匪浅,所以我想你帮转交给他...”说着将手绢递到江宁的面前。

上面绣了一朵牡丹花,想着平日里楚承业穿的一副人家富贵的装束,这牡丹倒也与他相配。

江宁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修行中人也不外如是。

何况人家小鱼姑娘传递了这么有用的信息,她自然得帮这个忙,接了手绢揣进怀里,掐着时辰来到瀚海院。

这个时候天上霞光漫天,四处可见弟子们腾云驾雾,飞来飞去,一不小心就会发生飞宝碰撞的事故,所以这一路她都飞行的很仔细。

此时的瀚海院内已经坐满了内门弟子,因为今日的课便是法宝炼制。

说起法宝,自然就会想起逍遥峰的峰主叶灵蕴,因而弟子们已经在台下欢呼,终于不是刘志阳那个臭老头叨叨了了。

江宁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的小册子,这本册子就是入门修炼手册,难怪没人喜欢看,果然枯燥。

楚承业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没睡好?我也没睡好,出去几天住了几天客栈,身子都娇惯了,现在回来睡木板床,咯的我浑身难受。”

安海也凑了过来,道:“可不是吗,我也觉得,哦对了,苏师姐之前说去逍遥峰量体裁衣,你们什么时候去?”

楚承业道:“我们很熟吗?”

安海道:“楚师弟,好歹我们也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我觉得还是很熟。”

楚承业道:“这么说好像也是,不过你之前那么嫁祸江宁宁,这笔账该怎么算?”

安海打着哈哈:“都过去多久了,江师妹都不在意了你,还计较这么多,跟个女人似的,楚师弟,你这样可真没意思。”

“哦对了,说起女人...”江宁伸手进怀里掏了掏,刚拽出手绢的一角,便听有人道:“嘘,都别说话了,叶峰主来了。”

只见一道流光闪过,身着翠色羽纱的女子便踏云而来,她背后还祭出了几个法宝,光华流转,刺眼人眼。

但也因此,惹得弟子们气氛高涨,欢呼相迎。

叶灵蕴本就是个性子温吞的人,除了在某些地方比较较真,平日里还算温和,对弟子们也不会太苛刻。

再加上她本就年轻漂亮十分养眼,都更倾向于上她这堂讲述法宝的课程。

“叶峰主你终于来了!”

“叶峰主,您后面这一排都是新炼制的法宝吗?”

青云剑、飞虎杖、降龙杵、混元塔,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宝物,而今居然齐刷刷的被叶灵蕴祭在身后。

江宁也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她以前倒是没用过法宝,觉得鸡肋,毕竟她修炼的是心法,主要靠的是心法,身强则术强,杀伤力比较大,从不屑于依靠外物。

但也听说大多人只能祭出一个法宝,这叶灵蕴却能同时祭出四个,果真是元婴中期的修为,确实不容小觑额。

叶灵蕴道:“是以前做的,今日便是给大家养养眼,对了,上次我给大家留下的课业可都做了?”

第五十一章:法宝炼制(2) “做了做了,只是过程有一小点失败...”

“是啊,按照您说的去做,没想到法宝最后还毁了...”

叶灵蕴道:“这是很正常的,所以天材地宝,缺一不可。大家也不必灰心,一件称心如意的法宝本就难得,而且也不可太依赖于此物。”

她手掌一划,凭空画出一行小字,字里面还夹杂了图案。

这是用自身灵力和真元凝聚刻画出来的,也是众弟子最喜欢的一种模式,总好过每次上刘志阳的草药学和符箓学,每每抱着一大摞书籍,又重又累。

“上回说到炼制法宝所需的材料,那现在就和大家说一说,法宝为什么会是法宝。”

她声音柔和,听起来极度催眠。

江宁修的心法和修行路线和他们不一样,只选择性的听一耳朵。

然而其余人却听的认真,专心坐好,抬眼看着空中那道带字的玄光镜。

叶灵蕴缓缓道:“一件法宝的作用主要是吸收法术、元气,或者是使用者自身的修为等等,法宝最强大的作用还在于法术的效果上面,比如说一个普通人拿着一根铁棍,就算这根铁棍在普通人手中也有着非常巨大的威力,只要是修炼法诀的人,只要修为高的话,那么这件法宝所带来的作用就会越发的明显。”

“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足够强大才靠谱啊...”

“那干嘛还要那么辛苦的炼制法宝呢?”

叶灵蕴闻言,不由叹了口气,眸子里带着淡淡哀伤,“原本也不需如此,我们祖师爷那一代就不必过于依靠法宝和灵宠为自己增加修为,只是现在妖魔当道,许多人也自甘堕落沦为魔修,时局太坏,已经没有纯正的天才,连灵气都变得稀薄,想要修行已经实属不易,所以我们才需要借助这些外物提升自己的修为。”

她挥手一划,顺便搬出五百年前仙门和魔尊大战时的画面,都是手绘出来的。这一战中牺牲太多人,毁了地界根基,所以才导致灵气稀薄,掌门也曾预言过再过五百年就会迎来真正的末法时代。

“末法时代是何意啊?”

叶灵蕴道:“佛经上讲,人生难得,中土难生,佛法难遇,善知识难逢,实是佛说,谤为魔说,实是魔说,以为佛说,末法时代便是法弱魔强,邪魔当道,正统修者被被当做异类,正因此我们这些正统修士才更要励精图治,自强不息,共同阻止那一日的到来!”

“那难道没有阻止的方法吗?”

叶灵蕴道:“自是有的,掌门说以魔当道,必然以魔结束...只是个中意思我尚且不能领悟,兴许真到那一日便能明白所有。”

楚承业也听不大懂,若说诗词歌赋倒也罢了,这佛经他可是半个字没读过。

江宁抬了抬眼皮,看向叶灵蕴,道:“阴因阳出,阳则阴因之,万事这般高潮起落,终而复始,何来末法之说?”

道法之中阴阳互生,这话的意思便是阴阳两面,万事万物既可以从它的高潮发展到低谷,也可以从低谷发生到高潮,周而复始运转,不存在有末法一说,正所谓天道自然,一切不过是循环往复而已。

叶灵蕴愣了片刻,这么一问倒是真的问住了,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便匆匆揭过,继续讲炼制法宝的事。

楚承业看了眼江宁,低声道:“你听懂叶峰主说的话了?”

江宁道:“峰主的意思是,到了那一日,但凡正统修行的人却被毁谤为邪修,而邪修则被奉为神明,以恶为能,法弱欲强,五毒炽盛,修者多,成者少,这便是末法的可怕可悲之处。”

楚承业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懂了...”

江宁道:“这话本来就是有弊端的,一法落,一法兴,何来末法一言?”

她说起话来冷冷淡淡,没有什么表情。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唯独不太好理解。

楚承业愣了半晌,他以前只是觉得江宁降妖除魔厉害,没想到在佛道之上也如此有造诣。这要是早生个几十年,那不得是个一峰之主?

江宁完全没注意到他眼里的崇拜之情,继续听叶灵蕴讲法宝的事儿。

“法宝的弱点其实在于施法速度,虽然此物攻击力强,威力大,可若交战时反应不过来,那法宝便是毫无意义。”叶灵蕴徒手一挥,又有几幅插画出现,两个红蓝服装的高阶弟子正用法宝交战,二人皆闭着眼,以灵识附于法宝上,开始交战。

而最后其中一人落败,但没受创,法宝护住了主人。

众人哗然,原来这才是真相,关键时刻这法宝竟是保命符。

叶灵蕴道:“现在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实际上,法宝的优势很大,必要时候可以护住主人的性命,自然,缺陷也很明显,若是交战时,拿出十分真元注入其中,很有可能就会一损俱损,毕竟它不是真正的法器。”

其实说了这么多,便是希望大家不要太依赖于法宝,它始终只是个辅助,最重要还是需要自己基础够好,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叶灵蕴收起凝出来的玄光镜,随即道:“好了,今日的课便讲述到此,希望大家私底下也能多多钻研,课业还是寻找适合的材料炼制法宝,欢迎大家来我们逍遥峰的烘炉炼制哦。”

她收拾好东西,看了江宁一眼,朝她招了招手,江宁只好走上去。

叶灵蕴道:“苏苏念着你们,若是有空便去找她聊聊。”

江宁道:“苏师姐有心事?”

叶灵蕴微一愣,笑了笑,这孩子她当真越看越欢喜,可若不是已经决意让苏苏继承自己的衣钵,这个孩子她必定要收入门下的。可惜了,枝头不能并开两朵花。

江宁听了之后,毫无意外之色,只是默默应了声。

本来也是要抽空去做衣服的,这会子连叶峰主都开口了,可见苏师姐确实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所以下课之后便和楚承业、安海一道御剑去了逍遥峰。

逍遥峰除了原本修炼的法门以外,在制衣、染色以及刺绣方面很有成就,就连御灵宗和妙音宫两大仙门也会常常拿灵石过来购买衣裳以及布料。

而负责这一脉的则是叶灵蕴的大徒弟,桑师姐。

从高空往下看去,入眼便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这些山脉仿佛就连接在一起的,与梯田相连,一片片,十分广袤。

这是江宁第一次踏入逍遥峰,此地与其他的地方相比显得极为寂静。

除了梯田以外,左边有一大片桑园,右边则是茶园、染色池、晾衣坊和织布坊,每一处分布的都十分均匀。

三人缓缓下落,收回了飞剑。

田野里一些妇人正在收割采摘,偶尔还有几只鸡跑过,叽叽喳喳的叫着,这些妇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容。

江宁抬眼看去,此地确实山明水秀,景色宜人,这便是她毕生所求的一片栖息之地,也不知三年过去,雁荡山变成什么样了。

安海道:“这里可真大啊,原来我们的衣服都是这么做出来的。”

楚承业也附和了两句,随即道:“你看这些染色池,一排排从下到上的排列,像梯田一样,色彩明艳,果然是美如画卷啊。”

“是啊,她们织出来的布都要放进去染色,想不想去园子里逛逛?”只见旁边的桑树林里走出来一个妇人,长的并不漂亮,但是却有着一副温柔慈祥的面孔,手里挎着一个篮子,黑色长发绾了个髻,一根青玉簪子点缀着其中。

她提着篮子过来,装了霜桑叶,被霜打过的叶子,看上去皱皱巴巴,已经枯萎了,但就是因为霜打过,它的药用价值一下子提上来了。

楚承业看的双眼发直,随即回过神,说明了来意。

妇人笑笑:“你们叫我桑师姐便是了,这里归我管,不知此次的道袍你们想要什么样式的?”

江宁道:“道袍不都是差不多么,只有颜色不同。”

桑师姐道:“其实也有差别,即便颜色一样,也会做些改动,而且我们最近在征集配色以及绣花图样,若是你们有好的想法也可以告知,等绣出样衣来,再决定要不要发行。”

她走在前面,语气柔柔,带着三人去了园子里。

第五十二章:脱发的困扰 园子里面种植着许多花卉,这些花卉的花期并不固定,一般是秋季和冬季都可以见到的,看起来很是壮观。

“这些是紫竹,有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才会开花。”桑师姐随意指了指。

江宁顺势看去,只见那株树高达五米多,粗壮的大腿上长满了紫藤。

“此物非常适合制作防寒的衣服,可以保证衣服的干燥度,而且它的茎秆也是非常坚韧,有利于制作皮鞋、皮甲、护腕等物品,它的叶子可以食用,有一些人甚至会拿它去卖钱,不过价格不菲。”

楚承业听的很入迷。

园中其余妇人各自忙活起来,走进屋里便看到一个穿着天青色裙衫的女子坐在那边刺绣,她用了法术,十几根细针彩线,透过布面不断翻飞,很快便绣出一个精致的火纹。

“苏师妹,人都来了,你还在绣呢?”

苏师姐绣花的模样确实好看,自有一股岁月静好的模样,看着就很有耐心,手法也是非常熟练。

她停下手里的事,起身相迎,“你们来了,请坐吧,方才桑师姐应该也与你们说了,如果有好的想法可以与我说,我会尽量在衣服上给你们绣上自己喜欢的花式。”

楚承业道:“只要是师姐绣的,什么都好看。”

安海瞥了他一眼,这小子也太没节操了。

江宁道:“外面那些忙活的妇人都是从何而来?”

不止是妇人,也有年轻小姑娘。

苏师姐道:“这些园子里的女工都是以前我们出去历练时带回来的,大多因为天灾人祸失去家园,有国乱也有妖乱,家里人死的死,伤的伤,所以桑师姐便禀了掌门,将这些人带回来,一则多些帮手,二则也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楚承业点头道:“那可真是做了件好事,这乱世之中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在我们山里头虽清简,却也能简单的过完一生。”

“我们也是如此想。”苏师姐起身去泡茶。

桑师姐拿出一叠画纸,“你们可以选选,看喜欢什么样的。”

江宁看了一眼,这每一笔画的都很工整,但也过于中规中矩了些,便随意挑了两个裙子的样式,她不喜欢穿裙子,因此刻意选了条裤脚宽大的,打起架来也会方便许多。

选完衣服大家便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江宁捧着茶杯,吃着妇人送过来的糕点,见苏师姐略有些疲惫,便问:“苏师姐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

苏师姐道:“只是睡不大好。”

楚承业和安海也立马道:“可不是,我们也睡不好。”

安海叹了口气:“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其实也不是睡不好,苏苏最近常被人拿出来议论。”还是桑师姐点出了苏师姐心中郁结。

江宁也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提着茶壶来续杯的妇人道:“还不是因为出尘子峰主新收的女弟子,据说有天人之姿,所以两峰的弟子便时常拿着二人来比较,其实照我看不过皮囊而已,究竟有什么好比的。”

苏师姐道:“是啊,皮囊而已,为何要如此纠结于容貌呢?”

楚承业想了想,摇头道:“虽是如此,但很少人会真正不在意皮囊,如果长得不好看,就算心怀锦绣也容易被人忽视。”

江宁道:“苏师姐不像为了此事而纠结的人,我想应该是另有原因吧。”

苏师姐苦笑一番,正要开口,却见几个穿着蓝白道袍的弟子走了进来,为首的便是姚瑶。

她们本来也是过来选角斗场时所穿的衣服,顺便敲定冬装,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碰到江宁一行人,她十分热情,但又觉得自己热情过头,毕竟已经是个成熟的师姐了,连忙克制了两分,故作沉稳的和众人打了招呼。

苏师姐刚才想说的话也就此被打断,她隐下心事,强打起精神商讨此次裁衣之事。桑师姐看出她心不在焉,便故意带着其余弟子去挑选花样去了。

姚瑶选了几个,又重新过来坐好,道:“你们手绢都绣好了吗?”

苏师姐摇头,姚瑶连忙道:“苏师姐绣工这么好,不如指点我们一下?”

“是啊苏师姐,我想绣两朵并蒂莲,可是怎么都绣不好...”

“我的绣球菊也是这般....”

几个女弟子围拢过来,纷纷说着自己的绣花中所遇的难题。

安海和楚承业两个男子倍感尴尬,朝江宁使了个眼色,江宁便也起身道:“既然已经选好,那我们先告辞了。”

苏师姐抬了抬眼,刚张开嘴,又被几个女弟子缠的没法,毕竟这摘花会是天心门历来的规矩,也算是个值得一过的节日,她不好扫兴,只得耐心作答。

一开始大家都是有些怕她的,师姐平日里沉默寡言,可相处下来便会发现,其实并非是那种冰山美人,高人一等,反而很乐意给师弟师妹们指点解惑。

姚瑶见江宁要走,立马拽住她,“你走什么,让这俩男弟子走就行了,今日好不容易碰见,难道你不绣花?”

江宁道:“我不会。”

倒是答的爽快。姚瑶却觉莫名高兴,掏出两条手绢在她跟前扬了扬,故意显摆,凉凉道:“我还以为你江宁当真无所不能,原来你不会绣花啊。”

桑师姐摇摇头,道:“哪有人真正的无所不能,江师妹不会绣花也实属正常,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沉下心来还是能够学会的。”

姚瑶道:“桑师姐,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聪明啊,我觉得江宁肯定学不会。”

“.....”江宁皱了皱眉,明知道这是小姑娘的激将法,可这该死的胜负欲作祟,她一口应了下来,“绣花而已,我看一眼便会了。”

姚瑶笑嘻嘻的,目的达到,让人准备了新的手绢和绣线。

一帮女修便围着苏师姐坐在一起,各自在自己的绣台上绣花。

绣工这种东西对于女子来说大多都会,尤其寻常百姓,裙褂衣袜,一针一线全是自己制出来的,再加上天心门本来也是全方位发展,所以弟子们都会最基本的生存技巧,其中就包括绣活儿和烹饪。

江宁不会这些,一是自小没人教,二来在魔宗那会也不会亲自做这些事,再到后来自己成了门主,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哪里会这些个玩意儿。

她拿着针,却见姚瑶绣的极其认真,没一会儿就已经绣好一个雏形了。

桑师姐看着她这模样便知她是一点基本功都没有,于是挑了两个最简单的花样给她选择。

江宁看了一眼,指了指上面这花,“这凌霄花倒是挺简单的。”

桑师姐道:“确实适合初学者,不如你便绣凌霄花吧。”

江宁嗯了一声,学着旁人的模样开始穿针走线,桑师姐则在一旁指导,她领悟的也很快,只是毕竟初学,简简单单一朵花,指头都快扎成马蜂窝了。

桑师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丫头倒是有些韧性,悟性也不错。

半个时辰后。

所有人都已经绣好了,无论是清新脱俗的芍药还是端庄圣洁的莲花,在苏师姐和桑师姐的指点下都是栩栩如生,线迹走的极为干净明朗。

姚瑶瞥了眼江宁,道:“江宁,你绣了个什么?”

江宁没说话,姚瑶抓起她绣台上的手绢拿起来一看,是朵凌霄花,不过针脚杂乱,手艺粗糙,不堪入目,勉勉强强看出来是一朵花。

“你果然没什么天赋....”

江宁不以为然,拿回自己的手绢,“我觉得绣的不错,我要挂在房间里天天看,夜夜看。时候也不早了,苏师姐我得回去做课业了,麻烦你送我一下。”

苏师姐闻言,犹疑片刻,随即点了头。

二人走出桑园,江宁便道:“师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苏师姐抿了抿唇,黛眉微蹙,抓了一把头发,指尖夹杂着一团头发丝,她用手指轻捻着头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第五十三章:师妹(1) 江宁道:“师姐在用那把梳子?”

苏师姐道:“不是我在用,实不相瞒,自回来之后我便打算把镜子交给师父,但就在我要交给师父的那天夜里,我如同被魇住一般,将镜子拿出来看,看到我清晰的容颜和越发精致的脸蛋,竟有几分不舍。”

越是清晰的镜子就越是麻烦,能照出人心,更何况那镜妖还在里头,苏师姐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正常。

要认真说起来的话,在平阳城开始她就已经发现了不同。

苏师姐这般的人不至于日日对镜打扮,只是当时想着她应该有定性,便没在意许多,更何况当时也不算什么善事,师姐又没主动要求帮忙,她也不好多说。

毕竟关系也不算特别熟络,搞不好还会生出别的心思。

反正人就是这么复杂,这也是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喜欢欠人情的缘故。

苏师姐愁眉不展,继续说起前两天的事。

她坐在镜子前,着实有些舍不得,这巴掌大小的镜子,做工那么精致又难得一见,但同时她也知道这是妖物,务必要将其毁掉,不然的话会生出许多麻烦。

最后做出一个折中的决定,那就是过了这一夜,便交给师父。

她把镜子放在抽屉里便去打坐了,刚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便有师妹来报,说是玄女峰的弟子求见,问清楚后才知是出尘子师伯收的新徒弟。

早就听闻过这小徒弟长得十分标致,人家带着礼物过来,她没办法摆出一张臭脸,于是就将小那徒弟请了进来。

一见面她便呆住了,那姑娘雪白一张瓜子脸,眉弯弯,凤目含愁,竟是个极美貌的女子,手里拿着一盒胭脂。

“苏师姐,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只是瞧着你亲切,远远地见过你一面,所以才冒昧过来...这是我准备的胭脂,自己做的,希望你能喜欢。”

她接过胭脂,神情淡漠而疏离,“谢谢你的礼物,不过修行中人最重要是心正,成日打扮梳妆,只会影响心性。”

“是,阿离受教了,那阿离先不打扰师姐练功了。”

阿离刚走不久便听弟子说有一群猴子来捣乱,毁了刚剥出来的蚕茧,苏师姐心急,立马就赶过去了。

等处理好这些杂事已经是晚上了,她吃完饭便回了房,呆呆的看着手里这盒胭脂发呆。

她第一次生出厌恶之心,不知道为什么,便是讨厌这张脸,更讨厌这个人,甚至讨厌送来的东西。

胭脂盒被她锁在柜子里,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那镜子居然不见了。

江宁道:“师姐那未必是厌恶,或许是嫉妒。”

苏师姐道:“也许是如此,我也知道那样不对,但就是说不出的讨厌,我也不知为何...江师妹,如今那镜子不见了,我...我好像越发萎靡,经常觉得魂不守舍,而阿离却越发容光焕发,我怀疑镜子是被她偷走的。”

其实不管是不是阿离盗走了镜子,苏师姐都没办法去追究,一来她收了邪物没第一时间处理,已是失责,二来她若此时去找阿离的麻烦。

别人只会觉得她是因为嫉妒,一旦扣上嫉妒的由头,她的人设就会崩塌,严重些便会从冰清玉洁的仙子跌落为一个容不下人的妒妇。

苏师姐叹息:“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这种感觉并不好,我如今不能过问,也不能声张,所以请江师妹帮我这个忙。”

江宁道:“虽然我体会不到,不过师姐你都开口了,我会帮你查的。”

苏师姐松了口气,眉头舒展,“那我先谢过你,以后师妹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定然不会推辞。”

江宁道:“那就不用等以后了,现在便有一件事需要师姐帮忙。”

苏师姐道:“你请说。”

江宁道:“昨夜我误入镇魔山,被云师兄带了出来,无意得知他心悦姚瑶,所以我想帮他这个忙,可他要守着禁地,参加不了摘花会。”

原本以为她是为自己所求,结果还是为了别人的事。

苏师姐有些疑惑,难道她就没有为自己所求的事么?

一个人当真能如此清心寡欲?

她回过神,神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却略有些为难道:“我确实管理镇魔山,负责每日膳食...你的意思是想代替云师兄暂守镇魔山?这样没什么不妥,只是怕传出去后会被师长责罚,想必云师兄也不会同意你为他如此涉险。”

江宁道:“那总要试试才知道,若是能渡得有情人,即便是责罚也无碍了。”

苏师姐道:“这么说你不参加摘花会了?那不是很可惜?”

江宁道:“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苏师姐道:“也不知江师妹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如此那今晚我便带你一道去禁地,总得也问过云师兄的意思。”

此事敲定好,江宁便祭起飞剑往栖霞峰去,半道上却遇到钟子秋师兄一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她还不会御剑,便是与另外一位师兄共乘。

江宁道:“钟师兄急急忙忙的是要去何处?”

钟子秋笑意更盛,朝她招手,道:“云游的师伯回来了,从东海回来,带了一条美人鱼,现在在函清亭,我们都紧着去看,你也一起去。”

美人鱼....

听说吃了人鱼肉就能长生不老,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许多修士自此踏上东海寻鱼之路。她也曾去过,倒不是因为想长生,而是想见识一下是否和话本里所说那样长得漂亮,是一头海藻般的头发,紫色的瞳孔.

江宁来了兴趣,问道:“是真的美人鱼吗,哪一位师伯?”

钟子秋道:“江师妹果然没有阅读入门手册。”

江宁一脸尴尬,钟子秋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无妨,其实我也没有全数阅读,既然如今碰到,我们边走边说。”

天山其实有十座山峰,只是天心门仅有五位长老而已,其余的师叔师伯都不是百灵祖师爷的弟子,而是百灵祖师爷同门师兄弟的弟子。他们大多出去云游,鲜少留在门派里,偶有留下的也都几乎避世不出。

这一点,其实五位长老也是这般,如果没有大事,也很少会聚在一起。

打马吊除外。

江宁道:“可上次五位峰主还在一起打马吊。”

钟子秋笑道:“打马吊除外....”

说话间已来到涵清亭,里里外外确实围满了人,中间坐着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说是四十左右,其实这些人一旦修到元婴期便有几百年的寿命,保养的比较好,眼前这一位说不准就是一个高寿老人。

几人走了进去,但见师伯风尘仆仆,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自己了。他正在和弟子们说起此次东海之游的经历。

“东海之下,海底深处,茫茫雪白,天有九重,海也有九重,而且进入里面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要不是再次遇到暴风雨冲破了缺口,我未必能回来,说起来此次云游确实惊险...不过也不枉这么惊险,总算带回来一只美人鱼。”

但凡出去游历,多多少少都会带些珍宝回来,有时候用不上的就会发放给需要的弟子,哪怕只是开开眼界,憧憬一下将来外出游历的光景也是好的。

然而这位师伯却只带回来一条美人鱼,这着实不符合元婴中期的人设。

钟子秋看了眼身后的小师妹,对她和江宁解释道:“这位就是无极真人,我们该称一声师伯。”

其中有人问道:“师伯,那你在海底就没遇到什么龙王公主之类的?”

无极真人道:“说你们这些小辈当真是话本看多了,海底下一片废墟,据说是五百年前东青大帝率仙族对抗魔族大战之后所留下的古遗迹。当时我本来搜刮到好多宝贝,结果一场风暴全没了,只有这条鱼巴心巴肝跟着我。”

阿离笑道:“这么说人鱼姑娘当真情深义重,师伯应当娶了这位人鱼姐姐才是,反正您也单身这么多年,早该娶个媳妇暖被窝了!”

第五十四章:师妹(2) 她一开口,所有人便都看了过去,只见她穿着一身玫瑰红的丝绫羽衣,这种颜色穿在身上大多显得艳俗,可在她身上却衬的更为白皙明媚,艳而不俗,果真一副好皮囊。

于是乎众人瞬间把美人鱼抛在脑后,无极真人抿了抿唇,好不容易勾起来的氛围就被这么个丫头给搅和了,关注点一下子从美人鱼跑到阿离身上去了。

几个女弟子一脸艳羡,脸上毫无嫉妒之色,拉着阿离坐下,对她好一番嘘寒问暖。钟子秋也极为无奈,师父让他教导这位小师妹,所以经常带着她出入,自此之后无论他多想低调都是不能了。

因为这师妹不仅耀眼且率真,就连师父都亲自从西海购来丝绫羽纱送她穿,这种布料滑如绸缎,光如镜面,薄如蝉翼,十分难得。

“阿离师妹,摘花会你会参加吗?”

“师妹,你的手绢打算送给谁啊?”

“要我说师妹最近越发好看了,连苏师姐都被比下去了呢。”

“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就在摘花会的时候来一场比美大赛好了。”

钟子秋忍不住道:“师妹美则美矣,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江宁淡淡道:“皮囊而已。”

一听这话,阿离抬眼扫了扫江宁,露出一个微笑,“师姐,你是不是觉得阿离故意在出风头?只是如你所说,皮囊而已,这是天赐的,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江宁道:“那是你爹娘给的,难道你也是孤儿?”

阿离道:“师姐对我似乎有敌意,我知道你与苏师姐关系要好,但阿离从未想过与苏师姐攀比什么,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江师姐可以直言,我一定改。”

江宁疑惑的看着她,“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阿离一双凤目泛着泪光,道:“上次苏师姐问我是不是去了她的房间偷走她的东西,我确实去送过礼物,可我绝对没有偷东西,至此之后苏师姐便以冷眼看我,只是觉得委屈,所以我想请江师姐帮忙解释一二。”

江宁盯着这位师妹,她身上散发一种清冷脆弱纤尘不染的纯净,一种淋漓尽致的破碎感,好像轻轻一推就会随时碎掉。她抱着手上前一步,抬手在阿离肩膀上拍了一下,动作很轻,阿离却顺势倒了下去,摔倒在地。

“阿离师妹...”

“离师妹你怎么样?”

众人一拥而上,几个男弟子赶紧冲过去,将阿离扶了起来,阿离眼眶微红,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江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这件事不是阿离的错,你怎么能打人呢。”

“不是,是我自己没站稳,和江师姐没有关系。”

“都摔红了还在帮江师妹说话,阿离师妹你真善良...”

江宁冷笑道:“师妹,当真是我推的你吗?”

阿离没说话,只是垂下了眼脸,无声默认。

“真有意思,你自己慢慢演,我懒得奉陪。”江宁越是气,就越是冷静,转身朝亭外走去,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钟子秋见状,忙追上去几步,拉着江宁的胳膊,道:“师妹,阿离她...你别往心里去,她年纪小,我会教好的。”

江宁笑笑没说话,追上无极真人,“师伯,我想看看那美人鱼。”

无极真人一下就乐了,毕竟刚才被抢了风头,他也不好意思久留,灰溜溜的离开,没想到居然会有弟子追过来,也不枉费他这么辛苦带回人鱼。

他高高兴兴的带着江宁和仅有的几个弟子回自己的洞府。

那人鱼被关在一个黑笼子里面,发出嘤嘤的怪声。

眼见几人期待,无极真人笑了笑,一掀开黑布便露出了人鱼的模样。

江宁紧紧盯着,深怕错过这揭露的时刻,暗呼一声,美人鱼!

“.....”

眼前这条鱼大概半人高,一双蓝色的眼睛闪着光芒,身上带着许多湿气,看起来比较虚弱,背上长着一张巨嘴,口中满满都是锯齿状的牙齿,看上去狰狞异常。

“......”

众人好半天说不出话。

这美人鱼完全不是大家心中所想那种。

江宁摇摇头,这不是她心中的美人鱼....

无极真人得意道:“我打算交给老刘炼丹,你们觉得如何?”

虽然因为人家丑就要拿去炼丹有些残忍,但说实话,这实在太丑了,尤其那背上的牙齿,看着就渗人,要是被一口咬住,估计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众人无异议。

江宁道:“这鳞片倒是可以剥下来做盔甲,刀枪不入。”

无极真人道:“嗯,这位小徒弟说的不错,我也有这个打算。”

又有师兄道:“我看它肚皮的肉很白嫩,要不涮火锅?”

“万一有毒怎么办?”

“那就先试试毒呗...”

众人七嘴八舌,对于人而言,这些不属于人的物种,都可以拿来物尽其用,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相反,若是人类落到这些物种手里,也是如斯下场。

江宁预定好了这些鳞片做铠甲,无极真人也爽快答应,谁让她是第一个捧自己场的呢,必须答应。

于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鳞片剥落下来,她带着这些鳞片回去,打算明日再去一趟逍遥峰,裁衣这种事情,当然是桑师姐她们比较拿手,更何况还有这么大一个炉鼎,说不定就能炼成一个上品宝物。

她把鳞片收拾起来,喂完了小黑一家子便循着黑气去了玄女峰。

刚才在阿离身上拍了一下,原因无他,就是试探她体内是不是有镜灵作祟,眼下手掌变黑了,且化作一道黑气直指玄女峰的方向,那答案就很明显了。

阿离毫无察觉,打水洗澡,在桶内铺满了花瓣,又用鲜花和鱼胶提炼出来的精油涂抹在身上,立在桌面的小镜子映出她的模样来,头发湿漉漉的,贴合着她的脸颊和额头。镜子发出微弱的光,她的五官慢慢脱落,然后重组。组合的方式皆是今日大家所说的那般模样。

“嘴巴再小一点就好了...”

“手臂再细一点就好了...”

“鼻梁再挺一些...”

江宁倚在窗边,亲眼目睹这一切,面无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等阿离换完了脸,从水里钻了出来,刚一睁眼便看到窗边坐着的人,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江师姐?”

“值得吗?”

阿离道:“江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宁翻窗进入屋内,径直走到桌边,拿起镜子在手中把玩。镜中虚虚晃晃的影子一看到她的脸便立即闪烁不见,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此时阿离也已换上了干净的中衣,眼神灰暗,“任何事情不是值得不值得,而是愿意不愿意,我宁愿风光一时,也不想黯淡一世。”

江宁盯着她不说话。

阿离继而又道:“烟火美丽吗?它一生短暂,却是绚烂无比。”

江宁道:“镜子我是要拿回去的,你还可以保持你的美丽,不过很快就会凋谢,如果你现在愿意变回以前的样子,我还可以帮你。”

阿离摇头,神情变得苍凉,语气中带着些许悲怆,“我不想变回以前的样子,哪怕只是一个月,甚至是几天,我也要维持现在的样子!”

容貌美丑皆乃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何区别?心若无相所绊,自无相也。不过她向来尊重别人的决定,既是阿离自己选择的,便也带走了镜子。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出尘子,她微微一笑,上前行礼。

出尘子一眼便看到她袖子里的东西,喝了口酒,道:“当初只是一时妄念,生出这样的祸端,希望能早日平息。”

江宁道:“出尘子峰主如此随性的人也会生出妄念?”

出尘子道:“修行途中本就如此,也没什么大惊小怪,要说只能怪傅远师弟那密室中的画卷太美,罢了,你把镜子交给叶师妹吧。”

江宁道:“那弟子先行告退。”

第五十五章:换岗 月上中天,苏师姐带着江宁一道来到禁地。

二人手里各自拎着两个食盒,拿着令牌通行,倒也无人阻拦。

这次看守禁地的还是云师兄几人,一见苏师姐来了,便各自寒暄着,几人目光落到了江宁身上,云师兄微一怔,“这位师妹...”

苏师姐道:“云师兄,我们是来帮你的。”

云师兄疑惑:“帮我什么?”

苏师姐道:“你的心意我们已经知晓,如今便来替你镇守禁地,你可趁此去向姚师妹表露心意。”

“你是说...”云师兄脸上露出喜色,但很快又摇摇头,“这样不妥,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受到责罚,我倒无所谓,却不能连累你们啊。”

江宁道:“这里的都是师兄的至亲好友,我们不说,谁能知道?”

云师兄犹豫了片刻,直至其余三位师兄都点了头,他才勉强应下来,低声道:“那如此便谢过二位师妹,只是擅离职守始终不好,我...”

苏师姐道:“虽然我们不通情事,但情之一字无人能拒,师兄你就放心的去,难道这里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

云师兄一咬牙,“如此,你们今夜帮我值守片刻,明夜我继续值守。”

他想要用今天的时间去表露心意,不管成功或失败也算是对自己感情的交代。

江宁原本就想是进入禁地摸清路线,哪怕只是一夜也不是不可,等熟悉之后,再设法弄到令牌,加以掉包,就能提前将灵珑她们救出来,也无需等到角斗场。只是这样一来势必会连累到苏师姐。

她跟着苏师姐进入青铜门内,忽然问道:“师姐,你这么放心我?”

苏师姐道:“你是我的师妹,自然放心你。”

江宁道:“你就不怕我是魔教中人,到时把他们全放走?”

苏师姐闻言,怔了怔,“你这么说我当真不放心,那好,为了避免铸成大错,我现在就杀了你。”

话落,她手腕一抖,长剑便出鞘而出,寒光闪烁,剑刃瞬间破开空气,发出轻微的破风之声。

江宁定定的看着她,全无惧怕之意,苏师姐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笑出声,收回了剑,提起两个食盒,“开个玩笑,这食盒里的食物每个洞窟送一个。”

每个洞窟里也关押着一个人,或魔或妖或受罚弟子。

每日也只吃一个馒头果腹,至于水就更不用担心,此地常年湿润,经常下雨,雨水经常顺着洞窟的石岩落下。

她跟在师姐身后,挨个挨个发放,漫不经心的问:“听说戮仙门的门徒也被关在此处。”

苏师姐道:“是啊,你对戮仙门感兴趣?”

江宁道:“冬天要来了,我缺个围脖。”

苏师姐道:“是,那赤狐有几百年的道行,剥了皮确实可以制成围脖。”

江宁道:“我能去看看吗?”

“我带你去。”

一直走到第十四个洞窟,打开石壁,令牌悬浮,在空中对比着金光所在,大小契合,没一会儿那结界便自动撤去。

江宁心下震惊,这么厚重的石壁和防护,看来这才是禁地深处。

她随后跟着苏师姐进入石壁深处,石壁里面漆黑一片。

苏师姐走在前方,手中握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散发着莹白色的亮光。

她介绍着这里关押的人和魔族,也有玄阴教、欢喜宗早年作恶的魔徒,连陈元也关押在这片区域。

外面看着一个洞窟大小,实则洞窟内也是分布了好些区域。

江宁点了点头,苏师姐还是放心不下镜子的事,又问:“那阿离当真没事吗?”

“不用管她,她是出尘子峰主生出的一丝妄念,一个念想成了灵所幻化出来的,不算真正的人,只是出尘子峰主不能亲手除了她,因为这是因果,必须受得。”

苏师姐道:“一个念想竟能生出灵。”

江宁道:“一个念想,一句话,一行字,都有可能生出灵。”

苏师姐道:“说起来之前有位画魂师,经他所画,死去的人都能活过来,江师妹怎么看?”

江宁道:“此事缥缈,我未曾见过,苏师姐以为呢?”

苏师姐只是笑笑没说话,来到其中一个区域前,便看到里面关押着的人。

准确的说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长期被关押在这地牢里,皮毛早已失去光泽,就连眼神也变得黯淡,身上血迹斑斑。

江宁皱着眉,悄然靠近。

狐狸抬了抬眼皮,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朝着她扑了过来,苏师姐把江宁拉到身后,狐狸龇牙咧嘴的冲过来,却被什么力量给阻拦,生生又弹了回去,撞到石壁上,砂石滚落,墙体破裂。

苏师姐道:“是这样的,每次来她都会这样,刚才没吓着你吧。”

江宁摇头:“没有吓到,她好像受伤了。”

苏师姐道:“被关在这里本来也会损耗真元,可惜这皮毛也失去了光泽,不知角斗场一事还能不能拿她做彩头。”她弯腰提起食盒,走到第十五个洞窟跟前,丢了个馒头进去,她说:“这里面关押的便是陈元了,走吧,如今你看也看了,我们该出去了。”

二人出了青铜门后江宁便留在了禁地,说好今日要帮云师兄值守,自然就不能食言。值守是一件苦差,没什么趣味,她也乐得清静,只是不到晚上便看到云师兄垂头丧气的过来,不必问,定是表白心意失败了。

他走到众人跟前,勉强笑了笑,“我想我以后都不会离开禁地了。”

这话一出,其余镇守的三人也都明白过来,纷纷出声安慰。

云师兄依旧只是苦笑,他深吸了口气,收拾好心情,对江宁说:“江师妹,多谢你帮我争取,不过我想我没机会了。”

江宁道:“失败乃成功之母,云师兄不必如此灰心。”

云师兄苦笑,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如何强求也没用,罢了,今日辛苦你,后半夜还是由我来吧。”

她确实没多少感情,无法体会这些东西,只好先离开禁地。

这次也不算完全没收获,至少看到了灵珑,想想灵珑姐姐这般心性,看着柔弱,却比谁都有韧性,直至现在都未曾屈服。

这三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罢了,至少现在知道进入禁地需要令牌,只要设法拿到令牌,一切就好办了,可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令牌?

她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叫小鱼的师妹说起这些人会在水木明瑟泡澡,人洗澡的时候必然会除去衣物,这岂非比睡觉时盗走令牌还要方便?

回栖霞峰的路上便看到凉亭处站着一男一女,远远看去,那男子身材修长而挺拔,脸上挂着冷漠的表情,与女子保持了大约十步的距离。

她顿住脚步望过去,正是姚瑶和席玉。

原来还是个三角恋。

她轻笑一声,打算等他们闲话完了再过去,免得煞了风景。

女子声音软软的,道:“今日云师兄与我表白了。”

“嗯,云师兄为人不错,心性极好,十分正直,师父也十分喜欢。”

“师父喜欢,那你就不肯问问我是不是喜欢吗?”

“所以师妹不喜欢?”

姚瑶抿了抿唇,低下了头,“难道师兄你看不出来吗?”

她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拳头,心跳速度加快,甚至能听到砰砰乱跳的声音。

姚瑶深吸了口气,大声道:“我喜欢的人一直一直都是你!”

席玉面色大变,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第五十六章:画符(1) 江宁在那边也看的干着急,连她都看出来了,姚瑶确实喜欢席玉,不然怎么会成天缠着每天护着,这席玉的木鱼脑袋当真也是不开窍。

人家女孩子都主动表露心声,作为男子你多少得表示一下吧。

姚瑶知道师兄一向内敛,如今既然把话说开,也只得豁出去,她将自己所绣的芍药花手绢递了出来,“师兄,如果不知道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我就只问一句,这手绢你是要还是不要,若你要,我便能明白你的心意,如果你不要,我也会断了念想。”

席玉显然是被她这番举动给吓到了,他从未想过这些儿女情事,他冷静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与疑惑,但随即又恢复正常,连退两步,“抱歉,师妹,我一直将你当做与席睿一样的看待,你们都是我的弟弟和妹妹。”

“妹妹吗....那...只能是妹妹吗?”

席玉冷冷道了声抱歉。

姚瑶低下头,“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又没错,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她眼眶已经泛红,泪珠已经在眼角打转。

第一次表白,竟然就以失败收场,甚至没有换回席玉的任何一个表情。

“师姐你别伤心,师兄不懂欣赏你,是他没眼光。”

姚瑶看了身后人一眼,没好气道:“谁要你安慰了,看我笑话吗?”

安海急道:“我...我没有啊,师姐,我不是看你笑话,我是刚才看你路过所以...我怕你有什么危险...毕竟最近这群猴子挺讨厌的,我是怕你被袭击了。”

姚瑶抹干泪水,狠狠把手绢扔了出去,安海连忙上前捡了起来,姚瑶瞪他一眼:“你捡起来做什么,人家都不要,绣了也是白费!”

安海道:“师兄不要我要。”

“你要?”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绣的这么好扔了怪可惜的。”

姚瑶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安海见她稍平复了些许,这才坐到她身边,低声道:“其实师姐也不用难过,你这么好,席师兄不肯接受你是他没福气。”

“你懂什么,师兄才那么好,也不知道他喜欢谁,也不知道谁才能配得上师兄....”

安海道:“既然如此那你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不就行了?”

姚瑶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安海道:“实不相瞒,我刚从无极师伯那里得来一件宝贝,只要你和对方都吃下这种虫子就能听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吃虫?这么恶心我才不要。”

安海道:“其实也不恶心,你看我们还吃蝉蛹,还吃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这虫子很细就跟蚊子差不多,把它放进师兄最喜欢的菜里面,你们一起吃下就好了。”

姚瑶道:“那这东西能管多久?”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回头去问问师伯?”

“算了,你给我吧,我考虑一下。”

“嘿嘿,这就对了嘛,师姐要开心才行,那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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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的光芒恢复了些许,已经有了点点荧光,灯灵沉寂了许久,似乎也恢复了些精神。

江宁闭上眼与他对话,“你现在感觉如何?”

灯灵道:“感觉还不错,上次的事我觉得应该是你进入阴界的缘故,又将我取出来对抗煞气和秽气,这才使我更加虚弱。”

江宁道:“我本来就身在黑暗,没想到如今却要心向光明。”

灯灵道:“心向光明有什么不好,说明这就是你的最终归宿。”

江宁冷笑:“我才不管是不是我最终归宿,今日我已经打听到禁地所在,倘若我大开杀戒的话,会不会减少我的修为?”

灯灵道:“以我多年为神的丰富经验来说,你的修为不仅会减少,还会死。”

她沉默片刻,又道:“那若我只杀一个人呢?”

先把小杂毛杀了,等恢复个七八成修为再去杀慕容明月。

灯灵道:“以我多年...”

“算了算了,问你还不如不问。”他这句话,江宁闭着眼都能背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死过一次的人自然很惜命,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再次死去。

如今灯灵恢复,她便也想起之前一直埋在心里头的事,继而问道:“我之前在青竹峰找到过一封信,是写给一个姓闻的,偏偏上次碰到的道士也姓闻,他还把我送到了阴界,以你多年丰富的经验来看,你觉得他是不是故意的?”

灯灵道:“石签是长生不老的祭品,可惜是个失败品,如果你没有横插一脚,也许实验到最后会有所成功。自古以来只有嗜血杀戮的魔才能长生,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江宁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石签是被人造出来的魔?”

灯灵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还要你自己查,说起来我感觉已经恢复,但又好像什么东西少了一样,好像没有以前亮了。”

江宁忍不住笑:“你是萤火虫吗,还比以前亮。”

灯灵道:“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下。”

要查这些东西除了问别人以外,但这种事情突然拿出来问,会显得很奇怪。她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惹出什么事端,有什么都要等先救出门人再说。

所以除此之外最好的去处就是万象阁了。

上回翻阅了八荒志异路,简单看了一下,得知上古青灯的由来,这次还得再去一次,看看这灯灵衰弱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办法找到症结,也等于不管自己再怎么行善积德也没办法完全点亮。

第二天一早,出了门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去万象阁。

楚承业一把将她拽住,“帮帮忙,帮帮忙。”

“哦对了,我有东西给你。”看到这小子才突然想起小鱼的事儿还没办,她从怀里掏出手绢递给他。

楚承业呆住,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哆哆嗦嗦接过手绢,“江宁,虽然我知道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年少多金,但是我还没有要成亲生子的打算,你这....”

江宁正要说这是小鱼给的,便见席玉冷着脸走过来,瞥了眼那手绢,淡淡道:“既然都在这里,帮我画两张符纸。”

楚承业啊了一声,这符纸特别难画,尤其是镇妖符...

江宁道:“我还有事,我要去...”

“姚师妹送了桃酥,我还没开始吃,要是画的好就给你们。”

饿了一早上,这会子听到吃的,江宁立马应了下来,跟着席玉进屋。

江宁看了一眼食盒里的桃酥,想起昨夜的事,莫非是表白成功了,所以这才光明正大的送吃的来?她笑了笑,连忙拱手:“恭喜师兄。”

席玉笔尖一顿,“什么?”

这小子跟以前一样,还是脸皮薄。

她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一大早还没吃饭,有点饿,我想沾沾喜气。”

席玉道:“你可以先吃。”

“那我呢,师兄我也要。”

席玉看了一眼他画的符,皱眉:“你要是有江师妹画的一半好,今年的桃酥我都包了。”

“....”楚承业哼哼唧唧的,闷声道:“明知道不可能还这么说...”

江宁狡黠一笑,故意拿起一块桃酥在他跟前晃了晃,这桃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让她的胃部一阵舒适,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满足感。

楚承业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席玉淡淡道:“画好才可以吃。”

“知道了师兄....”他继续画符,连画了两张,怎么都画不好。

眼见江宁吃东西的速度之快,估计等画好了只剩下一些渣了。

席玉看向江宁,忽然问道:“江师妹也喜欢吃瓜子?”

第五十七章:画符(2) 江宁赶紧起来坐好,点了点头,道:“瓜子好吃,不过也分地方。”

席玉道:“莲花镇的瓜子就不错,刚好我有一包,你若喜欢便自己去取。”

“那多谢师兄。”她起身去翻柜子,拿出一包瓜子,闻着味儿,还是熟悉的味道。席玉眉梢一动,随即垂下眼来,又画了两张神行符。

她坐在那磕瓜子,忽然想起臭小子有洁癖这回事,为避免被责骂,最好的法子就是拉他下水,于是拿起一块桃酥递到他跟前,“师兄你尝尝,味道好极了,要我说姚师姐当真厉害,这手艺堪比宫廷御厨啊。”

席玉道:“我不爱吃甜食。”

江宁道:“吃甜食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你不爱吃是因为没吃过,人活一世,万般都要尝试,你若不尝试,又怎知自己会不会喜欢?”

席玉闻言一怔,手里的朱砂笔停顿了下来,凝望着江宁所在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光泽。忽然想起前两日姚瑶带了一包瓜回来,说是从江师妹那里拿的,还是从莲花镇带回来的。

提及莲花镇就能想起更多的事。

刚才听到那番话,更是让人心头一热,原来世上有人相似,竟是连语气和作风都是一样的,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江宁微一怔,这是个什么眼神?就算这句话不对,那气势上也不能输,她抬眼看过去去,目光平静,无风无波。

对视片刻,他的目光从江宁身上移开,落到她手里拿着的桃酥上。

对于食物席玉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偏爱,不过一想到江师妹这般性子的人,肯放下身段来孝敬自己,确实不好拒绝这番心意,顺着她的意思拿起来尝了一口。

他吃了大半个,原本想放下,可在师妹黑沉沉的目光注视下,只好一口气吃完了整个桃酥,腻的发慌,赶紧喝了杯茶,这才稍稍好了些。

楚承业画完了,也傻眼了,什么吃的都没了,最后把江宁的瓜子抢过来吃。

他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瓜子壳堆在桌上,席玉不由蹙眉,道:“今日到此为止,镇妖符还得多多练习才行。”

楚承业如获大赦,和江宁一道走了出去。

“我看席师兄根本就是想找两个免费的苦力。”

江宁深以为然。

楚承业回过头看书房,摇摇头:“不对,我看师兄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画的不好,但是又想送吃的给你,所以把我拉下水,让我只能看不能吃!”

江宁笑了笑:“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这小王八蛋才没有那么好的心。

反正不管怎么说,楚承业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没错,继续磕着瓜子,忽然想起手绢的事,又道:“哦对了,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我一向觉得...你长得不错,又厉害,但是我还真没打算成亲,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我的话,不如就再等等,说不定哪天我会觉得你不错,然后也对你动心呢?”

算了,绝交吧,这人没救了。

江宁叹了口气:“孩子,我觉得你不该埋没你的想象力,不如去写话本,一定会大卖特卖,到时候就有灵石养我了。”

楚承业道:“就算我不写话本也能养你啊,那既然不是你送的,会是谁送的?想不到我居然这么受欢迎,还有师妹暗恋我...”

“小鱼送的,后续如何发展就看你自己了,反正东西呢是带到了,我要去万象阁看书了,别打扰我。”

“哪个鱼,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楚承业见她真的要走,连忙追上去,道:“说到鱼,出尘子师伯不知从哪捉了条鱼回来,有脸盆这么大,听说今天要做鱼豆腐火锅,刚才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

其实看书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灯灵现在也死不了。

江宁立马调头,道:“我们去玄女峰凑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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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峰一如往常热闹,出尘子没什么架子,小辈们都喜欢和他说话,无极真人猎奇,喜欢游历,所以和出尘子也谈得来,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

见小辈们都找了过来,出尘子便趁这个机会让钟子秋去拿酒过来。

钟子秋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总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师父的面子,便去老老实实端了半坛子酒,仍叮嘱道:“师父,浅尝即可。”

出尘子道:“哎,师父的老脸完全没法搁啊。”

无极真人拿起勺子舀酒,淡淡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话说回来你新收的小徒弟呢?怎么没看到了?”

“她....”

“二位师伯,我们来晚了,哇,还有酒喝啊,钟师兄我也要。”

楚承业和江宁二人一前一后携霞光而来,身后紧跟着两道霞光,竟是安海和姚瑶,四人算有了交情,此后碰面也不会再是那般剑拔弩张。反而能够相处融洽。

姚瑶和江宁的关系也十分微妙,俩人都看不上眼,不过因为小黑,所以关系进了一步,见了面也能亲昵的拉拉小手。

几位师长朝他们招了招手,“来,这里坐,难得今天都聚在了一起。”

姚瑶笑眯眯的:“哇,师伯这又是什么酒啊?”

钟子秋道:“猴儿酒,厨房里还有豆包。”

豆包!

江宁起身去拿豆包吃,和楚承业一人拿了两个就在厨房里吃,绿豆豆包,皮薄馅多,香软好吃,空口吃都觉得非常美味,实在忍不住,俩人又扒拉了两个,完全忘了鱼火锅的事,正吃的津津有味。

直至水缸里传来动静,楚承业才起了身,一口吞了粘豆包,去查看水缸,盖子被掀翻了,里面是一条凤尾的蓝色银鱼,还能发光,看着可比美人鱼好看不知多少倍。

“这水缸被砸破了,我去打点水,回头鱼干死了就不好吃了。”

楚承业提了木桶往外走,江宁拍了拍手里的碎屑也跟了出去。

二人走到井边,楚承业驾轻就熟的把绳子拴在木桶上,然后慢慢放到井底。

江宁倚在树边,正在考虑待会吃个什么蘸料,不知道放点芝麻酱会不会好吃,想到鱼火锅便是口水直流。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隔着墙壁听到女子的声音传来,楚承业拎起水桶往矮墙看过去,只见小院子里跪着一个女人,跪在百灵祖师爷的画像跟前。

画中人身材瘦削,双手合十低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敬畏之心,不敢直视其眼睛。

女子看着画像嘤嘤啜泣,这种长相随便一看,就属于扔到人堆里便找不到的类型,楚承业之所以躲在这看,自然不会是因为女子的相貌,而是觉得好奇。

好端端的对着祖师爷的画像发什么牢骚呢?

女子凄声道:“我只是想有个好皮囊,我有错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您既然显了灵,赐予我的东西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呢?”

她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泪水,披着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脸上一个很大的红色疤痕。楚承业吃了一惊,急忙缩回了头,跟见了鬼似的来到江宁身边。

江宁道:“你不是说小师妹很漂亮么。”

楚承业回味过来,“你是说这是小师妹?”

江宁道:“她是出尘子峰主生出来的一丝妄念,原本就是普普通通的模样,后来开了神智,便一直将百灵祖师爷信奉为神。”

祖师爷本来也是仙,不管是人仙还是地仙,受了供奉拥有信徒之后他的修为便会日益剧增,除此之外也会反馈于民,有时候会达成一些信徒的愿望。

而阿离便是其中的受益者,只是愿望终究是愿望,长久不得,所以她即便拥有了绝世的容貌,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最后被收走。

楚承业皱眉:“这么说愿望都是转瞬即空的?”

江宁道:“得到了东西就需要费心维持,阿离偷了镜子,加速了自己容颜衰老,她原本应该不是这个样子,还是镜仙搞的鬼,这东西不配为一个仙字。”

“没错,简直就是妖镜,还不知道要残害多少人,这就毁了去!”

江宁一把拦住他,“先去吃饭,事后再算账。”

第五十八章:借尸还魂 夜色阴沉,下着朦胧细雨,四周都很湿润,不过这并不影响男修女修们的热情高涨,明日就是摘花会了,所以今日这些师兄师姐或是师弟师妹都格外放松。

江宁自觉是个好时机,再加上从小黑那里得来消息,今日云师兄会去汤池沐浴,她就更要珍惜这个能拿到令牌的机会。

首先必不可少的就是朱玉草。

此物花瓣如飞絮,轻轻一沾,便能让人陷入昏迷之中,杀人越货必备。

一人一猫在渐渐融入黑夜里。

席玉看着这只猫跟在江宁身边,黑色的猫身上散发着腐尸的味道,按理说应该是一具尸体了,可它还能活蹦乱跳。

她们去的方向似乎是汤池。

这么晚了带着一只腐尸猫去汤池做什么?

“席师兄,那还继续找吗?”

席玉冷冷道:“继续找,绝不能打扰到掌门清修。”

弟子们得令而去,他犹豫了片刻,跟着江宁上前。

汤池离这里有一段路程,但是对于修炼者来说,这点距离算不了什么,很快就赶到了汤池边缘。几盏灯笼在夜空里闪烁,将四周照亮。

这会子还没看到有人进去,江宁便带着小黑躲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四周无人,然后便慢慢靠近。

汤池在山崖顶端,此时正值秋季,凉风习习,寒意袭人,从石缝中流下来的水流落入池子里,溅起一圈圈细密的波纹。

这个时候来泡澡的男弟子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江宁放松了身心躺在附近一棵在参天古树上,她闭着眼的时候,这些躯体于她而言就只是一具具骨头架子,如今在池子里泡着,更像是在熬大骨汤。

脚步声从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传来,江宁嘴角一弯,仍旧没有睁眼,感知着池子里每个角落。

“云师兄你来了。”

“还以为今夜不会来了呢,我们都快洗完了。”

“遇到两个想闯禁地的小妖,耽误了些功夫。”云师兄一边说,除去了外衫步入了池子里。

说是泡澡,却也都穿了里衣,温水浸透了衣衫,整个人被一股温暖包裹,他惬意的靠在池壁上,舒展筋骨,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他额前的刘海,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眸。

“那我们先走了啊。”

“云师兄你慢慢泡。”

云师兄笑着点点头,再度闭上了眼,继续泡澡。

这会子人已经走完了,江宁才缓缓从古树上站了起来,池子边上有个很大的晾晒架,衣服和令牌都挂在上面。

她嘴角弯了弯,从树上跳了下去,一把挥出手里的朱玉草,云师兄猝不及防的吸入飞絮,还没能看清眼前人便已然晕了过去。

小黑走到衣服旁边,叼出了令牌,江宁蹲了下来,接过令牌细细观察,此物非铁非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如今令牌到手,她立即用替身符再变出来一块,从云师兄昏迷至醒来这段期间,肯定是不会发现令牌遗失的。

这段期间就是她最好的时机。

江宁把令牌贴身放进怀里,带着小黑迅速离开汤池,刚走到门口便见两个身着青蓝道袍的人影从眼前晃过,抢她一步下了山。

这个时候出去会刚好撞上,她只能耐着性子等在树边,幸得这是晚上,视野不好,又下了雨,更没人会注意到这暗处的动向。

那二人碰头之后却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

左右环顾,见无人才道:“我已经打听过了,万古刀就藏在剑冢,可这剑冢被慕容狗月看着,想要得手并不容易,除非她死。”

“她不是在闭关吗,这个时候最忌讳有人打扰,若你我能混入云渊,一旦进行干扰,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如此得到万古便是轻而易举了。”

“你立即通知娘娘,然后我们再找机会动手。”

“先布阵吧。”

二人将手掌合在一起,黑气自他们脚下散开,无数蝎子飞快向四面八方钻去,眨眼工夫就已经钻入到四面八方的建筑物之中,黑色气息也随之消失不见,二人的身形慢慢变小,眨眼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一个深达十几米的洞穴。

江宁收回目光,这阴狠手段应该是白骨坊的人,他们嘴里的娘娘想必就是白骨坊坊主胡姬娘娘了。

此女承袭于苗疆,善驱毒虫猛兽,后来自成一派...

是个不入流的魔宗,她向来是看不上这些人的下作手段的。

不过刚才他们说的那个万古刀却是她梦寐以求的宝物。

原来就藏在剑冢....

“云师兄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几个禁地的弟子朝汤池走来,江宁也不敢迟疑,立即就要退回汤池,刚一转身便看到了席玉。

江宁心下一惊,暗自腹诽,也不知这小王八蛋在这里多久了,如果一直在这里的话,那岂非看到自己偷令牌了?

听到小王八蛋四个字,席玉冷冷的目光变得疑惑起来,第一次见面她脱口一句小杂毛,如今又在心里是这么称呼他的。

江宁...你到底是谁?

她笑了笑,一脸镇定:“席师兄,真巧,今夜月色真好。”

“月色好?”席玉不打算追究这句胡话,只冷冷道:“江师妹,赏月可不好赏,方才禁地传出有妖邪作祟,如今又见你躲在男修汤池鬼祟,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看过来的时候,那种眼神仿佛是一把利剑,带着冰冷,肃杀和嗜血。

江宁又是一愣,这样的眼神她只在屠魔大会上看到过。

当时是那个狗屁御灵宗宗主说要将她的尸身大卸八块拿去喂狗,小王八蛋不顾众人阻拦冲了出来。

她当时虽然快死了,脑子也不清醒,但对这个眼神却是铭记于心。

当时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小杂毛两面三刀,反正好事坏事都让他一个人做了。想到这里,江宁便气的牙根痒痒,偏偏此刻又不得不与他周旋,只好道:“说来话长,总之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里!”忽然,一个弟子大叫起来,“这居然有个洞穴,云师兄肯定出事了,我是说他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

弟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江宁终于不再淡定,掉头就走,只扔下一句:“我回头再和你解释。”

席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既然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被人发现?”

江宁挣脱他的手,迎着他冷冷的目光看过去,“这洞穴不是我弄出来的,如果你刚才就在就应该知道是谁做的,至于我...”

她忽然垂下了头,雨点打在她脸上,水滴顺着雨珠流了下来,弟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席玉一把拉起她的手往池子里走。

江宁挣脱他的手,“什么意思?”

席玉道:“你现在出去会被发现,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江宁看向上头的古树,纵身一跃便跳了上去,确认她藏好之后席玉也迅速脱去了身上的衣物进入池中。

“这...席师兄你怎么也在池子里?”

“是啊,席师兄不是不喜欢和大家泡一个池子么...”

席玉冷着脸,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唇瓣紧紧抿着,道:“我在洗澡,有什么事下山再说。”

“可是刚才...外面好像出事了。”

“席师弟你看到云雷了么?”

席玉道:“看到,刚才他去追一只蝎子精,我杀了两只,溅了我一身血。”

如此就能说得通他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洗澡了。

这位本就爱干净,几人也没怀疑,“原来如此,我们这便去协助,席师弟也要小心。”

席玉道:“多谢关心,我会的。”

众人巡视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什么异象,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席玉面无表情的从池子里爬了出来,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如墨的长发也湿哒哒的披在后面,他走过去拿起衣服套上。

江宁连忙别开眼光,道:“你刚才撒了谎,他们会察觉过来的,那云师兄怎么办,他已经晕了。”

席玉上前去检查,只是中了朱玉草的毒而已,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他将云师兄扶起来扛在肩膀上,道:“我们从这条小路下山,你跟我来。”

江宁点点头,乖巧的跟在后面,要不是遇到这茬,也不会被抓包。

说起来这席玉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此处,莫非他对自己起了疑心?

没道理啊,这段日子一直谨慎行事,就连埋了炸药的事都瞒过去了,他没道理会在这个时候来盯着自己的。

那么一定就是巧合,这么一想,江宁的心也总算放缓了不少,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自己死了,死之前也要把灵珑救出来。

席玉忽然一滞,江宁没刹住脚步,险险撞到他的后背。

“席师兄怎么了?”

席玉唇角弯弯,原来世上真的有借尸还魂的说法,他藏不住脸上的笑意,语气却极为平淡,摇头道:“没什么,继续走吧。”

第五十九章:蝎阵 江宁揉了揉鼻子,裹紧了衣裳,她怕冷,这走起路来,寒意逼人,整个人都像跌进了冰窖里。

席玉脚下再次一顿,掷出一道符纸,符纸泛着绿色的光,像朵蘑菇般顶在了江宁头上,雨水被挡在外面,而且还带着一股暖意。

江宁愣了片刻,这小杂毛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不成?

不过现在确实暖和许多,她客客气气道了声谢谢。

“不用谢。”席玉清澈如星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光。

江宁道:“白骨坊的人混进来了。”

席玉并不意外,道:“那你拿走令牌做什么?”

江宁道:“什么令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令牌了?”

“哦?”席玉转过身看她,眼里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神情,“你不是拿令牌,难道是他们所说,你对云师兄有意?”

江宁道:“嗯,此次来就是与云师兄表白心迹的,你看我手绢都带来了...”

她从怀里掏手绢的时候却把令牌带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泥浆里面,溅出来的水花落到她鞋面上。

席玉眉梢一挑,他扛着人不能蹲下,目光却紧盯着令牌不肯移开。

就这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颇为冷漠,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江宁好歹也是一门之主,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瞎话没说过。

她笑眯眯的从泥浆里捞起湿哒哒的令牌,“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跑到我这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一定是刚才想送手绢的时候不小心拿到手里了。”

席玉勾了勾唇角,冷冷道:“那还真是太巧了,既然如此你就交给我,等云师兄醒来我再给他。”

江宁咬了咬牙,道:“这是应该的,本来就该物归原主,不过师兄你有洁癖,这等脏物我先给你处理一下,擦一擦。”

她毫不犹豫的拿出手绢擦拭起来令牌表面,一点点将上面的泥渍擦拭干净,擦拭好之后才连带着手绢包着令牌一道递过去,“师兄你保管吧。”

席玉没动,清如晚星的眸子直盯着她,江宁微一蹙眉,反正他没证据,自己咬死不认他又能如何?再说了,这小杂毛真想做点什么,刚才就不会这么帮她了,这会子要是被那些人发现,自然就当做白骨坊的人一并处理了。

这么一想,江宁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结合起来之前种种,连这么珍贵的旋光尺都送了,很难不让人觉得这小杂毛是喜欢自己的。

或者说是喜欢这副身子?

毕竟这副皮囊也是好看的,虽然和自己原先的比起来差了些许,但也是够用的,不然楚承业也不会吵着要和原来的江宁做朋友了,不也是图了这皮囊么。

想清楚这一点,她抬起头来,迎着席玉的目光看过去,黑沉沉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她伸出小手指头勾了勾席玉的衣袖,“师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才是。”

席玉轻笑出声,并不反感她的触碰,语气仍是冷冷的:“手绢脏了,你明日送不了了。”

江宁道:“反正这手绢也绣的不好,回头再绣就是了。”

席玉淡淡扫了一眼,道:“所以你还要送给云师兄?”

江宁道:“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忽然领悟一个道理,要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只叹我与云师兄有缘无分...罢了,不值一提,这手绢就当做断了念想吧。”

她故作凄叹,眼里却无风无波。

席玉不由摇头,这演技属实太烂了,以前也是这么烂,到现在一点进步都没有。他收好令牌,转过身继续往山下走。

回到栖霞峰后,一群弟子已经在戒律堂等着了,只见他扛着云师兄进来,所有人便围拢过来。

席玉简单说明了情况,又道:“风师弟,麻烦你去请师父过来。”

风师弟得令而去,席玉大步走进房中,将云师兄放下休息,又对江宁说:“今夜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

钟子秋会意过来,道:“所以今晚江师妹也...”

席玉点头:“她在找材料炼制法宝,完成叶师伯交代下来的课业,恰好被小妖偷袭,所以我便带着她一同去捉妖。”

“原来如此,江师妹你可真是了得啊。”钟子秋一脸赞赏。

江宁扯了扯嘴角,反倒有些尴尬,属实没想到这小杂毛看起来一板一眼,说起谎话来居然连脸都不红,难怪当初会被他的虚情假意给骗了!

“不是假意...”席玉喃喃念了句,看着江宁离去的背影,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

钟子秋替云师兄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受伤,这才落座于床边,皱眉道:“怎会频频出事,眼看角斗场在即,是不是别派想趁机夺取万古?”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要说这些人蛰伏在门中这么久,也伪装的太好了。

很快傅远、出尘子、刘志阳等人都收到了消息,立马赶了过来,纷纷商议对策。

出尘子道:“昨夜天象有变,不出意外的话师姐后日就会出关,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被外事干扰,真要是有人想趁机夺取万古的话,我们还是把封印加固了吧。”

傅远道:“我认为先别打草惊蛇,他们未必知晓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我们的得意弟子,不可能生出异心,真要找出这奸细,反倒可以考虑一下外门和内门的新晋弟子。”

有了陈元和星儿的前车之鉴,不得不谨慎一些。

刘志阳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会盯着缥缈峰,决不让人靠近师姐,话说回来,师姐这回出关的话得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了吧。”

出尘子道:“我得回去准备点美酒,到时候好好庆贺一番。”

刘志阳道:“不错,师姐这回要是成功出关,估计就是元婴后期了,我在想到时候整个比武大赛,邀各宗门来参加,也好扬名立万啊。”

元婴期都没几个,就更别说后期了,这在修真界可算是领头羊了。

一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都在谋划一些利益上的问题。

傅远和席玉一般内敛,没有参与进去,而是进去查看云师兄。

看到这位弟子昏迷,傅远神情一慌,连忙按住他的脉搏查探。

云师兄迷迷糊糊转醒过来,睁眼便看到这么多人围在床前。

席玉道:“师兄,你被白骨坊的人袭击,现在好些了吗?”

“白骨坊的人?”云师兄坐起身来,钟子秋上前扶他一把,道:“是啊,这帮人布了蝎阵,估计是想用借此干扰掌门修炼,好趁机夺取万古,最近确实太疏忽了,只顾着准备角斗场的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云师兄摇头:“让大家操心了,不过没有什么不舒服...原来闯禁地的人居然和白骨坊有关,那一定要把他们抓到才行。”

傅远点点头道:“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云师兄默了一瞬,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去翻找衣服,席玉眼神一黯,将令牌递给他,“师兄千万要保管好。”

“多谢席师弟...要是掉了就麻烦大了。”云师兄松了口气,脸色逐渐转缓。

现在他已经醒来就代表没事了,众人也各自散去,按照傅远所说行事。

席玉也起身告退,云师兄却忽然喊住他,“席师弟,真的是白骨坊的人吗?”

“师兄何意?”

“我只是觉得魔宗心狠手辣,居然只是将我迷晕,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席玉沉吟片刻,转身退了出去,退到院子外,见钟子秋还没离开,便走了上前,“师兄在想什么?”

钟子秋道:“听闻苏师妹这两日状态不好,打算去看看。”

席玉道:“师姐怎么了?”

钟子秋摇头:“具体我也不知,只听逍遥峰的桑师姐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见人。”

席玉道:“那应该很严重,师兄确实该去看看。”

钟子秋嗯了一声,道:“我有这个打算,对了,你今夜和江师妹...”

席玉不想提及这个话题,随口敷衍,转而道:“师兄一直研究还魂之术,倘若死去的人在别人的身体里面活过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钟子秋道:“你不是一向钻研符箓道术么,怎么对这个也有兴趣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席师弟找画魂师的事,当时只觉得他是好奇,可没想到一找就是三年,如今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莫非是遇到难事了?

席玉道:“ 近水知鱼性,靠山识鸟音,修行道路上,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的。”

钟子秋笑了笑,这个师弟当真是一板一眼的,他也不好再逗弄下去,只将自己所晓得的事情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临了才道:“不过世间因缘际会,每个人情况都是不同的,若是恶贯满盈的人死后倘若复生,多半是要做善事才能洗清罪孽,总之行善积德准是没错的。”

席玉沉默片刻,“善事么...”他笑了笑,拿出一枚古玉递给钟子秋,“这是千年阴玉,助于修行。”

钟子秋:“你我师兄弟何须这么客气,这礼物我可不要啊,你要是有心的话帮我画两张瞬行符就是了,免得每回都要凝聚真元,也挺麻烦。”

第六十章:摘花会(1) 一夜无眠,原本已经到手的东西,现在什么都没了。

江宁心情郁郁,早饭只吃了两碗面就吃不下了。

楚承业心情却格外的好,不只是他,连安海、姚瑶和小鱼等人也都穿着光鲜,齐齐在她眼前亮相。

“干嘛哭丧着脸,今天是摘花会,要高兴。”姚瑶手里抱着一盆花金黄叶片的花,看着倒是很别致,不光是她,连小鱼怀里也抱着一盆,一串串紫色的花瓣垂下来,也十分小巧。

江宁道:“摘花就摘花,你们抱着花盆做什么?”

小鱼笑嘻嘻道:“江师姐当真不知道吗?摘花会得捧着花去,由所有人点评,若是脱颖而出者就可以将自己的花拿出来当彩头,然后由各人比赛,厨艺、武艺任何比赛都可以,拔得头筹就能摘花了。”

姚瑶道:“你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就算早几日知道也无用啊,要知道我栽培这花用了足足四年,你这次若想得到花冠就再等四年好了。”

“师姐,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嗯也行,小海子,帮我抱着花。”

安海嘿嘿一笑:“好嘞!”

摘花会在芙蓉水榭举办的,是一个临水的楼台,来时已经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弟子们都可穿上平常的衣服,尤其女修们,更是盛装出席,百花齐放,让人目不暇接。

魔宗就没有这种节日,一般看上了谁就直接派人过去提亲,其实大多都没有提亲这个流程,就像收弟子一样,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反正看上了就带走。

现在看看还是需要改进的,至少是文明时代,就该与时俱进,此次回去重振戮仙门自不能再如以前那样野蛮行事,还是该讲些章法,毕竟要建造一个完整的国度,规矩这个东西是少不得的。

一行人临近街面便已经降下剑光,江宁拨弄了下腰间挂着的玄光尺,被逍遥峰的女弟子们带着往水榭里走。

楼台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佳酿,在一旁还有许多的男女弟子穿梭着,或说笑或闲聊,氛围恰到好处。

在楼台的中间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拱形门,此时拱形门已经打开,在拱形门的正中央有一块高耸入云的巨石。

江宁缩了缩脖子,“虽然快入冬了,也不至于这么冷吧。”

楚承业道:“是啊,人那么多可是寒意一点不少,不会是有鬼吧。”

江宁微一挑眉,拍了下他的肩膀,指着左边的池子里,“还真有一个。”

已经放完紫厄莲的小鱼走了过来,刚好听见,笑道:“江师姐就会骗人,我每年都参加,这已经是第三年了,哪里会有鬼呢。”

楚承业道:“就是,这丫头忒坏,总喜欢吓唬别人。再说了,我们天心门是什么地方,鬼来了也得绕着走。”

江宁笑笑,要是你们知道现在这群人中可能就有白骨坊的魔修,估计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小鱼道:“楚师兄说的对,对了楚师兄,那边有好多吃的,我们去看看吧...”

楚承业点了点头,回头看江宁,“走,吃东西。”

江宁道:“我就不去了,上楼坐会儿,看看风景。”

看风景是一回事,顺便看看昨儿那坏她好事的俩小子在不在。

要等她抓到了,屎都给他们打出来,好端端的跑到汤池捣什么乱!

上了二楼,十分安静,好像与楼下隔绝了一样,偶尔才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她倚在窗边放眼望去,整个楼台全部都被一层厚重的白色雾气笼罩着,朦胧而神秘。

她闭上眼开始感知周围的一切,以心看到的,全是骷髅架子走来走去,看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楚承业带了两只鸡腿上来寻她,说是品花会开始了。

二人坐在人群后面,趁着没人发现,不断给自己投食。

桑师姐也穿了新的缎子上前来,拿着名册看了一眼,道:“此次参赛者有十人,想来这栽种的花必然是空前绝后,那现在就请牡丹上场。”

有人道:“以前都是苏师姐主持的,怎么会换成桑师姐啊?”

“你还不知道啊,苏师姐病了。”

“病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

“好像是和镜子有关,我也不知道,反正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几人说话的声音一字不漏的传到江宁耳朵里,她修长的指尖轻击着桌面,果然还是病了么。

“黑牡丹啊!”

“看来今年这花冠还得是空师妹的黑牡丹!”

女子抱上来的牡丹深紫发黑,约有七八百片花瓣,每一片都生的极好。

刚一上台就惹来众人惊呼,不出意外的,今年的花冠估计又是她的。

姚瑶皱眉:“不就是黑牡丹吗,俗气死了。”

安海道:“就是,太俗气了这也,还是姚师妹这花漂亮。”

姚瑶斜他一眼:“漂亮是漂亮,你连名字都叫不出,算哪门子的漂亮。”

“这....”安海挠了挠头,他确实看不出是个什么名堂,朝旁边坐着的楚承业投过去一抹求救的表情,楚承业道:“你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着像是昙花,其实要说到好,还是我们家每年腊月开的梅花好看。”

“是曼珠沙华。”

还没看到人,姚瑶就欣然的转过头去,欣然一笑:“席师兄你也来了。”

席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目光淡淡的点了点头,“师妹培育出来金色的,确实煞费苦心,今年的花冠未必不会是你。”

姚瑶喜极:“有师兄这句话也不枉费我四年的心血...”

一直陪在身边的安海虽也笑着,却显得格外勉强,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江宁摇摇头,看来这关系当真是复杂。她收回目光,却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她,循着目光看去,正是席玉旁边的人,云雷。

他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道袍,显得整个人更为儒雅,这种儒雅和席玉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淡儒雅是不同的,前者像一杯茶,后者像一块玉,很贵的那种。

云师兄面色潮红,也不知是因为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而觉得害羞,还是因为听了那些人所传的谣言。

说什么江宁为了给他送手绢,跑到汤池附近偷看...

原本他是不打算过来,却是拗不过大家调侃,再加上他也确实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免得江宁误会了什么,耽误人家前程。

所以这就跟着席玉过来了。

云师兄艰难开口:“江...江师妹...我有话和你说。”

江宁挠了挠头,也猜到了他想说什么话,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拿他当幌子,这下子还真是给自己惹了麻烦。

席玉一脸看好戏的望着她,“云师兄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江宁道:“其实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便是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云师兄道:“可是这些话....”他皱了皱眉,显得很为难。

姚瑶道:“该不会云师兄是想向江宁表白心迹吧?”

云师兄闻言,面带一丝苦涩,摇摇头:“姚师妹误会了...我只是想说...罢了,江师妹,那还是晚些时候再和你说清楚吧。”

“黑牡丹共有六十三张票,那下面请紫梦风铃上场。”

小鱼喜极:“该我了终于该我了。”

楚承业道:“加油啊小鱼。”

小鱼的紫梦风铃三十二票,接下来便是姚瑶的,也算是个压轴了,然而最后得出的票数却少了黑牡丹两票。

这两票就掌握在江宁和席玉的手里。

安海急道:“我说二位还等什么啊,赶紧上去投啊。”

江宁哦了一声,她倒是无所谓,投给谁都可以,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牌,又用笔写上曼珠沙华四个字,随即放在了姚瑶摆放花盆的桌子上。

桑师姐微微一笑,道:“现在曼珠沙华已经六十二张票,只差最后一张便可以决出胜负,不知道还有哪一位没有投呢?”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说话的声音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前后左右的巡视。

席玉从椅子上起身往台面走去,他走起路来衣袍翻飞,带着几分清冷矜贵的气质,一众女修知道就算得不到他,但是能养养眼也是极为不错的。

“看来今年的花冠是姚瑶的了...”

“是啊,谁不知道席师兄一向待姚瑶都很好,这票肯定投给她的。”

“要我说他们站在一起倒也相配,好一对金童玉女呢。”

“那你们猜姚师姐的手绢会送给席师兄吗?”

安海听着这些人窃窃私语,脸色发青。

第六十一章:摘花会(2) 看着席玉走到黑牡丹跟前停了下来,空师妹眼中带着一抹欣喜,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抹悲哀,因为他转身走到了姚瑶身边去。

姚瑶咬着嘴唇,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期盼的看着师兄。

席玉道:“黑牡丹国色天香,自是无人能及,但与曼珠沙华相比便会逊色两分,曼珠沙华向来只有红白两种,如今种植出金色,前所未见,理应担得此次花冠之名。”

他话音一落,台下便是热切的鼓掌声,不仅人长得好看,连说话都这么好听,还头头是道,十分公平!

姚瑶道:“谢谢师兄,我就知道,那待会你会摘我的花吗?”

席玉道:“戒律堂还有要事处理。”

这话便算是婉拒了。

姚瑶叹了口气,现在连最后一丝期望都破灭了,她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花,装作无所谓,让师兄赶紧投票。

席玉伸手去怀里掏木牌,却抽出一个还没系好绳子的紫色荷包,上面绣了麒麟,荷包从他指尖滑到地面,里面滚落出来一颗珠子和半条手绢。

“席师兄一个大男人居然随身携带手绢...”

“难怪平日里都不肯多看别的女子一眼,原来是个...”

“不对啊,那好像是个女子用的手绢啊...”

“难道是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

楚承业坐在江宁旁边的,用胳膊肘碰了下她,“你看到了吗,那手绢...怎么这么像你的杰作啊。”

这话一出,周围坐着的人都朝江宁看了过来,什么目光都有,打量的好奇的不屑的和意想不到的。

江宁坐在那没动,闭了闭眼,这次真的要绝交了。

楚承业也自知惹了祸,随即道:“她连针都不会拿怎么会绣花,肯定是我看错了,你们都别看了,看戏才对啊。”

台下人窸窸窣窣的,席玉冷着脸将荷包拾起来重新系好。

别人没看清倒也罢了,姚瑶站的位置这么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姚瑶绝望的眼神,席玉看在眼底,但是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从袖子里翻出木牌,仔细放在桌上,转身朝台下走去。

“席师兄....”姚瑶追出去两步,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多谢师兄让我获胜,师兄...师兄慢走。”

席玉微微一点头,走进人群中,停在了江宁身边。

“....”这小杂毛又要做什么妖!江宁皮笑肉不笑的喊了声师兄。

席玉道:“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你随我来。”

江宁道:“居然还有需要我帮忙的事...难道是...”

席玉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想。”

二人的说的话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却不知是何意,楚承业看他们离去,也顾不上这头的摘花会,紧跟着走出水榭。

席玉道:“楚师弟也打算帮忙?”

虽然不知道是帮什么忙,可二人这般神神秘秘,搞不好又是什么大事。他当下应承道:“自该帮忙的,就是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席玉道:“你如此热忱,不愧是我们天心门的弟子,那好,你就一道去。”

原以为二人鬼鬼祟祟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结果就是枯坐在这画瞬行符,而且好不容易画出来的居然还不是自己能用的。

席玉拿出一叠黄纸,道:“那就麻烦二位了。”

江宁道:“你不是很能画吗,为什么非要我们来?”

席玉道:“人多力量大,我打算多画一批镇妖符发给山下的百姓。”

江宁扯了扯嘴角:“席师兄当真是菩萨转世。”

席玉笑笑没说话,转身去拿了几个木牌来,道:“楚师弟画符,你刻图。”

感情这人就是来报仇的,变着法的折腾人是吧!

楚承业一听,相较之下他画符而已,那实在太简单了,于是赶紧拿起毛笔,端正的坐在那,深怕席玉稍后就改变了主意。

见二人脸色难看,席玉忍不住一笑,道:“不会让你们白帮忙,我让厨房做了酥骨鱼,等画完之后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江宁道:“刻画符文而已,算不得什么。”

楚承业也道:“区区百来十张符纸,那不是小意思么。”

一听到吃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奋笔疾书,开始刻画。

江宁拿着小刀在木牌上刻咒,这种用天樟木和雷击木雕出来的木牌可以反复多次使用,只是雕刻过程繁琐麻烦,而且最重要需要静心,要是心思不在这上面,刻出来的符咒就完全不能用,无法起到驱邪镇妖的功效。

一般这种木牌是配合着法术使用的,请风、雨、雷电等。

席玉自然也没闲着,擦拭着书架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蝎阵已经撤去,你是唯一见过他们的人,我想请你帮忙。”

江宁道:“帮忙可以,那是另外的钱。”

席玉道:“这里包吃包住,师妹为何这么执着于银钱?”

江宁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凭本事赚钱,不足为奇。”

席玉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也没错,那你打算怎么收费?”

收费这个问题确实还得考虑一下,离开雁荡山已经三年,估摸着现在杂草都得有人这么高了,回去要重振山门少不得需要花钱装点的。

席玉嘴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道:“都是同门,便宜点。”

江宁道:“只认人的话五十,要是协助帮忙,那就一百五十。”

席玉道:“灵石还是金银?”

江宁道:“金银的话肯定就不止这么点了...当然是灵石。”

席玉点了点头:“可以。”

条件谈妥,江宁也没再说话,专心刻画起来,却见楚承业如坐针毡,屁股动来动去,就是坐不住,手里的笔都快融入朱砂里了。

江宁冷笑一声,是这小子自己要跟过来的,而且也忒没眼力见,她在这边拿着刻刀刻符咒,手都握出血了,他还在那愁眉苦脸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席玉不动声色的拉开柜子找出一瓶药和棉布条走过来,掀开衣袍坐到江宁身边,道:“把手给我。”

第六十二章:洗清杀戮 江宁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席玉主动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不敢太重深怕捏坏,也不敢太轻,唯恐再次挣脱。

手很冰也很软,握在手里像没有骨头,她太瘦了。

席玉替她清洗完手掌的血渍后便开始上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这小杂毛难道是真的....

不能吧...

“别动。”席玉抬眼看她,冷冷道:“这里已经划破了,要清洗干净才行。”

“哦...”江宁这会也不能缩回手,别扭的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等席玉拿了干净的帕子回来给她擦拭时,这才注意到他衣袖沾了血迹和药灰,江宁暗道不好,这么爱干净一个人,待会又要碎碎念了,搞不好还要让她赔钱,毕竟这沾的是她的血,现在一穷二白上哪去赔。

席玉忽然笑出了声,笑意很浅很轻,眼尾的那颗泪痣宛若荡开的涟漪。

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这么好笑,不过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好看,这小杂毛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当初收他为徒除了看重他根骨好以外,也不排除有一部分是因为这张脸蛋的缘故。

他忽然抬起头,触到他那清澈的眼眸,江宁只觉有些热,连忙挪开目光去看自己的手,一只包的比熊掌还厚的手,她笑道:“一看席师兄就是没经验,一个小伤口罢了,包成这样,我还怎么雕?”

席玉道:“剩下不多,我来。”

剩下不多?楚承业愣住了,明明才雕好了两块雷击符而已,足足剩了有八块木牌啊,这得雕到明天去了吧。师兄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的?而且他还主动帮江宁包扎,还没立马去洗手,这...

察觉到楚承业打量窥探的目光,席玉朝他那边扫了一眼,淡淡道:“楚师弟的符纸已经画完了?”

“啊,还没呢,我这就画,这就画...”楚承业赶紧收回目光,他入门这一年和谁都能够说的上话,唯有这个席师兄,每每都板着脸孔,看着便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可这样一个人他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他收敛了心思不敢再胡思乱想,怕越想越不对劲,回头席师兄杀人灭口可就不好了,毕竟看到了别人未曾见过的一面。

想到此次,他手一抖,墨渍落到了黄符上,他赶紧拿了张新的,默念着口诀,“一点灵光即是符,精神不散元阳定....”现在只求赶紧画完离开此地。

“席师兄,这酥骨鱼放在哪里?”门外走来一个穿着青白道袍的弟子,手里提着个食盒,还没打开就已经闻到香味了。

席玉道:“放在桌上就好。”

弟子依言行事,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将里面的食物端出来。总共上下两层,第一层是酥骨鱼,还是热乎的,第二层放的则是蜜三刀。江宁伸长了脖子去看,席玉抿嘴一笑,却很快恢复平静,挥挥手让外门弟子先行下去。

楚承业啧啧赞叹道:“这位师弟倒是个讲究的人啊。”

江宁斜眼看他,“怎么个讲究法?”

楚承业顺势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坐到饭桌边上,闻了闻味儿,道:“这鱼还是热腾腾的,要是糕点放在上面那层就会被热气冲化,味道和口感就会差很多,包括我府中的下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所以我说那师弟是个有前途的。”

“做小厮的前途?”江宁揉了揉手掌,席玉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坐到一旁去,江宁自然也不和他客气,径直走向饭桌。

楚承业又闻了闻味儿,道:“小厮要是做好了就会变成总工,总工做好了说不定还能去账房做工,别小瞧了这小厮,也是门学问呢。”

江宁道:“那他可真是出息,好端端的修仙侠士不做,却偏要去做小厮。”

楚承业道:“这个...或许是人各有志?”

“得了吧。”江宁白他一眼,根本就是东拉西扯,她拿起筷子却不知从哪里下手,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食物,竟有些不忍心。

这道菜是用砂锅焖煮出来的。

在砂锅底放入老姜是、大葱段、瓣蒜,放上煎黄的小鲫鱼,然后便控制好火候等待出锅就行。

只是前奏不好处理,鱼鳃和肚子必须扣干净,洗净之后就得先用热油煎一遍,保证鱼骨坚硬。等要起锅的时候再放点陈醋软化刺激一下鱼骨头,焖出来后就会很入味,而且变得酥脆。

楚承业夹起一段鱼块吃进嘴里,鱼肉入味、味道鲜香,还酸酸甜甜的,很下饭,看着这满满一砂锅,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俩人就着茶水加了个餐,一下午时间就混过去了。

木牌雕的只剩四张了,席玉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桌上的饭碗不由一蹙眉,楚承业伸了个懒腰,朝他走了几步,“师兄,那我们现在去哪?”

席玉后退两步,神情冷冽:“你别过来,就站在那,我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他提步踏出门槛,走的很急也很快。

江宁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满手都是油。”

楚承业不服输,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话说你不觉得师兄很反常吗?”

江宁摇了摇头:“不觉得。”

楚承业坐到她跟前,“他今天好像不太一样,而且我看到了,那手绢就是你绣的啊,师兄居然保存起来了,还有颗珠子,就是没看清是颗什么样的珠子...”

他语气里带着深深的遗憾。

江宁坐直了身子,目光略有些闪烁,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那珠子确实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过她应该是见过的。

两道青白人影走了进来,麻利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走,好一会儿席玉才现身,衣袍上的血渍不见了,看样子是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他在袖子里摸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楚承业好心提醒道:“师兄,紫色荷包里是手绢和珠子,蓝色荷包里是桃木剑和护符...还有个黄色的荷包...看起来沉甸甸的,应该是灵石。”

席玉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找出黄色的荷包递给江宁,“这是定金,你帮我多留意,不过现在要先下山,去河沙镇发放镇妖符。”

江宁道:“这种事情居然也要师兄亲力亲为?”

席玉凝视着她平静的脸庞,道:“多做善事,洗清杀戮。”

江宁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神色不停变幻,默然了一会,才道:“师兄说的对,人不能造杀孽,不然连地府都不容,那我们现在下山,发完还能吃个晚饭。”

第六十三章:活尸(1) 席玉把戒律堂的事交代给了风师弟,嘱咐所有人务必提起精神,随即便拿了两把伞和江宁她们一道御剑下山了。

河沙镇就在天山脚下,离的很近,人口不多,尚算安稳。这个时候正在下雨,所以席玉带来的雨伞刚好也派上了用场。

楚承业道:“师兄怎么知道要下雨的?”

席玉道:“预测。”

好在雨没下多久,走在积水的路上,衣裙湿了一些,席玉便带着二人去成衣铺子买了身干净的衣裳更换,从头到脚,连鞋子都换了。

江宁看中一套男装,让老板拿来试,席玉却指了一套女子裙装给她,道:“这个衣服颜色更衬你。”

楚承业穿好衣服后出来一看,“紫色啊,江宁宁年纪不大,穿紫色可以吗?”

席玉纠正道:“这是浅紫色。”

楚承业略有些没趣,反正师兄掏钱,爱什么色什么色吧。

老板恭恭敬敬的取下紫色的裙装递给江宁,她拿在手里一摸,外衣厚重很有质感,里衣是鹅黄色的丝绸。她拿着衣服进去更换。

二人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刻钟才看到江宁换了衣服出来。

紫色罗裙镶银丝边际,外罩一件浅紫相间绣着暗纹的锦袍,整个人显得高雅而端庄,鹅黄色衣襟透出,又增了几分大气,长发挽起一个髻,用木簪固定。

楚承业摸了摸下巴,道:“好看是好看,这袖子大小也适中,不过就是觉得差了点什么,美人如玉美人如玉,少了玉的陪衬就不大好了。”

席玉闻言,拿起柜子上的一根碧玉簪子走过去,斜插在江宁绾起的发髻上。

玉是蓝田碧玉,青翠欲滴光泽和润,现下看去,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许多。

老板笑嘻嘻道:“夫人当真闭月羞花,你郎君可真是有眼光,这簪子简直就是天生为你量身定做的啊。”

楚承业道:“你哪只眼睛看她是夫人了,你...”

席玉道:“多少钱?”

老板回身拨着算盘,笑了笑:“三套衣服加鞋袜首饰,一共是七十两白银。”

江宁道:“你要不去抢算了。”

楚承业低声道:“你知道我们家四季衣装得花多少吗,这已经算是九牛一毛了。”

江宁道:“你以为谁都如你这般富裕?”

席玉不甚在意,而是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老板,又换了些碎银,让楚承业去买桌子,搭上一层黄布就开始摆摊。

三人都长得很养眼,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引来很多目光,尤其站在中间的席玉更为突出,简直就是话本里走出来的清冷贵公子。

他把镇妖符放在桌上,足足摆了有四十五张。

楚承业拿起一叠符纸开始吆喝,“一文钱一张,镇妖驱邪,镇宅保平安。”

行人驻足停步,围拢过来看了一眼,“当真一文钱一张?”

楚承业道:“对啊大婶,买一点回去吧。”

“大婶谁是你大婶了,哼,我看一文钱的东西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妇人挎着篮子扭头就走了。

其余几个围观的群众也指指点点的,“一文钱一张符,你买朱砂都不够吧...肯定是来招摇撞骗的。”

“可不是,算了算了,还是去张天师那买吧。”

楚承业道:“别走啊,我们是正统仙门,这符保真啊,假一赔十!”

“什么正统仙门,现在的仙门多了去了,随随便便来一个就说正统的,那骗人的不也还是一大把吗。”

席玉蹙眉:“一文钱一张居然还怀疑真伪?”

江宁道:“你卖的便宜了,人家当然会怀疑,俗话说的好,价钱决定品质,普通百姓也看不懂我们这符纸好与坏,最能看到的便是以价格定论。”

席玉点了点头,他没敢说自己原先是打算免费赠送的。

楚承业道:“这边也没什么人,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有家卖烧麦的,我们就把桌子搬那边去,重新定个价格,一两银子一张符,肯定有人买。”

听出来了,烧麦才是重点。

搬到隔壁街后,刚刚安顿好楚承业就去店铺买了两屉烧麦,一边吃一边吆喝,现在卖一两银子一张,果然有人来看,陆陆续续还是卖出去了十三张。

“真的镇妖吗?”

来人五十多岁,额头有抬头纹,两鬓斑白,蒙着个脸,畏畏缩缩的凑了过来。刚才就看到这个男人了,他来来回回起码在摊子跟前过了足有四遍,这才走上前来问。

楚承业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画的,我们可是天心门的弟子,你要几张镇妖符啊?”

“天心门的弟子!”男人一激动,两只手按住了楚承业,他刚买的衣服,这会子袖子上多了两个黑色的爪印。

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紧紧抓着楚承业的手,“求你们帮帮我吧,我们家里闹鬼了。”

“闹鬼?”楚承业看他可怜,也就没有计较衣服弄脏的事,而是将他扶起来坐好,随即道:“你能不能仔细说说,到底是闹鬼还是闹什么。”

男人尽量定了定神,道:“仙师是这样的,我姓钱,家里是卖绸缎的,原本都好好的,可是最近生意不太好一直在走霉运,所以找了个风水先生帮我们看,说是祖坟出了问题,让我们迁坟。”

楚承业道:“嗯,然后呢?”

“前天迁的坟,但是...”

江宁从榕树下走了过来,抱着手看着眼前男人,满脸灰白,再一看刚才扒拉过楚承业衣袖的地方,也是黑色的死气。

她上前抹了一把,黑色的手印上还带着粉末,道:“你老祖宗回来了。”

“是,是,老祖宗确实回来了,但是...他...他....”

江宁坐了下来,道:“不光如此,而且还咬了你,把你的袖子撩起来。”

“没错,仙师所说一字不差,那是我的太祖父,他确实活过来了...”钱老爷咬咬牙,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有一个黑色的牙印,周围的肉已经逐渐僵硬腐化,散发着浓浓的腐尸味道。

江宁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疼么?”

钱老爷犹豫了片刻,席玉冷冷道:“不许撒谎。”

他立马摇头:“不..不疼...”

这么大一块疤居然说不疼,看着里面已经烂完了,血肉模糊的,居然说不疼。楚承业也凑了过来,伸手戳了一下,钱老爷摇摇头说不疼,他又撕下一块皮,钱老爷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钱老爷也隐隐猜到自己有什么毛病,不然也不会开始不思茶饭,甚至开始怕光了,这才蒙着黑布面巾来大街上转悠,就是想托人问问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在江宁的眼神示意下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他努力平复心绪,道:“仙师,你们都是有大能的人,我看了大夫也找了张天师给我看,可是怎么都看不好,说是用糯米铺在伤口上,除了痛以外,反而越来越烂,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江宁道:“死倒不会死,只是可能会变成和你太祖父一样。”

“和我太祖父一样,那...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活尸。”席玉脸色沉沉,道:“定是你们开棺的时候泄了活气给死尸,借着一道活人气,他苏醒过来,不过这并不是人,因为他没有神智,所以称为活尸,最早以前的旱魃也是由此而来的。”

想起太祖父那六情不认的模样,他心里就直打鼓,本来就灰白的脸色,这会子更是连半点血丝都没了,他哆哆嗦嗦道:“那我还有得救吗?”

江宁道:“可以,但我要收钱。”

第六十四章:活尸(2) 钱老爷道:“这是应该的,不管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只要能让我好起来,仙师,那你们现在就跟我回去吗?”

江宁道:“我们还需要准备点东西,你先回家去等着,这符纸拿两张回去,告诉家里所有人,都待在一个屋里,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开门,只要符纸不掉,东西就进不来。”

钱老爷把符纸贴身收藏,一个劲鞠躬道谢,直至江宁不耐烦的挥了手,他才往家里走去,只是走到一半才想起都没说自己在哪里住,仙师能知道吗?他低头看着符,心里莫名觉得骇然,不敢再看,低着头往家里走。

楚承业道:“以前都没准备东西,这次却要准备,是不是又想多骗点钱?”

江宁道:“靠自己本事赚钱怎么能叫骗钱?”

席玉道:“对付活尸非同小可,确实要准备,而且今天是破煞日,如果不处理好可能会出大事。”

江宁嗯了一声,道:“趁现在天还没黑,我去城隍庙借一炷香,你们买完东西便去钱家等我。”

席玉皱着眉,不放心的看她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楚承业先走了。

天边已经渐渐变成了深黑色,空中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掉落下雨滴来。

钱家灯火辉煌,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与刺眼。

钱老爷携了一家老小都在屋里待着不敢出门,按照江宁的吩咐在门口和窗户上都贴了符纸,只是院子里的棺材不断发出砰砰踢门的声音,每踢响一声,就惊得人汗毛倒竖。

他开始觉得冷,钱夫人脸上全是泪水,抱着一双儿女躲在了桌子底下。

钱老太太道:“你请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万一...他爬起来了怎么办?”

钱老爷道:“娘你放心,肯定会来的,不然也不会给我们符纸了,你们别害怕,反正那仙师说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打死都不能开门。”

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门框上,几人瞬间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的闭上了嘴,紧挨在一起。

外面阴风四起,黑影重重,伴随着寒鸦凄厉的叫声。

“咕......咕......”

好一会儿,那阴风才慢慢止住,听着有脚步声响,钱夫人往门口看了一眼,怯怯的看了钱老爷一眼,道:“这脚步声怎么听着不对劲啊?”

钱老爷道:“别瞎说,肯定是仙师他们来了,我打开窗户看一眼,你们都待着别动....”

他缩手缩脚走到窗户跟前,打开一条缝,却被突然伸出的手给吓了一大跳,屋里人也是惊呼出声。

这一叫,惊了院子里的鸡,一时间鸡毛漫天飞,扑腾着朝楚承业扑了过去,席玉如临大敌,立即施了定身咒才让这两只鸡消停下来。

楚承业吃了一嘴毛,没好气道:“别嚎了别嚎了,是我们。”

钱老爷一听这声音就听出来了,连忙开了门,“仙师你们可算来了。”

“都搭把手,把东西摆在供桌上面。”身着紫色衣装的女子从黑夜里走了出来,她手里握着三根香,让楚承业把香插到香炉上面,又转头吩咐钱老爷准备好羊头、猪头和牛头。

这些东西家里平时都有,而且他们有的是钱,即便现在现去买也不耽误事儿,除此之外还有茶叶、美酒等祭品。

楚承业看她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不由道:“江宁宁,这事儿当真棘手吗?”

席玉道:“不是棘手的问题,对付活尸不难,难的是要把那口气送走。”

江宁一脸赞赏:“席玉说的对,楚承业,你跟着我这么久了怎么半点没学到。”

“是是是,席师兄最厉害了,席师兄什么都懂,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楚承业冷哼一声,嘀嘀咕咕的倒了酒。

东西都归置好了,钱老爷一家七口人站在旁边,十分恭敬,都紧紧盯着这棺木,深怕什么东西突然又爬了出来。

如今这院子里是尸气冲天,这股气息让众人都心中一沉,钱夫人看了钱老爷一眼,也不敢说话了,双腿都打颤。

尸气泄露,棺材底下淌满了水,江宁站在一边,道:“你们都跪下磕头。”

钱家人不敢怠慢,立即跪了下来,还没让磕头就已经重重磕在地上了。

席玉道:“我去打水。”

江宁嗯了一声,拿起一把香插进棺材里面,刚一开棺,里面的东西又踢又撞,可等香插进去了,瞬间又消停了下来。

钱老爷后背发凉,道:“这位仙师,为何我们太祖父会变成这样啊,以前其实也起过棺,但是没有一次像至今这种情况...”

江宁凉凉道:“那就请钱老爷以后看人看准点,别什么江湖骗子都去相信,起棺迁坟是没错,但是方法不对,而且...”

如果没有看错,是有人故意渡了活气给这棺材里的尸体的。

钱老爷道:“而且什么呀?”

江宁道:“没事,你们都站远些,免得待会起棺的时候波及到你们。”

钱夫人把钱老爷拉到身边,一家人恨不能重新回屋里,把门都给锁了。

“水打来了,可以起棺了。”席玉抱着一个坛子,面色冷冷的,楚承业看了一眼,坛子上面全是泥,难怪席玉会是这个表情了。

江宁取下腰间的旋光尺,对席玉说:“席师兄,你拿着这三根香,念咒。”

席玉点了头,照她的话去做,楚承业悄悄凑到江宁身边,“那我呢?”

江宁凑在他耳边道:“钱老爷一家被尸气所侵,待会开棺的时候必定会有所冲撞,你得站过去保护他们。”

“那没问题,你放心,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他拍了拍胸脯,乖乖站到钱老爷一家子跟前,祭出了剑,随时投入战斗之中。

要送走这活尸,规矩就得做全,俗话说死人有死人的规矩,活人也有活人的规矩,对于死者就更加要尊而重之,最好是不动干戈的就让他吐出那口气离开人世,可如果不愿意吐出那道活气,就必须得开棺将那口气给逼出来。

眼下这位钱老太爷必然是想留下的,不然也不会在棺材底下积这么多水。

水乃冤字,他想留在人间,这自然是不容许的,只会给后人增添麻烦。

席玉持着城隍庙求来的香站在法坛跟前,目光深邃有力,眼神清澈通幽,穿上紫衣,更显沉稳。

江宁握着旋光尺站在离棺材大约九步的距离,见席玉嘴里在念词,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高人贵气。

只是看他身上穿的紫衣,再一低头,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难怪那老板要说是郎君,这分明就是...

“呼!”

一把糯米穿透火焰对直撒了出去,拉回了江宁胡思乱想的思绪。

只见飞撒出去的糯米,宛若一个个有灵生物,迅速没入地底下,将棺木底下的积水吸干,散发着淡淡白烟。

席玉掐了个八卦指,嘴里念了句咒语,用桃木剑挑起一张黄纸击飞出去,稳稳落在棺材上,里面的黑气缓缓消散,棺材里的活物也稍微安静了些。

只是这黄符实为镇妖,又是白日所画,活尸身在五行外,黄符对他的震慑力远远达不到要求。

席玉眉头一沉,道:“江宁,开棺。”

第六十五章:活尸(3) 他话音落下,江宁便已然上前,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她皱眉:“开不了,钱老爷钱夫人,继续跪。”说到此处,她看了眼席玉,“你也要跪。”

席玉道:“我知道的。”

他抓起一把香塞入棺木里,带着众人再次磕头。

楚承业跑了过来,问:“我不需要跪吗?”

江宁道:“你不是持香人,也不是沾亲带故,不用跪,不过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虽然是个活尸,好歹生前也是个长者嘛。”

楚承业冷哼一声,知道她又是在哄自己,他才不会上这个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谁要跪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磕了三个头之后,红色棺材里传来重重一声闷响,钱老爷心神一凛,脸都白了,前几日就是这种声音,而且没过多久老祖宗就从里面翻了出来,他当时还想着给老祖宗问候一下,结果就被咬到了。

席玉看了江宁一眼,江宁示意让他们退到后面,手持旋光尺站到棺木跟前,道:“老爷子,您用的是红棺材,怎么着也是喜丧,现在你的后人给你多烧点金银财帛,您要是肯收下呢,我们就恭恭敬敬送你离开,你要是不肯收下,这入了土的棺材又打开,逼出您一口气来,可莫要说子孙后代对你不敬。”

“砰砰砰!”

踢棺材的声音更密集,响度也更大,江宁眉头一皱,“找死。”她迅速接过席玉递过来的符纸,棺材却在这时轰的一声被踹开。

里面躺着一具干尸,身体腐烂,眼睛已经瞎掉,但因为吸了活气,白骨上生出一点肉。

他张开嘴嚎了一声,黑气自他嘴里飘出来。

钱老爷惊道:“这是太祖父,这果然是太祖父....”

楚承业持着剑,道:“别怕别怕,我们往后站一站,我会保护你们的...”

“别说话。”江宁不给活尸任何反应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脚踹在活尸的肚皮上,飞出去老远,紧接着她又贴了张黄纸在活尸额头上,他瞬间没有动弹。

席玉道:“这活尸吸收了月华,没法把气逼出来了,只有烧了。”

“烧了...啊这...这不能烧啊,他是我们祖宗啊。”

江宁道:“必须烧,不烧的话会波及别人。”

钱老爷还想再说话,钱夫人连忙道:“仙师有能耐,听仙师的,你还嫌这位连累我们不够吗,你看看你,都只剩半条命了...”

得了授意之后,席玉飞速取来一根蜡烛,扔出一把糯米,糯米落地之后遍地星火,紧接着又是一道符纸递了出去,符纸被蜡烛点燃。

活尸周围一圈全是喷地而起的火光,眼见活尸被火光包围,他又立即取来桃木剑,朝尸体方向隔空刺了过去,一剑正中命门。

楚承业松了口气,还好一切都结束了,他正准备上前去查看,却见那被烧掉的活尸忽然朝人群间冲了过来,他跳的极快,身上的火竟全都灭了。

席玉眉头一皱,不见慌乱,立马掐了个诀,一道金色掌印阻在活尸跟前,然而却并不奏效。

短短瞬间,这东西像开了灵智一样,即将撞到的一瞬间迅速绕了路,朝楚承业扑过去。

江宁道:“楚楚当心,他一旦吸了血就会实力倍增。”说罢,她一个箭步上前,抽出旋光尺狠狠打在活尸身上,楚承业也趁机跑到了席玉身后去,“他,他为什么只咬我?”

席玉道:“也许是你细皮嫩肉比较好吃。”

楚承业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把自己养的这么细皮嫩肉了...

江宁道:“把墨斗网丢过来。”

席玉嗯了一声,飞身过去抓起一个网丢了过来,一人抓住一头,将活尸网住,瞬间,四道光芒同时亮起,那网被撕扯得粉碎,席玉手中握住一把短剑,直接刺进了那只活尸的胸膛内,一股强横的力量爆发开来,直接震死了那只活尸!

活尸直挺挺倒下,吐出最后一口黑气,一切都在此时安静了下来,连一丝风都没有。

楚承业手心里都是汗,握剑握的紧,见活尸半天没动静,这才问:“这次真的死透了吗?”

江宁擦了擦额头汗水,道:“死透了,你们到时候找人把棺材放回去吧。”

钱老爷一家也总算松了口气,各个瘫软在地,钱家老太太和老太爷也都跟没了骨头似的,钱夫人只好将他们先扶进房里休息。

席玉道:“有人炼尸。”

江宁点点头:“那也没办法,这种人也杀之不尽。”

炼尸分为三种,人尸、妖尸和修真者的尸体,活人生前越厉害,死后被炼成尸将就越厉害。

这些年总会寻找到一些炼尸人的蛛丝马迹,有些外出游历的仙门弟子十几年音讯全无,大多都是被炼成尸将供人差遣和战斗。

这是一种极其泯灭人性的术法。

江宁同样不齿,遇到这种炼尸人更是来一个杀一个。

现场一片狼藉,钱老爷也不敢等到明天了,立马就让人来收拾收拾准备把棺木重新葬回去,只是想想自己那么倒霉,还是想换一换风水宝地,于是询问了江宁的意思。

江宁道:“你们现在的位子就已经很好了,做生意本来就有盈亏,不是迁坟就能解决的,把后院那棵槐树砍了吧,要嘛就把后院那口井给封了。”

阴气是从井底下传上来的,破了藏风纳气的格局,自然就会倒霉。

钱老爷不敢再想迁坟的事,为难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臂,道:“那我这手怎么办,我会不会也变成...那种...”

江宁看了眼席玉,道:“席师兄,你和楚楚把这里处理了,我先去还香。”

席玉道:“你自己小心。”

“嗯。”江宁掐灭没有燃完的香往外走,跟着那团阴气的指引来到城隍庙外。

几个穿着白袍的小鬼拦路,这些都是最末等的尸将,没有灵魂没有意识,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

江宁冷笑:“白骨坊什么时候也干起这种勾当来了?”

“小姑娘倒是聪明,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白骨坊的人?”那老头从黑暗处走了出来,身上的皮都皱巴巴的,像一块被风干的老腊肉。

江宁揉了揉耳朵,“说吧,你拦我的路是想做什么?”

老人道:“只是想和你合作,我知道你也想杀了慕容明月,只要杀了慕容明月我们就算共赢,而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奉上。”

江宁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老人道:“万古人人都想要,我想姑娘有这么滔天的本事,应该拒绝不了万古刀的诱惑。”

江宁笑了笑,道:“只听说无崖子很会炼尸,没想到同样会猜心,这也是你们白骨坊教的?”

无崖子笑道:“勾当无所谓,只要你我能达成合作,到时万古归你,慕容明月的尸体归我。”

江宁道:“你胃口倒是不小啊。”

她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黑沉沉的眼睛里透着几分鬼气。

“人要有梦想。”无崖子嘿嘿一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女气息非比寻常。

他常年和死人打交道,此时竟也生出恶寒。

随着江宁步步逼近,那股风在无崖子周围绕了一圈,口袋一掀,好像被什么触碰过一般。

他沉下心来,这小姑娘看着只是练气期的修为,身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无崖子干笑两声,道:“谈不拢也不要紧,反正你我不是敌人。”

江宁道:“仙门中人同气连枝,按理说我们确实应该合作,可你们白骨坊做事太干净利落过于狠辣,我凭什么相信你?”

无涯子微一缩瞳孔,他果然没看错,此人当真也是魔宗之人。

他笑呵呵道:“他们是他们,你也知道,我无崖子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若不是为追求无上功法故而痴迷,也不会寻求庇护。做人嘛,最重要是留住自己的命才能徐徐图之,所以这并不丢脸。”

一句话便将自己和白骨坊的关系撇清了。

当真是个老油条。

无崖子继而又道:“更何况信任这种东西一回生二回熟。”

江宁道:“我做事向来喜欢一次成功,所以你我既要合作,那就只会有一次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无涯子道:“那你的意思是?”

第六十六章:出关 江宁道:“我玄阴教如今没落,正是需要东山再起的时候,如果我能帮你除了慕容明月,你得归于我座下,助我东山再起。”

无涯子闻言,干笑了两声,“东山再起?这么说你是修月人的女儿?”

江宁并不否认,只是淡定道:“这个买卖你很划算,反正你留在白骨坊也无甚用处,将来不止是你,欢喜宗我也吃定了。”

无涯子笑道:“我以为我胃口很大,没想到你这个女娃娃的胃口更大,只是说大话容易闪到舌头,你有什么本事让我臣服?”

“本事?”江宁朝他缓缓走过去,脚下一阵紫气蔓延开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无涯子退了半步,他手一挥,白袍小鬼们一拥而上,可随着江宁脚下紫气外泄,各个如临大敌,也都四散跑开,不敢再招惹眼前人。

这股力量的来源是什么他也摸不透。

江宁道:“不管身处何地,实力是最好的通行证。”

无涯子这会子当然也见识到了,立马道:“只要你能活捉慕容明月,我当然可以归顺你,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江宁道:“这件事我已经部署完毕,你不必插手,只需听我诏令,事成之后我们各取所需。”

“可以。”无涯子倒也答应的爽快。

树影摇晃,无涯子迅速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蓝白相间的影子闪身而过。

看那蓝色身影遁去的方向,似乎是天山。

难道是天心门的人?

算了,是与不是并非那么重要,现在既已取得了信物,便可以隔岸观火。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扳指,这是刚才趁无涯子不注意的时候从他身上取到的。

这个老东西奸猾的很,要不是下手快,还拿不到这个东西。

说起来和无涯子的渊源也颇深,那时她的灭海琉璃长生诀才练到第五层,只能勉强打个平手,严格说起来俩人没什么过节,也谈不上相熟。

只是这人心性极恶,在白骨坊也不太受待见。

但碍于他炼尸的技术不错,所以才担了一个护法的位子,实则也形同虚设。

所以他一直都在为自己寻求出路,几度想投靠戮仙门,都被老门主拒绝了。

面对这样一个人,江宁只能说出自己是玄阴教的遗孤。

毕竟一个门派要重振,少不得开山将,而这开山将将来拥有的权威可相当于半个门主,对无涯子这种不得志的邪道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唯恐他有别的顾虑,所以江宁才借助了青灯的力量故意泄露出来,就是为了证明她是有实力重振玄阴教的。

也相当于是让对方看到一点希望。

她把香还了回去,向城隍爷道了声谢,再度回到钱家的时候一切也都安置妥善,席玉给钱老爷开了药,叮嘱他连续用糯米泡半个月的澡,且要多做善事,以江宁的名义赈灾施粥就可以驱散霉运,钱老爷一家不敢怀疑,连连应声做了。

一行人御剑回了栖霞峰,席玉先去禀报此次炼尸的事,打算是让人将这背后的人清理干净,毕竟是天心门的管辖范围。

而江宁则凭着无涯子给的玉扳指开始进行搜寻。

她必须得在席玉他们找到那几个白骨坊的人之前找到他们。

而这个玉扳指属于无涯子的,都是一个教派的,必然会有接触,循着这上面的气息定能找到那俩人。

“江宁,江宁你在吗?”

江宁抬眼看去,起身开了门,只见安海站在院中,一脸急色。

安海喘了口气:“席师兄有急事找你,快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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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湖面平坦、广阔,连一丝风和波纹都没有,宛若墨绿色的翡翠圆盘,苍茫浩渺,气魄摄人。

湖的四周没有山也没有树,只一面水镜,女子赤足立在上面,身形曼妙、曲线玲珑,周围没有风,可她一头浓如墨色的长发随意飘扬,几根发丝在脸庞上飞舞,她的手掌伸向前方,掌心中出现了一块红色晶体。

用嘴轻轻一吸,一口精纯无比的灵力进入了她的口中。

对于外面的一切,她毫无察觉。

一大批蝎子从泥地里钻了出来,将镜湖围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组在了一起,幻出巨大的身躯,足足有数十丈高,浑身的鳞甲闪烁着金属般光芒。

头上有一根尖锐的触角,尾巴处还有几条长短不一的触手,那触角上还带着倒钩,而那长满倒刺的嘴中,还含着一团火焰,在这团火焰之中,还隐藏着一颗巨大的眼球。

它要渡过湖面来到女子身边,可只要脚一没入就会立即沉下去,无止境的往下沉,根本没法立在湖面,于是它便改变了策略,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进行干扰。

立于湖中心的女子眉头一皱,已有些神思不属。

看着那只试图渡过镜湖的蝎子,江宁不由冷笑一声:“还真是误打误撞。”

原本她是要找到那两个白骨坊的弟子,却没想到直接被安海骗来此处。

云渊附近没有守卫,大概是因为没有令牌进不去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祖师爷镇守在此处,旁人轻易进不来,所以她也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后知后觉的发现后,也就将计就计,不能浪费年轻人一番心思。

擅闯云渊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难不成这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果然,爱情让人智熄。等出去再找他算这笔账。江宁看了眼四周,只有偌大一面镜湖,除此之外便是空空荡荡,而那立在中间的女子身上散发着的红光正被黑气所围绕,这是要生出心魔的前奏。

江宁揉了揉耳朵,这些蝎子发出的声音确实吵人,它们渡不了河就只能搞这些小动作,倒也没法伤到人,只是慕容明月的心魔却因此而滋生,到时候才是无法收拾。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传音入耳,她的声音自四面回荡起来,隐隐有股安定的力量。

慕容明月借助这股力量,将心魔压制下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忽然睁开了眼,红光隐没于眼底,恢复原本的瞳孔颜色,她身形一转,手中木剑一挥,那一直扰人的巨蝎便被一道剑气击中,瞬间炸成是七八块。

江宁急忙抬手祭出一个护盾护住,这才没被波及。

同时她也看的很清楚,慕容明月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把木剑,却能发挥出这么强的力量,想必是已经到达元婴后期了。

蝎子被炸飞之后,慕容明月飞身来到江宁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笑了笑:“方才是你在念清心咒?”

江宁道:“弟子江宁,被人诱骗至此地,无意打扰门主修炼,只是刚才见你被心魔侵扰,怕门主走火入魔所以才斗胆念了一遍清心咒。”

三两句话便将自己为何出现在此说了个清楚。

慕容明月微一愣,抱着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位倒是和以前所见的弟子不同,而且看着面生,应当是新来的。

江宁道:“还有一件事,门主,这些蝎子是白骨坊的人派来的。”

慕容明月道:“我知道。”

江宁道:“那门主打算怎么做?”

慕容明月道:“这些人肯定是冲着剑冢来的,跳梁小丑罢了,倒也无关紧要,眼下我已突破大乘,可以出关,就得紧着角斗场的事才是正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把你诓进来的?”

江宁道:“弟子江宁,出去之后弟子自会找他清算,只是白骨坊一事弟子认为并不简单。”

慕容明月侧头看她,指了指前面的台阶,“走吧,边走边说。”

“是...”江宁搓了搓手心的汗,跟在她身后,把前两日汤池的事情说了一遍。慕容明月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这么说来白骨坊此次当真有备而来,那今日若非是你误打误撞,恐怕真要被这帮魔宗得逞了。”

江宁道:“门主夸奖了,总归还是弟子不对...”

慕容明月道:“你入门没多久吧,刚晋升的内门弟子?”

江宁微一愣,点了点头:“门主英明。”

“那好啊,你心里有属意的师父人选了吗,你看我怎么样?”

这话一出,慕容明月又笑了起来,道:“你别怕,我又不吃人,只是觉得你这孩子很聪明,要是能归入我门下,将来我们几个师兄弟妹的在一起,也有拿的出手的弟子来攀比啊。”

她眼神里闪闪发光,好像捡到金子宝石一样,这种眼神江宁深有体会,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般。作为师父来说,简直太能理解这种心情了。

有些人天赋好,但是心性差,有的人心性天赋都好性格又差,总之要遇到一个合适的徒弟,比捡到奇珍异宝还要难。

有的人一辈子的心法和术业找不到人传承,然后就埋没了,这种情况也是大有人在。当初她就是怕走这些人的老路,所以抓紧了一个席玉就不撒手。

慕容明月见她没说话,又继续道:“我跟你说,做了真传弟子呢有单独的院落,等到一定的时候还可以给你分拨洞府,反正我们天山这么大,除了已经被占的山头以外,你看上哪一座都可以给你,再说了,作为我的徒弟,再给你一个优先选择权,剑冢里看哪个顺眼就挑哪一个。”

第六十七章:探望 “.....”

江宁还是没说话。

慕容明月也急了,道:“我提的这个条件你还不满意?那你想要什么你和我说。”

江宁道:“门主抬举了,只是我怕这样一来其余峰主和弟子会不满的。”

慕容明月道:“不满,我现在才是门主,他们敢不满,不满就把他们下了让你当峰主。”

说到这,她忽然笑了笑,“当然,这是开玩笑,别让他们听见,也无妨,你可以先考虑一下,那现在白骨坊那边还有什么动静么?”

这跳跃性也太快了。

江宁道:“昨夜和席师兄一起下山...”

“和席玉啊,席玉这小子可不爱带这些弟弟妹妹玩的,除了姚瑶以外你还是第一个呢,所以说你考虑做我徒弟吗?”

难怪天心门会混进这么多的奸细,现在看来,她终于明白了。

慕容明月咳了一声,“对了对了,先说白骨坊的事,你们下山之后遇到谁了啊小宁宁?”

江宁道:“遇到一户姓钱的,他们家里被活尸困扰。”

慕容明月惊道:“哦哟,活尸呀,活尸我还没见过几次,那你们有没有收服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抓到背后的炼尸人啊?”

江宁道:“交了手,让他给跑了,不过我捡到了他们的信物,而且昨夜也碰到了潜伏在我们门派里的人,他们将我认成白骨坊的魅奴。”

慕容明月道:“那你就继续假装成魅奴,打听他们下一步的计划。”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了一下,道:“不过这样很危险的哦。”

江宁道:“身为天心门弟子,只要能维护苍生,将这些魔宗赶尽杀绝,是我分内之事,但此事希望门主不要声张。”

慕容明月一连欣然,道:“所以我们就是天生的师徒,我也觉得不应该声张的,走,我们先出去,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我缥缈峰的鱼了。”

缥缈峰的主峰比其余四座要高出许多,也壮观无比。

一回去慕容明月就开始摆弄自己的锅碗瓢盆,毫不客气的使唤着江宁帮忙打水洗菜,得了空才给四位峰主传音过去。

江宁扛着锄头去后山挖菜,这些田地都用天池水浇灌的,长得格外精壮蓬勃,她随便摘了点红的绿的果蔬什么的一箩筐全部带回去。

慕容明月已经蒸了米饭,接过她的菜洗了洗就直接切了,切了两个土豆,打了四个鸡蛋,和面粉搅匀在一起,等做完三菜一汤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其余几位峰主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江宁一个人坐在那吃饭。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对他们来说这太正常不过了,因为咱们这掌门本来就是出其不意的,心情好的时候做做饭,心情不好的时候房子都能点了,说她是大师姐,算起来却是一点都不稳重。

只是出尘子还是有些惊讶的,眼里带着几分惋惜,看来自己这根苗子被师姐给抢走了,他灌了口酒,叹了口气。刘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已经有子秋这些好徒弟了,对了江宁啊,门主在哪呢?”

江宁拿着一块鸡蛋土豆饼,趁热乎吃起来,指了指后花园。

叶灵蕴道:“看来这师姐又在泡脚了。”

出尘子又是一声叹息,灌了口酒,就差没吟诗几首了,被傅远他们拽着往后面走。后面有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面养了一些手指粗细的小鱼和锦鲤,慕容明月没事的时候就在那边泡脚,所以要是找不到门主,一来这准能找到。

“师姐,你可算出关了。”

“嗯,我倒是出关了,可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慕容明月坐在那,头都没有回一下,两只脚伸进池子里,小鱼苗簇拥着啃食她的脚皮。

傅远道:“师姐您都知道了?”

不用说肯定是江宁那小姑娘说出来的。

刘志阳也脱了鞋袜坐到她身边,把脚插进池子里,道:“哎呀大师姐,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几个小毛贼而已,我们几大元婴中期的高手还怕他不成?”

慕容明月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些人就像躲在暗处的蟑螂,看着没什么,人畜无害的,可背地里会偷东西啊,而且一繁殖就很多很多,除都除不尽,我们得抓源头才行。”

叶灵蕴道:“师姐有主意了?”

慕容明月道:“白骨坊动静很大,跑到我们底盘来耀武扬威的,这种情况抓到就是一个打字,不过嘛....我不想打草惊蛇,你们今日看过我之后便暗中交代出去,同我一道闭关吧。”

“这啥意思啊?”刘志阳抓耳挠腮听不大明白,傅远沉思片刻,随即道:“你是想将计就计,让他们掉以轻心,然后一锅端掉?”

慕容明月道:“难怪你是师父破格收回来的徒弟,果然聪明,小师弟啊,我是越看你越欢喜啊。”

傅远不好意思的笑笑:“师姐夸奖了,那我们都闭关了的话,得有个由头啊,而且这白骨坊的事儿交给谁?”

慕容明月道:“由头自然是有啊,今日我在云渊险些被心魔所侵,多亏了我未来徒儿救了我,罢了,这是我俩的缘分就不予赘述,你们帮我看看,到底是谁陷害我徒儿让她去了禁地的。”

刘志阳怒道:“我们门派居然有这种人?那可不能留!”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便说我滋生了心魔,需要时间调整和恢复,你们闭关三日也是为了帮我去除心魔,剑冢那边松懈一些。”

慕容明月擦了擦脚,泡过之后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她起身倒了杯茶,“还有,这件事就让席玉他们去做,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以后我们就有机会搓马吊了啊。”

四人咧了咧嘴,照她的吩咐去做了,出来的时候江宁也勉强打了个招呼,叶灵蕴驻足片刻,随即道:“江宁,若是有空去看看苏苏吧。”

江宁赶紧吞了嘴里的东西,“苏师姐怎么了?”

叶灵蕴道:“这孩子钻进牛角尖,也许你能开导她。”

江宁点头:“我这就去。”

第六十八章:承诺 逍遥峰。

桑师姐见江宁来了,热络的打了招呼,主动在前边带路,不由叹息:“也不知她究竟怎么了,问什么也不答,每日心事重重的,宁宁,你可要好好劝劝她。”

江宁道:“桑师姐放心,我一定会的。”

桑师姐笑笑,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好一会儿才传出苏师姐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桑师姐道:“江师妹来看你了。”

沉默了一瞬,苏师姐打开了门,脸上蒙了一层面纱,道:“你进来吧。”

桑师姐一行人虽然关切,但也知她脾气,只好先退了出去。

江宁道:“师姐,你的脸怎么了?”

她取下面纱,一张脸开始枯皱,眼角上带些泪痕,没有之前的精神。

苏师姐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变成这样,我如何见人?”

江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柔柔的,渡了大半阴气给她,皮肤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原先的光滑弹润。苏师姐也察觉到此点,只觉那股气息像清风一样润过身体每一处,她又惊又喜,眼里闪烁着光。

“为什么会这样...”苏师姐下意识抚上了脸颊,已经开始好起来。

江宁道:“师姐,如果你愿意回到以前无欲无求的状态,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苏师姐道:“是因为镜子吗?还是梳子还是...”

“心魔,每个人都有心魔。”江宁起身走到镜子跟前,道:“镜子之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邪恶,是因为它清晰,它能够直视你心中所想。所以很多时候你越是在乎什么,越是会失去什么。”

苏师姐无力道:“我居然会生出心魔...”

江宁道:“皮囊终会老去,最后所有的光鲜都会被褶皱吞噬,而灵魂不会,师姐,看开一些,不必太过执着。”

苏师姐点点头:“是,道理我都懂,总归还是我道心不够,如此我也想明白,还是该闭关好好清修,对了江师妹,送饭的事就交给你吧。”

这一点是江宁没有料到的,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苏师姐,道:“你就放心交给我?”

苏师姐从贴身里衣将令牌拿了出来,她她闭着眼睛,道:“我活的还不够清醒,也许只有继续潜心修炼不闻外事。你的能力和本事是有目共睹的,你足够清醒,也足够强大,江师妹,镇魔山就交给你了。”

铁青色的令牌上雕刻了符文,拿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她望着这块令牌出了神,瞳孔放空,黑沉沉的眼睛像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她握紧了令牌,按照苏师姐以前所做那样,提着两个食盒前往镇魔山,守山弟子看到她手里的令牌也没有多加阻拦,临时换个人虽然不符合规矩,不过现在几位峰主都在闭关,苏师姐又信任眼前这位师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

云师兄问:“你能找到地方吗?”

江宁道:“上次苏师姐带我去过一次,我勉强记得路,总共要给十五个洞窟的人送吃的,里面是馒头,完全够用。”

云师兄道:“那也好,你自己当心点,然后上次我想和你说的事...”他挠挠头,“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必说什么了,总之师妹也不用往心里去。”

江宁道:“那我先进去了。”

她刚进去不久,席玉便找了过来,云师兄调侃道:“你们倒是形影不离。”

席玉疑惑的看他一眼,云师兄道:“摘花会的事儿啊,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你们现在还当真是分不开了,她来送个饭你也跟着,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风。”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冷冷淡淡站在那,实则手心里攥了一把汗,其余师兄弟见他不经逗,连忙道:“他这人害羞,云师兄你莫取笑他了,你瞧,耳根子都红了。”

云师兄笑笑:“还是你们好,不过席师弟,就算你如胶似漆也没用啊,没有令牌可进不去,还是先在这里等一会。”

席玉道:“嗯,我知道的。”

“这样也好,正好我也有事想问席师弟。”另外一个师兄凑了过来,询问了一些关于阴阳风水之水,席玉也依然耐心解答,直至江宁出来,众人才散去。

江宁看了他一眼,感情这人是知道些什么,故意盯着呢?

席玉道:“我不是来盯着你,是掌门让我来接你,跟我走。”

“你说什么?”

他声音小,落在耳朵里几乎没听到,可隐约间又好像听到他在解释什么。

莫非他能听到自己的心里话?

看她脸色多变,时而震惊时而难堪,席玉不由一笑:“都写在脸上了。”

他顺势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两个食盒往前走,夕阳已西斜,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被晚风吹散,渐渐的,他背影已远出了江宁的视线。

她沉默了一瞬,紧跟了上前,问:“他们在哪?”

席玉顿住脚步,忽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轻轻喊了一声江宁,语气里带着几分眷恋和不舍,听着就让人觉得怪怪的。

江宁戒备的看着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一抹清澈,像是秋天的月亮,温润寂静,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谈不上温柔,却又很纯真、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哪怕多说一个谎话都是对他的不忠。

她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退后了两步,下意识摸了一把耳边的头发,道:“席师兄你怎么了,不是要带路吗?”

席玉轻声道:“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

那你先以死谢罪好了。

江宁移开了视线,淡定道:“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现在都挺好的。”

席玉道:“承诺永久有效,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说我就做得到。”

这小王八蛋不是在告白吧?

可看着他那认真而坚定的神情好像也不是随口胡说,江宁默了一瞬,那么如果是炸了天心门呢,若是要救走镇魔山的门徒呢?

她心底一阵冷笑,要是让席玉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估计这会已经举剑相抗了,人都是说的好听而已。

“如今在天心门吃穿不愁,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恐怕没有需要席师兄帮忙的地方。”

席玉眼神黯淡下去,嘴角泛起一丝丝苦涩,道:“好,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继续在前面带路。

第六十九章:变故 江宁没有受到责罚,安海有些坐不住了,心不在焉的上完草药课。

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了,也一溜烟的就跑了,完全不想和江宁待在一个地方。他在刘志阳门口徘徊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敲门,却听身后有人喊,“你在这做什么呢?”

“刘....峰主。”安海吓了一跳。

刘志阳古怪的看他一眼,“鬼鬼祟祟做什么?”

安海道:“没什么,就是其余三位峰主真的都闭关了吗?掌门真的受伤了吗?”

刘志阳道:“掌门这次受心魔侵扰,修为不进反退恐有性命之忧,要不是放心不下你们这帮小辈,我也该闭关帮师姐疗伤的,不过...”

说到这他忽然反应过来,睨了安海一眼,“我说你这小辈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是魔教奸细?”

安海急道:“不不不,弟子清清白白的,不过就是有件事想向您禀报。”

刘志阳看他一眼,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指了指屋子,“里面说话。”

二人前后进了屋,安海也关上了门,道:“弟子昨夜下山,看到江宁和白骨坊的外教护法无涯子在说话,二人有说有笑,还说要活捉掌门,而且江宁还自爆家门说自己是玄阴教的人,弟子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件事不妥,原本想亲口和掌门说,但现在出了这种状况,只能先告诉您实情了。”

刘志阳皱起眉头:“你是说她也是玄阴教的人?而且还和无涯子密谋要活捉掌门?”

“是的!”安海重重点头。

刘志阳皱着的眉头仍没有松开,沉默了许久安海都没等到下文。

这时,却听到刘志阳回头对屏风内的人说:“都出来吧,真相大白了。”

出来的人正是出尘子、傅远和叶灵蕴三人。

他们确实对外宣布说闭关帮掌门疗伤,但掌门也吩咐过了,必须帮自家未来徒弟出这口气,就故意等陷害之人坐不住前来告密,还真就给等到了。

傅远满眼失望的看着这个徒弟,安海心头一凛,想要解释点什么,可几位师长都是一副肃然的表情。

看着这些师尊们那愤怒的目光,安海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死定了,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傅远的眼睛,他现在心中充斥着无尽的自责与悔恨。

傅远道:“果然是你陷害江宁去云渊的,安海啊安海,你自小在我们门派长大,你如何能做出这种陷害同门手足的事情?”

安海跪了下来,道:“弟子是一时糊涂,师父,弟子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可是江宁怎么说也是进了云渊了,难道她不该罚吗?而且弟子是因为知道她是玄阴教的人才这么做的,搞不好就是和之前那个星儿是一伙的,她就是想害我们掌门的性命!”

“胡说八道!”傅远大怒。

叶灵蕴仔细一思索,道:“其实安海这么做出发点是好的,毕竟他亲耳听到江宁和无涯子的谈话,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这种消息都会有想法的。”

傅远道:“那也不该擅自行动,陷害同门是我们仙门最为不齿的行径,遇到这种事情你最该通知师长,你...”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还是交给掌门定夺。”

安海疑惑:“可是...掌门不是受伤了吗?”

刘志阳道:“这是我们的一个计划,你就不必多问了,现在就只等着子时。”

傅远道:“那现在安海怎么处理?”

叶灵蕴道:“暂时关起来吧,等解决了白骨坊的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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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古墓外面有十二道高大粗壮的铁门,而且在铁门的上方还有着一层坚硬无比的防御结界,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剑冢。

剑阁弟子都在里头守着,双重保护之下,又增派了不少人手。

几个杂役弟子负责清扫外面的落叶顺便过来送饭,探究过地形后才互视一眼各自散去,转眼来到旁边的一处密林跟前。

只见那裹着黑袍的人立在密林之中,上下捂得严实,只有一双眼睛留在外面,紫色瞳孔里散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们先是一愣,随着看去,便见黑袍人手上的玉扳指,这扳指不是外教护法无涯子的么,怎么会在这个人手上?

黑袍人开口了,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道:“如此关键时刻,无涯子却在山下公然炼尸,惊动了天心门的弟子们,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已经被本护法就地正法了。”

为首的人恍然大悟,“难道您就是魅奴?”

黑袍人微一挑眉,“你觉得呢?”

想来应该不错了,坊主之前就说会派人来接应。

那人道:“我是说怎么周围的守卫多了这么多....那上边有什么指示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黑袍人道:“今夜子时启动蝎阵,如今慕容明月和那几个老不死的都在闭关,最是松懈的时候,把禁地的那些妖怪都召出来,乱成一锅粥,我们才好行事。”

这话一出,简直是醍醐灌顶,原先怎么没想到借力打力呢?

镇魔山里关押的可都不是些省油的灯,要是出来捣乱的话,剑冢这边的人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就能直接进入剑冢盗取万古!

“护法当真妙策,弟子们一定照办。”

黑袍人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这边可以准备起来,至于镇魔山的封印就由我去打开,开始行动时以此物为信。”

“是,那护法慢走。”

夜幕慢慢降临,看似平静的天山却被一层黑气所笼罩,连温度都降到了低点,一道火光自平地而起,摄入云端,砰的一声炸开,化作一团烟火四散开来。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而此时天山脚下也有不少身影正在朝着剑冢这边聚集。

为首的黑衣人召唤巨蝎攻入剑阁,守门弟子力竭,竟让这帮人闯了进去。

就在这时,无涯子也催动了尸将现身,抓住为首的黑衣人就是一顿骂,“千仞,你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说好了听我命令行事,怎么会突然召来蝎王!”

正在混战的黑衣人抽空看他一眼,顿时呆住,“外教护法...你不是死了吗?”

无涯子倒吸一口凉气,他好端端怎么会就死了,要不是接到那玄阴教小女娃的消息,这会子也不会来,现在看看,真要是没来的话指不定要出多大乱子!

“你娘死了老子都没死,谁让你们乱做主张的!”

千仞道:“可我娘确实早就死了啊...是魅奴,魅奴说的。”

无涯子一琢磨,魅奴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第七十章:剑冢 还不待想明白,便见几道霞光闪过,出尘子手中的拂尘一甩,几道光束下来,无涯子急急后退,驱了尸将过来阻挡。

但是无涯子刚驱使了尸将冲上去,就被一道红色剑光挡住,那道红芒霸道无匹,只一眨眼,他便置身红芒之中,为求脱身,不得不自爆一个尸将来挡住这波攻击。

然而尸将仍没抵挡住这波攻击,那红色的身影眨眼便来到自己跟前,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身的法相,几乎要将无涯子吞没了。

“这是元婴后期...你居然已经突破元婴后期了?”

慕容明月道:“我当是谁,这不是无涯子道人么,你不是还想将我炼成你这些杂货么,想想也是真惨,想我慕容明月叱咤风云一世,未来的道路不是飞升而是这么一个物件。”

无涯子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感情自己是被骗来此处的?他身后几十个白骨坊的弟子此时也几乎被制服,围在包围圈里。

他笑呵呵道:“慕容掌门这是哪的话呀,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只是你们这人多我们人少的,您这么做不合适,有损你掌门的英名啊。”

刘志阳道:“少叽叽歪歪,就是人多欺负你一个怎么了,还以为你们白骨坊多大能耐,敢在我们眼皮底子行事,没想到就这么轻易被制服了。”

“哼,那也好过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千仞又急又气。

叶灵蕴道:“这么啰嗦做什么,把这帮杂鱼清出去,免得惊了剑冢里的神器,直接开打吧。”

慕容明月道:“打打杀杀也确实不好,不过我们精心等了这么久,确实也不能白费,那就....打吧。”

她袖袍一挥,一道红色的巨剑便幻了出来,出尘子同时也倒出酒壶里的酒,滴水成冰,瞬间又化作数道冰针朝黑压压的人群射了过去。

无涯子又惊又恐,迅速后退两步,抓起身边的人挡住这一击,他左右看了一眼,暗暗盘算着待会该怎么逃的事情,但明面上,不能认输。

千仞脸都绿了,带着一帮人拼杀出去,前仆后继进入剑冢,只要能够拔出万古,那就是成王的存在。

他趁着无涯子这会在和天心门痴斗,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无涯子且战且退,见他要走,一把将他抓住,“小伙子,你不道德啊。”

“护法这是哪里话,我也是为了帮坊主完成任务啊!”

无涯子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是一道冰针刺了过来,他飞身一躲,抓起一个弟子挡住,那冰针触到弟子肉身时瞬间就化作了碎片。

出尘子道:“我要是你就不躲了,免得受这皮肉之苦嘛。”

“赶紧吧,好困,打完好睡觉。”

“好大的口气呀,真当我白骨坊没人了不是!”

忽然间,一个女子的声音自上空传来,无涯子神情缓和些许,千仞也是惊喜交加,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白骨坊坊主胡姬娘娘了,没想到她居然亲自来了。

胡姬娘娘落下身形,站在无涯子旁边,道:“慕容明月,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刚刚出关,还被我巨蝎所伤,怎么好的这么快?”

慕容明月笑眯眯道:“我是说有一股狐狸味儿呢,原来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老远就闻到了,哎,古来闻香识美人,到了你这,那得闻臭识胡姬。”

胡姬又气又急,这辈子最是厌恶别人说她臭,她当即幻出红魔伞就往那慕容明月头上招呼过去,一时间,天空之中风云变色,乌云遮蔽,电闪雷鸣。

叶灵蕴道:“这是红魔伞,可幻化影物迷人眼目,大家小心了。”

刘志阳冷哼一声:“所以说这些歪魔邪道就只会这些下作手段!”

“你们懂什么,自诩为正道,还不是暗地里做那些龌龊的事。”千仞见自己坊主都来撑腰了,也无所畏惧,和无涯子俩人厮杀出来。

出尘子朝无涯子迎了过去,叶灵蕴也没闲着,对付千仞更是游刃有余。

叶灵蕴道:“说起来这个胡姬的功法也挺厉害,光看这红魔伞上的血雾就知道了,胡姬娘娘就是因为自己修炼的是这个功法,才能够长期保持自己的貌美如花,所以,你们可千万别小看她。”

“师妹,要我说你们逍遥峰就只在乎外貌,看谁更强才是王道!”刘志阳说罢,手中长枪猛然刺向红色雾团,胡姬立即作出回应,应付完慕容明月的攻势又要分心对付刘志阳,她冷笑:“没想到你们当真喜欢以多欺少啊!”

慕容明月道:“二师弟,这是我和她的事,你甭搀和!”

刘志阳道:“我管的可不是你的私事,关系到我天心门我就必须管!”

胡姬冷笑一声:“不要脸到极点!”她也不甘示弱,飞速转动手中红伞,顿时红雾弥漫,将刘志阳手里握着的长枪吞噬,随后长枪化成铁屑纷飞。

刘志阳见状大怒,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朝着胡姬丢了过去!

胡姬冷笑:“好手段!”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声炸响,声音好像是从青竹峰传过来的,紧接着便看到江宁等人御剑而来,一脸急色,“掌门,出事了,白骨坊偷袭,好多弟子已经受伤,快要攻到栖霞峰来了!”

慕容明月皱眉:“没想到啊,你们倒是藏的深!”

胡姬也是不解,哪来的偷袭,她听说慕容明月受了伤,心想肯定能力不济,所以才只身前来夺刀。

可如今怎会爆炸?

不过这样也好,无疑为她增加了胜算,于是加快了攻击。

红伞飞出去后,又在空中变大,瞬间就变得像一座大山那么大,直接向着那叶灵蕴砸了过去。

叶灵蕴手掌一挥,一面镜子从手上出现,挡住了这巨型红魔伞,同时手上出现一柄宝剑,向前一刺,一道剑光破开了空气,向着胡姬刺去。

“坊主小心!”无涯子一把拉起胡姬,身体一闪,避开了这道剑光,剑光划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就在众人打的难舍难分之际,江宁已趁乱进入剑冢。

可刚进入剑冢就被一股莫大的力量吸了过去。

这股力量算不得强大,却十分诡异,就像是一张巨网将她整个人罩住,只是这巨网中没有什么危险。

“这就是剑灵的力量。”她抱起小黑,将赤眼蜂从它体内逼了出来,凝血珠瞬间化为一团血气,赤眼蜂活动了一下身子,舒展开来,嗡嗡在她跟前飞来飞去,“主人,我们这是在哪?”

“剑冢。”

“剑冢?我们居然进了剑冢?”

江宁道:“我要去拿刀,你帮我守着。”

第七十一章:剑冢(2) 赤眼蜂立即飞到入口处,严阵以待。

江宁朝剑冢深处走去,每一个土包隆起的地方都插着剑,这些剑静静留在这里,不被打扰,这些剑就是一个传承,一个历史。

她没有逗留,径直走入最深处,总算在寒铁炼制的锁链当中找到那把被禁锢封存已久的万古。

刀身插在地里,纵使被锁着,刀柄处也闪烁着寒光。

江宁一个箭步跨了上去,近距离看,刀身雕刻复杂,一道道纹路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并不美观,但万古从来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点缀,因为它是一把真正的刀。

她伸手握住刀柄,一道强悍的力量紧紧将她吸附在刀柄上

“嗡!”

刀鸣之声霸道无比,她脚下蔓延开一片紫气,眼中是一往无前,门主曾说过,驭刀者无所畏惧,她运足了力量去拔刀。

紫色气焰弥漫开,仿佛一层水幕,笼罩在她身上,让人根本就看不清她的真实身形。而就在这时,脚下却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刀身被拔出地壳,随之而来的便是山石滚落而下,一块巨石朝她砸了过来。

江宁急忙躲闪,险险躲开巨石,一块足有百斤的岩石便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她身体不由得向后跌退几步,幸得撑着万古,这才堪堪稳了身形。

剑冢随之而塌,她不敢久留,带着万古在天摇地晃之间冲了出去,外面的人瞬间呆住,只见灰尘湮灭间一道蓝白色的身影握着刀窜了出来。

众人皆被其吸引,放眼看去,那是一个女子,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气息,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刀,刀尖直指苍穹,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众人,似乎是在宣誓着她对自己的所有权。

刘志阳回过神,大骂:“江宁,你大胆,你居然擅闯剑冢,还拿了万古!”

出尘子道:“江宁,这刀可不是你能玩的,现在还回来一切还来得及。”

“是啊江宁,你赶紧把刀放回去...”叶灵蕴也开了口,眼里充满了担忧,她说是这么说,却也知道万古一旦认主就再也不能还回去了。

慕容明月皱眉道:“你到底是谁?”

江宁道:“我不想大开杀戒,这次来只是想带走我的人。”

叶灵蕴道:“难道你也是白骨坊的人?”

“白骨坊?”江宁冷笑一声,转动着手里的刀,“他们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慕容明月道:“不管你是谁,万古必须留下,否则天下大乱。”

江宁道:“哪有拿到手的东西还要送出去,我既然能够得到,也能够留住。”

说罢,她刀锋一转,朝慕容明月刺了过去。

万古铮鸣,在她手里宛若活了过来,瞬间舞动,刀刃所到之处,空气中瞬间响起阵阵爆裂的声音。

黑紫交加的气息自她手边蔓延开来,慕容明月幻出法宝,一朵红色的莲花于空中绽开,和一道道刀影交缠一起。

两种强悍的力量相遇,瞬间产生恐怖的威势,刀光残影四处飞溅。

慕容明月飞身一转,躲过一道攻势,“你怎么会琉璃诀?”

江宁道:“我说了我不想伤人,可你执意不肯放了我,我也只好奉陪到底。”

“锵!”

刀身再次发出一阵金铁相击之声,那块巨石被斩断,江宁黑沉沉的目光盯着红莲背后的人,再次抓住刀柄,她的身影一跃而起,刀光如电,朝慕容明月劈了过去。

慕容明月飞身一转,双手缚决,红光自半空掉头,砸向了江宁所在的方向。

这道红色火焰威力惊人,足足十余米长,每一道残影都有数十公分长短,其锋利程度可想而知。

江宁微微一笑,罡气凌厉,迎着红芒而上,这些红芒却并未伤到她分毫。

慕容明月微缩瞳孔,这罡气是琉璃决第六层。

她招呼了法相扑过来,把江宁笼罩在阴影里,准备发起最后一段攻击,江宁面沉如水,握着刀转身劈向了旁边的山壁,似乎并不想和慕容明月缠斗。

一瞬间山石崩塌,砸下来十几块巨石,在场之人纷纷四散逃命。

江宁身形一转,施了个瞬行术来到了镇魔山。

她从高处落下,睥睨众生,还不待云师兄等人反应便是一刀下去。

镇魔山内地动山摇,那些被关着的人又惊又喜,纷纷走到牢笼边上查探。

江宁径直来到第十四个洞窟,“灵珑,我来救你。”

赤色狐狸眼中闪过一抹警惕,目光中带着审视,“你是什么人?”

“出去再说。”江宁直接拿出令牌解除了封印,那道无形的结界瞬间便消失不见,灵珑得以挣脱束缚,逐渐恢复人身,衣裳已经破烂,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个乞丐。

但是她的容貌确实非常漂亮,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扭了扭脖子,适应着现在的状态。

江宁问:“刀魔在哪里?”

灵珑迟疑片刻,道:“在第十二个洞窟。”

江宁头也不回走向第十二个洞窟,刀魔是个魁梧粗犷的人,常年被幽禁此处,头发胡子老长,都已经看不出人的模样,倒像个野人。

“又是你这些仙门弟子,有本事就杀了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江宁白了他一眼,如法炮制,像刚才一般将人放了出来。刀魔却半步不肯移动,以为又是个什么陷阱。

见刀魔还在纠结,灵珑立马道:“都这个时候了,别耽误工夫,快些出来,还有几个人需要我们救。”

刀魔道:“你怎么出来的?”

灵珑指了指身边的人,“她救的,你先出来再说。”

江宁道:“我是你们江门主的朋友,此次潜伏在天心门就是为了救你们,稍后我出去拖延,你们抓紧时间就走,千万别恋战,有什么事回到雁荡山再说。”

刀魔激动的看着她,“你当真是门主的朋友?”

江宁道:“时间不多,走吧。”

灵珑点点头,一把拽出刀魔去救余下的门徒。江宁临走时看了一眼第十四个洞窟,她走到门口,“你要不要一起走?”

陈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江宁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走。”

“你会这么好心?”

江宁蹲了下来,道:“我欣赏你的性子,若你肯为我戮仙门效力,现在我就可以放你出来,当然,你若不愿,我依然会放你,顺手的事儿。”

陈元没说话,沉默着退后半步,江宁面无表情的挥起刀破开了结界,一把将他拽了出来,“去帮忙,我善后。”

看着她继续去救人,陈元呆了片刻,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把自己救出来,不过现在既然出来了,他也不肯再回到那个鬼地方。

而这时,慕容明月一行人也已赶至此处,将整个镇魔山团团围住。

江宁似是早有预料,并不恋战,迅速赶往栖霞峰,立在道陵广场的日晷上,一刀划下去,道陵广场炸开一个洞,火星子散漫落下。

只听得砰的一声,硝石和硫磺制作出来的火药便立即爆开,炸开的声音响彻整片空间,那股刺鼻的气味瞬间传遍方圆数百米。

刘志阳大骂:“这个江宁简直是心思毒辣,这次我们都看走眼了,这一身的本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傅远道:“依我看她使用的那些法术和三年前的女魔头如出一辙,会不会是女魔头收的徒弟?”

“师弟你糊涂了不是,她不是只收了席...”刘志阳忽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席玉,对席玉,江宁怎么会有令牌呢?”

叶灵蕴面色难看,似是知道点什么,却也没开口。

傅远皱眉:“我哪知道,你该不会怀疑玉儿把令牌给她的吧?玉儿不看管禁地,何来的令牌,还是说你觉得是玉儿帮江宁偷的令牌?”

刘志阳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保不准就是被这小妖女给迷惑了。”

傅远道:“这不可能,玉儿是个心性秉直的人,他不可能背叛。”

“好了好了,现在别争了。”出尘子喝了口酒,道:“也不管谁对谁错,得先把万古拿回来,师姐你看怎么做?”

慕容明月道:“刀是在我手里丢的,理应由我去找回来,你们负责善后。”

第七十二章:我就是江宁 一道赤焰袭来,慕容明月穿梭在林间,挡住了江宁的去路。

她抱着万古退了半步,道:“慕容掌门这是做什么?”

慕容明月泪眼婆娑,叹了口气,“是我错,是我看不清,不过事已至此也许这就是机缘....”

江宁皱眉:“您这又是哪一出?”

慕容明月缓步上前,故作伤心之状,江宁倒不担心她会突然使诈什么的,这慕容明月虽然没什么下限,不过还不会作出这种卑鄙的事情。这一点她们一样,最讨厌卑鄙的人,当然,仅限于别人对自己卑鄙。

“其实早些年我就已经算出我们大魏将有一场莫大的浩劫,哦不,不止是大魏,就连整个修真界,整个三界都会生灵涂炭,变成血海炼狱!”

看着她那浮夸的表情,江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要是以前早就开始动手了,大概也是因为灯灵的缘故,现在心平气和了不少,也不会动不动就开打。

耐着性子看完慕容明月表演,这才道:“嗯,掌门说的对,然后呢?”

“然后?”慕容明月痛心疾首,道:“这魔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可偏偏就在这时,会有一个拔出万古的女英雄...说到这,我原本我还以为会是我们修真界的哪位神女仙子,如何也没想到会是你啊女魔头。”

江宁道:“这本来就是我的。”

慕容明月道:“所以这个责任也是你的,五百年后造魔者肆虐,三界真的要完了,而你是拔出万古的人,你有权阻止造魔者。”

江宁不想再纠结下去,一口应允道:“好,就当我拿了万古还你个人情,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这就去杀了他。”

马上去杀是不可能的,怎么也得等修为全数恢复,现在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慕容明月再和自己纠缠下去。

慕容明月摇头叹息:“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算了,目前也查不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耗费了三百年的修为,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要阻止,这不比行善积德还要难吗?

江宁正要说话,却见一道红色的尾巴甩了过来,瞬间就打中慕容明月的肩膀,慕容明月的身体猛地被撞退几步。她捂着肩膀,“你玩不起,你搞偷袭!”

灵珑那双狐狸眼里充满了鄙夷,上前两步,叼起江宁一把甩在背上,驾云遁走。现在这个兽型状态没有罡风护体,风吹的人脸蛋生疼,江宁只好把头埋在灵珑的毛发之间。

想想刚才的状况,偷袭固然可耻,但灵珑也是为了救自己,再说以慕容明月的修为而言,那无非就是点小伤。

等到了戮仙门的千斤阵前灵珑才将她放下,恢复了人形。

江宁道:“刀魔他们都救出来了吗?”

灵珑点头道:“被关在镇魔山的十三个门徒,其中包括刀魔、骨女、红鬼三大护法都救出来了,你不必担心。”

江宁沉吟道:“情魔有消息了吗?”

“情魔也已回来,不过...”灵珑那双赤色瞳孔里闪过些许异色,“你是江宁的朋友还是老门主的朋友,为何以前也从未见过你。”

能潜伏在天心门这么久,又处心积虑的救出来,可见此人与两位门主关系绝非一般,所以灵珑才会回来之后又折身回去救她。

江宁道:“不是朋友,因为我就是江宁。”

“你是江宁?”灵珑想过一万种可能,甚至是老门主的私生女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独独没有想到眼前人居然就是前门主江宁。

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活过来,而且连样貌都变了。

江宁道:“我知道这种事情很飘渺,但事实上我虽然回来了,却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而且麻烦也不小。”

灵珑定了定神,若说一个人的样貌可以改变,但灵魂不会,举止言行和神态也不会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波光盈盈,道:“你真的是江宁吗?”

江宁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得想个法子让你相信?”

她摸了摸耳边垂下的一缕头发,因为打斗一番,早就松松垮垮。

其实之前也不太关心这些人底下的事,不过说起灵珑倒还真的记得一件。

狐狸修成人的时候是没有性别的,灵珑一开始是以男人的身份出现在戮仙门的,后来因为老门主才变成女子的。

而且狐族向来随性,却因为老门主一待就是一百年,这一点就很反常。

江宁也是偶然在人间一次活动放花灯的时候发现灵珑喜欢老门主的。

被拆穿心事的灵珑也觉得不好意思,拿了好多好吃好喝的人间玩意儿来讨好江宁,就是让她守口如瓶。

她也实诚,老门主死前也没能透露答案,灵珑自然也就把这桩心事埋在了心里,为了守护戮仙门,开始辅佐江宁。

所以在江宁心里,灵珑是大姐姐,也是师母。

她笑了笑,道:“你喜欢老门主,你给我买泥人,你还写书。”

买泥人和喜欢老门主如果算不得什么隐秘,那写话本就算了。

而且还写的是那种不可言说的话本。

灵珑激动的拽住江宁的手,吐颗心砰砰的跳,如激荡的湖水一样,“我现在相信真的是你,可是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江宁道:“说来话长,我必须要行善积德才能恢复我的修为,而且一百天之内点不亮青灯,恐怕也会死,不过现在把你们救出来,也就不着急了,死与不死,倒也没那么重要。”

灵珑道:“重要,当然重要,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戮仙门要是没有你,那我们该怎么办?你是一门之主,你才是掌权人,我们需要你。”

江宁道:“开个玩笑而已,倒也不必紧张,我也想活下去。”

灵珑道:“你就会吓唬我,不过....”她赤瞳转了转,疑惑道:“你说的青灯是什么东西,居然还能让你重新活过来,此等圣物可真是了不得啊。”

江宁简单将自己和青灯缔结契约的事情说了一遍。

沉默片刻,灵珑道:“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你我知道就好,别的人,包括刀魔和情魔也不能说,这二人虽忠心,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尤其你死后第一年里门中发生不少的事情,幸好还有骨女和红鬼肯站在我这边,才平息了很多矛盾。”

江宁一听便明白过来,这是情魔和刀魔有反骨之心。

第七十三章:新门主 也是,当时她已经死了,戮仙门不能群龙无首,那么底下的人当然想要登上这个位子,这种情况其实说来也正常。

灵珑又道:“还有便是你突然活过来,不管是不是在别人身体里活着,还是说因为因缘际会而重生,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会不得安宁,毕竟岁月有尽时,人人都求长生,所以要是知道你原本的身份,肯定会引来麻烦。”

这一层顾虑也是正常,如今好不容易才把戮仙门五大护法聚在一起,要重振本门还需时间去整理,休养生息才能恢复以前的盛况,确实不适宜招摇过市引来太多的风波。

江宁道:“你说的对。”

灵珑道:“还有便是重振戮仙门必然是一条漫长的路,你得做好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另外便是,我们必须有个由头。之前老门主待你不错,你又是唯一一个继承他衣钵的人,不妨便说你是他失散的女儿。”

江宁道:“这样更麻烦,门内的事倒是解决了,却会引来外患。”

“这....”灵珑恍然,叹了口气,道:“我却是没想到这一层。”

江宁笑笑:“姐姐不必着急,我就是我,不需要什么由头,现在戮仙门已经没落至此,是我把他们从镇魔山救出来,这是恩,我又是先门主的秘传弟子,如今站出来稳住这个局面是最合适不过。”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还给自己自降了辈分。

灵珑笑道:“如此也好,那今后你便是江门主的弟子。”

二人前后穿过千斤阵,这个阵法是当初江宁弄出来的,巨型的铁块被扔进了千斤阵的阵眼之中,瞬间变得坚硬如钢板。

这个阵眼越大,阵法的威力就会越大。

雁荡山虽然有天险,但是没有什么法阵,所以很多时候那些人进进出出的,跟入无人之境似的。

这个千斤阵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防护,此阵是她毕生的得意之作。

因为这些铁块并不是普通的铁块,是用千年寒铁炼制而成,坚硬程度远超铁块原有的形态,而且阵法的阵基是用玄铁矿石制作而成的,坚硬无比。

就算是一座山也无法将其摧毁,而且阵法的防御性极好,哪怕是一只苍蝇也无法飞入其中,除非是修真者或者是仙人才能将之打破。

当然也有弊端,弊端就是还不太特别完善,更何况现在还长满了杂草。

看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江宁叹了口气,灵珑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妨,等稳定下来一切都会恢复的,会恢复以前的盛况。”

魔殿中已站了好几个人,分别是情魔封雪峻,刀魔武杭秋以及红鬼和骨女,再有便是刚才正在清理杂草的门徒。

听灵珑说都是封雪峻召集回来的,这么看来这位唯情至上处处留情的情魔倒还真是一呼百应,灵珑说的对,不得不防。

封雪峻长得一表人才,手里握着把扇子,身材消瘦但挺拔,看上去颇有些英姿飒爽之气质,此时他正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他的目光在江宁身上停留片刻,继而又落到灵珑身上,顿时两眼放光,但又顾及此地有人在,收敛了几分,默默转移视线,“这位姑娘是?”

灵珑道:“她是江门主的秘传徒弟,今日我和刀魔乃至骨女和红鬼能够从天心门出来,也多亏了她,否则这个时候还在关着。倒是你啊封雪峻,这三年看你过的挺滋润啊。”

封雪峻道:“这三年我也过的不好啊,日日想着该怎么救你们出来,可前段时间有个青楼女鬼找到我,说是门主回来了,我这才紧赶着带人回来,这不,短短片刻功夫已经把人都召集齐了。”

没听他们闲扯叙旧,江宁直接走向大殿上方的座椅上去。

这把椅子是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还镶嵌着五颗拳头般大小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华光,坐在上面感觉就像坐在一张软榻之上。

武杭秋看她这么不轻不重的就坐了上去,当即道:“你你你给我下来,你怎么敢跑到这来坐,就算你是我们门主徒弟又怎么着,这是门主才能坐的位子,你赶紧下来!”

说着他就冲了过去要上手,陈元冷着脸挡在他跟前,道:“你想做什么?”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修为,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随随便便一掌就能把他击毙,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勇的?

封雪峻看向陈元,神情有几分微妙,嘴上却是笑盈盈的,“灵珑,怎么现在我们门派多出这么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生面孔啊?”

还不等灵珑开口,陈元便道:“我叫陈元,是新门主所救,从今天起便会为戮仙门效力,不管是谁,胆敢对门主不敬,我绝不放过。”

武杭秋双手叉腰站在那,冷笑:“我说你这臭小子倒是硬气,毛都没长齐呢吧,身上一点修为都没有还敢出来逞英雄,笑死个人,瞧瞧你说那话,什么玩意儿新门主,你说是就是?我告诉你,现在站在这的谁都比这个黄毛丫头有资格做门主!”

灵珑走上台阶来到江宁跟前,格外郑重的看向在场几人,道:“群龙无首,乃是大忌,如今我们都是由江门主的徒儿搭救出来,于情于理,不管是从身份还是实力,都应该推举她来做新门主。”

武杭秋道:“这怎么行,就因为救我们出来,就因为是江门主的徒弟便要一来就当门主,那底下的人也不服啊!”

灵珑冷下脸道:“武杭秋你是不是被关傻了,要不是她你现在还在镇魔山里头关着呢,难道这不算功绩?再说她是江门主的徒弟,能有本事把我们都从天心门带出来,足以可见她的本事,我们魔宗向来实力为尊,底下人谁敢不服?”

江宁把玩着手里的万古,眼底透着冰冷与寒意,淡淡道:“为了秉承我师父的遗志,重振我们戮仙门,为表我的决心,从今以后我便是江宁。现在你们只需要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真要是有人不服,随时来向我挑战,但谁要是输了,外面的剔骨钉,自己受着,敢有半句怨言,看我拆不拆他的骨头!”

第七十四章:关押 慕容明月负伤回来,看她脸色惨白惨白,几位峰主不由蹙眉,纷纷开始声讨起来,更有甚者现在就要追去雁荡山定了江宁的罪。

说到这刘志阳就已经要冲出去了,慕容明月叹了口气,“你给我回来!”

刘志阳收回了步子,掉头看她,“我说师姐,她丝毫不顾念你的一饭之恩,把你打成这个样子,还有啊,这好歹一两个月时间吧,不对,她要是一直伪装起来,那算起来也有三年了,在我们天心门待了三年了,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出尘子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还难得见他如此多愁善感的模样。

慕容明月摆摆手:“我只说一次,我的伤不是她造成的,至于万古刀,现在追回来也没有用了,这刀是要认主了,我们现在先处理山门的事,还有角斗场的事,都散了吧。”

叶灵蕴道:“那师姐你好好养着,我们先去善后。”

四人从主殿退了出来,各自都有自己的主意和决定,不过当务之急确实要先处理好这些杂事,推进角斗场,不能因为一个江宁坏了整个计划,朝廷那边也是不好得罪的。

刘志阳道:“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传出去天心门的脸也没地儿搁了。”

傅远道:“这一点我和二师兄看法一致,说起来令牌是如何泄露的?还是说因为万古的威力才破了镇魔山的封印?”

叶灵蕴皱眉,一脸为难:“处理现场的时候我找到那块令牌,看样子似乎是苏苏的....”

出尘子道:“也确实只有你们家苏苏才有资格进入镇魔山了,连席玉都没有令牌,之前还怀疑是席玉,那现在真相大白了,是你家苏苏被蛊惑了。”

叶灵蕴道:“什么我家苏苏,我家苏苏的,这件事也不光是她一个人有责任,要说起这些,楚承业和席玉跟那个小魔头都走的近,难道他们也有嫌疑?”

“....”傅远皱眉,这好端端又扯到自己徒弟身上了。

刘志阳道:“争来争去没用,那是你俩的徒弟,要说到严刑逼供和责罚肯定都下不了狠手,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首先万古是必须要追回来的。”

就算像慕容明月说的那样,万古已经认主,追回来也没用,但刘志阳在乎的是天心门的名誉,所以万古是必须要追回来的。

否则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天心门将来还怎么在天心门立足?

为了这件事他也是绞尽脑汁,而底下的弟子们也在议论这件事。

原先和楚承业还算有来往的一些弟子现在看了他也如同看到瘟神那般避之不及,楚承业忽然被人这么孤立起来,是有些难过。

不过好在他这人不较真,也没难过多久,照常上课。

中午来到食堂,刚排了队就被横插一个,还没等楚承业反应过来,又是几个人抢在了自己前面。

“什么意思,这是我先排到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哦,这不是楚师弟吗,你那魔教的朋友都已经升官发财了,你怎么还在这赖着不走啊,我要是你啊,就赶紧去投靠她,说不定还能混个护法什么的当当。”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那种不成气候的野鸡门派也没什么好,别说护法了,让我当门主我也未见得愿意啊。”

“这么说来还真是,按照楚师弟这身份那过去简直是屈就了啊...”

一群人说着,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格外尖锐刺耳。

为首的人见楚承业不说话,又道:“对了楚师弟,你说那江宁就这么跑了,就没为你想想?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楚承业气鼓鼓的,“她不是狼心狗肺!”

“啧啧,可怜虫,都这个时候了还帮那女魔头说话,你被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她接近你不就是另有所图吗,像这种卑鄙无耻的人,不知道将来要遭多少白眼呢!”

楚承业怒道:“你们懂什么,那叫卧薪尝胆,我懒得和你们说,总之江宁不是狼心狗肺。”

“你这么帮她说话,难道你也是魔宗的人?”

“哎哟那我们可得离他远一些....”

“是啊是啊,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被他给生吞活吃了,俗话说物以类聚,那江宁是小人行径,这楚承业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楚承业刚要发怒,就被几个身着蓝红道袍的弟子给带走了,他被夹在中间,这帮人都冷着面孔,一看就不好得罪,他只能默默跟着师兄们往前走。

没走多远才在一处偏殿停下。

“进去吧。”

“啊?不是师兄,这进去做什么啊?”

“让你进去便是。”

“可是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

屋里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显得阴暗潮湿,就像一间阴冷潮湿的牢房。他赶紧摸索着火折子,虚晃了一下,点燃了烛火,整个房间也随之亮了起来,这才看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一身白色道袍,纤尘不染,神色平静的盘腿坐在蒲团之上。

席玉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楚师弟你怎么也来了?”

看到这里有熟人,楚承业瞬间就放心不少,连忙凑了过去,刚要到身边时,便见席玉眉头一皱,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切勿靠近。

楚承业生生刹住脚步,停在几步之遥,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哎,我是被人带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进来,师兄你呢?”

席玉道:“可能是与江宁的事情有关。”

说起江宁,楚承业挠了挠头,道:“你说江宁潜伏这么久,真的就是为了拿到万古吗,那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

席玉看他一眼,楚承业急忙道:“所以我觉得这里边肯定是有误会啊,你想想她在这里三年了,要动手早就动手了,干嘛等到现在呢?还有就是我觉得她应该确实是有苦衷的。”

席玉笑笑没说话,只是轻轻闭上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承业知他喜欢安静,也不好再聒噪,只是这不说话憋着怪难受的,他也闲不住,起身转了一圈,走到门口的时候,透过缝隙看出去,发现门外有人守着,那出去肯定是出不去了。

没过多久,房门又被打开了,来人正是苏师姐,不过她的待遇稍好一些,是被人请进来而不是推进来的。

苏师姐看了一眼楚承业和角落里的人,互相点了头,算是打招呼。

“师姐你也来了!”

苏师姐微一皱眉,现在是被人关起来,可这位师弟语气听着好像是重逢之喜,她目光变得柔软起来,像看小孩一样看着他,微微一点头示意。

楚承业道:“关我们也就算了,可是怎么把师姐你也关起来了?”

第七十五章:关押(2) 苏师姐道:“因为镇魔山的事和我有关。”

楚承业惊道:“难道那令牌是你给她的?”

苏师姐张了张嘴,垂下目光,点了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楚承业叹了口气,“事情怎么好端端的会发展成这样呢,不过我是怎么都不相信江宁是这种人,你们也这么认为吧?”

少年人眼里带着光,试图得到大家的认可和理解,苏师姐看他一眼,她此刻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闭上了嘴没吭声。

三个人被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刚亮几个弟子就簇拥着刘志阳走了进来。

刘志阳穿着黑色劲装,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种凌厉的神色。

席玉和苏师姐朝他恭敬行礼,唤了一声:“刘峰主...”

听得有人说话,楚承业才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入眼便看到刘志阳那张带着满面怒容的脸,顿时什么瞌睡都醒了,赶紧起身站在了席玉身边,朝他行礼。

刘志阳板着面孔,冷冷道:“想必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关在此处,一夜过去,可有悔过之心?”

楚承业不解道:“悔过什么啊?”

“悔过什么?”刘志阳几乎气的跳脚,一掌拍在桌上,“我们天心门上下对江宁十分看重,连门主都试图收她为徒,可她却趁乱偷走万古,可见是居心叵测早有预谋,如此阴险毒辣的人诛杀一百次都不为过,而你们和她的关系如此密切,却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她的反骨之心!”

楚承业道:“江宁不是突然反骨,她肯定是被逼的。”

“被逼的?哼,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到现在你都还在帮她说话,你们可知道万古丢失事小,可颜面扫地是大,将来蓬莱会武我们天心门如何见人,势必要蒙上一个识人不清的罪名,连万古都能弄丢,更是颜面扫地,将来是要被修真界笑话的!”

楚承业委委屈屈的看了刘志阳一眼,也低下了头没说话,他也很想帮江宁说点什么好话,可此情此景居然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眼苏师姐二人神色平平,也低只好下了头聆听教诲。

苏师姐道:“刘峰主不必生气,令牌在我手中遗失,她才有机会打开封印,是我的错,我会负起责任。”

刘志阳欣慰不已,点点头:“没错,还是悦溪有悟性,如今万古丢失,掌门却说不必追究,这件事不追究怎么行,所以我要你们下山把万古追回来。”

楚承业道:“可是江宁她修为莫测,我们去了也拿不回来啊。”

“难道你就不会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吗?她欺骗你们的友情欺骗你们的感情,你们也可以这么做,不要去想什么道义,把事情办好才是真的,总之万古必须追回来,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

这么说岂不是要和江宁开战?

楚承业挠了挠头,有点委屈,他不想和江宁闹掰,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朋友,共同经历的事还在眼前,现在却要站在对立面,实在有些做不到。

席玉神色平静的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皇上召弟子回金陵掌管镇妖司,此事弟子已禀报了师父和掌门。”

刘志阳本想脱口一句白眼狼,但仔细想想人家本来就是朝廷的人,强留下来本来也是不合适的,他黑着脸没吭声,反正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不过看这样子似乎也是不打算阻拦,席玉默默退回去没再说话。

刘志阳道:“如此就由你和悦溪去把万古追回来,至于帮手的话,到时候我会再安排,你们必须将功折罪,负起全部责任!”

楚承业道:“那是不是要和江宁开战?”

刘志阳白他一眼:“必要的时候肯定会,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采取迂回战术,只要能取回万古刀,什么都好说。”

“可是....”

刘志阳罢手,冷漠道:“够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楚承业抿了抿唇,现在席师兄倒是有个好的借口可以置身事外了,不用和江宁正面冲突,那自己这会子怎么办呢?

眼见刘志阳转身要离开,他也憋不住了,立马冲过去,道:“刘峰主,江宁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该有背叛也不该有欺骗,你的意思却是要让我们坑蒙拐骗的把万古追回来,弟子做不到。”

其中一个弟子道:“放肆!你竟敢如此和峰主说话。”

楚承业摸了摸脸,有些紧张,却还是脆生生道:“反正弟子不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弟子就干脆还是回家算了,本来我也学不好,没什么天赋。”

他这倒是实话,这么一年时间,靠着丹药提升自己摸打滚爬当了内门弟子,可还比不上江宁一根脚趾头。

何况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以后没人一起吃饭,没人打打闹闹,没人带他去涉险。更没人会冒着性命危险从阴界把他捞回来,这天心门的弟子做与不做,此刻于他而言,好像没什么所谓了。

刘志阳颤了颤身子,先是一个席玉,再是一个楚承业,他点了点眼前这少年,“你、你、好....你以为我天心门是什么地方,你要是真敢离开这里半步,你毕生所学的功法我就给你全部废掉!”

苏师姐道:“楚师弟,峰主在气头上,你莫要固执己见。”

楚承业道:“师姐,江宁心性不坏,考核的时候她给燕燕制造幻境,圆她一个梦,让刘氏一家人作茧自缚,镜子的事,她还冒险救我们,明知道会损耗阳气她还是去了,还有这次山下活尸的事,她嘴上说着要收钱,却也没有贪心,无非就是贪吃了些,哪里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呢,她肯定是有苦衷的。”

苏师姐眉头不展,垂下了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此刻也觉心脏仿佛被人扎了一下,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这话被刘志阳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里,怒斥道:“混账话,她要是不这么做你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她吗?这都是魔教妖人惯用的手段罢了,她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来的,你们还被她搞得晕头转向,楚承业啊楚承业,原先以为你只是个草包,可没想到你居然连看人都看不清!”

楚承业莫名红了眼眶,想反驳两句,也被苏师姐给拉住了。

这件事暂时就这么敲定了,三个小辈也被放了出去,苏师姐知道这次因为自己闯了祸,不管如何也是要先把东西带回来的,因此出去后便直接回了逍遥峰和自家师父说起这个问题,楚承业和席玉也被傅远喊过去了。

傅远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二人朝他恭敬行礼,傅远摆摆手:“不用多礼了,掌门那边也已经和为师说了,你既要走为师也是留不住,今后可要好好为朝廷为百姓做事。”

“弟子谨遵师令。”

傅远嗯了一声,道:“那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下山吧,至于阿业,想来刘峰主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随时听候调遣吧,这次要是办成了,可是大功一件。”

楚承业耷拉着脑袋,闷闷的应了一声是,他现在突然觉得要是回去继承家业也是不错的,总好过如此。看他长吁短叹,席玉忍不住道:“楚师弟不必发愁,跟随本心做便是,若是江宁知道你待她这样真诚,我想她也会很高兴。”

“师兄,那我...我真的不想...”他叹了口气,颓然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散了...可是这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席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二人各自道别。

行装不多,要收拾也就几件衣服和贴身的那些符箓之类的,席玉整理着以前喜欢看的那些书,小心装进书篓里面,顺手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找了半天没能找到,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早已送给江宁了。

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但随之面色一变,麒麟印还在乾坤袋里。

第七十六章:密室 “师兄你怎么了?”姚瑶端着茶点走了进来,见师兄把屋子收拾的干净整齐。

床上还放着几套他平日里穿的衣裳。

她神情一暗,把托盘放在桌上,“师兄这是要准备出远门吗?”

席玉道:“小师妹,我要回镇妖司了。”

“回镇妖司?”姚瑶神情惊讶,“师兄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席玉眼中带着深沉与复杂,“皇上已经颁发诏令,我必须先行回去掌管处理镇妖司事宜,最近京中不是很太平。”

姚瑶低着头,没有接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中百转千回,但忽然想起什么,道:“师父和掌门也知道吗?”

席玉道:“已经禀报过了。”

姚瑶瞬时红了眼眶,“师兄一定要走吗?”

席玉笑笑:“我是席家人,这是职责所在,皇上选中我,我无法推脱。”

姚瑶抿着唇久久不语,她不愿意师兄走,可师兄要走的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不放任他离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她心中着急万分,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席玉目光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只是在姚瑶走后翻开书篓里的书,找到几本以前整理的书籍,关于修炼和符箓以及阵法的。

“风师弟,麻烦你把这些交给姚瑶。”

风师弟接过几本册子,“姚瑶刚才哭着跑出去了,她是不是很伤心?”

席玉道:“聚散终有时,不必如此执着。”

风师弟叹了口气,低头看看书又看看姚瑶离开的方向,看着是去师父那边了。

姚瑶这一趟跑过来却是扑了个空,因为屋里没有人。

她环顾四周,往里走去,屋内陈设简洁,一张木质方桌,两张藤椅,一个木制茶壶,几只青瓷茶杯,还有就是两把蒲团。

以前这个时辰师父都会在房内打坐,那现在人去哪了?

她正要走,却忽然瞥见角落挂着的那幅画松动了,她上前重新把画挂好,却无意触到机关,只听“吱嘎”声,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通道。

“师父你在里面吗?”姚瑶探了探头,往里看去,整条通道不长,转眼就能看到一个很大的圆形密室,她取下墙壁上挂着的油灯提步走了进去,密室里没什么特殊的,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套桌椅以及一幅画。

她拿起油灯晃了晃,画像上是一个女子,抱着一把古琴,长发及腰,双目清亮,笑起来时脸上有个酒窝。

“好漂亮啊...难道这是师父喜欢的姑娘吗?”姚瑶又凑近了些,这才发现画中女子漂亮是漂亮,可穿着却和中原人人士不同,似乎是苗疆一带的。

画中女子的右耳上带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脖颈间挂满项链、戒指等装饰品,使其显得华丽而富贵。

姚瑶收回了目光,不得不说师父的眼光确实不错,这画中人真好看。她看了眼四周,除了光秃秃一幅画也没什么特殊的。

只有桌上还摆着一支毛笔,拿起毛笔一看,鼻尖还是湿润的,她放下油灯坐到椅子上,拉开抽屉,果然找到一本札记。

“想不到师父还有写日志的习惯。”姚瑶坐的端正,翻开第一页,上面记的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她囫囵的看了一遍,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好像是今天刚写的。

「玉儿在我门下七年,如今也要离开,心中纵是万般不舍,但作为修行之人也该放下执着。只是看着玉儿离开,我忽然担心瑶瑶也会离开,她虽然已经长大,可在我心里还是她刚刚出襁褓时的样子,她长得也越来越像你了。」

姚瑶疑惑的翻到下一行,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她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并不是师父说的孤儿,也许她是有父母的,不然师父为什么会记录这样的话?

她往前翻了翻,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过来,她赶紧把札记放回原位,朝外面走出去,一见来人是师父,她甜甜唤了声义父,语气里有几分撒娇之气。

平日如此,傅远总会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然后摸摸她的脑袋,问又怎么淘气了,可今天的傅远却是满脸惊愕,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脸冷漠,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你为什么会在密室?”

姚瑶道:“我是不小心进去的,我是想找你...”

傅远道:“我说过不许随便进我的房间,也不能随便动东西,更不能进我的密室,难道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姚瑶道:“师父冤枉,我真的只是...”

“还敢狡辩!”傅远怒喝道:“一直以来我对你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但唯一的要求是做错事不许撒谎不许狡辩,我明文规定过不许随便进入我的房间,你却屡屡犯错,既然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还是说你以为我当真疼你宠你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我以后还怎么管教弟子?既然我把你收入门墙中,你就必须听从我的教诲,我的命令你就必须执行。现在你违反我的规定了,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一连串的话从师父嘴里蹦出来,他的神情陌生的很,就好像自己不是他悉心教导的徒弟,不是他宠爱的义女,而是杀父仇人。

姚瑶被这番话训的满脸通红,眼睛里噙着泪水,却是倔强的不肯掉落下来。

傅远一把抓住姚瑶的肩膀,手上力道加重,道:“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踏进我房门半步,你现在就滚出去,抄一百遍紫霞心诀!”

姚瑶哭着跑出去,撞上迎面而来的风无常,风无常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傅远站在门口,淡淡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风无常点点头:“师姐有时候是骄纵了些,对了师父,这角斗场参赛的名单我已经拟定出来,请师父过目。”

傅远指了指桌边,“放那吧。”

他这会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但愿没有伤到姚瑶这孩子。

风无常放下名单后便告退,寻着去找姚瑶,没走几步就看到她在凉亭内坐着,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那模样看着委屈极了。

“别哭了,师父只是骂你几句,他也经常骂我们。”

姚瑶道:“根本不是这样的,我....”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虽然是她的错,不应该擅闯师父的密室,可是谁知道会这么严重,这十五年来师父从来没有凶过自己,可刚才却发了那么大的火气,难道密室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风无常还想安慰她两句,却见姚瑶爬起来又跑了,他在后面也追不上,只好任由她去了,小姑娘是这样的,许是将心中憋屈发泄出来就好了。

第七十七章:生计问题 戮仙门现在的状况不太好,除了五大护法以外,总共有七十六个人。

这七十六个人中强有力的魔宗男弟子只有三十多个,妇孺就占了二十多个,其余的就是些老人,换句话说就是以前戮仙门里的老人,修为不高年纪高的那种。

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江宁考虑过的,但没想到更糟的是雁荡山方圆百里土地干涸,除了千斤阵附近,其余地方连根杂草都没有,毫无生机,光秃秃的山甚至还没有一棵树防风,这温度比缥缈峰还要低。

灵珑安排了弟子们暂时将戮仙门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也只有那三十多个强有力的年轻人手脚麻利些,余下的老人不是挑个水胳膊疼,就是头疼脑热的,总之哪哪都不舒服,干起活来效率极低。

看着这烂摊子,她也不由摇了摇头,带着骨女下山采买,紧赶慢赶的给江宁做了顿晚饭给她送到房里。

魔宫同样分为几个山头,各自建了一个殿,各大护法各占一个,江宁的主殿就在雁荡山正中的碧波殿,从这里能看到碧波池中央的巨型瀑布,水流冲击着碧波殿顶部的青石柱子,发出阵阵悦耳的声响。

她身上的紫色衣衫已经褪去,头发披散于身后,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风吹过来的时候头发便随风飘了起来。她抱着手倚在窗边,往下看去,瀑布落下来巍峨壮观。要说雁荡山什么都变了,就独独这水源特别丰富,时局也不是特别坏。

“门主,我进来了。”

江宁收回目光,看向门外,灵珑和骨女各自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她笑笑道:“太紧急了,只能随便买一些,这个海参瘦肉粥是我熬的,这些是我们在山下买的。”

“嗯,他们都吃了吗?”

灵珑道:“这几个护法不用管,饿不着,至于其余弟子我也已经都安排了,你就放放心心的就是了,只是...算了,不着急,时间还长,咱们慢慢来。”

江宁点了点头,坐到桌边拿起筷子,二人便站在一旁看着,以前这种情况倒是正常,可后来和楚承业他们在一起久了,就习惯了同桌吃饭。

现在自己在这里吃,俩人却站着,十分别扭。

她招了招手,道:“一起吃。”

骨女下意识看了灵珑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一道坐了下来。

江宁拿起勺子喝了口粥,熬的软糯香浓,还带着一股鲜味儿,给灵珑和骨女各自舀了两碗,余下的全被她自己吃到肚子里了。

灵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贪吃。”

骨女疑惑的看了灵珑一眼,为什么觉得灵珑好像以前就和现在的门主很熟络似的,但以前也并未听过江门主有别的徒儿啊,她们是如何认识的?

灵珑道:“骨女,你和红鬼下山去采买些生活必须品,切记,不可暴露身份,也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强取豪夺,这是银子,你拿去吧。”

她从身上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骨女。这些都是早些年她存下来的,没想到这会子还能派上用场。

其实作为魔宗就算去杀人放火烧杀抢夺也都正常,不过现在既然要有所改革就得制定一套方案,定制一套规矩,首先这个抢夺的坏毛病就得先改一改,又不真的是那种毫无人性的杀人狂魔。

这一点江宁还是比较赞同的。

灵珑收拾好碗筷,这才道:“宁宁,这件事我连骨女都没有透露,另外现在我们还不成气候,尽量低调行事,免得被其余的仇家盯上,所以这偷啊抢的就一定不能再去做了。”

没错,远的不说就说这个白骨坊的事,费尽心思都没有拿到万古,却被她给捷足先登,迟早会被胡姬给发现的,到时候找上门来也是一桩麻烦事。

江宁深以为然,道:“你说的对,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恢复以前的繁荣,我观察过周围的地形了,土地干涸是因以前的杀戮戾气所致,需要沧海明珠才能土地恢复生机,毕竟要长远发展的话还是得需要靠自己种植东西出来,而且山下的村户大多都已经搬走,要门派昌盛繁荣还是离不开人。”

灵珑道:“所以你是想让以前的村户都迁回来?”

江宁道:“这是其一,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生计问题,然后让土地恢复生机,第三条才是让村民们回归,生计问题我来想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带人下山去做善事,戮仙门的口碑要打回来。”

灵珑会意过来,道:“做善事是因为青灯的缘故吗?”

江宁道:“你我不是外人,自离开天心门后我就发现青灯的光芒在衰弱,我怀疑是因为误伤了门内弟子性命而导致,我修为也在减退,如果一百天内没办法彻底点亮青灯,我会死。眼下还剩下一个月。”

灵珑闻言,面色大变,她当然不想江宁死,却也不知这个青灯点亮的进度和规则是怎么制定的,但是一个月时间不过弹指一瞬,那她必须就要抓紧时间了。

当下便起身点了十个身强体壮的男弟子下山去做善事。

灵珑走后没多久,封雪峻和武杭秋就找了过来。

武杭秋没好脸色,叉着腰道:“刚才大伙吃饭的时候我们已经讨论过了,现在门内什么都没有,要重起炉灶是个困难的事,所以我决定带着弟子们出去赚一笔快钱,毕竟我们魔修和那些劳什子宗门弟子不一样,我们天冷要穿衣,饿肚子要吃饭,所以钱就是很重要的东西。”

江宁道:“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和灵珑讨论过了,你嘴里说的赚快钱要是是建立在烧杀抢夺上面,那就不用讨论,我不同意。”

武杭秋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硬气,他之所以来汇报一下,无非就是看在江门主的份上才走了这么一个过场,这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立马沉下脸,道:“门主,我们是来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懂吗?”

江宁道:“现在我是门主,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武杭秋冷笑,沉下脸来,就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听好了小丫头,老子也不知道你从哪旮沓冒出来的,但我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喊你一声门主,别真把你自己当成门主了,你以为在噬魂殿上说那番话当真能吓到人,你见过剥皮拆骨吗?”

江宁道:“我不想吵架,你要是觉得不服可以随时向我挑战。”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

俩人僵持起来,封雪峻看着也是心里着急,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中间,一张笑脸,道:“我说刀魔你也是,和小丫头计较什么?”

江宁心底一阵冷笑,这是唱起双簧了,她也不急,就是故意端着,让二人自己就等不及的要把事情说出来。

反正这二人今日来无非就是想欺自己年少,不管他们说的对还是不对,江宁都做好了准备,绝不能被这俩心怀异心的人牵着鼻子走。

封雪峻看她不吭声,也略有些别眼相看,这丫头当真也是沉得住气的,不过再沉得住气也没什么用,这位子本就不该她来坐。

他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一本正经道:“门主,我们确实不知道你以前的来历,不过说起来我们魔宗向来是很随性的地方,凭的是实力说话。如今你救我们出来,不管怎么说也该对你抱着感激之心,但现在的情况是门中上下都得有饭吃,你可想好了长远的打算?”

武杭秋道:“跟她废什么话,这小娘们啥都不懂,真以为这门主的位子好坐的很,我跟你说,你要真不行就麻溜的让位。”

江宁抬头看他,“所以你们今日来是要逼宫?”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还逼宫,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刚才点算了一下,吃的喝的最多能支撑半个月,我们既然要重振戮仙门就必须得招兵买马,你要是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你好意思做这个门主吗?”

武杭秋这话也是话糙理不糙,江宁也确实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当务之急是得先利用起来有用的东西和资源,然后再去拓展。

封雪峻道:“门主莫怪,他这人确实是个粗人,但是这话也在理,一旦要重启戮仙门,随之而来的就是各路势力的打压,但我们无兵无粮,实在没有浪费的时间,门主你看这该怎么办?”

江宁道:“现在还没有饿死,我会想办法,只要你们二位不给我挑事就行。”

“嘿你这丫头,什么叫我们给你挑事,说的好像我们是要篡权夺位似的...”

江宁不理他们,淡淡道:“是不是你们心里也清楚,我累了,都下去吧。”

封雪峻犹疑片刻,道:“门主,您这样逃避现实也是不可取的,不如我们就定个十日之约,倘若十天内您没办法解决眼下生计问题,那这位子可就不能再坐下去了。”

十天要解决眼前的生计是没问题,她现在这身本事,随随便便出去支个摊也能赚的盆满钵满,只是堂堂戮仙门门主要是出去摆摊,这要是传出去那不是成为魔界的笑话?将来还怎么在魔宗立足,更别说要统一魔宗了!

见她有所犹疑,武杭秋笑道:“我说门主,你怎么不吭声?难道你怕了?”

这么低级的激将法,江宁都懒得应声,只一挥手道:“作为门主这是我应该做的,所以你们不用对我使用激将法,现在我既然是门主,一切是我说了算,你们务必紧密锣鼓的配合灵珑和骨女准备大典的事。”

第七十八章:规矩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封雪峻和武杭秋也从碧波殿退了出来。

骨女就守在不远处,没有拿正眼看他们,闷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封雪峻微微一笑,朝她走了过去,“幽影,你是怎么想?”

骨女疑惑的看他一眼,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封雪峻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戮仙门既然要重新招兵买马,那将来势必要发展起来的,这门主的人选就是重中之重。”

武杭秋道:“那小姑娘不经事,要不是看在江门主的面子上,十天时间我都不会给她,直接就给拉下马来。还好意思也改成江宁,她配吗?”

骨女没说话,仍然低着头。

封雪峻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臂,骨女下意识的缩了缩,但是并没有躲过去。

他看着眼前的骨女,眼中充满了笑意,“我们几个人当中你是最沉默寡言的,尽管如此我心里对你的喜欢却不比对灵珑她们少,我现在就想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说实在的,要坐这个位子,我们谁都比她一个小丫头有资格,你觉得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让骨女站队,而且对方还用了一种极其暧昧的语气来问,骨女冷笑一声,一把拍掉他的手臂,道:“不管什么地方,谋权篡位都是死罪。”

封雪峻一脸可惜,耸了耸肩,和武杭秋一道走了出去。

“你说这小丫头能在十天内解决眼前的生计吗?”

封雪峻一脸漠然,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她既不想烧杀抢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来钱?真是笑话,作为魔宗居然让我们用正常的方式去赚钱,戮仙门要是真的被她接管,哪有机会重振。”

武杭秋深以为然,“可不是,要是我的话现在就带着兄弟们去踢馆,拜拜山头,随随便便就能搜罗一些东西回来了,所以说小娘们就是不经事!”

封雪峻道:“不着急,等着吧,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我也趁着这段时间出去逛逛,在这山上待着难受。”

武杭秋斜他一眼,“我看是那里难受吧。”

封雪峻笑道:“知我者,武兄也,走了。”

他捏了个瞬行术便消失在了眼前,武杭秋也没多留,带着几个兄弟去找酒喝去了。要知道被关在镇魔山这么久,那馋虫都快涌出来了,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身,自然要痛痛快快的喝他几大坛。

小黑从房檐上跳了下来,舔了舔自己的毛,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跳上了窗台进入了江宁的寝殿。

它凑到江宁身边猫叫了几声,江宁放下了万古,把小黑抱了起来。

“喵呜~”

小黑汇报着刚才那二人所说的话,江宁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这个封雪峻居然一直有这种心思,那会子这为护法一呼百应就算了,但事事都以江宁马首是瞻啊,还觉得是个忠心的,没想到这心思藏的真深。

江宁冷笑一声,把陈元喊了过来。

“门主,您找我?”

江宁道:“你上次被废,修为尽失,丹田被毁,已无法聚气筑基,今后打算怎么办?”

陈元道:“门主说的不错,我现在虽废人,但我有本事修炼一次,就有能力重新再来,还请门主给我一个机会和时间去证明。”

江宁道:“不用担心,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这里恰好有两本炼体的心法,也许对你有用。”

陈元接过门主递过来的两本心法,上面所述确实是讲如何炼体锻体。

他现在修为被废,确实需要重新开始,可因为强行废除修为后,丹田损毁,要是有灵丹妙药养着,至多一年半载可以恢复。

但时间和过程既长远又会耗费很多精力,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无处可去,又不能埋没一生,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恢复,从而留在戮仙门为门主效力。

江宁看他神思不属,淡淡道:“不用纠结此事,安心修炼便是,帮我跟骨女一说,让她把所有门人都召集去噬魂殿。”

陈元得令而去,打开门出去就看到骨女不远不近的站在门口守着,她永远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起来非常的冷漠。

他也不敢怠慢,快步走到跟前,转达了门主的意思。

骨女淡淡点了头,去召集所有人在噬魂殿集合。

除却灵珑带走的十个人,上上下下六十多人站在殿内,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他们对这个即将上任的新门主不熟,这两日每天干活也没见过她,自然都是从两位护法嘴里得知的一些消息。

几个小孩藏在母亲怀里,看着殿内四方的柱子上雕刻的骷髅和房梁上用人骨头做的隔断,都不禁惊呼一声。

“好吓人啊!”其中一个孩子道。

“是啊,这些都是人骨头吗娘?”

“嘘,别说话,门主还在呢....”那母亲把孩子搂进怀里,小孩们也只好收回了目光,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

江宁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边放了茶点,也是在金陵城买的,要说这一品酥的糕点确实好吃,看她嘴里吃个不停,骨女也十分替她尴尬,咳嗽了一声,“门主,人已经来齐了。”

“嗯,我知道。”江宁填饱了肚子才不觉得空落落的,起身扫量了众人一眼,随即道:“现在我还没有举行这个登位大典,一是因为我们确实资源紧缺,二来现在山里山外都需要人手去清理,为体恤大家对戮仙门的忠心和辛苦,所以这登位大典才会压后。”

其中有人道:“是,门主真是贴心,确实很累...”

“是啊,光是清扫起来,胳膊都快断了...”

“毕竟三年没住人了嘛....打扫起来是很费劲的...”

“就算有法术估计也还得三五天才能清理出来...”

一说起这个问题,众门徒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听了这么一番话,江宁也深有体会,随即道:“你们放心,等过两日我定会给你们嘉奖,只要好好做,我江宁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定个门规。”

任何门派都会有门规这一条,门规就代表着门中弟子的一举一动都要遵守门内规矩,这一点无论什么人都是一样,而且越是厉害的门派越是重视门规的存在。

尤其是那些顶级门派,他们门下的弟子不管是修炼还是生活都要遵循着规矩,这样才能让他们的整体实力提升到最高的境界。也便于管理。既然要做大做强,首要一点就是制定门规。

殿内弟子们立马就开始议论起来,“以前都没有门规的说法,怎么现在还要搞这么些幺蛾子啊....”

“就是,这样的话我们和那些仙门宗派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依我看这新门主估计就是仙门里出来的弟子....”

骨女微一蹙眉,她很想帮江宁说话,但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确实以前没什么规定,都十分随性,只有打架的时候才会召集起来.

平日里大家都散漫惯了,要是现在真的制定规矩,那是不是意味着也要做课业什么的?

底下那满头红毛,脸上还有刺青的人上前一步,道:“门主,以前从未有过什么规矩,都是随性发挥,突然要制定规矩恐怕很难做到。”

第七十九章:规矩(2) “对啊对啊,红护法说的是,我们都散漫惯了,之所以加入魔宗不就是凭着随心所欲的做事吗?”

江宁抬了抬手,道:“我知道大家的顾虑,但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既然要发展,到后期人就会越来越多,人多就容易生事,所以我们必须要制定规矩。”

红鬼略一沉思,道:“那门主已经想好了?”

江宁道:“其实大家说的对,规矩多了确实繁琐,所以我今日要说的规矩只有三条,第一条,妇孺不欺,第二条,贫苦不欺,第三条便是我们戮仙门的制度,位居上而不倨,处于下而不媚,各自潜心修炼,不许结党营私,违令者,以背叛师门而论罪。”

此话一出,众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异议,听着也不是太难。

江宁道:“对了,现在雁荡山连根毛都没有,现在当务之下要解决的是生计问题,昨日我巡山一圈发现山顶上有很多铁矿,就由武护法负责带人开采,顺便搜罗些有用的资源,不管是草药也好野味也罢,只要是附近山头有的,统统可以带回来。”

这个对于弟子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离开戮仙门这段日子大家也是三教九流什么都做过的,于是爽快的应允下来。只是提及武护法,却没人吭声,众人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门主让集合的时候武杭秋居然没来。

江宁道:“武护法去了何处?”

红鬼道:“应该是在喝酒。”

“喝酒?”江宁重新坐回椅子上,“方才让召集众门徒的时候,没人通知武护法吗?”

红鬼看了眼骨女,这件事是由骨女负责通知的。

“回门主的话,属下已经通知。”

江宁笑了笑:“已经通知了,可他没来,那简直是不把我这个门主放在眼里啊,诸位怎么看?”

“这....”底下人一脸为难,随即道:“护法向来散漫,以前先门主在的那话也不会过多的干涉,可能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

江宁道:“说起我师父确实也是死的冤枉,为了整个戮仙门而牺牲,临了将戮仙门托付与我,我卧薪尝胆三年之久才将武杭秋她们救出来,本想携手重振,没想到武护法行事依旧我行我素,如此下去,规矩何在?何成方圆?”

“这....门主息怒,我们这就去通知。”

“是啊门主,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狗屁的门主,多大个事情非要老子来,都说了老子在喝酒,酒瘾犯了我能怎么着,就算你是门主你也总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吧?”门外传来一阵粗犷的声音,声音中透露出浓烈的不满。

满身的酒气散发出来,脸蛋喝的红彤彤的的,看人也是朦朦胧胧,好半天才把视线锁定在了江宁身上。

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就算武护法是门中老人,可千不该万不该的,也不能公然对门主不敬啊。

骨女皱眉,道:“武杭秋,你喝醉了,我帮你醒醒酒。”她端起旁边的茶盏往对方身上泼了过去。

茶水泼出去的瞬间,武杭秋激的打了个寒颤,恢复了两分理智。

水渍自头发上流了下来,落在了衣服上面,他一把抹去水痕,大怒:“骨女你疯了,你居然敢泼我!”

陈元道:“怎么,武护法是要当众挑衅门主的权威吗?身为护法你其身不正,青天白日公然酗酒,还敢在殿上对门主叫嚣,随便拎出一条就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他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虽然没有半点修为在身,可就这个气势,也足以吓退旁人。

武杭秋虽然不怕他,可自己本身是个粗人,半天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反驳。

好半天他才变了变脸色,却还是故作无所谓的模样,“呵,我喝点酒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人家门主还没吭声,你在这里狂叫什么,难道你们仙门都这么喜欢当狗吗?”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要顾及江宁的面子,武杭秋不情不愿的鞠了个躬,“门主,方才我是喝多了些,您现在召集我们过来,莫非是想到赚钱的法子?这又不偷又不抢的,您该不会让我们去码头下苦力吧?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

江宁微微缩了缩瞳孔,紫气自脚下蔓延开来,大殿中忽然遮天蔽日,紫气如同一张巨网将整座宫殿笼罩其中。

“这是什么功法?”

“好恐怖的气息,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功法!”

武杭秋心中惊疑不定,这似乎是灭海琉璃长生诀。

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股气息散发着令人惊颤的威压。

江宁道:“你身为护法就应该做你该做的事,以身作则,若你白日酗酒,目无规矩,上无尊长,又如何管教你下面的弟子?若人人皆如你这般,那我们戮仙门和那些不入流的野鸡门派有何区别?”

武杭秋面红耳赤,却不得不道:“门主说的对,但是错已经犯了,难不成您当真要杀了我?想当初仙门主刚刚接任的时候,要是没有老子震住这帮人,她哪能那么轻松,你现在借你师父的名号一上位就要打要罚的,老子不服气。”

江宁道:“护法误会了,你既是我师父的心腹,又是门中老人,我怎么会罚你,只是犯了错就应该有犯错的自觉,倘若真的不罚你,我以后如何服众?到时候人人效仿,又哪来的规矩可言?所以本门主决定小惩大诫,就由武护法你带着兄弟们去开采铁矿。”

“开...开采铁矿?”武杭秋脸色铁青,“你居然让我去干活?”

江宁道:“现在我戮仙门没落,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您身为护法自持功德甚高,这不就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吗?还是说你只知享乐,不愿付出?”

武杭秋道:“放屁,老子从来不怕吃苦,只是....”

江宁道:“除了采矿以外,护法目无法纪,心情暴躁,就罚你抄一百遍清心决修身养性。”

“……”武杭秋瞬间傻眼了,让他拿刀霍霍还行,去开采铁矿也行,现在居然让他拿笔抄清心决,还是道门心法,那不是要他命吗?

此事敲定,江宁便挥了挥手让武杭秋先带人去开采,晚上再抄书。

偏偏武杭秋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心里也犯怵,这新门主比原来的门主还要作妖,要是他不答应下来,还不知道接下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何况门徒们之所以回来就是念着戮仙门的好,本就是一群义薄云天的人。

他既然想取而代之,必然是要重新建立威信和笼络人心的,要是这会子撂挑子不干,下面的人会怎么想?

陈元看他脸色铁青,像吃了死苍蝇一般,不由轻笑出声,看来门主确实有些办法,这可比让他去开采铁矿还要折磨。

这件事就此敲定,武杭秋不情不愿的点了二十个人和自己一起上山。

要说光采矿也就罢了,可是还要捡什么野味山珍的,这玩意儿要是被别的魔宗看到那不得笑掉人的大牙吗!

早知道门主会选这么个不经事的小姑娘,还不如不出来呢。

他坐在山头,越想越气,猛罐了几口酒。

其中几个弟子过来劝导:“护法您别生气,这小姑娘也撑不了多久。”

“是啊护法,封护法不是说了吗,十天之约,我们刚才算了算,就算把这些有用的铁矿采回去拿来卖钱也卖不了几个钱的。”

武杭秋咂咂嘴,道:“行了,我还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不成,今天天色也快晚了,随便忙活一阵就回去吃饭吧。”

“武护法,这边有鸡松啊,这要是带回去,今晚多少也能饱餐一顿了!”

第八十章:不服 武杭秋叹了口气,已经沦落到要捡野味了,以后门派能发展多好,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不过也还好,十天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那小娘皮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难题,就得喝西北风了。

一行人忙活大半天只采了两筐铁矿,实则也是因为地势贫瘠的缘故,能拿到这两筐其实也算是不错了,其余便是两篓子野菜,还是跑了两个山头找到了。

武杭秋让人直接把东西摆在殿上,然后便去找江宁汇报,“门主,您吩咐的事儿我已经办妥了,别说铁矿了,现在啥也没了,地势太偏了,我们翻了两个山头,再翻一个就是七玄门的管辖范围了,搞不好要引起暴乱,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江宁听完,笑着道:“那辛苦你了,下去抄清心决吧。”

武杭秋道:“还真要老子抄啊?”

江宁看他,“难道你以为我是在和你说笑?身为护法,如此沉不住气,性情暴戾,不利于治下,我是为你着想,不然以后走出去,人家还以为戮仙门都是你这般的大老粗。”

武杭秋咬牙,脸色变化极快,身边人见他要发作,立马拦着,以免起了正面冲突,他气冲冲的下去了。

陈元道:“门主要这些铁矿做什么?莫非是要炼丹?”

江宁道:“七玄门一直有件头疼的事,我现在就去帮他们解决。”

陈元道:“属下陪你去。”

江宁没异议,从腰间取下乾坤袋丢到桌上,“把这些装起来。”

陈元道:“您是准备把这些卖给七玄门?”

江宁没吭声,只让他先装起来,陈元也不好再多问,默默将铁矿装进乾坤袋,沉甸甸的一大袋子。

天色擦黑,骨女送来了晚饭,她不善伺候人,可现在灵珑不在,粗手粗脚的摆好了盘子,热菜冷菜各有三道,还准备了两碗米饭。

江宁拿起筷子就先吃了起来,招了招手,让陈元和骨女都一道坐下。

骨女道:“门主,这样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肯定要议论你。”

江宁道:“关上门谁能看见,吃饭又不是什么大罪,哦对了幽影,铁矿这事儿我知道开采起来很难,但你一定要私底下给武杭秋施压,明白我意思吗?”

骨女若有所思的看着碗里堆着的一只红烧猪蹄,仔细嚼着这句话。

陈元抬起头道:“门主的意思是要让你给武杭秋施压,从而武杭秋要是扛不住压力就会对底下的弟子施压,所以他这个恶人是当定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江宁道:“无妨,吃完饭你们俩跟我去个地方。”

陈元负责扛乾坤袋,虽说这个袋子可以容纳很多东西,但铁矿有重量,而且还是两箩筐,大约有差不多两三百斤的重量,所以扛起来的时候看上去也是鼓鼓的。

骨女道:“陈元不会法术。”

江宁道:“所以才要让他跟着锻炼一下,我们此次不用瞬行决,你用御空术带他。”

陈元道:“不用了门主,属下勉强可以御空飞行。”

三人出了千斤阵,一路飞掠,很快就到了紫云观。

要说起紫云观这香火,那简直是一段辛酸史,相比起来天恩寺这些,简直是云泥之别。

三人站在围墙外,墙上长满了青苔,杂草丛生,要不是里边几间屋子还亮着光,多半要以为是一间坐落在荒村的宅子。

骨女道:“这是紫云观?”

陈元道:“门主,我们来紫云观做什么?”

江宁抱着手道:“这里的观主是我的好友,来这当然是为了正事。”

她带着二人从墙上翻进去,陈元表示无语,既然是好友,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翻墙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偷人家道观的东西。

三人齐齐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江宁直接无视香客止步的牌匾,朝那间白泥砌的房子走过去,半道上便看到几个弟子挑着木桶走过来。

为首的人是子虚和清静,二人看到江宁一行人时,撂了手里的扁担,大喊:“师父,江宁又来了!”

几个弟子一窝蜂跑进房里。

江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带着二人进了接待客人的禅房坐下。

陈元疑惑道:“为什么刚才那两个小弟子说是又来了?看来门主和你的朋友之间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和睦。”

江宁道:“牙齿还能磕到嘴唇呢,再是好朋友也会有意见不同的时候,产生了分歧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肢体上的一些印证,比如切磋,比如论剑。”

“咳!”陈元灰着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打架斗法说的这么含蓄委婉的,还印证....

江宁道:“以后行走江湖要是说不通,就用自己的方式印证,不管是谁,都可以试试,简单粗暴没有后患。”

正阳道长还没过来,江宁起身从隔壁的小房间内逛了一圈,骨女和陈元却像是如坐针毡,这种气氛不太好,也不知道待会要不要打起来。

“这老头太不懂待客之道了,我只好自行方便了。”江宁端着两个盘子进来,里面是紫云观最拿手的道姑麻仁粟子糕和重阳扁豆大枣包,甜滋滋的,她分发给二人,自己则端着整个盘子的东西吃的津津有味。

骨女半天没敢下口,万一打起来的话,也不知道偷吃点心这笔账要不要一块算到里头。

陈元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看到江宁吃的这么香,他竟也觉得有些饿,可能是没吃晚饭的缘故,刚要把大枣包送进嘴里就看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还是刚才那俩小道士,他们进来之后才有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出现。

他穿着一身灰紫色的道袍,拂尘飘荡,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的眼睛眯起,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说是笑,又带着一丝微微的苦,眼底又流露了几分哀愁,一张脸快赶上调料盘了。

骨女和陈元互视一眼,心中皆有所感,看样子是门主以前对这位老道长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才会这样的。

江宁笑眯眯道:“正阳道长,你们做点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快赶上一品酥了都,回头我走的时候送我两个呗。”

正阳道长抽了抽嘴角,“施主客气了,身外物而已,可以送你两个。”

第八十一章:鬼胎(1) 他双眼转了转,得赶紧把这女魔头打发走,不然就他这道观百八十两的完全不够霍霍。

正阳道长深吸了口气,抬眼看看另外俩人,道:“这二位是何处的有缘人?”

陈元拱手道:“在下陈元,戮仙门的门徒。”

“骨女。”

江宁道:“都是我戮仙门的人,哎呀都是老熟人了,何必这么客套,请坐请坐,就当做自己家一样。”

陈元道:“门主,这本来就是人家的道观。”

正阳扶了扶额,挤出一个笑意,“无妨,贫道与江施主实在有些解不开的缘,平日里相见也是随性惯了,二位也请坐吧。”

江宁看向子虚,道:“子虚小道长,再给我拿点茯苓糕过来。”

子虚这会子当真虚了,下意识看了正阳一眼,见师父仍旧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也只好出去重新端了点茯苓糕过来。

看江宁大口吃着,那快赶上饿死鬼了,正阳皱着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元咳嗽一声,道:“我们门主确实随性些,所以...”

正阳强笑道:“没事没事,对了,江门主现在重新当门主了,应该日理万机才是,怎么深更半夜的跑到我这小道观来做什么?”

江宁道:“来拜访一下老朋友,二来是卖点东西给你。”

说罢,她朝陈元使了个眼色,陈元也十分上道,立马就把乾坤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堆铁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堆在了一起。正阳蹙着眉,上前观察了片刻,也没什么特殊的,这玩意儿值不得几个钱啊。

江宁道:“是这样,七玄门那边和你好歹是同气连枝的,我去的话不方便,免得惹出什么格外的麻烦,所以这些铁矿我卖给你,你随便给我点银子,后续的话我借你炉鼎再炼制一下,回头东西出来了你再拿去七玄门卖,保你双倍赚回来。”

正阳心都在滴血,他就知道这女魔头来肯定没好事。

看他一副吃死苍蝇的表情,江宁只好道:“别这样嘛,大家都是朋友,要不我们屋里说话?”

正阳下意识捂着脸颊,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小小道观哪来的银钱,我这都快穷的喝西北风了,你堂堂戮仙门门主,会看的上我这么点?”

江宁笑道:“蚊子腿再细也是肉,再说,也不让你白帮忙,回头你把招呼打出去,手里有什么棘手的事儿跟我说,你就把事情接下来,咱们三七分账。”

正阳道:“我三你七?”

陈元和骨女互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十分尴尬,要说刚才这位道长在他们眼里还算仙风道骨,这会子就完全不觉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道长确实是有点觉悟的。

盘算了片刻,正阳咳了一声,撩了撩自己那两撇八字胡,道:“为民除害,斩妖除魔本就是应该做的,只是我们道家也需要吃饭,最近香火确实不太鼎盛,你说这个也不是不行....”

江宁:您那是不鼎盛吗?是压根就没有,天恩寺在这一块完全实力碾压。

正阳道:“这样吧,说起来还真有件麻烦的事儿,我有个香客一直都很虔诚,但最近他的妻子要生孩子了,所以希望帮他孩子取个名。”

陈元疑惑道:“连男女都不知如何好取名?而且道长学识渊博,只是取个名而已,我想应该难不住您才是。”

正阳道:“这个....”

江宁起身道:“甭听他胡说,绝对是件棘手的事,老头儿,打开天窗说亮话,恐怕不是取个名字这么简单吧,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只有了解事情难度大小才好算钱。

而且这位香客是一直给道观捐香油钱的,估计是个有钱的,所以不管难度大小,对江宁来说也就小事一桩。

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听正阳道长缓缓道来。

这位捐香油钱的香客就是金陵城边边上的一个富户,姓王,叫金贵。

他和自己的妻子一向恩爱,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妻子要临盆的时候孩子总会出意外,生下来都是死胎,于是这位王秦氏的婆婆就觉得媳妇不吉利,非要给王金贵纳个小妾。

对有钱人来说,纳妾也算正常,再者这王家不就是想传宗接代嘛。

但王金贵不同意,因为他们夫妻恩爱,又深怕伤了妻子的心,结果王母背地里给他养了个外室,悄悄把事儿给办了。

一开始王金贵连门都不去,不过后来家里人说的多了,他这妻子怀孕三次,临盆三次都因意外而成了死胎,就算他有心偏帮,但说的人多了,王金贵也开始产生怀疑,会不会是妻子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就找上门来,希望正阳帮忙想个法子,最好去家里看一看。

正阳道长一脸为难,唏嘘不已,道:“蛇患之事贫道本就伤了元气,而且道观里还有些琐事,暂时不方便离开。说来也巧了,贫道正为此事为难,江施主就上门来了,说起来贫道与你的缘分当真深得狠呐。”

江宁道:“可以,抽空帮你看一眼,你钱都在哪呢?”

子虚道:“银钱都是放在功德箱里面的。”

这话一出口子虚就后悔了,不敢再去看自家师父,江宁笑了笑,道:“顺便给我拿六个大枣包,我们三个人刚好够分。”

正阳道长强颜欢笑,道:“无妨无妨,身外物身外物而已,子虚,你去给江施主拿六个大枣包。”

江宁跟着子虚出去,顺便去正殿晃悠一圈,功德箱倒是很大,只是里面的银钱确实有些少,她忽然觉得有一丁点内疚,毕竟支撑这么大个道观呢,自己还一口气就吃人家这么多糕点。

“不是江宁,你起码给贫道留一点吧,你当真全部拿走了?”正阳道长反应过来,追出来查看,只有一个空空的箱子里。

江宁把那些散碎铜钱和银子揣进怀里,淡定道:“正阳道长,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现在就去王家看看,骨女陈元走了。”

三人头也不回的御空走了,陈元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正阳道长脸都绿了,抱着空箱子,一筹莫展,他不由摇摇头,还以为此次出来能干成一番大事业,以为这位门主有野心有手段。

现在看来,他错了,完全错了,这压根就是个没有节操的人。

江宁专心飞行,却忽觉胸口一痛,身子往下坠了坠,骨女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捞了起来,“门主怎么了?”

“可能最近有些累,没休息好。”江宁揉了揉胸口,那种感觉跟之前想做坏事的时候感觉一样,看来又是青灯在出什么幺蛾子。

不就是炸飞几个天心门弟子吗,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至于让她修为境界一退再退?看来得加快做善事的进度了。

三人在城外降下剑光,徒步走进金陵城。

各种店铺酒楼鳞次栉比,川流不息,街道上人头攒动。

江宁看了一眼骨女,“我们去双华巷看一下。”

双华巷全是一些古董铺子,有各种卖小玩意儿的东西和宝贝,反正进去淘宝的话,总能有一些意外之喜。陈元也不敢多言,默默跟在身后。

“糖葫芦,来三串。”江宁数出铜板付了钱,各自分给骨女和陈元,“这糖葫芦最好吃,外酸里甜,以前我不喜欢,不过现在品尝到它的真味,每次来金陵必买。”

骨女拿着糖葫芦,有一瞬恍惚,同样的街道同样的话,显得无比熟悉。

陈元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江宁道:“只有小孩才能吃吗?行了行了,去双华巷看看。”

第八十二章:鬼胎(2) 三人吃着糖葫芦来到巷口,一眼望去,琳琅满目,店铺门口都支了个小摊子,摆放着些小玩意,虎头鞋、瓷娃娃、古董玉佩,珠宝首饰,种类繁多,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江宁进屋挑选了几个,陈元和骨女则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老板道:“这些也是小女娃娃们喜欢的。”

顺着老板手里拿着的布娃娃看过去,一件丝绸罩着,里面用棉花填充,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江宁拿在手里捏了捏,道:“这个给我装四十个,另外这些风筝、人偶、铜钱老虎、花灯和不倒翁各来五十个。”

老板一听眼睛都在放光,感情这是盼来一个大生意。

外面几家店铺听到这,纷纷把自家稀罕的玩意儿拿了过来给她看。陈元和骨女自然而然也被挤到外面去,江宁这会子就成了香饽饽。

“姑娘看看我的吧。”

“姑娘你看我这个竹蜻蜓,多有意思...”

“姑娘你看看我这可是真正的和田玉啊,你看摸起来温润,这触感,就只要二十两银子...”

在商贩的夹击之下,各自抛出最低廉的价格,江宁从中选了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列了张清单让老板订货,给了五十两做定金。那老板点头哈腰一番,连连保证两天之内就能把货都给备齐,一路送着三人出了巷子才折回去。

陈元疑惑:“门主为何要购买这些?”

江宁道:“赚钱啊,今天过去一天了,还有九天时间,备货需要两天,执行任务最起码也得五天,时间简直不够用。”

三人又在夜市里逛了一圈,打听了一下王家的事,原来这王家家里是纸扎铺,难怪能一个人供起紫云观那帮小道士了。

世上三种钱最好赚,死人的钱,女人的钱和小孩的钱。

王家铺子门口摆了纸人,原先夫妻俩都住在铺子里,后来因为怀了身孕才回家去住的,就是想让自己的妻子王秦氏好好安胎。

不过家里和铺子也不远,就隔了一条街,听说最近王金贵最近把那个外室给接到家里来了,虽然是当妾的,怎么也得摆个两桌,说不准这会子去还有封红。

算盘打的不错,觉得捡了便宜的江宁这会子还笑嘻嘻的。

可一到门口却是傻眼了,牌匾上挂着白绸,整个府邸被黑白笼罩其中。

三人提步走了进去,院子里停了一口棺材,灵堂上香烟缭绕,招魂幡在风中飘动,王金贵就枯坐在院子里,眼角隐隐有泪痕,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悲痛。

江宁看了眼棺材旁边站着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碎花棉袄,绿色棉裤,扎了小辫子,看着倒是很讨喜,不过似是有点怕生,看到三人进来后一下子就跑的没影了。

陈元主动上前与王金贵说明缘由,王金贵才终于活络过来,看了眼三人,眼神却随之而黯淡,摇摇头:“让道长费心了,可我妻子已经死了...”

骨女不由蹙眉,略有些同情的看了眼王金贵,男人大多薄情,可眼前这位对妻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江宁道:“你妻子不是好死。”

王金贵如被雷劈,双眼发直的看着江宁,随即迅速擦干眼泪,立马就要上前,却被陈元和骨女挡住,他只好跪了下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妻子她死的蹊跷啊。”

骨女道:“可听你刚才的口气不像是有蹊跷。”

王金贵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满是为难的摇摇头。

江宁抬手拍向棺木,盖子顺着划开,一口阴气从棺中喷薄而出,瞬间便充斥着整个院子。

棺材里躺着的人穿着上好的锦衣,闭着眼躺在那里,满脸苍白,血色全无,只有身上散发着一股阴煞之气。

王金贵趴在棺材边上,满脸不舍的抚摸着妻子的脸颊,眼泪自眼角流下,哽咽道:“我妻子临盆那夜风雨交加,稳婆说已经看到孩子的脚了,我心想这回终于好了,不管生下来是不是死胎都无所谓,以后都不要生了,只要她活着就好...可是偏偏...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亲眼看到那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它用利爪生生剖开我妻子的肚子爬出来,这么大一个窟窿....”

他哭的声嘶力竭,重重拍打着棺盖,一拳一拳砸在棺盖上。

江宁道:“你节哀顺变吧,不知你母亲现在如何了,在屋里吗?”

王金贵泪眼纵横,道:“我娘受的打击也不小,现在成日躺在床上,连床都下不得,难道那个东西还要残害我娘吗?”

江宁道:“带我去看看吧。”

王金贵不敢犹豫,也不知道那是鬼还是妖,深怕还会祸及到自己的老娘,盖上棺木后就立马带着三人去了后院。

因为发生这种事情,丫鬟们也都心神恍惚,所以王金贵就干脆遣散了这些人,只留下两个贴身的老婆子伺候自家老娘。

推门进去,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来开的门,瞧着应该就是王金贵的那个小妾了。她看上去也很虚弱,朝几人点了点头,道:“几位就是紫云观来的吗?”

江宁道:“嗯,你看上去好像很疲惫。”

妇人还没开口,王金贵就道:“巧儿这几天一直操持家里的丧事,又照顾我母亲,确实辛苦了...”

巧儿道:“这位仙师,我婆婆到底是什么病啊,先前也请大夫来看,可不管吃了多少药都是药石无灵,也不知...嘶...好痛...”

王金贵赶紧将人扶坐下来,吩咐门外婆子去熬药,那安胎药据说是王老夫人花重金买的,能让孩子生下来就健健康康的。

婆子端了药进来,巧儿叹了口气,现在一看到药就觉得嘴里发苦,可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整个家业,她也只得喝下。

她刚要端起药碗,骨女就伸手拦了一下,道:“这不是保胎药,是打胎药,最好不要喝。”

“打胎药!”

这话来的突然,巧儿双眼呆滞,似乎失去了灵魂一般,她手一滑,碗落到地上,碎裂成几块。

王金贵也震惊了,道:“怎么可能,我娘抱孙心切,为什么要给她喝打胎药?”

骨女道:“信不信随你。”

要说起骨女的草药术那是独一无二的。

江宁没吭声,径直走向床边,老太太躺在床上,灰着一张脸,浑身都散发着死气。

陈元也跟了过来,道:“这位老夫人应该是被吓成这般的,她到底遇到什么会吓的如此?”

“不要过来....不要...不要过来...”老太太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挥舞着双臂。

江宁指尖运气,紫气缭绕,伸手在她眉间一点,浑身的死气就散去了不少。

王金贵扶着巧儿也凑了过来,见自家母亲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自从王秦氏产子那日起老夫人就跟着魔一般,挥动手臂,手舞足蹈,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谢天谢地...那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宁道:“你娘没事,只是被小鬼缠着的,只是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王金贵道:“好,到时候我会再给你银子的,仙师要多少才合适?”

江宁道:“正阳道长已经给过了,不用再给了,就是得麻烦你帮我租个摊位。”

王金贵道:“这个问题不大,只要能解决这件事都不成问题。”

第八十三章:鬼胎(3) “骨女,陈元,帮忙布阵。”

二人得令而去,这么一忙活下来,天都快亮了,江宁坐在院子里剪着小纸人,得趁着没有鸡叫之前把事情给解决了。

“你们天心门的符咒还记得吧?”她剪好一个,写上了巧儿的生辰八字。

陈元不太确信自己是否还有能力,犹豫道:“可我现在...”

江宁道:“你只管用心写,会有用的。”

门主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也很轻,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一句淡淡的话,竟让人无条件去相信。陈元没有犹疑,按照以前所学那样,提笔开始刻写符咒。

整个院子用桑板钉上,围在了棺材中央,木板上都画着符咒。

看这架势,王金贵和巧儿也是心生怕意,江宁让他们先躲起来,待会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二人把门窗封的死死的。

骨女道:“是小鬼吗?”

江宁道:“她想投生出来,可每一次都没办法顺利出生。”

骨女皱眉:“是因为那些汤药!”

江宁道:“你也进去吧,人多孩子胆小。”

她把纸人贴在自己身上。

很快便看到棺材处起了变化,那鬼影缓缓浮现出来,幻成了一个小女孩,大概有六七岁的模样。

她左右瞧了一眼,一脸懵懂的看着四周,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与不解,总觉得这里有很强的一股力量。

但她很快就锁定了视线,朝江宁坐着的方向走了过去,身体慢慢飘散成黑烟,试图进入她的肚子里。

“小妹妹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娘不是已经被你害死了吗,现在来钻我肚子做什么?”

江宁摁住她的脑袋。

小女孩拼命挣扎起来,平日里她还能化作黑烟飘散,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都没法发生变化,眼看着打不过,她只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试图博取对方的同情。

江宁仍摁住她的头,“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连你亲生母亲都要残害,今天姐姐就教你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你去找她啊,现在连累你娘死了,你满意了?”

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哽咽道:“不是我害死娘亲的,是别人害死娘亲的。”

江宁道:“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的话你娘亲的肚子怎么会被人扒开,你又为什么鬼鬼祟祟在她身边,刚才要不是我,这会子遭殃的该是你的小娘了吧。”

小女孩道:“是有人挖开了娘亲的肚子,取出了她肚子里的宝宝,真的不是我害死娘亲的。”

看她说的真诚,也不像是个会撒谎的孩子,反正这里也有阵法,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招,江宁松了手,坐在了椅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女孩继续往下说。

小女孩松了口气,道:“娘亲喜欢我,娘亲给我唱歌,可是祖母不喜欢,祖母说这胎又是个女孩,王家单传,不能没有男丁,我就想或许我不该来,可是娘亲很喜欢我,爹爹也喜欢我,我又觉得应该来。”

严格说起来这小女孩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但是她执念太深,所以一直在夫妻俩身边等待着投生的机会。

这一等就是两年,王秦氏再度有孕,小女孩欢欢喜喜等到足月临盆,打算借着那一瞬钻进孩子的体内,抢走身体代替出生,可谁知这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怪物。

三只眼睛,两条手连在一起,脚掌有四个。

王老夫人得知这事儿,深怕传出去影响声誉,二话不说,抱过孩子就把她淹死在水缸里了。

这孩子自然也就跟着死了。

她是灵魂状态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父母期待自己的出生,也知道自己的娘亲多想有个孩子,所以决定再次等待出生的机会。

这第三次为了避免祖母再从中作梗,她还做了一番准备,确定万无一失。

然而就在临盆的时候,突然一阵风飘来,那雾蒙蒙的东西,隐约中有鳞片闪过,直冲着王秦氏肚子而去。

小女孩继续道:“真的不是我害死娘亲的,当时来的好快,我看到它有鳞片,划开娘亲的肚子把孩子抱出来,娘亲这才没命,我现在还留着就是想保护巧儿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我能出生就更好了。”

江宁斜眼看她,发现这小鬼确实怨气挺重的,只是日日待在王老夫人跟前就已经让王老夫人丢了半条命。

要真是下了杀手,这老太婆十条命也不够。

可眼下着小丫头格外的虚弱,再想起今天白天看到王秦氏尸身上萦绕的黑气,如果没有猜错,当时这孩子救母心切,为母亲挡了一击。

小女孩见江宁不说话,脸色趋于平缓,那种危机感瞬间就没了。

她洋溢着笑容,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拉了拉江宁的衣角,“姐姐,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有了名字我就可以去投胎了。”

江宁摸了摸她的脑袋,嘴里却道:“不行,我书读的少,不能给你取。”

小女孩垂下眼帘,道:“可是没有名字只能做孤魂野鬼,很可怜的....会被人欺负的...”

王金贵听到俩人的对话,顿时泪流满面,带着巧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可出来一看,只看到江宁一个人站在那。

他看不到自家孩子的模样,只能对着空气道:“孩子,没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娘就给你取了名字,叫做娇娇,天之骄女,天赐宝贝啊娇娇。”

“真的吗?”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立马就笑了出来。

江宁上前一步,沾了点茶水在王金贵眼皮上一抹,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到周围的景象,包括他的孩子。

“爹爹。”

王金贵一把将小女孩搂进怀里,“娇娇,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你,是爹不好...”

“不是爹爹的错,只是祖母不喜欢娇娇,对了,我走之后你们可千万要小心,那个雾蒙蒙的东西还会来的,它会吃了巧儿姨娘腹中孩子的!”

王金贵松开怀抱,疑惑的看着眼前孩子,“娇娇你要去哪?”

小女孩只是笑了笑,“娇娇要走了,爹爹,巧儿姨娘,我要走了,你们一定要当心那个怪物呀。”

她身形在一点点飘散。

王金贵死死抓着她的手,转头看江宁,“之前不是说可以投生过来吗,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巧儿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仙师,让娇娇到我肚子里来吧,我愿意把她生下来,我愿意当娇娇的娘。”

骨女眼眶发热,道:“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娇娇早就死了,按理说应该去早早投胎,可她一直留在身边,一是因为怨气的缘故,二是因为执念,现在她说出了自己的委屈,也感受到你们的爱意,这执念没了,她就不该存在了。”

江宁道:“我会为她超度。”

她盘腿坐在地上,嘴里默念着道家心诀,身体散发着淡淡的紫光,祥和而温润。

娇娇轻轻闭上双眼,在她即将消失之时,一道光芒突然出现在她的前方,照亮了前面一切,妇人微笑着看她,朝她招了招手。

骨女静静地看着那束光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才恢复往常的平静,看了一眼江宁,“那王老夫人怎么办?”

江宁道:“她会慢慢好起来的,眼下我还有件事需要做,得先出去一下,你和陈元在这里守着。”

王金贵道:“那我们呢?”

江宁道:“巧儿是孕妇,得好好休息,你陪着她吧。”

天蒙蒙亮,东方刚刚露白,还有些微凉的空气中带着一丝丝泥土气息。

江宁裹了裹衣襟,朝那道士的家里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串黑色的影子。

她带着这些影子朝一家铺子走去,路上又有些影子跟了过来,有胖有矮,有高有瘦,但它们只是远远地跟着,不敢靠的太近。

江宁并不在意,她走的不快不慢,想着自己的心事。

已经快十一月了,冬装还没有备齐,青灯也没点亮,也不知道这回做了善事足不足以抵消天心门那几条人命。

她拢着袖子,想起娇娇说的那些话,带着鳞片的妖。

是蛇妖,还是鱼,又或是龙?

第八十四章:鬼胎(4) 这时代的龙应该是灭绝了,如果前两者都不是那就是乌蛟。

乌蛟就是龙的前身,想要渡劫成龙需要足够的灵力和机缘,有的一辈子都无法成为龙,故而不乏有些会走入极端,借用外界的力量。

放眼望去,大多灵长类生物都会采用一些外力提升修为和灵力,只是在于正邪的区别而已。

她幽幽叹了口气,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一串鬼魂,继续往道士家里走。

陡然之间,街道模糊起来,阴风阵阵,煞气涌现。

蒙蒙的影子里闪过一道幽绿鬼火,鬼火在那黑影的控制下,逐渐增大,血丝从掌心渗透而出,凝聚成一只鬼爪。

“去!”

女声轻喝,鬼爪就朝江宁扑了过来,这东西吸附力极强,一旦被抓出,不死也得脱层皮。

江宁微一缩瞳孔,身体纹丝未动,任凭鬼爪抓住自己的肩膀,而这只鬼爪竟然在接触到江宁的衣服时,瞬间被焚烧殆尽。

它痛的猛的抽了回去,雾蒙蒙的那团影子背后,女人似乎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江宁道:“我是王母娘娘座下的一员天兵大将,统领三十七万天兵,只因犯了错所以被贬下凡,我当然不是人。”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掺和,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江宁道:“难道没人告诉你,神仙就不死之身么?”

“是吗?”

雾蒙蒙的影子散去,一个女子模糊的面容浮现出来,她双手交叉,十指张开,一条长达半米的白骨巨蛇,突兀出现在半空中!

巨大的头颅,锋利的獠牙,一副嗜血模样,嘶嘶吐着蛇信,向着江宁扑了过去。

“原来是条乌梢蛇,你几百年没刷牙了,嘴巴这么臭,身为一个姑娘,好歹也注意点形象,哦,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死孩子吃多了才这么臭?那今天我帮你刷刷牙。”

江宁抬起脚,一股气流冲击波从脚底喷涌而出,气流波及之处,那些鬼蛇纷纷被蒸发消散。

女子面容一变,连忙控制鬼蛇撤退,但是却迟了,江宁已经冲了过来,女子连连后退,又是一道鬼爪打出。

江宁侧身一闪,肩膀被鬼爪抓伤,她急急退了两步,一道罡气忽然扑来,挡住鬼爪最后一击。

她懒得追究这罡气是谁发出来的,肩膀的痛让她想要骂娘!

女子身形一晃,她带着雾气瞬间消散,“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我们后会有期!”

雾气散去,天际豁然开朗,江宁偏头看向肩膀,衣服都被抓烂了,这狗东西还抓的同一个地方,伤上加伤!

“你体内带着煞气,恐怕很难治好,这蛇妖出手倒是有够歹毒的。”

江宁头也没回,“倒是巧了啊,萧某。”

“.....”萧云同微微笑了笑,这回他手里没拿扇子,背着手走了过来,笑起来的时候两个眼睛如同月牙一般,弯弯的,细细的,比封雪峻还喜欢笑。

只是他笑起来不像是个好人,就跟刚才那吐幸子的蛇差不多,美丽的外衣下藏着一颗祸心。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人不舒服,江宁对这人厌恶至极。

萧云同两指探入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虽然不能够完全解毒,但能压抑毒性。”

江宁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云同道:“举手之劳罢了,江姑娘又何必这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江宁看了他一眼,“不会收我钱吧?”

“额?”萧云同愣了片刻,失声笑道:“当然不收钱,不过...江姑娘怎么会在这,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缘。”

江宁胡乱撒了些粉末在抓痕上面,痛楚钻心,她不由打了个颤,嘴里道:“该我问你才是,每次遇到点什么大事总能看到你,萧某,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萧云同一脸黑线,道:“我不叫萧某,我叫萧云同,你可以叫我萧公子,也可以叫我云公子,亲切一点可以叫我云同,但唯独不要叫我萧某。”

江宁嗤之以鼻,没有出声。

萧云同道:“我是发现这边有古怪的气息,毕竟也是修道之人,若有妖魔祸世,定然要出一份力,没想到就碰到你了,说回来这个蛇妖倒是个厉害的,采纳生魂维持自己的气息,又用躯体炼成煞气鬼童供自己驱使,此等奇思妙想,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么说你还很欣赏?”

萧云同道:“天下术法殊途同归,不管好坏,总归是让自己在修行道路上更进一层罢了,我说了,我与江姑娘所想一样,都想问鼎于最高位。”

江宁笑了笑:“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底线,有原则,不然和畜生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不一样。”

萧云同道:“底线和原则会随着事件和个人情绪而改变,你能确保自己在遇到危险或是面临困境时仍旧保留底线和原则?”

他笑了笑,两只眼睛弯弯的,道:“世事变幻莫测,你不用如此笃定,说不定你也会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杀人夺宝,取人性命,也可能为了自己的一丝贪念抢占资源,也可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动了妄念,世事无常啊江姑娘。”

江宁闭了闭眼,一掌击了出去,萧云同连退数步,脸色铁青,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第八十五章:鬼胎(5) “这不就是告诉你世事无常吗?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别在我眼前晃荡,看到你就烦,破药瓶子,还给你!”她一脚踢飞出去,瓶塞骤然滑落,药尘飞散,在萧云同身上蒙了一层白霜。

他脸上全是白色粉末,看不清五官,鼻翼一翕一张,咬牙道:“漂亮姑娘是有任性的权力,萧某不介意,不过世上万物都是由利益驱使而生存的,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狗屁道理。

江宁捂着肩膀,“狗日的蛇妖,下次再遇到你,老娘非得扒了你的皮做蛇羹!”

她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去,刚才一串的鬼影又重新聚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

浩浩荡荡的来到一个铺子门口,外面摆了个旗幡,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算命占卜,驱邪除妖。

江宁一脚踹开了门,还在睡梦中的老道士听到这动静吓得一激灵,可当看到是个小姑娘时,这才恢复了原状。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装,道:“姑娘这么早就来算卦,可是想求姻缘?”

江宁道:“不是,大清早的扰你清梦实在不好意思,但我那恶婆婆逼的我没办法,这才求了王家老夫人告知你的住处,这才来找你,希望道长帮帮我呀。”

道长立刻清醒了不少,“夫人说的那位王老夫人可是城西卖纸扎那一户?”

江宁皮笑肉不笑:“可不就是她嘛,说是你有个秘方,喝下之后就能把女孩转为男孩,哎呀,我这肚子也是不争气,将将三个月,大夫诊断说是女儿,婆婆想要一索得男,这不,我来求你,帮我看看,只要腹中胎儿能变成儿子,多少金银我都舍得。”

一听到金银,道长双眼放光,却又要故作高深,道:“贫道修行多年,确实有阳育化阴,阴化阳的本事,既是王老夫人介绍你过来,贫道自然也要卖个面子,一百金便可以买下贫道这药帖,你拿回去分三次煎熬,服下即可。”

江宁不动声色,淡淡道:“道长,你这也太草率了吧,你都还没看呢,你好歹看看我肚子啊。”

道长勉强笑了笑,道:“贫道已练就天眼通,不必看就知晓施主腹中所怀的骨肉,你请放心服下。”

江宁哈哈笑了出声,“天眼通是佛家心法,你一个道士,怎么,学人家佛道双修啊?”

道长微一缩瞳孔,严重怀疑这个人是来砸场子的,不过为保住自己的名誉,也只好将就看看。

就在他看向江宁肚子的时候,没什么特殊,但紧接着衣服上就起了变化。

她肚子上有道人形面孔,一双血红色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看起来十分恐怖!

道长心脏怦怦乱跳,手脚冰冷,浑身僵硬,只觉脑门轰隆隆一响,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道人大惊失色,难道自己遇鬼了?

他心里大骇,赶紧往后倒退一步,可是却发现身后有一股强劲的吸引力将自己往前拉去,自己根本就挣脱不掉,只能被迫跟随那个面孔的吸扯向前而去。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救命啊,救命!”

“别叫了,再叫我立马就把你舌头拔下来!”

道长还没定神,便传来一阵冷冷的威胁。

他立刻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只能任凭那张脸朝着自己越来越近,直至与自己鼻尖碰鼻尖。

江宁手一挥,那脸便脱体而出落到了墙上,她指了指墙壁,道:“这张脸你认识吗?”

道长拼命摇头:“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宁道:“你当然不认识,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无辜孩子。就是因为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因为你心术不正,他们才会死于非命,现在都来找你了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道长死死闭着眼睛,可自己的脸和那张鬼脸贴在一起,一股冷意传遍全身,完全无法淡定。

江宁冷冷盯着他,“没关系?你是钱收多了变傻了吗,你学艺不精,害人性命,你不是大夫,无权开药,光是这两条就可以让你下十八层地狱,现在居然还敢狡辩和你无关!”

道长苦着一张脸,死死闭着眼睛,却仍不觉自己有错,连忙辩解:“可我也确实让她们都生了儿子啊,那是我的祖传秘方,虽然我学艺不精,但是这个本事还是有的啊,你看王老夫人来找我算命,我说她媳妇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女儿,生下来确实是个女儿啊,所以我才给她开了方子,这能怪我吗?”

江宁道:“所以王老夫人真的因为你所说,给她两个媳妇喝药,王秦氏已经死了,现在巧儿的孩子也不知能否保得住,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悔过之心吗?”

“生孩子是来还债的还好,可是如果生下来是讨债的,是孽种,那是要祸及全家的,我这是为了王家好啊,我看你也是个修道之人,我们修道之人不是要讲究向善吗?而且你没听说吗,她第二个孩子有三只眼睛,那不就是怪物吗,我是为民除害啊!”

江宁浑身颤栗,半天说不出话来。

黑影凝聚的人脸却已经等不及了,如果不是顾及江宁在这里的话,恐怕早就扑过来了。

江宁转身走出了门,四面八方的黑影一拥而上,全数钻进屋内。

“啊....”

只听得一声声惨叫,江宁迎着风,头也不回的离开,朝王家走去。

回去的时候天已大亮,骨女记住江宁说的话,连瞌睡都没敢打,见她回来便立马迎上去,却看到门主肩膀上的抓痕,她当即脸色一变,“你中毒了。”

江宁道:“是啊,好痛。”

骨女道:“我帮你把毒逼出来。”

江宁摇头:“不用了,我上了药,回头去紫云观让正阳道长帮我看看就行,对了,他们怎么样了?”

骨女道:“巧儿肚子痛,应该是要生了。”

江宁皱眉,巧儿之前喝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药,生下来也未必能活着,就算活着也未必是个健康的。一想到那狗道士她就气的浑身发抖,要不是不能作恶,真该一掌把他给拍死。

她深吸了口气,让王金贵给自己准备笔墨纸砚,写下一个方子交给他,“按照方子去抓药,另外用无根水煎服,或许能保住这个孩子。”

王金贵闻言,小心接过药方,他眉头蹙着,一脸为难道:“那我娘她...”

江宁道:“你娘会好起来的,只是会不会遭报应就难说了,毕竟我也不是天道。如果她还有别的打算,麻烦你告诉她,如果这个孩子不能平安落地,把她养大的话,你们王家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而且到了越后,怨气越重,你们王家祖上再积德也载不动这怨气,家破人亡都是轻的。”

这话一出,王金贵犹如晴天霹雳,他已经见识过这位仙师的手段,再加上娇娇的事,他也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的,不管是儿是女,只要健健康康,只要能好好活着,哪怕拿他寿命去尝也不是不可,唯独自己这老娘....

骨女道:“愚孝不可取,这不是货物,是生命,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这样糟蹋。”

王金贵道:“好,多谢二位提点,不管如何我都会保住这个孩子,可是无根水从哪里来?这无根水是什么水?”

陈元道:“无根水就是天上的雨水。”

王金贵道:“可我只是普通老百姓,我也没办法呼风唤雨啊,那这可怎么办啊,巧儿马上就要生了,我....”

陈元沉吟片刻,道:“镇妖司和阴阳司都有能人异世, 你兴许可以去碰碰运气,看他们愿不愿意为你施法祈雨。”

“我这就去!”王金贵不敢怠慢,交代了下人几句,紧赶着去阴阳司求人去了。

听说这镇妖司新来的司长冷若冰霜,看着就不好招惹,相比之下,还是阴阳司要近人情些。

他着急忙慌跑到阴阳司来,却吃了个闭门羹,主事的司长南无命不在衙内,说是去城外了,逼得没办法,想着巧儿还等着自己救命,他只好又迅速跑到镇妖司去。

两司之间相隔四条街,他年纪也不小了,这样跑来跑去多有些吃力。

镇妖司门口有两尊镇山麒麟,高约三米,体形巨大,威风凛凛,两眼中射出金色光芒,俯视苍生,气吞山河。

王金贵咽了咽口水,看来皇上是当真重视这个新成立的官衙啊,这可比阴阳司气派多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的入神,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近前来,听到有人说话他才忙转身看过去。

来人一袭白衣锦袍,袖口上绣了兰草,长发高束,用青竹翠簪绾好,双眼清澈明亮,儒雅中又带着几分仙气,保持了几分距离,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王金贵看了眼他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席字,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跪了下来,“您就是镇妖司的司长吗?小人王金贵,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求,求您帮小人下一场雨,小人愿意捐一石米粮救济百姓。”

第八十六章:鬼胎(6) 席玉道:“祈雨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无皇上诏令私自祈雨是触了律法。”

王金贵傻眼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些,可现在又必须取得无根水,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无根水。

他一急,只能砰砰磕着头,道:“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但是小人也没办法了,家里娘子待产,被妖怪所害,是紫云观的仙人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保孩子顺利出世,小人不要多,只要一碗无根水,一碗就好,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替大人受过。”

路过的行人也不由驻足,看着这出好戏。

席玉神情淡淡,抬了抬手,示意他先起来说话,等王金贵站起身来,才开口问:“你把事情与本官说清楚。”

王金贵抿了抿唇,这会子他着急,但也知道大人难做,简单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遍。

席玉看了眼天色,阴云密布,异常燥热,本就是要下雨的,只是这雨恐怕要明日才能下来。他沉吟片刻,把王金贵带进衙内,命人准备好祭坛,净手、净口、沐浴之后便穿上绯红色官袍开始祈雨。

他手持帝尺剑,先燃了三根香,插入香炉内,做好一切准备才道:“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

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又像是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江宁三人刚出王家就被淋成落汤鸡,只好先走进一家酒楼暂避,街上的行人亦是慌慌张张。

她伸手接过屋檐落下的雨滴,雨水顺着指尖落下,道:“这阴阳司倒是很近人情,巧儿腹中的孩子有救了。”

陈元道:“门主今日一早出去,是找那个算命的道士报仇了吗?”

江宁道:“我是个好人,我不能作恶,再者,也用不着我出手,想要他命的人排了好长一串。”

想想今日那场面,后面跟着一群黑色的影子,多有点湘西赶尸人的模样。

骨女叹了口气,道:“其实男女都是一样的,明明都是同样鲜活的生命,我不明白,为什么因为是个女孩就一定只有死?”

江宁看了她一眼,骨女几乎不会有别的表情,但在王金贵这件事上却流露许多情绪,想来是和她自己身世有关。

以前做门主的时候她并不会特别在意手底下人的私事,他们的生辰、往事、甚至喜好,她也不会太过干涉。

美其名曰放任自由,其实现在想想自己那会真的不太会关心人,有些过于冷血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门主居然值得他们如此拥护,甚至宁愿冒着被擒获的危险闯入天心门,只是为了抢一个尸体回来安葬。

陈元道:“不是因为是女孩就要死,而是这个世道对女子的限制太多。就好比你们二人如今站在这里,本就生的貌美,自然会引来不少人的瞩目,因为你们是女子,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稍有出格都会引来异样的目光,因为是女子,所以不能传宗接代。”

江宁深以为然,这话倒是没错,看来以后出来走动得穿男装才行,免得因为这副皮囊惹来桃花债就麻烦了。

骨女道:“是啊,因为是女子,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做,为何世俗会如此?”

陈元道:“其实不光是这一点,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我十年筑基,一朝尽丧,公平吗?或许吧,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谈论公平。”

骨女沉默了一瞬,垂下头来。

江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人就只能往前走,可以回头看,但不能倒退。”

骨女点头道:“道理谁都懂,只是要打开心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陈元所说,这世道本就不公平,难道就不能创造公平吗?”

江宁道:“会有那天的。”

雨滴滴答答下着,没一会儿就停了,天边挂着一道彩虹。

骨女却格外的沉默,原本她不是这副容貌的,而是只剩下骨头,全身上下烂的连一块肉都没有。

说起这些遭遇,便总会想起八岁那年被父母抛弃的往事,如果当年父母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没有因为自己没有劳动能力而抛弃的话,现在也不会是这番模样。

那时她才八岁,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排行老三,女子都没有名字的,按大小排列,所以她叫许三妹。

一家人缩衣节食倒也算平淡。

可后来天不怜人,兵荒马乱,为了活命,不得不跟着村长一起迁徙。

从北到南路途遥远,路上又总能遇到一些战事,原本四十多口人,到最后就只剩下她们许家六个人了。

到现在她也能清楚的记得,村长伯伯握住父亲的手,用虚弱的声音一遍遍重复,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吃饱饭。

那时候她还小,没办法理解更多的事情,只是跟在大姐的后头沿路安葬一些风干的白骨。

也不知道走了到底多久,总算找到一间破庙可以稍作歇息。

妇人顶着一头错杂蓬松的头发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为了赶到大城镇避灾,每天就只能吃一顿,随着米粮越来越少,也从开始的米饭变成稀粥,那粥清的可以照出人影子来。

一家人围坐在火边,大姐和二姐照顾着弟弟,她就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尽量不给爹娘添乱。

妇人道:“吃了你们就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她找了些干草铺在佛像底下,孩子们便挨挨挤挤的睡在一起。

破败的庙宇有个大洞,躺在这里可以看到星星,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却怎么都睡不着。

妇人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借着月光缝补着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的布鞋。男人则将自己捡来的铁块做成一柄锋利的武器,他今天晚上要值大半天夜的。

“当家的,真的要把三妹丢下吗?”

男人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少一个人就可以节约一份口粮,我们还能勉强到涂城,二妹那边也已经和对方谈好了,给我们十两银子,和一些面粉什么的,凑合凑合就能赶过去了。”

妇人道:“可她们都是我的女儿...”

男人叹息:“没办法,这个世道要活命也只能如此了,小弟是不能抛下的,是我们的命根子,三妹年纪小又总是拖累,说不定抛下她还有别的机缘,但是跟着我们,肯定是要饿死的,大家都要饿死,你明白吗?”说到最后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语速都变快了许多。

妇人掩面哭泣,她如何不明白,大妹年纪最大,可以帮着做点事,二妹十三岁,找个人嫁了,至少也有个地方可以活着。

而三妹确实太小了,跟着上路的话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还要多浪费一份口粮。

骨女就这么被丢下了。

一个小女孩在那种环境下怎么可能活着。

后来遇到了师父,有吃有住,她以为自己是劫后余生,用着无比天真的语气对师父说:“师父,我将来长大一定会好好孝敬您,是师父您给了我新的生命!”

师父也总会笑着摸摸她的头,什么也不说。

就这么过去三个月,突然有一天,师父面色沉沉的赶了回来,一把将她拎走,拎小鸡似的带到一间密室。

“师父这是什么地方呀?”

“你不是要报答我吗?那你就进去,待三天,要是还能活着你就继续做我的徒弟。”

师父关上了密室的门,也关掉了最后一束光。她待在原地不敢动,可是脚下却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朝自己爬过来,忽然,脚脖子传来一阵刺痛,身上的血液仿佛要被吸干。

她惊恐地大喊师父救命。

可是师父不会来,也没有任何人会来。

第八十七章:十日之约(1) 骨女身形微颤,神情有一瞬恍惚,陈元不知她为何会如此,但江宁知道,因为当初才碰到骨女的时候,如名字一样,只有一具空骨,还是赤血府的人打赌输了才把她送出来的。

江宁看着可怜,再加上那时年少轻狂,就用雨橡树的树胶帮骨女重塑身躯,长出了新的血肉,自然,也惹了不少祸端,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骨女道:“所以门主,我的命是先门主救回来的,你既是她的弟子,我今后也定会护你周全。”

江宁道:“没事,都过去了,你保护自己就行,现在雨也停了,我们吃了早饭再去紫云观。”

三人离开了酒楼,找了个小摊坐下吃豆浆油条,热腾腾还冒着烟的豆浆端了上来,泡上炸的金黄金黄的油条,软糯之后,一口咬下去,满嘴爆浆。

骨女怕她不够吃,又让老板煮了两碗面。

她瞄了一眼江宁肩膀的抓伤,还是忍不住问:“门主,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个带着鳞片的东西把你伤到的?”

一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

江宁脸色变了变,没好气道:“没什么,一个臭蛇而已。”接触这几日陈元也看出来,江宁向来性子淡,可能让她变脸色的,定是生了气。

陈元道:“那看来是个超级大臭蛇了,我瞧过,门主及时用了解毒的药散,暂时控制了毒性,只要回头设法将毒素逼出来,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江宁颇为意外,一脸赞赏之意,“行啊,想不到我倒是捡了个宝,你竟然还精通医术?”

陈元道:“略有研究而已。”

江宁点头:“这么说来那紫云观就不用去了,吃完饭直接回雁荡山,我一夜没睡,困的很。”

她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除了这个臭蛇以外今天还遇到一个不速之客。”

陈元略一沉思,道:“是给门主送药的那个?按理说这种解药调配困难,对方既舍得给你疗伤,理应是友非敌才是。”

江宁抬眼看他,目光冷冷的,道:“但我总觉得他来者不善。”

直觉这种东西很准的,有时候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的人,并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把对方看顺眼,甚至会越来越厌恶。

她对萧云同就是这种感觉。

尤其那人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美丽的毒蛇展现自己华丽的外衣,等你稍微松懈的时候就会一口把你吃掉。

虽然她还不知道萧云同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总归不是一路人就对了。

雨停之后三人便赶回了雁荡山,越是走荒山越多,自从那正魔之战后,三年来,雁荡山邻近的山脉就已是这番景象。

江宁浓眉微蹙,想要恢复生息,当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三人降下剑光,落在千斤阵前。

陈元下去配备草药给江宁准备药浴。

骨女也按照先前所说,第一时间找到了武杭秋暗戳戳给他施压,让他务必在做事,江宁则一头扎进碧波殿睡觉。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睡的正香的时候是被人给吵醒的。

根本就开采不了多少矿石的山脉,骨女还要暗戳戳给武杭秋施压,还得在两天内采完。

不吃不喝不睡都做不到,他认为这是门主故意刁难,早就想撂挑子不干。

于是直接召了二十几个弟兄在碧波殿守着,来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商议好了,就是要找江宁给一个说法。

所以这会子闹的阵仗很大,骨女和红鬼向来是不善于应付这种情况的,只能硬着头皮把灵珑找过来解决。

要说这武杭秋暴躁是真的暴躁,可看到灵珑来了之后也就跟着安静了下来,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灵珑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变得冷然下来,“怎么,这是要造反了吗?”

武杭秋道:“我们倒不是要造反,只是特意过来向门主找个说法而已。”

灵珑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门主不会无缘无故给你们施加压力,她之所以这么做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缘由。但不管如何,起码的尊重是必须要有的,上行下效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武杭秋一时哑然,只好道:“那你说怎么办,反正两天肯定没法采到了两百斤矿石,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山秃的连一根毛都没有。”

灵珑道:“你急什么?不管如何也要等我先进去了解情况,如果下次还看到你如此莽撞,带着人守在门主寝殿外,你身为护法,就自己下去领罚!”

她转过身进了屋,江宁早就已经醒过来,正坐在镜子跟前包扎肩膀上的伤口。灵珑赶紧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药膏,道:“我已经听说了,你这次太莽撞了,修为尚未恢复,若是遇到别人寻仇怎么办?”

江宁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一点小伤,那武杭秋又在外面吵什么呢。”

灵珑细心为她包扎,道:“还能吵什么,无非就是心里憋闷,借题发挥而已,你不用理会,你们的赌约我也清楚了,你放心,十天之内定能改善的,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至于武杭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

江宁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她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外面的弟子便立即安静了下来,武杭秋脸色变化极快,道:“门主,你的要求太难了,我办不到,底下的兄弟们也办不到。”

说到这,他一把拽过身边的弟子,摊开手掌一看,上面全是血泡,他道:“你看到没,手都这样了,不只是他,还有他们全都一样。”

江宁轻飘飘的看他一眼,“哦,所以武叔叔的意思是你完成不了?”

武杭秋道:“是啊,这肯定不能完成嘛,这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江宁道:“我若是你,就只会想该如何把这件事做好,你现在来找我,难道事情就能做好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护法一职就是个虚设,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非要是你呢?”

武杭秋面色一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宁道:“字面意思,武护法,你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明日我就要见到两筐铁矿。”

“你.....”武杭秋几乎要冲过去,却被骨女和红鬼伸手拦住,他气的牙根痒痒,却又拿这个死丫头没半点法子。

江宁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哦对了,武护法的清心诀抄好了吗?”

“算了算了护法,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再加把劲再找找就是了。”

“是啊,她毕竟是门主,我们还是不要和她吵起来,免得伤了和气,不至于...”

武杭秋不顾劝阻,一把将骨女扒开,冲到江宁跟前,道:“好,我就算不吃不喝也会把你要的数量给你采集回来,但你别忘了,十日之约,你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要是到时候你拿不出一文钱银子,你就得乖乖把门主的位子让出来。”

说到这,他双眼转了转,狡黠一笑:“门主既是个坦荡的人,我想应该不会求助别人吧?还是说你要做个乖宝宝,事事都躲在灵珑身后?”

江宁道:“看来清心诀确实没办法让武叔叔你心平气和,那不如再加二十遍。”

“.....”武杭秋彻底呆住了,要知道昨天笔杆子都握痛了才好不容易抄了一遍,现在又要多加二十遍,这不是要人命吗,得几年才能抄完?

陈元抿嘴笑了笑,武杭秋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笑什么?”

“我想起好笑的事情,难道武护法连这个也要管?”

武杭秋吸了吸鼻子,冷笑:“行,你们笑个够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走!”

他带着兄弟们走了,不管如何吵,也得先把矿给挖了。

其实江宁也压根没有指望他能开采多少,这么做无非就是想为难一下他,顺便磨磨这个性子而已。

陈元收回阴骘的目光,看了眼江宁,道:“门主,药浴已经准备好。”

江宁点了头,吩咐灵珑道:“灵珑姐姐,一日三餐不用节省口粮,以前怎么吃现在就怎么吃,银钱不用担心,另外把我埋的那两坛酒挖出来,犒赏一下这些弟子。”

第八十八章:十日之约(2) 接下来这两天,江宁每日按时泡药浴,伤口也在慢慢好转。体内青灯也无异样,随着善事增进,灯芯也是越来越亮。

她用内视法看了一圈,灯神依然很沉寂。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不爱动,她也没过多纠结,只要最后能完全点亮就行。

这一日,江宁起了个大早,带着人下山去砍竹子,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冬笋。

雁荡山山势高耸,上来不易,但山下却是格外平坦,十分适合人群居住。

以前这里本就是一个村子,不过因为和五大宗门大战之后,村民们也都迁徙了,现在只留下破败屋舍。

放眼看去,整片土地没有过于遭受戾气熏染和破坏,还有些杂草果子野蛮生长。

这次下山,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甚至连小孩都出动了,总共分为三拨人。

一群小孩所到之处不管是枣树还是脆果树,无一幸免,箩筐和簸箕都装的满满的。

另一拨人则负责去竹林地里找冬笋。

一般越小的竹林地里找到冬笋的几率反而越大,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一些木耳之类的。

第三拨人全是男人,则负责砍伐竹子,再用柴刀劈成细条,虽然江宁没直说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想也知道不是拿来编箩筐就是编簸箕的。

如此行径也让众人心里略有些不踏实,这些个物件平日里也就十几文钱一个,但现在连十几文钱都的东西都买不起了,还谈什么以后呢。

好在担心归担心,奔波也是奔波,不过在吃食方面门主没有克扣。

以前日子紧张的时候女人和孩子就会把口粮减半,同样也要帮着干活,有时候饿的直流口水,也只能勒紧裤腰带忍着。

说起来最开始戮仙门也是威风的,银子、灵石、女人、宝物都有,但后来随着正道五盟结合之后,开始展开剿杀行动。

一盘散沙似的魔宗更是各自分散,不少落入五盟手里,死的死,残的残,气焰不似从前。

所以这次江宁不想再重蹈覆辙,无论如何也要将其余魔宗团结在一起。

可这些人大多性情乖戾,有些门派行事作风又毫无人性,真正能够走到一条路的人,还是得再筛选筛选,更何况改变得先从自家的门派着手。

她看了眼这帮人,刚开始下山的时候大家还斗志满满,连续两天下来,也已经都萎靡不振,她心里当然也清楚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四个字,得过且过。

逼急了也是不行的,改变得慢慢来。

于是江宁也不安排人下山了,在一顿好吃好喝之后的第二天就把大伙召集在一起,把先前的细竹条拿来编箩筐。

这帮人之前回乡下种田,大多手巧,这些个杂事完全是难不住的,再加上沉下心来做事,动作也很麻利,短短半天就编了十几个箩筐,满满当当摆在院子里。

其中一个妇人道:“也是奇怪哈,为什么门主让我们编这些个玩意儿啊,而且还要新的,以前旧的不能用吗?”

“哎呀门主肯继续收留我们就不错了,我们女人家要是不找个妥善的地方栖身,还能去哪,至少现在还有口饭吃呢,现在做点活儿而已,用得着这样磨磨唧唧嘛。”

“不是,我也没说门主的不是,就是觉得挺奇怪...哦对了,你们听说了嘛,武护法和门主打赌来着,说是十天内要是赚不到银子改善现在的条件,门主就得乖乖让位呢。”

“说起武护法啊倒是个勇猛的....要是他来带着我们出去做事,还怕没钱吃饭嘛。”

“可不就是吗,什么不能作恶不能这个那个的,不作恶哪有银子来。”

骨女抬了抬眼皮道:“不许背后议论门主。”

“是是,对了骨姑娘,您一直跟在门主身边,那你知不知道门主已经赚多少银子了?”

“这不是你们该过问的事,快点干活。”

一说起这个骨女便有些忧心,算上紫云观拿到的一百三十两银子,花掉了五十两,余下的又操办戮仙门的东西这两日敲敲打打,修修补补的,几乎是所剩无几了。

而且武杭秋也说了,江宁不能求助外人,那这可怎么办,除非是帮人捉妖驱邪赚些钱,但堂堂门主靠这种方式维持生计,说出去也是会被人笑话的。

她皱着眉,距十日之约已经过去了五天,剩下五天要怎么样才能迅速赚到银子?

难道真的把希望寄托在这些箩筐上面吗?

“骨女,现在有几个了?”陈元风尘仆仆走了进来,骨女栖身道:“十五个。”

陈元道:“十五个也行,差不多够了,回头要是不够我们再回来取,眼下门主吩咐我和红鬼下山一趟,麻烦各位帮我把这些全部装在这个袋子里。”

他手里拿着碧倾袋,灵珑走之前给他的,现在也刚好派上用场。众人拿起箩筐对着袋子看了片刻,迟迟不敢放进去,有人道:“这就是传说中可以变大变小的袋子吗....”

“我来试试...”那人拿起箩筐扔进去,就瓶口大小的口子,居然真的把箩筐容纳进去了。

她又惊又喜,接连扔了两个进去。

骨女疑惑道:“你拿这些做什么?”

陈元笑了笑:“自然是下山卖钱。”

骨女惊愣片刻,心中存疑,道:“这是门主的意思?”

陈元道:“是的,我们可能会在山下待两三天。”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多多盯着江宁这边了。

骨女心神恍惚的点了点头,陈元则扛起袋子转身出门。

院里众人也开始私语议论起来,声音嗡嗡的盘旋在耳边。骨女有些心绪不宁,也不知江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怀揣着心事去张罗晚上的吃食。

天色擦黑的时候,武杭秋也带着众人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一回来就听说了要拿箩筐下山去卖的事,武杭秋嗤之以鼻,一个箩筐才几文钱,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也卖不了多少。

他往椅子上一坐,原本还想奚落两句,碍于自己要抄清心诀的事,也就忍了一嘴,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拿起筷子,道:“好了好了,都莫要说了,吃饭吧。”

跟着他去采矿的二十个人也暗自腹诽,这门主确实不太行,不仅让他们勒紧裤腰带干活,现在还想出这种最蠢最笨的法子。

可惜了,先门主怎么就收了个这么个废物当徒弟呢,有实力有什么用,没有领导能力,也没有脑子,跟着她还不如继续回乡下种田,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他们苦着一张脸,没说话,也不敢拿筷子,毕竟门主还没来,也不好造次。

武杭秋却不管不顾,夹了两片肥肉就着饭吃。

“门主来了....”

不知谁忽然来了一句,武杭秋挑眼看了看,没说话,拿起勺子盛了碗汤,不轻不重道:“今天可算是拼了老命了,挖了半筐,我们一天没吃饭,门主,这下您满意了吗?”

江宁一看框子里还有些野菜,欣然一笑,拍了拍武杭秋的肩膀,“哎,武护法辛苦了,居然还能挖到野菜,真是厉害啊。”

武杭秋没好气道:“还说呢,就是为了这些破烂玩意儿,害的小六子差点摔断了腿。”

被点到名的小六子瑟缩了一下,年纪看上去蛮小的,大约十五六的模样,他神情灰暗,急忙摆手:“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一点小伤...”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有多辛苦,深怕门主生了气,万一又给他们加注了压力怎么办呢?他可不能做这个害群之马。

江宁走到小六子身边,蹲下身看了看,小六子吓得往后缩了一下,江宁摁住他的腿,“别动,你这骨头被石头砸断了,得赶紧接起来。”

小六子道:“没事的门主,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不用这么麻烦了....”

江宁道:“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你是为戮仙门做事才受伤的,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这是九曲丹参,连服三日,必定让你健步如飞。”

九曲丹参?

这可不是个普通的东西,据说是天地灵气所幻化的灵草,用来入药之后,去腐生肌、还有促进骨折迅速愈合的功效。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人只剩下半条命,只要吃上这么一颗都能从阎王殿里被拉回来。

世间罕有,更是价值非凡。

而现在门主居然就给了这么一个不入流的臭小子?这也太奢侈了。

小六子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几天跟着武杭秋他们一行人,听了不少关于门主的事儿,那简直就是个活阎王,可现下....

江宁道:“我说了,这是为戮仙门做事,我秉承师父的遗志,定会重振戮仙门。而各位离开三年之久也能再度回来,说明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你们既如此忠心,我又会看不到?只是如今戮仙门今非昔比,很多事情需要我们一步一个脚印的去落实,吃苦受罪,受点委屈都是在所难免。”

众人闻言,也都沉默了下来,武杭秋上下扫量一眼,皱眉,“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众人惊愕,道:“门主当真要去?”

江宁道:“既然已经求助上门,就没有不管的道理,我们戮仙门既要重出江湖,口碑就很重要,这两日我未必能回来,武叔叔,你既对我师父这么忠心耿耿,那就拜托你把戮仙门看好了。”

第八十九章:十日之约(3) 江宁没说话,只朝骨女使了个眼色,她便抱着酒坛子挨个给各人倒酒。要说骨女好歹是个护法,如今亲自倒酒,可见重视。底下的人也不敢当,立马站起身来,小心捧着碗去接,脸上还带着和和气气的笑容。

“这酒是我师父当年珍藏的,她曾说过要在和兄弟们重聚的那一刻开封,如今她不在了,我便代替她履行这个承诺。”

她端起碗,仰头喝下,一碗干了。众人见状,也纷纷干了碗里的酒。

“门主好酒量!”

“这酒当真不错,香醇丝滑,好酒啊!”

江宁道:“大家放心,我不会丢我师父的脸,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戮仙门一定会再创往日辉煌。”

这番话是她看了好几本话本学来的,现在说出来也算得慷慨陈词。果然,底下的人也纷纷举起碗,嚷嚷着干了这酒,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武杭秋反倒成了边缘人,他直勾勾的盯着酒水倒入碗中,不由舔了舔嘴唇。江宁笑了笑道:“对了,武叔叔最近在静心,不宜饮酒,倒是可惜了,这陈年美酒,简直是天上仙酿。”

“哼,我也不稀得喝。”武杭秋攥紧了拳头,冷冷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我就不信了,凭你几个破箩筐能卖到钱,门主,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一过,你就只剩下四天时间了。”

此话一出,气氛也逐渐冷凝下来。

江宁道:“武叔叔还是操心一下自己那静心诀的事,不知您抄了几遍了?”

武杭秋咬牙切齿,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他要炸毛,江宁故意道:“武叔叔向来也是言出必行的人...你要是出尔反尔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大不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当做你是在开玩笑就是了。”

“放屁,老子这辈子向来说一不二,你少在那激我,我告诉你江宁,你最好祈祷奇迹发现,不然....哼!”

他猛地一拍桌子,愤然离席。

“护法...”

“武护法....”

有人道:“门主,武护法就是这个脾气,我们都是了解的,您也别和他一般见识,只是他话虽然不好听,但我们心里也确实没底。”

“可不是吗,以前打家劫舍,盗宝杀人,也不是没有做过,可现在突然让我们这个...耕地种田,我们实在做不来。”

要是以前,江宁也会觉得无所谓,但自在天心门待过一段时间后,她深深的认识到,要统一这盘散沙似的门派,不是不能作恶,而是要有意义的去做某些事。

而且现在风评受损,总得做点什么来挽回,再加上青灯的缘故,她倒是想痛痛快快的带着弟兄们出去威风,但事关自己的小命,这个想法直接摒弃。

她正要开口,便见灵珑带着做善事的弟子回来了,除了身后那帮弟子以外,还跟了两个村民。

那俩村民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一看身边这些红眉毛绿眼睛的人,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灵珑倒是气定神闲,道:“这位便是我们门主,你们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可以都说出来。”

二人抬眼看去,只见上首坐着的是个年轻小姑娘,看着就十八九的模样,居然就是戮仙门的门主?

江宁看了一眼灵珑,道:“这是怎么回事?”

灵珑道:“门主,我们之前在山下做善事的时候,大约是混了个脸熟,所以这二人才找到我....”她忽然止住了话头,转头看向其中一人,道:“你来说吧,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人哆哆嗦嗦的,其中一人抬起头,瞧了江宁一眼,一拍大腿,惊道:“原来是你啊江姑娘,你出息了,没想到你居然就是戮仙门的门主啊!”

江宁瞥了他一眼,獐头鼠目,一看就属于满肚子坏水的那种,不过好在看人的眼神尚算干净,不至于让人十分厌恶。

“我们见过的啊,之前你还和安海一起去我们村子呢,那石签的事儿您记得吗?”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印象。

江宁不动声色扫量一眼,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花了那妖怪银子的人,没想到你还活着。”

当时他看到石签发了财,确实心里不得劲,所以暗地里找石签麻烦,好说歹说,石签才勉强同意分给他一些金子,哪知还没潇洒两天,村里就开始发生变故,他自己也跟着遭了秧。

后来的事便是当初遇到江宁一行人,说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福大命大,幸好贪图的不多,不然恐怕下场就和石签一样了。

江宁道:“说起来你怎么又跑到八角村去了?牛家村庙小容不下你?”

王守财连忙道:“不是不是,说来也话长,当时我也大病一场,还好孙表哥过来探望,我才勉强捡回一条命,然后吧我又想着也不能白让孙表哥给我帮忙,这不是刚好赶上他们家里收枣子吗,我就想着去帮帮忙...”

他没再说下去,心中暗自腹诽,自己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到哪哪出问题,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他是妖魔携带者呢。

孙大力见二人说话来往,也终于定了定神,喝了口茶之后,才道:“刚开始没那么严重,得个风寒得个疟疾什么的,哪年不死人,可半年前这疫鬼渐渐活络出来,大家都帮莲花神尊塑金身...可我们村没钱,也不太相信这个,所以...再这么下去就要绝户了。”

疫鬼这种东西一般是瘟疫后死者的亡灵和怨气凝结而成,有形无体,更是拥有普通鬼物无法匹敌的能力,就是疾病的传播。

而且最主要这种东西不在六道之中,对付起来确实有些棘手。

江宁虽有心积德行善,但最近灵珑带着弟子们以她的名义行善,修为增长了不少,几乎回到没炸天心门的时候,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才稍稍逊色,所以这么点事她着实不太想管。

最主要还是因为武杭秋这边的缘故,门派的事都没解决,哪有闲情逸致管别人死活?

灵珑对他们说的也是一知半解,如今才知晓原来半年前就已经有疫鬼侵扰了。她最近常在外面走动,也知道很多东西,比如金陵的阴阳司和镇妖司都是朝廷旗下的,里面坐镇的幻师也都有些本领的。

按理说民间发生这种事情,就算不求助于宗门,也该寻求朝廷帮助才是。

她疑惑道:“那为何不去找镇妖司和阴阳司的人帮忙?”

孙大力叹了口气,“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官老爷们说疫鬼不能传播出去,所以不让我们走,每次问他如何解决了,他又说已经禀报给朝廷了,但是等了十几天了还没有消息,我就想着干脆翻山去,结果刚好就遇到你们....”

灵珑点了点头,至于这件事要不要做还是得看门主的意思。她走到江宁身旁,低声道:“若是此次做成,便是大功一件,说不定青灯会因此点亮。”

王守财看二人耳语,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牛家村的事,连忙道:“江门主,您放心,这件事肯定不让你白帮忙,我们可以给报酬。”

孙大力反应过来,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会报酬,以后你们戮仙门的四季瓜果蔬菜就由我们村里人提供,请您帮帮我们吧,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绝户了。”

要是有人在这个过渡期上提供瓜果蔬菜,无疑是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只是八角村现在情况堪虞,哪有瓜果蔬菜来提供,还不就是一个又圆又大的饼。

其余人也都愣住了,想以前他们走到哪都被别人喊打喊杀,尤其在大成镇里,要是暴露身份,还真就跟过街老鼠一样。

现在居然有人求助上门?还要给报酬?

武杭秋道:“门主,我们戮仙门可不爱管这些闲事,先门主以前也说了,只管雁荡山下的村子安宁,这八角村老子不知道在哪,但肯定八竿子打不着。”

孙大力道:“不远不远,离的不远,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看门主如此面善,肯定是个热心肠的,只要您肯帮我们除了疫鬼,要什么我们都给。”

江宁道:“灵珑姐姐,你和我一起去。”

第九十章:疫鬼(1) 八角村离戮仙门确实不远,捏个瞬行诀就已来到村子外面。

这对孙大力和王守财来说,要是徒步的话少说也得走上一天一夜才能过来,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戮仙门还当真有点本事。

尤其王守财,他更是万万没想到,先前只是个天心门的小弟子,摇身一变竟成了门主,着实是有几分手段的,因此对江宁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夜色凄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水来。

四人从村口走进村子,孙大力在前面带路。

越往里走,就是越是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经过河边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打着火把,一手拿着长竿在水里胡乱划着。河水散发着一股臭味,河面也不知漂浮了什么,厚重的很。

除了小姑娘还有几个大人也在打捞什么,大概是因为疲惫的缘故,双眼呆呆的,似乎已经麻木了,完全不觉得河水里臭。

孙大力解释道:“这小姑娘也挺惨的,父母被疫鬼害死,唯一的妹妹昨天也染了病,扔到河里来了。”

灵珑奇怪道:“对付疫病最好的办法是将死者烧死,可如今你们丢在河里,岂不是让疫病更猖獗么?”

孙大力苦笑道:“原本是要烧死的,可是后来死的人太多了,哪有这么多人手,干脆也就直接抛到河里了,大多自顾不暇,还哪里管得着别的事呢?索性扔到这里边,随着水流冲走吧。”

江宁屏住了呼吸,过桥的时候离河面就更近了,这才看到里面厚重的东西是浮起来的头发和人脑袋,这臭味就是泡烂的尸体发出来的。

不知道这条河水到底会通往哪里,只是这么下去的话,这个疫病只会越来越广,越来越棘手。

朝廷不应该无所作为的,要嘛是官府不做实事,要嘛就是魏朝腐败。可从魏广帝深谋远虑的做事风格来看,不应该是昏庸的人。

那到底是什么缘故,十几天了都没有人来处理这些事?

江宁道:“那她们为何又把尸体打捞起来?还不如直接就埋掉。”

王守财道:“江姑娘这您就不懂了吧,莲花神尊传说是佛祖的肉身所化,他身上的肉值老鼻子钱了,只要吃上一口,这病就能立马好转。那小姑娘的妹妹才死不久,估计是抱着侥幸心态才来打捞的吧。”

江宁皱着眉,没有说话,经过小女孩身边的时候,她顿了顿脚步,道:“你妹妹已经被水冲走了,而且她已经死了,不用白费力气了。”

“冲走了...死了...怎么会这样...我昨天就说我会想办法弄这长生肉来救妹妹的,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

孙大力道:“你别闹了,快回家去。”

小女孩道:“为什么那镇子上的有钱人可以天天吃长生肉,为什么我这么辛苦才弄来这么一小块,我妹妹却要死,为什么呀....”

江宁道:“你现在哭也没用,人死不能复生,说不定你妹妹会投个好人家,来年好好享福。倒是你说的这长生肉是怎么一回事?”

小女孩抽抽搭搭的,“我们都这样了,哪有钱买长生肉,就这么一小块就需要一百金,卖了我也没有一百金啊,所以我...”

王守财接过她的话道:“献血换来的,这么一个大碗的血,才换来一点点小手指粗细的肉,不过倒也是神了,吃了肉之后果然就不痛了,但是...也不见好,就反正吊着命。”

有钱人可以顿顿吃,没钱的人就算去献血,但是不能痊愈,也就意味着血没了,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听到这里,江宁皱着眉,这行事作风完全就是另外一个赤血府,居然还是莲花神尊。

孙大力道:“这些根本就是妖怪,哪里是什么神仙什么神尊,照我看保不准这疫鬼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王守财怕死,连忙道:“嘘,表哥你别说这些,回头神尊知晓了我们就惨了,走了走了,快些回家吧,现在江姑娘来了,对付疫鬼就是轻轻松松的事。”

听得二人谈话,灵珑也终于忍不住,问道:“如今河水被污染的厉害,那你们平日里吃喝用度,喝什么?”

言下之意是觉得这帮人破罐子破摔,连水源都污染了,那不是自己了断了后路么。

孙大力道:“原本是有山泉的,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大家就摘果子充饥,再就是东边还有一口井,但最近被污染了,也喝不得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他的家里。

位于一间茅屋和白墙中间的单独小院,倒是宽敞,收拾的也干净,只是闻着也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里面的人听得动静,很快就亮了灯。

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双眼骨凸,皮包骨肉的妇人,正是孙大力的妻子,孙氏。

孙大力赶紧道:“芳芳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戮仙门的门主叫江宁,这位是护法灵珑姑娘,我们八角村这次可算是有救了。”

江宁神情淡淡,对付疫鬼倒不是什么难事,要彻底消灭就得下一番功夫。而今村里人现在这番样子,承诺给自己送的还瓜果蔬菜,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孙氏听到有救二字,也终于活络过来,连忙把人请进屋里。

江宁闭着眼走了进去,只有闭上眼的时候才能看的更透彻,孙家夫妇二人虽觉奇怪,但也不好多问,毕竟高人总是有些怪癖的。

整个村子被一股极强的死亡气息所包裹着,其中有疫鬼本身传播的,也有来源于最近死去的村民,他们的亡灵始终徘徊,不肯离去。

再这么下去,这里就会成为一片死地。

孙氏准备了热茶,烛火之下,她连嘴皮都干的裂开了,满脸菜色,就现在准备这些茶水还是咬咬牙省出来的。

江宁道:“这些水你们留着喝,有吃的吗?”

孙氏道:“现在时局艰难...哦对了,还有去年我做的一些米糕还没吃完,要是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江宁直截了当。

孙氏愣了片刻,也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心中五味杂陈,下去找东西去了。

王守财道:“江姑娘,村里现在糟糕透了,隔壁有个村子已经开始为神尊筑庙了,我们起初也想的是求助镇妖司不成的话也跟着筑庙算了。”

孙大力道:“不行,我不同意,筑个狗屁的庙,这究竟是哪一路的神仙,只保佑有钱人,我们这些穷人就活该妻离子散,就活该死,这根本就不是神仙,你懂不懂!”

在这种时刻,难得还有人保持清醒。

王守财道:“表哥你别激动,我说了又不算,村长不是说了吗,要是这两日再没消息,就要建庙吗,你想拦也拦不住啊。”

孙大力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还想反驳些什么,却见孙氏已经端了一个盘子走过来。

水源短缺,粮食短缺,村里人很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更没水洗碗,为了干净体面,还专门仔细用草纸擦拭过盘子的。

江宁拿起米糕,已经封存了好久的糕点,一拿起来就掉了满地的饼屑,孙氏下意识伸手去接住这些掉落的饼屑。

孙大力道:“怠慢二位了,等以后村里恢复繁荣,解决了疫鬼,我们肯定会好好孝敬你们。”

江宁道:“对付疫鬼不难,难的是彻底消除,以及水源的问题,你们居住的环境实在太差,水源也必须净化,最主要是不能偷懒,死去的人必须烧死,如果嫌麻烦,就用石灰封存在土坑里存放几日,等人多了再一起烧。”

孙大力夫妇对望了一眼,心中满是苦涩之意,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再死人了....

“救命,救命,疫鬼来了!”

第九十一章:疫鬼(2) 一声惊呼划过夜空,孙家夫妇和王守财顺手抄起锄头和扁担,江宁和灵珑也没怠慢,立马跟着冲了出去。

入眼就看到一个高而瘦长的怪物抱着一个女孩,那孩子脸色苍白,满是惊恐,“爹娘救我,救我啊...”

“你放开我家囡囡!”男人抄着镰刀冲过去,一刀砍在疫鬼细长枯瘦的手臂上,那细长枯瘦的手臂被削断了,一股黑色鲜血涌了出来。疫鬼咆哮着,用力掷出怀里的孩子。

“囡囡!”

“啊!”

灵珑瞳孔猛缩,一个箭步跨过去,上前接住那个摔落下来的身影。

女孩落入怀中,泪水夺眶而出,灵珑则低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抓伤,好在没伤到要害。

妇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眼里流着热泪,把满身血痕的女儿搂进怀里。“囡囡你没事吧,吓死娘亲了,囡囡...我的孩子...”

“我没事....”女孩摇摇头,还来不及在母亲怀里寻求安慰,便看到疫鬼甩出细长的手臂朝男人扑打而来。

手臂甩出的瞬间,竟然生满了尖锐的骨刺。

“爹爹小心啊!”

男人惊恐万分,可他根本来不及闪躲,眼睁睁看着骨刺朝自己刺来,疾风阵阵。

他攥紧了镰刀,原本已经抬起了手,但忽然又放下了,因为疫鬼是不能被杀死的,一旦死掉一只,就会有更多的疫鬼找上门,他不敢冒这个险,如果今天非要死,那就死一个,至少整个晚上村子里的人都是安全的。

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到来。

王守财更是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却只听得轰隆一声,疫鬼被一道盛气逼人的紫气一拳砸了出去,瞬间碎了个稀巴烂。

碎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江宁甩了甩拳头,刚刚用力过猛,着实有些疼,一不小心就打在了这疫鬼的骨头架子上。

孙家夫妇见状,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要知道这疫鬼不好对付,就算打散了,也很快能拼凑起来,可眼下却是连渣渣都没有,不就等同灰飞烟灭吗?

妇人和小女孩同时朝男人跑了过去,一家三口紧紧相拥,不待温存,很快就反应过来什么,那男人连忙道:“可是这样就麻烦了,疫鬼不能直接杀死,它的味道一旦飘出去,就会引来更多的疫鬼的,就算姑娘你神通广大也未必能对付的过来啊。”

江宁道:“又不止我一人,你们也可以对付。”

“我们?”孙大力也愣住了,道:“可我们只是凡夫俗子,你说杀鸡杀牛还行,要是斩杀这些个邪物,恐怕....”

江宁道:“对付疫鬼是有法子的,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还有,杀死一只疫鬼并不会引来更多,相反不杀死才是最可怕的,谁告诉你们疫鬼不能杀死的?”

几人一下子被问住了,最后还是缓缓转醒过来的王守财听了一耳朵,他扶了扶额头,摇摇晃晃起身道:“都是老一辈说的,说是以前大旱灾年,疫鬼出没,只有把它赶跑,不能杀死,否则会带来更多的灾难...”

孙大力见他醒过来,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个表弟向来胆小,也已经见惯不惯了。

那男人道:“那请问这位姑娘,我们下次如何驱...不是,如何杀死疫鬼呢?”

江宁道:“下次看到这种东西不用害怕,人手备一条柳树枝,遇上了就直接抽打便是了。另外门口再挂些大蒜、艾叶和桃符便是了。”

不过现在这些人的家似乎也不能称之为家了,大多也已经搬到外面来住,临时搭个棚子睡觉而已。

孙大力道:“仅仅是准备一些柳树条就可以吗?真的吗?”

孙氏道:“姑娘,不是我不信任你们,方才您的本事奴家是亲眼瞧着的,确实厉害,威力惊人,可是这柳树不是说是招邪之物会引来厉鬼么,如何还能对付...这些个东西?”

江宁道:“正午时折下来的柳枝可驱邪,子夜时分则反之,所以明日你们家家户户都备一些,今天疫鬼不会再来,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都召集人到孙家来找我。”

听到这句话,在场之人也都放了心,回去休息。孙大力等人把房间收拾了出来让江宁和灵珑休息。

以前才入门的时候灵珑就是这样陪着自己,自从当上门主之后,别说睡一张床,连饭都没吃过几顿。

她枕着手臂和衣而躺,灵珑也在她身旁睡下,俩人都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上的蛛丝网。

灵珑忽然道:“宁宁,早在之前我们在合和镇布施的时候就被莲花教的人寻过麻烦。当时我怕你担心,所以没说,如今出了这种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晓。”

江宁坐起身来,刚要下床,伤口就被牵扯着隐隐作痛,灵珑见她肩膀渗出血来,连忙按住她,“你伤口崩开了,别乱动,我看看。”

“就是被一条臭蛇抓了一下,刚才施法的时候崩开的,过两日不动它就好了。”

灵珑带着怀疑,扒开她衣服一看,伤口红而发紫,虽没有溃烂的迹象,但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顿即一惊,道:“你遇到幻蛇了?”

江宁道:“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看着倒是很厉害,身上有人气,不像是蛇。”

灵珑道:“是幻蛇,由幻师和妖族诞下的孩子,身上有双血脉,很难对付,以后遇见了得小心应付,不过你这伤....不好医治,得以灵宝树的根茎灵液入药,从而敷上几日才会真正的愈合,否则表皮即便愈合,但内里稍有牵动就会崩开,长此以往你觉得会如何?”

这灵宝树也只是传说,压根没人见过这种树木,据说是长在烈阳之地,又有龙雷守护,轻易靠近不得,即便修成人仙贸然靠近,多少也得扒层皮。

世间五雷,天雷、神雷、龙雷、水雷和社令雷。龙雷者,天道所赐,为龙宫之所在,护佑一方,保护灵宝仙经。

而这灵宝不是世间珍宝,就是灵宝树,灵宝树中藏有仙经,一旦修成必成大道。

灵珑也深知其中艰难,又道:“不过还有个办法,既是幻蛇害你至此,她也可以救你,但需要她的涎液,也就是口水。”

江宁道:“那就只能下次抓到她,打到她吐口水了。”

上次和幻蛇交手的时候,那死孩子吃多了的味道,一想起就觉得浑身难受,还要用她的口水给自己医治,多有些受不了。

灵珑道:“她既能伤你如此,恐怕也不会轻易被抓到,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至于武杭秋那边,你也不用怕,一切都在安排之中,过两日潇湘苑那边会给我一笔银钱。”

江宁闻言,道:“所以是姐姐的书卖出去了?”

灵珑笑了笑:“不光卖出去,销量也不错。”

江宁道:“虽然我不喜欢读书,不过是你写的话本,如何我也要看一看。”

灵珑点头道:“当然可以,等疫鬼的事解决了我得先去找幻蛇,医治你这伤才行。”

江宁道:“这个急不得,要先找到她的老巢才行。”她拿出乾坤袋翻腾了一会儿,却掉落出一个东西来,骨碌碌滚到地上。

一方圆印,无棱角,全身透绿,上方一座麒麟,口含灵珠,双眸如火,正中心,一道金线,金光闪烁,似有生命般,在麒麟口内流转。

江宁拾起一看,做的倒是别致,从乾坤袋里滚落出来,想必应该是席玉的东西。

不过因为刚才摔落出来,碎了一角,倒也不影响什么,只是看着略有些不美观。

上回在紫云观倒铁矿的时候都没倒出来,怎么这会子却自己跑出来了?

灵珑道:“这是何物?”

江宁道:“没什么,别人的东西。”

灵珑看她有些不自然,笑道:“宁宁交朋友了?”

“不是什么朋友,就是以前出卖我那个小杂毛,之前在天心门的时候他送我的。”江宁一把将麒麟印揣进怀里,又从乾坤袋里摸出香炉。

是镜妖那次的妇人所持之物,这香炉里的香灰尚未用完,所以她给封存起来了,现在伤口疼的厉害,撒一点在上面会有镇静止痛的效果。

“你还在记恨?”

江宁道:“怎能不恨,要不是他,我们戮仙门现在也不会变成这番狼狈模样,四分五裂,完全不像话。”

灵珑没答话,只是默默接过她手里的香灰,沉吟道:“这是至善之物,是个好东西,我帮你处理伤口。”

香灰落在伤口上,顿时只觉一股清凉袭遍全身,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再觉得火辣辣的。

灵珑道:“自事发至今已过去四年,其实当年也并非完全如此,过程错综复杂,你也不用太过偏激,是非黑白也不是三两句就能定论的,宁宁,这一次,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说起这茬,恍惚间是想起当年的事。

被五盟抓住之后,他们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被绑在铜天柱上,布满了尖刺,刺又刺不死,反正就是痛,沾皮一寸,痛苦一生。

在那种情况之下,她仍能保持一丝理智,看到席玉冲出来为自己求情的时候,她当时只觉得是假惺惺的虚伪做派。

但现在仔细想想他当时那情绪明显就不对。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活着。”江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合上了衣物,道:“明日得先把河道里的尸体全部打捞上来,再去合和镇看一下。”

灵珑收好香炉,道:“这莲花教是后起之秀,做事嚣张,我们现在还不成气候,不到万一最好不要起冲突。”

第九十二章:疫鬼(3) 河面上漂浮了大团的水草,带着浓烈的腐臭味,有些尸体沉到湖底,打捞起来比较困难,忙活了一上午时间才勉强找到十六具尸体。

大片大片鱼群从河底里涌出,跟炸了锅似的,泛起一层层水波。

村长看着这些残肢断腿,大多只剩下骨头,不由皱了皱眉,只能让人勉强将这些拼凑起来,算作一具完整的尸体。

孙大力点了点数量,皱眉道:“不对劲,前两日丢下去的尸体没道理会这么快就被啃食光了啊。”

江宁看着这群鲶鱼也犯怵,看来以后不能再吃鱼了。

村长没吭声,默默走到江宁身边,对她也十分客气,道:“江姑娘,人基本上都在这了,是要一把火烧了么?”

江宁道:“现在烧的话会产生大量的雾气,你们先挖土坑,存放起来,记得,是用石灰封存。”

她又转头看向孙氏,道:“柳条都折好了么?”

孙氏道:“已经都折好了,现在就等着你发话,不过棚舍要改变起来还有些困难,艾草和大蒜也已挂好,还挨家挨户洒了硫磺粉。”

江宁道:“艾草熏屋,每间屋子都要熏。”

说罢,她又让灵珑带着王守财等人带着传音符,到周围几个相连的村子走一走,教授对付疫鬼的方法。

等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太阳也出来了,只是深秋的太阳不晒人,反而有股暖意。

一部分人先行回去做吃的,江宁也跟着回村里去,让村长准备朱砂笔,她要画几张符,要是疫鬼再来的话,就用雷击符对付就是了,灵力充足也得省着点用。

而剩下一部分则继续打捞,陆陆续续又捞了两具尸体上来。

“不好了,小妹被冲走了!”

“啥,都说了让她安生待着,她怎么又出来呢...”

“说是要找她妹妹的尸骨回来,要把骨灰带着,哎呀,先去看看吧。”

这会子水流并不湍急,一行人顺着河边往下走,没跑出去多远就看到河中央有个人头忽上忽下,小女孩的身子不断浮沉。

她脸色越发青白,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水流冲击,来到下游的时候就更加控制不住,村民们也是急得不行,却也只能看着干着急,因为现在贸然跳下去救不上来不说,自己也会搭进去。

“救...救命...”

“啊....”

小妹随着水波冲击,整个人沉沉浮浮。

孙大力等人四处寻找可用之物,而就在这时,却见一道身影闪过,飞掠河面,将女孩拎了出来。

众人赶忙围了过去,表情各不相同,有指责有关怀,女孩劫后重生,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只喃喃念叨着妹妹没了。

孙大力见这孩子安然无恙,悄悄起身退开一步,看向方才救人的女子。

她长得极漂亮,漂亮中带着几分疏离,身边的男子也是眉清目秀,眼神极其温和的朝他看了过来。

一看便知这二人不是普通百姓,方才又不费吹灰之力的掠过河面,连鞋面都没湿,理应是有法术傍身的。

这么一想,孙大力便开口道:“不知二位是哪里来的仙师?”

那男子道:“仙师算不上,途经此地发现死气聚集,最近村里可是发生了什么怪事?”

孙大力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二人互看了一眼,男子道:“果然是出事了,难怪从上方看下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同,看来我们得在此停留两日了。”

“无妨,距离约定日子还有十日,怎么都能赶过去的,现在既然被我们遇到,不能坐视不管。”

男子笑了笑,十分满意师妹这个回答,随即看向孙大力,一脸温和道:“烦请这位小哥带我们入村去看看。”

孙大力当然求之不得,村长晓得这事儿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现下聚集了这么些能人异士,八角村是有救了。

“那麻烦村长先带这二位仙师进村,我继续守在此处打捞尸体。”孙大力知道轻重,这是江宁交代下来的任务,他必须得亲力亲为,回头还要汇报过去的。

村长连连点头,和自家儿子一起带着他们进村,一路上把这大半年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二位先请坐,说起来也是我们村子的福气,昨日大力去山上请了个高人相助,今日又机缘巧合的遇到你们,还请二位仙师务必抓住这些疫鬼,还我们一个清净呀,老朽在这里先行拜过了。”

“村长不必如此,我们身为天心门的弟子,驱邪除魔是分内之事。”

“原来是天心门的弟子...久仰久仰!”

苏师姐看了他一眼,那表情中虽有震惊,却又有几分装出来的意味,很显然,这村长并不知道天心门是哪一派的。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起身打量着四周,发现这里的村民各个形销骨立,不过现在都已经忙活了起来,知道准备柳条和桃符以及艾草熏屋,可见确实是有人指点过的。

村长道:“说起来这位高人也是厉害的很,听说是孙大力从雁荡山请下来的,昨天夜里一拳就把疫鬼击了个粉碎,打捞尸体上来也是她吩咐的,如今得你们相助,我们八角村有救了...”

钟子秋闻言,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说起这个雁荡山不免就会想到江师妹。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尤其听完村长所说之后,他便觉得不太好处理,不管是不是江师妹,至少多个帮手的话,事情会容易的多。

“那请问这位高人现今在何处?”

村长正要开口,便见远处走来一个身着淡紫色纱裙,深紫锦衣的人少女,手里还拿着几块桃木做的护符。他那张皱巴巴的脸立马舒展开来,上前恭恭敬敬相迎,道:“江姑娘您来的正好,这二位是天心门的仙师,是....”

“江师妹!”

“钟师兄?苏师姐?”

钟子秋笑道:“没想到我们竟会在此地相遇。”

苏师姐眉头一皱,起身道:“江宁,万古是天心门的镇派之物,你不能私自拿走的,不过....”

她轻咬下唇,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奉命拿回万古是应尽职责,但是万古认了主,她也未必能带回去。

江宁道:“万古本就我的东西。”

苏师姐道:“可你不该炸毁天心门,你知道伤了多少弟子吗?”

江宁道:“那你们又知道当年五盟联合,伤了我们多少弟子吗?其中不乏无辜妇孺,你们也没有放过。”

苏师姐还想说什么,两双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钟子秋赶紧走到中间,摆摆手:“苏师妹,江师妹,你们别这样,好歹同门一场,有话好好说。”

村长看着这三人分明像是认识,言语里似乎还有什么恩怨情仇一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劝说。

僵持片刻,及时赶回来的孙大力破了这个僵局,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江姑娘,按照你的吩咐尸骨都打捞出来了,但是有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昨日、前日丢进去的尸体真的找不到。”

找不到的意思就是一具都没有。

村长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鲶鱼吃的?”

苏师姐移开了目光,摇摇头道:“方才一路上来,我们已经观察过,确实有一群鲶鱼躲在下面啃食腐尸肉,但随着水源脏污,这些鱼也快活不下去了,几乎快没了,所以不可能在三天内就吃完这么多尸体。”

村长道:“是啊,距离抛尸再到今日确实也才三天而已,那这尸体呢?难不成有人还偷着吃了不成?”

第九十三章:疫鬼(4) 现在这个阶段宰杀畜生吃了便算了,哪有吃死人肉的,而且还是被疫鬼害死的,那吃了不也等于染病了么。

钟子秋道:“还有一事,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隔壁有个村子正在挑石块,说是要给莲花神尊筑庙,这位莲花神尊又是何方神圣?”

村子道:“这位仙师有所不知了,说起来这疫鬼突然生出,害的我们民不民,官不官的,那莲花教的人说只要给莲花神尊筑庙,成为信徒,就能避了这祸端,原本我们也打算筑庙,可谁知道得吃了神仙肉才能让疾病痊愈,那玩意儿这么小一块,得一百金才能买到。”

孙大力道:“如果没钱的话就献血来换,我反正没听过哪门子的神尊会让信徒们做这种事情,所以我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神仙。”

听他们这么一说,钟子秋心中顿时了然,那么这件事和莲花教就是拖不得关系的。

苏师姐道:“方才我用追踪秘术也查不到尸体所在,就好像是被人刻意隐藏起来的。”

江宁抿唇不语,手指一翻,念道:“天地无极,乾坤敕令,借风!”

一阵风起,卷起烟尘,一些透绿色的人影掠动而来,飘飘浮浮,大概有十二三人之多。

众人惊愣,看着这些虚实没有实体的东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便有自己的亲人。

村长当即道:“儿..儿媳妇...”

“娘子...你...你怎么会...”

江宁道:“这些就是昨夜徘徊在周围的亡灵,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就算不是好死,也该去轮回,可偏偏不肯走,又没什么恶意,所以我没管。”

苏师姐见状,略一沉思,便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如今尸体消失,想必召唤亡灵过来就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江宁再一挥手,风停了,亡灵们排列站好,恢复了片刻清明。他们低头看着自己虚无的身体,忍不住又是一阵悲恸,竟全都哭了起来。

他们这一哭,村长等人也跟着哭。

一下子哭声此起彼伏,苏师姐微一蹙眉,道:“你们为何会滞留于此,而不肯去投胎转世?”

“滞留在此?”其中一个亡灵仍有些无知无觉,好一会才缓过来,道:“不是我们不想走,是走不了,身体没有了,我们就无知无觉的到处游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师姐道:“那你们的身体去了何处,不是丢到河里了吗?”

“不知道,当时河面上起了雾,什么都看不到,我们也是被风送到这里来的。”

江宁一挥手,全然没给他们话别的时间,亡灵们即刻又消失了。村长等人还未回神,等回神后,皆是一副怅然的面容。

苏师姐道:“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尸体去了何处,说起来就像是有人刻意在隐藏,会不会就是莲花教的人在背后搞鬼?”

钟子秋道:“苏师妹,我与你的想法一致,不若这样,你留在此处守着村子,毕竟你还有紫玉葫芦在手,想来疫鬼纵然来了也奈何不得,我和江...”

他顾及江宁的感受,毕竟现在江宁已经不是天心门的小弟子了,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就从炸了师门,盗了万古来说,必然也是有什么过节。

于是小心看了她一眼,见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接着道:“和江师妹去合和镇看一眼,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至少也要知道这莲花教到底是何方神圣。”

苏师姐道:“那你们千万要小心。”

孙大力道:“那江姑娘,你们千万要小心啊,这莲花教的人各个眼高于顶,行事十分霸道...”

江宁道:“不用担心,对付的疫鬼的方法都会了么?”

“都会了,姑娘放心,这疫鬼要是再来,肯定把它屎都打出来!”

“更何况这回苏姑娘也在,我们安全的很,倒是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两个人出了村,朝合和镇赶去。

路上遇到一群挑石头的人,队伍中有男有女,男人挑着担子,女人则背着大箩筐,连小孩都不能幸免。

各个面黄肌瘦,满脸菜色,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钟子秋上前搭话,也没人理,他们满身疲惫,连多说一句都是奢侈。

江宁寻了个面善的妇人,凑了过去,道:“大姐,你们是要把这些石头都挑到哪去啊?”

妇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筑庙,前面有个空地,我们打算在那给神尊筑庙,这样就不会有疫鬼找麻烦了。”

江宁道:“这位神尊倒是厉害,能保佑我发财吗?”

妇人闻言,古怪的看她一眼,似乎是觉得这姑娘太不尊敬神尊了,摇摇头,不再和她多说。

钟子秋忍不住道:“师妹你也是,干嘛和一介妇人那般见识,不过听她那口气对神尊是深信不疑,这莲花教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江宁道:“这是一个问题,另外还有一件事,听说他们要想保全性命,除了用金子购买神仙肉之外,便是用献血献祭。”

钟子秋道:“用鲜血献祭的功法很多,有的用自身的,有的用别人的,甚至万物生灵的,用处也各不相同,不知其中所求是什么。”

江宁道:“这些歪门邪法我当然知道,有一个万血咒就需要鲜血炼成,那这神仙肉又是从何而来?”

钟子秋沉吟道:“所以江师妹你的意思是...”

江宁道:“用血换肉即可痊愈,之前我看到过这样的神仙肉,上面确实吸附了灵气,但我可以肯定,那只是人身上的肉而已。”

钟子秋道:“不管如何去看了就知道了。”

二人原地捏了个瞬行诀,眨眼就来到合和镇。

城内百姓正在举行盛典,几个圣女穿着纱衣提着花篮跟在花车后面,花车上则立着一尊神像。

神像高十米、壮如山岳,浑身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一双眸子紧闭,身体四肢皆被五彩羽毛包围,栩栩如生!

这是金钱的力量,只有金钱才能装点出这么‘神圣’的神像来。

全镇的百姓都匍匐在地,模样无比虔诚,江宁和钟子秋站在人群中反倒成了异类。

有两个人撞了江宁一下,轻声道:“你怎么不跪,你这是对神尊不尊重,会遭大难的。”

江宁道:“我要是不跪的话会有什么大难?”

那人神神秘秘道:“疫鬼会找上门,而且还有妖物缠身,总之喝水塞牙、吃饭噎人、睡觉闭气、沾水就死,可怕的很,你们赶紧跪下,莫要触怒了神尊大人。”

江宁咬了咬牙,这诅咒也太恶毒了,对于她这种喜欢吃的人来说,吃饭噎人...

这无疑是用钝刀子来磨她的肉!

钟子秋拉了拉江宁,低声道:“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先多了解一点情况再说。”

江宁虽不情愿,不过她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也就跟着身边人一起跪了下来。

钟子秋也凭着自己的好相貌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好欺负气息,成功和周围跪着的几个大婶大姑打成一片,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莲花教遍布全国各地,有好几个分坛,合和镇就只是其中一个分坛而已,叫做九星圣坛,坛主包不住就住在镇上最大的宅子里。

据说此人十分能耐,已达人仙之境界,本事滔天,精通炼丹之术,所以镇上不少人捐了大量钱财,为坛主包不住修葺府邸,供奉金银,简直就是另一山头的土皇帝。

为了满足好奇心,俩人去供奉神尊的庙宇去看了一下,除了金碧辉煌以外,实在找不到其他词语形容,简直腐败。

江宁没什么兴趣,和钟子秋转身往外走,打算去拜访一下这位包不住,毕竟都是‘同道中人’。

可刚一出门就撞上个妇人,妇人行色匆匆,径直走进殿中,嘴里念念有词,听着好像是自家小孩不见了,所以这才来求神族保佑的。

她虔诚的拿着签筒,掷出一根上上签,这是大吉之相,证明神尊有在保佑,妇人高兴的拿起竹签,却见供桌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摇晃。

第九十四章:疫鬼(5) “难道真的是神尊显灵了吗?”

这话一出,江宁也不由顿住了脚步,既然来都来了,要是真的碰上神尊显灵,她也确实想看看。

只见妇人手里握着刚才掷出的签,不停朝地面磕头,“神尊,我儿子已经三天找不到人了,求您发发慈悲,让我孩子回来吧....”

供桌再次摇晃起来,钻出个蓬头垢面的小孩,他眼睛里带着血丝,嘴里叼了个寿包,囫囵吞枣的吃进肚子里,抽空说了句:“你儿子早就被抓走了,我亲眼看到的,不止是你儿子,还有周哥哥也被抓走了,莲花教的人干的。”

“哪来的野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周哥哥从李奶奶家里出来就被莲花教的人绑走了!而且他们还在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来我们村子放怪物出来,那怪物手臂这么长....”

小孩迫切的比划着,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妇人怒道:“你在神尊面前还对神尊不敬,你这个臭小子,活该你倒霉,赶紧滚,别脏了神尊的地盘!”

小男孩也懒得理她,吃了口包子,骂了句疯婆子。他揣着手,从侧门走出去,喃喃道:“我亲眼看到还能有假,分明就是他们自己把怪物放出来的。”

听到这话,钟子秋和江宁互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定数,于是江宁上前一步,伸出一只脚横跨门边,拦住小孩的去路。

小男孩只是警惕的看着眼前少女,倒也无甚怕意,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拦着我做啥?”

江宁俯身看他,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当真看到莲花教的人把人绑走,又看到莲花教的人放出妖怪?”

“自然是真的,那怪物长得奇形怪状,手臂细长还有骨刺,对了,我听人说那就是疫鬼!”

此话一出,钟子秋瞳孔也微微扩张,实在震撼,如此说来,那岂非是莲花教的人自导自演,就仅仅是为了榨干钱财,所以才伤及无辜?

那这行径也太不人道了!

江宁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知不知道这教徒把人都抓去干什么了?”

小男孩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宁道:“自然是有用,你说还是不说?”

小男孩道:“说也可以,但你得给我钱。”

只要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江宁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没有,一文钱都没有,这才想起都给了陈元去尾款了。

小男孩见她一脸窘迫,不用说都知道准是没钱,他嗤之以鼻,大摇大摆的出门。

江宁一把拽着他的衣襟,“钱呢我是没有,不过你只要告诉我他们都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就让你吃饱饭。”

“吃...吃饱饭?”男孩沉思片刻,又道:“可你身上没钱,你怎么让我吃饱饭?”

江宁道:“这你就不识货了,看见我这衣服没,随随便便也能当个一二百两。”

钟子秋忍不住笑了出来,拿衣服去当,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江师妹才能做出来了。

他从腰间摸出一袋银子,道:“小朋友,只要你告诉我这些人被抓到什么地方去,这银子就是你的,尤其是你说的那位周哥哥,又是什么样的人?”

男孩一看着钱袋,两眼放光,道:“我也不知道,就听几个教徒说要抓五行属木的人,所以挨家挨户去问,我估摸着肯定是干坏事。至于周哥哥么,他便是个冤枉的,原本是个云游四海的画师,被李奶奶请过来画画的,因为李奶奶太思念自己的儿子,所以想让周哥哥给画出来。”

钟子秋心下一沉,五行属木,木生灵气,这莲花教的人究竟想做什么,看起来不单单只是为了钱而已。

他一时有些恍惚,接过话茬道:“原来是这样,那这位周哥哥画画一定很厉害了。”

男孩一脸骄傲:“何止啊,周哥哥简直是妙笔生花,下笔如有...额...反正就是很厉害,他画的东西能活过来!”

“活过来?”钟子秋双眸一亮,捧着男孩的肩膀“你是说这位画师能把东西画活?”

“是啊,周哥哥很厉害的,还是个好人,自从他来了我们村子之后,主动给我们治病,还教我们怎么对付疫鬼,可是后来被莲花教的人知道了,又听说他会画画,所以被狗屁坛主给绑走了。”

能把人画活不就是席师弟一直在找的画魂师吗?师弟苦寻这么多年,如今却意外有了下落,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位画师给救出来。

男孩见他们不说话,小心翼翼道:“我看你们也像是方外之人,如果我不要钱的话能不能帮我把周哥哥救出来?还有那些小孩子,他们都跟我 一般大,不该命丧于此的...”

深怕他们不同意,男孩接着又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帮人嚣张的很,这一年多来逐渐放松警惕,地牢看守的人并不多。”

江宁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被关在地牢里?”

“我....”他一阵心虚,垂下了头,嗫嚅道:“原本我是想扮成圣女混进去,可是后来还是被发现了,当时遇到一个老伯伯帮我求情,就只是被打了一顿...呸,反正能和那个狗屁坛主混在一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孩子嫉恶如仇,感恩图报,是个好孩子。不过看他张牙舞爪的这么生气,江宁还是忍不住调侃道:“难怪你会被发现了,哪有你这么丑的圣女?”

男孩嘟着嘴,憋红了脸,可现在有事相求,也不好说什么。

钟子秋道:“好了小朋友,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周哥哥救出来,你先回家去,千万莫要再乱跑了。”

二人身形一转便已消失在原地。

男孩看的直愣愣的,嘴巴张着半晌都合拢不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来真的遇到神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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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主包不住就住在莲花宫,要找这个地方很好找,随便一问就知道在什么地方。

来之前想过可能会很壮观,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壮观,这简直是皇帝级别的待遇!

整个楼阁由三层建立,四周被一圈红色的围墙所包裹着,看起来就像一朵盛放的红莲,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钟子秋道:“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怎么连官府也无所作为呢,难道魏广帝真的不管了吗?”

江宁道:“很简单,当地知县定是与这个包不住勾结在一起,互利互惠,消息封闭,传不出去。不然按照镇妖司和阴阳司的个性,不可能无动于衷。”

钟子秋点头道:“你说的对,席师弟身为司长不可能坐视不管,除非是他接收不到消息。”

江宁怪异的看他一眼,“席玉?”

钟子秋道:“难道师妹还不知道?自你离开天心门后席师弟便也受诏而回,如今已是镇妖司司长,这次我们本来打算见上一面,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件事。”

江宁沉默片刻,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麒麟印,原来小杂毛已经出来了。

她也不作多想,专心盯着门口的守卫,寻思着该找个什么办法才能进去。

钟子秋也担心这茬,不由道:“我们此次是去救人,无论如何要先把周悯救出来。”

说起周悯,想来就是刚才小孩嘴里的画师,钟子秋如此在意,莫非是相识?

江宁略有些八卦,下意识问了句:“师兄认识这个周悯么?”

钟子秋摇头:“我不认识,但此人是席师弟一直在找的人,如今既然知道在此处,我们断然不能坐视不管的。”

第九十五章:莲花宫 江宁道:“你对席玉倒是挺好的。”

钟子秋笑道:“人与人,真诚相待,付出真心,自会有回应,你别看席师弟不声不响,其实心思细腻,你与他相处时间短,自然不知道他的好,以前在山上他也帮过我不少,所以此次我也得帮他一个忙,他找这位画师到现在足足找了四年。”

他解释了一通,似乎是想说服江宁和他一起救人,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也摸不准江师妹现在的性子如何,这莲花宫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他闯入倒是容易,可如果要救人,还得需要有人配合才行。

好在江宁这会子本着做善事的心态,没有抗议什么,无非救个人而已,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积德行善的范畴内,能增长修为,也不过是顺手的事,那简直是划算的。

沉默片刻,钟子秋道:“此地设了结界,我们得低调行事,不能节外生枝。”

江宁点了点头,她确实也不想打草惊蛇。

正为难之际,便见六顶轿子被抬到了门口。

轿子统一用淡粉色丝绸装裹,负责看守的人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过后才准许放行。

江宁道:“有办法了。”

她捻了个隐身诀拉着钟子秋一道靠近最后一顶轿子,跟着被抬了起来。

几个轿夫也心生纳闷,是不是这些圣女最近油水太好了,这都快赶上二三百斤的老母猪了。

不过到底是圣女,他们也不敢得罪,硬着头皮,一摇一晃的抬进门。

六顶轿子不偏不倚被抬进正殿内。

隐身术不能维持太久,江宁没敢耽误,拉着钟子秋迅速躲进其中一个偏殿,等四下无人才停下了脚步,闭上眼感知周围的一切。

片刻之后江宁才睁开眼,拉着钟子秋朝正殿相反的方向奔去,没走多远,建筑物越发稀疏起来,到最后只剩下了一排高低错落的房子。

门口没有守卫,二人轻易钻了进去,地牢阴暗潮湿,还有鼠蚁钻来钻去。走进深处,经过十几个空着的牢房才来到尽头。

六七个看守的弟子喝着酒,推着牌九,桌上还摆了两大盘烧腊。他们神态放松,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有外人潜入。

钟子秋暗自腹诽,果真如小孩说的一样,这些人当真松懈的很,似乎并不担心有人闯入似的。不过这样一来也给了他们方便。

江宁道:“看来被抓过来的那些人没有关在此处,也不知道周悯还在不在。”

钟子秋道:“会不会因为要献血的缘故,所以转移了地方?”

江宁道:“那边还有两间牢房,过去看看。”

寻到第二间的时候总算看到一个人被铁链吊着,头发贴着脸,身上全是血渍,两条腿已经断了,其中一只脚腕上还带着被拉扯出来的血肉。

看到这一幕时,钟子秋的心脏猛地一抽搐,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等反应过来时,江宁已经潜入了牢中,只有被打开的铁锁在门把上摇晃。

他也赶紧提步走进去,看着眼前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人,他颤巍巍道:“难道他就是....周画师?”

从身上散发的味道来看,应该是周悯没错了。之前小妹带回来的神仙肉便是取自于周悯身上。说她瞥眼看向旁边跟着的一串绿油油的鬼魂,原来这就是神仙肉的真相。她撕下裙摆,蹲下身子裹住周悯身上的伤,不让皮肤组织暴露在外。

周悯察觉有人来了,颤了颤睫毛,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只能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里面发不出声。

钟子秋连忙道:“你别怕,我是天心门的弟子钟子秋,此次来是为了救你,我们会带你出去的。”

周悯无力的点了点头,眼眶已然湿润。简单处理了伤口,江宁起身道:“他这个样子没法行走了,师兄,得麻烦你背他。”

钟子秋道:“没问题的。”

江宁撕下裙摆裹住周画师受伤的地方,暂时止住血,不让皮肉组织暴露在外,随后才道:“钟师兄,他伤的严重,你得背他才行。”

钟子秋道:“没问题的。”

周画师张了张嘴,艰难开口:“我...我恐怕活不了了....我的血快要...流干了...你们不要管我,坛主很...很厉害,他能驱使...驱使尸将...”

驱使尸将?

这么一说江宁就豁然明白了,感情这些新鲜的尸体全部被收集起来炼制成尸将了。

具体怎么炼制她没有涉猎过不太清楚,但想想这种东西应该和炼丹差不多,不是每一颗都能成,尤其是要驱使可以用的尸将的话,其中过程就更加复杂了。

钟子秋把周画师背在背上,也不知这段日子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一个成年男性,可背起来却像是孩童的重量。

江宁推开牢门,在前面带路。钟子秋则小心翼翼的稳住身形,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但二人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几个看守的守卫。

江宁二话不说,掏出一个血珠,赤眼蜂自血珠内破开,身形不断放大,朝看守的教徒冲了过去。

赤眼蜂身形变大之后攻击力也增强了许多,两个回合下来,几个守卫全数倒下。它扑闪着翅膀飞回江宁身边,红色的眼睛逐渐恢复成褐色,身形振翅,不断发出嗡嗡的声音。

钟子秋微一愣,这可是妖族,没想到江师妹竟然这么厉害了,连妖族都能驱使。

他忍不住道:“这赤眼蜂可早就灭族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收纳了一只...”

江宁道:“我也是运气好与它结了契,从此便以我为主,侍奉在侧。”

钟子秋沉默片刻,这师妹的身世当真不简单,不似表面所见那样,也不知道她到底已经达到什么境界了。

他胡思乱想了片刻,也不敢耽误,走向出口。

二人前后来到外面,正好撞上一拨教徒,足足有九人之多,他们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时,纷纷祭出了手里的刀剑。

江宁先行踢出一脚,将一个正准备叫出声的厨子踢倒,盒子里的东西洒落一地,有牛刀、平刃以及一个彩螺而制的碗。

水生木,可保灵气不竭,为了周画师身上的肉果真是煞费苦心。

要是今日没有遇到那小孩,没有过来查探,恐怕这帮人连画师的骨头都不会放过。

简直恶劣!

江宁沉下了脸,其余举起手里的刀一拥而上。

“师妹小心!”

只见她冲入人群,手掌一扬,一道真气便化作一柄长刀,刀尖直接刺入五人的咽喉,鲜血从他们的口中涌出来,身体抽搐着,倒了一地。

余下一人惊恐万分,瞪着眼睛,“你...你到底是谁,居然敢擅闯莲花宫,要是我们坛主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放狠话,江宁一脸赞赏,但又觉得可惜,冷冷道:“若是平日里我倒也敬你是条汉子,不过你帮着那个狗屁坛主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那就留不得你了。”

青灯疯狂闪烁,提醒道:“你不能作恶。”

江宁道:“这不是作恶,我是在除恶!”

青灯沉吟片刻,“其实相比起来这些人确实该死。”

江宁笑了笑,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眼前的弟子,垂下的双手亦是紫气涌现,钟子秋左右环望一眼,立马道:“师妹,不要恋战,我们得先回去。”

她只好及时收了势,一脚踹飞刚才那个弟子,和钟子秋一道往外走,毕竟现在带着个伤员,不得不考虑多一些。

一路遇到几个零零散散的弟子,皆不是对手,临近门口的时候她直接祭出万古,带着钟子秋和周悯迅速飞回了八角村。

等莲花宫的人发现时,俩人已经飞远了。

只是刚到村口就感觉到一股异样。

一股压抑而又恐怖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村子中,甚至让人感觉到有些喘不过起来。

二人同时道:“出事了....”

第九十六章:愤怒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轰响,房屋的屋顶被掀掉了,一个身影从屋顶上坠落而下,摔落在地面之上,鲜血喷涌而出。

几个村民手里拿着柳条和砍刀,也是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

看着地上躺着的这摊尸体,他们仍是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定了定心神。

村长摇头叹息:“看来建庙之事迫在眉睫了。”

孙大力道:“不行,不能建庙,江姑娘和钟少侠已经去了镇上,等他们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其中一个村民把砍刀一扔,指着地上的疫鬼尸骨,“是,她教我们的法子确实有用,可现在呢,自从杀死一只疫鬼之后现在大白天都有疫鬼袭击,我们晚上可以不睡,白天总要打个盹吧,可现在怎么办,难道十二个时辰都要这么守着吗!”

其中一个村民道:“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要不还是再等等,也许会有别的进展呢。”

苏师姐静坐在一旁,也没说话,盯着这帮村民,他们正在热论的时候,便见两道身影先后从山边一闪而逝。

那两道身影为躲避身后人的追击,迅速朝村口跑去,却没想到刚好被江宁和钟子秋拦住。

江宁和钟子秋对视一眼,江宁冷笑一声道:“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着急忙慌的要去哪?”

二人穿着黑衣,皆有面罩蒙着脸,下意识后退一步,又看到紧追过来的苏师姐。

他们自知是逃不了了,于是立马跪了下来,“几位少侠饶命,我们是附近的村民...”

江宁道:“看你刚才跑的挺快,不像是普通村民该有的脚程。”

苏师姐道:“疫鬼死后,我看到这二人鬼鬼祟祟,所以追了过来,还好被你们拦住,不然就得让这两个家伙给逃了。”

江宁正奇怪疫鬼怎么白天也出来,但突然又想起小孩说了,他亲眼看到疫鬼是莲花教的教徒放出来的,那么现在这二位就有巨大嫌疑。

于是让苏师姐先将钟子秋带进村,先给周悯处理伤口,而她则将这俩家伙绑起来拖到村民跟前。

孙大力见她一回来,便立即凑了过来,正准备将大家商量的事儿说出来,却最先注意到她抓过来的两个黑衣人,被捆的像个螃蟹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江宁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冷看着这俩人,“是你们自己老实交代还是先打一顿再交代?”

围聚一起的村民有些摸不着头脑。

村长道:“江姑娘,这是做什么?”

江宁淡淡道:“这二人是莲花教的教徒,疫鬼就是他们放出来的,所以你们现在明白了吗,村里死人,疫鬼横生,全是这帮人搞出来的。”

“这....这.....”

众人闻言,心中震惊莫名,居然就是莲花教自己搞出来的,那这么说,什么神仙肉,什么建庙供奉都是为了什么?

村长脸色铁青的瞪着两个教徒,“你们这些畜生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做这种丧德的事情啊!”

两个教徒急忙辩解:“胡说,我告诉你们,就是因为你们不肯建庙,不肯供奉,所以才会有天道惩罚你们,我们莲花教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少在这里听这妖女胡说八道!”

江宁皱眉:“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嫌恶的站起身,伸手在其中一人胸前点了点,一个盒子就飞了出来,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裂痕,盒子里面已经空了,一只盒子装一只疫鬼,已经被放出来了,就是刚才村民们消灭的那只。

众人虽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可闻着味道和疫鬼身上散发出的腐尸味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江宁说的是真话,这里面当真是装疫鬼的东西,纵然不是,也脱不得干系!

村长怒道:“这两个畜生,把我们害的这么惨,我们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对,没错,居然还敢放出疫鬼,差一点我弟弟就被咬死了,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群情激愤,两个教徒眼见辩驳无果,很快认清形势,连忙道:“饶命啊,姑娘饶命啊,我...我们也是按吩咐行事啊,原本我们也是附近的村民,为了活命才不得已加入莲花教的啊,是坛主让我们这么做的,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村民产生恐慌,从而加入莲花教,成为信徒啊!”

现今一听他们说了实话,村民们的情绪就更加激动起来,雨点般的拳头不断砸了过去。

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狼狈至极。

打的差不多了,江宁才喊了停,这会子大家的怒气也消了片刻,恢复了些理智。

孙大力道:“这么打也不是办法,打死也是没用的,如今我们已经知道真相,知道莲花教的真面目,应该设法揭穿才是。”

江宁道:“大力说的没错,理应广而告之,莫让别人再被这个教派哄骗,如今更重要的是得通知镇妖司的人来处理。”

孙大力道:“那江姑娘不管此事了么?”

江宁道:“莲花教这件事和官府有牵连,自然是让朝廷的人来忙活更为妥当,我始终是个局外人,不方便有太多的牵扯。”

最要紧是现在内忧外患,确实不适宜继续处理这件事,谁知道背后还要牵扯到什么。

而且戮仙门现在不成气候,不该被搅和进来。

众人闻言,又露出一副忧愁的模样。

江宁看在眼里,也没多加理会,众生多苦,不是每件事都能管得过来的。

孙大力也理解,没多说什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教徒,道:“那这俩人该如何处置啊?”

江宁道:“看样子他们也未必能知道更详细的事,先关起来,我去看看周悯怎么样了。”

村长道:“说起这位受伤的朋友,我瞧着他伤势极重,是姑娘你们认识的人吗?”

江宁道:“不认识,但你们应该很熟悉,尤其是小妹。”

她黑沉沉的眼睛轻轻一瞥,落到了小妹身上,“你带回来的神仙肉就是出自于这位哥哥身上的。”

小妹闻言,脸色煞白,道:“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些能治病的肉全是里面那位哥哥身上的?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在吃人肉吗!”

江宁点了点头,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这简直太违反伦常了,人怎么能同类相食呢?

这个莲花教果真恐怖。

苏师姐端着盆子走出来,里面晃荡着血水,她沉着脸,低声道:“水还不够,伤口溃烂,还需要仔细清洗,还缺几味药材。”

村长道:“缺什么药材我来找,你们只管给那小伙子医治,止血的止痛的我都尽量找一找。”

苏师姐道:“那就麻烦村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要说还是这莲花教惹的祸...”

村长一路念念叨叨的,带着自己儿子去找药材,其余人也都想出一分力,各自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用的,都打算一并带过来。

钟子秋处理伤口很麻利又细致,看着江宁等人进来,多余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心情是沉重的。

对于一个人而言,少了身体任何一部分都会不习惯,周悯这两条腿可以说是已经废了。

另一只有些残存的血肉,挂在骨头上,但是已经腐烂,如果不及时剔除治疗,会恶化的更严重。

他看着周悯毫无血色的脸,第一次感觉到愤怒,极度的愤怒如波涛一样在心中翻涌着,黑色的瞳仁里充满了冷意。

苏师姐道:“钟师兄,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们在这里已经逗留许久,我们还要赶去苍梧山帮忙,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钟子秋道:“我知道,可是他现在这样我们即便启程,也始终放心不下。”

苏师姐为难道:“是这样,可我们已经答应过,要去苍梧山帮忙,凤族势微,耽误不得。”

所以这二人不是为了万古才下山的?

江宁莫名松了口气,问道:“你们去苍梧山做什么?”

苏师姐道:“赤血府的人频频骚扰,凤族被就凋零,不止我们,御灵宗的人也去了,总归是同气连枝,必要的时刻是要守望相助的。”

第九十七章:寻人 钟子秋默默叹了口气,为难的看了江宁一眼,道:“江师妹,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顾他一阵子,我知道你们宗门就在附近,如果能有个好的地方让他养伤,我想...也许还能捡回半条命来。”

江宁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她走到窗边,勾了勾手指头,赤眼蜂自袖中飞出,在她身边转了转,便飞走了。

钟子秋不自觉笑了笑,他果然没有看错,江师妹还是那个江师妹。

即便现在身为一方门主,仍然是那个面冷心热的江宁。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孙氏端着热汤走了进来,道:“天快黑了,趁着做了点晚饭,几位将就吃吧,我摊了几个面饼能够填肚子,尤其这床上这位,得吃东西,吃了东西才能活呀。”

这话说的倒也是实在的,听说烙了饼,江宁上前打开盖着的公鸡碗,果然有好几块巴掌大小的面饼。

孙氏万分留恋的看了一眼碗里的饼,收回目光,又挨个把汤碗摆了出来。

江宁分给她一个,道:“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孙氏道:“我吃过了,你们不嫌弃才好,赶紧趁热吃吧。哎,我看这位公子当真可怜,属实没想到这莲花教居然会作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

钟子秋没说话,起身从柜子里拿了床棉被垫在周悯身后,被这么一晃动,周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他恍惚的看了一眼窗户,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境,闻着汤饼的味道,动了动手指头,这才发现自己这不是做梦,只是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见他醒了,在场之人都笑了起来,至少醒过来了,那这命算是保住了,尤其孙氏,比任何人都要激动,紧赶着往外跑去通知大家伙。

钟子秋也拦不住,就随她去了。

周悯艰难开口道:“我好像见过你们...是今天在地牢救我的人么....”

江宁道:“有吃的,你要不要?”

她已经很大方的把自己的面饼分出来了。

钟子秋道:“他刚刚才醒,估计吃不得这些,不过有汤可以喝,是玉米面糊汤,你要不要吃一点,我扶你起来...”

周悯道:“要是能吃到金陵的阳春面就好了,一勺猪油,两勺酱油,最好再加几片卤肉...那就更好了。”

苏师姐道:“等你好起来会吃到的,你若是实在想吃面,我现在去问问有没有,给你煮一碗过来。”

“算了...不用麻烦了...”

周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看着似是想哭。

江宁安慰道:“你是画画的,腿没了还有手,可以继续作画,并不耽误。等我回去之后让我们武护法帮你制一个木轮车,可以代步,去哪里都方便。”

被她这么一安慰,周悯更想哭了。

苏师姐打算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问道:“你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钟子秋扶了扶额,如果有人要自尽,让这俩小姑娘去劝的话,可能人家不想寻死也得死了。

现在这个时候,周悯还没有平复过来,就让他想起往事,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吗?

钟子秋道:“等他吃点东西再说吧。”

周悯喝了口热汤,汤里面有几粒米,嚼碎了融化在口中,是米香的味道,这会子他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早些年家道中落,就靠画画为生,再到后来家宅房产被亲戚所占,只能带着父亲出来寄居破庙,风餐露宿。

于是他决定发奋图强,考个举人什么的,安安生生当个教书先生,至少也能糊口。

可最后连这点简单的愿望都达不到,所以人生的风波对他而言,也已经经历了大半。

如今断了腿,虽然觉得难受,但仔细想想,原本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指望,无非就是雪上加霜而已,反正也没人能比自己更倒霉了。

他又喝了口汤,顺着喉咙往下流,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他猛地咳嗽出来,扯的伤口生疼。

钟子秋递了张帕子给他,周悯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苦笑:“习惯了,这辈子从来没有顺堂过。”

江宁放下碗,看了一眼周悯的身后,跟着一串影子,数量还增多了,连带着八角村这十几个死去的亡灵也跟在身侧不远不近。

最开始在莲花宫看到周悯的时候,那些黑漆漆的影子靠的更近,现在大概是顾及江宁在这,还稍微保持了一些距离。

在周悯额头上方,印堂始终笼着一片黑气,隐隐还看到一个鬼影在里面晃荡。

江宁道:“如果你不想这么倒霉,也可以帮你化解,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周悯苦笑:“倒霉与否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对了,你们救我出来,可其余那些村民怎么办呢?他们也是无辜的。”

钟子秋道:“我们正在想该如何着手,里面有法阵,如果硬闯进去,只怕会得不偿失。”

周悯闻言,垂下了目光,也知此事难办,确实不好强加于人。

苏师姐道:“你还是说说到底怎么被包不住抓走的吧。”

周悯叹了口气,道:“可能是和我的画有关。”

江宁道:“你画活的人都是已经死去的人,而且他们只能维持生前一段时间,对么?”

周悯惊了惊,但很快平复,道:“这位姑娘所说不错,那些过于思念自己所爱之人的求画者会慕名而来,于是我便收取一些钱财帮他们作画,只是都是些故去的人,我当时隐隐觉得不安,但后来想想有了银子就能糊口,也无所谓鬼神之说了。”

江宁道:“看来你并不贪心,银子收的不多。”

周悯道:“我唯一的愿望是能考科举,作画什么的,对我来说是我心中之所爱,要用来敛财...已经是很对不起自己的初心了。”

也正因为周悯不贪心,才会活这么久。

江宁大概算是明白了,周悯这种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他祖上本就是老好人,有福荫庇护,只是到了他这一代,身子弱、招邪祟、笔有灵、吸阴气。

这里的弱不是身体素质强壮与否,而是他的命格原本就如此,所以极易招来鬼魂。

一般来说会被附身乃至亡灵跟随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逝去的亲人,因为思念和执念,大多在头七那一日回到家里,与家人告别。

第二种就属于外鬼跟随。

这个很好理解,若是一个人好酒,自会有酒鬼跟着,若是喜欢赌博,自会有赌鬼跟着。所以常常人不能自控的缘故,大多也是受此影响。

问题不大,驱逐了便是。

可周悯这种情况却是第三种。

他画画的时候气息外泄,逝去的亡灵借助他的活气短暂的活了过来,其原理和之前那具活尸一样。

不同的是这些人大多是因为亲人的思念和自己的执念为媒介,当完成这些夙愿后,周悯便能获取一些能量,支撑他的寿元。

大概包不住就是看中这一点,他源源不断的生气外泄,所以才利用起来的。

江宁闭了闭眼,道:“走吧,先把周悯送回我们戮仙门,接他的人已经来了。”

苏师姐和钟子秋略微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确实有人来了。

几个穿着黑衣灰袍的弟子赶了过来,还抬着一顶有雨帘的轿撵,为首的则是一个穿着红袍、红色短发的男子,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耐心的等在门口。

江宁打开了门,“他的腿不方便,你们先带他回去,我随后便到。”

红鬼应了一声,朝身后弟子招手,众人上前将周悯小心抬到轿撵上。

周悯略有些不安,钟子秋道:“不用担心,江师妹是戮仙门的门主,如今接你回去养伤,一来你能够安全无虞,二来也有个稳定居所,等我们完成苍梧山的任务后定会来看你。”

红鬼面无表情,招了招手,一行人踏着云雾,抬着轿撵先行了一步。

苏师姐目光暗暗,这些人昔日都是戮仙门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也都归于江宁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本事能让这些人甘愿臣服,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她认识的江宁呢?

她垂下了头,不由握紧了手里的剑。

钟子秋看周悯被接走,了却一桩心事之后又有一件心事浮出,他皱眉道:“我和苏师妹不日就要启程,但在走之前想把那些人救出来,可同时我又担心即便短暂的救出来,那以后可怎么办?”

江宁道:“我会让人通知镇妖司来处理的。”

钟子秋道:“还是江师妹本事,只一声令下,底下的人莫敢不从。”

师妹有个好前程,他是当真替师妹开心的。

江宁道:“还有一件事,麻烦苏师姐帮我找一下灵珑,现在还没回来,多半又迷路了。”

估计王守财没找到人,不然也不会这会子还回不来。灵珑向来有这个毛病,一条路,来来回回走十几遍才能勉强记住。

苏师姐点头道:“虽然你我现在境地不同,终归是有几分情谊在的,这只是一件小事,我当然可以帮忙,可万一将来你我必须刀剑相向,希望江师妹那时就不要念及旧情了。”

江宁低眼一垂,没有接话,只道:“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忙活这么两日,怎么也要收点利息,晚上在神尊庙集合。”

第九十八章:利息(1) 经过这段时间休整,戮仙门也逐渐恢复以往的景象,武杭秋自然也格外的放松,江宁不在山上这两天,他过的那叫一个潇洒。

骨女不管事,红鬼和陈元在山下卖箩筐,灵珑也不在,整个戮仙门几乎就是他说了算。

他笑吟吟的看着怀里的美人儿,不自觉哼起了小调,声音嘹亮,彻响大殿。

怀里的美人黑着脸,却还要赔着笑意,心里暗暗道,人家唱歌要钱,这武护法唱歌简直是要了老命!这年头做风尘女子也不容易啊。

她默默叹了口气,又递了杯酒过去,试图堵住武杭秋的嘴。

武杭秋丝毫不觉美人已经不满了,仰头喝下一口酒,喝的差不多了,才摇摇晃晃起身,拿起墙上挂着的刀舞了起来。

门外走进一个弟子,身后还跟了两个妇人,恭恭敬敬道:“护法,衣服已经做好了,您试试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的话再改改。”

武杭秋用刀尖挑起衣袍,他对这些衣服什么的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反正摸着顺滑,看着昂贵,那就是他喜欢的。

眼前这件金黄色的袍子,也正合他的心意。

那弟子道:“护法英俊威武,这衣服一上身,简直比皇帝还要贵气逼人,整个一龙气护体啊!”

武杭秋哈哈大笑:“说什么狗话,搞得你好像见过皇帝老儿似的,当皇帝有什么好,还不是凡夫俗子一个,老子才不稀罕!”

“嘿嘿,是是,护法说的是,那皇帝哪及得上您啊,您要人才有人才,要能力有能力,修为又高,要不是自先门主故去以后,您被关了三年,算上今年便是第四年...您早就该突破大乘了,哪还用的着受那小黄毛丫头的气!”

一说起这事儿武杭秋就郁闷,也没了试衣服的心情,转身坐到椅子上,皱眉道:“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在山下鼓捣些什么。”

“说起这事儿属下是知道的,听说今儿个红鬼接到门主消息,去山下接了个人回来,这会子在碧波殿的偏殿住着呢。”

武杭秋皱眉:“这又是从哪弄来的人,怎么这两日找这个死丫头的人还挺多啊?”

说起这事儿,那弟子略有些心虚,道:“说起来关在杂物房那位姑娘...看着似乎是和门主认识的,咱就这么给关起来,不太好吧?”

武杭秋不以为然:“什么好不好的,那黄毛丫头不是讲究规矩吗,这小妮子擅闯我们戮仙门坏了规矩,把她关起来饿两顿能出什么事儿?”

弟子悻悻然一笑,暗道您倒是不怕,可回头要是让门主知道的,遭殃的不还是自己吗。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关起来是可以关起来,但饭还是要送的,于是忽悠完武杭秋之后他便紧赶着去安排了饭菜给那姑娘送过去。

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杂物房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呼喊声,要说这姑娘当真太吵了。

要不是此地设了结界,外面听不到动静,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他拎着食盒徘徊了许久,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那姑娘挣扎着起身,怒道:“你赶快放了我,是江宁让你们把我关起来的吗?那个死丫头,背叛我们天心门在先,现在居然还要把我关起来,有本事放我出去!”

“我说姑娘你省省力气吧,门主还没回来呢,护法说了,你坏了规矩就得先关起来。”他打开盖子,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摆了出来,“你先凑合着吃,我们门主忙完了自然晓得如何安置您。”

“你....你这些酸菜萝卜什么的,是给人吃的吗?我警告你,你最好赶紧通知你们门主,就说天心门...不对,就直接报我名字,记住了,我叫姚瑶,是你们门主的师姐,当真有急事找她!”

“哦,行行行,我这就说这就说。”

弟子敷衍了两句,快步走出了杂物房,逃也似的提着盒子离开。

他可不想再和这个疯丫头纠缠,怎料刚一出来就撞上了江宁,幸亏他及时刹住了脚步,这才没有正面遇上。

江宁有所察觉的回望了一番,只见那道影子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她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奔雷殿,门口守着的弟子急忙跪下行礼,故意说的很大声,似乎是在对立面的人报信。

武杭秋这会子正上头,拿着刀,脚步虚浮的在殿中挥舞来去,他身形如鬼魅,快速朝殿门口刺过去,划过空气间,带着呼啸。

江宁眼神一寒,手腕轻微颤抖,一股紫气弥漫开来,只听铮的一声,武杭秋被击的连连倒退。

这时他已经恢复了神智,再次抬头看去时,江宁已翘着二郎腿坐在属于他的宝座上。

江宁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到衣服上,笑道:“武叔叔这衣服做的真好看。”

武杭秋不以为然,道:“少在那阴阳怪气的,要不是老子被关了将近四年,你这小屁孩哪里会是我对手?我做新衣服怎么了,你可别忘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他手腕一翻,把刀装进墙上挂着的刀鞘里,挑眉道:“怎么,难道你已经赚到银子了?”

江宁道:“别激动,我不追究你做衣服的事,每个人都该有梦想,我不会鄙视你的。今天回来是想借你一样东西,我记得你有个机械木鸟做的特别好,借我一用。”

武杭秋道:“机械木鸟?你拿来做什么?”

江宁道:“自有用处,另外周悯的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他双腿断了行走不便,麻烦武叔叔帮他准备个四轮车,最好多点机关装置,能在危难时刻保命用的。”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武杭秋神情一凛,道:“你..你这是在命令我?”

江宁歪了歪头,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他,随即露齿一笑,白皙的脸上忽然露出这么个笑容,莫名觉得渗人。

武杭秋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不以为意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这黄毛丫头怎么什么闲事都管,干脆开宗立派得了。”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开宗立派只是第二步,第一步是得有金银资源的来源,有了稳定的资源才能广收天下学子。”

武杭秋惊愣,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往外走,再一眨眼就已经消失在了大殿上。

疯了,这丫头简直是疯了,他可从没听说过魔宗还要开宗立派,广收学子的。

这些徒弟门徒自古不都是抢来的吗,不都是因为他们走投无路这才收留的吗,现在要正经收徒算怎么回事!

他扶了扶额,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先门主,您要是有灵就管管这个死丫头,这传出去简直就是煞了我们戮仙门的威风啊!”

可冷静下来想想,如果真的发展下去,到时候就是成千上万的门人,岂非可以开创自己的国度?那岂非可以成为魔界至尊!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一通,江宁早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踩着万古一路来到合和镇,街上行人无几,钟子秋和苏师姐二人早早就到了。

约定的地点是在神尊庙,不过钟子秋好奇,先去莲花宫转了一圈,发现莲花宫附近的巡逻弟子增加了一倍。

估摸着是因为周悯被劫走的缘故,惊动了包不住,所以才派这么多人守着。

钟子秋冷笑:“倒是个贪生怕死的,既然敢做这么多事,居然还怕人偷袭。”

苏师姐道:“也不知道江师妹说的利息是什么利息,都这个时候了,还没看到她人,会不会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钟子秋道:“她不是个莽撞的,应该快了吧。”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庙宇内有情况,二人互看一眼,小心靠近。

借助朦胧夜光,看到江宁已经站在了神尊的头顶上,手里托着一只木鸟。

苏师姐道:“原来你早就来了。”

江宁道:“说了要收点利息,这莲花神尊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反正是个坏的,不如砸了吧。”

第九十九章:利息(2) 苏师姐愕然,但随之一笑:“那可要速战速决,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和钟师兄也看到好几座庙,得把这股邪火给灭了才行。”

钟子秋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少女便各自祭出主武器,噼里啪啦一顿爆拆,莲花神尊的金身已经慢慢脱落,站在神像下的钟子秋也吃了一嘴的灰。

他抹去脸上的灰尘,加入了战局。

一夜之间,合和镇内外村子,但凡建立的庙宇尽数被砸毁,镇上的百姓很快聚到了一起,大家各自交流下才知,不只是神像被毁,连莲花教也跟着遭了秧。

大家被疫鬼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深怕是自己不够虔诚所以才引来灾难的。

看着这些残砖碎瓦,百姓们心里也发憷。

此事惊动了官府,知县立马就赶了过来,许是昨夜通宵大战的缘故,他眼圈下挂着两团乌青,看着就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所有人自主让开一条道,知县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没想到会被砸的这么碎。

要说是哪个百姓怀恨在心搞得鬼的话,大半夜的这么安静,怎么也该有动静,可偏偏昨夜什么都没听到。

“大人,这会不会是神尊发怒了啊?”

“太可怕了,短短一夜之间,我们村里的庙全都毁了...”

“建庙之后倒是没有疫鬼出现了,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嘛,这可怎么办呀...万一疫鬼又回来了怎么办,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

知县听的脑瓜子疼,也只得先安抚好群众的情绪,随后才道:“这可能是个意外...”

“意外?”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她抱着手,一脸看好戏的望着知县,道:“大人,一尊神像被毁可能是意外,但现下是七八个村子的神像都被毁了,而且还悄无声息,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啊,还当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么大一尊神像倒了下来,怎么也该是地动山摇啊!”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坛主没有来?”

小乞丐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那说不准就是莲花教自导自演呗!”

“啊?自导自演是什么意思?”

知县的目光落到小乞丐身上,不悦道:“哪来的小乞丐,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滚。”

小乞丐倒也不怕他,反而道:“大人您这么生气干嘛,难道还真被我说中了?说起来也奇怪,之前疫鬼横生,说我们没有建庙,没有供奉,所以神尊不保佑我们,现在我们勒紧裤腰带为神尊建庙,日夜供奉着,够诚心了吧?结果呢,一夜之间,全没了,这会子又是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哪还有钱,这当真把我们当牲畜啊!”

此话一出,果然引起反响,周围的百姓立马就炸了起来。

“没错,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是莲花教自己的人悄悄做的,所以我们才什么都听不到!”

“搞了半天这是把我们当猴耍啊!”

“这是哪门子的神尊,现在又要我们重新建庙,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嘛!”

孙大力见时机差不多,瞥了眼房顶处的位置,忽然大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一只巴掌大小的机械木鸟自远处飞来,里面传出一阵声音,不断在上空回荡起来盘旋。

“疫鬼现,百姓绝,莲花教,坏神仙!”

“疫鬼现,百姓绝,莲花教,坏神仙!”

知县冷汗涔涔,赶紧让人把木鸟拿下来,一群捕快搭了云梯上屋顶,还没摸到木鸟的身体,那小东西居然就活过来,朝着别处飞走了。

小乞丐吆喝道:“刚才这鸟说什么莲花教坏神仙,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看,它往那边飞走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纷纷四散开来,朝木鸟的方向奔了过去,一群人黑压压的跟着,却没想到木鸟居然飞到了莲花宫的上空。

人来的差不多后,便看见一张张宣纸自空中落下,落的到处都是,围拢的人群也立马去捡,有些人不识字,便看向那些识字的人,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这上面写的是对付疫鬼的方法....”

“而且这上面还说了,怎么正确处理染上疫病的尸体,根本就不需要建庙...”

“原来建庙真的是一场骗局!”

“这莲花教太可恨了,今日就砸了这莲花宫!”

闹的最厉害的,就是八角村出来的人,孙大力、王守财等人带了个头。

其余跟着附和要砸了莲花宫的,则是戮仙门的人,都穿着普通村民的着装,也看不出个好赖,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也秉着门主吩咐过的心态,各种挑事闹事。

知县完全招架不住,让人准备好马车后又立即让教徒们进去通知。

现场完全失控。

小乞丐站在人群后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体内青灯在闪烁,光芒是越发明亮了,几乎能将整个丹田照的通透。

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道:“既然坛主不肯出来,我们就亲自进去!”

“对,亲自进去,倒是要看一看这莲花教到底黑心到什么程度!”

“我听说最近小孩失踪的事儿就是和坛主有关,是要把人活生生炼成丹药呢!”

“这太残忍了,太血腥了,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走,我们进去把孩子们都救出来!”

于是分为三拨人,一拨人和教徒捕快们做斗争,这些教徒和捕快都有武艺在身,可面对这帮撒泼的百姓,又不能动真格了,万一处理不好,莲花教没了,传入朝廷耳朵,乌纱帽也不保了。

第二拨人就直接直接往里冲,打算去救人。

第三拨人就留在外面,混淆视听,造成混乱。

一些个百姓随手捡起石块砖头的朝房檐屋顶砸了过去,噼里啪啦,现场乱作一团。

王守财走在最前面,带着一帮人闯入了内殿。

教徒们见势不好,一边阻挡,而另一边则迅速闯入包不住的炼丹房中。

“出事了,坛主,外面的百姓吵了起来!”

“是啊是啊,已经冲进来了,坛主,这可怎么办啊...”

面对突然的打扰,包不住心情自是不好的,沉着脸道:“不过一些愚民而已,用的着这么大惊小怪么,汪知县呢?”

教徒道:“没瞧着人,是他让我们来通知您的,说是有人搅局,疫鬼事情败露,坛主您快想想办法!”

有人搅局?

包不住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就认清了形势,现在重要的不是在乎谁搅局的问题,而是得先处理这件事,不然传扬出去,就没办法施展下一步计划了。

他双眼一转,阴沉沉的目光落到笼子里的那些人身上。

十几个笼子里各自关着小孩和大人,也是有男有女的,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都是五行属木的。

包不住微缩着瞳孔,听着脚步声逼近,抓起两道符纸,双手交叉,捏了个道印,默念几句口诀,笼子里的人立即变成了各类双头怪物。

等外面那波人冲进来的时候,便刚好看到一只双头怪物冲出牢笼,朝着大门冲了过来。

王守财当即傻眼,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其余百姓也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僵愣在原地,他们见识过疫鬼,长手长脚长满骨刺,但唯独没见过这种妖物,吓得都忘记了叫救命。

包不住穿着一身道袍,一甩手中帝尺剑,朝双头怪击了过去,双头怪虽然厉害,但是面对这么一件法器还是被轻易击碎,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化作一团雾气!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是不是眼花了....”

众人揉了揉眼睛,包不住则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力道:“让诸位受惊了,我莲花教既在此立教,自然要护佑诸位安全,这些怪物已经被贫道除去,疫鬼也就跟着消散,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这下可以完全放心了。”

就连孙大力也呆住了,他一手扶着王守财,道:“所以是这些双头怪物搞得鬼?是它们把疫鬼招惹来的?”

包不住一派高人模样,道:“正是如此,所以本坛主才会闭关,为的就是潜心修炼,找出对付它们的办法,可不料这些怪物的亲信竟挑起这么大的事端,害得你们误会和担忧,实在不应该呐。”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但又有人发问,道:“那神像的事...”

包不住道:“神像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昨夜有人潜入,故意毁坏神像,就是看了我们莲花教眼红故意捣乱,早就已经被我抓到了。”

他朝着其余两个教徒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架着一群人上前,身上全用铁锁链捆住,这些人红眉毛绿眼睛的,看着很是可怕。

包不住道:“我们莲花教像来以慈悲为怀,除魔卫道本就是自身职责所在,再加上这么多信徒,我如何能坐视不理?所以在事发之前本坛主就已经将这些人抓住,为的就是逼问出幕后之人所在,而这幕后的人....”

他双眼转了转,决定把锅甩出去,于是嘿嘿一笑:“说起来各位可能不熟,但这确实是真的,作孽的人正是四年前突然没落于江湖的十大魔宗之一的戮仙门!”

“戮仙门?”

“你是说戮仙门又活过来了?”

包不住冷笑:“不止如此,据我所知红鬼和骨女动静尤为大,这二人可是戮仙门的毒瘤,此次的事多半也是他们搞出来的。”

在场之人心生怕意,关于戮仙门的事,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据说老鼠路过雁荡山也得脱层皮,更别说普通凡人了。

包不住眼见自己这番话哄住了众人,随即又道:“不过你们放心,我莲花教除魔卫道,必然是当仁不让,如今疫鬼已除,双头怪已灭,大家可以安心的过日子了,至于神像,大家也不必担心,本坛主会派人加以修缮,绝不征纳你们一分一毫。”

第一百章:上位 合和镇外,江宁正与师兄师姐道别,属实没想到,好端端的戮仙门,这会子竟成了某人嘴里的邪魔外道。

钟子秋道:“如今莲花教的事情解决,我们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江宁道:“嗯,至于周悯你们便放心吧,我戮仙门还养得起。”

苏师姐道:“你既已成门主,那就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带着门人向善,我不希望将来除恶的时候会看到你们也在名单内。”

江宁拍了拍手里的灰,道:“我们戮仙门本来也不是滥杀无辜,只是凭本心做事而已,好了,山长水远,师兄、师姐,务必保重。”

二人微微一笑,原本苏师姐还想执着于一个解释,可经过昨夜那遭,她发现其实自己并不需要什么解释,光凭师妹这心性,就什么都明朗了。二人御空而去,散发着点点流光,很快不见了踪影。

江宁对姗姗来迟的众人道:“陈元那边怎么样了?”

红鬼道:“一切都在计划中,这时候应该已经往山门赶了。”

江宁道:“嗯,我们也确实该回去了,要是再耽搁一些,还不知道那武杭秋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群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活动,只是说两句话,帮忙带个头,倒也挺有意思的,一路上还兴奋有余,总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帮忙戳开了莲花教的假面目。

回到山门的时候,门中上下早已经聚在了噬魂殿。

灵珑等人早就已经到齐,连周悯这个局外人今日也跟着出来。

他原本是不想见人的,不过打听到今日对江宁至关重要,哪怕自己帮不上忙,也想出来看看,万一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哪怕是帮江宁说句话也是好的。

武杭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直盯着台阶上的那把鎏金椅子。他今日还特意穿了新做的衣裳,衬的整个人更加意气风发,显得十分威武。

“都这个时候了,咱这门主难道还没回来?”

“约的就是今日,先前说什么下山做好事,那现在善事应该也做完了,可迟迟不见人影,该不会是知道自己赚不到银子,所以灰溜溜的跑了吧。”

说这些话的,都是封雪峻带回来那些人。

封雪峻微微一笑:“小姑娘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也只有灵珑姐才会真的将我们戮仙门的命运交给一个小姑娘,说起来她的胆识和见识,哪里及得上我等?”

灵珑皮笑肉不笑道:“说起对感情之事,恐怕谁都比不上处处留情的情魔,见识自是不及你。”

封雪峻道:“多情总被无情误,灵珑姐不识情滋味,自然不懂其中美妙。我知道你今日是想帮江宁说话,可都这个时候了,你瞧见没,太阳都升到正空了,甚至香烛都已经燃尽了,她却还没有出现,我们也该给她留两分面子。”

武杭秋道:“没错,之前信誓旦旦说能改变我们现状,能赚些快钱,我早就说了,不偷不抢不杀不夺压根没戏,现在她自己识相偷偷跑了,我们也不必戳穿,反正她也是先门主的徒弟,将来混不下去,还是可以收留的。”

“武叔叔这是要收留谁啊?”江宁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红鬼和一帮刚才下山帮忙的弟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自光影里走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气势,当她黑沉沉的目光落到武杭秋等人身边时,不自觉就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封雪峻沉吟片刻,道:“门主可算是忙完差事回来,方才还以为您知道自己完不成赌约,所以先行落跑,看来是我们误会了。”

武杭秋看她两手空空,冷笑:“怎么,你赚的银子是化成银票了?”

灵珑刚要帮她说话,却听江宁冷笑一声,“急什么,这不就来了?”

众人闻言,皆是心生疑惑,只好朝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偏殿处有几个人挑着箩筐走出来,为首的正是这几日都在山下鬼混的陈元。

他恭恭敬敬朝江宁作揖,随即道:“属下已经按照门主吩咐下山赚银子,如今也不负所托,顺利完成了任务。”

武杭秋抽了抽嘴角,撞了下身边的人,“老封,你说这小子该不会真的靠着卖那十几个箩筐赚了银子吧?”

封雪峻道:“又不是银子编的,平日里二三十文钱,就算翻几倍,也不过才几两银子,我觉得应该不可能。”

武杭秋心想也是,就靠这玩意儿能赚银子,那修仙做什么,都去编箩筐卖,直接去五盟高价买来一些灵石仙丹的不是更直接。

他笃定这小娘们准是装神弄鬼,等着看好戏,于是朝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手下立马道:“门主,我们当然不敢质疑您的决定,可至少也得让我们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才是啊。”

陈元抢先道:“你急什么,这就让你看。”

他一挥手,余下的弟子便上前掀开了遮住箩筐的黑布,那弟子笨手笨脚,绊住了绳子,撞翻了箩筐,顿时只听到哗啦一声,大堆银子滚滚而出,砸的整座大殿嗡嗡作响。

武杭秋和封雪峻等人瞪圆了眼看着,这里总共有四个箩筐,那岂不是四个箩筐里都装满了银子?

江宁脸上无风无波,只有黑沉沉的眼里流露出点点笑意,道:“武杭秋,你我的十日之约,如今也已落下帷幕,我赢了,从今以后这个位子就由我来坐,你可服气?”

武杭秋咬牙道:“就算你赢了,但你以为门主这个位子就很好坐吗?就这些银子...坐吃山空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花销光,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江宁道:“这些银子本就只是解了燃眉之急,我真正要做的当然不止这些,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但现在是我赢了,说话要算话,从今以后我便是戮仙门第三代门主。”

众人还未从惊叹中回过神来,倒是陈元先反应了过来,大声道:“门主威武,门主担任此位那是当仁不让!”

随之而来,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乌压压一群人跪满了整个大殿。

灵珑掩不住欣喜,也走下台阶跪在了人群之中。

武杭秋沉着脸没说话,整个人都被黑气笼罩着,他倒也不是非要当门主,只是不想两位门主的心血都被毁了,所以才非要上位的,可如今看着这小姑娘确实也有两分本事,那便且行且看。

封雪峻眼睛转了转,随即道:“门主如今既达成了赌约,我等确实无话可说,但愿我们戮仙门将来在门主的带领下会日益昌盛。不过还有一事属下觉得有些好奇,您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五天内就赚到这么些银子?当真不偷不抢,不争不夺,属下实在好奇的紧。”

“要说也不难,无非是博噱头而已,每个人的通病是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好奇心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坐在角落的周悯道:“大概是好奇心。”

江宁点头:“没错,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和猎奇心,就好比封护法你如今这般好奇,倘若我开出别的条件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封雪峻道:“若是平日里当然不愿,可如今属下是真的好奇,只要不是做过分的事,属下还是愿意的。”

江宁道:“所以我就是利用好奇心这一点,其实也简单,就是所谓的关扑买卖,想必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活动,就不予赘述了。”

若是一件衣裳、一斤羊肉乃至古董花瓶,都需高价购得,也就是它本身的原价,这种买卖,公平公正。

如果用自己的运气好坏来赌一赌,仅仅二三十文钱就可以获得一次摇奖的机会,若是赢了,商品可以拿走,若是输了,这钱自然就归于卖家。

这种摇奖的活动并不稀罕,甚至很常见,也恰恰是因为常见才会有市场。

封雪峻皱眉道:“既是如此,又如何有市场?金陵城应该很多这样类似的店家推出活动,要在诸多店铺里脱颖而出,我觉得很难。”

江宁道:“谁说我一定就是在金陵设立关扑?周遭城镇乡镇都可以,只需花二十文就能摇奖一次,哪怕是你走在街上若是碰见了,恐怕也会停下来试一试。”

这点倒是不假,一二十文钱能做什么?可若当真有那个运气,得到的就是价值更高的宝贝。

陈元道:“我们那些小玩意儿都是孩童们喜欢的,稍有余钱的大人都不会因为这一二十文钱让孩子因为玩不成游戏而失落。再有便是,等到时机成熟,我们会把摊位和营生转给别人,只收取一定的银两,这几日很是时兴,生意也很好,所以别小看这二三十文钱,这样累积下来我们足足赚取一千二百两银子。”

封雪峻道:“可是这有四个箩筐,少说也有三千两,那余下的钱如何得来?”

陈元道:“这就更简单了,我们赚到第一笔钱后就及时收手,因为这时候很多商家争相效仿,我们的利润可以说很低,于是我们结清成本之后又迅速起了炉灶,换汤不换药的再来一遍。”

为了更正式,以每日多少银钱的方式盘了间店铺,而这介绍人正是卖杂货的那个老板,他看着眼红,于是也投资一部分进来,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大肆宣扬这种新鲜玩法,所以到正式开幕那一日,门口已经聚满了人。

之所以换汤不换药,和摇奖的方式大同小异。

唯一不同的就是必须在桌上整齐摆放好规定数量的盒子,先将盒子里的金银珠宝等物件展示给众人看,有些盒子有实物,有些是空的,待众人看清后,拉上围布,彩人迅速将盒子交换位置,开始投注,获得头奖的人不仅可以得到盒子里的珍宝,还有能获得规定的银两。

要节约成本,当然不可能让别人随便抽中,但如果长此以往就会丧失兴趣,所以这个时候需要安排自己人前去蒙猜,一些猜中银两,一些获得珍宝,更加引起大家的赌徒心理,所以短短两日,又赚了将近两千两银子。

群众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一个镇少说也几千人,更别说一个大城,所以这五天的时间里东奔西走,也属实累人,好在收获颇丰。

武杭秋听完整个人都傻了,要是这法子是小丫头想出来的,那可真是太不得了了,明明就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可到了她这里,却是玩出了新花样。

他顿觉脸上发热,看江宁的目光也变得不同,封雪峻倒也没说什么,满足好奇心之后,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江宁道:“所以整个事情也就是如此简单,这银子是解燃眉之急的,但还得找到真正长期有效的盈利方式,我准备将雁荡山开垦出来,但大家也知道需要沧海明珠润泽大地,因此我打算等过段时日就去西海。”

灵珑道:“西海路途遥远,而去沧海明珠又是西海王宫的镇山之宝,未必好拿,门主可有了法子?”

江宁道:“还欠缺一个时机,此事还需暂缓,大家这些天也都辛苦了,今夜定是要好好犒劳一番,至于登位大典,以节俭为前提,无需铺张,今日就算是了。”

灵珑道:“这样也太憋屈了些...”

“是啊门主,好歹也该有个正式的...”

“没想到门主竟这样为我们前途着想,实在让人感动...”

“那今后一切就都仰仗门主了!”

江宁道:“好了,都散了吧,晚上吃顿好的好好放松一下,从明日起所有弟子要进行操练,具体事宜我会让灵珑通知大家。”

众人散去,武杭秋也转身离开,江宁却忽然喊住了他,武杭秋沉着脸,他就知道这死丫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干巴巴开口道:“门主还有何事吩咐?”

江宁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武叔叔的清心诀抄完了吗?”

“.....”武杭秋皱眉,才刚刚写完十遍,还早着呢。

见他不语,江宁又道:“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每日一遍修身养性也不是不可以,四轮椅做好了么?”

武杭秋道:“那当然做好了,也不看看是谁做的,不过你说那些机关什么的恐怕还要再弄一弄,要是方便的话这会子试试也不是不行。”

他一脸嫌弃的看向周悯,也不知从哪捡来的野人,要求还挺多。

江宁闭了闭眼,让他将四轮车抬出来,这就让周悯去试试。

车子好不好还得周悯说了才算,这样也好有所改动什么的。

武杭秋咬了咬牙,这臭丫头是完全把自己当下人使唤了,他气急,瞥眼看了眼门口的弟子,“愣着做什么,门主说话听不见?赶紧去搬!”

灵珑忍不住轻笑出声,道:“你这次可是把他气的不轻。”

江宁饿的瘫坐在椅子上,道:“他确实该养养性子了,说起来旁人不及你细心,照顾伤员这种事还得麻烦灵珑姐姐你。”

灵珑道:“这是哪里话,既是你安排的,也就无所谓麻烦不麻烦,我会好好照顾周公子的,何况他画的一手好画,我甚是喜欢。”

周悯眼眶一红,道:“多谢门主厚爱,小生实在无以为报...”

江宁道:“举手之劳而已,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好好养伤,缺什么短什么再与灵珑说了便是。”

灵珑道:“那我先让骨女给你准备点吃的。”

江宁一脸欣慰,只差没蹦出那句知我者莫若灵珑了。

骨女动作也很快,端来了一堆吃的过来,她囫囵吃了两口就跑床上睡觉。

这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小黑和小花跑上来在她脚边蹭了蹭,江宁这才勉强睁开眼,窗外夜色朦胧,屋内灯火通明。

大约是听到屋内有动静,骨女沉着脸走了进来,“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入席。”

江宁道:“我这一觉睡得够久的,他们等多久了?”

骨女道:“大约半个时辰,那属下现在去传膳。”

所有人都坐在长桌边,巴巴的等着,只见门主出来,这才又齐刷刷的站起来,女眷们挨个倒了酒水,肉和菜紧跟着也端了上来。

看着这酒,武杭秋已经按捺不住了,但又怕像上次一样,所以悄悄看了一眼江宁所在的方向,还好这丫头没盯上自己,看来今夜是有酒可以喝了。

江宁道:“今天不用讲究,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动手就是。”

“还是门主豪气!”

“门主瞧着是个小姑娘,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还善待我们...您放心,今后我等必定以您马首是瞻!”

江宁笑了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陈元背着手站在她身边,时时注意动态。底下这些弟子都是洒脱粗鲁惯的,也顾不得那些规矩礼仪,心生感激,也就一碗一碗接着敬门主。

她本也贪杯,来者不拒,连喝了好几碗才解了馋。

陈元蹙眉,低声提醒道:“门主,您不能喝多了。”

“陈公子,就算你是门主带回来的人那也只是个下人而已,又何必在这里叽叽歪歪的,我们和门主喝酒,管你什么事。”

在一众人的吹捧之下,江宁实在有些受不住,晕了过去,手臂垂了下来,在半空中晃晃荡荡。陈元叹了口气,让大家先喝,他则带着江宁先下去休息。

门主一走,余下的人也没喝多久便各自散去。

灵珑正在盘算银钱该如何安置,却听说门主喝醉,急忙赶了过来,却是扑了个空,只看到一些弟子席地而坐,仰天而睡,毫无规矩。

她皱着眉,安排几个尚算清醒的人把这些人拖下去,转而又问:“对了,周公子出来吃饭了么?”

“周公子...弟子好像未曾瞧见...”

灵珑挥一挥手:“我知道了,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戮仙门既要整顿,就不能如此散漫。”

“弟子们知道了,那灵护法慢走。”

灵珑转身来到碧波殿附近,深夜,四周安静的连虫子的叫声都听不见,却见两道身影鬼鬼祟祟蹿进石洞后面。

只听那人道:“你说这事儿怎么和门主说啊?”

第一百零二章:欺瞒 “我觉得还是照实说吧,万一....万一门主回头自己发现了那可不得了。”

“就那姑娘瞧着泼辣劲劲的,我是有点犯怵,而且武护法那边也不好交代啊...这可怎么弄?”

“武护法再厉害那也成过去式了,现在的门主是江宁,就只能听她的,我觉得要不就趁今晚上去说清楚,我看那姑娘满是不对劲的,万一真出什么事儿我们可担不得责任啊。”

二人似是已经敲定,灵珑也听了个大概,立即上前:“你们刚才说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灵护法...”

“灵护法您怎么在这...”

灵珑道:“我是问你们,刚才嘴里说的姑娘是何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门主没有说的?”

二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灵护法息怒,弟子们没有什么瞒着,只是前几日有个姑娘上山来,自称是江门主的朋友,但是她脾气不好,惹怒了武护法,所以给关起来,弟子一直觉得这事儿不妥,所以吃饭的时候有特别留意,可就在刚才....弟子发现她好像没气了。”

“人关在什么地方了?”

是宁宁的朋友,还找上山来,可见是有什么要紧事。

“在...在杂物房,除此之外弟子们真的没有事情再欺瞒了!”

灵珑道:“二十鞭,自己去律堂领罚。”

“是,是,多谢灵护法开恩...”二人逃也似的跑了。

灵珑也没耽搁,提步就往碧波殿行去,夜色寂静,一点点声音都能听到,殿中灯火通明,远远便瞧见陈元端着醒酒汤进入房内。

她微愣片刻,如今宁宁本就疲乏,还受了伤,又喝醉了酒,只怕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使她烦忧,不如自己先去看看再作定夺。

于是又悄悄退出院子,却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响动,一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脚下铺就的是鹅卵石,只听得那声音,就知道摔得不轻。

周悯眼眶微红,使出全力慢慢挪动身子,可不管他如何使劲,脚下麻木,拖拽不多,废了好大的劲儿,连汗水都出来了,才勉强爬到四轮车旁。

灵珑叹了口气,缓步上前,周悯也察觉动静,把头埋了起来。

“这么晚还没睡,你受伤了啊?”灵珑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周悯道:“我...我睡不着,所以想出来试试...再练习一下...”

这四轮车好是好,只是以前用两只脚走路惯了的,一下子突然没了就很不适应,更别说以后行走来去要全靠这么一个小木车,所以他想多加练习,也总好过事事麻烦别人的好。

灵珑将他扶坐起来,周悯垂着头,“给你添麻烦了...灵珑姑娘。”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不好受也得学着去面对。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就知道有一种法子可以让双腿再长出来,但是要调配药材和药引则需要时间。”

周悯闻言,眼睛亮了亮,随即脸上露出笑意,燃起了一抹希望。灵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不过你膝盖受了伤,还是得好好处理的,在没有寻到那种药材之前,我们总得先凑合用着吧?”

“想不到灵珑姑娘倒也风趣。”

“你总算笑了。”灵珑推着车往前走,道:“其实我也有烦恼,最近写话本毫无思绪,也不知如何下笔,可偏偏潇湘苑那边又急着我定下来,真是让头疼。”

周悯闻言,立马道:“灵珑姑娘不妨与我说一说,我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穷酸秀才,但断文识字还是会的,说不定能帮你分析一二。”

灵珑道:“是这样的,目前我所写的男主人翁与你一般,也是个秀才,只是这秀才遭遇不好的事情,然后便心如死灰,甚至还错过了科举考试。他的心上人无论怎么安慰,如何表明心意,这秀才还是自怨自艾...”

周悯闻言,脸上浮出一抹苦涩,道:“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安慰我,你放心灵珑姑娘,你和江门主待我如此好,我定不会再轻易沮丧自暴自弃了。”

灵珑道:“安慰是真,不过没思绪也是真,如今这小姐与秀才难舍难分,但我不想写的这么一帆风顺。”

周悯道:“那就来个反转吧,比如这位小姐是秀才的仇人,又或者其实这位小姐嫌贫爱富,和秀才在一起以为秀才能当上状元郎,可最后发现不能,所以离开了秀才。”

这么一说,灵珑顿时思如泉涌,又道:“也是个好办法,那回头我再斟酌一二,对了,你画画很好,不如帮我画一幅画吧,我们雁荡山有个桃林...”

她原本兴致勃勃,可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变小,苦笑道:“不过现在没了...”

她语气里多了几分苍凉和遗憾。

周悯察觉出她情绪变化,准备出声安慰,又见灵珑脸色凝重,便问:“灵珑姑娘怎么了?”

灵珑道:“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原本是要禀报给门主的,结果遇到你,反倒给忘了,我去去就回,周先生也早些休息。”

周悯一听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耽搁的,总归有些过意不去,便道:“不知我可能帮上忙?”

灵珑也有心鼓励于他,不希望他因自己双腿的事而耿耿于怀,于是带他一起去了杂物房。

她来到门口,一挥手便撤了结界,杂物院内的一切也都慢慢活了过来。

周悯看的目瞪口呆,要说之前被包不住给抓了,见识过一些法术,但真正要和眼前这位姑娘相比,那简直就是太小儿科了。

杂物房内静悄悄的,灵珑推门走进去,油灯随着风吹而明灭,顺着看去,地上果真躺着一个人。

周悯转动着轮子也跟着进了门,经过门槛的时候颠了一下,幸得这木轮车比较稳,没有侧翻。

他松了口气,擦去额间汗水,拿起桌上的油灯缓缓靠近,道:“这位就是江门主的朋友么?”

灵珑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探了探地上姑娘的鼻息,倒也没死,只是格外微弱,看着好像是生了病。

“一群王八蛋,害的爷爷我在这受苦受罪,还不赶紧把小爷我给放了!”

周悯微一蹙眉,脸色大变,“这姑娘当真彪悍。”

灵珑狐疑,将姚瑶翻了个身,看到她脖子上的东西着实吓了一跳,要说这么些妖魔鬼怪不是没有见过,但这种东西它好像长在脖子上,却又好像有人脸,关键它还会说话。

周悯也凑了过来,那人脸却忽然睁开了眼,恶狠狠瞪着俩人。

周悯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去,车轱辘卡在地缝里,动弹不得。

那人一脸得意,冷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哼,今天就先废了,让你废上加废。”

第一百零三章:门主失踪 灵珑皱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悯缓过神,擦擦汗水,道:“是鬼面疮,慈悲三昧水忏里有所记载,勿与人结怨,否则业障难消,就会生出鬼面疮来,藏于人身体,同吃同住,日子一长...就彻底长在身上,疼痛难忍。”

灵珑恍然道:“原来这就是鬼面疮,你怎么会认得的?”

周悯道:“以前读了很多杂书,我也一直觉得只是前人编撰,不过后来我的画能够画活,也就信了这些事,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鬼面疮呢。听说发作起来的时候奇痒难耐,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深入骨髓,痛苦难忍。”

灵珑道:“那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个东西揪出来么?”

“想把我揪出来?呵,小娘们太异想天开了,爷爷我就赖着不走了,你要是强行把我揪下来,等同揪了她一块皮,你要是不怕你们门主责罚的话,你尽管来试试啊!”

这鬼面疮说话简直嚣张至极!

饶是灵珑这种性子的人听了都恨不得能揍他一顿。

周悯也是头皮发麻,道:“听佛经典故说只要诚心忏悔自然就会好转,可一个人生平会遇到很多事,哪能事事记得详细,恐怕这位姑娘未必能想起来当初辜负了谁又或者得罪了谁。”

灵珑冷笑:“是啊,有些人天生度量小,死了就该安然去投胎,偏偏小肚鸡肠,死了都不肯消停,还留在人家身体里作祟。”

“呵,随你们怎么说,我就喜欢在她身上, 你能拿我如何?本大爷现在饿了,要吃饭,快点给我送吃的,我要人参爆肚燕窝鱼翅,全部拿来!”

“你.....”灵珑一时哑然,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的人。

鬼面疮见他们不动弹,于是立马在姚瑶体内挣扎起来,姚瑶面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下意识用指甲挠着脖子,带出一道道血痕。

“好痒...痒死了...好多小虫子...江宁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关在这里,还放虫子来咬我,等我回了天心门一定不会放过你...王八蛋!”

鬼面疮洋洋得意,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我的杰作这就是我的本事,你们不照办的话我就继续捣乱!

周悯道:“太可怜了,要不我们...”

灵珑最讨厌被人威胁,就算是无耻至极的鬼面疮也不能。她沉下心来,催动了法术,使姚瑶暂时陷入昏睡,无论鬼面疮怎么作妖,都不能惊醒原主半分。

周悯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呀?得禀报门主吗?”

灵珑点了点头,起身退到外面,只打了个手势,红鬼便从天而降,身影飘动间,红鬼化为人形站在红珑面前,“怎么了?”

“这个姑娘是门主的朋友,不过现在生了怪病,你先将她安置,我现在就去禀报门主,还有,此事不能声张。”

红鬼瞥了眼里屋,刚好对上鬼面疮的两只肉眼,他顿觉汗毛竖起,这东西也太丑了,简直恶心人。他抚了抚心绪,装作淡然,道:“我知道了。”

灵珑交代完毕,又转身看周悯,道:“周公子,我先送你回去。”

周悯深怕给人添麻烦,连忙道:“不用了灵珑姑娘,你先去忙你的,我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

灵珑闻言,双眼微睁,怎么可能有人才走第一遍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但见周悯神态坚定,不似说谎,她也只好勉强相信,捏了个瞬行诀,转眼便来到碧波殿门口。

里面依旧灯火通明,却是安静无声,她抬手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动静。

她正想问守夜的骨女是怎么回事,此时殿外却一个值守的人都没有,等找到骨女的时候才发现这她已经晕了过去。

灵珑手指一点,落在骨女眉间,一股真气散去,骨女逐渐醒转,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知悉自己身在何处,这才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怎么回事?门主呢?”

骨女道:“她在屋里...不对,我刚才晕过去,难道...”

“出事了。”灵珑瞬间明白过来,二人推门而进,屋中空空如也。

江宁不喜繁杂,再加上这么些年不在山上,大多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搬走,一眼就能从头看到底,不仅江宁不在,连陈元也没了踪影。

骨女端起桌上的碗,还有小半碗的汤药,她拿起勺子搅拌了片刻,道:“这是透骨香,是有人要对门主不利,所以加入此药,在门主不设防的情况喝下之后就会陷入昏迷,什么人做的?会不会是那些正派人士暗中偷袭?”

灵珑道:“不可能,千斤阵已经重新启动,而且我们几人早就设立了结界,但凡有人硬闯都会有所感应,除非此人是金丹后期的强者,来无影去无踪。但放眼望去,整个修真界,不管是妖族还是魔宗又有几个能到达那种境界?再者,对方来的悄无声息,连你都都未曾发觉,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骨女心生警惕,道:“你是说是内贼?若真是自己人做的,那会不会对门主痛下杀手?”

说着她就要转身往外走,准备召集众人去找江宁。

灵珑拉了她一把,道:“你先别急,我看这汤药还温热,可见他们是刚离开不久,你先别声张,暗中查一查,哪些人是在这前后时辰离开戮仙门的,就都是有嫌疑的。”

骨女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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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道身影穿梭在山丘间,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消失在茫茫群山间。

“呼~呼~”

喘息声和风声交织一片,听着莫名渗人。

其中一人道:“要我说这陈元怎么这么重啊....”

“江门主也很重啊...”

“话说我们就这么把他们丢在这山野间能行吗,下面可是鳄鱼潭啊。”

“怎么不能行了,那不是还有山洞吗,再说了,门主修为高深,这些鳄鱼算什么,过了这么些年有没有还不知道呢,反正这迷药连大象都能迷到,至多三日后醒来,那时咱武护法就能顺利当上门主了。”

“想法是不错...可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门主失踪了,护法也不一定能当上门主啊?现在不是已经敲定了江门主吗?”

“你是不是傻,人家老百姓怎么说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何况我们戮仙门?到时候门主一失踪,再在这个时候来几个魔宗捣乱的,我们武护法就顺理成章出来主持大局,你说到时候那位子不得是武护法的?”

“有道理有道理!”扛着麻袋的人瞬间顿悟过来,等到了地方才悄悄把人放下来,道:“门主,您也别怪咱狠心,关键我们也希望戮仙门能发展起来啊,就好比我们打打杀杀习惯了,你突然让我们走正道,这哪行啊?我这刀砍人还行,要是拿来砍猪肉您觉得可以吗?”

“别墨迹了,我被打了二十戒鞭,这会子身上还疼呢....好不容易才把灵珑护法支开,这才找了机会溜过来,喂喂喂你小心啊,别撞到她头了,轻轻放在这儿就行....”

那微胖的男人说是轻轻放,因为太紧张,麻袋砰的一声撞到了石块上。

“好了好了,快走快走...”

几人放下两个麻袋,还准备了水囊和干粮,趁着夜色迅速返程。

他们走后不久,麻袋里面的人挣扎了一下,忽然破开,麻布口袋也瞬间破为碎片,四处飞散。面色沉沉的少女一脸冷漠的拂开身上的碎布,转而打开另一个麻袋,里面的人也终于钻了出来。

陈元大口喘着气,道:“想不到魔宗的人也会耍这些手段。”

第一百零四章:杀鸡儆猴(1)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了矛盾就有情绪,贪念、欲望,什么都有,不足为奇。”她起身往洞外走去,陈元也爬了起来,二人前后走出洞口,眺眼一看,四周陡峭无比,石块上布满了青苔。

江宁负手而立,冷风呼呼哀嚎着,站在洞口衣袍翻飞。

陈元看了她一眼,刚要问她准备怎么办时便看到一道黑色身影扑过来,他心下一紧,疾步上前,“门主小心!”刚走两步,脚下打滑,险些滚到崖边去,幸得及时抓住洞口垂着的藤蔓,这才没摔下去。

黑影扑入江宁怀里,陈元稳住身形,缓缓站起身,这才看到,原来怀里的竟是只黑猫,当真是虚惊一场。

他自嘲一笑,若是以前倒也不用这般杯弓蛇影,只是如今修为不济,要重新修炼,远不如从前,难免也养成了这般谨慎的性格。

小黑嘴里叼着一个骨哨,神情傲然,将骨哨放在了地上。

陈元疑惑:“这猫是你养的?”

江宁道:“以前也养鳄鱼,这山崖底下就是鳄鱼潭,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

她捡起地上的骨哨,这个骨哨和之前捡到那个有相似地方,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没有夹杂字条,只有一个用朱砂封印的字,‘逃’。

陈元道:“自然听过一些,除了门主以外,我们修真界还送了个称号给上一任...也就是你的师父,人们称之为江叫阎王。于是就有人说宁惹地藏王,不惹江阎王。”

江宁暗自笑了笑,想不到这些人如此抬举。

陈元道:“不过那是过去的事,而这段时间跟着你,我发现你不如你师父那般冷血,只是看起来比较冷漠。”

江宁冷笑一声,“你才冷漠,我是个良善的人,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

陈元哑口无言,江宁嘴角依旧噙着笑意,把玩着手里的骨哨,思绪百转。

久久不语,陈元上前一步,道:“门主,我是真心实意想辅助你,可能现在的我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但我陈元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哪怕当日你只是随手一救,可对于我来说,是你收留了我,给了我第二次新生,所以只要你想,哪怕是一统魔宗,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江宁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他一脸坚定,看得出是真心要感激的。

他也不知道江宁是否能够相信甚至理解。

但这些不重要,他已经决定了,只要是门主想要的,他都会去实现。

“我确实想一统魔宗,只是现在的魔宗和以前早就不同了,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收服时机,戮仙门现在要重新崛起,起步晚了这么些年,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韬光养晦,与民休息。”

一统魔宗的心愿暂时是达不成了,现在她心里想的只是能让戮仙门重新站起来,让整个雁荡山恢复生机,所以她必须要拿到沧海明珠,只有如此才能让万物重新生长出来。

一座山要有活气才有人气,有了人气整个宗门才会繁荣。

陈元道:“不是什么难事,村民和百姓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江宁道:“过段时日我确实要出去一趟,把沧海明珠拿回来。”

陈元道:“那可是西海镇海之物,取之不易,恐怕会费一番力气,门主你当真想好了?”

“借用一下而已,又不是不还了,眼下还得先安抚内乱,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戮仙门迟早解散。”

只怕人家也未必肯借。

陈元如是想着,也不好扫兴,只默默站在她身边,江宁没吭声,他便也就保持安静。

戮仙门确实要好好振作,敲打敲打了。

今日这事她早就有所察觉这帮人的野心。

原以为要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想到竟只是将他们迷晕丢到此处来。

但不管怎么说残害门主,绝对饶不得。

也刚好可以借此罢免武杭秋护法的位子,来一个杀鸡儆猴!

“走吧,慢慢走回去,明日请你看戏。”

她再次握紧了骨哨。

仿佛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着的力量。

一种彻骨的寒意,就像是在古井里浸泡着的尸体一般,凉的透骨。

为什么这个人如此阴魂不散,这屡屡出现的骨哨究竟是想传递些什么?

难道一切真的和青灯有关?

万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两人一猫迅速消失在眼前,越飞越高,破云而去。

与此同时,骨女这边查清人数之后,已经在心里列出几个嫌疑人的名字。

她听了灵珑的话没有声张,而是连夜将武杭秋和封雪峻二人喊到了碧波殿。

本来大家都喝了酒,刚刚睡过去一会儿就被人喊起来。

武杭秋一路骂骂咧咧的赶了过来,来到殿前时连眼睛都没睁开,张嘴就道:“就算是门主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吧,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封雪峻虽也喝了酒,不过到底不似武杭秋这般散漫,态度还是极好的,在看到灵珑严肃的神情后,悄悄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人,道:“你先看看再说。”

武杭秋冷哼一声,“看什么,还能看出个花来?”

他不耐烦的抬起眼皮,灵珑铁青着脸坐在那,红鬼和骨女也全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像是蒙上了一层青灰,看样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出啥大事了?”他左右看了一眼,这是江宁的屋子,可独独没有正主在。

灵珑道:“武杭秋,我知道在你心里依然觉得不服气,但不可否认,我们是被门主救出来的,于情都该心存感激,于理,她是先门主的嫡传弟子,于义,门主与你的赌约她也获胜了,甚至带着门下弟子靠着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这银子来的就有意义,所以她来当这个门主,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服的?”

要说之前他确实是看不起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的,可仔细想想先门主不也是十八九岁就成名了么,刚开始那会不也是屁颠屁颠一口一个大哥么。

他倒也不是真的看不惯这么个丫头,就是觉得魔宗就得有魔宗的样子,干嘛什么都要学人家宗门的做事方法。

封雪峻道:“灵珑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刀魔不是已经认可了江宁是新一代门主么,何必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呢。”

灵珑冷笑:“既然服气了,那你为什么要把门主绑走?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老老实实说出实情,等门主回来后我再为你求情。”

武杭秋听到这也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即道:“我说灵珑,我们好歹认识一两百年了吧,我什么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吗?还绑走门主,我吃多了撑的啊,我绑她干什么?”

灵珑毫不客气道:“我们在门主吃的解酒汤里发现了透骨香,只有你和门主不对付,现在她失踪了,要怀疑的人当然是你!”

眼看这情形是要动真格了,武杭秋也急了,骂骂咧咧的解释一通,最后看向封雪峻,“情魔你说话啊,我们哥俩是不是一直在一起的?”

封雪峻道:“确实是的,刀魔心情不好就来听雪崖喝酒,我们整个晚上都是在一起的。”

刚才本来也是灵珑故意诈他们的,从反应来看应该不是武杭秋所为。

可若不是武杭秋那又是谁有这般胆量,又或过节?

她确信门内上下应该无人知道江宁真正的身份,对外宣传的就只是先门主的嫡传弟子,也就是说身份方面没有疑虑,莫非真的是那些宗门人士潜入?

想到这茬,灵珑忽然紧张起来,难道是和被关在杂物房的那个姑娘有关?

灵珑道:“武杭秋你听好了,要是门主有半点闪失,你必须负全责!”

第一百零五章:杀鸡儆猴(2) 武杭秋惊诧,反驳道:“凭什么我负责,不是,又不是我把人藏起来的,我说灵珑你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就是救过我们么,值得你这么上心吗,这巴心巴肝的快赶上对先门主了,难道你忘了以前先门主怎么对我们的?”

骨女实在听不下去了,道:“正因先门主对我们好,可惜我们无法效忠,就理应对她的后人效忠,武杭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到底何时才懂?”

“我....”武杭秋一时语塞,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可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挠了挠头,现在门主不见了,只有透骨香可以说明是被人带走的,那会是谁带走的?

他祭出手里的墨银刀就要往外走,“老子这就去找人,把门主带回来!”

灵珑一掌挥出,掌风击出,大门砰的一声合上。

封雪峻一把拉住武杭秋,开口道:“你别这么着急,还不知道是谁绑走的,你现在着急忙慌去哪里找人?依我看要不先把所有弟子都召集到一起,挨个盘问,若是确认是被外人绑走的,也好有个方向去找不是?”

这话说的没错,武杭秋拧着眉头,让人赶紧召集众兄弟来,只要能喘气的,全都被带到了碧波殿门口。

也就在这短短瞬息,武杭秋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道:“会不会是这丫头跟着宗门的人跑了?毕竟她以前就在天心门不是。”

红鬼道:“就算你的假设成立,退一万步说,天心门可以不计前嫌原谅她诈了道陵广场的事,可相较之下是做门主逍遥自在还是做弟子好?”

武杭秋道:“那说不准这丫头就是扛不住压力呢?可是有眼线告诉我,最近山下不太平,那些个百姓对我们戮仙门恨之入骨来着,老实说你们到底下山是去做善事的还是做坏事的?”

众人表示无语,没人将他这番话放在心上。

门外站着的弟子们还是一副醉容,不过看着几位护法都是一脸肃然时,自主的清醒大半。

其中一人道:“灵...灵珑护法,各位护法这么晚召集我们前来,是不是有宗门人士夜袭?”

“呸,我就说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干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事!”

武杭秋手一挥,道:“是门主失踪了,有人闯入我们戮仙门,可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召你们过来就是想问问,到底有没有人看到什么人鬼祟!”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门主失踪了?

“武护法...这说不通呀,我们戮仙门现在要钱没钱要啥没啥的,绑走门主图什么?那若说是寻仇的话那为何不直接杀...”那人声音逐渐小去,“杀了了事呢...”

灵珑道:“郑坤,前半夜看你和老牛鬼鬼祟祟,如今你又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你对门主失踪的事倒是很有一番见解啊。”

郑坤缩了缩脖子,道:“我...弟子没什么见解,只是日常分析...日常分析...”

武杭秋道:“行了行了都别问了,附近找找就是了,你们准备好火把,还有火焰符都分发下去了,挨着找,我就不信了,还找不到个人!”

“其实....”老牛默默站了出来,道:“其实昨半夜我们给门主送了醒酒汤去,那时候她还没完全醉,尚且保留了些意识,嘴里就说什么当门主压力很大,说什么要重振戮仙门简直难于登天...又说过了这关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关...”

“是啊是啊,当时我们还安慰门主来着,说有这么几位护法撑着,一定会好起来的...谁知道门主忽然就大发脾气,把我们赶了出来,这才碰到了灵珑护法您啊。”

这时间线和动机倒也都对的上,灵珑不由一声冷笑,武杭秋当真培养了两个不错的心腹,连她都觉得很是感动。

骨女道:“所以你们的意思不是别人绑走门主,而是门主自己走的?”

郑坤道:“这....也不是没可能呀,你们看,陈元不也跟着失踪了么。”

“对对对,这陈元可是宗门弟子,他们感情好关系好,听说以前在山门的时候就是一对来着,保不准就是一起回天心门了。”

原本这二人还有些心虚,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就要扣一个私自外逃和不负责任的罪名在江宁身上。

封雪峻闻言,也不由道:“如果当真如你们所说倒也不是没可能,本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若是太平盛世赠了她倒也罢了,现在正是飘摇之际,就算先门主还在也未必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在场众人也纷纷各自猜测起来。

武杭秋冷笑一声,正要说点什么,却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走来,而最先迎到面前的则是一只黑色的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近前,嘴里还叼着一封信。

要说猫儿叼鱼捉鸟的常见,可这种叼着信封的却是少见。

“这是...”

“门主回来了?”

“太好了,门主没有失踪!”

“不止呢,连陈元也回来了....”

灵珑眼前一亮,上前道:“你去何处了,小黑是怎么回事?”

江宁道:“没什么,就是昨儿我寝殿进了几只老鼠,还好我们家小黑聪明,抓到了这个耗子的皮毛,这不,天还没亮我就拿到了老鼠潜入的证据。”

她说这话的时候,沉沉的目光落到武杭秋等人身上,看似轻轻一扫,却像是有千斤重担,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在她眼神威逼之下,武杭秋浑身不得劲,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大冷天的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若说武杭秋反应还好,反观郑坤和老牛,已经抖得双腿都在打颤了。

封雪峻无意瞥见,也觉奇怪,还不待细想,便看到陈元上前一步,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郑坤的肩膀,笑眯眯道:“郑兄弟怎么抖得这样厉害,莫不是站在风口上太冷了?还是说被鳄鱼潭的鳄鱼吓破了胆?”

提到鳄鱼两个字,郑坤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哆哆嗦嗦道:“陈...陈兄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元笑道:“郑兄弟当真不明白?可我瞧着你对我和门主的事了解颇多,还说我和门主....”他顿了一顿,道:“和门主交情很深,这话是你说的吧?”

郑坤瑟缩了一下,连忙道:“这个事儿我也是听说的,听别人说的,要是哪里说的不对,还请门主和陈兄弟恕罪啊。”

江宁道:“恕罪就算了,反正你和老牛以后也不再是我们戮仙门的人,不过按照规矩得去销骨谷走一趟,至此之后海阔天空,你们与戮仙门就再无瓜葛,而背叛掌门者,更是戮仙门的公敌,凡我弟子见之可杀!”

见之可杀,这是下了追杀令啊...

武杭秋脸色一变,立马站出来,道:“门主,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又是哪句话得罪了您,需要用这么狠绝的手段来对付?若是你觉得他们和我私交过甚想要打压,那老子心里是不服气的!”

“不服气?”江宁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来到郑坤身边,郑坤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他抬起头,与江宁四目相视,心中升起浓浓的恐惧之意,但是他还是强忍着自己的惊慌,“门...门主....属下...”

武杭秋也看出端倪,觉得郑坤和平日里不同,但想想这江宁平日那性子,就算郑坤心里没鬼也会被吓得有鬼了。他当即横跨一步,拦在中间,“门主,有话好好说,我倒要看看这郑坤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非要把他赶出去!”

江宁道:“昨夜陈元给我煮了醒酒汤,刚要喝就发现里面被人加了东西,不止如此,连熏香里面也动了手脚,为的就是把我带走,然后做出我是刻意逃避责任的假象,届时再挑起争端,让你来挑大梁,取我而代之!”

第一百零六章:杀鸡儆猴(3) 灵珑闻言,当即面色一变,怒道:“好你个郑坤,你居然敢在我戮仙门耍这种手段暗害门主,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灵护法冤枉啊,弟子怎么敢暗害门主呢,我这条命不就是先门主救回来么,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的啊,门主,门主...武护法,弟子真的是冤枉的!”

郑坤跪着走到武杭秋跟前,看他这番模样,武杭秋也实在忍不住,说起来当初虽然是先门主把郑坤带回来,但后来就丢给了自己‘照顾’,也是他一路提拔上来的,怎么也是左膀右臂,此刻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冤枉。

说不定就是江宁的阴谋,为的就是瓦解他的势力!

武杭秋道:“门主,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起来郑坤入门也这么久了,他做事一向得体,也立了不少的功,好端端的和您无冤无仇,何必要耍这些手段呢?”

江宁道:“我不想扯这么多,当年是我师父带他回来,如今吃里扒外暗算与我,现在证据确凿,你却还帮他说话,看起来倒是与武叔叔脱不得干系。”

武杭秋道:“你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首先老子没做过,再有便是郑坤和二牛什么样的人我晓得,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们干不出来!”

灵珑道:“说起偷鸡摸狗,我倒也想问问,为何你们要瞒着姚瑶姑娘上山的事情,你们欺上瞒下,如今又实施这等卑劣行径,这一点你怎么说?”

武杭秋抽了抽嘴角,他想法简单,也确实没当回事,没想到今日竟成了自己被攻讦的把柄。他沉吟片刻,道:“我...反正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你们说了算...真要冤枉我有什么办法,还证据,我倒是没看到什么证据!”

江宁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认为郑坤不会这么做?”

武杭秋道:“那当然,老子以性命担保,郑坤是老子一手提拔过来的,这么些年为了戮仙门出生入死的,要是随随便便一句话老子就不信他,那得寒了多少兄弟的心?”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深以为然,暗暗佩服武护法为人重情重义。

江宁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既然你说愿意担保,那好,我就给你个机会,就用你护法的位子来做担保,若我拿出实质的证据,你就乖乖退位,从今以后不得再涉猎门中大小事务。”

“你...让我退位?”武杭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他就知道这个娘们没安好心,原来竟是想用这些卑劣的手段让他自己退位!

武杭秋刚要发怒,陈元又轻飘飘来了句,“看来武护法是不敢做这个担保了,既如此,那还是请门主按照门规处置这两个叛徒吧。”

“等等....担保就担保,老子怕你们不成?”武杭秋走到郑坤跟前,一把将他拎起来,“你老实回答,到底有没有下药,有没有绑走门主?”

郑坤瑟瑟发抖,可此时上百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要是这个时候认了,只会更加牵连于武护法!

权衡利弊之下,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大声道:“弟子没做过这等卑鄙的事情,请护法明鉴!”

“好,好,大家都听到了,郑坤没有做过,还请门主拿出证据!”

江宁轻笑出声,转身坐到椅子上,抱着手,让骨女等人上前按住了郑坤和二牛,二人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人脱去了鞋袜。

骨女皱着眉,秉着呼吸将鞋底翻了过来,只见底部竟有些磷火微光,在场人当即一愣,纷纷凑过来看。

这不是普通的磷粉,是陈元在山下带回来的,也是杂货铺子里淘到的。

初始没什么特别,但是会随着时间越用越亮,若是涂在地面,夜晚时可代替烛火,睁眼就可以看到灿烂星河,他想江宁到底是个女子,应该会喜欢星星,就顺手买了回来。

江宁道:“这是陈元买回来的,我想试试,没想到倒是成了抓贼的利器,当时殿中烛火通明,再加上你二人做贼心虚,一定没有发现这样的细节,对吧?”

小黑猫叫着走过来,嘴里叼着一根香,从郑坤和老牛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众人见状,顿时炸开了锅,眼下铁证如山,再是容不得狡辩!

老牛一脸心虚,扑腾跪倒在地,“门主饶命,门主饶命!”

郑坤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二人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刷刷叩首磕头,嘴里喊着饶命。

不只是武杭秋,就连封雪峻都看的一脸懵,这形势陡然转变,简直让人措手不及,原以为是江宁使的手段,可没想到真的和郑坤他们有关?

是不是也说明和武杭秋也有关系?

在场之人纷纷各自猜测起来,表面上却是镇定有加,连眼神都不敢乱瞟,深怕这个时候突然被牵连进来。

反倒是灵珑骨女一行人却并不觉得惊讶,像是早有预料似的。

如此看来又更像是他们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

封雪峻这回也终于看明白了,大势已去,强求不得了。

半夜温度降低,江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道:“按我刚才所说,将郑坤一干人等赶出戮仙门,至于武叔叔刚才用自己的护法之位做了担保,想必也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

武杭秋嘴角一抽,气急败坏,抬手就是两个巴掌朝郑坤扇了过去,“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郑坤捂着脸颊,不敢有半句怨言,道:“我们是不想看到您这么憋屈,处处被一个小姑娘挟制...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武杭秋气的牙疼,可这会子不光是自己保不住这几个兄弟,就连自己这护法的位子也得乖乖让开!

封雪峻一寻思,随即道:“门主,这件事确实情节严重,就算把郑坤等人抓去剥皮抽筋也是应当的,只是...刀魔曾为戮仙门出生入死,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看在您师父的份上也饶他一回吧。”

红鬼神情一动,上前一步,道:“门主,这件事刀魔并不知情。”

看着这一个二个的跪在地上,江宁侧了侧身子,若说封雪峻求情倒也算了,如今却是连红鬼也跟着掺和进去。看来这戮仙门真的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干净。

要是此间就这么饶恕武杭秋,那将来自己说的话就更成了耳旁风。

当然,能走到这一步她也不是没想过,不可能这么快就扳倒武杭秋。

再者她真正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冲着夺了武杭秋的护法位子而来的。

杀鸡儆猴除外,更重要的是要激起这些人的上进心和忠心。

日子过的太安逸,人只会日益消沉,会认为所得的一切都是应当的。

做人始终得有点危机感才能更好的发挥潜力。

江宁笑道:“这是做什么,说的好像我在逼迫谁一样,你们都先起来。”

封雪峻下意识看了红鬼一眼,缓缓起身,道:“门主...那是否要再给刀魔一次机会?”

江宁道:“说过的话必须算数,尤其武叔叔刚才铿锵有力的做了担保,要是现在因为我网开一面饶了他,那底下的兄弟会如何想?”

封雪峻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郑坤等人跳出来道:“门主,这件事是我们策划出来的,护法之所以担保那也是因为他讲义气,我们万万不能连累他。要打要罚赶出山门我们都可以接受,唯独请求门主不要...不要牵连无辜。”

江宁冷下脸来,起身道:“够了,一个个当我江宁是什么人,我说的话必定作数,不过...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给个机会。”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门主果真是个重情之人。

江宁道:“如今戮仙门归我掌管,新人新作风,从今以后灵珑是戮仙门的副门主,骨女负责训练新弟子,红鬼则担任销骨谷的长老,负责严刑峻法和平日里门中大小规矩事务。”

说的上话的拢共就这么几位,可偏偏这三位有实权的都是门主的亲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吹的什么风。

“那武护法和封护法....”

江宁道:“封护法保持原样,至于武叔叔...若真想继续做这个护法,就需得在三个月内证明自己的实力。”

她抬眼一扫众人,道:“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竞选,以自身实力说话,三个月后,谁若是赢了谁就是下一任护法。”

第一百零七章:鬼面疮(1) 听到这后面的话,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封雪峻一直小心观察着,感情这帮人平日里装的人五人六,暗地里却是都想往上爬,看来这次武杭秋确实岌岌可危。

再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尴尬,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迟早失去威信,要想重获地位,就只有归顺。

好一个江宁,倒是小看了这个丫头,果然有先门主的风范。

封雪峻一脸麻木,不再做声。

至于郑坤等人,就按照江宁先前所说,全部被红鬼带了下去,用门规处置之后便赶出了山门。

武杭秋有心再求情,可这会子也是自身难保,更何况按照这丫头的性子,求情也未必有用,只能托两个兄弟送几瓶伤药和银子过去。

天快亮了,空气中有一层蒙蒙薄雾,冬天悄然而至。

距离青灯的百日之约转眼只剩几天了,江宁交代完毕就径直回了碧波殿,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沉下心进入内视界。

“青灯老头儿,有事儿问你,你出来一下。”

青灯道:“小丫头不错,你的法子治好了疫鬼,再加上这些日子你手下帮你做的善事,还有来自于各方不知名的一些善事,已经达标了,从今以后不用再担心性命之忧了。”

这是江宁能料到的,可当说起其余不知名的善事就表示离谱了。

“其余不知名的善事是什么意思?”

青灯道:“据我多年来为神的经验所知,应该是你的朋友们打着你的名义每日帮你行善积德,这进度,简直太快了。”

江宁搓了搓冰凉的手,也没太在意,心道肯定不会是楚承业那家伙。

毕竟立场不同,将来再见也只会是拔刀相向的仇人。

小杂毛就更不用说,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司长,不用被天心门管束太多,但每日忙的很,估计也没那个闲情逸致。

看她陷入沉默,青灯亮了亮,半空中一道虚影晃晃,道:“小丫头看起来是有心事啊,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我可以用我多年为神的经验帮你解决难题。”

江宁道:“没什么心事,就有一件事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小丫头还挺严肃....”

灯灵似乎摆正了姿态,颇有一种我已经坐好了,你请说的模样。

江宁道:“第一次我在天心门发现一个骨哨,上面说灯灵魂寄,我没当回事,只勉强看了一眼,那骨哨里的字条是要寄给一个叫做闻风的人。当时我猜测这个闻风应该是天心门的弟子。”

后来问了一圈,虽然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但应该不会是天心门的。

要真是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子,怎么可能无人知道。

青灯没吭声,由她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在鳄鱼潭那边,小黑又捡到一个骨哨,上面只有朱砂封印的一个‘逃’字,我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灯灵,你我现在本为一体,你有必要告诉我,我们的尽头是什么?”

点亮青灯之后呢,难道永无止境么,总有个尽头,而这个尽头是否真的像是字条里所说,最后落得一个祭灯的下场?

青灯的灯光逐渐微弱下去,良久才传来一句:“这件事我不能说。”

江宁怒道:“为什么不能说,难道真的和那人说的一样,你根本不是什么圣物,而是个邪物,你是邪神!”

青灯没吭声,彻底黯淡下去,归于寂静。

江宁也只好退了出来,白皙的脸上一个表情都没有,冷静的有些怕人。

她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骨哨,走到妆台前,拿在手中把玩起来,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到这尽头会是什么,索性也不去想,至少现在死不了,不应该浪费光阴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只是这骨哨实在来的太突兀了,握着骨哨仿佛握住一块寒冰,透骨而入,冷的人发抖。她送了手,把骨哨放进盒子里,目光随之而移动,落到了麒麟印上。

之前已经让陈元打听过了,这麒麟印确实是镇妖司的吉祥物,算是一种身份的凭证和象征。现在这麒麟印不在小杂毛身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宁宁,我有事要和你说。”灵珑处理完外面的事便走了进来。

江宁回过神,看她一眼,道:“什么事?”

灵珑微喘了口气,道:“有个叫姚瑶的姑娘来找你,因为和武杭秋之间闹的不愉快所以...”

“这件事我知道。”江宁直接打断了她,道:“鬼面疮的事情不用担心,只要用心忏悔自然会好起来,你把她安排在哪里了?”

灵珑微一愣,属实没想到江宁竟全然知晓。她回过神来,又道:“安排在偏殿,离此地不远,就是想着是你的朋友所以...”

江宁道:“过去看看。”

二人前后出了大殿,走进一个圆形墙洞内,偏殿布置的妥当,如今周悯和姚瑶都住在了这边。

来到偏殿飞羽殿时,周悯和陈元也已经等着了,将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陈元道:“实际上我们回来时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合和镇那边黑气弥漫,听说也有些人生了怪病。”

江宁道:“不用管,镇妖司的人会去善后。”

陈元点了点头,没再言语,挑起帘子,让江宁先进去。

长在姚瑶脖子上的鬼面疮十分嚣张,看到有人来了,又立马道:“我说你们还真是轮番上阵啊,看着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啊,有本事把我拽下来,然后和这小娘们一起死呗。”

江宁抱着手看他,这鬼面疮长得越来越清晰了,五官都开始变得立体了。

鬼面疮抬眼一扫,道:“这个姑娘不错,小姑娘你多大了,婚配否?你看我怎么样?”

陈元脸都绿了,这鬼东西居然还敢调戏门主!

江宁平静的很,道:“我看你不怎么样,让我觉得恶心,不人不鬼的东西寄居在人家身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尊容还学人调戏姑娘。”

鬼面疮似是受到了羞辱,顿时脸色一变,拼命挣扎起来。

他挣扎的越厉害,姚瑶的脖子就越痒,这会子连法术都镇不住了。

姚瑶使劲挠着脖子,米迷迷糊糊道:“王八蛋,江宁你有本事给我出来,你放虫子咬我,我好心给你喂猫,你居然放虫子咬我...”

江宁皱了皱眉,“都这样了还不消停。”她端起一杯茶水,指尖在上面点了点,一股紫气弥漫开来,二话不说就朝鬼面疮泼了过去。

被泼了一身的水,鬼面疮呛了几口,猛地咳嗽起来,缓和了片刻才道:“也没把我怎么样嘛,小姑娘你也不行啊,修为不到家,还不如回去再练几年呢。”

江宁抱着手,一脸看好戏的看他,鬼面疮还要再表演自己的本事,刚动了动身子,就好像被万千根金针插入一样,碰一下就是疼。

他倒吸了几口凉气,大骂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这个女人,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江宁懒得听他叨叨,瞥了眼姚瑶,但见她睫毛抽动,江宁抿嘴一笑,道:“去准备些马尿来。”

“.....你你你...”姚瑶气的说不出话,挣扎着坐起身来,江宁伸手扶了她一把,“舍得起来了?”

姚瑶没吭声,自顾自扫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暗自嘀咕起来,没想到这家伙装的那么回事,摇身一变竟成了戮仙门的门主,还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前呼后拥,连这些魔宗骨干都成了她的属下。

灵珑道:“既然这位姑娘醒了,那我去准备点吃食。”

她带着骨女出去准备吃的,殿内也就只留下陈元和江宁。姚瑶揉了揉脖子,好像没那么痒了,这才开始注意到眼前的人,顿时张大了嘴巴,“居然是你,陈师兄你居然也在?”

陈元道:“你这鬼面疮是怎么来的?”

第一百零八章:鬼面疮(2) 姚瑶回过神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有了,我来的时候八角村还在发疫病,对了,疫病好了么?”

江宁道:“你席师兄会带人去处理的,倒是你,不好好在山上待着瞎跑什么,还和我们家武护法发生冲突,把你给关起来,滋味好受吗?”

姚瑶大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来找你我至于这样嘛?”

江宁道:“那好,你找我做什么?就凭你想拿走万古是不可能的。”

“谁说我是来找万古的,这次来本来想让席师兄带我去北疆的,可他说镇妖司忙...走不开,我这才来找你,哦对了,席师兄的麒麟印呢,你得赶紧还给我!”

江宁道:“那麒麟印我看着很欢喜。”

姚瑶闻言,顿时跳脚,急道:“女魔头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对席师兄来说很重要的,自古以来所有幻师,哦不对,镇妖司的人都会有麒麟印,如果丢失的话家里人都会有性命危险的,要是被人晓得他的麒麟印丢失,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不过小小一方麒麟印,居然还关乎身家性命?

要说这小杂毛也实在粗心,这么宝贵的东西随便乱放,若是被别人捡到了,拿去典了当了扔了,那岂不是把自己的命也丢了?

江宁挥挥手:“我知道了,麒麟印摔坏一个角,回头我给补起来就是。不过你去北疆做什么?师门任务?”

姚瑶闻言,陷入了良久沉默,悄悄抬眼看了看旁边的陈元。江宁会意过来,随即道:“他是我的人,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还是不要说了。”

“女魔...”姚瑶抿了抿唇,揪着衣袖道:“其实我不是孤儿,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去北疆找我的父母。”

江宁道:“你不会是想我用寻踪术帮你找吧?”

寻踪术虽然很好用,但也得需要对方的贴身之物,或者沾上一口.活气的东西。现在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算神仙也未必能在茫茫人海寻觅到。

姚瑶赶紧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哎,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是不是还活着...”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自江宁和天心门闹翻以后,傅远的心情也极度不好。

师门里走的走,散的散,也已经许久没有那种欢声笑语了。

姚瑶也顿觉索然无味,便又想起了之前在密室看到的那个苗疆女子。

为何师父会这么紧张呢?

这十六年来师父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偏偏因为一幅画像而大发雷霆。

事后傅远也觉自己当时情绪激动了些,买了姚瑶最喜欢的泥人和瓷娃娃来赔礼道歉。姚瑶虽然还有些不满意,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她把玩着手里的瓷娃娃,却发现师父正盯着自己看,师父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打量自己,又好像是在研究自己。

姚瑶被看的浑身发麻,连忙放下瓷娃娃。

傅远听到她叫自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只是觉得我们家瑶瑶长大了,果然女大十八变,也该懂事了...”

若是以往师父这么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刚才那个眼神...明明就像是在自己身上寻找着什么。

师父到底在透过自己看着谁?

气氛沉寂下来,师徒二人终究是有了些隔阂,傅远没坐多久便起身离去。

姚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怀疑更加疯长,既然在师父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问别人总该行吧。

于是她让安海下山去买酒,安海因为陷害同门,已经降为了杂役弟子,以前在他手底下的弟子这会子都翻身做主,对他非打即骂,日子过的很不好。

姚瑶隐隐约约知道安海陷害江宁的真相,所以总会明里暗里的多多照拂。

安海买了酒回来,还是那样笑意盈盈的,道:“姚师姐,酒买来了。”

姚瑶接过酒壶,瞥眼看到他手腕上的烫伤,安海似有察觉,下意识缩了缩手藏进袖中。姚瑶一把拉出他的手,大声道:“又是他们搞得鬼对不对?你跟我走,我帮你出气!”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干活的时候烫伤的。”

“什么干活的时候烫伤的,我不信,你现在就跟我去。”

“真的不用了!”安海一把甩开她的手,姚瑶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师姐....”安海蹲下身,伸手想扶起姚瑶,“我不是故意的,师姐对不起,我扶你起来...”

“不用了!”姚瑶一巴掌将他推开,站了起来,冷着脸怒瞪着他,道:“好心好意帮你出头,你还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烦恼啊,我也很多事情,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吗!”

看着她的模样,安海有些心疼,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的身份如此...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姚瑶抬手抹掉泪水,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陷害江宁就是为了我,结果变成这样,你让我怎么不管你?”

安海愣住,迟疑道:“你是因为心中愧疚才会对我这么照顾的?”

姚瑶道:“不然呢,你是我的师弟,虽然比我大,可是我入门比你早啊,你来的时候我记得你才十来岁,就算不是因为愧疚,便是因着从小到大的友情我也该管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不用了....”安海径直转过身,道:“我这样卑微的人,不值得师姐费心,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我先告辞了。”

“安海,安海!”姚瑶喊了几声,安海越走越快,眨眼就不见了。她皱着眉,自己也没有说错话啊,为什么安海会这么生气?算了,这些人都奇奇怪怪的,还是打探消息比较重要。她在酒坛里加了吐真丸,融化之后才带去了玄女峰。

出尘子背靠着大树,腰间挂着酒壶,身边围绕着几只小猴子,手中拿着酒葫芦,一副潇洒自如的模样。

小猴子们就是之前出来捣乱那些,不过现在都成了出尘子的新宠。

看到姚瑶过来,小猴子们叽叽喳喳的跳开了。出尘子抬了抬眼,鼻子嗡动,闻到一股子酒香,“好酒啊,好酒啊。”

“师伯,这是孝敬给您的!”

出尘子接过酒坛,笑容逐渐凝固,道:“等等...好端端给我送酒,你小丫头是无事献殷勤啊,我可不敢喝,省的喝了还得要付出代价。”

姚瑶道:“师伯这是哪里的话呀,我只是听说钟师兄下山去了,还把你的酒都给藏起来,这不是来给你解解馋嘛。”

出尘子挑了挑眉,“当真?”

“当真,你喝吧,喝吧,我给你满上!”

酒水倒入碗里,出尘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端了起来,一口饮尽,长长舒了口气,“不错,好酒,好美味。”

姚瑶又道:“来来来,再给您满上。”

出尘子连喝了几碗,解了渴,这才随意擦了擦嘴角,道:“小娃娃动机不纯,是不是想故意把我灌醉啊?”

姚瑶道:“灌醉您干嘛呀,这不是让您一次性喝个够嘛?对了师伯,那万古刀真的不去追了呀?掌门那边怎么说呀?”

出尘子道:“明日皇帝亲临,都在着急准备角斗场的事,虽然放跑了一些魔宗的人,不过也无甚大碍,还有那么些山精野怪的,也够人间的皇帝观看了。”

姚瑶道:“这么说就真的放任江宁把万古带走啊?”

出尘子道:“万物皆是缘,孽缘也好正缘也罢,遇上了那就是遇上了,既然是她命中所得,我们又何必执念于此,倒是傅师弟...你可得好好劝劝。”

第一百零九章:鬼面疮(3) “嗯嗯,我知道了,来师伯喝酒。”姚瑶嘴边噙着笑意,一壶酒招呼完了,出尘子也喝的差不多了,醉眼醺醺的,笑道:“小娃娃怎么有八个脑袋...”

姚瑶道:“师伯,当年我师父是从哪里把我抱回来的呀?都这么多年了,我爹娘就没来看过我吗?”

出尘子摸了摸鼻子,迷迷糊糊道:“你爹娘早就死了,还怎么来看你...倒是你师父才捡到你的时候,全身冻得发紫,你当时就这么小,跟个小老鼠似的...”

他比划着姚瑶小时候的模样。

姚瑶道:“那师父从哪里把我捡回来,师伯,您认识我父母么?”

出尘子道:“北...北疆,天寒地冻的,白雪茫茫...你爹...你娘好像是叫什么梦,我听傅师弟提起过,不过她死的惨呐,死的好惨....”

“死的好惨...你是说我娘是被人害死的?我娘是被谁害死的,那我爹呢?”

“好酒,好酒...”出尘子话音未落就一头栽倒在桌上,任凭姚瑶怎么推摇都没用,她也只好放弃,心里却久久不平。

娘亲死的好惨...娘亲是被害死的么?那为什么这些年师父一直说自己只是孤儿,是被人遗弃的?

姚瑶起身要走,打算直接向傅远挑明,可转眼一想师父既然瞒了自己十六年,那就说明不会轻易说出来,要是直接去问的话也未必能问出什么。

那就只能去北疆了。

于是第二日就向师父辞行,说是要到金陵找席玉,她不太擅长说谎,大概是因为傅远觉得自己这几日态度不太好,有内疚的成分在里头,也就没怀疑什么,耳提面命一番就让姚瑶下山来了。

江宁道:“所以你是打算去北疆?”

姚瑶道:“是啊,本来想让席师兄陪我一起去,可是最近他在处理一件棘手的事儿,好像和幽云城那边有关,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哦对了,再过不久还要参加论法大会,我也就不抱希望了。”

江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让陈元帮忙画了张符,渡了一道紫气进去,她又咬破自己的指头,滴了一滴血在燃成灰烬的符纸里,搅和了一下递给姚瑶。

看着灰蒙蒙带着血腥气的茶水,实在难以下咽,姚瑶本能的拒绝。

江宁道:“这喝下之后你身上的鬼面疮就能好起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想起来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如果能诚心忏悔,鬼面疮自己都会离开的。”

“我哪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好好再想想。”

鬼面疮这种东西,都是因果循环而已,最好还是宿主能够自己想起来。

姚瑶盯着茶水发呆,确实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害死了一条人命。

沉默片刻,她迟疑道:“妖怪算吗?”

“妖怪,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鬼面疮不敢再随意动弹了,那种憋红了脸,身子却保持不动的姿势着实有几分滑稽。

陈元适时道:“生而为人,有大气或心胸狭隘之人,也许是姚师妹无意间得罪了谁而不自知呢?”

“心胸狭隘,你才心胸狭隘,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是狭隘之人。好你个姚瑶,你当真是想不起来曾亏欠我么?”

鬼面疮这种东西,如果不是怨恨极大,是长不出来的。

江宁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修复麒麟印的事,也懒得听他们磨牙,起身道:“我现在去天恩寺找东西修补麒麟印,你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

姚瑶一下子慌了,连忙道:“那万一趁你不在这东西又折磨我怎么办?”

江宁道:“放心,他不敢,只要不离开这个屋子,他就没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鬼面疮动了动,刚挪了身子,就像被无数尖针刺穿一般,不敢再随意放肆,安安静静待在那。

陈元也跟着退了出来,小心关上门,看了看天色,道:“看起来要下雨,你当真要去天恩寺么?”

江宁道:“你也听到了,麒麟印对小杂毛而言至关重要,得给他补好才行。”

陈元无声点了点头,又问:“那姚师妹这边需要看着么?”

江宁道:“看着就算了,那寄身在她身上的鬼面疮不会伤她的,但是你得给她找点事做,准备笔墨纸砚和朱砂,让她帮我画几张符。”

诚心者,天地响应,更何况他们都是修行中人,灌入灵力在其中,于江宁而言更是如虎添翼。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陈元了然于胸,只觉得江宁压根是想榨干人家最后一丝劳动力。

过了腊八就是年,天恩寺广布润泽,赠衣施粥,香火极其鼎盛。

内内外外香客云集,都是为了此次香火盛典而来的。江宁跟着去排了个队,端着一碗腊八粥,一边喝,一边自顾自往正殿而去。

小沙弥们瞧见,皆上前阻止,“这位女施主,我们主持正在给有缘人讲经,旁人不宜打扰,请您稍后再来。”

江宁道:“来都来了我也想听听你们无尘主持是怎么讲经念佛的。”

“可是....”

小沙弥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明亮而温和的声音,“让这位施主进来吧。”

无尘和尚坐在蒲团上,面容清秀,给人一种慈悲的感觉。在他旁边则是一个男人,扒拉着胸口的位子,有个东西似乎挣扎要破体而出。

“施主可是为了鬼面疮一事而来?”

江宁道:“你年纪轻轻的眼睛怎么就不好使了,你看我像是被鬼面疮附身的人么?”

无尘抬眼一扫,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伏在他脚边的男人则是一脸痛苦,无尘低声道:“你须得诚心忏悔才能减轻痛苦。”

说罢,他指尖光滑流转,点在男子眉心,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体内跑了出来,被无尘一把握住,装进了袋子里,瘪瘪的袋子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

男子不痛了,又惊又喜,连忙磕了几个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呐!”

无尘仍只是保持淡淡的笑意,道:“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事皆有轮回,经过这遭想必你也知道以后该如何行事,下山去吧。”

男子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朝江宁点头示礼。

江宁抓起盘子里的糖衣花生,无尘也不怪她无礼,嘴边仍然噙着淡淡笑意:“女施主登门而来,可是为了金枝玉液的事?”

“大师就是大师,未卜先知啊。”

无尘道:“施主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纵然想不知道也难。金枝玉液可修补裂痕恢复如初,贫僧可以给你,不过却要施主帮一个忙。”

江宁道:“我江宁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你既这么爽快的就给了我,我当然也不会推三阻四,说罢,有什么忙可以帮上?”

无尘道:“最近身染疾病者增多,寺中僧人不够,希望你能多加派些人手帮忙,另外还有一事...”

“不是说就一件事么?”

无尘闻言,不由尴尬一笑,道:“我们天恩寺的素三丝很不错。”

江宁挠了挠头,没吭声,这和尚鬼精鬼精的,居然知道用吃的来收买,现在和尚都这么不老实的么。

再来天恩寺香火旺盛,也没什么要帮的,无非就是东边有股黑气,估计是水井的缘故,只要找人来填了就好了。

她咳嗽一声,道:“正好赶过来还没吃饭,既然无尘大师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拒绝,你的忙我会帮的。”

无尘点点头,吩咐外面的小沙弥去传膳。

等吃的差不多了,江宁才拍拍肚子,道:“那口井可以填,不用询问我的意见,只需要将里面的骸骨全部打捞上来,超度一番便是。念经超度不是你们和尚最拿手的么?”

第一百一十章:天恩寺 无尘道:“这件事我已经准备着手了,眼下是有另外一件事,附近一个村子里会有小孩莫名走丢,回来之后只有一副空壳,如今村里人心惶惶,求到了天恩寺来。”

他一脸尴尬道:“几位师叔已经闭关修炼,如今无字辈的只有我和无明、无空,但因着这香火盛典要着实忙活一阵,实在分身不暇。”

江宁道:“你想我帮他们招魂?”

无尘道:“小孩心性不定,受了惊吓也会导致魂魄走丢,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村子里怨气极重,长此以往村里多半是要绝户。”

所以无尘的意思是希望江宁能顺便把这怨气由来给平息了,更通俗的来说就是希望她能看到这怨气究竟如何产生。

江宁点头答应了下来,无尘便立即拿出一个玉瓶子给她,里面装着的就是金汁玉液,修复补损的宝物。

是由秦皇玉树的汁液提取出来的,制作原料十分复杂麻烦,所以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村口旁边有条小河,岸边摆满了香烛元宝,还有一些小儿的衣服,两个妇人和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念念有词的,喊着失踪小孩儿的名字。

道长一甩拂尘,道:“走吧,魂往这边去了,我们得去山上找。”

“山上啊...”其中一个妇人有些犯怵,脚下却没迟疑,紧跟着道长离开了河边。

只剩下香烛和那一堆纸钱孤零零的立在河岸上,黑气没入河底,静的像一面镜子,随着脚步声轻响,河水泛起涟漪,镜子被打碎了。

一个大约十二五六的男人拎了半边烧腊摇摇晃晃走来,嘴里哼着小调,弯腰捡起地上的供果,毫不在意的往衣服上蹭蹭,吃了几口,果子又酸又涩,他赶紧吐了出来,将手里的果子远远地扔到水里去了,叮咚一声,又炸起一片水花。

“什么鬼东西,吃又不好吃,又涩又酸,我呸,招魂还这么没诚意,活该你儿子找不着!”

男人骂骂咧咧,被烟熏的流眼泪,一脚踹飞黄纸,身形晃晃,朝村里走去。

江宁也一路尾随至他身后,发现这人经过一家养着鸡鸭的院子时刻意停了一下。

男人左右看了一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色粉末翻身进入院中,在剩菜剩饭里搅拌均匀,这才如鬼魅一般,又翻了出去,藏匿于夜色之中。

在他走后不久,一道细细长长的黑色身影自地面浮了出来,朝江宁这边望了望,是个小孩模样,脸色青白,看着不像好死,身上全无二两肉。

小孩可怜巴巴的望着江宁,怯于她身上过强的气息,不敢向前也不敢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刚那个男子拐进一个屋子。

江宁心下了然,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假装看不到小孩,转过身朝村长家走去。

天色阴沉,已经下起朦胧细雨,陈元说对了,这鬼天气,当真下雨了。

她不喜欢湿漉漉的东西,也不喜欢冷,毫无形象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冒着严寒来到村长家里,说明了来意。

村长一家老小听说是天恩寺来帮忙的,赶紧好茶好水的招呼着,等江宁喝完茶,才开始说起来这些天的怪事。

有人道:“也不是所有孩子的灵魂都不见,有的在有的不在,具体我也说不上来,请了方士过来看,说是有人炼邪灵为自己驱使,具体我们也不懂,所以希望这位姑娘帮帮忙,先把孩子们的魂魄召回来再说。”

“是啊,方士还说了,魂魄离体七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离七天就只剩下一日了....”

江宁道:“我知道了,虽是受无尘大师所托,不过我不白帮忙。”

村长道:“没关系,只要能把孩子们召回来,报酬都可以给你,就是不知道姑娘要多少钱?”

江宁道:“就一百两吧,这件事不太好办。”

“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是为了孩子们,难道一百两还拿不出来吗?”

“我们大家凑一凑总该够的。”

一群人商议过后,村长才来到江宁跟前,道:“一百两就一百两吧,姑娘,请尽快开始吧。”

江宁没吭声,只是闭上了眼,紫气蔓延开来,四周有灵之物尽收眼底。

周围游荡的灵物仿佛感受到她的召唤,纷纷飞起,朝着这边聚集而来。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降临,气魄来临,速归!”

四周无风,她在人群中间站着,念完这句口诀,瞬时衣袍翻飞,狂风肆虐,吹的人睁不开眼,村民下意识护住自己,等狂风过去,江宁已恢复原来的样子,畏缩着身子坐在板凳上。

村长看出端倪,立马让自家妻子准备了个炭炉,这会子还不到严寒的时候,炭也珍贵,轻易不舍得拿出来用,村长夫人嘀咕了几句,还是听话的去照做了。

炭炉生好之后,江宁往炉子边上挪了挪,全身暖和了不少,感觉到气血在流动了。

村长道:“姑娘,那孩子们...”

江宁道:“都回来了,孩子们是上山后被迷住了,找不到回来的路,没什么大事,以后好好养着就是了。”

有人道:“说来也奇怪,我们小时候也经常在山上跑来跑去,虽说是邪了点,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啊。”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有次在山上遇到鬼打墙,撒了泡童子尿就自己下来了。”

江宁道:“山上中空,河流汇聚,棺材里那个已经要活了,这符纸你们收着,明日午时贴在棺木上,最好迁坟。”

在风水中,根据山脉的形态可以划分为五种山形,以五行命名,分别为金形山、木形山、水形山、火形山、土形山。

这是一个大概念,而其中五行又分为多个区域。对面那座山便是典型的金行山。

草木凋零,怪石嶙峋,再加上下面有条河,又是活水,和怨气汇集冲撞,长此以往,棺材里那位就会变成活尸。

解决活尸最好的办法就是烧掉,不过眼下还没变就烧掉的话,多半送不走,反而会引来别的祸端。

村长闻言,连连称是,其余村民当即掉头回家查看自己孩子的情况,发现真的回来后,又带着孩子们过来磕头谢恩。

一片欢声感恩的言语中,却有个妇人在哭泣,她家的孩子不仅没回来,连尸体都找不着。

俗话说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现在什么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村长也是感慨万分,无比恭敬道:“姑娘,你是个有本事的能人,能不能帮她把孩子给找回来啊?”

江宁看了眼妇人身边跟着的影子,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丁点五官面容,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江宁起身对妇人道:“跟我走吧,去找你的孩子。”

妇人闻言,立马止住眼泪,紧步跟上前。

江宁为首的几个人转眼来到一间早就荒废的屋子跟前,墙壁上到处挂着蛛网,屋顶上更是落满灰尘,仅剩几个破烂的木头柜子,不过柜子上有把锁头,看着像是崭新的。

妇人扫一眼周围的陈设,擦了擦眼泪,“姑娘,难道我儿子在这里?”

江宁脸色阴沉如水,目光落到了锁头上,被一根铁丝连带着绕住了柜子的把手。

妇人看了眼她所看的方向,不由心惊肉跳。

江宁道:“你儿子就在柜子里头。”

“在柜子里头?”

妇人浑身一颤,儿子失踪已经足足十二天,她早早就报了官的,官府的人在山上搜索一圈,没有结果也就放弃了。

但她始终没放弃,午夜梦回总能看到儿子拼命的抓着自己的衣袖,嘴里喊着饿,喊着冷。

村长夫人扶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几个壮汉上前解开缠绕的铁丝,锁头一松,柜门就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捉迷藏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妇人不忍再继续看下去,急忙扭过身,余下几人也纷纷捂住自己的鼻子.

只有江宁神色平静,上前一步,里面蹲坐着一个人,头和脖子处是处于水肿状态,而身上却干瘦如柴,蛆虫在他身体里爬上爬下,慢慢蠕动。

几个壮汉看到这一幕当即控制不住就呕了出来。

江宁瞥眼一看,柜门上全是带血的抓痕。

妇人当场就晕厥了过去,村长叹了口气,道:“这...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就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我看这门是从外面被锁住的,搞不好是哪个坏孩子干的!”

“平日里和你们家二妞他们玩的好,把二妞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二妞把她关在这里的吗?”

“哎呀行了行了,都已经这样了,先把孩子葬了再说吧,可怜呐,瞧着这根本就是活生生饿死的啊。”

江宁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紫光乍现,尸骨上的蛆虫很快便消失不见,没了这些恶心的蛆虫拦路,壮汉们很快就找来了小棺材把尸骨放进去,打算安葬起来。

村长见江宁退了出去,又道:“我知道这样很为难,可那山上迁坟的事能不能也顺便搭把手,我们可以再付银子。”

江宁道:“随便找个道士都可以解决,不用我出手的。”

村长叹了口气,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那多谢姑娘帮忙了。”

江宁接过银子,朝山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村里吹吹打打的做了场法事,因为小孩不是好死,得安安心心送走才行,烧了好多黄纸和金元宝才抬动了棺材。

妇人哭的更是泣不成声,好几次都晕厥了过去,村里人只好搭把手,帮衬着操持完丧葬之事。

“这供果看起来不错啊,我尝尝!”

一个男人挤了进来,拿起盘子里的橘子就剥开吃了起来。

当下便有人道:“姓胡的你怎么回事,这是给死人的东西你也吃!”

“死人死人,人都死了,这些东西就吃不成了,何必便宜了他们呢?再说了,一个小娃儿而已,吃他几个橘子怎么了?”

“你你你....”村长黑着脸,道:“算了算了,赶紧把他弄走,别耽误孩子投胎上路!”

几个大汉上前推搡,男人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大声道:“我说你们别动手啊,再动手我就死给你们看,我要是往地上躺个十天八天的,吃垮你们!”

果然,几个壮汉不敢再上前,由得他撒泼。

男人冷哼一声,“算你们识趣!”又顺手端了几盘供菜往回走。

他哼着调调朝家里走去,心道今天运气真好,有酒有菜,又能节约不少银子。

要是隔三岔五的死个人,那岂不是有吃不完的东西,谁还辛苦去做那劳什子的功,一天才四十文钱,狗都不做。

说到狗,前面果然跳出一条狗,男人定睛一看,这大黄狗看起来味道不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心中生出一个主意,于是笑嘻嘻的蹲了下去,把一盘子肉放在跟前,“小狗,快过来,吃好吃的。”

狗坐在那没动也没叫唤,渐渐地,周围起了一层薄雾,男人疑惑,起身一看,狗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连刚才端回来那盘肉也没了。

“你娘的,把肉给老子叼走了!”男人骂骂咧咧,踢出一块石子儿,却半天没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再一看周围的薄雾,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劲,隐隐约约还听到有童谣传来。

“捉迷藏我们来玩捉迷藏, 你藏东,我藏西 让他来,找一找,,藏在墙角不出声, 躲在门后不动摇, 让他来,找不着, 围着土屋团团跑, 跑累了,没找着,绑好铁丝层层绕.....”

这是民间小孩的童谣,大意就是讲述躲猫猫的过程,几乎人人皆知,算不得什么奇怪的。可唯独最后一句,绑好铁丝层层绕...

男人顿觉后背冷汗淋漓,他忽然想起十天前看到一群小孩在玩躲猫猫,发现柜子里藏着人,一时来了兴趣,顺手绑了铁丝。

想说这帮孩子肯定能找着,实在找不到的话过两天去解开便是,结果因为翰林小姐招婿耽误了。

他这样的人就算入赘都没人要,但架不住人家排场大啊,为了挑选合适的夫婿,摆了三天流水宴席,他在城里吃喝了三天,等回过神来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他偷摸来过一次,悄悄靠近柜子里,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是死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谁让他们要玩躲猫猫的?不玩躲猫猫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咔嚓!”

回想起这些,忽然一阵雷鸣彻响,刹那间宛如身在地狱,全然分不清黑夜白昼。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嘴里大喊着救命,身后跟着无数双鬼手把他生拉硬拽的装进了柜子里。

童谣再度响起,本来就是孩子稚嫩的声音,清澈明亮,如今还带着几分空洞,听的人毛骨悚然。

男人在柜子里显得局促,他拼命拍打着门,喊着救命,外面却是安静无声。风轻轻一拂,铁丝层层绕了起来,一圈一圈,打了个结。

童谣的声音也渐渐隐去,江宁收好银票,毫不在乎柜子里的人是死是活,要不是想看看这黑影最后会怎么做,昨夜就该走的,也不会多耽误一个晚上。

出了村子,一切抛在脑后。

她察觉到身后跟着的那团黑影,顿住了脚步,古怪的看他一眼:“你不去投胎,跟着我做什么?”

黑影幻化出来的是个孩子的模样,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孩,他原地转了两圈,又指了指那座山。

一座几乎被吞掉活气的山,草木凋零。

江宁知道有古怪,也知道可能和无尘所托的事有关,本来打算随随便便交个差,没想到这死小孩居然还跟了过来。

这个麻烦当真是躲不掉的麻烦。

她抬眼一看天色,已经快天亮了,天一亮,那些黑夜里的东西几乎不会浮现,去了也是白去,于是开口对黑影道:“今天不行,我去不了,明日他们迁完坟我自会去查看,你走吧。”

黑影沉默了片刻,也不知听没听懂,化作一道烟尘跑了。

她一路踏着虚空,约莫一个时辰便来到了雁荡山,守山弟子见是门主,也纷纷作揖行礼。江宁拂了拂手,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小黑,它翘着高高的尾巴,一摇一晃,汇报着门中的一些事。

这猫很懒,要不是答应了每天给它加小鱼干,都别想见到它的人影,更别说老老实实汇报什么的。

江宁道:“我知道了,难道还会缺你的不成,不就是小鱼干吗,明日就让厨房给你炸一碗,你先回去歇着。”

一听这话,小黑立刻炸了毛,冲她龇牙咧嘴,江宁也毫不示弱,飞起就是一脚。

这脚还没踢出去,小黑飞快的窜上墙头,只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和半空中惨淡收回来的脚。

江宁左右看了眼,拢了拢袖子,缩着头瞄了眼碧波殿外,没看到什么情况,这才捏了个诀去碧海崖了。

看她这番模样,廊下立着的人忍不住笑了笑,这人怎么还和猫都能打起来?

陈元不由一笑,想着还有武杭秋的事要汇报,也担心门主此次下山和天恩寺起了什么冲突,也跟着去了碧海崖。

碧海崖在一座巨石上,这座巨石高达数百丈,宽达十几丈,山腰处被一圈铁索拦住,远远望去能看到一处伫立的高塔,戮仙门的藏经阁就在此地了。

经过宗门之变,好多值钱的宝贝都被搬空了,现在整个藏经阁空落落的。门口两个守塔弟子朝江宁一拱手,道:“门主怎么一大清早就来看书啊。”

江宁回过神来,看着如今的碧海崖,想起昔日辉煌,不免觉得有三两分伤感。

她吸了吸鼻子,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道:“准备点吃的,再生个炭火,冻死了。”

俩弟子大眼瞪小眼,这会天刚亮就要吃饭了?这早饭吃的也确实太早了些,也不知道厨房那些弟子醒了没有。他们这一琢磨,本来还想问问吃点什么的时候,门主就已经一头扎进塔内了。

自回来之后,这些经书、心法都是由灵珑亲自操持的,塔内的东西总共分为六层,与天心门一样,越往上的心法则越厉害。

她倒也不是为了心法而来,毕竟灭海琉璃长生诀也已经够自己参悟了。

主要是帮陈元看看有没有适合他修炼的,顺便再看看修补东西的方法。

镇妖司的东西想来不是凡物,要用到金汁玉液,估计还需要一些别的方式来修补。

她在书架间遨游,找了半天没找到一本有用的,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书名。

「重生后我嫁给了反派」

江宁顿时有些惊愕,按理说反派之所以叫反派,那就是武林公敌,而这个女主居然还和反派在一起,难道是因为反派激发了她内心的某种特性?

她把这本厚的像砖头的书放了回去,又挑了一本,稍微瞄了一眼,无一不是什么「吸引男神八大准则」、「魔尊的落跑小僧」、「霸道师尊爱上我」、「复生后我成了万人迷」

第一百一十二章:捉迷藏(2) 难道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人重生么?

不过这些都是话本罢了,编撰出来的,也当不得真。她看着这些书名陷入了沉思,若说这些都还能够理解,可这和尚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一眼书上的简介。

“她是叱咤风云女魔头,这辈子生的向来高调,唯独败在一个和尚手里。他这辈子生来就是佛,立志渡尽天下妖魔,谁料竟被她反累成魔。”

“她死后,他杀疯了...”

江宁顿觉寒毛倒竖,她的藏书楼什么时候变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要是让人家进来参观,那不得贻笑大方吗!

“想不到门主竟如此嗜好!”陈元实在憋不住了,自她念到杀疯了那点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与之一起的还有红鬼。

红鬼心虚的左右瞟瞟,在陈元身后,悄悄指了指身边人,噘了噘嘴唇,似在解释不是自己要进来的,是被逼无奈。

他怕门主将来记恨,不放心的加了一句,道:“门主放心,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江宁黑着脸,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元回归正形,咳嗽了一声,道:“属下见门主回来,特意来禀报姚瑶的事,另外收到消息,听说合镇的疫鬼已经被镇妖司处理,但有人利用这次事件做幌子,污蔑我们戮仙门。”

江宁不动声色的放回了书,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道:“居然敢栽赃到我们戮仙门上面来,继续盯着,看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两个弟子送了餐食过来,还抱来了炭,见红护法二人也在,没敢多留,放下炉子就出去了。

江宁揭开盖子,是水晶虾饺和牛肉烧麦,看着倒是十分有食欲。

她坐到桌边,拿了两个来吃,有些烫手,趁着这股热乎劲就往嘴里送,原本不饿的两个人看到这番,顿时也有了几分饿意。

江宁招呼道:“没吃饭的话坐下来一起吃,边吃边说。”

二人也没拘礼,各自坐了一个方位,正在纠结该拿哪一个,就被江宁眼疾手快的夹走一个水晶虾饺。红鬼咂咂嘴,他盯着眼前的虾饺,见缝插针的夹到一个,又顺手拿了个烧麦递给陈元。

吃的差不多了,江宁才问:“刚才你说有人散播谣言,污蔑我们,估摸着是以前的仇家,看来不敲山震虎是不能平息了。”

陈元道:“那门主打算怎么做?”

江宁道:“明儿让灵珑和武杭秋去趟白骨坊和狮王府,送个拜帖,顺便也让他们准备准备礼金,按照以前的交情,少说也得一千两起步吧。”

红鬼沉吟片刻,道:“门主的意思是怀疑这两个门派在背后搞鬼?”

江宁道:“怀疑倒也算不上,但既然把我们戮仙门牵扯出来了,总不能龟缩着的,你们盯紧些,保不准这些日子就会有死鱼臭虾找上门,我还得再去一趟天恩寺那边。”

一直到中午她才出了碧海崖,麒麟玉印自然也修补好了,只要等过两日干了就行。

不过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山下有人闹事,看着像是宗门之人,叫嚣着让江宁出去受死。

陈元等人闻讯而来,直道:“看来门主说的不错,当真有人来了。”

江宁道:“你们处理吧,我去看看姚瑶。”

这会去天恩寺还早,也不怕浪费这么点时间。来到门外的时候,骨女一脸重获新生的笑意,指了指里面的人,道:“难缠。”

江宁笑了笑,“辛苦你了,我看看。”

骨女打开房门,自觉退了出去。姚瑶一如之前的模样躺在床上,桌上是几个空碗,看起来小丫头胃口是不错的。

姚瑶坐起身来,由于脖子上长了鬼面疮特别丑,她专门用丝帛围了一下,一副幽怨的看着江宁,“我真的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真要说杀人,杀妖怪算吗,总不能因为斩妖除魔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吧。”

江宁道:“想不起来就喝了吧。”

“真的想不起来吗,你这个女人,用心歹毒,对我不忠不义,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鬼面疮满目狰狞,姚瑶也实在是一刻都受不住了,想想自己居然和这个鬼东西待了这么久,她就浑身发麻,吵着嚷着要喝汤药。

江宁也没阻拦,见她真的想不起来,也就把药给她了。喝下之后,不过片刻便看到一阵黑气从姚瑶胸口间弥漫开来,朦朦胧胧的化作一道人影,浮现出一个清晰的面容。

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不算出众,但也说不上丑,只能说平平无奇,他张牙舞爪,想朝姚瑶扑过去,钻进她的胸口和她共存亡。

看着冲撞过来的黑影,姚瑶早就方寸大乱了,哪里顾得上反抗,惊呼一声,啊字还没落音,就见江宁一把拽住了黑影,狠狠往地上扔了过去,又上前一步,重重踩在黑影脖子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瑶儿...你可知道我多爱你,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你可知道!”

江宁道:“少自作多情了,人家都不记得你。”

“不记得我,不可能不记得我,瑶儿你真的不记得我吗,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听到这凄凄惨惨的瑶儿两个字,姚瑶也不住的全身泛寒,“你到底是谁啊大哥,能不能别叫的这么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和你...呸。”

书生大怒:“怎么不亲切,你对我三笑留情,互许终身,为了你,我发奋读书考上了榜眼,为了你我拒绝了翰林小姐的婚事,为了你我哪怕只剩下一缕残魂也徒步千里,就是为了最后见你一面,可....”

说到这里,书生的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姚瑶呆呆的看着他哭,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走到他跟前,“你别哭了,哭起来也太丑了。”

说起来这鬼确实丑,青白的脸毫无血色,眼窝深陷,看着就像因肺痨而死的人。书生哽咽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你还是在乎我的感受对不对?”

姚瑶一下子就跑开了,这也太自作多情了,她小心翼翼躲在江宁身后,道:“我好像对你是有些印象,但你说什么定终身,根本就不可能。”

书生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一直留着我送你的古玉,这是我的传家之宝,我娘让我给未来媳妇的,当时你收下了,不就是代表你愿意嫁给我么!”

“噗....”江宁含着的茶还没入喉就喷了出来,姚瑶更是面红耳赤,扯下腰间的古玉,“原来是你送的,我想起来了,上次除鱼怪的时候,我们借住的就是你的家吧,你就是那个宁秀才!”

江宁:“....”为什么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这个宁秀才在没遇到姚瑶之前也就得过且过,结果遇到姚瑶,当下就对她一见钟情。

其实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在桥上,姚瑶冲他笑了笑,第二次是在面馆,俩人遇见,姚瑶又是和蔼一笑,第三次就是在家里了。

宁秀才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天心门的弟子,是来村子里除妖的。

他更加小心的伺候着,心想这姑娘年纪小,得再有一两年才会及笄,怎么也要给未来媳妇一个安稳的家,于是更加发奋读书。

转念又想,万一这姑娘许了人家怎么办,于是临走前把自己的祖传古玉送给她,当做了定情信物。

送玉传情,自古皆知,见人家姑娘收下了,他也定心了,反正这婚事是成了。

没过两年还真让他高中了,官虽小,也好歹有个着落,也不会委屈了人家姑娘。但偏偏翰林小姐对他有意,求爱不成反生怒意,做出买凶杀人之事。

要说起来他倒也算个痴心人,都死的透透的,还要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去天心门。

当鬼的时候又冷又饿,走路也慢,飘了好久才来天心门,结果门都没进就得知姚瑶已经下山。

于是又紧赶慢赶追出来,好不容易现身相见,姚瑶也冲,在气头上,直接否认那些事,这才让宁秀才顿生怒意。

江宁道:“这么说你是半道上才变成这番模样寄身在她身上的?”

书生呜呜咽咽的,道:“是啊,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恐怕这就是前辈们说的仇恨的力量吧。”

江宁一挥手,书生的残影就被她挥散了。姚瑶反应过来,四处寻了一圈,道:“可以啊女魔头,你这么本事,他人呢?”

“那不是仇恨的力量,是山脉的力量,那座山确实有问题,我先走了,你自己下山。”

“等等....不是...麒麟印呢?”

江宁道:“麒麟印还没修补好,回头我自然知道还他。”

姚瑶道:“那不行,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江宁抱着手道:“我现在好歹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你认为我会跑到哪去?”

“那我不管,我要和你一起去。”

江宁道:“可能会有危险。”

姚瑶就更加自豪了,道:“我好歹也是筑基后期的境界,再说,我紫霞心法也已到了第五层,不说攻击如何,至少防御能力的没问题的。”

说到这,她心虚的看了眼鬼面疮消失的方向,接着道:“我那是不小心着了道才被鬼面疮附身的,你不也说了吗,是山脉的力量才让他变得强壮的。”

江宁道:“说是山脉的力量,其实我是怀疑有人在猎魂,以魂魄的力量聚集一个磁场,然后用这个磁场达到自己的目的。”

姚瑶道:“你是说怀疑有人修炼聚灵阵?”

江宁道:“所以我说此行危险,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你确定要去?”

“那我就更要去了,虽然我不喜欢你,可好歹同门一场,事不宜迟,我们出发!”

她撑起银伞提步往外走,一开门便看到封雪峻鬼鬼祟祟的离开。

“诶,奇怪...”

江宁跟着走出门,看她一眼,“怎么了?”

姚瑶不想多生事端,摇摇头:“没事,走吧!”

江宁也没阻拦她跟着去,相处一段时日,也勉强知晓这丫头的性格,越是阻挠,她就越是上劲,跟楚承业那跟屁虫差不多的性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古怪的山脉 天色黑的厉害,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二人来到山上后,便见草木凋零,活气消散。

江宁往前走了九步,来到一个被新填的土坑前,这里应该就是村长他们挖的位子了。

姚瑶看她一动不动,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江宁瞪她一眼,“你不知道人的肩膀不能随便拍吗?”

“啊...我我不知道。”

头顶,左右肩膀,都有三把火,尤其身处野外,要是突然被拍一下,或者被吓到,这三把火就会灭掉,很容易招惹邪祟。

江宁没理会她,蹲下身子,手掌贴着地面,她闭上了眼,感觉到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复苏。

果然是有人猎魂,如果没有猜错,这下面的东西一定是蛤蟆。

利用这些脏物扰乱此地风水,再以整个山为祭坛,用不了多久,整个镇乃至村子都会变成一个容器,容纳所需的灵魂,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姚瑶也有所察觉,不由道:“这里阴森森的,还有一股邪气,你说会不会...”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黑影钻了出来,吓得她连忙祭起银伞,江宁淡定的按住她的手,转眼看向那黑影,道:“带我过去吧。”

黑影点了点头,朝洞口的方向跑去,江宁跟在它后面,走进了洞中。

姚瑶道:“这是个灵啊,不对,是鬼吧,他...他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

江宁道:“先前村里的孩子被迷住,一开始我以为是这小鬼肆意报复,可后来发觉这山有问题,我们现在来的地方,就是之前孩子们被迷住的地方。”

姚瑶惊道:“那岂不是有人要用小孩儿的魂魄炼阵法?这太歹毒了。”

江宁道:“不止小孩,是以整个山的活气被祭,那个人是想得到这份活气。”

是人就有气,除非是妖物。

姚瑶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记载过,妖想修炼成人得经历七道雷劫,然后又要从人开始修炼成仙,总之起步就十分艰难。

所以有很多秘术里记载着修成人的各种方法,其中一种就是以人类的灵魂修炼。

洞内有个大坑,里面躺着很多癞蛤蟆,身上的毒疮鼓鼓的,十分饱满。

姚瑶惊道:“这些都是毒物啊。”

江宁道:“原来是被困在这的,不过这些毒汁可是好东西,拿个瓶子给我。”

姚瑶道:“我没有瓶子...”

江宁道:“那我用麒麟印来装吧。”

“等等,给你就是了。”姚瑶宝贝似的把琉璃净瓶拿出来,这可是平日里装天水的东西,这会子居然要拿来装这些毒汁。

江宁指尖一引,毒汁排列成序,自主钻进了瓶中,收集了满满一瓶。

接着她又摸出两道符,分别贴在山壁两端,顿时,坑内如热水般沸腾起来,这些蛤蟆竟随着雾气缓缓消散。

“什么人,竟敢破我阵法!”

紫的发黑的气息弥漫,立在洞口中,像手掌又像是一座座山峰,既巍峨,又古怪。

姚瑶祭出银伞,随时准备着,江宁朝洞外看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笼着黑雾之中,谁都看不清那到底是鬼还是人又或妖,偏偏江宁却像是认得那人似的,笑容看着格外亲切。

黑影一动,雾气散去,站在那定定的看着,道:“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局?”

江宁道:“原本我也不想,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必须要来看看,倒是你,没想到天心门一别,你竟堕落如此。”

“哼,只要能学到本事,为我师门报仇,堕落与否并不重要。”

堕落...天心门...姚瑶倒是反应的快,脱口道:“你是星儿!”

江宁摇摇头:“不,她叫月见。”

既被识破了身份,月见倒也无所谓,从雾里走了出来,冷冷看着二人,笑道:“真是奇怪,正道中人居然和江宁这样的邪魔外道厮混在一起。”

姚瑶面红耳赤,道:“什么邪魔外道,我看你才是,以活人为祭,你简直不要脸,我这就除了你,为民除害!”

说罢,姚瑶便欲挥动银伞朝月见打去,月见轻蔑一笑:“不知死活,你以为凭你这点功力能伤到我么?”

话音未落,月见抬手一弹,只见一点光芒划破长空,朝姚瑶飞射而来,速度快到了极致。

姚瑶慌忙用伞抵挡,却被月见手里的气流击的倒退好几步,撞到了石壁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在月见要发起第二道攻势的时候,江宁身影陡转,只看到身形虚晃,眨眼就来到月见身边,按住她的手,道:“我是为你好,现在收手,将来死了还能过奈何桥,你要是执意错下去,死了都不能轮回。”

月见道:“我不要轮回,我要报仇!”

江宁冷笑:“那你知道你仇人是谁么?”

“我....”月见沉默下来,她确实不知道仇人是谁,但不管如何也要学到一身的本事!

只有这样,来日遇到仇人的时候才有一击之力,至于自己的生死,她早就不在乎了。

江宁道:“你没有本事做这种阵法,谁教你的?”

月见知她这是要套话,当即笑了笑,一掌朝她拍了过去,江宁侧身一躲,月见冷笑一声,腾空跃出,脚尖轻踮,落到了洞口外。

姚瑶大怒,踩着银伞追了出去,两道身影在枯木林间一追一赶。

江宁叹了口气,只好跟着追出去,来到林间,只见四周气流涌动,铺天盖地的癞蛤蟆朝她和姚瑶这边袭了过来。

姚瑶催动手中银伞,化伞为剑,挥出一道白色气流,在空中形成一条巨大银蛇,吞噬了数百只癞蛤蟆。

而就在这时,只见一只黑色的手掌朝江宁二人的方向袭了过来。

那只手掌的速度快极,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便到达了二人身边。江宁反应过来,一手拉住姚瑶,翻身一滚,落到了旁边的坟地里。

棺材盖已被打开,二人不偏不倚落入棺木中,这是木头做的,往日里只要稍一运用灵力就能劈开。

可眼下不管姚瑶怎么推都没办法把棺材盖推开,更别说要破开,简直坚固如铁。

江宁倒是一脸平静,本来这里空间就狭小,动来动去,简直是浪费氧气。

姚瑶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江宁道:“急有什么用,外面坐着金蟾呢。”

姚瑶惊道:“你是说我们上面被金蟾压着?”

江宁嗯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看着像是睡过去了。

在这密封的空间,姚瑶有些喘不过气。

她这边都急死了,江宁却半天没反应。她只好伸出手去,也不知摸到什么地方,略有些软,江宁皱着眉头,一把薅住她的手。

指尖传来冰凉的感觉,让人定心不少,姚瑶这会也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刘师伯说的那样,气血不足啊?”

江宁道:“不用担心,明日一早就能出去了,这金蟾护主,天亮就好。”

姚瑶哦了一声,又道:“你不是很厉害吗,连你都破不了吗?”

江宁见她安静了,于是松了手,淡淡道:“这个棺材是装着活尸的棺材,如果强行破开,那这座山的活气都会被他吸走。”

姚瑶一阵恶寒,道:“那活尸呢?”

江宁道:“应该就在土坑里。”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就是要逼她做一个选择,如果现在出去,整座山的活气被吸走,要是没了这口气,别说村子了,方圆百里也会受到影响。

要是这样一来,那她的那些善事也是白做了,回头修为倒退,想想也是划不着。

倒不如在这里安安静静等着天亮,棺材而已,提前感受下也是不错的。毕竟上辈子死的时候还没体验过什么叫做入土为安。

姚瑶没她这么气定神闲,只觉得这件事很诡异,道:“我们好像是被人引来这里的,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抉择(1) 江宁道:“月见很有可能加入了莲花教,所以才会这种秘法,不过她不是拿大头那一个,背后一定还有人操控,只是为何要把我们困在此处,我也想不明白。”

姚瑶皱着眉头,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沉寂了片刻,忽然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南宫摩泽搞的鬼!”

江宁道:“南宫摩泽又是谁?”

姚瑶急道:“完了完了,我差点忘了正事,女魔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是来要麒麟印的吗?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南宫摩泽和师兄不对付,他太过分了,故意套我话。”

“套你什么话?”

“就是...就是..”

说起来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当时下山找到师兄,和师兄说要去北疆找自己的父母,师兄却说自己没空,原本以为是托词,可是看到他早出晚归,确实很忙的样子。

于是有一日她就刻意跟着席玉出去。

发现他是被丞相请过去的,原是丞相的母亲自幽云城回来之后就一直昏睡,十二个时辰,至多只能清醒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睡觉。

请了好些大夫也看不好。

阴阳司的司长南宫摩泽自然也去看了,但是他能力有限,未能找出什么缘由。

反倒是席玉这个年轻人,刚上任就获得了皇帝的关注,再加上他确实有些本事,这一去,不过几天也就把丞相的母亲治好了。

一听说这事儿,南宫摩泽经常有意无意的要和他比试,但都被席玉婉拒了。

江宁嗯了一声,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姚瑶不好意思道:“我当时跟着去,也不知道这些原委,所以遇到了南宫,他故意套我的话,当时师兄麒麟印丢了我也着急,所以...我就跟他说了,我也没直说,是他自己猜到的。”

她也知道是自己闯了祸,结果没想到又遇到鬼面疮,一来二去,如此耽搁了好些天,现在猛然想起,更是愧疚万分,要是南宫用这件事做文章怎么办?

师兄现在不比以前在仙门里的时候,现在他是听从于皇帝诏令的人,万一惹怒皇上,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姚瑶急的快哭出来,“完了,是我害死了师兄,麒麟印丢失,他身为司长更是难辞其咎,以后席家怎么办?会不会也跟着受牵连...女魔头,你快想想办法呀。”

江宁闭着眼没有动弹,她现在哪里有什么办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此遭破棺而出,不就正中了那个人的计么。

不过听姚瑶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为何会被引来此处,为何会被困在这棺材内。

必须得借助一道阳气将这棺材破开,哪怕只是一道缝隙,她就有办法可以不惊动活尸躺着的位置而脱身。

可这荒郊野地,鬼都不来,更别说阳气了。

“其实要出来也简单,只要你想,完全就能够出来。”

一道男声十分突兀的自外边响起,江宁恼怒的皱着眉头。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棺木,绕过棺材一圈,双眼笑起来像挂在天边的月牙。

他脸上带着一股不可琢磨的意味,道:“你们要等到明日午时才能出去,可是明日一大早皇上就会亲驾镇妖司视察。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这可热闹了,听说是镇妖司和阴阳司两司论会,这南宫摩泽请了个高手相助,若是不小心泄露席玉麒麟印丢失的事情,啧啧,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戏可以看。”

姚瑶一听,更是方寸大乱,拍带着棺木,“你是什么人,快放我们出去,你难道和那个南宫是一伙的吗!”

“萧某,你当真是阴魂不散呐。”

萧某?难道外面那个男人叫萧某?

姚瑶立马道:“这位萧某大哥,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呐,我师兄这次不能输,不仅不能输还必须过了这一关,不然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席家都会受到连累的....”

“.....”萧云同的笑声停了下来,满脸阴沉,盯着眼前的棺材,眼里似窜着一团火,他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笑道:“小妹妹别着急,你身边这位可是戮仙门的门主,她有的是法子出来,你与其求我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倒不如求求你身边的人。”

江宁闭着眼,不说话,任凭萧云同接下来怎么说她都不搭腔。

大抵也是觉得这样没意思,没过多久,外面便安静了下来。

江宁终于睁开眼,应该是萧云同已经走了。

如此处心积虑把她困在这里,无疑是要逼她就范,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说起来这个萧云同行踪诡秘,目标不定,可做起事来又很奇怪,说他不要脸吧,又留了一线,简直是钝刀子磨肉,更恶心。

“狗日的萧云同!”

姚瑶忽然惊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只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她小心翼翼道:“你认识那个萧某?”

江宁道:“不熟。”

姚瑶叹了口气,道:“不熟就不熟吧,那..我们怎么出去啊,你不会真的不管席师兄吧?”

不管怎么说,这乾坤袋是席玉给的,以往的恩恩怨怨可以暂时放在一旁,从人道主义来说,麒麟印对席玉很重要。

而且如果席玉一旦被皇帝怪罪,再加上那个南宫虎视眈眈的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话,这小子简直举步维艰。

江宁终于犯起了愁,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现在被困在这里,又憋屈,还全无他法。

但是不能不管....

又不能直接破开....

关键是一旦妥协,就中了萧云同的计,这小东西今日闹这么一出,摆明了是要和自己开战,她江宁虽是能屈能伸,但绝不像这种鼠辈低头,更何况还是和莲花教有关。

第一百一十五章:抉择(2) 任尔紫金袍带客,也需下马问前程。

阴阳司和镇妖司向来是神秘之境,普通百姓早就想一窥究竟,就算平日里能进去,但看不到两司斗法,实在可惜。

而今天的阴阳司却全面对外开放,前五十个人可以进去观看两司法.论道。

今日要赌的就是是否会下雨。

阴阳司赌会下雨,并且就在午时三刻。

镇妖司的人却言会在傍晚下来。

以此为赌,加以论道,不用想也知道热闹的紧,更何况皇上今日也会亲临,能面见龙颜,完全足够普通人吹嘘一辈子了。

这不,天还没亮就已经有许多百姓来门口候着了。街边的茶棚里坐着一个穿着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少年,一脸悠然的磕着瓜子,在棚子里避风,身后还跟着个面容稚嫩的小厮。

“少爷,您和席司长不是同门么,按理说跟他讲一声就能直接进去的,走个后门也不是不可以,干嘛一大早就来等着啊。”

“你懂什么,爷这叫低调,再说了,要是不早早来怎么能赶上这趟热闹?要猎奇,只有在人堆里才最能知道消息前沿,学着点吧你!”

小厮十分受教的点点头,在他看来,少爷虽然有胡说八道之嫌,但不管怎么说,少爷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他说的话,那就肯定是对的!

随着天色明亮起来,云层里的金光破云而出,慢慢洒了出来。

群人也开始议论起来,今日这打赌,估计阴阳司会输,这么好的天气怎么可能在午时三刻下雨。

其中几个阴阳司的小迷妹立马反驳:“胡说八道什么,南宫大人神机妙算,他说了会下雨就一定会下雨。”

“我们席司长更是年少有为,连皇上都这么器重他,所以他更有本事,说不会在午时下雨就一定不会下雨!”

“什么年少有为,年轻人经验浅薄,南宫大人担任阴阳司司长这么多年,他推算的事情从没有出错。”

“长江后浪推前浪,席司长刚刚上任就解决了疫鬼的事情,又解决了丞相母亲的事情,连南宫大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席司长轻轻松松就能办妥,你还好意思比能力!”

两拨人各自争的面红耳赤,要不是碍于大家都是斯文人,不然早就下场打起来了。

“我说你们争来争去做什么,要说到能力,那肯定是我师兄比较厉害了。”

少年洪亮的声音一出口,众人纷纷回头看去,一看眼前这位打扮的和孔雀开屏的少爷时,明显眼前一亮。

几个大汉凑了过来,恭恭敬敬喊了声楚少爷。

“原来他就是楚少爷啊...”

“听说半个金陵城都是他们楚家的呢...”

“没想到长的这么英俊...不过比起席司长还是欠缺两分风采,看着就是一个猥琐相呢。”

楚承业眉头一皱,你们比划就比划,为什么要捧高踩低!他低头看自己这身衣裳,桃红色的上衣,镶嵌翠绿的丝线,下裳也是上好的云锦做的,哪里就猥琐了!

小五道:“少爷,咱不和他们计较,您的审美那是独一无二的,这帮无知妇孺什么都不懂。”

楚承业冷哼一声,他当然不会计较。

这时一少女悄悄靠近,眨着眼睛,笑眯眯道:“楚少爷,听说您之前也在天心门学了两三天法术,和席司长算的上是同门,那您肯定了解席司长的喜好咯?”

楚承业一脸自豪:“那是当然。”

有人道:“少吹牛了,他要是和席司长关系好的话这会还用得着和我们一起等在这吗?不说奉为座上宾吧,好歹也早就该进去了,最起码得让你歇歇脚吧?”

“哈哈哈,可不就是!”

“那可不一样,人家有钱,估计前面排的几个人就是他花钱雇的。”

“哎,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排队吧....”

楚承业愣了片刻,他一个字都没说就被这些人下了定论,这会大家也早就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和席玉关系好,反正已经认定他是在吹牛了。

他楚家好歹也是富甲一方,怎么就成了吹牛,这要是传出去,那不得笑死人!

小五劝道:“少爷别生气,他们...额...他们....”他挠了挠头,低声道:“没事,反正关系不好也没事,小人早就让人排了队,就在第十二个队列中,肯定能看到他们斗法的。”

楚承业脸都绿了,“连你都不信我?”

“小五当然相信,不过...”

“你们快看,马车来了!”

马车共有四辆,前面那辆挂着阴阳司的灯笼,最后一辆则是镇妖司的,也算是普通,没什么特别,可中间那辆就不得了了。

四匹黑色骏马拉着的车帘上镶嵌着金边银边,车厢顶上镶嵌着宝石,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前后两辆车的人各自下来,最先下来的则是阴阳司司长南宫摩泽,一身紫色官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合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被禁军拦在一旁的百姓则立马喊了起来,他放眼一看,十分礼貌的朝众人点了点头。

楚承业也忍不住打量了一番,随即目光落到南宫摩泽身边的人身上。他问旁边一个大汉,道:“这旁边那位是谁啊?”

“那位就是莲花教的坛主,好像叫什么包不住...对,就是包不住,听说佛道双修,尤其这佛法甚是精通。”

楚承业嗤之以鼻,道:“我看是佛道双休吧,全身上下没一点正气,看着就是个奸猾的。”

“楚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听说这次疫鬼的事情是戮仙门的人搞出来的,还是人家莲花教帮忙平息呢。”

戮仙门?

楚承业微一眯着眼,这戮仙门倒是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哦对了,江宁是不是也在戮仙门?一想起这个,他立马道:“你放屁,和戮仙门有什么关系,不知道别胡咧咧。”

那人哑然,也不想和这位少爷争执,只好退了一步,敷衍了事。

南宫摩泽恭恭敬敬走到马车跟前,道:“皇上,已经到阴阳司了,请皇上下车吧。”

“嗯。”里面的人沉沉应了声,随行的太监安好了踏凳,掀开帘子,搀着里面的人下马来。

很快便见一群禁军小步跑来,护在皇帝身边左右,他穿着一身玄色大氅,罩衣的一种,对襟大袖上绣有银色龙纹,手里捻着一串翡翠珠子,略带疲惫的眼睛在后面的马车上停留下来。

太监会意过来,刚要上前,便见车内的人掀开帘子钻了出来。

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袍,他本就生的极好,身材更是高挑而修长,浓眉之下,一双深邃而清澈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冷意。

少女们不由露出一副娇羞的表情,忍不住呼了出来,嘴里喊着席司长,面对如此热情的群众,席玉显得有些局促,又要维持自己的官仪,脸色更加冰冷了。

“他好冷漠,我好喜欢!”

“啊,这就是冰山美人吗!”

南宫摩泽道:“席司长作为镇妖司的司长,虽有能力,可总是因为这副皮囊而备受关注,真的不会造成困扰吗?”

席玉抿着唇,干巴巴的来了句:“不会。”

傻子都听得出这话的讽刺之意,无非就是说席玉没什么真本事,不过靠着一张脸蛋行事罢了。

一个人有能力有颜值,常常会被人当做花瓶,说白了,就是嫉妒!

楚承业见不惯席玉这么被欺负,当即挤了过来,道:“南宫大人这副尊容要是出去办差,不用法术,厉鬼都会退避三舍!”

南宫摩泽冷眼扫过去,一双眼里饱含杀气,打量一番,不悦道:“你又是哪一位?”

楚承业道:“你管我是谁,身为一个男子,小肚鸡肠八卦的很,跟长舌妇似的。”

“你....”

席玉道:“师弟不得无礼!”

南宫摩泽恍然,道:“原来这是你的师弟,席司长可真是有个好师弟啊。”

楚承业懒得理他阴阳怪气,看了眼皇帝,躬身行礼道:“皇上,小子楚承业,给皇上请安。”

这名字倒是耳熟,楚家在金陵也算有些头面,以前赈灾的时候也是楚家出的大头,皇上还是有些印象的,倒也没责怪什么,让他一道进去观法。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阴阳司。

席玉走在最后,对楚承业道:“斗法和论道皆是严肃之事,稍后不得多言。”

楚承业拍拍胸脯:“师兄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胡说八道,一定保证安静。”

席玉点点头,快步走到皇帝身边。

进入里屋,其间建筑颇多,奇形怪状,非常奢华。

阴阳司和镇妖司各自分为两个阵营,设有五个坐席,阴阳司官员已经就位,现在就只等着镇妖司的人入座了。

南宫摩泽抬手恭请皇帝坐在院子上堂,他捻着手里的翡翠珠子,也不用屏风,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坐在那,一言不发,光是那气势,就足够压迫。

入座之后,身材粗短圆小的包不住扫了扫席玉,目光在他腰间几个荷包身上流转,嘿嘿笑道:“贫道包不住,早就听闻席司长法术了得,英俊潇洒,今日有幸与席司长论道,实在是贫道生平幸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斗法 席玉抬眼看过去,神情平静,略一抬手道:“包道长过奖。”

包不住道:“贫道修行数载,平生有几个心愿,这其中之一便是听闻麒麟印乃幻师一族所持之物,微妙绝伦,若是今日能开开眼界,便是此生无憾了。”

说起这事儿,皇帝的目光斜了过来,落到包不住身上。

南宫摩泽会意过来,起身道:“皇上,这位便是微臣所说的莲花教坛主。”

皇帝了然,之前南宫确实和自己说过,说此人佛道双修,拥有无上神通,若此次疫鬼霍乱之事没有他帮助,未必能这么快解决。

而最重要的是此人炼丹一绝,拥有掌握长生的秘术,只是欠缺些材料。

当时便一直想见见,却是一直忙于政务未能得空,今日总算是看到真人了。

皇帝脸色缓和,点了点头,只是满足一个小小心愿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让席玉将麒麟印拿出来,让这位包不住长长眼。

席玉坐在人群中,身姿挺拔,显得鹤立鸡群,楚承业偏眼看去,师兄这副皮囊确实没得说,不过总觉得他全身有些紧绷,好似有些紧张。

他也听过一些关于麒麟印的事,每个镇妖司的人都会有,并且会刻上名字,如同自身性命般的存在。

见席玉不为所动,皇帝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太监也一个劲的朝席玉使眼色。

不过席玉却是连多余的一个眼风都没有打过来,安安静静坐着。

南宫摩泽双眼一转,趁机道:“席司长,皇上都发话了,你怎么还愣着呀?是不是瞧不上包道长,所以不愿将麒麟印拿出来让包道长开开眼?”

席玉道:“皇上,今日是论道,不必要因为这些事而耽搁。”

南宫摩泽笑道:“年轻人意气风发少年轻狂是好事,但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包道长是莲花教的坛主,更是金丹后期的境界,佛道双修,怎么也是修行界中的翘楚,如今人家谦虚恭敬,就是想看一眼,你却推三阻四,未免太狂妄了。”

席玉皱了皱眉,刚要开口,皇帝却抢先道:“今日是两司论法,不必如此剑拔弩张,让人看了笑话。席爱卿,包道长也只是想看一眼,你便拿出来让他看看,了却一桩心事罢了。”

“可....”

“该不会....”南宫摩泽提步走了过去,在离席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带着探究的朝他看去,道:“这麒麟印是每一个镇妖司的官员都拥有的东西,视之若珍宝,丢之必命丧,你迟迟不肯交出,该不会是已经弄丢了?”

皇上闻言,当即脸色一变,肃然道:“席玉,朕命你把麒麟印拿出来!”

席玉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只好起身,略有些发颤的伸手摸向腰间。

他腰间挂着两个荷包,怀中也藏了两个,乃至袖中也有。

楚承业心道师兄估计又要忘记荷包里都装的什么了,正打算出声提醒,却见师兄径直取下一个绿色的荷包,他不由一笑,师兄这回没拿错,不愧是命根子般的东西。

然而当席玉将荷包取下后,手却轻轻颤了下,楚承业意会过来什么,一把夺过荷包,道:“我说师兄,这可是你的宝贝,命根子般的东西,怎么能随意拿出来?最近世道不太平,万一以前的仇家也埋伏在此,就是想趁机夺你的麒麟印呢?”

席玉莫名松了口气,却无比淡定,道:“楚师弟说的有道理,不过皇上下令了,不敢不从。”

楚承业直言不讳,道:“皇上,这就是您不对了!”

“大胆你,居然敢这么和皇上说话!”太监立马发声。

楚承业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道:“皇上,草民肯定不敢这么和您说话,但您是知道的呀,这麒麟印关乎性命,万一真的如我刚才所说那样的话...岂不是害了席师兄吗,您就失去一个忠臣良将,那不是可惜了。”

这通胡言乱语倒是把皇帝给唬住了,不过他是什么人,见惯风浪和权谋的人,唬住是给唬住,但也生出了别的心思,搞不好真如南宫摩泽所说,这麒麟印多半是不在席玉身上了。

南宫摩泽道:“这里还没有你可以说话的份,如今只是让你们将麒麟印拿出来看看而已,言语里却各种推脱,很难不让人怀疑此物早就已经丢失。席司长,为了你自己的清白,还是乖乖拿出来比较好,免得今日的事万一流传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楚承业道:“凭什么自己的清白要向别人证明?清者自清这句话您没听过吗?难不成还真要剖腹取羊才能自证清白?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算证明了还有什么意义,倒是你们,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南宫摩泽气急,包不住却是抬手一挥,楚承业嘴巴就立即闭拢,他想再开口,嘴巴像是被什么黏住,根本就张不开。

席玉见状,双手做诀,默念几句咒语,楚承业嘴巴虽能张开,却不能发声。

包不住笑吟吟的,道:“贫道施的禁语术还没有人能解开。”他起身朝皇上微一施礼,“皇上,贫道确实是想见见这传说中的麒麟印是何模样,可如今席司长既不愿,那也不必勉强,只叹贫道没这个福分。”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十个百姓和随行的宫女太监也开始议论起来,纷纷猜测席玉的麒麟印是不是真的如南宫大人所说,早就已经遗失了。

南宫摩泽道:“皇上,遗失麒麟印乃是大罪,事关镇妖司声誉啊!”

皇上皱着眉,道:“席玉,朕且问你,麒麟印是否真的已经丢失?”

席玉此间心电百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认下,必定讨不到好,可若此刻隐瞒下来,皇帝事后追究,势必会牵连家中亲人。

他掀开袍子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道:“请皇上恕罪,麒麟印确实不在微臣身上。”

“席玉,你好大的胆子,丢了麒麟印居然不声不响,还想蒙混过关,你这是将我大魏律法置于何地?将皇上的威严置于何地?”

南宫摩泽这番话仿佛早有准备,此刻说出,心中也是一阵暗爽,只要除了这个眼中钉,幽云城的计划就能启动,到那时....

他掩住笑意,转身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皇上,请皇上秉公处置!”

皇上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席玉,你欺上瞒下,还有什么话好说?”

席玉抿着唇,道:“微臣...”

“倒是热闹啊。”女声幽幽冷冷的传了进来,只见那道紫色的身影虚晃两步便已来到院子中心。

跟着进来的禁军们一脸无辜,太监闭了闭眼,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

看到眼前人时,席玉黯下去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楚承业也是心中一喜,拼命挥着手,在心里呐喊着江宁的名字!

江宁没过多的关注二人的表情,只是径直走到院子正中。

她皮肤极好,神态恣意放松,黑沉沉的眼睛轻轻一扫,瞥了眼身边的人,疑惑道:“你跪着做什么,膝盖不疼啊?”

席玉无奈,低声道:“江宁,在皇上面前不可无礼。”

江宁不觉得自己有错,直言道:“犯错的人才要跪,你又没错,跪什么跪?”

不等席玉答话,南宫摩泽早就按捺不住了,原本都要成了,却被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给破坏!

他压下心中怒火,咬牙道:“哪来的死丫头,竟敢擅闯阴阳司!”

江宁道:“你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是不好,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南宫摩泽道:“即便如此,时辰已过人数已齐,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斗法(2) “要是平日里你求我,我也未必肯来。”她从怀里取出一方圆印,露出底座,上面以金漆刻着席玉两个大字。

等大家都看见了这方麒麟印,她才将之交给席玉,随即道:“麒麟印这种东西本就稀罕,我也想开开眼界,所以让席司长取下来给我看,结果忘了还他。”

“胡说八道,三天前他分明...”南宫摩泽冲出来,却生生哽住了话头,又道:“我怎么知道这是真是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谁知道是不是赝品!”

江宁道:“南宫大人起的早,把脑子丢在家里了?”

南宫摩泽脸色一黑,沉了下来,要不是顾及皇帝在这里,他早就动手了。

江宁业懒得理他,走到其中一个镇妖司的官员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照夜...”

“把你的麒麟印给我用一下。”

照夜下意识看了席玉一眼,得了对方授意,这才拿出。

江宁把两个麒麟印合并放在掌心,肉眼可见,两个物件大小一致,材质更是一致,她对比了一番,直接送到皇帝跟前让他辨认。

别人不知道,但皇帝一定认得出真假。

经他辨认之后才确信,这确实是席玉的麒麟印,并不是假冒。

南宫摩泽瞬间愣住,这麒麟印居然是真的不是假的?

他紧咬牙关,眼中藏着怒火,恨不能把眼前这个女人活吞了!

原本他就要除掉席玉了,可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包不住偏头看了眼江宁,道:“这位女施主好生面善,贫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好像是戮仙门的门主。”

“戮仙门?不是那个魔宗吗?”

“我也听说了,这戮仙门和疫鬼的事儿脱不得干系呢。”

“可不是吗,听说为了赚村民们的钱,所以故意制造出来的...”

江宁随意听了一耳朵,还好她早就从陈元那里听到了关于这些对门派不利的传言,不然这会子听到群众议论,未必真的能沉得住气。

南宫摩泽闻言,抓住机会就发起了言语攻击,连忙道:“皇上,这戮仙门无恶不作,席玉身为镇妖司司长却与魔宗妖女厮混一起,微臣斗胆,照此下去,镇妖司会变成助妖司,还请皇上秉公处理啊!”

“你闭嘴吧!”姚瑶不顾阻拦,也冲了进来。

紧跟而来的禁军又是一脸无辜的看向皇帝身边的太监。

那老太监闭了闭眼,他已经没有语言可以形容自己糟糕的心情了,但求皇帝今日回宫莫要为难自己了。

皇帝偏了偏身子,神色不明,道:“你又是什么人?”

姚瑶道:“皇上,您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女是天心门的弟子,先前角斗场上还见过,您还夸过小女呢。”

“朕想起来了,你的法宝不错,身手也很敏捷。”

姚瑶笑道:“皇上过奖,不过正如刚才南宫大人所说,我天心门是五盟之一的大门派,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然皇上也不会与我们合作。可刚才照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天心门也是魔族了?”

南宫摩泽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姚瑶冷笑道:“怎么不是一回事,戮仙门是好是坏都是过去的事,但现在确实人人向善,锄强扶弱。照你这么说,我岂非也是魔宗?那皇上呢?你们每隔十年送皇室子弟来天心门学艺,岂非人人都是妖魔?”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皇帝有些疲乏,挥了挥手道:“好了,再争下去天都黑了!”

南宫摩泽咬牙,今天到底触了什么霉头,怎么就遇到这个伶牙俐齿的鬼丫头,他脸色气的发青。

身边的包不住则仍保持了几分笑意,按住他的臂膀,示意不要再纠缠,南宫摩泽这才不情不愿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而江宁和姚瑶也留在了现场,皇帝重新设立了坐席供她二人入座。

事情也总算平息下来。

再这么耽误下去确实连天都要黑了,太监也赶紧抓住机会,连忙高声道:“辩法.论道,无可厚非,各抒己见,以理服人。”

这辩论会需双方抽签决定反方和正方,而今日这主题便是善恶定论。

镇妖司抽到的是善,阴阳司抽到的则是恶。

自古以来善恶之分和正邪对立从来都是悖论,孟子曾言人之初性本善,荀子却道人之性恶,大善者伪善也,是因为后天的教化而向善。

实际上善恶这个东西本就笼统,生而为人,就更不该被善恶左右。

所以这一局,对镇妖司来说明显是有些不公平的。

只是眼下既已抽到,也只能选择一往无前。

包不住微微一笑:“席司长先请吧。”

席玉似也看穿此人心性不佳,不愿客套,也没礼让,只道:“请稍等片刻。”

南宫摩泽看了一眼天色,道:“这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不会想故意拖延吧?”

席玉面无表情,转身吩咐照夜去准备东西,很快,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照夜拿着几卷画轴出来。总共有八张画卷,而上面画着的都是一些小孩,三到七岁左右的孩子,有的皮相出色,有的相貌普通,也有长的丑的,反正八个人,八张画像,什么容貌都有。

皇帝也觉好奇,不由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的盯着席玉,等着看他接下来的要做什么。

席玉让人将画像挂了起来,道:“这一局是论法,二位定不会使用法术。”

包不住道:“这是自然。”

还不到斗法的时候,也确实没必要。

席玉道:“既是如此,那就请诸位看一看,这八个人中谁是至善至孝,谁是穷凶极恶。先给诸位提醒,这八个人中有背负一百余口人命,更有江洋大盗、采花大盗、以及连环作案的凶手,皆在此类。”

南宫摩泽阅人无数,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这里都是些小孩。

一个人的好坏大多因为环境因素而生,所以人身处的环境既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然而这些孩童眼里都是纯真,实在难以分辨。

楚承业悄悄靠近江宁,原本一肚子话要说,但这会子他心里全是好奇,张口道:“宁宁,你看的出来哪个是哪个吗?”

他话一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能开口了!

包不住听到动静,抬眼望去,江宁对直迎上他的目光,两相僵持,寸不相让。最后还是包不住先笑了笑,道:“施主好本事,能破我禁语术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江宁惊道:“是吗,我家猫也会。”

包不住:“....”这个女人绝非善茬,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楚承业起身道:“别愣着啊,这大艳阳天的,再过一会儿就要下雨了,你们不会是想故意拖延时间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输赢 南宫摩泽瞪了他一眼,上前挑了几个自认为看着不顺眼的画像。

其中一个孩童显得特别丑,骨瘦如柴、一张苦瓜脸、头上也是寸草不生,这种人长大了最容易因为生计而变坏,搞不好就是江洋大盗。

包不住也挑了一个,各方面都长的很好,只是眼睛看上去有些邪气,也不排除是画师功力不到家,但透过这幅画都能感受到那人的坏,多半是杀人犯无疑了。

阴阳司的人等都选的差不多了,这才各自退回自己的坐席上。

南宫摩泽多了个心眼,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席玉,道:“席司长,其实这个选择我觉得有问题,若是你暗中动了手脚,我们也摸不准不是。”

席玉道:“你大可放心,但凡出现在此处的画像,皆是户所登记造册,做不得假,既然你已经选定,那现在便看看正确的答案。”

照夜将画像翻转过来,后面有一行小字,记载着每个人的经历和出生,乃至平生所做过的事。南宫摩泽挑对了两个,包不住看错了一个,其余阴阳司官员也选错了,尤其都说那个长的最丑的,实则就是金陵城最大的大善人。

至于那个眼睛充满邪气的,现在便是镇妖司的官员,也就是持画者本人,照夜。他收起画卷,朝皇帝一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这个方法很好的印证孟子先贤所说的人之初性本善的理论,每个人生来者善,之所以变坏,是由于后天因素而造成。”

包不住道:“施主此言差矣,倘若人性之恶是由外界所造成,那么外界的恶又是从何而来?所以人性本恶,不过是顺性而为,又何来环境一说,乃是顺应天命,人与天与地,相互建立微妙联系,此乃天道自然。”

席玉道:“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性之善也,犹水之即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水搏额而跃,激而行之,是岂水之性哉?”

包不住道:“人性本恶,其善者伪也,就好比两个婴儿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翻对方碗一样,都是一种有意识的本能。人生下来就有喜好利益之心,所谓的谦让都是后天教育改良的结果,不是出于本性,所以人性本恶!”

江宁抬了抬手,一道清风拂过,紧接着便传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包不住的左脸瞬间红涨起来。南宫摩泽见状,起身走过去,包不住却是毫不在意,按住他的手,转而问江宁,道:“这位施主何故殴打贫道?”

“人性本恶,我生来就恶,所以打你就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包不住干笑了两声,楚承业嘴巴也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早就看这个包不住不爽了,没想到江宁倒是先动了手,倒是痛快!

皇帝也忍不住笑了笑,咳嗽一声,道:“论道无需动怒。”

江宁道:“包道长的意思人性伪善,皆因利而来。那么我想问,古有佛主割肉喂鹰,今有先皇征战四方,大开杀戒,却是为国保疆,给予群众休养生息,他是恶还是善?若说善,他却是造了杀孽,受万人敬仰和供奉。”

这倒是没错,先帝开疆辟土,刚开始受人唾骂,觉得他挑起战争,可后来大家都安定下来,丰衣足食,又道这是开国明君,平四乱,除三害,加以供奉和敬仰。

阴阳司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在朝官员,提起先皇的事儿,就不好这般滔滔不绝了。

江宁又道:“那这是善还是恶?若你说这是恶,他制定法规,以善为束,所以才会有刚才我打你一巴掌,你能理直气壮的问我为什么打你。倘若无规矩制衡,我今日即便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把我如何。”

听着她的言论,连皇帝也频频点头,姚瑶虽听不太懂,不过为了显得自己有学问,假装听得懂,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两方论法,又说了将近半个时辰,已至午时。

争执一番,江宁道:“简言之,善大于恶,当恶无法避免时选择大善而做小恶,乃人之根本,所以包道长以为人性当真本恶么?”

包不住脸色一怔,不再多说,倒也不是他完全没法辩驳,而是江宁事事已国家和皇室做准,他若是再辩,只怕会触怒龙颜,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一局,阴阳司输了。

皇帝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时候不早了。”

那太监立马会意过来,让人去准备午膳。

南宫摩泽心中不甘,他一刻都等不得,立马起身道:“皇上,这马上就要下雨了,微臣推算过,再过一刻钟就要下雨!”

皇帝只好回转身,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天,这金阳当空的,怎么可能会下雨?一刻钟而已,转眼就到,就算是龙王降雨,也不会说下就下啊。

南宫摩泽背在身后的手飞快作诀,嘴里默念两句急急如律令,很快便见四周泛起浓雾,云层被吹来聚到了一起,霎时间,整个院子都被黑气所笼罩。

姚瑶见状暗叫不好,道:“他使诈,要是这雨真的下来,那就是一比一平手。”

江宁瞥了眼身边端正坐好的席玉,道:“你赌的是什么?”

席玉道:“若无外界助力,这场雨会在傍晚下来。”

江宁道:“若你赢了我有什么好处?”

席玉道:“今后你的衣食住行由我负责。”

“好!”

江宁拍案而起,她手中的旋光尺一抬,似有一道白光破云而去,方才还阴沉的天空立刻拨开一道缝隙,周遭浮云散去,阳光从云端中射下。

皇帝道:“看来这雨下不来,先用膳。”

南宫摩泽冷汗涔涔,口中咒语不停,咬破无名指,滴了一滴血到茶杯里,接着他便端起茶泼了出去。

茶水飞溅而起,瞬时狂风大作,吹的整个院子人仰马翻,皇帝被禁军等人护着往屋子里撤退。

江宁不紧不慢喝了口水,取出旋光尺,一道气息自内而泄,“一画开天地,八卦定乾坤,止!”

她将手往前方虚空一抓,那些狂风尽数消失,一张巨网从天而降,直朝南宫摩泽罩去。

南宫摩泽被逼的到处躲闪,包不住移步上前,将他拎到身后,举起手中八卦镜,对准江宁的方向,大喝一声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电来!”

江宁退后半步,那电光如蛇一般拍打着地面,扭动身体朝江宁方向钻过来,她不急不缓退后半步,却见那电蛇又扑腾着朝楚承业的方向袭了过去。

楚承业这才回过神,“什么玩意儿,怎么朝我来了,救命啊江宁!”

江宁欲伸手去捞,却见那蛇拐了个弯,绕到楚承业身后,朝他的肩膀灼了一下,电光灼的人猛然一痛,楚承业无助倒地,晕了过去。

包不住道:“看来你这位朋友要即将西去了,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江宁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掌心中掉落一点皮屑,落到了手里的草人身上,草人身上还写着包不住的生辰八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间包不住的生辰八字写在草人身上,还带有自身的皮屑,便是掌握了自己的生死。

包不住顿时收回了手,冷汗淋漓,咬牙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何故如此决绝,我可以不伤你朋友。”

江宁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第一百一十九章:定数 包不住为表诚意,先收回了手,顺手丢过去一个药瓶,道:“吃了之后内外伤不日就会痊愈。”

江宁五指并拢,草人碎成齑粉,楚承业身上的痛觉和灼热也瞬间消失,姚瑶赶紧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他揉了揉胸口处,感觉浑身都很疼,可又没有伤口。

反倒是看众人神色各异,心生警惕,下意识躲到了江宁这边来。

午时三刻已过,无需再战,这场雨并未下来。

这边江宁占了上风,赢的毫无悬念。

而另一边,席玉也是满头大汗脸色发白,他和南宫摩泽互斗,也略胜一筹。

已经过了午时三刻,雨没有下下来,不管傍晚是否会下雨,阴阳司这一局都是输了的。

按照之前的约定,两司斗法,若有一方输了,就会将自己的宝物奉上。

南宫摩泽冷着脸,不为所动,似是并不情愿将自己最新得的火鳞果送上。

包不住稳住心神,微喘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阁下确实高招,不过说到底你并非是镇妖司的人,即便今日赢了,也算不得什么光彩。”

江宁抿唇不语,本想开口胡诌一番,楚承业却抢先跳了出来,指着包不住的鼻子道:“你就会放屁,说的你好像是阴阳司的人似的,请问你和阴阳司又是什么关系?今日不也是被请来的外援吗?”

眼见场面又要失控,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仪容仪表的皇帝不想再经历那些不必要的波折,连忙挥挥手,宣布镇妖司此次胜出,免得再生出枝节。

南宫摩泽招了招手,让人拿上来一个锦盒。

席玉打开看了一眼,是火红色的果子,全身泛着透明的微光,此物服下有名目奇效,十分珍贵。他接过盒子,转手就送给了江宁,道:“今日若非你出手相助,我未必能顺利过关,此物你收下。”

江宁道:“我修的秘法本就让我感知力极强,不需要这个。”

席玉仍保持双手握着锦盒,微一低头的姿势,看上去极为真诚。

江宁只好道:“你眼睛晚上不好使,用这个最适合了,再说了,你已经包我衣食住行吃喝嫖赌,不好再拿这种东西。”

席玉闻言,清澈的双眸中泛起一丝笑意,随即很快黯淡下去,将盒收下。

皇帝临行回宫前还把包不住喊回去了,说是要了解炼丹之道。

席玉神色略有些复杂,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排照夜将镇妖司的一票人都带了回去,而他则留下准备请江宁等人吃饭。

正值午时过一点,街边两旁飘来酒肉鱼香,姚瑶和楚承业在商讨去哪里吃,吃什么,江宁则默默跟在身后,刚才费了那么多口舌和力气,现在不想说话。

最后还是决定在离阴阳司不远的地方吃饭。

楚承业自小生长于此,吃喝全面了解,说起这个一品居就不得不说他们家的早膳,牛肉、羊肉烧麦是绝佳,还有淌着蛋液的流心包、玲珑剔透的小包子、莲香四溢的莲子羹,都是不错的吃食。

连带着小五,五个人走进酒楼,几乎座无虚席。

小二得了空看过来,认识席玉和楚承业,十分殷勤的招呼着上了楼。

姚瑶赶紧给江宁倒了杯茶,“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楚承业道:“我没看错吧,姚师妹居然这么...狗..咳,这么体贴。”

姚瑶白他一眼,“是师姐,谢谢,我入门比你久。”

“可你年纪比我小。”

姚瑶懒得理他,又给席玉倒了一杯茶,楚承业也赶紧把自己杯子递过去,姚瑶挑了挑眉,冷哼一声,直接略过了。

跟在身后的小五倒是意会,立马上前给自家少爷到茶水。

楚承业道:“行了小五,你先回去吧,顺便跟我爹说一声,晚些时候我要带朋友回去吃饭,让他准备点。”

小五哦了一声,乖乖下楼回去了。

席玉叫住小五,把小二刚端上来的一屉包子拿了过去,道:“这个你拿着路上吃。”

小五喜笑颜开,“多谢席大人!”

楚承业道:“我都还没吃呢,倒是先让他吃了。”

江宁道:“都到饭点了你把他赶回去,你少吃一屉也饿不死。”

这么一想,楚承业豁然开朗,摆摆手道:“哎呀这些都无所谓,说的我好像刻薄小五似的,我家大业大,随便他吃。对了江宁,说起来你怎么会和姚师妹在一起,还突然来救场?”

江宁夹起两个烧麦,就着羊肉汤喝下,抬了抬手,示意姚瑶开口。

姚瑶会意过来,放下筷子,道:“事情很复杂,说起来也很长,简单就是我们在山上被困住了,好像是莲花教的人,而且我们还看到了月见。”

“月见又是谁?”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就是星儿啊,就是考核没通过魔...”姚瑶哽住话头,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正喝汤的江宁,见她无甚反应,才接着说:“玄阴教那个遗孤。”

楚承业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还和我们一起历练,哎,没想到她居然是魔宗的,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一番打斗,我们就被揣进棺材里了,还遇到一个姓萧的..”

小二陆陆续续端了七八道菜,四人边吃边说。

姚瑶说了半天,其实意思非常简单,那就是她们确实是运气好。

原以为要一直被困到中午,那时在包不住和南宫摩泽的两人夹击之下,席玉多半是要输掉这场比赛的。

谁能想到会碰上一大早上山砍柴的王守财,江宁借了他一丝阳气,开了棺材,也稳住了山脉,封了活尸。

席玉道:“如你所说,那么月见已经投靠了莲花教。”

“包不住也是莲花教的人,如果他们用生灵为祭,想转移山脉的活气的话,那这包不住就是个邪道啊!”楚承业说着话,毫不耽误往嘴里送东西。

席玉握着汤匙的手一直僵着,看着楚承业一口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呲着个大牙,那一口咬下去,油汁飞溅,吃的两手都是油。

再一看江宁,正在和一只乳鸽做斗争,同样满手都是油,不过相比之下,还是要比楚承业的吃相好一些。

他睁着眼睛看着,实在没法想象这二位一个是门主,一个是富少。

姚瑶见师兄没动静,便问:“师兄你怎么了?”

席玉默默拉开了凳子,不动声色的坐到了隔壁桌上。

楚承业不明所以,端着一盘烧麦递过去,道:“师兄你吃啊。”

“....你离我远点。”

江宁道:“他有洁癖,不用管他。”

小二见他们吃的差不多,端着热水和热帕子上来给他们擦手。

吃喝差不多,江宁才坐直了身子,萧云同的事不好和莲花教混为一谈,此人身份不明,但目的却十分实在,这次是算是正式开战了,得有所防备。

这么想了一通,她擦干净手,顺便擦了擦嘴,道:“那你呢,又怎么会和南宫摩泽对付上了?”

席玉放下手里的汤匙,他实在喝不下这碗汤了,吩咐小二把桌子擦一擦,东西收一收,这才坐到江宁身边,道:“也许是因为三天前的事,被我阻止了。”

第一百二十章:连根拔起 三天前他解决完丞相母亲的事情,如往常一般进宫向皇帝禀报。

皇帝也顺便提起了自己的怪梦,说梦到后宫有一条粉色的蛇,身躯庞大,导致他久久不敢去后宫,还让席玉去查探一番。

他是镇妖司的人,无所谓身份和男女之别,只是去后宫枯守一夜,布了阵法,也未能察觉到有半丝妖气,反倒觉得皇帝是因为没睡好的原因,给了一些凝心安神的茶和符咒,顺便干巴巴的安慰了两句。

皇帝却认定是后宫有妖魔,又召见了南宫摩泽,恰好让席玉撞见他向皇帝提起修长生的事。

原本也无所谓,自古以来哪个人不想长生?席玉原本不想去管,却听到南宫摩泽说要展开幽云城计划,他才动了念头,进入内殿,坚决拒绝启动这个计划。

姚瑶问:“什么是幽云城计划?”

席玉抿着唇,正在组织语言,江宁已然端起一杯茶,吹了吹上面的浮沫,道:“传说中幽云城是一座得天独厚的古战场,里面封印着一株秦皇玉树,通过树干就能抵达云中城,里面藏了法宝无字天书,习之可成神。”

众人一听,便立时明白过来,那这包不住如果制造疫鬼是因为图财,那南宫摩泽和他同流合污,诓骗皇帝要去幽云城,岂非就是为了无字天书?

姚瑶一拍桌,怒道:“这太过分了,为了区区成仙得道,为了区区虚无缥缈的一个传说,居然要杀光山上所有生灵,这不就是泯灭人性吗!”

楚承业道:“可不是吗,没人性,我瞧着皇帝老儿也不像是这么昏庸的人啊,应该没有答应吧?”

席玉见二人神情激动,连忙提醒他们注意自己的言辞,免得被人听了去,回头大做文章。

楚承业后知后觉,连忙闭上了嘴,压低了声音,道:“那后来呢?”

江宁道:“南宫摩泽现在找席玉麻烦,你觉得呢?”

楚承业反应过来,道:“也就是说师兄阻止了这个计划,真是太好了。”

他心里一高兴,胃口又好了,连忙让小二再上两碗羊肉汤和包子。

身为上位者确实有任性的资本和权力,但凡事都得有个度。

即便是皇帝这种坐拥天下的存在,也不得不考虑到别的问题,所以这件事就算席玉没有阻拦,皇帝也不会轻易拍板说干就干。

席玉道:“皇上虽然没有答应,但在考虑,刚才又带走了包不住。”

江宁哦了一声,她知道小杂毛接下来想说什么,不过这种涉猎朝廷的事她是真的不想管,何况现在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萧云同,就更是分身不暇了。

她抓了抓肩膀,这一挠,血迹便浸透了衣襟。楚承业大惊,“你受伤了?”

江宁不以为然道:“小伤,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席玉似乎并不相信这番话,能把江宁伤到的还没几个,既然能伤到她,可见是有本事的,那么就绝不会是什么小伤。

楚承业看她要走,立马拽住衣袖,“你这是要去哪?”

江宁道:“戮仙门刚被人中伤,现在一片混乱,没了本门主主持大局,他们都跟没头苍蝇似的,难啊难。”

楚承业一听就知道她想放什么屁,道:“你还好意思说,既然已经回了戮仙门,既然就在金陵,为什么你不和我联络?”

江宁道:“你们是仙门弟子...”

“仙门弟子怎么了,只要你是我朋友,别说你是魔宗,就算你是十恶不赦的老淫棍我也不会和你绝交,除非是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

这话乍一听很感动,回味过来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江宁一拳朝他脸上招呼过去,楚承业躲闪不及,狠狠受了一拳,两个人顿时打在了一起,桌椅板凳碎了一地。

姚瑶顿感头大,摇摇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女魔头居然和人当街斗殴,你的脸呢,你的面子呢?”

楚承业被教训一顿后就老实了,捂着红肿的脸颊,死缠烂打的要把江宁带回去吃饭,原本是不去的,不过听说他们家的厨子是四川的,做的一手川菜。

这辈子还没怎么吃过正宗的川菜,什么麻辣兔头,麻辣水煮鱼之类的,江宁答应下来,跟着他回家了。

他们走后不久,席玉也收回了目光,总觉得江宁在刻意隐瞒什么。他看了眼姚瑶,道:“江宁和那个萧某交手了?”

姚瑶道:“没有啊,那人神出鬼没的困住我们,还来不及交手呢。”

能交手才好,她非得打的那个萧某哭爹喊娘,也不知道棺材里面有没有蛆虫什么的,想想自己在里面待了一整夜就全身恶寒。

席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就不是在萧云同手里受伤。

二人回席家的途中,他又问了一些关于戮仙门的事。

姚瑶被关了这么些天,自然也知晓些事情,将戮仙门背黑锅的事说了出来。

席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回到家里便让人给姚瑶安排住处,随后才吩咐照夜去查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照夜本就不是人,死后遇百鸟搭救,从而习得一个本领,能与百鸟通信,因而消息网十分广泛,不到下午就已经打探到消息,迅速赶来席家汇报。

这是他第一次登门,以前都是在镇妖司与司长会晤,来时还特意听从别人的意思准备了薄礼。

席家老爷和夫人都是随和的人,知他是镇妖司的同僚,也没说什么,和和气气收下了礼物,让下人把他带到席玉的院子。

这一路走来也能碰到不少席家的少爷少奶奶,除了席玉以外,他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孩子。

照夜道:“那为何听不见孩童玩乐之声?”

下人指了指外面的院子,道:“两堵墙隔着呢,平日里也算是安静,我们少爷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人多。”

照夜恍然,瞬间明白了席玉在家中地位不凡。

小厮轻手轻脚准备敲门,里面便传来席玉的声音,小厮松了口气,道:“那照夜少爷,您先进去吧,小人去准备点茶水点心。”

照夜应了一句,推门而入。

席玉已经换了干净的袍子,坐在条案边看卷宗,都是这些年发生的奇异怪事,他现在新上任,需要确保这些事情是否已经顺利解决,但要是全部看下来,起码也得小半年。

照夜躬身行礼,道:“大人,事情已经查明,这些谣言全是由当天莲花教的人所说,证人也已经带来,若是您要见的话随时可以召过来。”

席玉翻了一页,拿起书签放在章节中间,道:“果然是莲花教。”

照夜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皇上现在必然危险。”

席玉道:“皇上现在未必能听懂劝,莲花教既能作出疫鬼这种灭绝人性之事,必然就有更肮脏的手段,要彻底铲除,将这个邪教连根拔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不会硬来 楚家高门大院的,光是仆人就上百,偏偏楚老爷夫妻恩爱,没有妾侍,也无外子,就这么一个独苗,那叫一个捧在手心里当宝。

不过好在楚承业这人性子纯善没有学坏,不似那些话本里的富家少爷鱼肉乡里什么的。

他带着江宁回家,来之前特意带江宁买了身男儿衣服,他倒是不在意什么,只怕楚父会觉得别扭,也怕数落江宁,所以扮成男子就最简单不过了。

毕竟大魏即便民风比较开放,但也没有开放到女子随随便便去男人家里吃喝玩乐的。

江宁生的好看,穿上男装略显宽大,反倒多了几分清冷。

一路走来引起不少人的瞩目,楚承业莫名觉得自豪,扬起了下巴,更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了。

只是二人刚到家就泼了一盆子冷水,这一点连江宁都没有防备过来。

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荆条,背着手骂骂咧咧走出来,道:“你这臭小子终于肯回来了,还敢让人报信,又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吗,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就扬起手里的荆条冲二人冲去,可当看到一旁的江宁时,觉得这小子面生,而且生的清秀好看,这才赶紧收住了手。

楚承业道:“爹,你这是做什么呢,你看你,泼一身水!”

他赶紧去给江宁擦脸,江宁可不敢,嘴里道:“伯父伯父,我自己来自己来。”

回头又被泼一身水才划不来。

楚父咂了咂嘴,脸上神色十分复杂,一时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楚承业道:“这是江宁,我的同门师..师兄弟,专门请人家回来做客,你居然泼我们一身水,还总是跟我说什么做人要讲礼数,要有待客之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兔崽子,回头再收拾你!”

三言两语之下解释了关系,楚父瞪了这逆子一眼,随即朝江宁赔了个不是,紧跟着让下人带他们下去沐浴更衣。

大户人家都十分讲究,洗个澡也甚是麻烦,折腾半天江宁早就饿了,幸好出来后就看到满桌的吃的,听小五说都是楚父让安排的。

楚承业没在意,端起一碗赤豆糯米粥就喝了起来,“我爹呢?”

小五道:“老爷说不好打扰您和这位少爷叙旧,说有事的话就吩咐下人去做便是了,哦对了,还收拾了厢房,就在您隔壁。”

这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江宁留下来了。

不得不说这里待着确实舒服,房间又大又宽敞,虽比不上自家那碧波殿气派,却也别有一番风格,关键这里还很暖和。

楚承业边吃边说,道:“知道了,江宁你也听到了吧,我爹要留你在这睡觉,我们好不容易又重逢,说什么你也要多待两天,而且山上冷,我这里暖和还管吃管住,有什么不乐意的。”

江宁道:“不行。”

楚承业知她性子坚决,不好再劝,打算先给灌醉了,再忽悠她留下,这样一来就有人陪他玩了,到时候别说什么鬼神,就算是大妖也不带怕的,于是朝小五使了个眼色,让他去买酒。

小五应了声,拿了钱就出了府。

要说到金陵酒家的话倒是很多,不过要最好喝的还是富水居的酒了。

往日里都要排队,不过今天倒是运气好,一去就买了酒。小五拎着两壶酒往回走,却听人说今日富水居总有股怪味什么的。

这么一想还真是,刚才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而且平日里给自己打酒的那个姐姐也不在,小五也没多想,买了酒就往家里走。

“少爷,酒买回来了。”小五乖巧的给二人斟酒,倒入琉璃杯中呈现出一股淡黄色,看着较为清透。

江宁闻了闻,点点头道:“确实是好酒,不过怕是再也喝不到了。”

听到这话,楚承业以为她是怕买卖不便,又趁机道:“怎么会喝不到,你住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实在不行...我问我爹要钱给你买一个院子。”

想到楚父刚才那穷凶极恶的模样,要是楚承业敢慨这个口的话,估计得被打死。她现在可没钱送奠仪,随即摇摇头:“那倒不用,怪是麻烦的。”

楚承业道:“那以后我让小五跑腿,给你送来。”

江宁只是笑笑,这酒确实酿的好,口感柔软,还有股荷花清香。

小五道:“说起来确实也怪,我去买酒的时候看到玉翠姐姐的爹。”

楚承业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玉翠酿酒她爹卖酒。”

小五道:“可是平日里都是玉翠姐姐打酒的,不过今日没看到,而且我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着玉叔好像魂不守舍的,估计是家里出事了。”

“出事了?出啥事了?”

江宁道:“人家家里出事你怎么这么开心?”

楚承业干笑道:“我不是开心,这不是街坊邻居吗,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放下酒杯,朝小五招招手,又给他分了一个鸭腿,道:“你边边说,还有什么古怪之处?”

小五正要开口,江宁却摆了摆手,让他先去开门。

楚承业一脸懵,直至小五开了门后才看到一个姑娘站在外头。

那姑娘长得端庄秀丽,明艳大方,让人不敢轻怠。楚承业看的眼睛都直了,外面雾蒙蒙的,可这姑娘穿着火红的衣裳,格外的好看。

“这姑娘是....”

江宁道:“进来坐吧,事情办好了吗?”

灵珑提步走进屋中,身体顿时暖和了起来,楚承业赶紧添茶递水。

看他如此殷勤,灵珑也只是笑笑,随即答道:“胡姬知晓你的本事,不敢说什么,收下了帖子,可狮王府新上任的少主性子不好,打伤了我们几个兄弟,现在武杭秋闹着要去找他们算账。”

江宁起身道:“走吧。”

楚承业急道:“就这么走了,可是酒还没喝完,这位漂亮姐姐连茶水都没喝...”

江宁道:“你若有空可以过来,我要回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狮王府的少主才继承老爹的位子,而他老爹把肩上责任一丢也游山玩水去了,要说起以前,两派之间也没什么恩怨纠葛,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

跟着灵珑一起过去的兄弟都被下了毒,而这种毒只有狮王府的人才有解药,即便精通医理找出了解毒的法子,这口气也是咽不下去的。

所以武杭秋才集齐了一众兄弟在门口等着了,他们已经决定要为这几个中毒的人报仇,挫挫狮王府的威风,免得以后被人耻笑。

江宁扫他一眼,道:“你就打算这么去?”

武杭秋道:“老子知道你要说什么,才不要听你那些狗屁什么的以和为贵行善积德,总之这口气一定要出!”

江宁道:“受伤的人在哪?”

武杭秋再是不情愿,可看在先门主面子上,也只能耐着性子指了指。

中毒的弟子有八个,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痛苦之色,他们的衣服已经被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的皮肤,而皮肤上还带着一些血迹,这种血迹显然不是他们自己的血液,而应该是被毒蛇咬过或者吃过什么东西的痕迹。

武杭秋道:“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封雪峻也道:“门主,这一次我也必须站在刀魔这边,弟子们伤的严重,如果不赶紧解毒,只怕撑不过明日。这次狮王府实在太过分了。”

江宁道:“去的时候狮王府的人怎么说的?”

灵珑道:“这件事...”

看她这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狮王府不会轻易挑起事端乃至伤人,肯定是背后有什么误会。

灵珑皱眉,道:“狮王府少主染上疫病,其实方才我瞒着你没说清楚,事实上并未见到少主,是底下的三个长老接待的,他们一听到我们是戮仙门的人,二话不说就下毒了。”

江宁沉吟道:“这是蛊虫的一种,三日后必定爆体而亡,手段很歹毒。”

封雪峻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只能杀过去,逼他们交出解药。”

江宁道:“不必要兴师动众,擒贼先擒王,我去去就回。”

灵珑有些不放心,跟了上去,道:“可是你的伤...”

江宁警惕的看了身后一眼,道:“不碍事,我不会硬来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解药 狮王府离雁荡山并不远,捏着瞬行诀过去,也就两刻钟的时间。

她身上有伤,也不想和这些人做无谓的纠缠,来到狮王府后乔装成平日里端茶递水的丫鬟混了进去,很顺利的来到了狮王府少主的房间。

少主躺在床上,确实像身染重病的人,不过瞧着并不是疫鬼所为,反倒是中毒的迹象。那男子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渴...”

江宁走到桌前,不动声色端到少主跟前,少主疑惑的看着眼前人,忽然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的房间,来人,有刺客!”

江宁就着茶水泼了过去,一把扼住他的脖子,道:“我戮仙门和你狮王府无冤无仇,你伤我门中弟子,按理说我杀了你也不为过,可我看在和你父亲尚且有两分交情的份上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少主冷笑一声,“你们戮仙门恶名昭著,把合和镇搞得乌烟瘴气,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染上这怪病。”

江宁看着他身上溢出的气息,道:“你是中毒了,不是因为疫鬼。”

少主当然不信,他爹出去云游,把狮王府丢到他手里,每个长老都尽心尽责的扶持,都是忠心耿耿,平日里衣食也十分注意,怎么可能下毒。

江宁道:“不用多想,连我都能接近你,如果有人要处心积虑的害你,难道会找不到地方下手么?”

趁着少主沉寂这会的功夫,江宁松开了手,伸出食指沾了点床沿边的粉末,她放在鼻间闻了闻,是药的味道。

少主脸色苍白,心中存疑,江宁搓掉手里的粉末,下毒的人该是个新手,而且是在极度慌张下才下药的,可见就是平日里伺候这位少主的人。

一般都是女子伺候的比较仔细,下毒的人应该也是一位女子。

她拍拍掌心,淡定道:“我可以帮你揪出下毒的人,算是帮你清理门户,作为交换,你把解药给我。”

少主沉默了许久,撑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道:“你有什么办法?”

江宁道:“我不知道你们狮王府是怎么处置叛徒的,不过我们戮仙门讲究的是连坐之罪,一人犯错,全数受罚,既是出了内鬼,就要用对付内鬼的法子。”

那少主带着几分审视的看向她,好一会儿才道:“看你也不似说假话,我勉强信你一回,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被人下毒的?”

江宁指着刚才床沿边的粉末,道:“这种毒药不会对你产生任何致命危险,只是让你身染恶疮不得好而已,只要停止用药,自然就会好起来,但在此之前,你每日都需要服药,所以是不是中毒,把你平日里喝的那些汤药拿来一看便知。”

“原来如此....没想到居然有人想害我!”

这位少主看上去年纪不大,至多二十出头,却是生的天真,勾心斗角在门派而言再正常不过,到底没经历过事儿,不懂得人心险恶四个字。

说来这老狮王居然能放心就这么把狮王府丢给这个儿子,未免也太自信了。

少主摇摇晃晃从床上起身,径直走向桌边,半个时辰前他刚刚服了药,这会子碗里面的药渍已经干涸,他端起来闻了闻,没有什么特殊,如果不是这位突然闯入的姑娘提醒,确实无所防范。

江宁道:“我等不到明日,你先躺好,我去传话。”

她走到门边,对外面的侍女和守卫说少主病情恶化,必须再次服药才能压住,只要等着下一个人送药的,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毒了。

少主病情恶化的事情一传出去,连带着几个长老也都赶了过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长老们的家小妻儿,其中两个姑娘与这位少主年纪相仿,都是带着一副担忧的神情。

穿着蓝衣的姑娘手里端着药,指甲里也有些白色的粉末,不过平时不注意的话,也看不出这一细节。

她把药放在桌上,默默站到了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长老身边。

江宁道:“诸位不用担心,少主无碍,刚才这么说只是希望大家能帮个忙。”

长老们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走出来这个侍女,虽觉面生,但也没多想,只当是伺候少主的其中一个婢女而已。

“什么忙?”

“只要少主能好起来,别说是一个忙,十个忙也得帮。”

“要不是这戮仙门搞事情,少主也不会变得如此!”

一群人痛骂戮仙门不人道,江宁听了一耳朵,压住心中情绪,来到桌边,将碗里的药端了起来,道:“其实少主已经好了,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忍不住去看床上的人,却见刚才还躺着的人这会子已经坐起来,脸色都变得极为红润,看上去一点不像有事的人。

年纪最大的长老不信,走到少主跟前,搭上他的脉搏一探,果真气息平稳,甚至连修为都精进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少主已经吃了解除疫病的药?”

江宁道:“不是,少主从来没有染上疫病,合和镇的事和戮仙门也没有半点关系,之所以少主会变成这番模样,是因为中毒。”

“中毒?”

“怎么可能中毒,我们狮王府防范森严,所有汤药衣食都是一验再验!”

“那如果是亲近之人所为呢?”江宁走到桌边端起那碗褐色的汤药,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将他们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穿着蓝衣的女子脸色白了一下,双眼略有闪烁,不自觉又往身边的中年男子靠了靠,垂下了头去。

少主起身走到众人跟前,气势凛凛,道:“你们身为长老,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有人敢对我下毒,便是你们失责!”

众人诚惶诚恐,连忙跪了下来。

少主冷冷道:“来人,把他们全部拖下去,按门规处置!”

“少主,这事儿...这事儿有蹊跷啊。”

“是啊少主,我们没能保护好您确实是失责,可是...得把下毒之人揪出来才行啊,要不然还会有别的事端发生啊。”

江宁看了一眼说话这人,笑道:“余长老,你身为长老之首更是罪无可恕,念你这些年对狮王府的贡献,我就替你向少主求个情,勉强赏你一个天水浴。”

“天水浴是什么?”

别说其余人不理解,就连少主也不知是个什么刑法。

于是开始有人质疑江宁的身份,她倒也不在乎,自顾自道:“说来也简单,便是将犯人放在浴桶内,放满牛奶和蜂蜜,香气扑鼻,与平日里沐浴差不多。”

这么一听倒不像是什么惩罚,反而是一种享受。

江宁继续道:“但前提是得把人五花大绑,四肢头颅全不能随意转动,脖子以下浸入浴桶之中,一旦坐下来就会被淹死...等到第二日,这些牛奶和蜂蜜会生霉,再过几日,蛆虫和苍蝇随之而来...”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留给所有人想象的余地。

这种刑法既恶心又残忍,比直接打上一百鞭还来的绝望!

那长老已是面容失色,听得额头冷汗连连,嘴唇哆嗦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来。其余人也觉这种刑法不妥,甚至有点太过了。

其中俩人准备上前说情,却见蓝衣少女冲了出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朝江宁打了过去,江宁侧身一躲,扼住少女的手腕,“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

少女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余长老这么多年为了狮王府做贡献,舍身忘死,你一个低贱的丫鬟凭什么代替少主做主,凭什么这么羞辱他。”

江宁笑着转身,看向那少主,道:“破案了,你自己处理,把解药给我。”

少主神色仓惶,不可置信的看向那蓝衣少女,“妙如...是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件事和余长老没有关系,若是非要罚那就罚我好了,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也无所谓别的。”

江宁道:“何必把自己说的这么无辜,你对少主下毒,条条都是死罪。”

“呵,这不是毒,只是让人皮肤溃烂而已...”

“那你也不该把事情推脱到戮仙门身上,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做法会给你们狮王府树敌无数?”

少女自知理亏,不再言语,方才那位余长老赶紧打断她的话,想说点什么,却见少主冷着脸走了过来,少女眼里却丝毫没有怕意,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想嫁给你,只有这样才能延误婚期,能拖一时是一时!”

余长老道:“你糊涂,你糊涂啊,为什么你不肯直说呢?”

“直说有用吗,您不也一样逼我么,我一直当少主是哥哥,现在却要让我嫁给他,凭什么,我根本就不想做少主夫人,我只想要自由!”

“混账!”余长老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过去,少女口角溢血,满是绝望的看着众人。

少主闭了闭眼,道:“先带下去,你们都下去...”

他转头看向江宁,道:“原来真的是误会,这解药麻烦你带回去,等我处理好门内的事,会上门赔礼道歉。”

第一百二十三章:鬼面疮(4) 初雪落下,天空一片白茫茫,灵珑手里虽捧着书,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身边坐着的周悯注意到她的异样,也停住了正在研磨的手,偏头看她一眼,道:“灵珑姑娘怎么了?”

灵珑回过神,柳眉微蹙,赤瞳微闪,道:“门主去了这么久,身上又有伤,也不知是否能平安回来,我放心不下。”

周悯道:“既是如此那不妨让红鬼和骨女一道去看看。”

灵珑道:“我也有此想法,你先画,我先去吩咐。”她起身走到外面,抬头便看到外面飘洒的雪花,她伸手接住碎雪,喃喃道:“下雪了....”

周悯闻言,拿起柜子上的纸伞,转动车轮到她跟前,“雪落在头上若是融化了会染风寒...虽然你应该不惧这些...”

灵珑接过纸伞道了声谢,撑起伞往外走,出了门就碰到封雪峻,他也同样看到灵珑,却是下意识转身离开。

他走了没两步又一脸为难的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东拉西扯一番,问了问门主的近况,又感叹这回去的太久,还主动提出要去狮王府看一看。

灵珑道:“我们相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

封雪峻道:“果真是瞒不住你...其实我是想问一问上次那位叫做姚瑶的姑娘...她是不是喝了门主准备的汤药后就好起来了?”

灵珑道:“是如此,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也得了鬼面疮?”

“那怎么可能,我情魔平生不做亏心事,只是觉得好奇而已,经常去的一家酒肆....算了没什么,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对了,你这是要去哪?”

灵珑:“.....”你是不做亏心事,你早就没有心了,一天一换,把女人当衣服。

“找红鬼,我不放心门主。”

封雪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侧身让开一步,示意她先过去。等灵珑离开后他才左右看了眼,径直溜进了碧波殿,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房中摆设一览无余,他来到柜子前,将扇子别在腰间,翻找了一番。

又走到抽屉跟前,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摆着各类瓶瓶罐罐,随意挑出一瓶放在鼻间嗅了嗅,闻着味道好像不对,赶忙又换了一瓶。

最后干脆变出几个瓶子,将里面的药各自倒出一半分装好,他不知道哪一瓶是解药,只得如此,等做完这些他才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出来,关好了门窗。

为避免被人发现破绽,他还刻意拂去地上的脚印,趁着灰蒙蒙的雪天下了山。

山下最近多事,这疫病像是忽然生出来的,钟鼓楼街那边好些人一夜之间都染上了疾病,手上、胸上又或肩上,各个部位钻出不同的鬼面疮。

若说丑一些倒也罢了,可这些鬼面疮要吃要喝,还要不间断的折磨人,痛起来的时候像是用小刀子剌肉,痛苦难耐,整夜整夜睡不好。

阴阳司也接到消息,负责钟鼓楼这边的片区,镇妖司那边也有自己负责的区域,席玉赶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在途中了解过情况,所以来到第一户染上鬼面疮的人户时,做起事来更为得心应手。

那人脸上生出鬼面疮,半边脸被挤的不成人形,痛苦的嚎叫着,请求席玉帮他除了这个鬼面疮。

“年轻人,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想除了我,你恐怕得再修一百年!”

那人惊慌失措,立马道:“哎哟席大人,这不是我说的,不是我哇....”

席玉抬手抚过他的脸颊,如一道春风温润,他开口道:“我知道不是你说的,但这鬼面疮根深蒂固,想要强行去除,你的脸也会毁掉。”

“什么?脸会毁掉,那怎么办,不要啊,席大人快救救我...”

照夜纳闷,这人本就生的丑,若是容貌损毁,无非是丑上加丑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席玉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道:“你喝下这茶,痛苦会减轻一点,但你最好是去天恩寺忏悔,去紫云观也可以的,只要你能诚心忏悔,痛苦自然会消失。”

那人端过茶水,将信将疑的喝了口,痛苦果然减轻不少。

可是也仅仅只是减轻而已,想要好起来,还必须得去忏悔。

他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伤天害理,怎么可能招惹这么些邪祟!

席玉起身要走,他一把拽住席玉的袖子,道:“席大人,求你了,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了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东西,你这要是一走,他准又要折磨我了。”

眼见席玉变了脸色,照夜连忙掰开他的手,道:“大人说了,只要你诚心忏悔就会自己好转,去天恩寺吧。”

整条巷子共有十八户人家,染上鬼面疮的就有七户,席玉挨个察访,处理的差不多才离开,照夜提议找个地方吃饭,二人来到附近的一家酒肆。

这里平时就卖酒,也会搭配着做点小食什么的,官家人本就随意,忙起来的时候也顾不上吃饭,所以对这些并不太讲究。

“玉叔,这位是镇妖司的席大人,我们还没吃饭呢,麻烦你煮两碗面。”

酒肆的老板看了一眼,目光落到了席玉身上,只见年轻人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也不敢多看,连忙应了声,去厨房煮面去了。

照夜擦了擦桌子,又顺势擦了筷子,这才递给自家大人,他开口道:“席大人,你别看这里店小,他们家的荷花酿是一绝,煮的燃豆面更是美味,待会您就知道了。”

席玉用茶水洗了筷子,并不言语,默默打量一番,发现此处气息异常,有腐肉烂掉的味道,想来这里也不干净。

照夜道:“对了大人,你说这鬼面疮真的不能强行去除吗?如果强行去除会怎么样啊,话说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来的?为何有人长,有人不长呢?”

抛出一堆问题,他也不期望得到回答,却见席玉淡定开口道:“鬼面疮者大多生于膝盖,形如人面,有口有鼻,且口能食物,乃至发声说话。发病之前先是红肿,继而溃烂,奇臭难闻,此病者多为前世冤家债主,因果循环罢了,所以需要诚心忏悔,倘若无法忏悔,强行去除也不是不可,只是要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就好比毁容?”

席玉道:“什么都有,面来了,吃完还要去下一家。”

酒肆老板端着两大碗面条过来,递了一碗到照夜手边,看着热气腾腾,油滋滋的面条,里面还卧了个鸡蛋,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可真香,玉叔,你这手艺见长啊。”

“哪里,还不是你们经常来光顾....”玉叔站在一旁,迟迟没有离开。

席玉拨弄了一下面条,不由蹙眉,这太油腻了,看着就没胃口。

玉叔道:“是不是不合胃口?”

席玉道:“不用管我,您忙去吧。”

玉叔哦了一声,略有些尴尬,脚下也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席玉发现他的异常,便抬头看了过去,玉叔略微一后退,干笑两声,道:“刚才听你们说这个鬼面疮的事,是不是真的没办法用寻常手段去除啊?必须要去寺庙里面忏悔吗?”

“不一定是寺庙,道观也可,只要诚心悔过,会好起来。”

“那如果想不起来怎么办?如果很痛苦怎么办?”

照夜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看了玉叔一眼,道:“玉叔,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看你生龙活虎的不像是染上鬼面疮,莫非是玉翠?”

玉叔道:“不是不是,我就是顺嘴一问...你们...你们继续吃,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就好了...”

他张皇逃走,照夜也看出端倪,起身跟了上前,席玉坐直了身子,开口道:“若是染上鬼面疮不及时处理,拖延下去,只会痛苦,而且撑不过五日。”

“啪嗒”一声,托盘落到了地上,玉叔宛若被雷电击中,僵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回过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席..席大人,我女儿确实染上鬼面疮了,不过这种事情实在不好意思往外说,我...你救救她吧。”

席玉起身道:“带我进去看看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鬼面疮(5) “行,行...”玉叔多余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带着二人进入玉翠的闺房。

屋子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她整个人都被黑布包裹着,看不清面貌,只能从那微弱的呼吸判断她还没死,不过也离死期不远了。

照夜道:“看起来很严重,玉叔,你怎么不早说呢,看着样子玉翠也不知道染上多久了,要不是今儿个我们大人发现,你是不是不准备言语了?”

玉叔一脸为难,道:“我也想说,可是这丫头的鬼面疮长的位置不对...我...”他皱着一张脸,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他虽没说完,席玉却已然明白过来,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抬手一挥,银粉闪闪落入茶水里,他递过去给玉翠姑娘,道:“你喝下之后会好受一些,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这鬼面疮还是要祛除的,不然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作为代价,可能你生长鬼面疮的地方会不复从前。”

玉翠已经被这鬼面疮折磨的快死了,也顾不得别的,赶紧点点头,“只要能让我不再痛苦,什么代价都可以!”

她头发贴着脸颊,汗水湿透了衣衫,在玉叔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身来。

看着褐色的茶汤,她刚要伸手去接,胸部处就传来一阵痛处,像是万千钢针齐齐没入胸中,痛的人肝肠寸断!

“啊....好痛,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照夜恍然大悟,难怪玉叔不方便说,原来这鬼面疮长在...

玉叔道:“我丫头还是个黄花闺女,她...”

照夜道:“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用在乎世俗之礼,看起来她这个很严重,如果不医治的话,光是喝了这茶估计效果也不大。”

玉叔道:“我何尝不明白,但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要是传出去...以后玉翠还怎么见人呢?”

“爹...我好痛,我好痛苦,喝了茶汤也无用,求你了,你让席大人帮我看看吧,我不嫁人,我以后去乡下也可以,好痛啊....”

玉叔一脸为难的看向席玉,绞尽脑汁想了法子,随即跪了下来,道:“席大人,我们刘家的规矩不能坏,若是您看了小女的身子那是要对她负责的,我知道席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我们高攀不起,但是做妾也是可以的。”

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照夜惊愣片刻,连忙道:“玉叔,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席大人这是为了救玉翠姑娘,可你这么说,那谁还敢救?”

玉叔一脸决绝,道:“若是不答应那便不救了,至少死了也是清白干净的身子....我们刘家的规矩不能坏,要是坏了,我以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说到这,他也似是做了决定,哄好了自家女儿后,才转身送席玉等人出门。

照夜表示不理解,什么世俗眼光这么重要,比性命还重要?

席玉皱着眉头从酒肆退了出来,刚出巷子就碰到了楚承业。

楚承业身后跟着小五,两个人各自拿着一个鸭腿边走边啃,看到席玉时赶紧擦了擦手,凑上前来。说话都带着一股烤鸭的味。席玉稍微退了半步,道:“最近事多,你还是尽量别出门。”

“我知道事多,就是为了这些事才出来的,听说玉叔家女儿得了鬼面疮呢。”

席玉二人明白了,感情这楚承业是想当救世主来救人。

照夜好心提醒道:“楚公子,我们刚从酒肆出来。”

楚承业哦了一声,不出意外的,席玉一出手,那就是已经解决了。

照夜看他还没明白过来,又道:“可玉翠的鬼面疮长在女人不该看的位置。”

楚承业道:“女人不该看的位置是哪个位置?”

“少爷,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当然是锁骨之下了。”小五不以为意的回答。

照夜又道:“所以玉叔说了,要是给玉翠医治,看了她的身子就得娶她。”

楚承业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娶...等等,娶她?”

那怎么行,他还是黄花大闺男呢,生性自由不羁,怎么能因为救一个人就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搭进去?

他暗自庆幸在这节骨眼上碰到二人,要不然以自己那个性子,估计看着玉叔可怜,玉翠难受,脑子一发热指不定就要答应下来,那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席玉道:“事情不能不管,我想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一品酥的红豆酥刚刚出炉,去买上几笼。”

照夜正准备去,小五觉得在这群人中自己身份是最低的,好歹人家照夜也是镇妖司的官员呢,怎么能让他去跑腿呢,于是毛遂自荐的,主动要求去跑腿。

他常年给少爷买吃的喝的,知道少爷的分量,要是这红豆酥好吃,少不得是要给自家少爷买两笼的。

三个人坐在街边的茶棚里等着,炉子生的旺,热气上来,寒气瞬间减半。

茶棚老板也是满脸困苦之色,给三人上了热茶,又是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楚承业道:“你看着不像染上鬼面疮啊,怎么回事?这位是镇妖司的席大人,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只管说,他肯定能解决。”

席玉:我谢谢你。

老板一听,脸上闪过一抹动容,连忙道:“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才十二岁,前段时间去他表姑家里玩了一阵子回来后就不对劲了。”

一听不对劲,楚承业来了精神,道:“怎么个不对劲了,你坐下来慢慢说。”

老板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是认得这位少爷,搞不好要以为是什么歹人,哪有人会对别人苦难的遭遇这么喜闻乐见的。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目光轻轻一扫,落到席玉身上,只见席玉身上绯红色的官服迎着寒风而飘荡,神情漠然,可那双眼睛却像是能看透一切。

席玉道:“你说吧,也许我能解决。”

得到了应允,老板也不再多想,将这几日的怪事说了出来。

他儿子石头到表姑家做客回来,就变得嗜睡,这倒也算了,刚开始觉得是小孩子贪玩,把作息颠倒了,回头慢慢改回来就行了。

直至教书的夫子说他在学堂里和人打架,把人家脖子咬了一口,他心想小孩打架也是常态,到时候态度好些,赔些银钱也就罢了。

可直到对方的父母把孩子领过来一看,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那脖子上的两个牙齿洞,空空落落的,不像是正常人咬的,像是蛇又像狐狸咬的,总之不太像是人能做出来的。

听到这里,楚承业敲了敲自己的虎牙,道:“也许像我这样的虎牙呢,没什么好奇怪的啊,我小时候还把我表弟楚远泽打的屁滚尿流呢。”

老板叹了口气,道:“要真是这样也就算了...事情平息没多久,我们又发现家里养的鸡少了很多,开始以为是贼人偷的,可孩他娘给石头铺床叠被的时候发现床底下有血,钻进去一看,居然是被啃的七零八碎的鸡。”

那只鸡正就是他们丢的那一只。

这才是最恐怖的,老板觉得是中邪了,于是赶紧请人回来看,只是家里刚赔了石头咬人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正为难的时候一个邋遢道长上门了。

那道士头发花白,看着清瘦,腰间挂着个酒壶,像是个得道高人。

而且一开口就算到他家里最近不太平,于是给了张符纸,让他贴在石头的房门上,慢慢会好起来。

石老板将信将疑,贴在门框上后,石头确实恢复正常了,变得勤奋好学,也不爱出去玩了,连夫子都夸他聪明的很,能举一反三,随便就能背出诗词,作出对联来。

照夜嘬了口茶,道:“这是好事,你还忧心什么?”

确实搞不懂这些父母,孩子调皮捣蛋忧心,孩子勤奋好学也忧心,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父母满意呢?

石老板道:“这就是怪异之处啊,你们想想,好端端一个人也没磕着伤着,怎么会突然就性情大变呢?他以前喜欢吃小鱼干,现在荤腥不沾,总之...太怪异了...席大人,要不您去我家里看看吧,我给你报酬...”

席玉道:“我看过一份卷宗里面确实有这样的状况,称之为夺舍。 你别担心,听你这么说他应该是想好好在这具身体里生活,暂时不会伤害你和你家人。”

石老板闻言,满脸失望,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发毛,您不知道,他对着我笑,我就觉得汗毛倒竖,他给我洗脚给我煮饭,我...”

他身上绕着一团黑气,身上的火已经熄了一把,席玉两指一点,印在他眉间,宛若清风拂过,穿堂而入,让人觉得舒服。

席玉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你去镇妖司立案。”

石老板心定了不少,理智也清晰了不少,连连点头称好,最后茶钱也没收。

等到小五回来后一行人才御剑上了山,在雁荡山外停下。

楚承业恍然,“原来你买这些是要贿赂江宁啊!”

席玉道:“希望有用。”

第一百二十五章:鬼面疮(6) 骨女给最后一个弟子喂了解药后,这些被狮王府下毒的弟子也都好了起来,身上的皮肤恢复原样,只要再养两日就会恢复如前。

武杭秋在一旁看着,视线在江宁身上飘来飘去,也很好奇,是怎么不动干戈就能把解药拿回来的呢?

莫非是利用美色?

他又上下瞧了一眼,冷哼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有个屁的美色。

江宁从弟子房内走了出去,身上气流涌动,脸色却越发苍白。

灵珑见势不好,上前扶了她一把,道:“你不能再随意下山了,反正现在善事也做到头了,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可以慢慢来。”

江宁身形消瘦,宽大的紫色衣衫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颇有几分清冷之姿,她也没说话,只嗯了一声,袖袍翻飞,回了碧波殿。

灵珑本就忧心她的伤势,再加上这伤口又溢出了血,也顾不得别的,拉着江宁坐下后,自己则去找伤药准备给江宁疗伤,可刚拉开抽屉就发觉不对劲。

这里的药瓶都是她自己摆放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差别,可实际上是有规律的,再加上这些丹药重量减少,很显然,有人来过。

骨女打扫房间绝不会动这些东西,也就是说不是骨女。

见她迟迟没转身,江宁疑惑道:“灵珑姐姐你怎么了?”

灵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这莲花教的事。”

她随手拿了两瓶药走过去,先帮江宁清洗了伤口。

江宁的脸色微微泛白,瞧她这幅模样,灵珑却是忍不住数落起来,“你在外面倒是威风八面,现在知道疼了?看你还敢不敢乱跑,好好待着养伤吧,你看看,这伤口又裂开了。”

江宁道:“说起来狮王府在合和镇倒是有点势力,我们可以用一用。”

灵珑拿起棉布缠在她肩膀上,手脚麻利,很快就缠好了,又起身给她找了套衣服更换,这才道:“你是说想借助他们的势力帮我们查谁嫁祸戮仙门一事?”

江宁道:“不用白不用,反正那狮王府的少主现在倒是欠了个人情,他们和赤血府白骨坊这些人不同,是喜欢安逸生活的,若不是因为这次的误会,也不会轻易挑起事端。”

灵珑点点头:“这样的人可利用却不可用,若是寻求友帮,还是得再看看。”

江宁道:“下个月登位大典之后我就要去西海。”

灵珑暗暗吃惊,这转眼就是年关了,怎么也该过完年再去,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要离开金陵呢。她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江宁决定的事情那必然是改不了的,这世上除了老门主以外还无人管得住她。

扒拉开衣裳露出肩膀,上面布满伤痕,左边肩膀处一道抓痕甚是狰狞,伤口上还萦绕着一团绵密的黑气。

灵珑蹙眉:“红鬼那边过两日就会有消息,只要找到蛇妖拿就能拿到涎液,到时候便能配置出解药,这里的腐肉得剔除掉,你忍着点。”

而就在这时,门口两个弟子来报,说是山下有人求见,看着穿的很好,应该不是普通人,听谈话内容好像和门主熟悉,这才特意来禀报。

隔着屏风,江宁应了一声,让那守山弟子先带人下去。

灵珑放下手里的匕首,不悦道:“没想到狮王府的人来的这么快。”

江宁道:“过去看看。”

她穿上了衣服,装作没事人一般去了噬魂殿。

只是走的格外慢,刻意拖了点时间,殿内一众人却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席玉端庄坐在那,神情冷漠高傲,来送茶水的小姑娘看着便觉心神荡漾,既想接近又怕靠近,偷偷躲在一旁议论起来。

楚承业则趁机东摸一下,西抓一把,看到殿上的宝座,不由道:“哎呀我说江宁这条件也太好了,完全看不出来啊,这不比当皇帝还舒服?”

他上前摸了一把,椅子上面镶嵌的可都是宝石,要不是怕江宁生气,这会子都要坐上去体验一下了。

席玉喝了口茶,道:“她们过来了。”

楚承业的屁股刚挨着椅子,还没落下就顿住了,往外看了一眼,果真瞧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灵珑自然认得楚承业,笑着打了个招呼,楚承业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道:“美...美女姐姐...”

瞧着那不值钱的样子。

江宁道:“怎么是你们?”

席玉道:“给你送吃的来,最近山下很热闹。”

江宁下意识的看了灵珑一眼,本能的想拒绝,可照夜却把食盒提了过来,红豆酥还是热乎的,闻着就很香糯。

楚承业挤了过来,道:“这可是江南一品酥,味道简直绝了,你尝一块,我喂你,来,张嘴...”

“.....”江宁侧过身子,道:“我没手啊,要你喂。”

她坐下吃东西,灵珑叹了口气,看来这山上是关不住了她了。

等吃了两盒之后,江宁才道:“你们组团过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席玉笑道:“果然瞒不住你,最近很多人染上鬼面疮。”

江宁不以为意:“去寺庙就好了。”

席玉道:“我也是这么说,不过眼下有一件事不好解决。”

楚承业将酒肆的事情说了出来,顺便吐槽了一下玉叔这人古板,为了什么名声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不管了。

江宁抬眼看了看天色,道:“也行,我只管这一件事,办完差还要回来。”

这话是说给灵珑听的。

席玉跟了上前,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江宁道:“好多了,一点小伤不碍事,你怎么样了?”

见她不肯多说,席玉也不好穷追不舍,只道:“此来还有一事,中伤戮仙门的谣言正是莲花教的人散播的。”

江宁回头,道:“包不住干的?”

席玉道:“这种人不该留着,整个莲花教也应该铲除,只是遍布各地,要想一夕之间除去并非易事,可目前应该把包不住除掉,以确保皇帝不被蛊惑。”

江宁嗯了一声,原本她是不想管的,可如今知道这莲花教在背后搞鬼,把合和镇的事嫁祸到自家身上,那就不得不管了。

几人下山后便直接去了酒肆,玉叔看到席玉等人去而复返,心中也有所犹豫,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放下男女成见。

毕竟自家女儿这会子真的被折磨的不行了。

他正斟酌怎么开口,便见又有个穿着浅紫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穿的单薄,外面罩了一件男子的狐裘,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席玉说明来意,玉叔一听,也不管江宁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赶紧把她请到玉翠的闺房让她进行医治,其余男子不便在外,纷纷退到门外等候。

里面的人在医治,外面的人坐着无聊,提起这个鬼面疮传播速度快的话题。

楚承业道:“我在钟鼓楼那边吃的早饭,听说南宫大人处理的很好,说是包不住炼了一种丹药,乌漆墨黑的,反正吃了之后人就不疼了,鬼面疮也会消失。”

照夜道:“那之前碰到你吃鸭腿...”

楚承业哦了一声,道:“加个餐而已,其实我觉得只要能为民造福,是不是死对头也无所谓,我心里当然是支持席师兄你的,可如果他们的药真的有用,可以虚心请教一下。”

席玉从未听说过鬼面疮有药可以医治,据他所知,第一种就是暴力移除,会有副作用,第二种就是暂时止住疼痛,诚心悔过,不日方能痊愈。

楚承业看他没说话,也沉默了下来,安心等着。

大约一炷香的样子,江宁才脸色苍白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楚承业立马凑了过去,抬手扶着她,“你这是怎么了,跟肾虚似的。”

江宁瞪了他一眼,楚承业干笑了两声,立马端了杯热茶给她,狗腿似的给她捏肩捶背,商量着待会去哪吃饭。

席玉道:“处理好了?”

江宁道:“勉强算是处理了,不过这个鬼面疮积怨已久,怕是不会轻易离去,你晚些时候把这片区域的人都组织起来,先发些汤药下去,然后集中送到天恩寺去念往生咒。”

佛家有六字大明咒可以镇压这股怨气,只要静心念经,自然会好。

这么说来就是原本无药可治的,席玉带着镇妖司的人去照办,设立了摊位,每个点设立一个,挨家挨户排查得鬼面疮的人,确定之后便是一碗汤药一根绳子拉着上了马车,送去天恩寺。

第一百二十六章:孟春楼 接连两天,江宁和楚承业都帮着镇妖司发放汤药。

一到了下午,楚承业就开始昏昏欲睡,不断的揉眼睛,像没骨头似的,整个人都瘫在了江宁身上。

反观坐在对面的席玉,不管什么时候,坐姿都极为挺拔。

来排队的人看着席玉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心里犯怵,与之相比还是江宁看着更为随和,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皮肤白,配着融融白雪,显得有几分鬼气。

那老妪颤颤巍巍的指了指碗里的汤药,道:“姑娘,这汤药喝了真的不会痛了吗...”

江宁道:“又不是仙丹妙药,只能暂缓疼痛,还是得发自内心的忏悔,送走了你伤害过的人,你才能活着。”

“啊这....”老妪犹豫了一瞬。

楚承业道:“老婆婆你别听她胡说,我们的药虽然不能彻底根治,但是只要您按照我们说的去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老妪愣了片刻,端着汤药正要喝下,便见一年轻妇人挎着篮子走过来,道:“你怎么还在这啊,去钟鼓楼街吧,那边的丹药一吃就好!”

“什么丹药这么灵验?”

“听说是包道长炼制的丹药,高价卖给了阴阳司,为了解决咱这事儿啊,阴阳司自己兜着都不赚一分钱,半价给我们呢。听说我们隔壁那张阿牛之前长在手腕上,痛的龇牙咧嘴,抬都太不起来,现在一颗丹药下去,鬼面疮就立马不见了,还力大无穷呢!”

排队的人都听的心动,纷纷跑了。

楚承业喊了几声,也没人停下,他闷闷道:“这阴阳司还真是出尽了风头。”

江宁闻言,只是笑笑,没再说话,商量着今天下午收摊后去哪里吃饭。

席玉看了眼天色,确实也差不多了,于是吩咐照夜安排人手过来值夜,若是有愿意喝他们的汤药并且去天恩寺念经忏悔的,就正常发放便是。

照夜应了一声,道:“那大人你呢?”

席玉道:“我先带她们去吃饭,记得帮我递个折子,明日要进宫汇报。”

三人并肩在街上走着,途经好些酒楼食肆,楚承业一一介绍着,最后还是徒步走到了离镇妖司不远的一条大街,闹中取静,两旁各类店铺,衣食住行几乎都包罗在内,穿过街道便是甜水巷。

楚承业号称小仓鼠,尤其一双鼻子灵的很,哪里都知道一些,但独独不知道这甜水巷新开了个饭馆么?

席玉道:“我一直想过,戮仙门要重振起来必然要招收弟子,可你们在山上籍籍无名,远离尘嚣,没法入世,消息渠道就会略差一些。”

江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席玉指了指巷口里立着的一栋院子,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门口两座石狮子镇压,牌匾上则写着戮仙门三个大字。

他先一步走入门中,外边是一条狭长石路,四通八达各自分散,对应着每个房间,沿着主路进去,转个弯便看到两个婢女和两个黑衣男子正忙活着手里的事,见有人来才有条不紊的起身行礼。

席玉道:“后院可以休息,到时你派人过来驻守,而别的房间也尚未取名,更没有归置用途,可凭你喜好来。”

江宁这会子终于反应过来,这感情是不知不觉间给自己安了个家。

要知道金陵的房价可不便宜,纵使把戮仙门卖了也未必能买下这么一个四进出入的大宅子。她半天没说出话来,楚承业瞄了她一眼,不由道:“不至于吧,只是一个房子而已,看你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江宁二话不说就是一个拳头砸了过去,楚承业生生受了一拳,捂着脸颊,道:“不得不说席师兄选址很不错,而且这个想法也很棒,这样吧,你回头清算一下,我把银钱结给你,总不好让你吃亏嘛。”

席玉道:“这是应尽之责,楚师弟不用这么客气。”

楚承业呆了呆,反应过来道:“应尽之责...不是你们怎么就应尽之责了?”

席玉道:“里面准备了八宝鸭,先吃东西吧。”

八宝鸭是苏州名菜,要做的好吃,不光注重味道正宗与否,便是这拆解鸭骨少说就得花上一两个时辰,剔除完骨头,便是准备将八种小料塞进肚子里,再以缝合,汆烫定型,总之过程十分复杂,做起来又要胆大心细,需要十分丰富的经验。

有了上回的经验,今日席玉刻意离楚承业稍远,而且一早就准备了干净的水和帕子乃至换洗衣服,免得又生出什么变故来。

入座之后,他便将地契拿出来放在桌边,拎起酒壶倒酒,淡定道:“解围之事还未好生感谢,这房契你且收好,便算是我对你的谢意。”

说来对房子规划什么的她不太在行,要是当真用来做招收弟子的堂口,还是得让灵珑她们来归置,这是她们的强项。

楚承业撇了撇嘴,拿起地契一看,价格倒是适中,没超过自己的预期。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宅子居然才不到一万两。

以前爹爹没管控自己银钱的时候,随随便便也能拿出个二三百两吃吃喝喝。

“这不会是鬼宅吧...”楚承业顿时倍感寒冷,不由缩了缩脖子。

江宁白他一眼,一把夺过房契,心满意足的收好,道:“你的谢意我收到了,那以后就互不相欠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说不开心是假的,白来一栋房子,不管是一万两还是一百两,反正不是自己花钱,这就已经比什么都好了。

吃过饭,席玉实在受不了身上一股饭菜的味道,先回镇妖司沐浴了。

再加上晚上还要值夜,回去得安排下属们做事,所以不敢久留。

楚承业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自然就留在这里陪江宁。

在仆人的带领下看房子,各种规划。

为展示自己的风流文采,楚承业十分厚脸皮的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院子各自安置名字。

江宁微一挑眉,这人没什么文墨,取名字倒是好听。

“果然人有所长,必有所短。”转了一圈下来,江宁屁股还没坐热,楚承业闲不住,拉着她出了门,道:“你不是喜欢听琵琶吗,最近孟春楼来了个新的乐姬,弹的一手好琵琶,我们过去凑个热闹,你边听边睡觉,岂不是快哉。”

江宁道:“我穿这样去?”

楚承业笑道:“这多大事,小爷带你买一身,随挑随选。”

江宁道:“说话这么豪气,发财了?”

楚承业道:“你少瞧不起人了,又不是只有席玉才有钱,我好歹也有小金库啊,给你买身衣服置办置办还是没问题的。”

江宁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道:“你的钱都是你爹给你的。”

这话不假,公子哥有钱有闲,到底不是靠自己本事赚的,多少失去点自由,再加上楚父有心让他继承家业,管束的范围就广了些。

楚承业傻眼了,正想辩驳点什么却在人群中看到熟人面孔,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路寻着找过来。

他当即一个激灵,差点忘了今天说好要去相亲,这会子小五找过来,八成就是因为这件事,于是一把拽起江宁的手,朝着相反的方向奔了过去。

江宁猝不及防,被他拉的东倒西歪,走出热闹的人群,这才在绿水桥上停了下来,江宁抽回了手,被他握的湿哒哒的,难受。

眼前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叉着腰大口喘着气,道:“我..我刚才看到小五了,要是被他找到就不能陪你去孟春楼开眼界了,吓死我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孟春楼(2) 江宁白他一眼,什么就成了她要去开眼界了。

她撑着桥墩,放眼看去,水上笼罩着着薄雾,就像水面下隐藏着什么似的,使人看起来更加迷蒙。这会子还只是下午,天色就阴沉了下来。

忽然想起这里是阴阳司管辖的范围,那么包不住的摊子应该就在附近。

相比去孟春楼开眼界,她倒是更想去看看包不住卖的丹药。

“怎么这么臭啊....”

“天啊,你们快看,她肚子里怎么这么胀鼓鼓的....”

“看样子好像死了有几年了吧,骨头都风干了...”

桥的另一端,人声传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腐味。

二人对视一眼,顺着阶梯走下桥,来到人群里头。

楚承业挤进来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呢,张员外买了这宅子,说是要刨坑栽树,结果你猜怎么着,挖出一具尸体来,瞧着尸体穿了裙褂,估计是个女的。”

楚承业哦了一声,道:“没报官么?”

“已经有人去报了,估摸着快来了。”

楚承业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人,道:“你说这凶手是不是丧心病狂,胆也太肥了,人家抛尸好歹找个隐秘的地方,他倒好,直接埋在这地底下,当真不怕被人发现似的,还是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他一连串说了话,没等到对方回应,又伸手去拽,摸到的是一只毛茸茸的手,皮肤粗糙的像石块,那汗毛格外扎手,他当即吓的缩回了手,转头一看,竟是个彪形大汉。

那大汉一脸红晕,道:“这小郎君不害臊,光天化日这么摸着人家的手...”

楚承业立即甩开了手,江宁忍不住捧腹大笑,“我以为你智商有问题,现在发现你眼睛都有问题了,可怜啊,年纪轻轻怎么就瞎了。”

“你才瞎了,你不知道刚才摸到一手毛,跟猴子似的,哎我说你刚才还在我边上,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江宁道:“我是神仙啊。”

“我看你是鬼还不差不多,吓死个人....”楚承业拍了拍胸脯,安抚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

他着实吓到了,连脸色都白了。

随着目光看到眼前这尸体,脸色又白了一分,因为眼前这是具干尸,可肚子却隆起老高,而且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大概就是肚皮看着还有肉,像一个水球,看起来很有弹性。

他顿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去摸剑,这才想起自从离开天心门后,他成天无所事事,几乎都不佩剑了。

看来以后还是有必要随身携带一把。

江宁已经蹲了下去,刚要上手去摸,便听人惊呼:“别动别动,这里面是虫子!”

少女挤进来,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拿着臭豆腐,周围的人自觉避让。

楚承业道:“姚瑶,你怎么也来了。”

姚瑶道:“我出来逛逛,看到这里热闹...”她咬下一颗包着糖衣的山楂,道:“江宁,这尸体不能碰,里面全是虫子,不信你看。”

她指尖弯弯一勾,便见尸体的肚子被划破,里面钻出来许多密密麻麻的虫。

虫体呈淡青色,通过肚皮的孔洞钻出来,一点点地朝着四周散去。

惊的人群四散逃离,一些个胆小的下意识的抬起脚就踩了过去,啪叽一声,绿浆四溅,那骨头破裂的声音听得人发麻。

姚瑶手腕一道白光打出,追着虫子而去,很快便清理干净了。

楚承业道:“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肚子里有虫的?”

姚瑶不以为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些都是蛊虫。”

她找到一只漏网之鱼,用簪子插入其身体,那虫立刻化作了一滩脓液,滴落在地上。

姚瑶继续说道:“师父以前教过我,这些虫都是用活虫养的,一般活虫是寄生在某种生物或者人的体内,大多这样的话是寄身在尸体内,所以你们才看到肚子没有腐坏,四肢却已成枯骨了。”

江宁若有所思,道:“看来傅长老还真是什么都精通。”

姚瑶一脸自豪,道:“那是自然,师父确实什么都懂,尤其这种蛊术最为精通了,不过我看着这些虫并不是原来就在尸体里的,倒像是最近才被放进去的,而且应该是有人炼尸将。”

臭豆腐都快凉了,她没心思再说话,这玩意儿得趁热吃。楚承业看了一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也赶紧去买了一块。

江宁则留在原地,等到官府来人了,才跟着群众一道散去。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街边,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是有人炼制尸将的话,搞不好就是无崖子,上回结了怨,现在要是单独碰上,自己受了伤,未必能讨好。

更何况还有一个是敌非友的包不住对自己虎视眈眈的。

三十六计,走才是上策。

她弹了弹身上的灰,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山。

“姑娘,姑娘你别走!”

江宁瞥眼看她,是个搽脂抹粉的中年妇人,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漂亮。

她瞧了一眼眼前女子,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六七,还是个小丫头,当真有那般本事吗?

江宁道:“你叫我?”

妇人回过神,既然是席大人推荐的,那肯定就没错,想到这里,她立即露出一个笑脸,整个脸浓妆艳抹,笑起来的时候脂粉刷刷往下掉,亲切的拉着江宁的手臂,道:“姑娘,您是江姑娘是吧,我是孟春楼的老板娘,大家都叫我美姨,是这样的,听说你法术了得本事高超,能不能帮我给我家女儿看看啊?”

江宁道:“那边绿水桥,包道长正在卖药。”

美姨一听就知道姑娘误会了,本想解释什么,但话刚要出口就是一肚子气,道:“我呸,那人根本就是个骗子,卖的那叫什么药,现在那玉翠就只剩下半条命了,还吃药,我看根本就是假药!”

江宁淡然点头,看绿水桥古怪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会出问题,早晚的事而已,倒也没成想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美姨道:“说起来也是可怜,你是不知道,听说那酒肆老板的女儿去天恩寺念经后,越念越严重,短短两个时辰,腹胀如牛,跟怀了七八月身子似的...”

江宁打断她,道:“还去不去了?”

“哦去去去,瞧我,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我跟你说说我女儿的事吧,刚来的姑娘,水灵灵的,来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最近到了晚上就很奇怪...”

江宁闭了闭眼,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得给钱。”

“都知道?你当真都知道?”美姨惊呆了,但见江宁神色平静不似说谎,又定了神,连忙道:“银钱没问题,席大人都交代过了,要多多给你酬金,只要您能帮我处理这件事,回头你来我们孟春楼听曲儿喝茶,全给你免了。”

江宁一听,心道以后得改口了,得叫小财神,而不是小杂毛了。

这不是第一次进花楼,每个花楼其实都差不多,只在于老板的品味好坏而已,孟春楼也当得金陵第一青楼,里面的姑娘各个如花似玉,身形窈窕。

她尚未来得及穿男装,一身女儿装束在人群里走动,颇为惹眼。

有些个喝醉酒的客人当她是新来的姑娘,摇摇晃晃上前,欲伸手去摸一把时,手却停住了,被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给吓退了,又假装毫不在意的缩回手,搂着怀里的人各自离开。

美姨松了口气,道:“姑娘别介意,也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自家女儿的事,忘了提前打招呼,还好这些人没冲撞您。”

第一百二十八章:孟春楼(3) 江宁道:“带我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一路上美姨还是大概说了一下发生在自己闺女身上的事。说是一到了半夜,姑娘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对着镜子梳头,嘴里咿咿呀呀唱着曲。

开始她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这青楼也是她才接手不久的,了解的不多,后来偶然在一个洗碗的老婆子口里得知这首曲子的由来。

原是三年前有个女子被卖入此地,后来也不知是何缘故,发了疯,最后不知怎么就死了。

事出之后有些姑娘在后院经常会看到她的影子在后院晃荡,也没有伤人,就是重复活着时候的行为。

委身青楼的都是可怜人罢了,哪有几个当真愿意的,也就都没理会她,也时常有人烧些纸钱金银元宝下去给她。

到了后来也是因为有些客人被吓到,渐渐地就传出孟春楼闹鬼的事,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原先那老鸨做不下去了,低价卖给了现在的美姨。

江宁道:“所以你希望我怎么解决?”

美姨一脸为难,来到姑娘门口,道:“万一真是和这个女鬼有关的话...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最好让她去投胎,当然啊,别伤到我那新来的闺女。”

江宁点了点头,示意她开门,美姨深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屋内坐着一个姑娘,穿着绿色的衣裳,明艳动人,端庄秀丽,她无所察觉的对着镜子梳头,两行血泪自眼眶而落。

镜子里的分明是另一个人的脸,美姨不认得,但猜也能猜到,就是三年前死的那个女子。

美姨一脸无奈,看了眼江宁,见她仍是镇定自若,这才稍微放了心。

女子背对着妈妈,淡定道:“妈妈,我还没上完妆,你怎就带了人进来?”

美姨哆哆嗦嗦的道:“那个....我不知道你还在上妆,这位客人是慕名而来的,听说你古琴弹的好,越调也唱的好,尤其那个秋宵吟...你要不就先唱两段?”

她话是这么说,却不敢抬眼看镜子中的人,心道这就算上了妆也是一副鬼样子,真要是这模样登台,估计孟春楼都得关门大吉了。

姑娘微微一笑,面容变幻莫测,双目无神,只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她盯着江宁,道:“你是女子,女子也来这种烟花之地?怕是不合适吧。”

江宁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给了银子你就得伺候我,唱首曲子听吧,若是好听,我便安安生生送你走。”

女子冷笑一声,扭动腰肢,翘着个兰花指,便开始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一曲作罢,江宁叹了口气:“也不过如此嘛,三年过去了,没人喜欢听你这些陈词滥调,识相的就赶紧走,你现在待着的这副身子,是我的人,你知道么?”

姑娘瞬间变了脸色,也不知是因为哪一句话而动怒,脚下黑气四溢,怒道:“你居然说我唱的曲子是陈词滥调,你知不知道当年多少人为了听一首曲子花重金来与我相见!”

江宁道:“冥顽不灵。”

她身形一晃,眨眼便来到姑娘身边,抬手拍向对方的头顶,一道黑气自女子身上窜了出来,逃向了窗外,而姑娘则昏倒在地,美姨深怕她磕着,立即用自己的身子当垫子,好生扶着。

一阵冷风穿过,姑娘幽幽转醒,扶了扶额,“我这是怎么了?”

美姨喜极:“没事没事,你刚才啊就是被鬼上身了,不过别怕啊,江姑娘在,有她在什么鬼祟都得退避三舍。”

姑娘抬眼看向坐在凳子上的人,瞳孔微一睁大,“门主?”

江宁回过头道:“好久不见,绿芜姑娘。”

绿芜连忙上前一步,端庄行礼,道:“我被这女鬼缠了有一段时日了,每次她走之后我都觉筋疲力尽,这种感觉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跟死了无异。多亏门主相救,绿芜清醒了许多,只是不知为何,还是觉得...疲累。”

江宁道:“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被鬼上身了吧?”

绿芜道:“门主所说不错,早些在平阳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也是幸得一位道长相助,稳住我的神智,这才来了金陵。”

听二人谈话间分明是旧相识,而且绿芜还口口声声叫人门主,莫非是哪个门派的掌门?那这不捡到宝了吗,要是搭上关系,那不得了啊。

一看美姨那股殷勤的劲儿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江宁才不给她这个机会,只想速战速决,开口道:“这女鬼找不到身体了,所以没办法去投胎,日日夜夜守在这里,原本相安无事,不过酒色财气多了之后,气息浑浊,造就了她现在这番模样。”

美姨也不觉得酒色财气有什么错,只道:“听说这丽娘是得了疯病跌入井里的,那这尸体会不会还在井底?”

江宁道:“不在井底,在墙里面,得把院墙拆了。”

美姨相信她的能力,只是拆一堵墙而已,总好过日日闹鬼影响生意的好。

于是连忙安排人把墙壁拆掉,几个小厮准备好了工具,站在江宁说的那堵院墙之下,开始凿墙。

榔头刚砸下去,院里就起了一阵阴风,几个小厮互相看了一眼,胆怯的看了一眼江宁,“这....这怎么办啊?”

江宁上前一步,阴风吹的她衣袂翻飞,“继续砸。”

几个人不敢不从,举起榔头又是一锤子砸下去,墙体还是脱落。

黑色的影子钻了出来,披头散发,全身血肉模糊的立在那。

她肚子鼓起来,像是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子,双目无珠,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体干瘪枯瘦,就像一根枯枝烂叶。

众人见状,逃也似的躲到了江宁身后。

女鬼横扫一眼,一甩袖子,白绫忽然变长,裹住了眼前男人的身子,包的严严实实,再顺着一拉,男人轻飘飘的被带了起来。

她张开血盆大口,朝男人咬过去,却被一道刀气所阻,咔的一声,没有咬到人肉,反而把自己的下巴挤断了。

江宁道:“在我面前示威,你还嫩了点。”

第一百二十九章:示威 她挥起手里的刀,身上气息霸道无匹,毫无收敛的朝女鬼袭了过去,刀气所到之处,罡气猛烈,一不小心就划破了女鬼隆起的腹部。

肿胀的腹部瞬间爆裂开来,血肉模糊一团,飞的到处都是。

众人见状,惊呼一声,四处逃窜。

江宁却是早有准备,丢出一道黄符,挡住了飞散出来的蛊虫。

女鬼痛苦万分,厉声尖叫,不敢再对江宁动手,转而朝绿芜扑了过去。

江宁摇摇头,“冥顽不灵,那你也别想去投胎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女鬼惊慌失措,后知后觉的退了半步,十分忌惮江宁手里握着的旋光尺。

江宁道:“原本想放了你,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她脚下连走七步,形成一个阵法,口中念念有词,掷出去一道黄符,火龙窜地而起,把女鬼围在了中间,稍一触碰就是烈焰焚身,女鬼脸色变得惨白,眼睛中露出绝望。

绿芜眼波盈盈,叹了口气:“真是可怜。”

美姨道:“可不是吗,瞧着她那肚子,估计也是七八个月份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没良心的死东西。”

纵是良家女子也有被始乱终弃的,更何况一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被人搞大了肚子再抛弃不顾的,大把大把的。

绿芜疑惑道:“可是她肚子里的并不是孩子啊,方才我看到好多虫子飞出来,倒也是奇怪,她的肚子里怎么装了那么多虫子?”

江宁也很纳闷,不过这个女鬼是留不得了,并不打算再留情。

绿芜幽幽叹息,火光越来越大,女鬼的声音渐渐隐去,就在这时,剑光闪过,一个中年男人一甩袖,光芒自手腕射出,火焰瞬时灭了不少。

女鬼虚弱的趴在地上,身体被烧了大半,肚皮还是一个血洞。

来人将自身衣物脱下,盖在女鬼身上,这才抬眼看向江宁,“她也是个可怜人,又何必这么狠绝?”

江宁道:“看不出来傅长老如此心善。”

“倒是小看了你,天心门一别,你的修为似乎突飞猛进,还能驱动三昧真火,非凡人所能为,若我无元婴初期的修为,怕是也灭不了这场火了。”

江宁道:“傅长老过奖了,那您今日来是要算旧账?”

傅远道:“掌门说了不与你计较,如今你一个小辈,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与你,只是希望你能看在过去对你多有关照的份上,放了她。”

江宁奇怪道:“这女鬼和傅长老有一段过往?”

傅远冷着脸,道:“并非如你所想,当年我微末之时曾被她父亲所救,后来我便一直寻找他们父女俩的下落,等得知她下落以后,她已经落入风尘。”

说到这里,绿芜最觉孤苦,好奇道:“那为何先生没有救她出来,为其赎身呢?”

傅远道:“我也是如此想,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舍不得离开这里,说是一旦离开了,那人就回不来了,我也无奈,留下一笔银子就走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事的话...我也是知道一些。”美姨忽然凑了过来,原本她是不想多事的,不过现在既然开了个头,也本着八卦的心理,打算把事情说个一二。

说起来还是从上一任妈妈嘴里得知的,说是这丽娘自从来了孟春楼后,与那恩客欢好,生出了真情,整日吟诗作对,感觉遇到了良人。

可谁知那恩客家里是有妻子的,也曾发誓说要对丽娘负责,会与家中悍妻和离,临走之际还拿走了丽娘好一笔银子,可一去就是半年之久,姐妹们劝她放弃莫要再等了,丽娘也是个死心眼,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现在说起来对上傅远所说,时间也刚好差不多,便是因此傅远没办法帮她赎身,纵是赎身了也舍不得走,再加上他已是方外之人,对红尘之事没那么多执念,本着各安天命的心思,留下一笔钱给丽娘。

绿芜道:“那她怎么会得了疯病呢?”

美姨摇摇头,道:“我所知也不详细,估计还没有这位大爷知道的多,不过后来听楼里其他的姑娘偶然提过一嘴,说是她总能看到一个全身是血的女人,估计是被吓疯了,然后跌入井里了。”

要是没有刚才发生的事,这个版本会是一直流传,可刚才明明看到尸体是从墙里面挖出来的,如果真的是跌入井里面死的,那怎么会被人砌进墙里面呢?

傅远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还是亲自问问丽娘吧。”

他看了一眼丽娘,道:“丽娘,你为何迟迟不肯去投胎转世,为何要逗留于此,又是何人伤你性命?”

丽娘恍恍惚惚,刚才被猛火烧的不轻,此时已是神智全无,直至傅远伸手再她眉间一点,这才好了些许,看了一眼众人,道:“是他的娘子来找我...说与我只是逢场作戏,可那时我已然情根深种,如何能放手,于是恳求她,我宁愿当妾,哪怕只是个通房也是情愿的。”

绿芜道:“你也是傻,风尘女子,何来真爱,不过是欢场做戏罢了。”

美姨十分认同的点点头,道:“你懂,可是她不懂,这才搭上了性命,这么说来是她娘子将你害死的?”

丽娘叹了口气,仇恨和戾气占据了理智,再久远的事情就想不起,只是依稀记得当时好像和那个杜娘子喝了顿酒,然后便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几个小厮拖走,还钉上了镇魂钉,出不来走不了,永远被困在此处。

江宁道:“那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丽娘仍是一脸恍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江宁道:“那好吧,傅长老,就麻烦你善后了。”

傅远点点头,转身看向丽娘,一把拽住她的魂魄离开.

他要送她去转世。

事情处理了,美姨仍心有余悸,道:“江姑娘,那这件事就这么成了吗?你刚才说肚子里的虫子...会不会也问题啊?”

江宁道:“是猜测而已,你别担心,问题不大,至少以后这里不会再闹鬼。至于绿芜姑娘,身子单薄,即便没有丽娘附身,也会有其余的鬼魅觊觎。”

绿芜姑娘道:“奴家相信门主能帮我解决。”

江宁道:“你卖艺的钱我不好拿,不过你可以帮我做别的事。”

绿芜点头:“绿芜明白。”

这是让她帮忙收集消息的意思。

江宁拿着银子出门,身影淡出绿芜的视线,她收回目光,关上了窗户。

这会子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她拿着银子往甜水巷走,却不自觉想起蛊虫一事,那明明是后面才被人炼蛊的,用死气催活了丽娘的魂魄,才会发生乱事。

女尸体内的蛊虫和丽娘体内的蛊虫必然是有联系的。

她想的入神,转过路口就被人冲撞过来,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幸好那人手快,及时抓住她的手臂。

江宁抬眼一看,见来人正是席玉,穿着一身普通常服,眉宇间带着几分急色,她还没说话,席玉便道:“美姨找你帮忙,我猜你应该出来了。”

她站稳了身子,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席玉有所察觉,顿时一僵,急忙松了手,默默后退半步,道:“阴阳司出事了。”

江宁道:“阴阳司出事又不是你镇妖司出事,这么急做什么?”

席玉道:“包不住的药有问题,鬼面疮越来越严重。”

江宁不觉得意外,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席玉叹了口气,道:“如今甚是麻烦。”

“包不住该死,皇帝老儿也昏庸,什么人都敢信,回头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江宁,不可胡说,他毕竟是皇上。”

“是是是,皇上可以任性,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为我们国家担忧啊。”

席玉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江宁担忧的是什么,不由道:“有时候他确实脑子不太好。”

江宁喜极:“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把这事儿告诉皇帝!”

席玉道:“如此我恐怕会被罢官,到那时你的衣食住行我可无法保证。”

江宁:“.....”

她转过身,大步朝绿水桥的方向走去。

席玉忍不住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两道人影虚虚实实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章:变异 绿水桥炸开了锅,深更半夜,比白天还要热闹一些。

官府的人和镇妖司的人都已经先后到达,唯有阴阳司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照夜皱着眉,“是南宫闯出来的祸,却要我们来擦屁股。”他满脸愤然。

席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照夜也只好收敛心绪,和知府汇报着现在的状况。

江宁拿出一个方子递给知府,道:“按照上面的去抓药。”

知府顿时黑着脸,自己堂堂一个知县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差遣?

“席大人,这位是?”

席玉冷冰冰的,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道:“江宁姑娘能力出众,法术了得,烦请大人速速安排。”

听席玉这么维护,知府也隐约猜到二人关系匪浅,不敢再多问,立马着手安排人去抓药。

其余人则临时搭建了棚子,把这些因服药而产生病变的人群组织起,全数聚在了一起。不少人也暗自感慨,幸好不是什么传染病,不然才真是棘手。

南宫摩泽和包不住也闻讯赶来,一并来的还有几个官员。

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百姓,南宫摩泽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厌恶。

包不住道:“席司长也在。”

席玉道:“包道长,这些人吃了你的药,鬼面疮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因为看不见在体内作祟。”

包不住道:“听这意思席司长是在怪罪贫道?”

席玉道:“天视不为天,人视不为人,德不配位,必遭天谴。”

包不住道:“席司长这话就严重了,贫道精通医术和炼丹之术,从无失手,你年纪轻,经历不多,自然不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不管是除妖还是治病,都需讲究一个过程。”

眼下群众泛滥,鬼面疮变异,称之为过程?

席玉脸色冷冽,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气息自身上而发。包不住仍是嬉皮笑脸,双手合十道:“席大人倒也不用如此紧张,你们年轻人没经验是正常的,所以不懂就要学会闭嘴。今日这事,贫道自然会摆平的,不过为防止鬼面疮蔓延,此地将封锁。”

南宫摩泽道:“皇城内院关乎皇上安危,也不容有闪失。”

席玉深吸了口气,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江宁看他憋的难受,上前一步,将他扒拉开,对着包不住道:“你的道果然是学到狗肚子里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狗屁丹药能医好鬼面疮的?”

包不住道:“不然可以来个比试?”

江宁道:“比试就免了,不想和你这种人渣浪费时间,但是鬼面疮这件事,你们阴阳司不用再插手,等处理完这件事,再来除妖。”

包不住笑眯眯道:“那就静候佳音了。”

一行人扬长而去,照夜愣了片刻,道:“那江姑娘,这事儿当真不用阴阳司帮忙了吗?”

江宁道:“这帮人只会和稀泥,不仅帮不到忙,还会增添麻烦,你只要记住,按照我的方子先给他们服药,鬼面疮会再次浮出来,到时去念经就会有效果了。”

席玉道:“明日我便进宫向皇上陈情。”

这件事就此说定,既然现在交给了镇妖司,也没江宁什么事,她也趁这会子回去歇着,让席玉有事的话就来甜水巷找她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楚承业和小五就提着两大食盒赶过来。

“江宁,江宁!”

“起来吃早饭,快点,我跟你说,有热闹看了!”

“一晚上的功夫,你知道不,鬼面疮蔓延开来,绿水桥那边人遭大罪了。”

他一开口就说个不停,江宁无奈起身,伸了个懒腰,简单用清水洗了把脸,打开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楚承业见她衣衫单薄,连忙递过去一碗胡辣汤,“趁热喝,暖身子。”

小五在一旁布菜,不由道:“说来也是,席大人既然给您买了这么好个宅子,怎么也不备点衣服什么的,这都入冬了,瞧姑娘穿的,这么单薄,不冷才怪呢。”

他说着话,嘴里呵着白气。

楚承业瞪他一眼:“小五,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什么叫不备点衣服,席大人又不是江宁什么人,怎么可能面面周到。”

小五道:“少爷你也不周到啊...”

楚承业不乐意了,道:“我说你最近胆子肥了是不是....”

“别闹了,有人来了。”江宁拿起一个肉夹馍往嘴里放,又撕了两根油条泡在豆浆里面,反正手和嘴都没闲着,要是可以用脚的话,她倒也不是特别介意。

楚承业和小五果然就安静下来,齐齐朝着门口看去,却见那人推门而入,冷冷清清的坐到石凳上,不吃早饭,也不说话,面沉如水。

若非知道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光是眼下两团乌黑,寻常人就得往某些方面想了。

楚承业嘿嘿一笑,肾虚的话还没出口,就哽住了,席师兄这脾气还没江宁好,大清早的还是不要自己找晦气了。

江宁把豆浆推过去,道:“不是很甜,你喝吗?”

席玉道:“照夜煮了点瘦肉粥,已经吃饱了。”

江宁哦了一声,又把豆浆端了回来,她其实也就是客气一下。

席玉道:“今日我递了个折子进宫,皇上在和包不住会面。”

江宁道:“那不是正常吗,他最近在钻研长生之术。”

席玉继续道:“守卫森严,轻易出不去,也轻易进不去,连我都等了好久。”

楚承业喝了口汤,道:“那不是正常吗,席师兄你在天心门的时候是块宝,能得师长们青睐,可您别忘了,您现在伺候的是坐拥天下的皇帝,要什么没有。”

席玉道:“我并非因为不受重用而失落。”

他面色沉沉,叹了口气,道:“我是担心皇上的安危,包不住不是好人。”

说起这事儿,在场众人皆有共鸣,这包不住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人。

江宁明白过来了,席玉眼下是担心皇帝会被包不住蛊惑,从而实施幽云城计划。她吃的差不多了,感觉有些腻,推到一旁,道:“这样好了,你进宫陪着皇上,鬼面疮的事我帮你盯着。”

席玉浓眉舒展,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江宁叹了口气,虽说席玉答应了安排她的衣食住行,乃至房子也买了,可怎么就觉得有种当了狗腿子的感觉呢?

席玉看了眼天色,从身上取下一个钱袋,道:“去买衣服。”

江宁喜笑颜开,接过钱袋,嘴里却道:“这多不好意思。”

楚承业也凑了过来,想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可一打开竟是南乳花生。

众人:“.....”

席玉丝毫不觉尴尬,道:“这是刚才来的路上,买的零嘴。”

他淡定的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银子,里面全是那种叮当作响的金叶子,这回没有拿错。

席玉也暗暗松了口气,不然就太丢人了。

荷包里有金叶子、金瓜子、金豌豆,各个都十分精细。

楚承业把玩了一下,道:“回头我也搞一把出来,多好看。”

席玉道:“那我就先走了。”

江宁嗯了一声,“不送。”

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影扑腾了进来,侍卫和丫鬟倍感无奈,完全拉不住,一脸歉疚的看着江宁。

席玉挥挥手,示意这帮丫鬟先行下去,他本是要走的,也干脆坐到一旁,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来人正是富水居的玉叔,不敢隐瞒,带着哭腔说是王守财介绍他来的。

江宁迟疑片刻,这王守财又是从哪旮沓冒出来的?

席玉解释道:“王守财在天恩寺做事,这几日都在帮镇妖司的忙,偶然提起你,我便说了一二。”

江宁点点头,看向玉叔,道:“你先起来说话吧。”

玉叔擦了一把眼泪,也不敢坐着,仍跪在那里,道:“席大人,江仙师,请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吧,她吃了包道长给的丹药后就开始发病,现在已经蔓延全身了....”

看着他这番哭爹喊娘的模样,楚承业本想数落两句,现在知道着急了,当时怎么不急,还什么男女之别...

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家亲人遭了难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于是道:“你既然能求到江仙师这里来,也是你的缘分和造化,她不会不管的。”

真是圣人心慈。

江宁不情不愿道:“把你女儿叫进来吧。”

玉叔不敢怠慢,连忙跑到门口把人带进来,玉翠带着纱笠,被人用架子抬了进来。楚承业憋不住了,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爹啊。”

“我....”玉叔憋红了脸没敢言语, 小心翼翼看向江宁,“江姑娘,你帮我女儿看看吧,她这可怎么办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跟踪 江宁不急不缓的倒了杯茶,无名指一滴血渗入茶中,她摇了摇杯中茶水,看向已经摘了纱笠的玉翠。

她满脸痛苦的呢喃着,身上的鬼面疮迅速恶化扩散,一张张人脸在皮肤里面起伏翻涌,玉翠额角青筋暴起,艰难开口:“救我,救我啊...”

楚承业头皮发麻,道:“江宁,都这样了还有得救吗?她也怪可怜的...”

江宁道:“她才不可怜。”

只为满足一时虚荣和私欲,就可以伤人性命,夺人钱财,这样的人可怜吗?

江宁道:“你真的想不起来吗?”

玉翠痛的连呼吸都很费劲,摇摇头:“我不记得,我从来没有伤过谁...江宁姑娘,我求你了,只要能帮我赶走这个鬼面疮,我什么都愿意做。”

江宁抬起手,一道凉气灌入玉翠体内,身上翻涌的鬼面疮也趋于平静,不再翻腾,只是仍免不得挣扎一二,断断续续道:“她不记得我,不可能不记得,你这个女人,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你应该来陪我!”

说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凄厉,怨恨和不甘交杂一起。

玉翠心中乍起,却仍坚持道:“我真的不认识你....”

江宁冷笑:“玉翠姑娘,都这个时候了,你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玉翠顿觉汗毛倒竖,“我...我没错,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玉叔道:“丫头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杀人?”

玉翠抓住父亲的胳膊,“我真的没有杀人,爹,你要信我,我不看了,身上不痛了,爹,你带我回家吧。”

玉叔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一瞬后,向身边人打了招呼,两个男丁抬起架子往外走。江宁拂袖一挥,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众人见状,脸上均现惊恐之色。

“江...仙师,我女儿说不治了,你又何苦如此呢?”

江宁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戮仙门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就算你女儿不治了,也该为死人讨一个公道。”

玉翠已经没得救了,鬼面疮对她恨之入骨,这次是要带她下地狱的。

江宁闭了闭眼,指尖轻弹,一道气流扑面而去,鬼面疮的影子从玉翠身上脱落,化作一道朦胧的人形,只隐约能看到是个女子。

朦胧的影子越发清晰,能看清女子面容,狰狞无比。

玉翠惊呼一声,一把拽住身边男人的衣袖遮住自己,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用双手蒙住了眼睛,大声叫嚷着不要过来。

江宁道:“说说吧,你为何要缠着这个无辜的人?”

女子本就狰狞的面容听到这句话后更显狰狞,整个都扭曲成一团,大声道:“无辜,她是无辜,不,她从不无辜,她该死,我要报仇!”

席玉上前一步,道:“你报什么仇?”

女子道:“黄石坡上,孤女无依,千金散去,骨埋荒郊!”

“我还给你,都还给你,你的银子你的黄金你的珠宝...我不要了,我都给你,不,双倍的都给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看这情形,大家都明白过来当初发生了什么,十六个字道破。

楚承业瞬间不觉得她可怜,甚至有点可憎,悄悄对江宁道:“我以前只听说过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还觉得是古人夸张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江宁道:“因为在她的意识里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这么久了都想不起来,不过老天是开眼的。”

女子幽幽冷冷的声音传来,道:“当年我进京寻夫,却意外得知夫君与别人欢好,为此要弃我于不顾。我家中已无亲人在世,对我而言,夫君便是一切,可最终连夫君也要抛弃我....”

“我不相信别人说的,所以带着夫君给我的田宅地契,甚至卖了房子,踏上了这条寻夫之路,辗转之下才打听到夫君所在的地方,所以便动身来到金陵。”

女鬼双目空洞,略有些迷茫,“可等我来到金陵的时候,才明白夫君为何会变心。因为京都美女如云,各个花枝招展...原来人是真的经不起诱惑。”

“有大婶劝我说夫君给了我安身立命的银子,也不算亏待...这么想也是对的,可当我亲眼看到夫君与别的女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没有那么大度豁达,心中万念俱灰,一心寻死..”

正因此,她惆怅失落的来到黄石坡,哪料运气就是这么不好,刚好遇到一帮土匪打马回山。

那些土匪瞧她生的不错,准备抢回山寨,幸好遇到一个姑娘,带着她抄小路跑了,二人来到一个山洞暂避。

同是女人,又是这样的境遇,她忍不住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那姑娘表示同情,还好生安慰,对女子更是照顾有加。

楚承业道:“我明白了,那个救她的姑娘就是玉翠!”

“我以为好人多,我以为她是救命恩人,我以为她会同情我...可她却心生歹意,趁我睡着的时候偷我钱财,被我发现之后便要杀人灭口!”

楚承业道:“杀人夺财,这真是天理不容啊!”

玉翠趴在地上,跪伏在女子脚边,哭喊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之后我一直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要一时糊涂...我真的不是故意杀死你的。”

听到玉翠说这话,女子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她挣扎着扑腾过来,脑袋忽然裂开,白花花的脑浆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一个大洞血糊糊的。

楚承业看的头皮发麻,可女子丝毫没有注意,继续朝玉翠扑过去。

玉翠跑到席玉身后,跪下来求他,“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席玉一把将她甩开,冷冷道:“这根本是故意杀人,何来无心之失?”

江宁道:“你也不必动怒,反正她也快死了。”

席玉道:“我看不然,倒是还有一段时日可以活,既然你要忏悔,那就去大牢里面忏悔,来人,把这个犯妇带下去!”

门外立马闯进来数名镇妖司的官吏,其中带队的正是照夜。

席玉神情冷冽,道:“把她带走,丢进大牢。”

玉叔扑了过去,微弱的身躯根本阻挡不了镇妖司的人,只好又跪了下来,苦苦哀求,请求席玉饶恕玉翠的过错。

席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杀人偿命,是律法使然。”

他生气了,比江宁看着要恐怖,没人敢再多言语,玉叔知道求他不动,只好跟着镇妖司的人一路出去,嘴里喃喃念着,让玉翠莫要害怕。

鬼面疮消失了,杀人偿命,她的怨气解了,自然也不该存在于世。

江宁默了片刻,楚承业看她情绪不对,连忙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那个女子就是杜娘子,是她杀死了丽娘。”

楚承业道:“什么丽娘?说起这事儿你昨天怎么一个人就跑不见了,我到处找你,就干脆过来等你,好半宿你都没回来,老实说到底干嘛去了?”

席玉道:“也就是说她杀死了丽娘,然后潜逃,结果遇上山匪,玉翠救了她,却又生出贪念,所以出手杀了杜娘子,劫了财。”

也就是说那具尸体就是杜娘子的,如此即便她有怨气也是正常,毕竟就埋在石板底下,天天被人踩来踩去。

江宁道:“假设傅长老说的是真话,那一切就可以成立,但蛊虫又是怎么回事?”

席玉疑惑道:“蛊虫?什么蛊虫?”

楚承业终于能插上话了,把自己从姚瑶那里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小嘴叭叭的,说了好半天,席玉听的耳朵起茧子,朝江宁丢了个眼色,悄悄退出门去。等回过神来已过了好一会子,楚承业这才发现人没了。

“人呢?”

江宁道:“他进宫交差去了,走吧,去绿水桥,鬼面疮的事得尽快处理了。”

二人在街上吃吃喝喝,江宁神情淡淡,拽着楚承业走到一个胡同,他刚要开口问江宁想干嘛,便被捂住了嘴,跟上来的人发现人跟丢了,楚承业这才恍然,原来是被人跟踪了。

他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木棍,那人一进来他就一棍子敲了下去。

那人面色一凛,手中折扇翻转,挡住了这一击。

江宁抱着手看他,道:“若是山门有事,自有灵珑处理,如今你跟着我这些天,看出点什么了?”

封雪峻收回扇子,躬身道:“下属不敢,跟着门主实在事出有因。”

说到这,他眼神一瞥,落到楚承业身上。

江宁会意过来,道:“这里离绿水桥不远了,你先去帮忙看着。”

楚承业也不是傻子,知道人家是一个门派的,多半有要事相商,纵使他再好奇,这点眼力劲也是有的,转身出了胡同。

人一走,封雪峻才跪了下来,道:“请门主责罚。”

第一百三十二章:蛇妖 封雪峻本就不是个坐怀不乱的青年,不然也不会有情魔的称号。

他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十分认真,只是这样的感情时间长短说不准,有时候一年,有时候一天,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爱情本就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那一瞬过了之后所能留住的无非是责任和权衡利弊。

雪下的早,他每年都会在雪落下的时候回到金陵。

也正是因此才认识了玉翠。

他眼中带着几分缅怀和遗憾,道:“这么多女子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玉翠。”

戮仙门出事后,所有门徒东奔西散,有的回去种田,有的跟着做了土匪。

封雪峻也不例外,为了活下去,他做起了捉妖师,以雪公子的名号自居。

在一次偶然中结束了手里的事情,他回到金陵,那年雪下的很大,绵绵密密,寸步难行。大概也是因为许久没有驻足过,他并没有施展任何法术,而是就停在檐下,看着冰晶似的雪花落下。

他正感慨于过去的时光,鼻间却闻到一股酒香。

原是旁边也同样站着一个少女,她手里握着一个酒壶,眼角余光却不断瞟向身旁的年轻人,她喜欢这个看着文弱似书生的男子。

碍于女子的矜持,又不敢正眼去看,对于情场高手的封雪峻来说,怎会看不透女儿家的心思?

他靠近一步,眼神毫不收敛,似要将对方吞入腹中一般,压着声音低低问道:“姑娘这酒是拿来卖的还是自己喝的?”

“不是卖也不是喝,这是我自己酿的,取名为荷花酿。公子若是喜欢,可以来我们家酒肆喝酒。”

封雪峻眉头一挑,道:“那我一定来。”

第二日,玉翠在门口足等了一天,第三日,又是枯等一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封雪峻来,她脸上展露笑颜,激动的连杯子都端不稳,酒水都撒到了封雪峻身上,他本就生的好看,头发又黑又浓密,如今酒水落到身上,更增一股清香。

玉叔见状又是一顿训斥,指责玉翠粗心大意,他老人家亲自过来赔罪道歉。封雪峻摆摆手,道:“没关系的,江湖中人不在乎这些细节。”

“话是这么说,大冷天的您身上湿了回头得染上风寒。”

玉叔心里愧疚,吩咐玉翠把公子带下去,最起码也要烘干衣裳。

玉翠得令而去,孤男寡共处一室,再加上玉翠心里本就对这个男子心生喜欢,自然就你情我愿的做了些男女间应做之事。

如鱼得水,好一番功夫,二人才酣畅淋漓。

玉翠身子柔软,微一喘气,双眼迷离的看向那个已经起身穿衣的男人。

浓密的黑发随意披散两旁,显露出异常英俊的脸庞。

对封雪峻而言,不过是处处留情的一个插曲而已。

玉翠虽是乡野丫头,没什么见识,唯独有的是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留住这个男人的,哪怕只此一次,哪怕日后偶尔见见也是好的。

说到这,封雪峻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眼中浮出一丝笑意。

江宁对他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二人此后必定又有别的交集,所以封雪峻动了心,这才会紧张玉翠的鬼面疮,在碧波殿里翻箱倒柜。

“这种行为自是不可取的,不过念在你也是救人的份上。”江宁挥挥手,让他起身,封雪峻整了整袍子,道:“门主宽宏大量,属下保证,绝不再犯。”

江宁道:“当然没有下次,不过你既然这么在乎她,为何不肯现身相见?”

封雪峻道:“花虽芬芳终须落,人生无常岂奈何,我虽喜欢玉儿,却也只是喜欢,若是救她,可以想尽一切法子,但你若要我一辈子守着她,便是为难与我。再者,她所作所为,让我觉得脏。”

江宁道:“人心本就如此,你既在尘世间行走,免不得要看到许多,与之相比甚至更加丑恶,我也不是想劝你什么,总之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你也可以回去了,有什么事再向我禀报,别再跟着我了。”

封雪峻道:“看来您是一定要管这件事了。”

他眼里带着探究,让人觉得不舒服。

江宁冷下脸,道:“戮仙门背黑锅的事情是包不住散发出去的,现在莲花教搞出这么多事情,不管是为公为私,都必须铲除。”

封雪峻后退一步,道:“属下明白了,恭送门主。”

江宁没吭声,转身往外走,绿水桥已经快变成了难民地,满地都是炉灶,药香四溅,一群官吏忙忙活活给人送药,来回穿插在人群间。

其中一个老头穿了件浅灰色的道袍,坐着给人会诊,看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身边跟着两个小道童,正是子虚和清静。

江宁走了过去,视线一下子昏暗起来,老道抬起了头,便看到江宁那张惨白惨白的脸,顿时吓了一个激灵,抖了抖身子,道:“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要吓死人?”

“不知道。”她斜靠在桌边,拿起一个果子吃起来,道:“你怎么也下山了?”

正阳冷哼一声:“还好意思说,亏咱俩这交情,鬼面疮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知会一声?你知不知道,现在天恩寺都快出名了!”

江宁道:“一直都很出名啊。”

正阳道:“我说的是这个事吗,我说你怎么有好事不往我们自己人身上,怎么净把人往天恩寺送呢?”

原来正阳这么生气是因为香火钱的缘故。

江宁有一瞬心虚,但很快理所当然道:“你们有佛家真言吗?这是鬼面疮,需要超度的,你们道家不行。”

正阳道长冷哼一声,道:“什么我们道家不行,从来都是道法胜于佛法,你自己用的都是道家口诀和黄符糯米,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江宁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老头儿,多大点事,瞧把你给气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了,年纪不大,可得注重保养了,学学我,心胸宽广一些凡事看淡一点。”

“噗嗤..”

清静和子虚忍不住笑出声,再看看自家师父被一个小辈教育,面红耳赤的,那架势反倒像是个小辈一般。

正阳毫不客气的打开她的手,道:“行了,谁敢和你这个女魔头比,我三百多岁的人了,人就是要服老,抓着年轻不放做什么。对了,上回灵珑姑娘托贫道打探的两件事已经有下落了。”

不用问也知道,多半是和蛇妖的踪迹有关。

她一脸自豪,灵珑确实对自己的事情很上心。

正阳道:“这其一呢,想要白骨生肉,须得用太阳精火和寒髓为主原料炼制,可以白骨生肉,从而生出骨肉来,不过此物天底下不多,我多方打听之下得知狮王府有一瓶回阳真水,另外便是御灵宗,不过御灵宗在陇山那边,离此地也远,而且近来门中并不清静,大批的人已经赶去了西海。”

“西海?去西海做什么?”

正阳道:“你消息也太闭塞了,我说你堂堂...算了,西海那边出事了,听说海底下有上古异兽出世,所以我们这好些个门派都派人过去协助东方岛主了。”

说起这事儿便想起了傅远,他也是说要去西海,莫非也是因此而去?

东方岛主手里可是有沧海明珠的,这不就正是自己要的东西么。

倘若能趁乱拿走沧海明珠就最好了。

正阳道长继续道:“另外便是蛇妖的踪迹,前些日子在天恩寺附近出没,我猜挪用山脉活气的人应该就是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阴阳界(1) “你们在这啊,刚才就是觉得身形像,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江姑娘。”王守财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

就算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可光是这么一笑,就让人觉得油腻。

正阳老了,也架不住年轻人的热情,敷衍了两句,去帮忙赠药了。

鉴于上回他误打误撞救了自己,江宁态度也不差,上下扫了一眼,递过去一张帕子给他,王守财道了谢,接了帕子擦拭身上的灰。

江宁道:“上回就想问你的,不是在和合镇吗,怎么又在这?”

王守财道:“我娘给我取这名字,希望我能守住财,可命就是这样,还能咋地啊,为了混口饭吃,东奔西走的。上回遇到无尘大师,经他点拨,所以在寺里做些打杂的活混口饭吃,总不能一辈子浑浑噩噩嘛。”

江宁十分欣慰,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这次也是下山帮忙了?”

王守财道:“是帮忙,不过无尘大师说我什么缘什么没尽,做完这件事就不要回去了,还说什么有缘人就要出现...”

说到这里,他像是反应了什么,眼睛明亮起来,道:“江姑娘,我听席大人说你在城里置办了宅子,可真是了不得,这样好了,你看您这样的身份身边没个跑腿的怎么成呢,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人也不好看,但跑个腿伺候个人是没问题的。”

江宁道:“不行,我要离开金陵。”

“离开金陵?”王守财一下子蒙圈了,连忙道:“那您是要去哪里?就算小的不能跟着鞍前马后,那宅子也需要人打理啊...”

江宁语重心长道:“守财,你能悔悟过来我十分欣慰,上次的事我也十分感激,但是你跟着我却是当真不合适。”

王守财道:“我知道了,您一定是怕我拖累您...”

江宁道:“胡话,还从未有人能拖累我江宁,只是人生不止一条路要走,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既然你有这样的造化,那就该好好生活才是,好了,去发药吧,我进屋坐会。”

刚进屋子,屁股挨着板凳还没捂热,就看到楚承业一脸委屈的走了进来,脸上身上全是泥巴,身后还跟着个姚瑶。

“你要走,什么时候走,往哪里走,是回戮仙门吗?”

江宁闭了闭眼,道:“去西海,你们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姚瑶冷哼一声:“还不是怪他!”

楚承业道:“怎么就能怪我呢,师姐你这话不对!”

姚瑶笑了笑:“你现在总算叫我师姐了?”

楚承业别过头去,道:“没有,你听错了!”

姚瑶冷哼一声,懒得和他计较,走到盆子边上洗了把手,道:“刚才听你和王守财说要出去,是要去哪?去西海吗?我师父也要去西海。”

江宁翘着二郎腿,砸了个核桃吃,道:“嗯,我知道,前两日还见过,因为孟春楼的事。”

“见过?”姚瑶愣了片刻,缓缓道:“难怪呢,师父说你修为见长,还让我防着你呢。”

楚承业目瞪口呆,他从不觉得自己天资聪颖,因而也谈不上什么别的,可如今倒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迟钝的人。

江宁笑了笑,道:“你不是要去北疆吗?听你的口气也要去西海了?”

姚瑶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刚好溅到来人身上,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常服,披着深紫色的狐裘,贵气又不失清隽。

水渍洒在他衣袍上留下水痕,所幸不多,他僵了片刻,才提步进来。

姚瑶吐了吐舌头,一脸抱歉,“对不起席师兄,我没注意到你进来了,对了你不是进宫了吗,不是要当值吗?”

席玉没多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江宁跟前,道:“皇上已经决定启动幽云城计划,包不住和南宫摩泽已经准备启程去幽云城。”

江宁道:“那你不得死谏啊!”

“死....”楚承业一口凉水呛出来,扒拉着她的衣袖,道:“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死谏啊?”

江宁不以为然:“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

楚承业道:“死谏是指大臣为了自己的想法被采纳而不惜冒犯上司,比如席师兄的上司就是皇帝啊,那得随时没命的。”

江宁反应过来,心道不说别的,光是衣食父母这一条就必须得让席玉活着。

她咳嗽一声,道:“我也就是个比喻,那皇帝老儿现在同意了,你打算怎么办,不是说皇帝一眼驷马难追吗?”

楚承业道:“是金口玉言,铁律如山,所以你应该多出世,成天在山上待着,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皇帝就是皇帝,怎么还老儿呢,要是被人听了去,治你个死罪!”他朝席玉笑了笑,道:“师兄你说我说的对吧?”

席玉无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江宁,道:“如你所说,我是打算死谏,但不是我一个人,此次来便是与你说一声,鬼面疮这边我可能顾不上了。”

江宁道:“没事,这里也差不多了,正阳老儿也来了,有他在,我们放心。”

席玉:.....还是以前的脾气,人人敬仰的正阳道长,到了她嘴里,就如孩童般存在。他会心一笑,也是,如此才算是真正的江宁。

他目光变得柔软起来,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竟当场发了会呆。

楚承业看了一眼,道:“看来还是事态不够严重,你看,他居然还在发呆,该不会是想到哪个小姑娘了吧?”

席玉听得这话,回过神,脸色略显尴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也不知道要多久,听你说要去西海,如果去的话有银子吗?”

江宁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波里闪烁着,“你给我的银子还剩一些,但我向来没有存钱的习惯,剩下的都给情魔带回戮仙门了。”

席玉摸了摸身上的荷包,用手按了按,确定之后才道:“来的匆忙,只有这么些,你先用着,我会交代照夜,你走的那日若我没去送你,他会再给你一笔银子。”

去西海路途遥远,即便用御空术,也得飞行好些天,而且御空术此类的飞行法术也需消耗真元,她刚刚才恢复,不适合如此浪费精力,因而席玉估算的行程是车马行程,大概也得小半个月。

姚瑶道:“师兄,我也想说这事儿,西海和北疆虽然南辕北辙,不过也有段同路的时期,我打算和江宁一起离开。”

席玉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江宁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一咬牙,追了出去,道:“我跟你一起进宫。”

席玉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一起出了绿水桥,照夜驾着马车在那等着,见二人过来也没多说什么,简单和江宁打了个招呼。

马车高大,轻易上不去,照夜见状,拼命朝席玉使眼色。

席玉疑惑:“你眼睛抽筋了吗?”

照夜心死了,道:“没有,属下眼睛好着。”

席玉哦了一声,掀开帘子,道:“先上去吧。”

他腿长人高,平日里也不用踏凳,轻轻松松就能跳上马车,说起来出行最多的方式还是骑马,方便快捷。

这回也是为了个仪式感,毕竟天子已经下了令,他们这帮人要想去劝阻,确实如丞相所说,得费点心思。

照夜无奈的叹了口气,难怪席大人二十二了还没成亲,又爱干净,又是个直男,以后多半是要孤独终老的。他跳下马车安了踏凳,道:“江姑娘请吧。”

江宁道了谢,踩着凳子上了马车,里面空间宽敞,和席玉面对面坐着。

席玉这才恍然,笑道:“以前没注意,原来你这么矮。”

江宁:“......”

看她脸色不好,席玉反应过来,坐直了腰板,“我意思是没有嫌弃过你。”

江宁:“.....”

席玉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没有注意过...”

江宁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注意我做什么,又不是你心上人。”

“其实....”席玉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反倒憋红了脸,只好再次澄清道:“我真的不是嫌弃,只是觉得不管你是高矮胖瘦,你都是江宁。”

江宁深吸了口气,她见识到了,第一次有人越描越黑,不愧是席玉啊!

她白了一眼,向来性子淡,也不当回事。

车子一路行驶至宫门前,这道门是大臣们入宫上朝的必经之地。

此刻已经聚集了两个穿着绯红色官袍的老者,身后还跟着一群绿蓝官袍的官吏,有老有少,粗略数数大概有十来人。

席玉跳下了马车,照夜无奈的叹了口气,安好踏凳,这回江宁没用凳子,直接跳了下来,轻巧落地。

为首的大人见席玉过来,连忙上前道:“席大人来了,我们也差不多了,等丞相来了就可以入宫了。”

“席大人,你说皇上会听劝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阴阳界(2) 席玉道:“要大肆封山,虐杀,不是人之道,要是放任下去,天数有变,影响国运。”

“对对对,席大人说的对,照我看那个莲花教的人贼眉鼠眼的,一点不像是个清正之士。要我说正阳道长才是真正的仙风道骨,普度众生呢,听说最近带着两个道童在绿水桥那边帮忙呢。”

为首的老人道:“陈大人说的极是....”

他清明的目光落到席玉身后的人上,瞧那姑娘神情自在,不卑不亢,倒是一个玉人。

他笑眯眯的,略带着探究的看向席玉,道:“原来你舍得用千年阴玉与我交换,就是为了换那套房子,不过我说你怎么就非得要那套房子呢?”

席家家大业大,世代传承,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子,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席玉要什么没有?

饶是他本领大,席老爷和席夫人还生怕他受了委屈,银钱方面从来不会克扣。要是楚承业知道这一点,估计又要心塞了。

席玉道:“那里阴气最重,适合养精蓄锐。”

“原来如此,倒也是,你们这些精通阴阳法术的人,总是有些奇怪的道理。”那大人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这茬,不过不得不说,这千年阴玉的用途极好,他便是想着将来死了后能用在身上,如此就能尸身不腐。

“丞相大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江宁也随之看了过去,来人从官轿上下来,头发花白,看着却有几分清正之气,他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到人群中来。席玉微一躬身,道:“丞相这是怎么了?”

丞相摇摇头:“不碍事,摔了一跤,人老了身子骨差,年轻的时候摔一跤隔天就能活蹦乱跳,无妨,人都来齐了,便进宫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宫门走去,就连守兵都觉诧异,不过瞧着都是平日里有头脸的人物们,不敢说什么,一一放行。

直至来到奉天殿,才从太监嘴里得知皇帝已经闭关修炼了,谁都不能打扰。

门口也果然守着一帮士兵,不断来回巡逻。

丞相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吧。”

他带了个头,所有人也跟在后面开始跪拜起来,嘴里念叨着三思而行,各种劝谏的话音响动,一时更是此起彼伏,声音在殿外响起来。

江宁不是官员,本来就是进来帮衬的,不用跪,她也不想跪,坐在花坛边上看着。

大臣们看在席玉的份上,也没有诸多计较。

这帮大臣倒也是表明了态度,到了天黑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些年老的,体力不支,当场昏死过去。

几个宫女太监也是吓到了,赶紧通知臣子的家人来接。

到后面,几乎只剩下席玉和丞相等人了。

江宁打了个呵欠,都快睡着了。

席玉奇怪道:“今日一整天,皇上滴水未进,再是修炼闭关,以他的身体状况,不可能一点东西不吃。”

丞相闻言,犹豫了一会儿,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却又觉得不妥。

席玉起身一步,丞相也跟着起身,可他还没站稳,脚下就软了,席玉立即伸手去扶他,丞相擦了擦额头冷汗,道:“没事,就是有些脚软,人老了是这样的....”

江宁道:“您留在这也没用,不若先回去,就算有异样,我和席玉也能应付。”

丞相略有些诧异,席玉反应过来,急忙介绍江宁的身份。丞相闻言,眼中瞬时露出几分钦佩,“原来你便是戮仙门的门主,年纪轻轻就已经这么了得,实在佩服。”

江宁笑笑道:“这算不得什么。”

“....”丞相抽了抽嘴角,略有些尴尬,他只是客气两句,可这小丫头倒是个直率的。

席玉道:“丞相,那你先回去吧。”

丞相迟疑许久,觉得这样走了不够义气,但自己这残胳膊残腿的确实只是拖累。

他叹了口气,朝江宁拱了拱手,微一欠身,听从他们的建议,先行走了。

席玉道:“你故意支开他,是不是发现什么?”

江宁满脸欣慰,幸而今天跟来的是席玉不是楚承业那个大冤种。

她指了指整个大殿,道:“确如你所想,皇帝根本不在里头,刚才你们在跪拜的时候我已经用术法感受过,但是没有察觉到龙气。”

天子有真龙护体,有龙气傍身,这也是为何那些个妖魔邪祟不易接近的缘故之一。

席玉皱眉:“皇上不在里头,却对外宣布说是在闭关,里面确有猫腻。”

江宁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她从腰间掏出两张隐身符,拿了一张给席玉,二人同时念了咒法,手脚渐渐隐去,消失不见。宫女太监们刚折返回来就没看到人,心里也不禁泛起嘀咕,这二人当真是长了翅膀吗,一眨眼功夫就没人了。

二人潜入内殿,殿内四角的柱子上攀着飞龙,栩栩如生。

所见之处无不是黄金珠宝装饰,美轮美奂,看的人连眼睛都花了。

经过一面屏风的时候,江宁不由停住脚步,伸手去扣屏风上的梅花。

梅花晶莹剔透,看上去像是宝石。

席玉看了她一眼,低声提醒道:“这个不能拿。”

江宁道:“我知道,就随便看看...”

席玉道:“可你的眼神看上去并不清白。”

江宁白他一眼,道:“我说了看看就是看看。”

席玉叹了口气,道:“那你把梅花的花瓣交给我。”

“.....”江宁倒也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把刚才扣下来的花瓣递给他,席玉无奈一笑,道:“我们家里也有很多。”

言下之意便是她想要多少就可以送多少。

但江宁听来却觉得像是炫耀,没搭理他,心道以前戮仙门辉煌的时候也有很多!”

寝殿很大,看了一圈,终于可以确定下来,皇帝确实不见了。

席玉找到皇帝平日里所用的贴身之物,使追踪术寻了一番,可不管如何探究都找不到一丝活气。

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只要有生前用过的东西,哪怕是一缕气息都能寻到,只要还存在于天地之间,除非是不在天地间。

那会是在何处?

皇帝究竟去了何处?

“唔唔唔....”

柜子里传来砰砰撞击声,伴随着人声发出,席玉神色一凛,径直走向柜门。

这柜子门是从外面被金锁锁住的,他刚要抬手就被江宁止住了,她指了指锁头上的东西,席玉定睛一看,竟是条蚕。

“夺命蚕,好东西。”江宁笑眯眯的。

席玉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给她,江宁接过,小心翼翼把蚕赶进去。

江宁把瓶子揣进怀里,拉开了锁头,里面关着一个穿着蓝袍的小太监,手被捆的死死的,嘴里塞着棉麻布条,勒的死死的,胸口上还插了把刀,衣襟已经染红了。

席玉眉头一皱,连忙解开捆住的绳子,拿下小太监嘴里的棉条,紧接着则点了他的穴道止血。

小太监道:“我...皇上被带走了,包不住把他带走了。”

席玉立马问:“带到哪里去了?”

小太监:“我不知道,听说是阴界,你们一定要....”

他话没说完,人就昏了过去,靠在了江宁肩头,江宁下意识扶住这个小太监,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道:“他求生欲倒是挺强的,先安置吧,我们回去再想办法。”

席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眉头一皱,抿了抿唇,上手将小太监拉开,也不管血污是否沾上自己的衣袍,沉着脸将太监丢到龙床上。

江宁张大了嘴巴,这人平时不是很守规矩吗?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席玉一边给小太监上药,一边说:“皇上现在不在,更何况多亏了这小太监撑着等到我们,怎么也是功臣。”

江宁没意见,反正不是她的床,在一旁看着席玉上药,道:“你说的也是,不过你衣服...”

席玉皱着眉,深吸了口气,道:“没事,当务之急得先把皇上救出来。”

江宁道:“小太监说皇帝被拐到阴界了,我们都是活人,要是强行进入阴界,只会造成混乱。”

席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眼下要是皇帝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别说阴界会动荡,人间也会动荡。

北国的人会否趁机而发起攻击,这些问题都要考虑到,所以不管此次去阴界找人如何危险,也势在必得。

看他脸色沉沉,陷入静默,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也是个拧巴的。她看了一眼,道:“不过正阳老头儿在山下,或许他有办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阴阳界(3) 二人连夜出了宫,迅速来到正阳下榻的客栈外,这个时候周围人都已经睡了,想来正阳老头儿必然也该睡了。

席玉向来守礼,正犹豫要怎么去敲门的时候,江宁已经叫了门,小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问清缘由便把她们带到正阳师徒仨人门边。

屋子里已经燃了烛火,正阳盘腿坐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淡淡道:“二位施主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江宁一屁股坐了下来,道:“我们要去阴界,你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

正阳道长愣了片刻,都不用多说什么利弊,这二人都不是普通人,怎会不懂。

犹豫了一会儿,他便开口道:“打开阴界大门,活气进入,必然会引起动荡,而且进入里面,走上阴路,更是枝节纵横,稍有不慎,不仅恶鬼会放出来,你们也会迷失。”

上回江宁已经进去过一回了,还只是在外围,没有进入真正的阴界,已经是千难万险,要真如正阳所说,稍微走错一步就回不来了。

席玉上前一步,道:“请道长告知怎么进去,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

正阳疑惑:“席大人,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你不顾危险都要闯进去?”

江宁道:“也没什么,就是皇帝老儿那傻子被人诓骗,丢到阴界去了,估计这会还哭哭啼啼呢。”

“哦,原来是皇上...等等,是皇上!”正阳大叫起来,丝毫没有高人的风度。

他再一次确定是不是皇帝真的被丢到阴界去了。

席玉略有些警惕的看他一眼,后退半步,保持了距离,他实在不喜欢随随便便被人触碰,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头皮发麻。

江宁抿着唇偷笑,也幸好席玉知道正阳的为人,都知正阳为人如何,不然光凭着这幸灾乐祸喜出望外的模样,都要以为是和包不住一伙的。

“行了正阳老头儿,你也稍微兜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正阳才不计较她喊自己老头儿,故作清正的咳嗽一声,道:“其实要去阴界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刚才我所说的也绝不哄你们,其中危险重重啊。”

席玉道:“危险无妨,皇上的安危才最重要。”

正阳道:“哎,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

他故作为难的捋了捋两撇胡须,江宁笑道:“你要知道,这救的可是皇帝,回头他记你劳苦功高,你的紫云观今后就不用愁没有香火了。”

正阳嘿嘿一笑,他打的自然也是这个算盘,只不过到底是个方外人士,也不好太过于直白,得让人家亲自说出来。

瞧着这二人关系密切,只要是江宁说的,席玉定不会不应。

他虽然就这么一想,不过还真给想对了,席玉果然应承下来,称将来会在皇帝跟前多加美言,正阳这才放了心,为了紫云观的生计当真是伤透了神。

这件事有了准头,他也不再啰嗦,直接开口道: “要打开阴界之门自然是要在阴气最重的时候,不过为了避免活气冲撞了死气,得服下这个,不过....”

江宁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不过什么?”

正阳道:“会损一半的阳寿....”

只有减少自身的活气,进入阴界才不会冲散百鬼。上一次江宁便是借助草绳的怨气进入,也只是片刻,倒也无碍。

但是这回不同,因为不知道皇帝具体在什么位置,还需要费心寻找,耽误的时间自然会久一些,草绳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席玉没有犹豫,拿起丹药便服下,他是幻师,又是世袭的,为朝廷效命是理所应当,他没有理由考虑,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一往无前。

哪怕是条死路。

他看了眼手里的丹丸,眼角余风扫过江宁的脸庞,一仰头就要吞下,临到嘴边却被江宁一把夺走。席玉瞬间警惕起来,道:“这朝廷的事,与你无关。”

江宁转动着手里的丹丸,道:“朝廷的事与我无关,但你的事就与我有关。”

席玉闻言一怔,还不待他反应,江宁随手一扔,将丹药毁了去。

正阳痛心疾首,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宁道:“不用减少阳寿,我能进去,正阳道长,麻烦你帮我把结界打开。”

江宁并无毁天灭地的本事,只是知晓进入阴界的利与弊,席玉是个活人,进去势必讨不好,但现在自己这副身子是不一样的,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谈什么死活。

正阳意会过来,看着二人的眼光变得略微有些不同,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总之便是应了下来,眼里还带着一丝丝钦佩。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宝盒来,里面躺着的是块绿油油的玉石,通体晶莹通透。

此物名叫九幽千尺玉,此物作为媒介,可以与天地相接,打开一些异时空的结界,传说最早有人持着此物的时候虽未飞升,但已经利用九幽千尺玉窥探过九天之上的景象,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天界。

不过那人道心不够坚定,虽窥探其面貌,但最终还是死了。

后来有人发现后便猜测那人死前曾堕入过梦境之海,受不住幻象才会死的。

也就是说要想利用此物,需道心坚定。

正阳虽然看起来窝窝囊囊的,却恰好具备这一点,他的道心足够坚定,否则也不会苦守玉兰树这么些年了,无怨无悔,无欲无求了。

席玉对这九幽千尺玉甚是好奇,江宁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便将此物的来历说与他听。

正阳点点头,道:“是这样没错,所以这下你们知道我们紫云观可不是什么野鸡道观,浪得虚名了吧。”

席玉道:“晚辈从未这样想过,只是上次的事,道长确实有多管闲事之嫌。”

说起上次的事,正阳抓耳挠腮有些不好意思,他听说镇妖司新来了位司长,刻意来拜访。

这是早就有的不成文的规矩,天恩寺的和尚也不例外的。

相当于是要来拜码头。

当时正阳和子虚等人下山来,也没想过这司长会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瞧了一眼,以为是哪个富家贵公子来求帮忙的。

他心想要是自己替镇妖司解决了事情,也算是和新上任的司长交了朋友,因而擅自做主的把应声虫两相知拿了出来。

正阳现在听到这里也觉得十分委屈,他明明是好心,怎么就成了多管闲事了,想当年好多人重金礼聘他下山,他都不肯帮忙,好不容易做回好事...

只能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他挥挥手,不打算在这件过去的事上浪费功夫,随即道:“也罢也罢,我送你们一起进去,不过记住,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否则阴界之门一旦关上,再要打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罢,他微一后退,祭出九幽千尺玉,嘴里低声默念口诀,很快便看到一道黑洞洞的光墙凭空出现。

随着他指尖翻飞,竟凭空出现一炷香,继而他无比严肃的叮嘱二人务必在一炷香燃尽内返回。

江宁嗯了一声,抓起席玉的手往前走,明显感觉小杂毛的手瑟缩了一下。江宁没多想,估计是老毛病犯了,这孩子不喜欢别人碰他,只好解释道:“里面错综复杂,这样不容易走散,你忍耐一下。”

大概是席玉听进去了,他嘴角微翘,反手扣住江宁的手。

黑墙内是另外一方天地,俩人齐齐踏进去,便觉脚下一空,不由自主的往下跌落,二人稳住身形,调转了方向,直至落到地上后,江宁才松开了手。

席玉略有些不适,悄悄藏进袖中。

周围似乎有什么暗云在涌动,但是并无风声,而且世界是一片灰蒙蒙的。

想来这就是阴界了。

席玉左右观察了一番,发现此地泥土松软,踩在脚下宛若棉花。

而且到处都是枝节横生的参天巨树,遮天蔽日,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更别说道路了。

席玉道:“正阳道长说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这里环境恶劣,我们不要走散才好。,我带有筋玉,稍后你我各自拉着一端就不会走散。”

江宁嗯了一声,并无异议。

席玉这才伸手进怀里去掏,只是摸索半天一无所获。江宁叹了口气,不用想,这家伙要嘛是记错了,要嘛就是忘了带,时间本就紧迫,也容不得他在这里因为找东西而耽搁。

她从袖子里把手伸出来,上前抓起席玉的手,道:“走吧,我来过一次,待会不管如何都要跟着我,对了,你们席家不是有祖传的阴玉么,含在嘴里可以屏蔽阳气,你可别说连这个也没带。”

“确实忘了。”

阴玉早就不在他这里了。

江宁也不觉意外,只是被席玉这么握着,像是握了块冰,她本来也怕冷,这样怪难受的。

席玉道:“你说皇上会被困在何处?”

江宁道:“有贴身之物吗?”

席玉嗯了一声,又要伸手进怀里,江宁直接打断他,道:“不用找,这边装的是手帕,而皇帝寝殿的红宝石在你右边,不信你看看。”

第一百三十六章:九宫阵(1) “嗯....”席玉一脸尴尬,右手被她牵着,只好用左手绕到身侧去摸。

果然有东西装在袋子里,是刚才在屏风上摘下来的红宝石。

要寻人大多需要贴身之物,但皇帝不一样,他身上有龙气,哪怕只是寝殿中的一草一物都会染上他的气息。

江宁从袖中的暗缝里抖落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默念口诀之后,珠子破开,飞出一只赤红色的虫子。

席玉眼前一亮,道:“是赤炎峰。”

江宁点点头,拉着他跟上赤炎峰飞行的速度,所走之处脚下更是千变万化,要是常人进来必然会迷失。

而赤炎峰不同,它本就是纯种的妖物,本身也带着迷惑性,反倒不会被表象所迷惑。

席玉将皇帝红宝石递给赤炎峰,它扑闪着翅膀飞了一圈,闻了闻味道,便一头扎进左边那条密林遍布的道路。

随着二人不断深入,错综纵横的树木就更多了,甚至延伸到了地底。

江宁道:“对了,刚才那手绢你如获至宝似的放着,该不会是姚瑶的吧?”

席玉诧异:“和姚瑶师妹有何关系?”

江宁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傅远可将你们看做金童玉女。”

席玉道:“我从未这么想过,师妹便是师妹。”

“干嘛回答的这么一本正经,一点不禁逗。”

席玉无奈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江宁哦了一声,道:“既然不是姚瑶,也没看你和别的姑娘接触,该不会是男子的吧?”

“男子?”席玉浑身僵住,随即又是一阵脸黑,道:“我从无龙阳之癖!”

江宁道:“既然不是龙阳之癖,那干嘛不成亲?你们这些在朝廷里的不最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么,难道就没有什么大臣给你介绍姑娘,联个姻什么的?”

席玉本想再说,刚张乐扣,却忽然哑住。

因为他看到大树底下坐着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衣,头上的玉冠已经歪了,珠串洒落一地。

脸上无悲无喜,甚至十分平静。

席玉掀开袍子单膝跪下,拱手道:“微臣救驾来迟。”

听到这话,他才茫茫然抬起头,差点没哭出来。

但是他不能哭,因为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必须做到泰山崩而面不改色。

“席玉,你终于来了,你为何才来。”他知道席玉一定会来,所以并不是特别害怕,但这话一出,还是带着哭腔的。

平日里皇帝高高在上,但这委屈的模样,真让人不好责备。

江宁靠着一棵树,道:“皇上,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皇帝道:“朕最近在修行长生之术,不免要炼丹,而包道长炼的丹药确实让人吃了精神百倍....”

江宁快人一步的探了探他的脉搏,嗤笑道:“皇上,您这要是再就服用丹药,不用修长生,直接可以一步成仙了。”

皇上还是被吓到了的,没反应过来,但是席玉却是听出江宁的意思,深怕皇帝反应过来怪罪,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为何您会在阴界?”

“这...说来话长,包道长就是个阴险小人,不对,包不住就是个阴险小人,他诓骗朕,还和他那个什么姓萧的...一起联合起来哄骗朕!”

“萧?”江宁瞬间来了兴趣,“是不是叫做萧云同?”

“萧云同,好像这个名字,昨夜他进宫来,说是带了师兄一块来,还炼出了什么长生不老丹,朕又不傻,当然没立马就服下。”

是不傻,不过好像也不太聪明,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玩到这个地方来了。

皇上继续道:“那个姓萧的说了一堆话来蛊惑朕,朕一时就着了道...听了他的话,不小心把龙气让出,最后却翻脸无情,把朕丢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来!”

说到这里,他一脸欣慰的看向席玉,“还好席爱卿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些,朕恐怕...”

席玉赶忙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皇帝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席玉在安慰自己,可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更是希望这二人能够明白他的苦楚,等出去以后把萧云同和包不住都给抓起来!

江宁忍不住笑,要是告诉皇帝这是阴界的话,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淡定。

念头刚刚升起,席玉便看了她一眼,仿佛是知道她想恶作剧的心思,于是打了个眼风,朝她摇头。

江宁撇了撇嘴,也只好作罢,继而道:“席玉早就说过包不住不是好人,和他厮混一起的人当然也不是好人,是您自己偏不信的,而且合和镇的事情也是他们搞出来的,这个莲花教压根就是个邪教。”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朕现在是知道了,不过..哦对了,那南宫卿家岂不是也深受其害?”

江宁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对着这个蠢皇上实在没什么心思。

也不知道先皇怎么想的,就把江山交到这么个人手里了。

很显然这南宫摩泽和包不住等人是一伙的。

席玉道:“皇上,其实您没有想过南宫大人并非是良善之辈?包不住为人如何,他二人深交已久,难道会不知?”

皇帝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那这么说南宫和包不住那狗贼是一伙的?既是如此那幽云城计划怎么办?”

他心神一慌,连忙抓住席玉的胳膊,“席卿家,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幽云城计划。”

江宁道:“您现在知道急了,早当初做什么了,要是真能长生,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开启了。说起来这幽云山上的灵物也是可怜,被你们大肆屠杀,这哪里是什么圣人之道。”

皇帝一脸歉疚,久久不语。

江宁看他一眼,也不好咄咄逼人,又道:“不过谁不做错事,就算你是皇帝也一样会做错,知错能改就好。”

皇帝深以为然,道:“江姑娘说的是,朕这次算是经历了一遭,以后也不会轻易信人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如此聪颖,有没有考虑入朝为官?”

“.....那不是大材小用了么?”

“啊?”

席玉咳嗽一声,连忙道:“江宁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恐怕要辜负皇上的好意了。”

皇帝叹了口气,道:“那着实可惜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幽云城的事,席卿家,出去之后什么都不要管,一定要把这两个逆贼捉拿归案,朕授权与你,幽云城之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果然不愧是皇帝,连甩锅都是这样清新脱俗!

席玉抽了抽嘴角,应了下来。

四周无风,但是吹来了不少浓雾挡住去路。

方才来的时候他已经暗中做了标记,而现在标记竟全部消失了。

见他们如此警惕,皇帝也终于聪明了回,躲到二人身后,伸长了脖子往前观望,还时不时回头看看,不过他自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

江宁观察一阵,随即道:“是皇上身上的龙气泄露,引起百鬼动荡,无妨,我们靠着边上走。”

实际上她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这样想,无非是为了宽慰皇帝的心。

毕竟这小老儿应该是被吓的不轻的。

随着三人继续往前走,便见地底下开始涌动起来,浓雾中藏匿着的鬼爪一一伸出来,似乎要将他们抓下地狱。

“席爱卿!”

皇帝惊呼出声,龙气彻底泄露,桥下百鬼开始哀嚎,起伏如波涛一般。

席玉上前一步,挡在江宁和皇帝跟前,迅速摸向腰间六帝尺,神色冷清,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急急如律令! ”

霎时阴风四起,百鬼翻腾,树根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大地裂开几个缝隙,如波浪翻涌着,整个空间好像随时会倒塌一样。

席玉愣住,疑惑道:“为何会如此?”

江宁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今天是初几?”

皇帝道:“是腊月二十九,朕记得清楚,原本还打算初一的时候宴请群臣。”

腊月二十九,数九,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

第一百三十七章:九宫阵(2) 懂得利用天时来做阵法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席玉见她脸色不好,猜测一定是看出什么,下意识靠近江宁,低声道:“是不是人为?”

他猜测包不住既然要把皇上弄到这种地方来,必然会留有后手。

江宁点头道:“这是九宫阵,想要出去就会引起阴界动荡,搞不好会打开结界,放出百鬼,到那时你可想而知。”

百鬼出行,霍乱人世,阴阳颠倒,尸横遍野,自会戾气横生。

瞧着这样的手笔很像出自于萧云同,但萧云同不像是有这么大本事的人,那么他背后定是还有高人相助。

这个高人精通阴阳法术,精通天文地理,不容小觑。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仅仅是为了困住自己?

或者说又是为了青灯而来?

席玉似乎也想到什么,眼神亮了一下,“难道是萧云同和包不住所为?”

江宁道:“把我们骗进来,再困住,必然是他们的手笔,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们出去。”

席玉道:“你又要用青灯?”

江宁愕然至极,侧头看他,这件事只有正阳和灵珑知道,就连慕容明月这些人顶多也只是暗自猜测没有实证,席玉如何知晓的?

席玉略有些心虚的转过头,摸了摸腰间的六帝尺,道:“要走一起走,你以为我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阴界?”

江宁摇头,如果说刚才她只是认为萧云同想困住自己,但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摆在眼前两条路,一则是将皇帝带出去,但同时这些亡魂百鬼会随之而一起出去,从而秩序混乱,青灯会受邪气浸染,从而成为魔灯。

原本她也没想过这一层,可眼下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不可能只是想将自己变成莲花教的人,必定是另有所图。然而她如今这番状况还有什么可图,除了青灯以外她便是再也想不出别的。

“江宁小心!”

她发呆这会,一只鬼爪已扑了过来,狠狠拽住她的肩膀,生生拉下一块皮。

江宁痛呼出声,衣裳被抓破,露出白皙的皮肉,皮肉上还有原本就有的抓痕。

席玉神情一凛,之前以为她说没事是真的没事,可没想到居然伤的这么重。

在伤的这么严重的情况下却还要陪他来救人!

他咬破手指,捻出一张黄纸,对准鬼爪贴了上去,瞬间大火蓬发,鬼爪惊呼着逃窜,躲进了浓雾之中。

江宁皱眉:“这鬼东西还敢玩偷袭!”

席玉道:“此间危险,鬼爪越聚越多,得想办法破局。”

最要命的是皇帝也已经被冲散了。

“不用担心,我已经感受到皇上的气息。”江宁闭上双眼,全身被紫黑气笼罩,待睁眼时,万古便已然握在她的手中。

刀锋凌厉异常,她轻轻一抖,万古嗡鸣,像是感应到主人心意,霎时间化作千万把,朝着四面八方斩了出去。

一声接着一声惨叫,刚才还凶悍无比的鬼物纷纷倒地哀嚎。

席玉趁机冲入浓雾中,找寻着皇帝的踪影,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他。

“皇上,您怎么样?”

皇帝面露苦色,他说不出话,身上起码有二三十只鬼爪贴在他的脸上、身上,隐隐泛着幽光,好似在吸收皇帝身上的真龙之气。

席玉又接连摸出两道黄符丢了出去,鬼爪被炸开,这才拉着皇帝往江宁身边走。

“席...席爱卿,这可怎么办?”皇帝看着周围这帮鬼影乱窜,虽觉害怕,更觉刺激,这辈子算是开了眼了。

江宁道:“有人在做法,必须破了他的阵才行,你麒麟印带来了吗?”

“在身上。”席玉伸手去怀里拿,这次倒是摸准了,确认无误后便递过去。

江宁接过麒麟印,催动真元将其托起,顿时整个麒麟印身形不断变大,恍然间竟成了有血有肉的真麒麟,全身散着金光,周围的游魂和鬼爪默默避开。

眼见奏效,她微微一笑,找到萧云同的一缕头发,默念了口诀,几道紫黑气四面八方散去,宛若刀锋,直取人性命。

“果然是你,萧云同。”

九阴山中,阵法不断摇晃,血池里的血水也澎湃起来,萧云同急忙后退稳住阵法,原本志在必得的脸上此时显现出一抹诧异。

“好你个江宁,倒真是小瞧你,不过这样又如何,只要无人破我阵法,你们依然会被困守其中,到那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心向光明,是不是真的大公无私。”

他所做一切无非就是想江宁入魔,到那时再设法勾去她的魂魄,散了元神,供自己差遣,而青灯自然也会落入他的手中。

只是没想到这一遭居然会被江宁找到自己的法坛所在。

“邪神降临,没入山海,听我诏令,速杀无赦!”

话音一落,阴界这边顿时狂风大作,先前忌惮于麒麟印的鬼物再度活过来。

江宁冷笑一声:“萧云同,你也就这么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你不是要看我怎么走出阴界吗?不是要看我怎么选择吗,我告诉你,我江宁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胁迫,别说是你,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强迫于我!”

席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见江宁脸上无所畏惧,转动手中万古刀,猛然抬起右手往地面插入,顿时血光涌现,化作漫天血雨落下,笼罩住阵台。

也正如此,杀声四起,乱窜的恶鬼被挡在血墙之外。

江宁一把拉起席玉,“带皇上走!”

席玉急道:“我不走。”

江宁道:“你走了我才好对付他,留下来只会给我添麻烦!”

席玉浑身颤栗,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信江宁是真的有办法对付,而另一边皇帝被鬼爪折磨的不成样子,再如此下去,龙气会被吸干殆尽。

皇帝一死,即便太子不眠不休处理政务,也会家国大乱,给北国留有可趁之机。思索再三,他已有了自己的主意,拽起皇帝就扔到了血洞里,只听得皇帝大叫‘救命’。

江宁愣了片刻,“你就这么给扔下去了?”

“管不得这么多了。”席玉眉目间全是冷冽,他退到江宁身边,没有多看她一眼,只专心看着周围涌动的恶鬼,一些个法力高的透过血墙,也扑入了血洞。

席玉直接一道黄符丢出去,将恶鬼炸成了串,空气里还散发着烧烤的香味。江宁感慨一声:“有孜然就好了。”

席玉:“.....”

这些恶鬼不知道在腐水里泡了多久,就算洗干净送到他面前,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上一口,真不知江宁怎么想的,居然还想着撒孜然!

转瞬间,恶鬼越聚越多,可见对面确实有人在操控。

他迟疑道:“难道是你说的那个萧云同?”

江宁嗯了一声,道:“这个结界是我拉开的,得堵上,不过我得舍点东西。”

“舍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丢了一魄 正月初二的天,家天空中还飘着零星的雪花,小五和楚承业提着两大盒子吃的往甜水巷走去。

本来是打发小五一个人去买的,可想想这小家伙也不过十三四,拿不到个什么,估计买来的东西也只够自己吃。

这群人中正阳是一观道长,德高望重,席玉又是当官的,不敢怠慢,唯一一个江宁,且不说能不能差使,光是还躺床上就使唤不动的。

所以才只好自己陪着小五出去,也幸得他出去了,这才提了八笼包子,三斤牛肉回来,可谓满载而归。

“冷死了冷死了,快,席师兄让我烤会。”楚承业一进屋就脱下了皮裘,径直走向火炉边上。

在他还没走过来的时候席玉就已经立马让开了。

楚承业烤的暖和了,这才道:“吃的都买来了,先凑合吃着,待会让老板送汤锅过来,我要了半头羊肉,等会就会片了送过来。”

席玉眉头不展,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话少。

楚承业也习惯了,转身把油纸包拆开,全是切片的牛肉,香喷喷,还冒着热气,他咬了一口,连声赞叹这牛肉好吃。

吃了两片之后也没闲着,问旁边的照夜正阳去哪了,照夜指了指里屋,他这才会意,用油滋滋的手抓了一把牛肉和包子在碗里,准备给人送进去。

席玉看着就觉心紧,楚承业完全没意识到,挑开帘子进了屋,江宁还躺在床上,正阳则在一旁磨药,听说是要做什么丹药的。

楚承业此刻也没了心情,看着好友还缠绵于病榻,手里的牛肉也不香了,他默默坐到床边,替江宁掖了掖被子,转头问正阳道长,“江宁她...还能好起来吗?”

正阳道:“按理说应该是能的,只是丢了一魄而已也不妨事,只是为何迟迟不醒...确实是个问题啊。”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楚承业红了眼眶,蹲在床边,握住江宁的手,“江宁,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我们还没有吃完整个金陵呢,等你醒了我带你去吃林国福的火锅,带你去吃醉仙楼的乳鸽,还有杯莫停,还有甜水巷外一圈吃的小吃,你快醒来吧,江宁,你睁开眼看看我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她现在需要休息。”席玉走进来,立马制止了他.

要是不及时喊住,估计得把五十年后的事都拿出来说。

楚承业只好闭上了嘴,刚才说了这么多话肚子也饿了,就坐在床边吃起来。

席玉道:“正阳道长,按理说丢失一魄要寻回的话并不难,可为何...”

正阳叹了口气:“这不一样,她是在阴界丢失的,除非有人手持心灯把她给接回来,话说起来倒也是奇了,按女魔头的本事,怎么需要舍了一魄才能逃出来呢?你们在里面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这女魔头向来也惜命,能让她舍一魄而逃出,可见是遇到什么困境了。

但当时他捏着法阵的时候也没有察觉什么变化,怎会如此呢?

席玉攥紧了拳,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良久才舒出一口气,“怪我。”

“怪你?”楚承业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立马走到席玉跟前,眼中带着几分怒意,“话说回来你们一直都遮遮掩掩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席师兄,为什么会是怪你,你们去了阴界后到底怎么了?”

不提这个事他还可以装作不知道,等江宁醒了再说,可现在既然提起,他就一定非要刨根究底,不然怎么都不会安心。

席玉颓然道:“如果不是陪我进去找皇上,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她丢失的那一魄我一定会找回来。”

“找回来?然后你把江宁带回来了,又把自己丢了?这不是前仆后继的去送死吗?我可怜的江宁,才这么年轻,你怎么傻啊,为了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

“......”江宁实在受不住了,睁开了双眼,略有些迟钝的转了转,看清眼前哭号的人,一张大脸挂着鼻涕眼泪,她顿觉头皮发麻,简直没眼看!

“给爷爷哭丧还早了点,收起你的眼泪,嚎什么呢。”

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在青灯里面温养神魂,像泡在汤池子里,周身畅通又很舒服很温暖,这才不想醒来。

但架不住楚承业这小子在边上嚎。

要是再不醒来,估计这小子能和席玉打起来。

楚承业激动的凑了过来,拉着江宁的手到处看,十分激动。

席玉也不比他差,只是相较于流露于表,他更为内敛些,不自觉走到床边,仔细盯着江宁看了许久,才道:“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两天,这两天你不呼不吸,我很担心你醒不过来,现在你终于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眼下有青痕,带着几分倦容。

江宁打着哈哈,伸了个懒腰,感叹自己还好也只是躺了两日。

要是多躺几天,身体都得散架。

她慢慢起身,席玉立即上前将她扶起来,江宁摆摆手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口渴,我要喝水....”

楚承业一阵心疼,把牛肉捧到她跟前,道:“喝水有啥用,多吃点补补。”

席玉道:“她刚醒转,不宜油腻,我备了大骨熬的粥,照夜,去端过来。”

照夜领命而去,屋里一行人见江宁醒来,也默默放下一颗心。

可如今人是醒了,那丢失的那一魄该怎么办?

楚承业发挥自己聪明的小脑袋,道:“对了正阳道长,席玉师兄,你们不是会阴阳之术么,我记得我们天心门有个秘法也可以招魂,要不把那一魄给招回来?”

席玉道:“招魂并不是谁都进行,地方不同,难以感召。”

楚承业啊了一声,失望的垂下了头。

照夜端着粥进来,见大家都站着不说话,默默退到席玉身边。

席玉神色淡淡的看他一眼,接过粥碗坐到床沿边上,搅拌了一下,吹散热气,确认不烫嘴这才喂到江宁嘴里。

江宁讷讷的张了张嘴,眉头一皱,“好烫...”

席玉一慌,赶紧又吹了吹,待温度差不多才又喂过去。

江宁倒也配合的好,好像本来就该被人这样伺候的,就是那嘴巴一张一合,咀嚼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呆。

有一些汤水洒到衣襟上,眉头又是一粥,嘴巴一撅,席玉手忙脚乱的帮忙擦拭。

楚承业愣住,这哪像是江宁平日里的作风,这好像哪里不对劲吧!

而且明明在天心门的时候他和江宁才是最亲近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因为潜伏这事儿,他甚至连弟子都不做了,回来当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可如今居然是席玉在喂人吃饭,凭什么!

他愤然不平,刚上前两步,正阳却是看出什么,故意找了个由头,让子虚和清静拉着他出去,说是帮忙弄药材炼丹药什么的。

一听是炼丹药,他也瞬间来了兴趣,反手拽着正阳道长往外走。

屋子里就只剩下江宁和席玉二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默默伺候着吃完了粥,席玉又端了杯茶给她漱口。

还别说,这么乖巧柔顺的模样,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席玉抿嘴一笑,掀开袍子坐下,道:“你现在脑子还清楚吗?”

江宁不悦道:“你脑子才不清楚。”

席玉哦了一声,问:“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江宁道:“我只是丢了一魄,不是痴傻智障,就是觉得脑子有点懵....有点混乱...不提我了,要说都是皇帝这小老儿给人惹麻烦,干脆让太子上位得了,越老越不省心,害我牺牲这么大。”

席玉道:“让太子提前上位,那可是谋逆。”

第一百三十九章:过年 江宁沉默了一会,道:“那我就当他的幕僚,我已经想好了,先闯入奉天殿,我们就逼宫弑君。”

若是平日里,席玉还会提醒她不得妄言,可现在这傻傻的模样,他实在也责备不起来,顺着她的话道:“那可得做全盘部署,那你第一步要做什么?”

江宁沉默了许久,挠了挠头,想不明白,脑子里跟浆糊似的,白茫茫一片。

席玉眼神柔软,轻抚过她的脑袋,道:“我会帮你找回丢失的一魄。”

江宁道:“这是应该的,要不是因为你...算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衣食父母,也奈何不得你,相较于你出事,还不如我出事呢,所以谢谢就不用....”

她话音未落,便被席玉一把揽入怀中,这个拥抱轻轻柔柔的,她愣了片刻,这还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近到能清楚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席玉眼眶略有些湿润,垂眸看她,道:“这一次我又欠你个人情,你说我该怎么还,钱财你不需要,名利你也不屑,要不我把我的命都给你,一切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冷而温柔,江宁暗自腹诽,你那命虽值钱,可于我无用啊。

然而这么个事儿她现在却说不清楚,脑子很空,最后只憋出三个字‘幽云城’。

席玉听明白她的意思,那股感动的劲儿过了,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也不好再唐突,只好先松开了怀抱,道:“我先帮你找回另外一魄,然后便启程去幽云城,届时活捉包不住让你处置。”

江宁道:“此次进入阴界并不复杂,萧云同这回也受了伤,不会再作怪,所以你现在去我倒也不担心,不过包不住害我这么惨,我要亲自抓他!”

言下之意她也要跟着去幽云城。

席玉有些担忧道:“可是魂魄刚归,总需休养,幽云城离金陵路程较远。”

江宁道:“你看不起谁呢,我告诉你,虽然现在我脑子不太灵光,但是术法还在,遇到包不住和南宫摩泽,你一个人能行吗?”

看来是真的脑子不灵光,平日里江宁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脑子不灵光的。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懊恼不已。

席玉忍不住笑,道:“那好,那我进去阴界,用心灯引你回家。”

江宁哦了一声,道:“嗯回家就对了...那我现在是在哪?”

席玉道:“甜水巷。”

江宁了然,难怪觉得周身舒畅,原来是在甜水巷这个宅子里。

在这里总是觉得很舒服,好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滋养着她,等此次风波平息,她也已经打算常驻了。

江宁恍恍惚惚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立马问:“皇帝怎么样了?”

席玉如实道:“被吓得不轻,已经请太医看了,目前还没醒来。”

江宁冷哼一声,“根本就是活该,这么老了还不让人省心,修炼什么长生之术,害的我牺牲这么大,要说包不住该死,那这个皇帝老儿他就更....”

“唔....”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席玉捂住了嘴,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席玉轻笑道:“后面半句就不用说了。”

江宁扎了眨眼,表示知道了,席玉这才松了手,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他起身打开门往外走去,正阳一行人在院子里分类草药,察觉有人出来,正阳头也没回,笑道:“怎么,悄悄话说完了?”

席玉脸上爬了一层红晕,无声点头。

“悄悄话?什么悄悄话?啊我知道了,感情刚才正阳道长把我支出来就是给你们空间说悄悄话的,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一起知道的!”

楚承业炸毛,话里话外有几分酸意。

小孩心性罢了,席玉没有理会他的碎碎念,转眼看向正阳,道:“麻烦道长帮我打开阴界之门,我去把江宁另外一魄带回来。”

正阳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难,只是青天白日,要是贸然打开阴界之门影响不好,难料祸端,还是等到晚上子时吧。”

如今才刚是晌午,距离子时还有好几个时辰,与其赋闲此处,还不如找点别的乐子,反正楚承业是不习惯的,于是提议让所有人都去他家吃饭。

席玉皱眉,他不喜繁文缛节,更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加上皇上这边还需善后,以及围攻包不住和南宫摩泽也要做部署,便直言拒绝了。

楚承业莫名松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江宁,道:“那你呢,你总要去吧,我跟你说除了鹅掌以外,还有雷公鸡,味道更是一绝,走吧,现在回去的话我先让小五去报信。”

江宁迟疑片刻,木讷的点了点头,带着正阳一行人一块去了。

楚父自然知悉这位道长的,原本还想骂自家儿子不务正业,但当着道长面也不好说什么,接待一番后便立即安排了些青菜素宴。

倒也是讲究的,便是素宴也是精雕细琢,让人都无从下筷。

江宁看着眼前的菜也无从下筷,清一色的绿色食物,说好的雷公鸡,说的鹅掌....结果什么也没有。

楚承业一脸抱歉,低声道:“没事,待会我带你去外面吃。”

楚父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再加上人家江姑娘也在,上回是见过这位姑娘的战斗力的,就眼前这些根本不够看。于是把他们招呼了出去,让他去门口接大伯和三叔,顺便催促一下厨房准备热菜。

正阳道长汗颜,道:“楚老爷也不必作陪了,要是家中有事便先去忙吧,不打紧的。”

楚父道:“这怎么成,正阳道长您道术高深,又难得来我们金陵做客,自然是要好好招呼的,那些不过都是家人,平日里没事也见得到,可道长你不同,您是贵客啊。”

正阳捋了捋胡须,强忍着脸上笑意,这种受人尊崇的感觉倒也是极好的。

子虚和清静到底也是年纪少,对楚承业说的那些食物也很感兴趣,正阳也心疼徒弟,便也打发出去了,屋里就只剩下二人用膳。

俩小徒弟得令出去,急急追上二人脚步,一起到门口接人。

大年初二正是拜年的时候,楚承业还有一个小表弟楚怀瑾也跟着来了,俩人年龄相差无几,平日也会接触一二,只是怀瑾表弟的母亲也就是四婶管的特别严,不能像楚承业这样随心所欲东奔西跑。

所以小表弟最开心的事也是过年,只有这个时候母亲才会松懈一些。

俩兄弟见面,狠狠抱住对方,大伯和四叔一行人也是一脸无奈,说起来这二人也是该定亲的时候了,还这么孩子气,也不知何年才能定下亲事。

大家寒暄了一番便被请到了宴厅吃饭,管家也已经准备齐全,人一到齐就开始上菜。入座之后四婶的眼睛一直在江宁身上扫来扫去,看的人很不舒服。楚承业立马起身介绍:“这位是江宁,是我朋友,江宁这是我二伯二婶,四叔四婶,还有我表弟楚怀瑾。”

江宁皱了皱眉,淡淡应了一声。

四婶眼中亮光逐渐隐去不见,虽说楚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好歹也是大富贵之家,这丫头看上去瘦不拉几,又是这番傲慢的性子,着实不配。

她朝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到江宁和楚承业中间去。

这么点小小心思,江宁也没在意,只专心等着上菜来。

二伯左右望了一眼,道:“对了,怎么没看到老三呢?”

楚母道:“他还在待客,是紫云观的道长亲临,备了一桌素宴,我们先吃便是,也用不着管他。”

“紫云观的道长?那我们可得亲自去见见啊。”

第一百四十章:过年(2) “就是就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眼下知道了,哪有不去请安的道理,这些可都是高人,紫云观的名号也是听过的,走走走,二哥,我们一起去看看。”

俩兄弟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去就去,余下众人看着一桌子菜也不好意思再动筷,便也只好跟着去了。江宁哭丧着一张脸,没兴趣去围观,

便在院子外等他们,空着肚子的滋味难受,十分难受。

她蹲在地上,拨弄着院里的泥巴,忽听两声鸡叫,循着声音找了过去,一只只鸡生龙活虎的在眼前晃荡,尤其那屁股显得十分圆润,要是一口咬下去,必然满嘴兹油。

江宁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蹑手蹑脚上前,仔仔细细观察眼前这鸡,盘算着该吃白切鸡还是油麻鸡。

四婶是个粗人,也受不得那些个条条框框,待不习惯便跟着出来,没走两步就看到江宁蹲在地上看鸡。

她揉了揉眼睛,问身边的丫鬟,“这姑娘是刚才那位吧?是阿业带回来那个吧?”

丫鬟仔细辨认一番,点头称是。

四婶差点站不住,道:“你...这姑娘看上去怎么好像不太正常啊?”

丫鬟道:“是啊,奴婢也发现了,总觉得她眼睛好像不正常,而且鬼气森森的怪恐怖的,但是老爷喜欢的紧,也不知少爷从哪交了这么个朋友。”

四婶道:“要是朋友还好,万一是其他关系,这娶个....”她指了指脑袋,道:“要是这方面有问题那走出去不得笑掉人大牙。”

丫鬟点点头道:“可不是吗,楚少爷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照顾一个孩子....”

“哎哟你看,她...她怎么还和鸡打起来了啊。”四婶急忙喊人上前劝阻,丫鬟们应了声,七手八脚上前去拉架。

江宁被鸡追的满院子跑,头发散乱一团,众人见状皆表示无语。

只有楚承业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好一会儿才缓了神,道:“我说江宁,你堂堂戮仙门门主,居然和一只鸡过不去,还被鸡追的满院子跑,笑死我了你。”

江宁恼怒:“你好意思说,谁家的鸡要养在院子里!”

楚承业道:“我说...鸡不养在院子里难道要养在屋里,养在床上?”

江宁愣住,好像是这么回事....她这一停,鸡又追了上来,还呼朋唤友一番,对着她就是一顿啄。幸得最后小五及时找来了下人,七手八脚的把漫天飞的鸡抓起来,这才平息了乱局。

等歇下来,楚承业才问:“我说你怎么好端端的和鸡起了冲突呢,人家只是一只无辜的小母鸡呀。”

江宁道:“你别想骗我,那明明是有鸡冠,是大公鸡。”

“大公鸡?啊哈哈哈....”楚承业又是一顿笑,这才道:“我说..好好好,大公鸡,那你是怎么和大公鸡起了冲突的,来,把你的冤情陈述一遍,楚青天今儿为你做主!”

提起这个就来气,江宁觉得委屈,狠狠瞪了楚承业一眼,这些有钱人修的那叫一个雕梁画栋,可怎么连养鸡场都修不起,放在院子里喂养,还有这么多大鹅!

委屈归委屈,但瞬间眼神又带着怨恨和憎恨,看的人心底发毛。

楚承业不敢再取笑她,只好安慰道:“待会我就罚这些鸡做五十个仰卧起坐给你消气!”

江宁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楚承业不由笑了笑,还别说,江宁要是一直这么傻傻的倒也挺可爱,太好糊弄了,哪像以前,精的跟个猴似的,还老欺负他天赋不高。

“怎么都还坐着,动筷子呀,等啥呢,来吃饭吃饭。”楚父从外面走了进来,正阳已经被他安排去了厢房休息,子虚和清静也各自坐了过来。

楚承业主动让开两个位子,招呼这俩小徒弟坐下。

“对了爹说起来我们平日里都是圈养的,今日怎么突然放出来了?”

楚父还没答话,四叔便道:“这些都是要拿来吃的,每年初二我们都聚在一起,要做什么,你忘了?”

四婶道:“可不是,为了这件事你四叔可是准备了好些。”

楚承业也想了起来,神情有些复杂,不知说什么好。

江宁一脸懵然,她现在就关心什么时候能吃饭,怨念一通,抽空才问身边人,道:“你们每年初二要做什么?”

“做....哎,四叔以前当厨子的,原本大有前途,但是当时楚家岌岌可危,所以呢就回来帮衬,三兄弟东山再起,才守住了家业,后来过世的大伯觉得害了四叔的前途,所以就让他每年过年的时候做自己的拿手菜...”

这道拿手菜就是烧鹅掌。

鹅掌向来皮多肉多、皮质柔嫩、胶质丰富、吃起来具有嚼劲,颇得很多人的喜爱,不过由于做法过于残忍,当今皇帝已经禁止百姓再用这道菜。

只是管得住一管不住二,皇帝也没办法面面俱到,在一些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是有人会这么做,只是数量大大减少了而已。

江宁听得入神,赞了句皇帝也不是没用的小老儿,至少还是有点善心的。

楚家是这样的高门大户,在利弊面前,皇帝有时候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一年一次,倒也就罢了,无需计较。

“不过鹅掌和养鸡有何关系?”

楚承业道:“都是佐料。”

这时,四叔已经洗干净手,让下人把洗好的鹅牵了进来,与此同时又有一拨人端了平铺的铁板,下面是个火炉子,温度高的有些怕人。

楚承业没眼再看,小表弟楚怀瑾也闭上了眼,偏偏四叔却觉得这是种享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就要展示自己的厨艺。

他系好围裙,把鹅赶到铁板上,高温烫的兹拉作响,肥鹅想要跑下去,可四面都守着人,好不容易跳到边缘又被人赶到中间,它扑着翅膀,发出阵阵惨叫。

楚承业有些忍不住了,刚起身准备阻止,却被江宁抢先一步,她一把摔了筷子,踢翻了一大块铁板,众人慌慌张张的躲闪开来,那只被烫的半死的大鹅也趁机逃了命。四叔脸都绿了,大喊,“抓回来,给我抓回来!”

“那你也来试试!”江宁声音冷冽,像是黑暗中的恶鬼,要把人拖入地狱。

四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道黑气卷起,整个人被倒吊起来,丢到了铁板上。

四叔立马发出了惨叫,四婶也是急的不行,带着人把四叔救下来,仔仔细细检查有没有烫伤,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楚父微一蹙眉,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好道:“今天这事要不就算了吧,四弟,我看你这也有点伤,要不你们先回去好好歇着。”

四婶道:“这个疯丫头,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一个大活人你丢到铁板上?”

江宁冷冷看她,道:“火炉已灭,哪里还烫,温度早就降低了,你们现在知道难受了,知道痛苦了,有没有问问大白鹅?”

四婶气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牲畜本就是给人吃的,阿业,你这到底是从哪里交的朋友,方才就觉得不对劲了,现下又突然发疯,居然帮一只鹅说话?”

江宁原本一肚子话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就卡壳。

少了一魄果然吃顿,她气不过,追着大白鹅走了。

楚承业下意识就要追出去,但想想还得善后,要是自己这会子也走了,保不准这些人得怎么编排江宁呢。

四婶气到不行,道:“这到底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之前我就看她和一只鸡打起来,现在又让我去问一只呆头鹅,这些畜生口不能言耳不能闻的,简直有病!”

见有人欺负自家朋友,楚承业雄赳赳的站了出来,道:“四婶,交什么样的朋友是我的权力,再者她脑子没问题,也没发疯,我看发疯的是你们。这种做法叫残忍,要不是每年我们楚家捐米捐的多,还得了皇上赐的金碗,就你们这将律法视若无睹的态度,早该进大牢了。”

四婶挽起袖子跳出来和他对峙,道:“好啊阿业,你倒是翅膀硬了,行,你娘死的早没人管教你...我不好说什么,但平日里也不见有什么问题,今天这疯丫头一来就这不行那不行,还敢教训长辈,三哥,你倒是惯了个好儿子啊!”

楚父道:“说话就说话,扯我娘子做什么,反正已经都这样了,人家江姑娘来者是客,难不成还要给你们下跪赔礼道歉不成?照我说这事儿就该制止,四弟要展示身手,一年三百多天你在家做饭还不嫌够,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饭好吃呢?”

“你你你...好好.....”四叔四婶一家人气气呼呼的走了,只有小表弟一步三回头,到了门口的时候,四婶把气都撒他身上,吼道:“还看啥呢,人家都不欢迎我们,就当没这么个亲戚,赶紧走!”

二伯叹了口气,说啥也不是,两个都是弟弟,也不好偏帮。

楚父道:“给二哥添麻烦了....”

二伯道:“也没什么,就是好歹是兄弟,这些年从无嫌隙,如今这么一闹...估计老四久久都好不了,算了,过几日我劝劝他便是。不过刚才四弟妹说的没错,那刚才丫头好像真的有点....”

楚父道:“二哥,我先送你们出去,改日再来拜访。”

三言两语可算把这些人打发走了,楚承业也不敢闲着,急急忙忙就要出去找人,却被楚父一把拉住。楚承业急道:“爹,她现在....”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的看不出来....虽说我不喜欢这些个草莽女子,但说回来我们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你要真喜欢也就罢了,以后就少和家里这些亲戚来往便是了。”

楚承业面色一红,嘀咕道:“您说到哪去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楚父笑道:“你十六了,也该定门亲事了,这些亲戚什么的你也不用管,那是老一辈的交情,你们还年轻,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楚承业皱眉:“哎呀你别管了,我先走了啊,急事儿。”

第一百四十一章:召见 江宁倒也没走远,原本是想回甜水巷的,只是脑子浑浊,竟有些分不清方向,只能就在楚家附近转悠。

席玉赶来的时候便看到她可怜兮兮蹲在地上。

他脱下身上的皮裘,上前一步,披在了她的身上,江宁喜极:“你来了。”

席玉道:“不是吃饭吗,为何出来了?”

江宁道:“别提了,那个四叔是个老变态,我好饿要吃饭。”

听着这语气,跟着过来的王守财也呆住了,道:“席大人,江门主她....”

席玉道:“没什么,出了点事,那这样,我先带江宁进宫去吃饭,你去通知正阳道长,马车稍后就会到。”

王守财道:“您放心,肯定没问题。”

他直接走到门房跟前,通了个信,被领着进去,撞上了跑出来的楚承业。

楚承业道:“你怎么来了?”

王守财:“原来是楚少爷,你这着急忙慌的要去哪啊?”

楚承业道:“去找江宁,刚才她跑出去了,我担心她找不到家。”

王守财道:“这就不用了,方才席大人已经把江门主带走了。”

楚承业闻言,喃喃道:“那就好,也省的我担心,对了,那你来干嘛?”

“小人是替皇上传信的,正阳道长在吗?”

“替皇上传话?”楚承业瞬间来了兴趣,上次在阴阳司见过皇帝,当时还觉得九五之尊威严犹在,谁知后面发生这种事,早就想凑凑热闹了。

于是他径直带着王守财去正阳小憩的院子,子虚和清净满嘴都是油还没来得及擦,正在回味刚才那顿热乎饭菜,见有人来了,询问来意后准备敲门的,门却自己开了。

正阳道长一甩拂尘走了出来,一阵风起,吹的衣袍漫飞,一副仙风道骨之模样。这样子让人不敢亵渎,王守财连忙拱手作揖道出自己来意。

“当真是皇上让你来的?”

王守财道:“是啊,皇上说您术法高超,要和您谈...谈那个什么道观的事。”

正阳喜极,眉眼弯弯,但很快恢复正形,装腔作吊一番,道:“既是如此那便随你进宫拜见皇上吧。”

楚承业立马帮忙提起一个盒子,笑道:“正阳道长,你身边还缺个跑腿的不是,我和你一道进去,也好有个照应呢。”

正阳知悉这小子心思,心想和江宁混在一起的,果然没一个省心的,脸皮巨厚,他点点头,也算是同意了,反正皇帝没说不许带人。

出门的时候和楚父打了个招呼,王守财走在前面带路,对阴界之事也有两分兴趣,道:“道长,你说这阴界和地狱是真的一样的吗?”

正阳道:“王施主这么好奇,不若贫道给你开个天眼看看?”

“开天眼?”

“是啊,能看到鬼哦。”楚承业故意吓他。

王守财咽了咽口水,连忙道:“还是算了吧,我也就问问,其实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

子虚和清静也同样跟在身后,看到马车来的时候,不禁发出惊叹之声。

“要是皇上这次肯资助我们紫云观的话,以后是不是也有条件买这么好的马车啊?”

王守财听了一嘴,下意识道:“我时常听人说飞鸟尽良弓藏,知道的越多越不讨好,皇上这回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丢人的事....”正阳道长思索了片刻,眼神慢慢转淡,王守财也没注意,安好踏凳便让他们一行人上车。

正阳魂不守舍的坐上了马车,脑子里反复响起王守财刚才说那番话。

是啊,古语不是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皇帝这事儿可是丢人的大事,真要是记恨起来,那自己这岂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哎呀,悔矣,晚矣!”

众人奇怪的看他一眼,好端端的正阳道长怎么如此懊悔?

实际上会不会记恨,这圣心难测,谁也说不好,不过说起皇帝恢复神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席玉立马去幽云城。

并且已经率先派人前去周旋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动静也不敢太大。

而第二道旨意则是要召见江宁和正阳。

所以席玉才会来楚家,刚好就这么遇上了。

二人没急着进宫,而是在早市街胡吃海喝一通,早市人多,热热闹闹的,江宁也很喜欢这种烟火气,跟个小孩似的,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四处打量。

席玉擦干净筷子摆放整齐,要不是时间赶,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吃饭,主要还是觉得不干净。

江宁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摊子,“我要。”

随着看去,是一个卖泥塑的摊贩,老板手艺不错,捏的惟妙惟肖。

席玉耐心问她:“你要哪一种的?”

江宁想了想,道:“都要。”

席玉点点头,掏钱把老板捏出来这些泥塑娃娃都买下了。

老板笑的合不拢嘴,一天就赚了两三天都赚不到的钱。

江宁把玩着这些泥塑,乖乖等着包子豆浆上来,席玉见她痴迷于娃娃,不为美食所动,只好端过碗,吹了吹温度,把包子什么的放整齐,推到她手边。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娃娃,拿起筷子认认真真吃起来。

“席大人....席大人当真是你...”

来人胡子拉碴,看上去精神萎靡,不过当看到席玉的时候,他眼中明显燃起一抹希望,直接在席玉跟前跪了下来,“席大人,你快去看看吧,我们家小孩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只有一个时辰清醒....”

席玉道:“你先起来再说。”

江宁看他一眼,道:“你身上有黑气,家里有妖才是。”

男人不知这姑娘是谁,不过这句妖字正说在点子上,他一脸无奈,道:“我...我....哎...”

席玉道:“情况我都知道的,上回已经让人来打探过,不过当时没看出什么,这样,我们稍后还要进宫复命,等出来再去你家。”

男人道:“可是...我....”

上回就是这么说的,但是左等右等没等到人,都快急死了。

这次好不容易碰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于是男人撒泼打滚,死皮赖脸的缠着,非要席玉现在就跟过去看一看。

跟随一旁的刘大人道:“要不是没办法估计他也不会如此,虽然这个做法不妥,但事关人命,不如这样,属下先带江姑娘进宫面圣。”

一听席玉不和自己进宫,江宁有些急了,下意识道:“我不可以跟你去吗?”

“刘大人很好,他会提点你照顾你,等处理此间事,我便来寻你。”

江宁带着一副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席玉无奈道:“我保证,尽快回来。”

明显感觉到江宁的不安,席玉便将自己的麒麟印取下交给她,“帮我保管好,此物镇妖驱邪,有大用。”

江宁接过麒麟印,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干嘛用的,只隐隐约约觉得很重要,于是贴身收藏起来。

目送她和刘大人离开后,席玉也没耽搁,和男人一起回了家。

男人姓石,是附近的屠户,大家都叫他石大友。

家里还算过的去,和妻子感情也不错,育有两子,前些日子小儿子石生去幽云城姑姑家里玩了一段时间,去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回来之后也没什么异常,就是开始有点贪睡,大人都觉得是小孩子玩累了,贪睡些也是正常的。

再加上家里人也忙,没当回事,哪知后来他哥哥石吉发现弟弟不对劲,于是立马找到石大友说明情况。

席玉道:“你上回已经说过,先去你家看看吧。”

石大友连连点头,在前面带路。

第一百四十二章:邪祟寄身 一家人住在离屠宰场不远的街市,他们的条件完全可以去干净的地方,不过为了方便每天清晨来回宰杀所以才委屈住在这。

地上全是黑泥点子,明明没有下雨,却常年湿润,走起路来,脚下就沾一层黑泥,席玉头皮一阵发麻,强忍着不适来到院子里。

石老板推开院门,有个妇人正在晾晒衣裳,见有个外人来,下意识看了自家丈夫一眼。

“这位就是镇妖司的司长席大人,这是我家那口子,对了,阿生呢?”

妇人一听是当官的,还是镇妖司的人,连忙擦吧擦吧手,道:“在屋里呢,还在睡,从前天就在睡,这两日你不在家也不清楚,现在情况更严重了....”

一说到这妇人就哭了起来,心里十分担心自己这小儿子是不是招惹邪祟。

这个想法在他们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不敢证实罢了。

石大友进屋看到儿子昏睡至此,只有微弱的呼吸,脸色越发青白,他心头一紧,道:“难道真是我杀孽太多,都报应在我儿子身上了?”

席玉冷冷淡淡看了眼屋子周围,沉沉的目光落到了窗台前的泥塑身上。

妇人走了过来,道:“这是阿生最喜欢的泥塑,是个憨厚的黑熊猫。”

席玉道:“手艺确实不错,所以才成了真,它想霸占你儿子的身体。”

“霸占我儿子的身体....”

“席大人是说这泥娃娃是妖?”

泥娃娃不是妖,只是被寄身了。

席玉捧着泥塑,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和臭气,像是某种动物几百年不洗澡的味道。他心中已有揣测,掏出腰间六帝尺,直接一剑刺入小孩肚子。

石大友夫妇惊呼出声,人已经跑到床前了,但不及席玉手快,根本来不及阻止,等回过神来,那帝尺剑已经刺入孩子腹腔内。

石氏看到这一幕直接昏死了过去,石大友稍好些,不过面色也十分难看,他下意识接住瘫软的妻子,轻轻将她放在地上,起身就朝席玉扑了过去。

席玉面色冷冽,周身气流翻涌,衣袍翻飞,直接将石大友弹飞出去。

“这不是你儿子。”他握着帝尺,拉开了孩童的肚子,肚子里塞着的是一团稻草。

整个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稻草人。

石大友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稻草人,那...那我儿子呢?”

席玉道:“你儿子不在这里,身体被人借走了,这是个替身。”

原来是这么回事....

石大友一看这位年轻司长真有两分本事,立马肃然起敬,又道:“那我儿子呢?他在何处?”

席玉收回六帝尺,淡淡道:“现在应该在外面,借用你儿子身体的是一只妖,如果我没猜错,他的真身就在这泥塑中。”

这泥塑中藏着那黄鼠狼的真身,只要让他真身置于危险之中,不管如何都会回来。

于是他吩咐石大友帮忙布阵,准备借用三昧真火来焚烧,逼黄鼠狼现身。

看着院里贴的符咒,石氏一行人站在一旁,看着他施法,心里又紧张又期待。他们自然不懂这些个道门秘法,但事关自家儿子,也不得不上点心。

席玉施展的确实是道家秘术和席家幻术糅杂一起的,只见他坐在法阵中间,口念咒语,一团火焰凭空燃起,将整个院落笼罩其中。

石氏心中骇然,石大友将她搂进怀里,道:“没事,这都是幻象,都是假的,不怕不怕...”

他倒也说对了,这些确实是幻象。

风起云涌间,隐约看到一只黄色狐狸的虚影,试图从泥塑中逃走,却被席玉用帝尺困住,挣扎了好久,烟火散尽,那道虚影才浮现了真身。

竟是个粗犷大汉。

那大汉跪在地上求饶,连忙道:“我错了,这位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石家夫妇看到自家儿子的肉身躺在不远处,也顾不得那大汉是妖还是鬼,急急忙忙上前把自己孩子带走。

席玉瞥了一眼,又看看地上跪着的大汉,道:“如果此次不是相救及时,这小孩子的精气被你吸走,灵魂被你挤出,你就能彻底占有他的肉身,种种来说,你都是故意为之。”

大汉愣住,他这还没说对方就已经知道了,再看看满院子灰烬,倒也是,一二般人还真请不动这三昧真火。

他此时也不敢隐瞒,继续道:“我没想伤害他,说起来也是无奈之举,我求您饶了我吧,只要您放我一条路,不管做什么都成。”

“不行!”石大友气冲冲的走出来,道:“席大人,不能就这么放了这个妖怪,他伤我儿子,还想占我儿子肉身!”

石氏也哭哭啼啼,道:“是啊席大人,请您秉公处理,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妖怪,你看他把我们家儿子伤的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大汉急道:“没事的,我现在离开他身体他至多休息几日就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席玉冷冷扫他一眼,大汉瑟缩了一下,双眼滴溜溜转了转,黄衫飘动间,竟化作了一美貌女子,媚眼如丝,虚虚弱弱的。

黄鼠狼见席玉不动弹了,以为美人计奏效,起身道:“这位公子,我也是可怜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会这么做呢,我在深山老林里生活的好好的,修炼的好好的,上有老下有小,可谁知....”

“说下去。”席玉并不为她这副媚态所动。

黄鼠狼道:“前不久有帮人上山来,说是要找什么什么城的,大肆捕杀生灵,我们又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毁了我们的家园,那还能去何处,只能在人群里混迹着。可我们法术低微,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我才一时糊涂....”

看着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席玉头皮发麻,道:“你变回来,难看。”

黄鼠狼摇身一变,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席玉也松了口气,黄鼠狼斟酌着开口,道:“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求你饶我不死吧....”

“你说的那些人是不是要找云中城?”

“云...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而且他们穿着怪异,似道家又似佛家装扮。反正就是因为他们捕杀,我们没地方去了...”

言下之意不只是这只黄鼠狼无处可去,从而混迹于人群,打算利用布下的这个法阵来瞒天过海,从而窃取人类的肉身。

长此以往,难以分辨人群之中到底是妖还是人了,这还没进军幽云城就已然如此,真要是到了大肆屠杀捕灵那一日,只怕会是真的天翻地覆。

黄鼠狼看他不说话,心存余悸,石大友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直接抄起棍子就朝黄鼠狼砸了过去,这一刻他是个凡人,却也是孩子的父亲,全无顾及眼前这个还是一只妖。

“啊.....”黄鼠狼惊呼一声,本能的逃窜,席玉抬手抓住棍子,石大友试了几次,这棍子都落不下去,只好道:“席大人,难道您真的要姑息这个妖怪吗,他....”

看着那黄皮子尖嘴猴腮的模样,似狐非狐,宛若豺狼虎豹,石大友实在恨得牙根痒痒。

黄鼠狼虚惊一场,擦擦冷汗,可怜巴巴望着席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席玉道:“镇妖司办案自有章程,如何处置也有律法定夺。”

他在身上摸索一番,找到一个袋子,一开一合间有股无形的力量,金光凸显,将黄鼠狼吞进袋中,那小东西在里头挣扎了片刻,无济于事,便也就归于安宁。

石大友也被席玉的威严折服,不敢再多加言语,相信律法确实会给他们一个公正。他让媳妇安顿好自己儿子,他则跟着一路送席玉出去。

席玉道:“留步。”

石大友挠挠头,道:“大人今日这么帮忙,小的也没什么能报答,不知道席大人喜不喜欢吃羊肉?或者牛肉什么的?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没事就给你送到镇妖司来。”

席玉素来喜欢清淡,不太专注于荤腥,但想想江宁和楚承业都喜欢吃肉,无肉不欢,也就应承了下来。

他出了屠市场就往镇妖司走,把黄鼠狼交给了其余同僚按照律法来处置。

那人看了眼他身上,道:“大人,您这身...”

原本还可以忍受,现在有人提起了,要是不换洗沐浴,着实受不住。

于是便吩咐下人备热水,焚香沐浴后才出门。刚走到镇妖司门口,便见马车驶来,是照夜驾的车,从里面下来的有刘大人和江宁他们。

席玉上前道:“你们回来了?”

刘大人道:“大人放心,一切无恙,皇上此次召见是为了紫云观香火供奉的事,打算让正阳道长帮忙重新填陵墓。至于江姑娘...皇上本有意委派官职,不过她志不在朝堂,所以赏赐黄金万两以作谢意。”

席玉点了点头,如此结局也是好的。

楚承业道:“行了行了,别站着了,席师兄,这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得准备去阴界了?”

席玉看了眼正阳,正阳会意过来,道:“填皇陵之事还需看吉凶,所以贫道与皇上言明,三日后再入宫请卦。此刻正值阴阳交汇之际,可以打开结界,你随我来。”

席玉淡然点头,跟在正阳身后。

江宁看他一眼,紧跟着上前几步,什么都没说,脸色却是难看,有些不安的看着他。

席玉冰冷的目光一瞬柔软下来,道:“不用担心,此次进入必定无恙,我一定会给你寻回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愧是你 子时刚过,夜色深沉而又寂静,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笼罩着人间。

一群人守在屋里,正阳用九幽千尺玉维持的阵法,所有人盯着黑洞,眼都不敢眨一下。

楚承业打了个呵欠,托着下巴,再看看姚瑶也是满脸疲惫之色,他忍不住调侃:“这些天都不见你,偷鸡去了?”

姚瑶白他一眼:“怎么和江宁宁混了这么久就这点觉悟?难道你没有听过也荒于嬉精于勤吗,既然要和江宁他们一起上路,自然要好好闭关的。”

那日孟春楼事件后她也见到了师父,虽然还有心结尚未打开,不过师父到底是带着歉意来的,给了她一朵雪晶莲,此物可加固武器。

本来她也修习的是水系之术,再利用这雪晶莲炼化成银宵伞的的防护罩,便能抵挡烈焰和异兽,能增加不少的防御能力。

此次去北疆山遥路远,谁也不知途中会遇到什么,所以她便接受了师父的歉意,也接受了这朵雪晶莲花。

楚承业闻言,竟觉无言以对,面露一阵苦涩,姚瑶见他哑口无言,再是这副表情,估摸着是想起之前在天心门的日子,随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事的,天心门不要你,以你的财富,去御灵宗去妙音宫也是可以的。”

楚承业:“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什么叫做以我的财富,不该是资质吗?”

他继续嘟囔道:“再说了,妙音宫只收女子。”

姚瑶扑哧一声笑出来,一脸为难道:“我这人最不会昧着良心说话了,要说资质...你这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个气质。”

“那就是帅气!”

“那就是普通!”

楚承业气的跳脚,“我要和你决斗!”

姚瑶祭出银伞,道:“来啊,让你八十招。”

“别吵了,我出去一下。”江宁瞥了眼门外,神色匆匆出去了。

二人暂时休战,讨论她怎么突然神神秘秘的。

楚承业双眼转了转,道:“要不跟出去看看...”

姚瑶托着下巴道:“算了,要去你去吧,我要等师兄出来,阴界这么危险,我实在放心不下。”

楚承业犹豫了一会儿,席玉此次进去确实惊险,他要是现在溜了,显得不义气,于是也打算留待屋子里等。

江宁出了门,那道黑红交加的影子才停了下来,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她跟前。

红鬼抱着小黑行礼作揖,“门主。”

江宁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现在有些不在状况,神智不太清楚,趁着现在清醒的时候帮我做件事。”

红鬼没有多余的话,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也没问是要他做什么事。

就是这一点,也是江宁最喜欢的地方。

他从不多问。

江宁道:“此次我遭了一劫,和包不住脱不得关系,还有上回他造谣污蔑我们戮仙门,虽然后来席玉还了我们一个清白,但这笔账总归要自己还的。”

红鬼道:“属下明白,新仇旧恨,定将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喂狗就不必了,他这样的狗也嫌弃啊。”

红鬼深以为然:“那不如就剁成肉泥,把骨头碾成齑粉,当花肥施。”

江宁扶了扶额:“算了,抓到他再说,皇帝也已派了幻师前去抓捕,路上应该没少使绊子,所以我要你比他先到幽云城,通知城主,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拖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上山。”

红鬼嗯了一声,身形虚晃间便没了影。

只有小黑在她脚边喵喵叫,吐露着自己思念之情,江宁弯身将小黑抱起来往屋内走。

“这不是小黑吗,它也来了?”姚瑶比楚承业先上前一步,小黑朝她叫了一声,半个身子都往她身上蹭。

姚瑶欣慰一笑:“不愧我给你喂过这么多鸡肉,还认得我呢。”

楚承业嘁了一声,把头转过去。

一行人默默等待着结果,又是半柱香的时间,正阳才稍稍收了点真元,九幽千尺玉顿时大放异彩,那个黑洞再次浮现在眼前。

席玉一身白衣翻飞,用罡气护住手里的心灯,他落地时,身后那道虚影也跟着落地。

深怕有野鬼逃出,正阳及时收了阵法。

小老头脸上一阵惨白,子虚和清静急忙过来扶着自家师父,他这才堪堪稳住身形,拍了拍席玉的肩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引魄入体,你们席家人最是拿手了。”

席玉点头应是,“可您看上去状态不好。”

正阳道:“没什么,消耗了真气是这样的,要是有点什么千年万年人参补一补就好了。”他作出一副可怜模样,挑眼看席玉反应,又道:“没有也没关系,反正我这个老头也不招人疼。”

楚承业拍拍胸脯道:“不就是千年人参吗,回头就给你送几棵过来,子虚,可得照顾好你师父啊。”

小小年纪的子虚嗯了一声,软声细语的对师父说:“师父,我们先进去歇会吧,这里有席大人他们呢...”

席玉将心灯放在桌上开始施法。

江宁这一魄在阴界里染了秽气,必须得用符咒作引才能让两者融合,否则会产生排异。

他吩咐人准备了笔墨朱砂开始画符,做完这一切后才贴在了虚影身上,原本浑浑噩噩的虚影也逐渐恢复了清明,朝江宁走了过去,光影慢慢转淡,两者合为一体。

“江宁,江宁!”

“你怎么样啊,感觉好点了吗?”

江宁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整个人顿感神清气爽,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笑道:“人这种东西真是复杂,无论是手脚还是魂魄,少了一个都不行。”

席玉道:“看来你已经好了。”

江宁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启程吧。”

席玉道:“已有幻师前往,你如今刚刚恢复,当真不会有问题吗?”

江宁手腕一抬,便有道紫光射出,院外的石像陡然碎裂。

席玉见状,道:“正好,皇上赏你黄金万两可以拿来修葺,重新建造一座都行。”

“黄金万两?”江宁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的,不过听到席玉说的皇上两个字,难道真的是皇上赏赐的?

所以这小老儿也不是全然无用。

现在她也是有钱人了,十分豪横道:“一块石头而已,回头给你送十块。”

席玉抿嘴一笑:“你是戮仙门的门主,说话可是要算数的。”

江宁道:“那是自然,备车吧。”

幽云城算是一座在水上的城市,高山多,陆路相对不平坦,最通的是水运。

因此此行备车马到一定地方,是要渡船而行的。

虽是修者,可御剑乃至瞬行,却也并非是真正的神仙,这些事都是要消耗真元的。

楚承业背着个包袱跟在后头,他埋怨这群人脚程快,还觉得自己是个少爷,却提着自己的行李,但上船的时候才看到,王守财更惨。

他作为跟着席玉跑腿的小厮,身上挂的更多,双手拎着,脖子套着,总之整个人完全一个移动的行李架。

再看看自己,无非是自己拎包袱而已,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上船之后,各自安排了房间住宿,江宁在甲板上转悠了一会儿,看到照夜正带着人值班,朝他招招手,喊住了他。

这个姿势像是逗小狗,照夜不喜欢。

可是没办法,席大人喜欢。

他安排好值守的士兵,走上前去,“怎么了江姑娘,哪里有问题?”

江宁道:“果然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平日也不见你这么生人勿近啊。”

照夜道:“既然江姑娘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江宁道:“行了,有事,话说你们镇妖司那个镇妖石是从哪来的?”

她最不喜欢欠人情,得合计下去哪买回来。

照夜道:“从南海运来的,十万两一块。”

江宁松了口气,十万两也不算太贵。

照夜继而道:“不过百年才产一块,没有关系未必能找到,可谓有市无价。好了,我要去掌舵了,江姑娘请自便。”

江宁傻眼了,怒道:“感情这是挖了个大坑啊,不愧是你啊小杂毛!”

第一百四十四章:幽云城 正月初六,在水面上漂了三日终于抵达幽云城。若是按照寻常路程,少说也得十日左右。

但这艘船不一样,是特定材料制作的,熔岩精矿可发力,提升船的速度。

一行人下了船已经要死不活了,船上晃晃悠悠的,实是让人头晕,现在踩在地上,连脚都是软的。楚承业强烈要求先找个地方下榻。

王守财道:“楚少爷,这下榻的地方倒是多,但是您想想,是城主府住着舒服宽敞呢,还是这些民间小肆舒服呢?”

姚瑶笑道:“你堂堂一少爷还没人王守财有见识,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了。”

她怀里抱着的小黑也冲人喵喵叫。

楚承业也没反驳,他现在饿的都直不起腰,哪还有心情反驳,道:“那城主府在哪啊,还要在这码头站多久啊?”

席玉左右看了眼,他早就已经安排过,让幻师过来接,现在约定时辰已过,还是没瞧见人影,莫非是出什么变故么。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人,抬眼看去,箩筐里青青翠翠的,满满当当装着杨桃,接连挑了十几个箩筐过去。

楚承业盯的眼珠子都要落下来了。

王守财道:“这个时候正是吃杨桃和柑橘的时候,席大人,小人瞧着一时半会也走不了,要不我去买几个给诸位解解渴?”

楚承业丢下了包袱,瘫坐在一个木箱子上,道:“还是守财懂事,那你快去,少爷我等着你,银子你拿着。”

王守财应了声,把身上的行李取下来放在一起,麻烦众人稍微看一下,他小跑着过去和工人搭话。

隔得远远的,也看不清听不到在说什么,只看到几个工人不耐烦的骂了几句,王守财反倒赔着笑意,大家也没当回事。

楚承业道:“这傻子吧,哪有生意不做的。”

江宁抱着手,道:“不是傻子,人家只是苦力,又不管这些酸萝卜橘子的事,行了,把守财叫回来,没人来接我们就自己去,不能再耽搁了。”

席玉点头:“言之有理。”

楚承业一脸失望的哦了一声,准备上前去,还没看清发生啥事,就听到扑通扑通几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下水,接连又是扑通两声,青色的黄色的果子也落到了水里。

挑工在水里扑腾,努力把头抬起来换气,可身子还是不住的往下沉。

岸上的人看着也是干着急,这寒冬腊月的天,就这么跳下去不得变成冰雕啊。

“都是你,刚才我明明看到你伸脚绊住他箩筐上的绳子,这才害他连人带货掉下去的。”

王守财急道:“我没有,我没有绊他,刚才是他自己脚下打滑,哎呀,我懒得说,先救人要紧!”

他脱了外衣,猛吸了口气就一头扎进水里,他水性极好,拼命朝挑工游过去,把人给救了起来。

其余挑工围拢过去,嘘寒问暖,谁也没在意还在水里泡着的王守财。

他没什么表情,朝着岸边游过来,就是墩子上常年被水浸泡,光滑的紧,试了几次没上来。

一根竹竿从上头伸了下来,抬头看去,楚承业握着竹竿另一头蹲在那,道:“咋地,水里泡着舒服啊?还是说你这皮糙肉厚的抗冻呗?”

“....我这就上来。”

江宁道:“赶紧走吧,再待下去得着凉。”

姚瑶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几人刚要走,挑工们就围了过来,拦着吵着非得要水里泡着的那些果子,众口铄金的说是王守财绊住人家才摔下去的。

听着这些说辞,一个字就是赔。

楚承业大方,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行行行,小爷我今儿高兴,赔你们便是,不仅赔,我还要买,而且本少爷就喜欢吃水里泡着的。”

一听这口气就是阔少,再看这身穿着,那不妥妥的富家少爷么。

众人立马核算了价钱,道:“我们的误工费,还有这个掉水里的,还有果子的原价,总共是三两银子。”

楚承业冷哼一声:“三两而已,看好了不多不少,那现在该把这水里的果子给我了吧?你们要是不给,这银子我也是不会的,真当我是冤种呢?”

老板陪着笑意过来,道:“这位公子,果子都落到水里了,口感就不好了,我带你去我铺子里挑便是了,再送你们一斤,成吗?”

楚承业拍掉他的手,道:“少跟我在这套近乎,我说了,我只要这水里泡着的,口感好不好我不在乎,捞不起,捞不起就跳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谁要是下去捞,这银票就是谁的。”

一时间所有人扑通扑通跳下水,落水的声音接踵而至,水花四溅,争先恐后的捞水里的果子。

楚承业在岸边看的哈哈大笑,趁没人注意,立马道:“别愣着啊,赶紧跑!”

他老爹管的紧,这次出行也是不愿意的,担心儿子没什么本事会遇到意外,所以银钱方面克扣的厉害,刚才拿出来的是个幌子而已,真要有一百两银票,让他下去捞果子都行。

水里那群人见势不对,也纷纷爬上岸追了上去,“站住,别跑!”

楚承业回头:“不跑才是傻子!”

姚瑶道:“就是,傻子才不跑!”

正在疯狂逃命的众人表示无语。

王守财反应了过来,道:“所以我们是傻子吗?”

姚瑶道:“哎呀别在意细节。”

席玉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居然沦落至此,就因为一百两需要逃命。

众人气喘吁吁停下,那群工人也没追过来。

王守财感动的热泪盈眶,道:“楚少爷,谢谢你帮我出头。”

楚承业道:“害多大点事,我们仙门弟子不就是行侠仗义么。”

王守财感动的要抹眼泪,道:“但是那果子真不是我弄下去的。”

江宁道:“行了,我们相信你,虽然你贪财又胆小,可为人应该不错的,不然席大人也不会许你在身边做随从了不是。”

王守财喜笑颜开,道:“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各位的,别的不行,但这伺候人我还是在行的!”

他这辈子还没被人信任过。

小时候爹娘死的早,吃百家饭长大,原本也想做个人们嘴里的好人,不过每回东家少了鸡,西家少了鹅,那些个孩子总是串通好冤枉是他偷的。

后来他一想,反正名声都臭了,还不如就坐实了呢,这才和石头一起游手好闲的,天天厮混于集市。

如今能被大家接纳并且信任,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想到这些又觉鼻酸,忍不住落了泪。姚瑶走在后面,看他一眼,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当真落泪啊。”

王守财窘迫的说不出话来,走了几步,这才想起,道:“糟了,那我们的包袱...”

江宁抱着手道:“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值钱的,再说,这不已经到城主府了么,总不能饿着冻着吧,先进去吃饭。”

一听吃饭二字,楚承业瞬间了了精神,走的比谁都快,一行人很快来到城主府门口。

楚承业松了口气,抬脚就往里冲,江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这里不对劲。”

席玉道:“我也察觉到了,可能出事了。”

江宁嗯了一声,把小黑接了过来,它十分能领会主人的意思,抖了抖手脚,顺顺毛发,这才朝城主府内走去,一路平安,无事发生。

席玉道:“进去看看吧,都小心点。”

王守财有些发憷,原本不打算去,不过现在大家都进去,他也不好意思说不去,硬着头皮上了。

府内静悄悄的,没有人,似有微弱的法阵。

小黑昂起头,对着半空嗅着,闻到了一股特有的味道,它对着江宁喵喵叫唤,汇报着情况。

楚承业问:“它说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上山 江宁道:“没什么,它说红鬼被关在假山那边,过去看看。”

众如今城主府阴森森的,到处透着诡异的气息,人不敢分散,去哪都要一起去。席玉在前面带路,他曾来过一次,勉强记得路,只是绕来绕去都在梅林附近转悠。

楚承业低声道:“就他那记性要是能找到路才有鬼了。”

江宁道:“兴许这回他记得呢?”

楚承业道:“要么打个赌,看他记不记得。”

“行,赌什么?”

“那就赌....端一年的洗脚水,要是你赢了我当你是大爷一样伺候你,给你端洗脚水,要是你输了,你就得给我端。”

绕了半天总算出了梅林,穿过假山的一个人影突然扑了过来,大伙吓得纷纷后退,王守财更是脸色苍白,连忙躲到江宁等人身后,惊呼一声:“有鬼啊!”

“别乱喊。”江宁呵斥了一句,目光紧盯着冲出来的女子,“你是谁,城主府的人呢?”

眼前这女子披着长发,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身上滚满了泥。她一把擦了擦,道:“我是幽云城的公主,我叫聂无忧,爹爹被包不住他们带走了,是红鬼哥哥救了我,让我藏在枯井底下,这才躲了一劫。”

楚承业表示不信,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姑娘居然会是城主的女儿?

席玉道:“哪个红鬼?”

江宁抢先道:“是我派过来干扰的,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她已经感受不到红鬼的气息了,好像是被屏蔽起来似的。

聂无忧道:“我藏起来的时候南宫摩泽和包不住正与红鬼哥哥斗法,若非为了掩护我,他也不会被擒,如果没猜错,红鬼现在应该还在福寿殿。”

江宁点头:“那就去福寿殿。”

一行人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整个福寿殿看上去并无异样,要说奇怪之处,只在于周围无人却灯火通明。

桌上还摆了些糕点,楚承业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席玉快人一步,摁住他的肩膀,道:“这个阵法叫做请君入瓮,一旦你进去,便会被困在里头。”

此阵法称之为二十八宿,除了二十八星宿以外,周围附近都会布上二十八个铜钱,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多了一层阳气掩护,看上去人畜无害,不通此道者,擅自闯入就算是着了道了。

这点在江宁面前摆弄还是不够看的。

她朝席玉递了个眼神,后者便已会意过来,和照夜率先踏出一步,齐齐摸向腰间的六帝尺,而江宁则取出旋光尺。

旋光尺刚一离手,顿时绽放出刺目金茫,原本平静无波的空间瞬时泛起涟漪,一圈圈往外散去,眨眼的功夫,这个阵法就被破掉了。

众人皆感震撼,这一魄归来当真是与众不同。楚承业惊呼一声:“好厉害啊,江宁,你法术好像又近一层啊。”

江宁默然无语,她也说不清,似乎是和青灯的力量融为一体的,看来得找个机会与灯神聊聊才行。

阵法已破,聂无忧第一个冲了进去,入眼便看到屏风后面站着一个人,衣服被扒的精光,只有条底裤。她顿即脸色通红,下意识转过身去,干巴巴道:“红...红鬼大哥你...”

还好吗三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红鬼皮肤本就偏黑,也看不出是否脸红,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只道:“不用问了,一看就知道我不好,公主怎么进来了,看来我们要被一起困住了。”

聂无忧道:“那倒不会,有位很...”

“你怎么就着了这么低级的道?”江宁坐到了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看着红鬼一丝不挂的模样,颇为好笑,道:“谁把你扒这样的?”

红鬼道:“是属下一时疏忽,至于是谁....”

他实在不想说,这太丢人了。

要是传出去,戮仙门五魔之一的红鬼被人扒光困在殿内,还绑了起来,这老脸是没地方搁了。

江宁知他好面子,于是让聂无忧找身衣服给他换上,顺便带王守财去换衣服,这人湿哒哒的跟在后面这么久,再这么下去,那要是病了还怪麻烦的。

聂无忧应了一声,道:“我看大家风尘仆仆赶来,又解决了这么件事,不如我再准备点吃的,请诸位稍等片刻。”

现在城主府上下的人都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她作为主人负责招待也是应该的,没有半点公主的架子。

姚瑶道:“那我帮你吧。”

聂无忧点点头,和善一笑,先把衣服送来之后才去准备吃食。她是公主,没做过什么吃的,只能在厨房搜罗一圈。

江宁等人则在屋里等着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红鬼来到此地后的事。

红鬼僵硬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道:“如今他们已经上山,其余人都被包不住用术法变成牲畜,现时已经送到屠宰场。”

楚承业惊道:“你是说他把人变成牲畜?还送到屠宰场?天哪,一个城主府不算兵将的话少说也有三五百人吧,这....”

红鬼皱眉道:“驻扎的三万精军也已经上山了,不过他们还不知道你们已经来了,所以如果此刻上山伏击的话,说不定来得及阻止。”

江宁摇头:“他们发现了你,自然也会猜到苗头,幻师们呢?”

红鬼道:“属下不知什么幻师。”

“吃的来了,厨房里只有这些,你们先吃点。”聂无忧端着托盘进来,楚承业兴致盎然冲过去,败兴而归,道:“....这是给人吃的么。”

半生不熟的萝卜、生红薯、青菜叶子。

确实没什么胃口了。

王守财乐呵呵道:“少爷,有得吃就不错了,红薯好吃,这样,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烤红薯。”

他挑了几个,转头问公主,“无忧公主,请问一下厨房在哪,小人去简单弄几道吃食来。”

姚瑶道:“我带你去吧,无忧现在应该很关心自己父母的下落,还是让她在这听听吧。”

聂无忧一阵感动,道了句谢谢。

江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得先去屠宰场把人救回来,至于来的幻师没有出现,可见是出了什么变故,说不定也是着了道。席玉,你们都是一样的出生,应该有自己联络的方式吧?”

席玉道:“确实有,屠宰场和寻找幻师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江宁道:“那我和红鬼上山,擒贼先擒王,说什么都没用,只要抓到包不住和南宫摩泽就行。”

说不定还能趁机把莲花教那些恶徒一锅端。

席玉起身理了理衣袍,道:“务必小心。”

江宁道:“你也是。”

楚承业举手道:“我,我我也要去。”

“你就别去...”江宁生生把添乱二字憋回去,道:“你知道莲花教的人最喜欢做什么吗,忘了上回月见的事了么?”

“月见什么事?”

没等楚承业反应过来,江宁朝红鬼低声唤了句,二人匆匆离开了。等他回过神来,别说江宁了,席玉都不见了。

王守财捧着一些吃的进来,一看屋里人没了,道:“这怎么回事,江门主和席大人呢?”

楚承业蔫蔫的,“走了,嫌我碍事呗。”

第一百四十六章:夜蝠 姚瑶倒怡然自得,拿起一个红薯吃起来,滚烫滚烫的,手指被灰染的漆黑,她吹了吹,放在桌上剥皮,道:“没本事就不要去添乱,这可是大事,你看看,连红鬼这样的人都能中招,何况你我呢?”

楚承业道:“我和你才不一样,留在这是因为我是王牌,看着吧,不带我去,他们一定后悔。”

姚瑶嗤之以鼻,转头看向聂无忧,她此刻正一脸忧郁的站在门口处,傻傻望着外面。她起身拿了个红薯过去,道:“又香又甜,你吃一个吧,估计好些天没吃了吧。”

聂无忧道:“父亲他们离开三日了,我担心...我担心他们...”

姚瑶道:“不用担心,镇妖司司长一出马,什么事解决不了,你现在担心也没用,我们还得打起精神呢。”

楚承业道:“什么镇妖司司长,戮仙门门主也不差的好不好,你知道江宁是谁吗,你知道戮仙门是什么吗,我跟你说老厉害了。”

俩人吵的厉害,屋子里很快热闹起来。

王守财道:“我说你们怎么像小孩一样,这有什么好比的,要我说江门主果断大气,席大人自律细腻,二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吵累了,姚瑶拉着聂无忧坐下,看着桌上的几道菜,不得不夸赞一下王守财,这卖相差了些,可吃到嘴里还是不错的。

楚承业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啊?”

姚瑶托着下巴,道:“我哪知道,对了,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聂无忧点头道:“其实从厨房过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但并未看到哪里有血迹,我还以为是闻错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裳,以为是自己身上散发的。

姚瑶心生疑惑,起身四处查探一番,走到院子里时,便听到振翅扑闪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只见几十米之外一个黑点正朝着殿内袭来。

那是一只黑色的鸟儿,浑身长满羽毛,眼睛像是红宝石般漂亮,可是嘴尖无比,拥有一双利爪。

姚瑶认识它,那是夜蝠,吸血为生,血腥气和妖气扑面而来,她脸色瞬间唰白,连忙退回屋子里,慌慌张张关好门窗。

“怎么了?”屋里几人齐齐看过来,楚承业道:“青天白日的,关门干嘛啊,外面怎么了?”

姚瑶脸色苍白,道:“是夜蝠,外面很多这样的蝙蝠,它们吸血为生,是上古时期遗落的妖蝠。”

聂无忧惊道:“怎么可能,此地常年风调雨顺,从未有妖物出现,莫非....”

姚瑶道:“管不得这么多了,要是它们闯进来我们都活不了,快,把那边窗户也关上。”

“行,别着急别慌,我去关。”楚承业难得的镇定,这里江宁和席玉都不在,他作为男人自然要保护这群弱小,心中全无怕意。

关上门窗后,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几双眼睛在黑暗里扫来扫去,安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就这么过了片刻,外面也没了声音。

王守财哆哆嗦嗦道:“是...是不是那些妖物已经走了啊?”

姚瑶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出去看看?”

楚承业深吸了口气,猫着身子踱步到门口,打开一条缝隙,刚好对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那双眼眨了眨,吓得他倒退好几步,指着门口,半天说不出话。

众人纷纷起身上前,却见大门被一道黑影撞破,无数只黑影鱼贯而入,扑着朝众人袭来。

楚承业随手抄起一个板凳砸了过去,“公主,有没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聂无忧也拿着板凳挥舞起来,不让这些夜蝠靠近,道:“有是有,不过距离此地还有些距离,我们现在赶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啊,小心啊姚师妹!”楚承业飞身一转,抓起一个茶壶朝她那边砸了过去,姚瑶一低头,茶壶从脑袋上方掠过,同时砸中了袭来的夜蝠。

姚瑶起身道:“你差点砸到我你知不知道。”

楚承业道:“那你是想被我砸到呢,还是被吸一口血呢?”

姚瑶闭口不言,她当然不想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吸血,碰都不要碰最好。

她有法术傍身,倒也能应付自如,左右看了眼才发现只有三人,少了一个人。

王守财不见了。

楚承业道:“不见就不见吧,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越来越多了,怎么办啊。”

姚瑶轻咬下唇,看着无数蜂拥的夜蝠,就算一刀一个也得力竭。她看向手里的银宵伞,忽然抛向天空,手中银茫大作,迅速结印。

“银宵万里,剑芒如虹,破!”

伞面飞速旋转,周围飞来的夜蝠瞬间被射的粉碎,紧接着她又打开伞的另一头按钮,伞面迅速化作蓝色,笼在了三人头顶。

聂无忧暗松了口气,她只是个普通人,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现在想想也是后怕的很。

楚承业道:“你这宝贝还可以啊。”

姚瑶道:“废话,不然你以为那些天不见我,当真是在玩乐吗,你以为和你一样,不务正业。”

“我不务正业,我怎么就不务正业了?”

聂无忧无奈道:“你们别吵了,休息会吧,我瞧着这些蝙蝠撞不进来,莫非是因为这件法宝的缘故吗?”

姚瑶道:“加固了的法宝,既能当武器也能当法宝,无坚不摧,防御效果极好,这些个蝙蝠不再话下,再来一百只也不怕。”

“呸呸呸,乌鸦嘴,万一真....”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远处又是一窝蜂的蝙蝠飞来此地,楚承业惊掉了下巴,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不只是是一百只吧。

姚瑶紧皱着眉头,要是这么个撞法可不行啊,最多就撑四个时辰,那四个时辰之后呢?

她深吸了口气,尽量稳住道心,维持着法宝的能量。

飞进来的夜蝠朝桌底下袭去,楚承业这才看清,那露出来的脚不正是王守财吗。

他现在昏死过去了,岂不是任人鱼肉?

眼见蝙蝠越来越近,楚承业内心也越发挣扎,在身上摸索一番,找到几张黄符,还是之前进宫的时候央着正阳给的,也不管有没有用,念了道口诀,就将黄符打了出去。

黄符丢出,瞬间炸开一个漩涡,蝙蝠血肉模糊,四肢飞溅。

他眼见有用,立马跑出银宵伞外,拖着王守财就往伞内走,又有蝙蝠趁机追来,他又掏出一道黄符打了出去,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伞内。

聂无忧一脸崇敬的看着他,道:“你真勇敢,若是刚才那夜蝠咬到你可如何是好?”

楚承业第一次被姑娘这么夸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也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一起来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吧。”

姚瑶道:“不就是当了次英雄吗,这算什么,赶紧想办法,我可撑不了多久的。”

这些夜蝠越聚越多,不知疲倦的朝银宵这边撞过来,以她目前的修为确实撑不了多久。

楚承业皱着眉,道:“这会不会太巧合了,席玉和江宁一走,这些鬼东西就出现了,真的只是偶然出现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鬼路 幽云山上乌云蔽日,阳光完全投不进来,脚下是半尺深的积雪,红鬼和江宁凭着大部队的踪迹一路尾随而至。

山中寂静,连一丝活气都没有,唯余下偶然可见的一些血迹昭示着这群人在山上做了什么。

红鬼沉默着跟在小黑身后。

这小家伙摇曳着尾巴,慢悠悠的往前走,跟散步似的,一点都不着急,江宁也没急,一边走,一边记路,顺便看看这座山的风水。

红鬼道:“我记得前任门主在阴阳风水秘术上很有造诣,如今看来门主你也不差。”

江宁道:“她是我师父,自然是倾囊相授,不过我学的自然比她略逊一筹。”

红鬼沉默下来不再言语,心里却好奇这二人是如何认识的,为何从来没有听以前的门主提起过还有这样一位徒弟的事。

积雪压着树叶,风吹过的时候,带来一阵歌声,低低絮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又似嘤嘤啜泣,混合风声和积雪落地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原本平静的幽云山忽然就活络了过来。

“别跑,站住!”

“把风筝还给我,这是我的风筝!”

声音虚渺空荡,不似人能发出的声音。

红鬼警惕道:“有小鬼拦路。”

江宁道:“几只小鬼而已,赶走便是了。”

话虽如此,可这些孩童稚嫩又空荡的声音听进耳朵里,带有蛊惑性,不自觉的就要停下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风筝,我的风筝!”

一只老鹰风筝落到红鬼脚下,他看了一眼,这风筝上面缠绕着死气,寻常人要是捡这么个物件,轻则重病,重则身亡。

“哥哥,你陪我们放风筝好不好呀...”

“哥哥姐姐,我们一起玩。”

孩童们的声音在周围响起,阴冷空洞,每蹦出一个字都带着死气,仿佛要将人缠着不肯脱身,听得人毛骨悚然。

红鬼道:“不要拦我们的路,否则打的你魂飞魄散。”

江宁道:“一帮孩子罢了,倒也不用计较。”

这帮鬼童子也是被人操控的罢了,不过这手笔不像是无崖子,应该另有其人。

二人没理会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继续跟着小黑往前走,然而周围升起一层浓雾,凭空出现好几条路,连小黑都有一瞬迟疑,仔细分辨后才确认了一条,回头冲江宁喵呜一声,歪了歪头,示意她跟上去。

红鬼从腰间取出两枚丹药,分发给江宁一颗,道:“这雾有问题,门主先服下。”

江宁仰头吃下,道:“说起来那位无忧公主倒是很担心你。”

红鬼道:“正常的,她觉得是我救了她。”

江宁道:“哎,你说说你,好端端的炼丹制药,把自己试出毛病了吧,现在只会保持一个面部表情,你说正阳能不能把你治好?”

红鬼道:“属下觉得他应该不能,门主,我好像感受到包不住身上的力量了,就是往这条路,小黑果然找对了。”

江宁淡扫一眼,道:“路是对了,可是鬼童没有解决就永远没有真正的路,不信你看看。”

她袖袍翻飞,指尖风起,点在了红鬼眉心,他立马变得清明,能看见平时不可见之物,包括浓雾背后的悬崖。

刚才就在这个位置,差一点就要踏入悬崖。

红鬼心惊,但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麻木的后退几步,“是有人故意困住我们?”

江宁道:“利用鬼童子的怨气来制造的幻境,比普通阵法要高级些,跟我走。”

红鬼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每走一步,便见脚下紫黑气息蔓延,像是无数条藤蔓朝四面八方延伸展开,浓雾随之转淡,方才本来没有路的悬崖上也多出一条小径。

直到尽头,便看见了几个穿着红衣的孩童站在那,每个人都朝她们看了过来,脸上早已褪去天真,双目很沉沉的,满眼的黑,半点眼白都没有,黑的似乎要滴出墨汁来。

红鬼觉得自己丑陋,向来来去如风,就是不想别人盯着自己看,就是因为皮肤颜色,自小也被人当做怪胎,如今与这些小孩相比,他竟生出几分自信来。

“哥哥姐姐好厉害,那和我一起放风筝吧。”

其中一个鬼童子开了口,递过来的风筝上满是蛆虫,红鬼一阵发麻,但这种事总不好让门主去做,他身先士卒,说不定门主还会觉得自己护主,从而对自己另眼相看,那以后护法这个位子还是稳当的。

如是想着,他毅然决然挡在了江宁跟前。

鬼童子紧盯着他,“哥哥,和我玩。”

他话像有魔力,让人忍不住接过风筝端详片刻,上面蠕动着蛆虫,密密麻麻,还有很多蛆虫的卵,如芝麻一样遍布全身,他止不住呕吐起来,抄起风筝揉成一团,踢得远远地。

“我的风筝...”

“你把我风筝扔了,你是坏人!”

红鬼道:“你才是坏人,在这里拦路,耽误我们除恶,你们才是不折不扣的坏人。”

“呜哇~”

一群鬼童子大哭起来,哭声此起彼伏,一边哭,他们脸上还流出了鲜血,从眼睛、鼻子、耳朵往外喷涌。

江宁怒道:“够了,别吵了,哭的难听死了,哪有小孩子这么爱哭的。放风筝,喜欢放风筝是吗?行,我满足你们。”

话音一落,她迅速伸出手,速度之快,还来不及看清什么,七八个鬼童子被串成一串,揉作一团,盘在了一起。

衣服里只有骨架,上面还画上了符咒,符咒上面扎着芒针,针身细长,形如麦芒。

小孩同手同脚的,脑袋挨挨挤挤,似乎是知道碰到硬茬了,连忙哭着喊着求饶。

江宁把团成球的人架子风筝放在地上,道:“你们要是再这么哭哭啼啼,我可就真的放飞了。”

众鬼立马闭嘴不言,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豆大的眼泪从没有眼白的眼睛里流出来。

红鬼道:“这符咒和芒针都是用来控制他们的?”

江宁道:“小孩子一朝一改,心性不定,最难掌控,所以如果有符咒作引,芒针镇压,便能让他们生不能死不能,天天活受罪。”

红鬼道:“这也太惨了,就算是炼鬼也没这么残忍,背后到底是谁?”

这些小鬼已经化为了怨鬼,只有死,只有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都不能。

“不错,果然是小瞧了你。”

女声从远处传来,鬼童子们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即大喊姐姐救命。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看上去十足神秘。

她手里提着一把弓,整个弓箭上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就仿佛夜空之中的星辰。

江宁道:“好久不见,看来你投靠莲花教之后也没什么长进,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归顺我戮仙门呢?”

月见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冷笑道:“当年若非戮仙门袖手旁观,我玄阴教不见得会满门覆灭,今日你要想上这座山,过了鬼童子这关还不算,得问问我手里的紫流莹。”

江宁道:“包不住也是舍得,这么好个东西也送给你,他这次当真是下定了决心啊。”

月见已跨出一步,扬起了手里的弓箭,红鬼也跨出一步,冷冷盯着对方手里的动作。

江宁淡然而立,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道:“城主府的精兵被带上山来,他们在寻找云中城是幌子,想要吸收整座山的灵气作为活气所用,那才是真的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鬼路(2) 月见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江宁道:“那你可知城主府那些下人都去哪了?你当然不知道,这些天你一直躲在这山上修炼驱鬼童子术,躲躲藏藏的生活,跟在泥地的臭虫有什么区别?”

月见怒道:“你若是要羞辱我,不必如此拐弯抹角,我是臭虫,那就让你看看,臭虫的本事!”

她一箭射出,红鬼双拳祭起,周身散着一道红色的罡气,箭矢直直穿过罡气罩,凌厉朝红鬼扎入,力道之强大。

红鬼冷汗淋漓,再一运气,折断了箭矢。

月见惯性的后退几步,目光阴森森的看着众人,“击败我又如何,你们就算上了山又如何,包坛主这回势在必得。”

江宁道:“他把城主府的人变作牲畜,悉数送到屠宰场,合和镇那些被抓起来的百姓也无一幸免,可偏偏有人相信他那些拙劣的借口。月见,你心思不坏,何苦走到这一步。”

月见咬牙切齿道:“我只要报仇,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何干?我技不如人,要嘛杀了我,要嘛放我走。”

红鬼道:“那就杀了你,省的出来祸害人。”

他拳头发红,似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

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山顶,示意继续往上走。

红鬼收了势,没为难月见,放她走了。

这一路没人说话,红鬼没什么反应,只是心里已经翻涌起来,觉得门主这么做是放虎归山,觉得门主简直是佛母圣心。不过他不敢说。

他这点心思江宁也能猜到一二,她确实还想再给月见一个机会,不为别的,就只为月见心中有爱,心中有爱的人注定做不了坏人的。

二人脚程都很快,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来到了山顶处,便见一座山洞敞开,外观金玉装点,门口有个法阵,里面传来念咒的声音。

红鬼道:“看来包不住就在里头。”

江宁只说了两个字,活捉。

她把带来的人骨风筝丢到地上,借他们的气息掩盖自身气息,法阵的危险对她无用,轻轻松松就来到洞内。

山洞内有好几个很大的溶洞,而包不住此刻正盘腿坐在一方石块上,周围全是堆积如山的尸骨,她从腰间摸出旋光尺,手中挥过,一道紫气打了进去,瞬时炸开一朵绚烂。

“哪个王八蛋!”

“你爷爷我。”江宁上前一步,拦在了包不住跟前,“臭虫果然适合在这种阴暗的地方生存。”

包不住又惊又恐,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不过惊讶的又是她如何进来的,法阵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宁把人骨架子丢到他跟前,“你不是佛道双修吗,来,给它们念经超度一下。”

包不住白她一眼:“你在想什么东西,我怎么会为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超度?”

江宁疑惑:“是吗?那不是你造成的么?”

包不住阴恻恻的笑了笑,道:“好了,我不想和你废话,你找到我又如何,阵法已经启动,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云中城的大门已经打开,一切都来不及了。”

江宁疑惑:“云中城大门打开会如何?”

包不住道:“如果不能封锁,明日这座山乃至这座城都会成为陪葬品。”

红鬼道:“所以你们真的是为了收敛活气?”

包不住笑了笑,“是不是和你们都没关系,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这些百姓和牲畜有什么区别?只要大事得逞,我们莲花教也可以与你们结盟啊,大家共享利益不好吗?”

他暗自退到岩壁下,又道:“你们可要知道,云中城内有上古秘宝秦皇玉树,树中藏有无字天书,乃是无上秘法,习之成神,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心动?”

看来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真的,这帮人果真是为了无字天书而去。

江宁算是明白了,收纳活气是莲花教教主的意思,去云中城则是包不住自己的想法,野心倒是不小,竟想一步成神。

就在她晃神这会,包不住已经退到岩壁处,踹起脚下的罐子朝江宁踢飞过去,他则趁机扭动开关,进了另一个隔间。

红鬼道:“卑鄙!”

他语气带着怒意,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江宁不以为然,道:“他既喜欢在里面待着那就待着好了,小黑,把你朋友们都请来陪他。”

她从腰间取出旋光尺,沉下气息,所有紫气自脚底下蔓延开来,张牙舞爪,形如鬼魅,以小黑为首,无数张脸从地底下侵入,化作一团轻烟钻进了石门内。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声声呐喊和打斗声,不过片刻光景,石门松动,包不住逃也似的冲了出来,可身后跟着一帮乌泱泱的怨鬼。

小黑狠狠扑到他的脸上,一道道抓痕在脸上留下印记,其余怨鬼则拖着他的四肢疯狂啃食。

江宁坐在石凳上看热闹,等鬼童子和小黑他们玩的差不多,才甩起一个坛子,迅速画上符咒,将包不住收了进去,紧接着又用一团黄符封住。

红鬼道:“这种恶人真应该剁成肉酱。”

江宁道:“剁成肉酱得等等,留着他还有用,还牵扯到朝廷,怎么也得先和席玉他们说一声。”

红鬼道:“那我们现在下山吗?”

江宁摇摇头:“现在下山恐怕不能,你没听这狗贼说吗,云中城已经打开,明日整个城和山上的活气都会被吸食光。”

红鬼反应过来,道:“那南宫摩泽不在,莫非是已经进云中城去了?”

坛子猛地晃动了一阵,里面传出飘渺的声音,“只要你们别杀我,我...我就告诉你云中城的大门怎么去。”

江宁白他一眼:“杀你是迟早的事,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的。不过我向来心地善良,只要你念咒超度这些鬼童子,说不定我就给你个痛快,你觉得如何?”

“......”

里面传来良久的沉默。

江宁道:“小黑,麻烦再请你那些朋友...”

“别,别这么性急嘛,我念就是了,念就是了....”

被封在坛子里的包不住开始打坐念经,坛子外散发着一阵淡淡的金色光圈,佛经成字,怨鬼身上的黑气逐渐散去。

江宁看着飘散的这些鬼童子,道:“你们没有杀过人,还能去投胎,安安心心去投个好人家吧。”

褪去黑气的一帮小孩恢复原来模样,长得都十分讨喜,朝江宁和红鬼鞠了一躬,手拉着手消散在云雾中。

此间事了,包不住也松了口气,道:“现在也超度了,总该放了我吧?”

江宁道:“我只说给你一个痛快,没说要放了你,除非你告诉我云中城的大门在何处,我可以考虑考虑留你一条命。”

她必须要在明日之前关上大门,否则真要以此城为阵眼,活气一旦消失殆尽,死去的便是成千上万的生灵,不单单只是人类。

包不住迟疑片刻,他向来是个很看得清的人,知悉此间没有给自己考虑的余地,如果不说的话,按照这丫头摸不准的性子,不知道怎么死。

可是说了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他思索再三,咬牙道:“在幽潭底下。”

潭水很深,树叶在里头摇摇摆摆,枝细如柳丝,远远看着像是一缕缕缠绕堆积的头发。红棍蹲下身子,试了试水温,凉的刺骨作痛。

而且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更察觉不到法阵的存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包不住是在胡说八道。

江宁也走到潭水边,潭底呈现莹莹绿色。

她轻笑出声,道:“包不住,你当真觉得我是黄毛丫头好糊弄吗?”

坛子里边传来动静,“江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指路,怎么就成了糊弄你呢?”

江宁哦了一声,面色平平,从红鬼手边接过坛子,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下去探探底吧。”

“什..什么...等等,我...别啊!”

‘扑通’一声,坛子落了下去,很快没入潭底,而水面上也浮现出一圈白烟,越聚越多,越来越浓,似乎要将整个潭面都盖住。

红鬼诧异:“这是什么?”

江宁摇头:“我也不清楚,没见过这种情况。”

红鬼道:“那为何你刚才要把包不住扔下去,属下还以为门主早就知道其中有鬼。”

江宁风轻云淡,道:“他不可信罢了,没想到还真的有猫腻,不过他既然把我们带到这里,说话必然是半真半假,所以云中城的入口肯定也在附近,找找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云中城(1) 传说中云中城是一座建在九重天外的城。

不属于三界五行内,里面的人生来就会驭水,每个人都会驭水术,掌管着凡界的生命之河,民生的用水。

包括幽云山上的这个水龙潭,更是饮水资源里的霸主,却不知何故,竟变成了养尸河。

江宁离开了潭边,偶尔能听到潭底传来的求救声。

她施了个法术将声音隐住,免得被人发现。

此次要去云中城,带着这个包不住只会是累赘,搞不好暗中又要作妖,还得提防,那才是心累。

红鬼道:“可是既然这里不是大门,那云中城的入口到底在何处?我们又该如何关上?”

江宁道:“既然是在天上,那就看看天。”

红鬼抬眼看天,随着潭面的白雾升起,天上确实起了不少变化,微风吹的浮云聚在一起,黑沉沉的,慢慢旋转成了一团气流。

“这是什么?”

江宁道:“包不住果然没有骗我们,这确实是云中城的入口,至于这团云雾...”

她踮脚而起,起身的瞬间握住了万古,朝云雾一刀劈斩了过去,瞬时整个天际澄明,华光乍现,一时间,白昼颠倒,月华大盛,光晕之中慢慢现出一个大门来。

而门的另一端,却是漆黑无比,像是被吞噬掉的星空一样。

红鬼也不敢怠慢,立即紧跟上前。

小黑趴在他肩上,埋着头,唯恐罡风猛烈,吹皱了自己的小脸蛋。

红鬼也不排斥它,更何况这是门主的宝贝,他在飞行途中只好将小黑揣进怀里。

“这就是云中城吗?不是说是座很大的城,可为何眼下只有一座宫殿啊。”

小黑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四周嗅了嗅,没走多远,便浑身炸毛,好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拼命朝江宁扑了过来。

无奈,她只好双手搂住这只猫,不悦道:“你都吃些什么,怎么这么胖。”

“喵呜喵呜...”小黑骂骂咧咧的反驳。

江宁道:“再叫把你炖了。”

小黑缩了缩脖子,埋在她的脖颈间,大冬天的盘着,多了条免费围脖。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无比幽怨的歌声在四周飘飘荡荡的回响。

二人互视了一眼,循着歌声找了过去,声音是从宫殿内传出来的,外面院子有棵很大的玉桂树,紫花飘落,地面铺就一片花瓣。

宫殿是由白玉砌成的,用料上乘精美,映着这歌声却又像森罗鬼殿。

江宁道:“进去看看。”

二人前后上台阶,大门无人自开,院内依旧有很多树,花瓣落了一院子。

红鬼道:“这地方真是诡异。”

他抬头看一眼周围,无风无月,无星无光。

江宁左右看了眼,道:“诡异倒不觉得,可怜才是真的,要是让我住在这种地方,再好我都不要,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红鬼道:“门主也向往凡间日子吗?”

江宁道:“只有在烟火气中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我跟你说,要不是因为那歌声,突然来到这么个地方,我一定会觉得这不是云中城,而是十八层地狱。”

“姑娘说话倒是有趣,既然来了何不进来歇歇脚?”

声音是从殿内传来的,和刚才唱歌的女子声音相似,可见是同一个人。

红鬼还有所犹疑,江宁便已然抬脚走了进去。

女子立在了窗台前,外面同样也是黑漆漆的,不过这种黑并非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你能清楚看到周围一切,唯独看不见天空变白。

无尽虚空。

江宁道:“姑娘长得这般天姿,可为何所唱歌谣如此悲戚,莫非是曾被负心人抛弃?”

女子瞥她一眼,笑道:“你不怕我?”

江宁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怕你?”

“既然如此,那便请坐,顺便与我说说人间的事,说的好,我可以让你们安然无恙的离去,说的不好,那就留下来陪我。”

她笑颜如花,葡萄般晶莹的眼睛落到了外面的的树上。

树上飘飘荡荡晃着的不是柳条也不是树叶,而是风干了的尸骨,全部用铁钩倒挂着,被挂的高低起伏。

江宁道:“很多事情说是说不明白的,不过你要是喜欢,为何不出去亲眼看看?我猜你一定是犯了某种错误,所以才被囚禁于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一定不是云中城。”

“这是云中城,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女子抚摸着怀中的玉白狐狸,小狐狸乖巧的蜷缩起身体伏在她的怀里。

江宁道:“姑娘,我不管你是谁,但请你相信,我此次来绝不是为了秦皇玉树,而是希望你能关掉入口,若是等到明日,下边的阵法会汲取此地的力量形成一个轮盘,到那时整个幽云城和幽云山会万物枯竭。”

女子挑眼看她,这话说的倒是恳切,不过她向来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原来你们是宗门之人,难怪如此侠义,不过我并不是你们那的人,所以天下的生死与我何干呢?”

江宁道:“此地没有封印之术,也察觉不到别的气息,可姑娘却不能自由来去,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江宁笑道:“杀孽造多了,是这里的怨鬼不放你离去,而我恰好会些法术,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女子拂袖而立,面容冷酷,“一派胡言,我根本不是因此而困住,而是....”她深吸了口气,又笑了笑,“有意思,又有客人来了,小白,去开门吧。”

小白狐狸从她怀里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皮毛,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小黑看的目瞪口呆,见无人注意自己,也猫猫祟祟的跟了出去。

女子准备好了茶水,道:“我们来打个赌,你们猜猜这进来的人会是你们认识的么?”

江宁道:“时间不多了,姑娘,哦不,前辈姑娘,只要关上云中城的入口,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女子笑盈盈道:“急什么,不急,难得今日热闹,我可不想就这么放你们走。你们啊,和那些蠢货不一样,我已经几百年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尤其是你啊小丫头,心怀正物却身在邪道,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江宁心中咯噔一声,这女人居然如此本领,能够看出她体内蕴藏的青灯。

很快客人被请了进来,小白乖巧的跳到了女子怀里,小黑嗤之以鼻,也跳到了江宁怀里,使劲蹭了蹭,又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小白。

从它怨念的目光里仿佛能读懂它心里的话。

好像在说你看人家的主人那么温柔,怎么你顺毛的时候,手掌就跟那仙人掌似的呢?

江宁嗤之以屁,无视它带着怨念的眼神。

漫不经心转头看向门口走来的人。

一身白衣白袍,腰间挂了个紫色荷包,身形修长,脸上带着几分冷漠。

席玉?

她迅速回过头来,脸上无风无波,并不想让眼前女子看出他们相识。

女子虽低着头,可从容的气度,就好像什么都瞒不过她。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准备给三人沏茶,不过茶罐里已经空了,于是起身道:“三位先坐会,好不容易有客人来,当然不能怠慢,容我出去取些茶叶来。”

她一离开大殿,席玉便坐到了江宁身边,神情肃然道:“月见说你们已经进城,趁她现在不在,我们得立即离开。”

第一百五十章:云中城(2) 江宁道:“可是云中城的大门还没关闭,包不住说了,明日阵法一旦形成...就麻烦了。”

席玉皱眉,这件事他也无奈,可怎么也得先离开此地再说,他理了理思绪,平静道:“可眼下更麻烦的是这个女人,想必你还不知道她的身世。”

红鬼看他一眼,也凑了过来,道:“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席玉点头,继续说:“她应该就是碧水元君的九个徒弟中的其中一个,掌管人间丝线、纺织、织绣补云的丝挽仙子,当年因犯错而被关押至此,此后变得阴狠毒辣。”

从院子里那些挂着的尸骨就知道,这女子性情可好不到哪里去,剥皮抽筋,那叫一个熟练。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心理干的出来的事。

江宁很快想清利弊,也没多问,准备先离开此地,可三人刚走到门口便被一道罡气所阻,大门就在眼前,却无法触碰,无形中有道墙壁阻隔。

“这就要走吗,好不容易来了客人,为何不能留下多住几日呢?母亲说过,做人要有待客之道,你们的茶还没喝呢,急什么,再坐会。”

丝挽推门而入,手里捧着茶叶罐,嘴角带着笑意,脸已经一半都脱落了下来,一半还在脸上,脱落的那一半空荡荡的,像是透明的虚空。

这哪是仙女,这简直是女鬼!

红鬼瞪大了眼睛,瞪眼睛对他而言已经是面部表情的极限。

江宁挡在前面,手里已祭出万古,可这才发现自己在这里的法术居然全部失灵,连刀也不听自己控制和使唤。

“怎么,使不出法术了?”

江宁默默收回了刀,淡淡道:“其实你也不必装无辜,犯错就要受罚,在话本里面碧水元君是个秉公执法的人,能给你这么重的处罚,必然是你做了不可逆的事,又何必在这里怨念横生呢?”

“怨念横生....秉公执法....哈哈,好听,你们民间就是这么说的么?那对我的记载又是怎么说的?”

江宁道:“没有对你的记载,我听过织女、雪女,唯独没有听过你这号仙子,连话本都不记载你的生平,可见你到底错的多离谱。”

丝挽冷笑一声,也没生气,因为一个惩罚,她在这里被困了成千上百年,寂寞和空虚已经掏空了她的身心,所以每一个擅闯此地的人,她都要让他们尝试被折磨被掏空的滋味。

而眼下这三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倒是欣赏这份勇气。

自然不能直接杀了给个痛快。

她要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被人背叛、抛弃、囚禁的滋味。

丝挽念头及此,伸出手指,移步换影,在三人眉间点了一点。

三人顿感一阵清风扑来,想要躲避时,脚下不听使唤,身子动弹不得。

江宁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上是有伤的,肩膀手臂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已经被人仔细包扎过,就是起身的时候牵扯的有点痛。

刚才还在云中城,怎么一下子就换了地方?

江宁环顾四周,这屋子陈设陌生的很,她绝对没有来过,那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红鬼和席玉又去哪了?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经过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着一张丝挽仙子的脸。

“......”江宁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幻境,刚才丝挽在他们眉间一点,所以现在能知道丝挽的过往。

“丝挽姐姐,你起来了吗?”有人敲门,江宁还没吭声,门就被推开了。

少女古铜色的皮肤,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身彩衣,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她熟练的把碗筷饭菜摆放整齐,这才上前检查江宁的伤势,道:“还好门主无事,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江宁看着眼前这位浓眉黑眼的高个子姑娘,迟疑道:“你是红鬼?”

红鬼点了点头:“我是,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给我穿成这个样子,简直恶心。”

江宁噗嗤一声笑出声,围着眼前这高大的少女转了一圈,“我不觉得,挺好看的。”

红鬼憋得脸红,道:“门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转眼就在这里了?”

江宁正要解释,却见红鬼忽然噎住话头,身上的肤色也在变化,似有另一个灵魂在与他争抢身体控制权。

好一会儿,眼前的红鬼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女子,少女茫然的看着桌面,又看看江宁,许久才道了一句:“姐姐,我刚才怎么了?”

江宁摇头:“没什么。”

少女哦了一声,道:“等你吃完饭,有件事我要与你说。”

确实是有点饿了,既然眼前人不是红鬼,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就着白米饭把三个菜都吃光了,最后不够,连汤汁也没放过。

要说这红烧狮子头好吃是好吃,就是冷冰冰的,难道仙人都喜欢吃冷食?

江宁擦了擦嘴,抬眼看看眼前人,确认眼神后,发现仍不是红鬼,便也无所顾及,只想快点走完剧情,道:“妹妹,我吃饱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少女有些诧异,似乎不习惯于妹妹这个称呼,她垂下了头,道:“钩蛇祸乱,可此事是师父造成的,害的钩蛇从无字天书中逃脱,现时已落入云中城,搅的天翻地覆,所以....”

“所以师父推算出来,用一人之血,可铸箭射杀,不过需要寻找,而这个下界寻找的人就要从我们九个中选出一人。”

听这话的意思,这位妹妹是不想去的,她这么说无非就是希望丝挽去。

江宁道:“选出一个人下凡并不是难事,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少女道:“姐姐果真冰雪聪明,师父说....师父说...”

“还是让我来说吧。”

江宁循声看去,进来的是个穿着金黄色锦衣的妇人,长得端庄明艳,身后还跟着一群姑娘,少女立马弯了弯腰,道了声师父。

原来这位就是碧水元君。

江宁也弯腰作揖,不想和废话,开门见山道:“师父是想我去找这个人?”

碧水元君和蔼一笑,道:“作为神仙,自是有责任消灭祸患。而且此事是由为师引起,若是让九重天上的天帝知晓,恐怕我们整个昆仑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为了天下苍生,所以为师只能让你去寻找这个人。”

江宁好奇道:“那为何一定是我呢?”

碧水元君道:“你二人有宿世姻缘,用他的血铸箭,用你的丝作弦,必然能相得益彰,无往不利,很快就能消灭钩蛇,到那时便能还天下一个清净。”

连宿世姻缘这一套都搞来了。

江宁只想快点结束这个幻境,一口应了。

众人有些愕然,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居然如此爽快。

碧水元君叹了口气,道:“你也别答应的太快,还有一件事为师有必要与你说清楚,听完之后你再做抉择。”

江宁没吭声,微一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碧水元君道:“钩蛇是从无字天书中逃脱的,换句话说是因为为师运送天书的途中出的意外,所以此事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此番你一旦下界,不管成功失败,都不得对外说是我徒弟。”

言下之意是要她隐瞒身份,必要时还得舍弃仙籍。

现在明白了,难怪后世没有对这个丝挽仙子的记载,原来是因为不得对外公布身份。

面对这样的要求,丝挽当时的处境应该没有办法拒绝,如果拒绝,星君这里不好交差,也会受到排挤,因为此间不是商议,而是通知。

江宁点点头,应了下来,顺便慷慨陈词一番,惹得星君泪眼连连,一路送她离开前往云中城处理钩蛇的事。

在前往寻找有缘人的途中,看到好些地方被洪水淹没,村庄尽毁,百姓们流离失所,日子过的全无盼头。

所有人都憎恨钩蛇,恨不能把它生吞活剥,可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普通人怎是它的对手,皇帝为此也忧心不已。

张贴皇榜广邀天下名士前来除蛇,只要能收服此物,就赏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甚至可以入朝为官。

因此惹来不少方士自告奋勇,但大多都葬身蛇腹了。

江宁站在洛河前,河水上弥漫着一道道黑气,那钩蛇吃饱了人,现在正在河底睡觉,三五几日肯定不会再上岸的。

有一瞬间,她心中生出怜悯的慈悲水心,大概是由于当时的丝挽是这样的心境,从而影响了自己。

“姑娘,天都快黑了,一个人在这多危险呐。”

“是啊姑娘,瞧你风尘仆仆的,是赶路进京的吗?”

迎面来了两个面善的妇人,江宁默默看了眼腰间的镜子,有些微弱的光,那就说明那个有缘人就在附近。

她抬起头来,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是来寻亲的,可是没想到....村子都毁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云中城(3) “啊,是巫家村吧,倒是可怜啊,一夜之间全没了。”

江宁神色黯然,点点头,作出一副悲戚状。

那妇人看了可怜,道:“事已至此你也只有节哀顺变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江宁道:“我本是名绣娘,织布为生,爹娘也去世的早,现在四处动荡,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那就去我们村子好了呀。”

“是啊,就是吃的简单些住的简单些,但是总比你一个人在外面好呀。”

江宁也没口气,眼波盈盈的,道:“多谢二位大姐。”

就这样她跟着进了村,两个大姐很热情的招呼着,村子里的村民也表示乱世当头,姑娘家一个人在外危险,于是安排她在朱家大姐那住下。

朱大姐做好了晚饭,端着两碗鸡蛋面进来,“吃的简朴,你可别嫌弃。”

江宁赶紧起身接过碗筷,道:“当然不会嫌弃,还得多谢你肯收留我呢。”

朱大姐笑笑道:“好了,这些客气话就别说了,看你满脸憔悴,想必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吧,现在呢你就放心住下,我们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弟弟。”

江宁点点头,怀中的镜子又闪了一下,朱大姐也瞧见了这镜子特殊,江宁也不藏私,大大方方拿出来给她看,道:“这是家中祖传,唯一的念想了。”

朱大姐闻言,脸色大变,连忙还给她,“那这可得收好啊,要是丢了掉了,可就不得了了,收好收好。”

江宁摇头:“无妨,朱大姐喜欢可以多把玩一会。”

朱大姐脸上笑意不减,低头看着这小镜子,做工精细的很,再看这姑娘温温柔柔,大大方方的,气度不凡,一看便是个富裕人家出来了。她心里忽然升起一个主意,道:“对了姑娘,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江宁道:“我叫丝挽。”

“真好听,这名字真好听....”朱大姐连连点头,又指了指面条,“还合胃口吗?要不是这钩蛇作乱,现时也该拿些肉食招待的,可惜了...”

“姐,我回来了,今儿吃肉!”

来人身上裹着黑熊皮,脸上是些血污,散乱的头发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不过也依然掩不住他身上那份从容不迫,带着几分傲气的气质。

他看到江宁时,眼神也是一亮,嘴角噙着笑意,并不因自身落拓而觉自卑,落落大方的看她一眼,笑着把提着的兔子放到桌上。

朱大姐立马上前接过兔子,道:“我这就去处理一下。”

“不用了,你歇着,这种粗活还是我去做。”

“也行,那我陪陪丝挽姑娘,哦对了还没和你介绍,这位姑娘她....”朱大姐一时哽住,叹了口气,“与你姐夫他们一样,遭难了,暂时在我们家住着,君川,我打算把你房间让出来,你看怎么样?”

男人点头道:“当然没问题,姑娘这般身世,也只能看开一些,我先去处理了,晚点给你们做好吃的。”

他手脚麻利,能完整的剥下皮子,朱大姐也没闲着,将这些完整的皮收集好,打算趁着冬季做个围脖和护手。

江宁也不好意思闲下,而且刚才镜子闪的厉害,再加上丝挽意识里的心动,她完全可以确定,眼前人就是那个所谓的有缘人。

于是接下来这两日她便故意找机会和朱君川说起钩蛇的事。

而平时没事的时候江宁则会纺织,她自是不会的,不过这具身体有本能的反应和意识,带动着她也能轻轻松松织出巨美的锦缎。

也因此惹来了村里不少人的夸赞和羡慕,每天都在朱家守着,便是求得她能指点一二,朱大姐看她长得好看,又有这么个手艺,本也有心撮合,于是刻意安排二人山上打猎,好制造相处的时间。

朱君川走在前头,时不时会回头看看江宁是否跟上来,终于爬上山后,他便开始讲解要怎么捕猎,要如何设下陷阱。

江宁一脸崇敬的看着他,道:“你是个有才之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才干埋没起来,现在乱世当头,钩蛇为乱,你真的不想出一份力吗?”

主君川微微一笑,忙活手里的事,道:“便是你和我说的那个故事吗,如果这是真的,那你岂非就是天上的神仙?”

江宁道:“不管是与不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守护身边之人,我心悦你,想必你也看得出,你不用怕,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

朱君川愣了片刻,大抵是看出她眼中深藏的情谊,也有所触动。

他并不是什么心性纯良没见过女人的男人,作为一个屠户,自然有某些需求,在集市里也有些相好的女子,不过他从不动心,现在想想,不动心也是正常的,那些女人和眼前这位根本无可比拟。

“好,我可以答应你用我的血铸箭,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江宁道:“你说。”

朱君川微微一笑:“今夜我们不回去了。”

江宁呆了呆,她是魔宗的人,虽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男女之事,总归也是耳濡目染,当一个男人开口要求你不要回家时,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反正这也不是她的身子,反正这也是幻境,是否答应了就能快点结束?

江宁犹豫了一会儿,又想丝挽这样的仙子不应该会是个被表象声色迷惑的人,这朱君川兴许也不是什么放浪形骸之徒,未必就会发生什么。

朱君川道:“因为我想娶你。”

江宁道:“不行。”

饶是她想了许多可能性,可面对眼前这人,她没办法做到陪他一夜。

朱君川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

江宁道:“如果你的喜欢建立在男女之事上面,未免也太廉价了。你既不愿献血,不愿射杀,我也拿你没办法。射杀钩蛇的事,我会再想办法!”

她和灵珑一样,都是那样的性子,不喜欢被人强迫和威胁。

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反骨,就算不能完成任务,不跟着剧情走,她也要出了这个鬼地方!

朱君川愕然,他见过的女人里无非都是为了金银财帛而互相攀比,为了男人而争风吃醋,在后院里,困守一方天地。

即便是公主,是贵家小姐,也都只是向往权利的顶峰,从未有人真正设身处地的为民着想,为苍生而忧愁。

他急忙小跑两步,一把抓住江宁的手臂,道:“我还没说要做什么,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以为我是什么人,登徒子么?我只是想带你去个地方,去了之后,我就再无遗憾了,哪怕是死在钩蛇手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铸箭 朱君川笑了笑,道:“就与你开个玩笑,瞧你严肃的,我都怕你,将来要是娶回去,我肯定是被你欺负的那一个。”

江宁脸色微微一红,心中却毫无波澜,她知道,这又是丝挽的情愫在作祟了。

二人没有下山,而是继续往山顶攀爬过去,等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朱君川安顿好之后,架起了柴火,也不知从哪找了块铁片,清洗干净,便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割刚才捕获的野鸡,然后被他片成片,平铺在了铁板上。

他看江宁傻傻愣愣的看着,笑了笑:“你说你是仙女,肯定没有尝过人间美味,烤鸡就是其中一项美味,你若做我娘子,将来必定带你吃遍五湖四海。”

朱君川是个爽利的人,他向来喜欢便是喜欢,直来直去,于是道:“不过得看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我为妻了。”

“.....”江宁抽了抽嘴角,低头铺就着鸡肉。

烤熟了肉,各自分发吃着,朱君川贴心的把肉握在手里,吹的温热才递给她,又从腰间取下一壶酒,道:“有肉有酒才是人生,陪我喝酒。”

江宁接过酒壶一饮而尽,朱君川侧过头,月亮柔和的光芒照在眼前女子的脸上,衬的肌肤洁玉如瑕,他一瞬失神,纵然是皇城里的公主也无这般容颜,这女子真的是从天上来的吧。

见她被呛的厉害,小脸变得红扑扑的,忍不住想笑。朱君川拿过酒壶,道:“女人不会喝酒就太没情趣了。”

江宁:.....丝挽的酒量果然很烂,才几口,竟然觉得有些晕乎乎。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懒懒散散道:“下次记住了,你酒量可不好,以后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喝酒。”

映着摇摇晃晃的月光,俩人并肩而坐,朱君川伸了个懒腰,道:“其实小时候我也想过仗剑天涯,十分向往那种走南闯北的生活,可惜我父母死了,姐夫也死了,总不能再抛下我姐姐。”

江宁道:“你倒是个重情义的。”

朱君川笑了笑,“其实也有别原因,只有走南闯北才能看到更多天下的美女,你知道女人就像花一样,即便不采摘,只是欣赏,对我来说也是够了。”

江宁白他一眼,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花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朱君川又喝了口酒,道:“天下美人,与之共赏,来,让开些,把腿借给我靠一靠。”

“什么?”

不等江宁反应,他拉起江宁的腿,便自顾自枕了下去,缓缓闭上眼睛,道:“别说话,别乱动,我只想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高眉挺阔,英俊不凡,竟有几分孩子的童真。

江宁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看着月亮,猜测丝挽喜欢朱君川的种种理由,最后归为一条,那就是这位仙子没见过男人,所以才会这么快喜欢上一个人。

她满怀心事的坐在那,也不知道红鬼和席玉是否也同样遇到这般幻境。

不对,既然红鬼已经来了,那席玉应该也在才是。

那席玉扮演的又是哪一位呢?

忽然,朱君川动了一下,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眼底一片冷厉,从江宁腿上弹跳了起来,始终保持着警惕。江宁疑惑的看着他,两两相望,对峙片刻,她才试着道:“你...你怎么了?”

他微一缩瞳孔,看上去有几分怪异,迟疑道:“没什么。”

江宁也随之起身,道:“你是不是席玉?”

“江宁?”

“原来你在朱君川的身体里,我刚才还在想你会去哪里,可为什么你现在才醒过来?”

席玉道:“我也不知道,原本看到你的第一刻我便有感觉你就是江宁,可是好像有什么力量一直压抑着我,没办法挣脱束缚,可就在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所以这才抢回了主意识权。”

江宁道:“既然你已经清醒过来,想必也知道这是丝挽的幻境,是她的心魔幻境,我们得尽快出去才行。”

在这里头不知时日,绝不是件好事。

席玉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们不能被剧情推着走,否则就会重演悲剧,当初朱君川和丝挽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如今这模样,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避免悲剧再次发生,否则根本无法及时离开。”

江宁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在我们得推进进度,先射杀钩蛇。”

只要钩蛇这一块死了,就能知道丝挽的心结,从而走出幻境。

二人带着东西下了山,不过席玉走起路来却比平时还要慢一些,甚至让人有种错觉,就好像是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原本半个时辰左右的行程,足足走了好久。

江宁弓着身子,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

席玉忍住笑意,慢慢蹲下身子,“我背你下山。”

江宁愣了片刻,道:“你说真的,你背我?”

席玉再次点点头,江宁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靠近,快靠近的时候已经憋不住坏笑,猛地一下跳到了他的背上。

原本她想的是这小子肯定会吃些苦头,可没想到这么一跳,人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子稳得跟四方桌一样,掀都掀不翻。

江宁叹了口气,认命的任他背着,安静的趴在他背上,脑袋偏倚着,明晃晃的月光像银子一般洒下来,落在他的背上,头发上。

明明眼前人是朱君川的身体,却也不知为何,她现在看到的却是席玉本来的样子。

浓眉星目,灿若月河。

席玉忽然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放心好了,一点都不重。”

江宁若有所思道:“看来你背人也背出经验来了。”

席玉道:“以前背过我娘亲。”

“百善孝为先,别说是以前,现在也可以。”

“此愿无法实现。”

江宁偏头看他一眼,却见他眸子里平若湖泊,没有波澜,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你娘亲她怎么了?”

席玉道:“我娘亲去世很多年了,现在的母亲是二娘上位的,不过她待我也是不错,只是没那么亲厚罢了。”

江宁深以为然,道:“这是正常的,总归隔着血缘....”

席玉稍顿了顿,道:“人与人之间不该只有血缘牵扯,我与弟弟关系就很好,自小同吃同住,他也是二娘带过来的。”

江宁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像我和灵珑她们不也是如此吗?世间关系诸多牵绊,确实不该只以血缘定论亲厚与否,哦对了,你上回说的那石头,照夜已经跟我说了,一百年都难得一块,如今让我上哪赔给你?”

“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啊?”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了月亮上面?

江宁沉吟片刻,反应过来,果然是小杂毛,转移话题的速度比谁都快,这不就是不想提南海石头的问题吗,摆明了还是得让她赔!

“算了算了,钱财身外之物,下次皇帝再有危险你找我。”

没有什么比皇帝钱更好赚了。

席玉道:“今天是十五吗?”

她哪里知道今天是不是十五,到手的钱一下子就没了,没好气道:“不知道。”

席玉道:“以后一起看月亮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柔的要滴出水来,江宁的手绕在他脖子跟前,指尖触到喉结,微微颤动,惹得人心神晃漾。

对方还在等她的回答,江宁这才敷衍了句,“可以,回头把他们一起叫上...”

席玉似是笑了一下,道:“好。”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每日都在一起铸箭。

时间久了,村里人也说起了闲话,觉得男女这样在一起无名无分的,确实奇怪,朱大姐听了这事儿,也决定给二人操持操持。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箭铸好了,婚事也落定了。

江宁有些激动,甚至巴不得马上就成婚,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出了这幻境。

然而朱君川却不这么想,他现在铸了箭,只想立即去试试这箭的威力,纵使他再喜欢丝挽,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扬名立万的机会。

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江宁,道:“眼下祸乱未平,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只顾儿女私情。”

说罢他又看向众村民,道:“现在利箭在手,足足九支,定能要了钩蛇的命,从此还我们一个太平盛世!”

第一百五十三章:成婚 村民们一听,也是这个理,于是当天夜里摆酒,当做为朱君川践行,他接连喝了好几碗酒,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走到江宁跟前,道:“等我灭了钩蛇就回来娶你,给你一个名分,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江宁扯了扯嘴角,道:“我信你,不过...”

“不过这钩蛇如今藏在水底,想来逼不出来,还得再想办法才行。”

少女自村外走来,看到朱君川时,眼神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朱君川看过去的时候也明显迟疑了片刻,他之前觉得丝挽已经算是仙女了,眼前这位似比丝挽还要漂亮,不仅是漂亮,还多了分灵动。

江宁:....明白了,原来是狗血的三角恋。

不过看着眼前这少女的眼神,应该不是红鬼掌握了控制权。

少女走到江宁跟前,喜极:“姐姐,你真的做到了,也真的找到了有缘人。”

江宁抽回了手,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帮你们的,此物可以将钩蛇引诱出来,只要能消灭钩蛇,我也愿意做诱饵,姐姐,让我帮助你们吧。”

朱君川一脸赞赏:“你真勇敢,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

在全村人的送行下,三人天一亮就出了村,来到洛河。

玉如开始施法,手里的灯红的发亮,光泽没入水中,炸起一片艳红。

很快便见水中翻腾起来巨浪,朱君川连忙搭弓拉箭,下意识的回了个头,便看到玉如那满眼信赖的目光,他顿觉心中百倍自信,一往无前的朝巨浪拉了弦。

箭矢破空而去,带起了一阵风雷雨电,钩蛇被一箭穿颅,整个脑袋飞溅起大片血雾,随着最后一声轰鸣,巨浪戛然消失于视线之中.

钩蛇倒下的瞬间,海浪扑了过来,玉如和江宁连忙祭起了法术,抵御这滔天骇浪,等平复过去,二人早已力竭。

江宁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朱君川也收好弓箭,伸手揽过她,“我从未想过我会拥有这样的力量,钩蛇已经被我们除了,现在可以过太平的日子了。”

玉如呆呆的站在一旁,也露出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脆弱神态,朱君川似有所感应一般,丢下江宁朝玉如走了几步,又止住了,只道:“还没答谢姑娘帮忙,刚才要不是你和丝挽联手,这骇浪要是扑过来,又得是洪水泛滥,一定会死伤无数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玉如轻咬嘴唇,低着头,道:“姐姐,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你是否也要随我一起回去呢?”

朱君川闻言,有一瞬心慌,“你要走吗?要去何处?”

玉如笑道:“你何必这么紧张,莫非你舍不得我姐姐?”

她本是一句玩笑话,言语间确有几分试探之意,便是想看看姐姐在他心里的位置如何,如果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朱君川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道:“是,我舍不得,我已经决定要娶她为妻,既然你们要回去,那我便随你们一起回去,如此也好向岳父岳母提亲。”

玉如呆愣许久,迟迟没有回过神,也就是说朱君川真的要娶姐姐?

江宁也表示自己不会再回去,当初碧水元君需要她下来帮忙的时候,让她隐去仙籍,不要对外人提及,现在事情办的漂亮,可以回去。

如果没办漂亮就没资格回去,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回去做什么?

如果她是丝挽,也许也是如此选择,不过未必会跟着朱君川,人生来就该是自由的,不必被谁绑的死死的。

钩蛇被除掉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连皇帝也亲自召见,要给予万金赏赐,封官赐宅,不过都被朱君川拒绝了。

公主听后也觉奇怪,世间居然还有人不为名利所动的人,于是也忍不住在他离开皇宫之际偷溜出来见上一面。

“倒是个普通的,也不是特别英俊。”

“不过他个性却十分出众,相处起来应该很有趣吧....”

“不似这些贵公子般的呆子,除了之乎者也便是唯唯诺诺阿谀奉承...”

公主看着朱君川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心中悄悄绽出异样,竟期盼能结识这么一个有个性又有本事的男子,如果这样的男子能做驸马,也不枉费自己这般身份。这么想着,她便立即回去让人打听这位英雄的来历。

朱君川从皇宫出来后百姓们自发相迎,应付了许久才回到村子里,他现在已是声名远播,无论男女都将他看做是英雄。

只有朱大姐心里不安,因为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的准弟媳是出了不少力的,而且看着二人能力非凡,许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自己这样的人家真的配得上吗?

不过担忧归担忧,还是准备了婚事,总不能让人家姑娘无名无分的待着,这传出去于名声不好,也对不起人家。

玉如作为妹妹也没有立马离开,她知道朱君川和姐姐已经定了情,劝说也是无用的,也只好留在此处帮忙准备婚事,总不能让姐姐一个人都没有吧。

一切如常进行,江宁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寐含春水脸如凝脂,胭脂涂于脸颊,只穿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婚服,却也掩不住这绝世的容貌。

玉如站在她身后轻轻梳理着头发,学着人间那些喜娘的语调和神态,慢慢念叨着:“一梳梳到尾....”

江宁叹了口气,眼前看来没什么问题,那么究竟是哪一件事让丝挽变的如此的呢?

她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回顾这些剧情,好像没什么伏笔...

玉如嘴里念着的话还没说完动作就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梳子,又看着江宁,“门主,我怎么会在这?”

江宁道:“因为你在走剧情。”

红鬼摇头,表示不懂。

江宁接过他手里的梳子,道:“总之按照剧情走就是了,不过这后面肯定要出事,你得保持理智和警惕,莫要出错,尤其提防这个玉如会作出什么破坏丝挽和朱君川之间的事。”

红鬼想了片刻,道:“你是说玉如是第三者?”

江宁道:“目前不知道,但总归应该是个导.火.索吧。”

“新娘子快出门啦,吉时到了,可不能耽搁啊...”喜娘和朱大姐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村的妇人。朱大姐泪眼连连的看着江宁,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替她盖上了盖头,小心翼翼托着手往外带。

村民们已经入座,几个小孩看到新娘子出来,高高兴兴撒了花,嘴里嚷嚷着让新娘子给喜钱。朱大姐笑笑,丢出几个铜板,小孩儿们便说了些吉利的话。

朱大姐牵着江宁走下台阶,将她的手递到了朱君川手掌心,抹了把眼泪道:“现在你们成婚了,以后就是大人了,君川啊,以后有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姐姐放心,君川已然成亲,必定会为朱家开枝散叶,光耀门楣。”

朱大姐连连点头,眼里的泪水藏也藏不住,几个妇人上前来,让她坐到主位上去,轻声宽慰着她,“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啊,要我看君川和丝挽真真郎才女貌,尤其丝挽这一手的技艺,你们朱家可真是光宗耀祖啊。”

“是啊是啊,是我们君川的福气也是我们朱家的福气...”

“好了好了,莫要说了,快拜堂吧,可被误了吉时。”

在一片炮仗之中成亲典礼开始,江宁盖着红盖头,心中毫无波澜,一点紧张之意都没有,再看看朱君川,也同样风轻云淡。

都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可怎么都看不出朱君川喜欢丝挽。

拜完堂江宁便被拉着到处敬酒,她如今这模样不胜酒力,玉如便主动替她喝酒,小脸喝的红扑扑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惹得同村男子看的心痒痒。

她举着酒杯,呵出一口气,“我姐姐不胜酒力,莫要灌醉她,今日开心,我便陪你们饮酒。”

刚迈出一步,便觉脚下虚软,朱君川下意识揽住她,“你酒量也不太行...”

玉如微微一笑:“是啊姐夫,我觉得头好晕啊...”

江宁立马走过去,从朱君川手里把玉如接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夫君,你还需要照顾亲朋好友,我妹妹就由我来照顾。”

她淡然一笑,朝众人行了个礼,便带着玉如先下去了。

朱大姐也忙前忙后安置着,帮忙煮了醒酒汤,江宁则早已卸下妆容,穿回了普通的衣裳,守在玉如床边,给她擦汗换洗衣物。

“来先喝汤吧,喝了明儿个就不会头痛了。”朱大姐端着碗走进来,眼底满是羡慕,道:“你姐妹感情倒也是极好,不过再好也该有个分寸,这么个姑娘流落在外,只怕你们父母...哦,这...”

她忽然才想起自己这弟妹的父母早已双亡,又无亲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也是可怜,这乱世之中女人想要安身立命还是得靠男人,不若这样,我便让她暂时留在我们这,回头给寻门好亲事。”

江宁接过醒酒汤喂玉如服下,淡淡道:“不用了姐姐,明日我便让妹妹回去,上次没与你说清楚,父母虽死,尚有舅舅舅母在世,这些年便是寄居在他们家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该见面了 朱大姐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这样也好,那你们早些休息,也别太累了,我去看看君川....”

江宁嗯了一声,起身相送,等朱大姐离开后她才坐会到床上,看着睡意正浓的玉如,又开始分析当下的剧情,最后还是决定作出些改变,不能重蹈覆辙。

她出手拍向她的脸颊,玉如迷迷糊糊转醒过来,“姐姐,我醉了?”

江宁道:“你为我挡酒,结果自己倒是醉了。”

玉如扶了扶额,道:“我也没想到这人间的酒居然这么烈。”

江宁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明日你就回去吧。”

玉如愕然:“姐姐这是赶我走吗?”

江宁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了君川,就会留在这里,从此以后再不是丝挽仙子,而你还有大好前途,不必为我浪费,所以明日你便走。”

玉如还想说些什么,江宁已经走了出去,她也只得接受这个决定。

之后的日子便很平静,如今有嫌疑的玉如已经被赶走了,按理说应该恢复法术能打破这个幻境才是,结果却是无事发生。

江宁以为自己已经很淡然,不会有太多波动的情绪,但于现在,她开始感到烦躁甚至是厌恶。

不过这些朱君川是不知道的,因为他是大英雄,除了百姓对他崇拜以外,一些富绅乡长都会日日邀请他去饮酒作乐。

朱君川生活过的多姿多彩,丝毫没有因为成婚而有所改变。

这一日,他又去酒馆喝酒,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喝醉了,就被几个好友送回来的。

“嫂子,大哥他喝醉了,您小心照料啊。”

“是啊嫂子,这事儿也别怪大哥,是我们非拉着他喝酒的,那行,我们先回去了。”

江宁面无表情的把朱君川扶到了床上,却意外发现他衣襟上的唇印,再仔细一闻,居然还有股淡淡的香味,似是女子头油上的味道。

难道不是玉如,而是另有其人?

朱君川迷迷糊糊道:“夫人你要信我,我没有沾花惹草,是她们非要...非要闹着玩,开玩笑的。”

江宁懒得理他,转身出了房间,刚好看到朱大姐神情慌张准备离开。

刚才应该是听墙根了。

朱大姐勉强笑笑:“我就说丝挽你是个好姑娘,男人在外面忙点事业什么的,难免要逢场作戏,你别往心里去,君川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种花心薄幸的男人。”

江宁根本不在乎朱君川是什么样的人,可现在不得不根据剧情走,否则根本没办法出去,只好出声应付

接下来的日子朱君川依旧每日在市集留恋,甚至变得更加过分,一些村妇看到他在市集和一些女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每次都要在她面前打小报告,江宁不得不作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表示理解,于是很快就在村里声名远播,成为全村妇女的典范。

江宁也只是笑笑不语,这样的日子过的快,迎来了寒暑。

雪落下来,压垮了院里的树枝。

朱君川也从最开始的每天回来到现在的十天不见人影,而朱大姐也开始病弱,管不到许多事情,前者就更加毫无忌惮。

“丝挽...哦不,朱家嫂子,这是我给你带来的鱼饼。”年轻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挎着个篮子,长得憨厚老实。

江宁默默接过篮子,道了谢,那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会儿,道:“外面天冷,不如回去再等吧。”

江宁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年轻男子挠了挠头,道:“这个...不用问也知道姐姐肯定是在等朱大哥,因为村里人都在说....要我说这川哥也实在不像话,不过姐姐你要想开些,不值得...”

看来这人知道点什么,说不定就是转折点。

江宁微笑道:“不妨直言与我说。”

“这....”年轻男人抿了抿嘴,道:“其实丝挽姐姐你心里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最近公主常常出宫来,和君川大哥走的很近。”

其实这一点,原本的丝挽心里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想要修复这早就破碎的夫妻之情罢了。

但从丝挽行事作风来看,这位仙子装作不知,其实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面子。

放弃仙籍,留在这里,做一个普通村妇,得到的却是丈夫的背叛。那只能说明什么,眼光差,而且是奇差,传回去只会让人笑话。

枝头梅花悄然绽放,江宁豁然开朗,这么久她一直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要改变已经注定的事实,她不应该去阻止,而是应该促进事件发展,如此才能离开。

而与此同时,玉如也与洛河河神联姻,之所以事情演变这样,还得从她认为的好姐姐丝挽赶她走那一日开始。

钩蛇虽除,但河水浑浊,玉如见两地百姓受苦,因而用仙术清除了水中杂物,变得清澈透明,这一幕偶然被河神撞见,发现她的原身竟是清镇石,于是便打算将其娶回河神府,那样的话河水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清澈透明。

于是多方打听之下才得知对方竟是碧水元君的弟子,就顺理成章的派人去提亲了,用镇魂塔作为聘礼,碧水元君高高兴兴的同意了。

饶是玉如不情愿也不得不听从命运安排,好在成亲后还算相敬如宾,只是从未同床共枕,二人之间仿佛还隔着一个什么,二人关系平平淡淡。

就在前日,玉如熬了汤打算给河神端过去,却被下人告知不在房中,她只好先把东西放在书房。

看到凌乱的房间,打算尽一份做妻子的责任,帮忙归置打整一下,却在收拾箱子里的杂物画卷的时候翻到一张画像。

画中女子神态柔和,尽显温柔之色,她一眼便认得画中女子是谁,只是仍不敢确定,觉得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但这件事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去,所以寻了个机会问河神身边伺候的婢女,打听画中人的身份,而那个结果也如自己所猜那般。

“夫人也不用伤心,那都是过去的事,再说河神现在还需要您呢。”

玉如擦干了眼泪,“需要我?”

她一直都想问为何河神这样身份的人要娶自己这样一个小仙。

只是都找不到突破口,眼下这丫鬟主动说出来,便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无论如何也要得知真相。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丫鬟的手臂,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河神非我不娶?为什么他当年不娶画中的女子?”

丫鬟道:“具体我也不太知道,听说河神大人只和画中这位姑娘见过三次,但已经是倾心,可后来....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夫人你的事奴婢倒是清楚,如今河水被污染,所有人都病怏怏的,可自从夫人来了之后,整个河神府已经恢复往日的荣光,难道夫人没有发觉吗?”

玉如紧紧咬着唇,丫鬟的声音很淡也很轻,可每个字落在心口上宛若一把刀子插进去。她明白了,原来河神非要娶自己的缘故仅仅是为了河神府。

她气呼呼的拔出墙上的剑,嚷嚷着要去找河神,可临了见河神为水源的事情和众大臣商议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对于她冒失闯入,河神并未怪罪,只是温温柔柔的说:“是有什么急事吗?”

玉如下意识藏起手里的剑,道:“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我给你熬了汤,没想到你在这里商议要事,那我先走了,打算再杀只鸡给你补身子。”

河神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众人皆夸河神好福气,称夫妻二人相亲相爱。

却只有玉如自己知道,如今身在河神府唯一的用处就是净化水源。

那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失去了自由,失去能与自己所爱之人相守的机会,甚至要被迫做一个替身。

为什么永远都要活在丝挽的阴影之下呢?

玉如轻轻擦拭着手里的匕首,笑眯眯的,“姐姐,我们姐妹也该见见面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破局 雪后初春,玉如从洛河赶来,带着河神府里的宝物,她来之前就已经打探过姐姐过的并不好,甚至很清贫。

两相比较之下,她又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过的不错。

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重逢场景,也想过姐姐会过的很寒酸,可没想到竟是如此。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看着破败的院子,和眼前站着这位仅用青布包着头的妇人,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之前欢欢喜喜成亲的姐姐。

看到她来,江宁丝毫不觉得意外,将她招呼了进去。

玉如道:“我成亲时邀请你来,为何不来?”

江宁道:“走不开,家里靠我养活,听说你嫁给了一个神仙,也算门当户对,不过看你面容憔悴,不像传闻中那样幸福快乐,今日你又来看我,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玉如愣住,以前姐姐是个温柔的,从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可此遭怎么如此直接,竟一言道破。

她扯了扯嘴角,喝了口茶掩饰慌张,江宁笑了笑,道:“你也看到了,家徒四壁,没什么能招呼的,这样,我去镇上赊二两肉回来,怎么也得请你吃顿饭。”

玉如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和遗憾,道:“姐姐,为何你会变成这样?”

江宁道:“变成哪样?”

玉如道:“满口粗鄙,行事作风和那些乡村妇女有什么区别?”

江宁道:“好妹妹,恐怕你不懂一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玉如还想再开口,可人已经出去了,她只好先回到座位上,打量着整间房子.

却在这时,屋门被推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走了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他打了个呵欠,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眼睛都没抬,“挽儿,中午随便吃两口,知县大人请我过去商议赈灾的事,今晚就不回来了。”

眼前的男人就是朱君川,他闭着眼伸手出去,看那个动作似是需要点什么。

玉如冷笑一声,端起一个碗递了过去,朱君川闭着眼咕咚咕咚喝下,解了渴,

他这才抬了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花般秀气的脸庞,双眼灵动。

他立马转醒过来,神情不变,只是脸上多了分微笑,道:“你姐姐说你很忙,怎么现在有空过来?”

玉如道:“想你了,自然要过来看看。”

朱君川不解:“想我?”

玉如道:“当然还有我姐姐。”

朱君川道:“你这性子倒是有趣,你随便坐,我进去换个衣裳。”

玉如道:“何必呢,又不是外人,也不是没见过。”

朱君川想了想,也点了点头,玉如上前一步,道:“你是大英雄,可为什么会过的这么清苦?”

“这....”朱君川苦笑,他倒是不想过这么清苦的日子,只要他点点头,即便是公主也要拜倒在自己脚下,皇帝也不是一次两次开口要给他官做。可如今都是为了丝挽,为了她所说的清净简单的日子,这才隐在这种地方。

玉如不等他说话,已经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姐姐向来心高气傲,自认为如兰花般圣洁,其实她只是顾自己的想法,也没问过你是否愿意,君川哥哥果然是个好男人,为了姐姐,甘愿忍受寂寞,只守着她一个人。”

不知觉间俩人几乎已经坐到了一起。朱君川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能猜到玉如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则也没有拒绝,仍保持这般暧昧姿势。

玉如冷冷盯着眼前男人,要说之前还有所悸动,觉得他是大英雄,可现在看来,甚至不如河神的十分之一,根本就是个草包。

饶是如此,丝挽也绝不会承认自己选的男人如此不堪,按照她的个性,依旧会保持自己的骄傲。

她轻声叹息,河神虽好,却始终无情,若是丝挽此遭回去,一旦河神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到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玉如沉下心来,察觉外面有脚步声,于是手一挥,立马朝朱君川冲了过去,为接住她,朱君川顺势将玉如往怀里一带。

“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丝挽姐姐好看?”

抱着怀里的人软软糯糯,绝美的脸庞就在眼前,嫩的像鸡蛋一般,他忍不住的就想啃上一口,咽了咽口水,道:“自然是你好看....”

玉如嫣然一笑:“是吗,可当初为什么你要容忍姐姐赶我走呢,你知不知道,我离开后便被别的男子娶走,我并不喜欢那个男人,却不得不和他朝夕相对,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

朱君川道:“我能体会,当初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什么叫做动情,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已经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过要娶你姐姐,你姐姐虽然很漂亮,可我...”

玉如道:“可你还是喜欢我对吗?既然如此,不如你休了她?”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别样的魔力,朱君川正待开口同意,却忽然止住了话头,神情冷厉的看向窗外,顺势一推,将玉如推倒在地。

玉如愣了片刻,这转变来的太突然,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够,还是刚才施展的法术不够,为什么这个男人居然能抵挡住诱惑。

“你听我解释。”朱君川看到外面的人脸色苍白,心神一慌,立马解释了一通。

玉如轻笑出声,道:“姐姐,你听我解释,我和朱哥哥是真心相爱的。”

朱君川立马道:“不是,你信我,江宁。”

江宁眉头一挑,笑眯眯的:“玉如妹妹,多谢你的解释,我当然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他要是喜欢你,当初也不会默许我让你离开,说到底是新鲜感罢了,他心底里真正爱的人还是我,恕不远送。”

“不....”玉如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为何没有生气,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不爱他,所以你不会生气,你根本不懂,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不能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有半分亲近!”

玉如歇斯底里发声,模样像极了妒妇。

江宁挽过朱君川的手,俩人对视一眼,不必言明便知对方身份,因为朱君川的眼神没那么清澈,太多凡人的欲望。

而席玉不同,他虽冷漠,却时刻保留一分澄澈,这一点只有相处过的人才能了解。正如江宁,她现在亦能看得见。

江宁道:“玉如妹妹,或者说,丝挽仙子,你真的是爱他吗?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却还抱着一丝期望,不,准确的说你是想挑战自己,是否有能力让浪子回头。可是你忘了,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基本上这辈子都是不会改变的,你虽然漂亮能干,是个男人都为你倾倒.”

“但你有没有想过,朱君川的本性就是风流,这样的男人你如何留得住?”

“但你偏要赌一把,结果你输了,你怀疑你的丈夫和你的姐妹有私情,所以你才彻底心死,开始疯狂报复。”

玉如怔在原地良久都没有说话,而她身后的墙体却在一层层脱落。

江宁自知机会来了,继续道:“但真的就是你眼前看到那样吗,你既是喜欢他为何不能选择相信他?你既怀疑他,为何又要自欺欺人,作出这种试探?结果你满意了吗,一死一伤,而你也被囚禁起来,你报复天下所有的有情人,根本就是变态!”

“不是,我不是,都该死,男人都该死,你也一样,你居然和这么多男人有关联有纠葛,你也是花心的主,你该死!”

江宁冷笑:“难道人与人之间只剩爱情了吗,你体会过什么叫做惺惺相惜吗,体会过什么叫做知己吗,体会过共患难的情分吗?你没有,因为你自私,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你痛苦你伤心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当初是真心实意付出过的而已。”

“不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破局(2) 玉如身形一转,袖袍无风自动,才一抬手,数道丝线便如水水箭般朝江宁等人袭了过去,江宁一把拉过席玉,侧身一躲,试着运气,手中萦绕着黑气,张牙舞爪自脚下蔓延开来,朝玉如扑了过去,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俩人打的有来有往,而幻境也随之剥落,地面震动起来,席玉一把挽着江宁的手臂,将她护在怀里,随着山石崩塌,烟尘落了他一身。他闭着眼,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待震动过去,恢复了平静,二人这才环顾四周。

眼前场景早就发生了变化,在熟悉的环境,江宁也觉得安心,不过并未放松警惕,唯恐又是丝挽的小把戏。

“这是甜水巷?”席玉也不太能确定。

江宁道:“看样子应该是了,走,出去看看。”

二人开门走了出去,极是热闹,整个院子张灯结彩,下人们也是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又见几个小厮挑着两大箱子东西,在灵珑的带领下搬回了库房,而红鬼和无忧公主也一道走来,二人相视一笑,齐齐开口道:“你们别傻愣着啊,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换衣服,喜娘,喜娘你快来,给新娘子梳妆了。”

红鬼也笑了起来,在小麦肤色的映衬下,牙齿格外的白。江宁盯着他看了许久,席玉也似是发现不妥,低声道:“我记得你这位属下是个面瘫。”

江宁点头:“是啊,可是怎么突然之间他能笑了?”

席玉看了眼身边的无忧公主,心下了然,道:“可能是爱情的力量。”

江宁会意过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难怪,没想到连面瘫也能治得好,倒是奇了。”

喜娘和灵珑一起赶来之后,便道:“走了走了,快去梳妆,新郎也别傻愣着,也得换衣服,这婚事匆忙,可等不及你们折腾!”

江宁和席玉各自被拥着进了房间,各自换了衣服,看着锦绣般的绸缎,上面还有金色的凤凰。

持着的扇面也精美无比,江宁便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就好像还没有走出幻境一般。

灵珑看她心事重重,道:“第一次做新娘子是这样的,不用紧张,这次能把席大人招到我们戮仙门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招...你的意思是说席玉是上门女婿?”

灵珑奇怪道:“宁宁你怎么了,难道睡一觉起来竟什么都不记得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歪头人都等着呢。”

江宁看着镜中的自己,仍觉得不真实,试着掐了掐掌心,会疼,那就说明不是做梦,是真的出来了。可为什么要和席玉成亲?

仅仅是因为要拉他入赘?那镇妖司怎么办,席家父母能同意?

她胡思乱想一通,掩了扇子遮面,被喜娘带到正厅。席玉也一身红衣,看着捧着却扇,莲步踏来的江宁时,也是当场一愣。

红衣红扇,美若仙子,席玉双颊泛红,有些不安的站在那,也不知此时是应该上前去接,还是就站在原地等,双手无处安放的背在身后。

直至江宁走到近前,他仍觉得这一切像梦境,可又无比的真实,稀里糊涂拜了堂,被送进了房内。

楚承业等人吵着嚷着要闹洞房,都被陈元等人打发了出去。

红烛之下,只见江宁脸上带着一层粉粉的薄晕,异常娇美,席玉眼角余风偷扫了一眼,挺直了身板,双手搭在了膝盖上。江宁也没敢去看他,盯着眼前的红烛,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江宁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好像太突然了?”

席玉道:“我也这么觉得。”

江宁道:“我猜是不是还在丝挽的幻境里?”

席玉道:“今日换装出来后我见到爹和二娘,还有弟弟,他们说让我日后好好对你,还说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

江宁道:“要知道一个人小时候发生什么,并不是什么难事,只在于....算了,就算是幻境,也无谓再想,总会露出破绽,你要永远相信,想象和现实一定是有差别的,即便再像。”

席玉点点头,他明白江宁的意思。

不过当下要烦恼的是睡觉的问题。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床铺,道:“你睡床上吧,我....我去榻上睡。”

江宁道:“何必这么麻烦,你睡这边,我睡这边,一人一头不就行了?以前和楚承业也这么对付过,睡觉。”

听完此话,席玉脸色更沉,青一样的白,他深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洗漱完毕才坐在了床边上。

他枕着胳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些认床。红烛快燃尽了,他才坐了起来,睁眼便看到江宁已然熟睡,他盯着江宁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自觉伸出手去,触向对方的脸颊,偏偏这时江宁动了一下,他吓得赶紧缩回手,心脏猛跳不止。他拍了拍胸脯,轻手轻脚下床,推开窗户,月光洒了进来,花园外一片静谧。

闻着沁人的芳香,他脑子忽然清醒过来。

山上积雪已深,正是一月酷寒,如何会有百花盛开的场景?

几个丫鬟从门口经过,笑着朝席玉行礼作揖。

席玉点了点头,回转身关上了窗户,今日所见之人无不是在笑,一个人除了笑以外还会有别的情绪,而这些人似乎只会笑。

他心中已有定数,吹灭了蜡烛,轻轻地走到江宁身边,替她盖好了被子,而他则又借助月光走到了榻前,和衣而睡。

次日一早,江宁坐在妆台前,看着满目琳琅的珠宝首饰,也不知如何下手,最后选了个木簪子随便一绾秀发。

席玉拿起一支青竹玉簪,道:“你这身翠绿衣裳配此物相得益彰。”

江宁道:“麻烦,这个容易碎。”

席玉笑了一下,没说话,拿起梳子握在掌心,顺着长发缓缓梳下,他手极巧,不过片刻便已梳出一个发髻。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江宁却迟疑了,有些担忧道:“丝挽的法术这么高,这一次没有剧情,又该如何破局?”

席玉正要开口,便有丫鬟走了进来,他只好闭口不言,而丫鬟们看着这副夫妻恩爱的场景,也觉不可思议。

平日里也看不出这位大人如此高冷,居然会给自家娘子梳头描眉,着实让人开眼界。

陈元脸色一凛,随即恢复自然,道:“门主,人马已经召集齐全,可以随时听候调遣,可以发起进攻了。”

“发起进攻?”江宁扭头看他一眼,道:“不是,进攻什么地方?”

陈元道:“门主不是说要统一魔界么,如今赤血府和白骨坊已经归顺,最麻烦的是欢喜宗,所以此次是要进攻欢喜宗的,还请门主速速到场指挥。”

江宁愣住,戮仙门已经扩张到如此地步了?

陈元道:“如今整个金陵都是我们的法坛,请门主速速下令,属下此次出征必定马到成功。”

灵珑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如今席大人已是我们的一员,自然要帮忙分担些许,不若如此,这一仗就由席大人带人去。”

陈元道:“席大人虽是门主的夫婿,到底师出无名。”

灵珑笑道:“这个不难,只要门主赐封席大人为副门主即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此事又迫在眉睫,江宁只好先同意了下来。

陈元道:“门主,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杀人流血,这是她的愿望吗?

席玉收拾妥当便要出发,听着灵珑说起这些年东征西伐的事,也顿觉豪气横生,他从未想过要做救世主,但这一次,却是想救人于水火,给他们一个安定,更是给江宁一片乐土。

他此次带人出征,欢喜宗轻松被拿捏,此后更是东讨西伐,魔界壮哉,成为正道人士最大的障碍,正邪两道两足鼎立,谁也不敢轻易冒犯。

而更多的妖族中人也前来抱团,戮仙门一时声名鹊起,成为这些的主心骨。

席玉在戮仙门的威望更高,渐渐地也代替了江宁的位子,许多大事都不必和江宁说,底下人都默认了席玉在门中的位置。

就这么相安无事两年,西海蓬莱仙岛发起了进攻,席玉也因此失手被擒,受尽了折磨。

然而蓬莱圣女却对他一见倾心,百般照料,得知他想要霸占三界的计划后更是愿意一起联手合作。

圣女道:“只要你与我成亲,从此仙魔便是一体,到那时,蓬莱岛的人任由你差遣。”

席玉道:“我已有妻室。”

圣女不屑:“已有妻室,可你妻子现在在哪了,这些天你吃喝生病都是我照料,我的心意你应该知道,我也不介意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过若我用蓬莱岛作嫁妆,你就必须让我做大。”

第一百五十七章:破局(3) 席玉又是一阵冷笑,没再说话,后来每次圣女过来他都装死,直至最后上了刑,抽神鞭将他抽的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的时候,仍未屈服。

他心中有人,珍而藏之,无论何时,绝不更改。圣女见他如此固执,也于心不忍,可想想岛上多少人求着要娶自己,她都未曾答应,如今放下身段,甚至不惜以整个蓬莱相送,眼前这人居然不屑一顾!

“席玉,你别不知好歹!”

席玉看了她一眼,咳出一口鲜血,道:“我妻子会来救我,你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她一定会来。”

圣女笑了,道:“好,那我就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会来!”

她手中兵刃一闪,朝席玉胸口刺去,就在刀子扎进三寸皮肉的时候,忽然被人猛地从旁袭来,一掌打下来,她竟觉肝肠寸断。

那人穿着白衣,踏月而来,眉宇间和江宁有七分相似,但身上的气息却全然不同的,江宁似来自地狱的鬼,但身上又有一股活人气。

眼前女子虽是人,可眼中却全无烟火气,月光之下,更是清冷无比。

席玉抬起头,但身上的伤痕牵扯着每一寸肌肤都在抽痛,他勉强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总觉得莫名熟悉,零碎的记忆直往脑子里灌。

圣女愕然:“凤梧,你居然还活着!”

女子指尖一扫,便有数道冰针齐出,圣女之后的弟子被冰针击中,顿时化作一尊冰雕,轻轻一碰便能破碎。她不敢念战,一把抓起席玉便腾空而去。

席玉无力的靠在她怀中,闻着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那些零碎的记忆似编成了一幅幅绝妙的画,交织在眼前。

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女子仍未离去。

之前听到圣女称她为凤梧,他定了定神,正准备道谢,却见凤梧姑娘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凝重的神色逐渐变得平静。

席玉愣了片刻,眼前此人为何与江宁如此相似?他想说点什么,却见凤梧端着一碗汤药过来,道:“那神鞭打在身上,刺痛骨髓,此药服下,数月就可痊愈。”

“为何你要救我?”

凤梧默然片刻,许久才道:“我救你是因为我要你报答我。”

席玉道:“这是应该的。”

凤梧微微一笑:“那就杀了江宁,你我便互不相欠,你若不杀,方才你喝下我这碗药,就会在你腹中长成蛊,你会死。”

席玉冷笑一声,闭上了眼,连看也不看眼前人,擦干净石凳,这才坐了上去,疑惑道:“我若是怕死,也不会接过她身上的重担,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我杀我妻子,你们到底是谁?”

凤梧道:“到底是谁,你想看吗?好,我满足你,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你的谁!”

说罢,她指尖一点,一道清风灌入席玉眉间,过往种种,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凤梧收了势,背转身去,“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她吧,是因为她的出现,让你变了心,因为她的出现,你才一直没来寻我,你可知这五百年我都在等你,但是等不到你。”

席玉眼眶微润,却听到外面有人呼喊的声音,是江宁和灵珑她们。

凤梧似也意识到什么,立马掏出匕首刺在掌心,鲜血顺着滴下,席玉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匕首有毒,无药可治,你若要我死,便由着她活,若要我活,便用这把匕首杀死她。”

“席玉!”

席玉回过神来,却见凤梧已经倒下,他往山洞外走了几步,心中倍感煎熬,又回过头道:“你一定有解药,我知道你不会死。”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山洞外跑了出去。

江宁喜极:“你还活着,太好了。”

席玉一把将她拥进怀中,半晌过后,才轻轻松开,心中千言万语,这时却说不出口。

江宁见他脸色惨白,身上还有无数鞭痕,心知是受了伤,于是立马召集人手将他带走。

席玉犹豫的往山洞看了一眼,道:“江宁,有些事我一定要和你说,但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骗你。”

江宁道:“我信你我信你,先回去疗伤。”

最近关于席玉和蓬莱圣女的传言很多,她心知席玉要解释的便是这一点。

席玉摇摇头:“凤梧....也受了伤,是她救我出来,不应该将她丢在洞里。”

江宁点点头:“我知道了,她是你救命恩人,当然不能不管,那我让红鬼将她带出来。”

红鬼嗯了一声,沉默不语的走进山洞。

凤梧却自己走了出来,身上的鲜血汨汨而出,一边走,一边流,地上很快便有一滩散不去的血迹。席玉紧皱着眉头,满是担心。

江宁一看便知是席玉的救命恩人,上前道:“谢谢你救了席玉。”

凤梧一脸挑衅的看向她,“我救我的男人,你来道什么谢,你不知道吗,我和他已经在这个山洞....做了男女都应该做的事。”

江宁面无表情,只是淡淡一笑,吩咐属下将凤梧请上船先行疗伤。

凤梧避开了来扶自己的人群,不解道:“你一点都不生气?”

江宁道:“我为何生气?”

凤梧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今日一个都别想走,都留在这里做我的花肥!”

眼见她变了脸色,江宁和席玉迅速后退几步。

席玉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果然还在幻境。”

江宁道:“这是自然,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我们怎么会成婚?不过这些年倒是过的挺精彩。”

席玉眼神暗了暗,撇过头去,没再开口。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敢在我面前浓情蜜意,好,今日我就让你们死在一起!”

无数道丝线从丝挽袖袍中飞出,紧紧缠在了江宁和席玉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就会脑袋搬家。

“为什么不还手?”

江宁艰难开口道:“在这里我们用不了法术,你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若是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我觉得你可怜。”

“我可怜?”

江宁道:“过去已是过去,你执着又有何用,你如此急躁,可曾听过她们的辩解?倘若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岂不是会后悔?”

丝挽一凛,这么多年的寂寞岁月,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对还是错,她心里带着怨恨生活,变得残忍,但凡踏足此地的人无一生还。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她手中的力道越发收紧,江宁和席玉脸色已变得铁青,就快要喘不过气,却忽然听人道:“你们慢慢打,秦皇玉树我就先带走了!”

说罢,一道灰蒙蒙的的影子突然窜了出来,先是一掌劈断了所有金丝,紧接着便是一掌朝丝挽的头顶拍了下去,针一般的东西没入头顶,丝挽顿觉气血翻腾,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虽有法术,也是仙人之身,但早就没了道心,现在拥有的不过是怨念的支撑才维持术法,当怨念逐渐平复,她的修为就会衰退,方才受了这神秘人一掌,竟觉全身都要散架,而且自身的灵力似乎在被某种东西吸食而尽。

江宁和席玉松了松脖子,恢复了些知觉,这才注意到来人是谁。

居然是闻风?

闻风微微一笑:“江施主,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啊,这一次有没有钱给我买酒喝了?”

江宁道:“钱是没有了,酒可以补上。”

闻风道:“可贫道听闻施主帮皇上解决了一件大事,按理说应该有丰厚赏赐,怎么又没钱?”

江宁谈钱色变,捂住荷包,道:“你这个道长真是六根不净,怎么还打起我银钱的主意?”

闻风笑了笑道:“江施主果真是性情中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秦皇玉树(1) 江宁不想与他客套,这个闻风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和萧云同类似,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上回打开阴界之门后就让青灯沉寂了好久,明显是被秽气和怨气灼伤,所以现下见面,不得不防。

她笑呵呵的上前一步,拍了拍闻风的肩膀,一阵刺痛自肩膀穿过,闻风眉头轻蹙,瞥了一眼她掌心的位置,道:“江施主的手劲倒是很大。”

江宁意外的看看手掌,掌心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她奇怪道:“我手劲很大吗,我看是闻道长老了骨头不太好,这样,回头帮你松松骨。”

闻风笑了笑,道:“江施主果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今日贫道前来是为了一件事,那便是取走丝挽仙子的灵力,等这一天,我实在等了太久,只要取走丝挽的灵力我便能是要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来取走丝挽仙子的灵力。”

丝挽虚弱的躺在地上,瞪了闻风一眼,道:“你这个狂妄的凡人,当真以为我在这里被禁锢,法术就会消失,就不是你的对手吗?”

闻风冷笑一声:“那便试试!”

丝挽自知不是对手,看向一旁二人,道:“我若是死了,阵法一样会启动,杀了这个老头,对我们都有好处。”

江宁道:“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只好出手了。”

闻风笑了笑:“两位小友,你们现在帮着这个疯子来杀我,岂不是助纣为虐?”

江宁犯起了难,道:“这也是,那我现在应该帮谁呢?不若这样好了,谁给的筹码多,我便帮谁。”

“吸走她的灵力,便可长生不老,届时你可与我一起修长生,我们一旦联手,这三界还不被我们踏在脚下?”

“怎么又是修长生,这么说你和萧云同是一伙?”

“不懂你说什么,总之你今日若帮我,我便分你一半。”

江宁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却见丝挽直接朝闻风拍了过来,俩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红鬼匆匆赶来,见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只说刚才在外面发现了阵眼所在,阵眼就在秦皇玉树的中心,只是好像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封锁,根本就接近不了。

如此说来,今日是之后帮丝挽了,她生活在这里,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这个闻风能找到云中城,又能与一个仙子缠斗,法术并不低,甚至摸不准他的底。

不过若是三人联手,他必然处于劣势。

席玉似乎也是想到这一点,对江宁使了个眼色,江宁会心一笑,二人一左一右,联手朝闻风打了过去。

虽未用武器,可掌风的力量却是使了个十成十,宫殿内一片萧杀之意,狂风骤雨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闻风急急后退两步,躲过了丝挽的进攻,迅速筑起一面墙,墙面琉璃光滑,闪着金光,挡住了江宁和席玉的攻击,只一瞬间,那面墙又转瞬消失。

“小友,你的修为还是差点火候!”他掌上余力未尽,猛地朝江宁和席玉袭过去。

这一掌看着轻飘飘,可打在身上却觉筋骨粉碎,二人被击中,腾空飞了出去,落到了地上,只觉得全身都要碎了。

红鬼跨步上前,江宁一把拉住他,朝他摇摇头,转而问:“闻风道长,没想到你修为这么高,看来我们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阵法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启动。”

闻风微微一笑道:“贫道自然清楚。”

江宁道:“你当然清楚,但有一点恐怕你不知道,阵眼就在丝挽的身上,丝挽一旦被你吸食灵力而死,这里就会立刻崩塌,而整个幽云城都会随之覆灭,简单说就是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闻风哈哈大笑,并不当一回事,“你太小看我了,我先吸食一半,等她破除了阵眼,留她一命...那时我就可以真正的长生了。”

眼见哄不住他,江宁心中腹诽,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席玉捂着伤口挪动身子,看了她一眼,江宁也同样看着他,忽然都笑了一下,死亡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只是有点不甘。

闻风没再理会这两个手下败将,转身朝丝挽走过去,“只要将你的灵力注入秦皇玉树里面,我就能得到真正的长生,你知道我为了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因为我答应过一个故人,如何也要留你的性命!”

“杀人夺舍取来的灵力,就怕你无福消受啊。”

声音从殿外传来,三人顿时转头看去,只见来人,身材魁梧,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而他旁边的年轻人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看着便是个精力旺盛的。少年一看到江宁和席玉,像只花蝴蝶一样扑了过去,“江宁宁,席玉玉,你们受伤了?”

席玉这会子灰头土脸的,衣服脏污不堪,现时反应了过来,只觉浑身别扭,下意识抽了抽袖子。

楚承业抿了抿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爱什么干净啊,要不是我带河神过来,你们这回可就倒大霉了。”

江宁道:“我们这叫迂回战术,你懂什么。”

楚承业一脸得意:“就这还迂回战术,就承认吧,没有我你们是不行的。”

江宁冷哼一声,一颗心却终于落地,两个人磨着牙,席玉则保持着安静。

那所谓的叫河神的男人朝闻风走了几步,闻风当然知道眼前人是谁,洛河之主,河神莫尘。

尽管俩人实力不相上下,可闻风对眼前的河神还是有所忌惮,到底是天生的神职,和凡夫俗子自然是有区别的。

闻风皱眉道:“河神怎么会来这里,洛河最近可不太平,水中污染极大,死尸遍地,难道你不该留在洛河治理?”

河神道:“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闻风冷笑:“我知道了,因为你喜欢这个女人。”

他指的这个女人自然就是丝挽。

河神眼神滞了滞,随即毫不在意的笑笑:“是不是和你没关系,今日来是因为你要吸走这里的灵气,那我就必须要管了,难道你做事前都不打听一下,幽云山下的河流是谁在管?”

“我知道!”楚承业站起身来,走到河神身边,道:“这幽云河通着洛河,老头儿,你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这里要是枯竭了,洛河岂不是也要遭殃,你说河神要不要管?”

“哪来的臭小子,聒噪!”闻风手里的酒壶一洒,数滴酒水如喷泉涌出,化作一道水柱,朝楚承业击了过去。

江宁正待起身,却被河神抢先一步挡在了水柱前,那水流来的猛烈,可落在河神身上乖的像只猫儿。

河神冷笑:“我是河神,你用水系法术对付我,是看不起我么?”

闻风道:“不错,你是河神,我自然敌不过你,不若这样,你若能接我三掌,这灵力便是我的,你不得再插手,倘若你接不住我三掌,我今日便连你的灵力一并吸走!”

河神笑了笑:“还真是狂妄,那我便接你三掌。”

这第一掌闻风只是试探,打出了个八成力道,却不料河神竟纹丝未动,闻风笑了笑,道:“好身手,第二掌!”

话音刚落,他已欺身近前,河神仍不闪不躲,闻风反倒吐着血倒退了几步,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他早知道凡人和神的区别,却依旧震撼于他的实力。

河神道:“你还是太年轻,才第二掌就不行了?你这样就算长生不死又有什么用,无非给世界增添一个困扰,多了个吃饭的人。”

楚承业道:“这就是典型的死了浪费土地,活着浪费空气,看不出来啊,闻风老头儿,你居然包藏祸心啊你!”

闻风擦干嘴角的血,手中酒壶一洒,数道酒水从中洒落,在空气中凝成符咒。江宁站起身来,手中多出一把刀,“让开!”

第一百五十九章:秦皇玉树(2) 她挥起万古便劈了过去,两股力量撞击到一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江宁身子稍稍后退半步,闻风却已被击飞了出去。

闻风笑了笑,身形一转,又丢出一道符咒,人就已经跑出院外,应该是重伤逃走。

河神也松了口气,上前将丝挽扶了起来。

丝挽撇过头去,“你怎么来了,连你也要看我笑话么?”

河神苦笑:“我如何看你笑话,现在的我也是强弩之末罢了。”

丝挽道:“我见识过你的力量,才三百年而已,你竟已到了另一个境界,若你要杀我为他们报仇那就动手好了。”

河神道:“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你还要如此固执,我若真的要找你寻仇,怎会等这么多年?丝挽,我此次来也不想和你吵架,只是有件事我在想到底应不应该让你知道。”

丝挽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让我知道的?”

河神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盒子,他将盒子递了过去,道:“这里面封存着的是朱君川的元神,是我从闻风手里夺过来的。”

丝挽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盒子,颤巍巍伸出手来,又忙缩了回去,河神知她内心纠结,便主动打开了盒子,一道光照了出来。

盒子里的雾气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恍惚的看看自己手脚,虚无缥缈,没有一点实感,不过他并不在意,眼下能重新看到丝挽,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丝挽怔怔的看着眼前此人,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早和玉如去投胎了吗?”

朱君川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你还是这样冲动,从不肯听人解释,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去投胎呢,如果我转世那就是另外一个人,我会忘记你,会忘记我们的过去。”

丝挽深吸了口气,堪堪稳住身形,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若爱我为何背弃我们的誓言?如今你徘徊于此,却说不想忘记我,既不想忘记我,那你倒是说啊,为何当初要那样对我!”

朱君川凄然一笑:“你一直觉得我是在骗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放弃了什么?你从来都觉得你付出的多,可你从未想过关于我。”

丝挽无端端红了眼眶,“你是说和我在一起你并不快乐?”

朱君川上前一步,但身体受限制,无法自由行走,只好道:“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只是你的压迫成了我的枷锁,便是快乐也痛苦着。可尽管如此,我也从未背弃过你,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我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丝挽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意思你和玉如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

朱君川道:“没认识你之前我确实喜欢过很多人,但认识你之后,便只想与你厮守,我日日流连花丛却从未沾染过那些女人,我以为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忠贞...罢了,如今能再次看到你,我只想你能好好活着,放下执念,放下仇恨,放过你自己。”

放下仇恨,放过自己....

丝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浮现,胸腔被悲伤填满,像洪水袭来,压的人都喘不过气。

现在想想她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呢,如果当初听他解释,也许事情不会这么糟糕。

朱君川强行支配身体走到她身边,抬手抚向丝挽的脸颊,“我从不怪你,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我希望看到那个纯白无暇的你,丝挽,现在回头一切都来得及。”

这一刻丝挽终于绷不住,哭着扑进他的怀抱,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朱君川的身体越发透明,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原本是想说清误会,可如今看到丝挽这个模样,他宁愿对方继续恨着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我最后一缕元魂,等到现在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如今心愿了了,我自然也不该存在了,丝挽,你说人是不是真的有来世呢?”

丝挽哭着摇头,泪如雨下,“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走,不要走....”

朱君川轻叹一声,看了一眼河神,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身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丝挽赤着脚追了出去,跑的太快,发髻散乱,钗环也掉了一地,她想要抓住那些消失的星光,可不管怎么跑都追不上。河神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摇摇头:“他已经走了,你若是难过便哭出来。”

“走了...那他还会轮回吗?”

江宁道:“只怕是不能了,他连元神都没了,怎么去投胎?”

丝挽怔怔看着朱君川消失的方向,忽觉喉头一甜,鲜血涌了上来,从口中喷出。她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朱君川了。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了河神,“莫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神道:“他说了,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你又何必一直纠结几百年前的事?”

丝挽无力的垂下了手,是啊,她现在不管怎么纠结,就算自己死了也换不回来朱君川了,她掩面痛哭,河神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陪在她身边。

楚承业也默默流了泪,江宁嫌弃的看他一眼。

过了片刻,丝挽擦干眼泪,定了定神,看向江宁和席玉,道:你们对彼此的信任让我既羡慕又嫉妒,不过以后不会了,经此一事,也让我明白,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至少那一刻是真的就足够了。”

江宁道:“仙子能大彻大悟,必然会领会另一番境界,只是眼下....我二人因你受伤倒也罢了,但整个幽云城的存亡可在仙子手中。”

丝挽道:“你放心,我会阻止法阵启动的,你们随我来吧。”

她走到院子里,双手捻决,便见院中密密麻麻栽种的树木变幻来去,瞬时金光四溢,天地间打开一道缺口,顺着望去则是一眼看不到顶的巨树。

树枝高大魁梧,树干笔直,枝叶繁茂,仿若一根利剑插入其中。

丝挽口含宝珠,将其取下,隔空托着送到了树干正中,便见树干闪烁金黄,如黄金浇成,随着玉树转动,掉下一颗绿色的玉珠。

那绿珠落下地的瞬间仿佛有了灵气,在众人身边盘旋来去,楚承业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这闪烁着绿光的东西飞来飞去,像是长了鼻子眼睛一样,直接飞进了楚承业嘴里。

“咳咳....”他扣着嗓子眼咳嗽起来,席玉皱着眉头,实在没眼看。

江宁一掌拍下去,可那东西竟顺着喉咙一直往下滑,到了丹田处,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幽幽绿光。

她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丝挽道:“这是秦皇玉树的树灵,服了此物便可百毒不侵,你这位朋友倒是有些缘分。”

江宁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那这阵眼...”

丝挽道:“阵眼就在里头,你只需将此物放上去便是。”

她手中握着的是山河锥,三十六块天外陨石打磨而成,锋利异常,削铁如泥,将此物插在被启动的阵眼上,便能立即阻止阵法启动。

江宁接过锥子,没有想象中的沉。

丝挽疑惑:“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再次欺骗你?”

江宁大大方方道:“我相信仙子已经大彻大悟,所以我信你。”

丝挽闻言一怔,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点点头,示意她进入秦皇玉树的心脏部分。席玉下意识要跟进去,丝挽看他一眼,道:“江姑娘一个人去便是了。”

席玉垂下眼帘没吭声,看上去略有些不安,也不知是因为担心江宁还是有别的缘故。

他犹豫了片刻,才转头看向丝挽,丝挽似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如果有朝一日那个人真的活过来,你又该怎么办呢。”

席玉喉头微动,陷入了沉思。

阵眼被山河锥插入,浮躁涌动的气息也逐渐安静平缓下来,想来是起了效果。

丝挽回到大殿,拂袖一挥,道:“你们走吧,从此以后云中城再也不会打开了。”

河神眼中饱含不舍,跟着江宁等人走下台阶却又顿住了,楚承业疑惑道:“河神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江宁毫不客气的往他脑门一拍,“走了!”

楚承业委屈巴巴的跟了过去,责问她为什么拍自己,三人身影越走越远,丝挽收回目光,苦笑:“你这又是何苦,我留在此处并非真的因我要清修,说到底不过受罚而已。”

河神道:“那我便陪你在此受罚。”

丝挽道:“也许又是五百年。”

河神笑道:“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不管是五百年还是一千年,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不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寿命对我而言又有何用呢?”

丝挽笑了笑道:“那好,院中枯枝较多,烦请河神帮忙清理干净,赤雪,回宫。”

第一百六十章:无字天书 楚承业甚是不舍的回望一眼,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饥肠辘辘。”

江宁道:“你又饿了?”

楚承业道:“来的时候倒是吃了些东西,你说也奇怪,这么一会子功夫怎么就饿....”他话还没说完,脸色就变的煞白,捂着肚子,额头冒出冷汗。席玉一把将他扶住,“你怎么了?”

江宁道:“难道蛔虫咬你肠子了?”

“不是...肚子好痛....”

看他痛的脸色发青,不像是装的,江宁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气息异常紊乱,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肚而出。

红鬼注意到他肚子发出绿光,道:“这是什么?绿色的光。”

绿光在他肚子里显得异常耀眼,随着每一寸疼痛,光芒就往上移动一寸,很快就到了嗓子眼,楚承业试着去抠,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东西抠出来。

席玉不忍直视,偏过头,道:“莫非是刚才的树灵?”

楚承业大汗淋漓,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现在我觉得舒服多了...”

江宁一脸嫌弃,让红鬼先取水过来冲洗,绿色的小珠子逐渐变大,外壳脱落,竟幻化出一本书的模样。

席玉睁大了眼,道:“无字天书。”

江宁怔怔的看着这本幻化出来的书,全身玉色透明,她伸出双手,无字天书便落到她手中,她随意翻了两页,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记载,唯有最后一篇记载了寥寥数字。

三人凑了过来,上面金漆小字闪闪烁烁,根本看不太清,只有隐约几个字,力量越强。

江宁只觉有些不可思议,道:“没想到世间当真有关于无字天书的传说,可不是说这里面有无上妙法,修之成仙吗?可里面什么都没有,莫非要什么悟道通玄的人才能堪破其中奥义?”

楚承业道:“你都说了是传说了,那肯定不能事事都当真,不过既是个宝贝那就留下吧。”

江宁点了点头,也不枉费辛苦这么一趟,到底还是得了件宝贝。她虽然参不透,可正阳老儿在这上面向来有造诣,不如回头丢给他来参悟。

此间事了,楚承业也因祸得福,绿珠虽吐出来幻化成了无字天书,但秦皇玉树中的玉果被他服下,仍有百毒不侵之效,可谓傻人有傻福。

四人回到最开始的潭水边,将被关在坛子里的包不住捞了上来,听到有动静,里面的人晃了一下,急急忙忙询问他们是否已经找到了云中城。

楚承业狠狠拍了拍坛子,“折腾什么呢,还好意思问,整个幽云城差点都被你害了。”

江宁深以为然,道:“云中城找到了,我们还见到了丝挽仙子,不仅如此我还得到了你心心念念的无字天书。”

坛子里的人激动起来,“真的,无字天书,真的有无字天书,我知道有法门可以参透,你只要照我所说去做,一定能知道其中奥义。”

红鬼忍不住道:“你算计我们,现在应该是也是算计。”

包不住一下子想到在潭水里使诈的事,连忙赔着笑意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那是...也不太熟,这才出了岔子。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看,我的生死都掌握在你们手里,怎么还敢算计你们呢?”

江宁道:“你说的很对,不过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她凝气画符,在坛子上贴了道咒。

如今阵法已破,山中归于清净,潭水也逐渐清澈,偶尔还能看到三五几只松鼠在树边奔跑来去。几人寻着下山的路而去,又遇到之前拦路的几个小孩,不过这回他们身上怨气所剩不多。

江宁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楚承业,道:“念个经,超度一下,功德无量,说不定来日就要升仙了。”

楚承业懵懵懂懂的回过神,刚才肚子痛的快要爆炸,这会子还没缓过来,出奇的没有顶嘴,乖乖的诵经念佛超度这些孩子。

越来越多的阳光照射下来,这些怨气更重些的鬼童子竟也随着阳光升入云端,他们还有投胎的机会。

江宁道:“走吧,回幽云城。”

之前死一般的城主府现在也活络了过来,那些被变成牲畜的人都被寻了回来,席玉当初赶过去的时候终究是晚了些许,可能有二十多个人没能救回来,其余的都救回来。

也正是他救回来后才发现夜蝠来袭,将楚承业等人救下,因而他很快就想到江宁和红鬼上山只怕凶多吉少,这才赶上了山。

见四人赶了回来,姚瑶等人也松了口气,立马上前,托着江宁和席玉的手左右看看,绕着圈子又看了几圈,确认无事,这才放心。

楚承业不悦道:“怎么也不见关心下我?”

姚瑶道:“你一看就生龙活虎的有什么好担心?实在不行,那重新来一次?”

楚承业:.....我谢谢你。

聂城主得知他们回来了,也顾不得歇息,急忙就赶了过来,大殿内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对着四人是千恩万谢。

江宁道:“不用这么客气,城主要是真想谢谢我们,就准备点吃的吧,都快饿死了。”

城主愣神片刻,还没回味过来,江宁道:“难道这么大个城主府没吃的?”

“不,有有有,我这就让人安排,你们先去沐浴更衣,解解乏,等洗漱出来就有得吃了。”

席玉听不得这句话,一听就恨不得立马钻到水里去洗个干净,他最是积极的跟着奴仆下去梳洗。

江宁和楚承业也各自回屋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是要显得精神些了。

她走到妆台前,不自觉便想起之前幻境里所见,席玉帮自己梳头的画面。

想的多了,她便不自觉笑了起来,握着梳子发呆。姚瑶在一旁给她挑衣服,见整个人都在镜子前出神,不由想起之前镜仙的事,一个法决打在江宁脑门上,立刻红肿了一片。

江宁捂着头,侧过去看她,姚瑶一脸无辜道:“我以为你中邪了,一直对着镜子傻笑,我以为....你和苏师姐一样被镜子给迷住了。”

江宁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我在笑?”

姚瑶一脸认真,道:“是啊,笑的可大声了,怎么着,女魔头你发财了?”

“....”江宁摸了摸脸颊,淡淡道:“可以算是,本来是发财了,可你那黑心的席师兄让我陪镇妖司的破石头,还不知道要花多少。”

姚瑶道:“这个啊,席师兄最是面冷心热,只要你求求他,说不定就能免了。”

江宁道:“开玩笑,我是什么身份,岂会对着他低三下四?”

姚瑶无奈叹息,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道:“这你就不懂了,男子呢都最是有保护欲的,若是一个好看漂亮的女子在他面前撒娇,你说会如何?”

江宁试着去感受,可惜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会觉得厌烦,她喜欢美人,但喜欢那种落落大方,端庄明艳的,比如绿芜那样的,知进退,懂礼节。至于动不动撒娇扭捏的,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她眼前,不然得烦死。

姚瑶继续说:“其实我也不是让你去撒娇,就是示好,懂吗,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对他示好,然后再顺便提出少赔偿一点的要求。”

“哦?这倒是个办法,那你说说,我该如何去示好?”

“嗯....”姚瑶起身转了几圈,忽然想到什么,喜极:“对了,还有三天便是二月十七了,他的生辰,到时候你送个礼物给他,说两句好话,这事儿就成了。”

江宁皱了皱眉,表示很为难。

姚瑶不可思议道:“不是吧江宁,你别告诉我你没有给人庆贺过生辰?”

江宁沉默了下来,她哪里过过生辰,连自己什么时候生的都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听村里人提及过年纪而已。

不给自己过,更别说给身边人过,好像除了老门主以外,没有谁会在意这种事情。对魔界来说忌日便是生辰,只要记得忌日就好。

姚瑶见她神情落寞,不由生出几分同情,抬手摸了摸江宁的脑袋,“没事别难过,以后我给你过生辰...”

江宁一把拍掉她的手,“这么煽情做什么,对了,那你们平日过生辰该送什么?”

姚瑶道:“送的东西可就多了,师兄师姐会送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其实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席师兄什么都有了,那就送心意给他,比如亲手做顿饭,或者煮碗面,对对对,长寿面!”

“长寿面....”江宁挑了挑眉,心道不就是煮碗面而已,那能有多难,只是光是煮面似乎太寒酸了,还得再想想别的。

江宁道:“他就没有什么喜好吗?”

姚瑶道:“喜好?师兄这人沉闷的很,哪里有什么喜好,画符算吗?”

画符也算爱好吗,难道要陪着他画符?

江宁道:“我自己想办法,走了,出去吃饭。”

第一百六十一章:送礼 聂城主布置了饭菜便开始在饭厅等候,看上去有些许紧张,倒是无忧公主神态轻松,还一味安慰父亲不用过于紧张。

等众人出来了聂城主才稍好些,起身相迎。

席玉也当即还了一礼,彼此寒暄了一番。席玉虽通人情世故,但并不会说些奉承阿谀的话,俩人干巴巴这么坐着,聂城主也觉尴尬,便将主意打到了楚承业等人身上,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楚承业摆摆手:“城主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您是不知道,我赶过去的时候这二人被困,要不是我聪明,估计现在还出不来呢。”

聂城主道:“当真如此凶险?”

楚承业重重点头:“何止是凶险啊,其中过程简直曲折的不得了,我跟你说....”

他说着便坐到了聂城主身边,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城主也听的津津有味。

口才之了得,原本普普通通一个故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是精彩绝伦。

江宁低声道:“我们快吃,等他说完了,我们也吃完了,吃完了回头好好在幽云城逛逛再回去。”

席玉点点头,拿起筷子便开始夹菜。

楚承业看大家都动筷子了,也连忙抓起筷子,直接朝着碗里的一盘鸡进攻。这道菜做工也十分复杂,看着普通,可吃起来却十分酥脆。

做这道菜得先用茶叶、松果、果木混合,用暗火来烤鸡,如此烤出来的鸡肉,酥嫩而富有茶香。

除此之外就连最简单的鸭子也是费了心思的,普通人家,就算是富绅也没有这个闲暇时间,恐怕也只有在城主这里才能吃到平日里不曾见到的稀罕东西了。

羊肉牛肉的吃够了,偶尔换点口味也是不错的。江宁和楚承业各自拿着筷子,在一桌子菜上游刃有余,宛若一场刀光剑影,作陪的城主和公主都表示惊愕,这功夫应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席玉本来也想尝尝,可是他实在价不到那鸡肉,眨眼的功夫,就只看到楚承业手边堆起了一座骨头山。

他叹了口气,默默放下筷子,待会还是让下人煮碗面吃吧。

王守财见席玉神情落寞,十分艰难的抢到一只鸭腿,笑呵呵的递给了席玉,“席大人你尝尝,这鸭腿的味道简直绝了!”

席玉伸手去接,可看到王守财袖子上油的发黑,瞬间胃口全无,摇摇头,起身道:“我还需整理此次出行卷宗,先告辞了。”

聂城主道:“可是席大人尚未用膳,不如我再让厨房备一些吃食送过来?”

席玉看了眼满桌子肉菜,道:“清淡些即可。”

聂城主连连点头应是,吩咐下人赶紧去办。

说话这会功夫,江宁也吃的差不多了,摸了摸肚子,无忧公主笑了笑,道:“现下可是吃饱了,我带你们出去逛逛吧。”

楚承业道:“也行,还没好好逛呢,听说这幽云城人杰地灵,遍地都是...美若天仙的女子,早就想开开眼界了。”

“就知道看美女,你身边两个美女还看不够?”姚瑶干巴巴来了句,架起一棵青菜往嘴里送。

楚承业表示惊愕,道:“哪呢?我咋没瞧见?”

姚瑶白他一眼,不说话了。

在无忧的带领下,几人出了城主府,来到街上闲逛,也算是消消食。

这个时候的梅花酿酒是最好喝的,于是无忧公主带众人去梅花小筑喝酒,以前是学子们作诗聚会的地方,这会子也热热闹闹的,能来此的都是饱读诗书的人。

楚承业看着满园美景,感叹道:“这些梅花开的可真好,可惜席玉没来,可惜了。”

江宁道:“他应该也不会喜欢这种地方。”

楚承业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你看他们在吟诗,我们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书生气质的男子走了过来,纷纷朝无忧行了个礼,便说明自己的来意,原是想邀请公主众人去参加飞花令。

楚承业当即表示愿意过去凑热闹,姚瑶忍不住笑:“就你肚里那点墨水,你知道什么叫做飞花令吗?”

其中一个学子道:“其实这飞花令也简单,说来便是其中一人出题目,余下的人则在给出的答案里选出正确的,若是选择错误,便要罚酒三杯。”

“是啊,我们的梅花酿特别好喝。”

江宁道:“那就去看看,反正每天跟着一帮大老粗,整个人气质都变得萎靡了。”

楚承业:......

诗会上有美酒佳肴,还有人手持琵琶古琴弹奏,伴着乐曲声,负责主持此次诗会的人则开始在上方出题。

“第一题,请在座各位说出关于花的诗词。”

“这个简单啊,我先来。”楚承业也来了兴致,放下酒杯,道:“映日荷花别样红!”

“嗯不错。”

姚瑶道:“这算什么啊,看我的,千朵万朵压枝低。”

楚承业道:“你这没有写着花啊。”

姚瑶冷笑:“你俗不俗,没写花不代表不是花,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红鬼,你来一个。”

“我?”红鬼木着一张脸,双手有些不安的垂下,道:“我....”

无忧看他神色不大好,立马起身帮忙解围,众人也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只听她念道:“唯有牡丹真国色。”

“好,好一个唯有牡丹真国色!”

主持书生手里的花又传到了江宁手边,众人便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她,好几个书生便是这么轻易一瞥,就像是丢了魂,盯着她的脸蛋看了许久。

若说起长相,在座这三位女子都是天姿国色,只是气质不同,无忧公主沉稳大方,姚瑶姑娘灵动活泼,而这位江宁姑娘...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生出敬畏。

江宁淡淡然举起酒杯,仰头喝下,连喝了三杯,道:“我不太通诗词,所以罚酒三杯。”

楚承业傻眼,不通诗词?

之前和包不住辩论的时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鬼才信她是不通诗词,分明就是想喝酒。莫非这酒当真好喝?

他忍不住好奇,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果然入口丝滑甘甜,像是果酿似的,但有有股清酒香味,果然好喝,所以轮后几次,他也装作答不出来,埋头喝酒。

等喝的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无忧公主带着众人起身告辞,打算带他们去城墙逛逛。

吹着寒风,酒意减少不少,江宁裹了裹衣襟,道:“公主,绕了这么一圈,我想你应该可以说了。”

无忧公主本想再带她们四处走走,然后再道出事情原委,没想到江宁倒是如此直接。她也不好再隐瞒,直言道:“也不知江姑娘是否看出古怪,城里人....最近确实不对劲。”

江宁道:“嗯我知道,和南宫摩泽他们的计划有关,请个术士做个法便是了,这个问题不大,倒是焦村的事情复杂一些。”

无忧闻言,也并不觉意外,反而很担忧,道:“这件事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宁道:“我们现在出发去焦村,红鬼,你回去把包不住给我带来,他在坛子里被关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出来透透气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棺材(1) 焦村处于城外不远,离幽云城很近,徒步走上个把时辰也能抵达。

到达焦村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子尸臭的味道。

姚瑶捂着鼻子,无忧反应平平,只稍稍蹙了蹙眉,便提步往村子里走。

雾气重重,荒草凄凄,灯火暗暗的,整个村子显得并不真实,尤其河边里的水,还没靠近就已经感受到了冷意,河面上漂浮着一层血色浮影。

“这水也好臭啊....”姚瑶忍不住吐槽。

无忧道:“起初我们怀疑水底下有泡烂的尸体,可是派人下去打捞后并未发现什么东西,而且负责打捞的人还失踪了。”

江宁黑沉沉的双眼盯着河面看了许久,姚瑶也朝河面看过去,道:“难道是有水鬼找替身?那没事了,想办法把水鬼封印就好了。”

无忧叹了口气道:“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如果真是水鬼作祟,这些日子大大小小请了七个方士也没能看好,其中一个道长说是河底下有东西,必须有人去抬上来。”

结果是人下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连尸体都无。

听完无忧所说,姚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莫非是吃尸体的鬼?

这个时候正是家家户户忙着晚饭的时候,可焦村却显得清冷无忧便让两个侍卫去叫门,声音惊动了各家住户,听说是公主来了,纷纷涌了出来,大喊着身上疼痛不止。

约莫二三十个人,肚子肿胀一片,有的则是额头肿胀,像个瘤子,甚至遮住了眼睛挡住视线,压迫的人五官都皱在一起。

有的更严重的已经溃烂,破掉的包往外涌出黑色的液体,腥臭,像是死了几百年的腐尸味道。

姚瑶忍不住,跑到一边吐了出来,她杀过最恶心能爆浆的蜘蛛精都没这么恶心的。

“怎么好像更严重了?”无忧有些担心的看着其中一个老伯,他身上的洞溃烂,慢慢扩大伤口,全是血糊糊的肉。

姚瑶惊道:“啊天哪,这个肉...怎么会烂成这样的,那你们疼吗?”

“疼,怎么不疼,你看我,我腿上全是...”

那婆子无所顾及的掀开了裙摆,大腿根部小腿肚上都是溃烂的疮,走一步,黑水就顺着腿往下流。

“我也是,公主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村子的人真的是被诅咒了吗?”

“我的腿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啊,孩子在城里上私塾,样样都要花钱,可我....”那汉子捶打着自己的腿,每打一次,黑水就汨汨往外渗。

江宁摇了摇头,吩咐姚瑶去最近的寺庙找些香灰来,用香灰泡在井水里面,晒上一个时辰,然后清洗,再抓些药材回来,碾碎成粉,敷个半个月都会好起来。

众人一听有希望,纷纷露出一副激动感恩的表情来,希望眼前这位姑娘能出手相助。

无忧也顺势介绍了江宁的身份,村民们又是一阵哗然,立马道:“谢谢江姑娘,哦不对,江门主,谢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江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先行起身,无忧看她面色不佳,便问:“这件事是不是不好处理,到底是因何而起?”

“和这条河有关,不过不是水鬼作祟,解铃还须系铃人,等红鬼回来再说。”

众人闻言,虽说现在有办法解决,可疼痛还在,臭味也没消散,又要等,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的只有活活痛死吗。

江宁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让人带她找了间稍微干净宽敞的屋子坐下,村民们在外面继续哀嚎,听得着实有些吵人。

无忧担心江宁会因此恼怒,便解释道:“他们也是实在痛苦,所以才忍不住。”

江宁道:“我知道你心善,也知道你心系百姓,不过若是不能解决根源,就算我暂时止住了痛,若我走了怎么办?”

无忧深以为然,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关心则乱,不过这源头究竟如何起的?”

江宁淡淡道:“其实源头就在水底下,只要把东西打捞上来,自然就好办,也要看打捞的人诚不诚心了。”

她说这个人,此时也已来到村子内,被红鬼胖揍了一顿,整个人也老实了,再加上那泡菜坛子里一股味儿不说,又有封印加持,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毫无招架之力,乖乖跟着红鬼赶过来。

村民们听说又有人来了,纷纷爬起来,不知觉间又围在了一起。

江宁走了出来,吩咐所有人都回去睡觉,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莫要出声,更不要开门。

一听这话,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要捉鬼的节奏,不敢乱来,一一照做了。

村子里唯一的灯火都熄灭了,更加的沉寂。

无忧道:“那我呢?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江宁道:“公主心善,借你三滴血。”

无忧点头道:“没问题的。”

她问侍卫要来了匕首,划破了指尖,按照江宁的指引将指尖血滴在了一张崭新的符纸上面,做完这些才将符纸收起来。

转眼看向包不住,这会子他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不过仍有些呆傻。江宁拍拍他的肩膀,“包道长,这才哪到哪,就给你折腾到了?”

包不住回过神来,看着身旁人阴恻恻的笑,不知为何,顿觉寒毛倒竖,连忙道:“你...你想做什么?”

江宁道:“我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罢了,哪里敢做什么,就是想麻烦包道长纡尊降贵,下河把东西捞起来。”

包不住看了眼血色漂浮的河面,这水底下的东西已不是正常的东西,就这么下水去未必就能找到,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轻易捞上来,何况还是一个人,就算有通天之能,到了这水里也得乖乖当个孙子。

然而江宁根本不打算给他退路,直接取下腰间的旋光尺,她握着尺子凭空画下一道符咒,嘴里念道:“五雷猛将,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以尺急召,雨来!”

霎时间,乌云团团聚拢,狂风大作,仿佛暴雨将至,又似乎整片天空顷刻倾覆。

黑色巨龙从无尽虚空飞舞而来,那种气势磅礴,震撼心魂的景象令人几欲窒息。

众人见状,纷纷被这气势所折服,忍不住就要跪下。江宁站在雨中,仍保持刚才的姿势,对着龙神道:“今日请龙神前来,是想让暗河之水高涨,将棺木送出,若有叨扰,改日定会加倍致谢。”

黑龙咆哮一声,雷声轰鸣而至,闪电在黑暗的天空上划过,照亮了整片天际,大雨汇流而下,落到了暗河之中,不过眨眼功夫,河水高高涨起。

江宁一把将包不住踹了下去,包不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扑腾一声落到水里,狠狠呛了好几口水,偏偏这会子他全无办法,着实没想到的是这死丫头居然还能请到龙神相助。

他不敢再耍花招,老老实实的用避水咒先避开水流,谨防自己被河水冲走,等站稳的时候才开始用寻踪决找到那口沉在河底的棺材。

站在岸边的几人这时身上也都湿透了,无人在乎衣服湿润,都屏息凝视的盯着水面,深怕错过什么。

无忧道:“江门主要他找的到底是什么,是棺材吗?”

水波之中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一口棺木沉浮,不过看着是个很小的棺木,借用水流的力量,应该不至于那么重,但包不住却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徒手托住棺木,准备往岸边带过来。

江宁道:“红鬼,去帮忙。”

红鬼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踏步出去,无忧下意识道:“你小心啊,这水流湍急,可别被待下去了。”

“嗯。”红鬼虽无表情,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中竟觉有几分古怪。他也没在意许多,跳进水中,避开了滔天骇浪,招呼着包不住把棺木往上拖。

包不住卯足了劲还是移动不了,红鬼也没少出力,俩人修为都不差,可这会子却怎么都没办法拖动这口小小的棺木。

河水越来越急,红鬼被冲了出去,无忧惊呼出声,幸好最后红鬼抓住岸边的石墩子,这才稳住身形,不过倒是离棺木远了些距离。

无忧松了口气,道:“这怎么回事,他们好像根本拖不动,要不我去找村子里人来帮忙?”

第一百六十三章:棺材(2) 是里面的东西不肯上路,就算让村民来帮忙也是没用的,根本抬不动。

江宁上前一步,道:“事到如今你已经不能再转世投胎了,若是强行不肯离去,迟早会灰飞烟灭,这样的下场不是更可怜?不如这样好了,我让包不住烧二十年的寿命给你,还有金银财帛样样都有,你是选择在阴间吃好喝好,还是在人间灰飞烟灭。”

她对着空气讲话,又像是对棺材说话。

无忧看不懂,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扰,但奇怪的是她话音刚落,棺材竟被红鬼二人推到了岸边来,翻到在地,棺盖也没被打开,仍然稳稳当当的。

包不住瘫坐在地上,刚才在水里找这圈功夫,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他大口喘着气,拧干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

红鬼还趴在岸边,江宁上前拉了他一把,红鬼借力而上,擦了擦头上的水渍,道:“这棺材不普通,用镇魂钉、红油线捆绑了三十八道,难怪这么沉,怨气载不动,丢到这河里,根本就是在养尸,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好笑的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觉得鄙视,无忧盯着他那张脸看了片刻,眼中生出几分崇拜之情,不自觉走到他身边,站在了棺材跟前。

红鬼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拉了一下,示意无忧别靠近棺材,里头情况不明,怕有危险。

无忧十分能理解红鬼的意思,没敢再继续靠近,不过说起来危险,她却觉得红鬼在旁边,莫名的安心,所以才不设防的走过来观察。

她指了指棺材,道:“难道村民是因为这棺材才会生病的吗?”

江宁嗯了一声,道:“准确的说是因为棺材里的东西导致的。”

无忧道:“棺材里面装的该是尸体,难道是因为尸变?”

包不住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棺材上,悄咪咪的想要逃走,却刚好被拿着一大盆香灰回来的姚瑶给堵了个半截。

和姚瑶一同的来的还有两个和尚,是这附近寺庙的僧人,听说村里出了事,所以赶过来看看是不是能帮上忙。

姚瑶将盆子递给了红鬼,恶狠狠的瞪着包不住,毫不客气的拽着他的耳朵,“你这是要逃跑啊,啊,你捅这么大个篓子居然还想溜!”

江宁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手:“还得是你啊,也只有你能治得住这王八蛋了。”

包不住被扯得疼痛难耐,但也不敢反抗,只好小心托着自己的耳垂,一脸无辜道:“我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当初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早知道我也不会这么做。”

“嘿嘿~”

棺材里忽然传出儿童银铃般的笑声,笑声穿透耳膜,像是要将人震碎,就在这一瞬间,又是阴风大作,忽然变冷。

随无忧而来的两个侍卫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身上有股寒意,但作为将士,有保护主子的责任,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他们仍挡在无忧跟前,警惕的看着周围。

黑洞洞的夜里,什么都看不到,又唯恐看到什么,一时间众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江宁让红鬼进村去找些黄纸来,最好还有金银财帛,要是没有的话就立马去买,哪怕是敲门应声的也要买回来,必须在天亮之前烧完。

红鬼依言而去,无忧也跟了过去,道:“这里的路你也不熟,我陪你一起去,城里人若是看到我,肯定也会开门卖东西。”

二人立马出了村,江宁则招呼着两个侍卫把这棺材抬到了村里,掐算了方位,在震南位子落棺,又贴了符,暂时平息了里面的怨气。

这场大雨冲刷了河里的尸气,动静之大,村民们自然都是醒着的,听着没声音了,也纷纷起来查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溃烂的地方竟莫名其妙的就不痛了。

只是还有些黑色液体往外渗出,但按着却没有半点痛感,这分明是好转的迹象,于是纷纷跑了出来,对着江宁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江宁习以为常,让人将这些香灰带下去,用井水浸泡一晚上,等到明日午时就可以拿来清洗伤口,再抹些药便可。

她将方子递给了村里识字的人,道:“记住,明日清洗之后再去抓药,碾碎成粉敷在伤口处,半月可痊愈。”

“行,我们都听您的,那这棺木是...”

“这棺木瞧着很小一只啊,不会葬的是个小孩子吧,这哪家小孩这么厉害,居然能让我们都患上病来。”

江宁瞥了眼包不住,大概是感受到她那冷冰冰的眼神,包不住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心虚的龟缩在角落。

有人瞧着江宁眼神不对,跟着看过去,大多明白了一二,连忙问:“该不会是这个人杀了的吧?”

“瞧着怎么挺面熟啊...啊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村民道:“他是那个莲花教的人,把鬼面疮搞出来的人,就是他!”

“我说呢,难怪能杀人埋尸呢,感情是这么个无耻的畜生,择日不如撞日,打死他!”

“对,打死他!”

包不住瞪大了眼,看着这帮病怏怏的村民涌上来,连忙出声求救,江宁没搭理他,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让人住手,真给打死了也不行,回头还得给棺材里的东西烧寿命呢。

众人十分听江宁的话,让停手就停手。

包不住两只眼全是淤青,脸上紫红交加的,带着一双怨念的眼睛看着众人,可当察觉江宁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又立马恢复了原样,作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

等红鬼他们回来后,江宁便让生肖为龙虎马牛、鸡犬猴的人回避,留下来的人则拿着黄纸和金银元宝、香烛纸钱慢慢烧。

其中一个妇人小声嘀咕:“这是要烧给谁啊?”

“我怎么知道,江姑娘让这么做就这么做便是了,快点烧吧。”

包不住带头在前面烧,黄纸遇火便成为灰烬,周围的空气也在逐渐变冷,棺材底下也渗出了黑水,和村民们身上流出来的黑水极为相似,看到这幕,所有人都分了心,盯着棺木去看。

江宁在桌子上画符纸,淡淡道:“别分心,继续烧。”

她画完符纸便将其绑在了包不住手上,让他将这符咒和黄纸一并烧下去。包不住多留个心眼,瞄了眼符上的咒语,不由一惊,这死丫头是要将自己的寿命一并烧走啊!

江宁道:“你要是不烧,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放心,以你的修为,区区二十年寿命而已,算不得什么。”

包不住冷汗淋漓,他志不在长生,可谁不想活久一点,不然苦苦修炼是为了什么?他捧着黄纸哆哆嗦嗦的,一咬牙,狠狠心,这么一扔,火光明灭,二十年寿命没了。

随着这黄纸落地,符咒化为灰烬,棺材底下淌着的黑水逐渐变少,只有些黑色的水迹。

包不住道:“这够了吧?”

江宁道:“你去开棺。”

包不住一咬牙,起身去开棺,只要能顺利开棺,就代表里头这只鬼童子已经接受了他给的好处,可若是不能,那就代表还得付出别的代价。

他狠狠推着棺木,棺材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江宁眼都没抬一下,道:“看来对方是不接受,不如再加二十年寿命?”

包不住惊道:“还加二十年,我...活到现在也才三十七岁,二十又二十,我...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要下去陪他了?”

江宁道:“二十年不行就十年吧。”她轻轻拍打着棺木,低声道:“再给你十年阳寿,你在下面可以过的很滋润,可若你非是不要,我也不想这么麻烦,直接斩了你,灰飞烟灭,大家都省心。”

棺材没动静了,包围在人群里的那股寒气也随之而消散,这时红鬼注意到棺材的重量没那么沉了,泥坑浅了不少,立马道:“门主,成了。”

江宁嗯了一声,道:“开棺!”

第一百六十四章:含阴石 棺盖被掀翻,盖子上面还有红油线落下的痕迹,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个孩童的尸体,白骨生长,棺木中淌满了黑色的液体,稠的像柏油一样。

一些个胆大的凑过来看,瞧着那孩童鼻孔里长满了蛆,脸上一半腐了一半空了,还不待细看,鬼童子紧闭的眼睛倏尔睁开,眼皮上的腐肉随着这个动作起伏落到了棺木内。

“啊!”

有人惊呼出声,忙不迭的往后退。

江宁上前一步,按住鬼童子,塞泡菜一样把鬼童子塞到了坛子里,然后用红布塞住,顺势贴了张符,先前用无忧三滴血所画之符。

坛子里的鬼童子很安静,其中几个村民挤了进来,刚才虽然只是瞄一眼,却瞧见了鬼童子脚上的鞋子,无比眼熟。

妇人也不惧怕了,小心翼翼凑近坛子,看了眼棺材,又看了眼坛子,这才问:“刚才...我看到那尸骨上面的鞋子有...很熟悉,和我们家小伟的很像,所以我想问问是不是...那孩子是不是我们家小伟?”

江宁道:“这个坛子是要带去净化的,你们多多做功德,也许三年后还能再续母子缘。”

“三年后....”妇人几乎要昏了过去,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她,这鬼童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她软趴趴倚在丈夫怀里,不解的看着江宁,“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在这里呢,是谁害他的啊?”

江宁从棺材里捡起一颗圆润的石头,包不住整个人双眼放光,这就是他的目的所在,为了养这么颗石头,要在三十几个鬼童子的身上下手,才养了这么个厉害的活物和珠子。

此珠名为含阴石,触手冰冷,放在人的身上就能源源不断被阴气滋养,从而提升修为。

红鬼道:“这是鬼童子身上留下的?”

江宁道:“包不住比萧云同还要王八蛋,用这种手段害人提升修为,这样的人配活着吗?”

红鬼道:“不配。”

“可惜世间自有律法有公道,即便我能轻易杀死人,但也不能这么做,席玉教的。”江宁把石头放回怀间,对两位僧人道:“麻烦二位了,这坛子如今戾气犹在,不得开封,须得供奉。”

僧人点了点头,“小僧知晓,姑娘放心,肯定会好好供奉净化怨气,那先行告辞了。”

村长看着天黑,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帮忙收拾了干净的屋子,打算让他们住一晚上再走,再加上刚刚出了这样的事,心里还是不安,有高人坐镇,好歹也能睡个安稳觉。

眼见众人都走了,包不住也从角落站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上前道:“我知道我错了,但是三十年的寿命已经出去了,能不能把石头给我?我现在元气大伤,需要此物滋养,不然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无忧愤恨道:“你作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现在居然还敢讨要这等阴秽之物!”

江宁拉住她,笑了笑:“你觉得我刚才仗义吗?”

她这个笑很浅,看起来却比刚才村民们打在脸上身上还要痛。包不住只好赔着笑意,连连点头称是,江宁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是谁给你的脸要回这块石头的?”

包不住道:“是我一时糊涂...那现在事情也处理了,这坛子也要送去寺庙供奉,我也损了三十年寿命,付出该有的代价,可以放我走了吧?”

江宁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你走的?”

包不住怒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这个女人,实在可恶,你你莫要把我逼急了否则我...”

江宁看了他一眼,忽的伸出手,一拳朝他的脸砸了过去,这拳来的意外猛烈,包不住瞬间鼻血长流。

“要是以前,我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苍蝇一样,但是现在不同,我虽然没有杀你,但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居然还敢跟我要回这阴石,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江宁很好说话?”

包不住挣扎着要爬起来,人还没起身,又被红鬼一脚踩在地上。江宁现在要信奉律法、要做善事,可他红鬼不是善茬,一脚踩在包不住的胸口上,落下好深一个脚印。

“行了,此事作罢,这石头我拿着虽无用,但也绝不会给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至于留不留你的性命,说到底还得看你的表现。”江宁拍了拍红鬼的手,让他先到一边去。

包不住不能死,中伤戮仙门的事,不是杀死一个包不住就能解决的,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莲花教背后的人,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作恶害人。

“谢...谢江门主开恩!”包不住捂着伤口,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一副狗腿子模样。

江宁道:“这些屁话就别说了,我有事要问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

包不住拍胸脯保证:“一定老实回答!”

江宁道:“莲花教背后的主子是谁,你应该知道吧?好歹是个坛主呢。”

包不住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知是知道,不过...我若是全盘说了,肯定是回不去了,那您这边可得保证不能杀我。”

江宁忍不住笑:“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

红鬼道:“你最好老实交代,我们门主性子善良,不轻易杀生,我不同,我杀人如麻,死在我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

闻言,无忧的反应比包不住还要强烈,红鬼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沉沉的盯着跪着的包不住。

江宁道:“好了,只要你老实不跟我耍花招,留你一条命而已,就当我日行一善。”

得到对方的保证和肯定,包不住这才将事情原本说了出来。他起先也不过是个闲散的道人罢了,因为天赋不高,学到三十五岁也没什么起色,后来被赶出师门,原因无他,修习了师门禁术,其中之一就是这利用河水来养鬼童子供自己驱使。

炼制鬼童子说起来不复杂,但是真正做起来却极其耗费心血,先用五十个童男童女,将其尸体在血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再加上千年人参、灵芝等物,再用朱砂画咒,封其穴道,做好这一切便开始放在罐子里培养。

要养出这样的含阴石,就更为复杂的多,还要准备十二根阴木桩,插进炼制好的鬼童子身上,其中一个穴位就得插在后脑勺上,过程痛苦不堪。

所以这被炼制出来的鬼童子被封印在河底,因为某些缘故,导致封印松动,怨气外泄,惹得全村人跟着遭殃。

包不住说完这些,江宁已经不耐烦了,道:“我不想知道怎么炼制的,你现在就告诉我一件事,莲花教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掌管,你们的总坛又在何处?”

“哦总坛就在不死山,不过那里毒虫遍地,处处都是危险,而且把守严密,虽然总坛在那,但是寻常找不到入口,除非是教主召唤。”

江宁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信物?”

包不住道:“我好歹混到坛主的位子,令牌和身份证明么,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刚才说了,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去打扰。”

第一百六十五章:寿面(1) 江宁把玩着手里的石头,道:“这么说找无字天书是你自己的主意,而不是你们莲花教的本意?”

包不住道:“这不很正常吗,半路出家的哪能真的忠心耿耿,说到底都只是利益相关罢了。她要山脉活气,我要无字天书,这幽云山又是方圆百里最有灵气的一座山,这不就刚好了吗。”

是什么人需要活气?

妖?鬼?还是似人非人的东西?

江宁想不明白,暂时也不想去徒增烦恼,不管是什么人需要活气,铲除了便也就是了,至于他们的目的和动机,她自是一点不在乎。

静默片刻,包不住又道:“我可是全都说了,这回总该可以放了我吧?”

江宁道:“我现在要是放你回去,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包不住犯了愁,垂下了头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落在莲花教手里好歹能死的痛快些,毕竟此次办事不力,还交代了总舵的位置。

虽说就算知道位置,她们也不一定进得去,但到底还是交代了,按照教主的手段,一旦回去,非死即残。

不回去也说不得会被追杀,至于江宁这边,更是钝刀子磨肉,两方不得好!

江宁笑道:“放心,我不会钝刀子磨你的肉,对了,无字天书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包不住道:“上为天,下为地,万物生在天地之间。先有天地,然后才有万物。所以,万物由天地所生,这书中蕴藏的东西足够多,上有修仙之术,下有治国之道,若是能参详,那可真真了得了。”

江宁道:“行了,在我没参详出无字天书之前,你就留在戮仙门,算是给你一个安身之地。”

红鬼道:“门主,属下担心...”

“红护法不用担心,我如今这个样子回去也讨不得好,现在门主肯收留我,给我一个安身之所,那我肯定会好好为我们戮仙门效力。”

红鬼冷着脸,没再吭声。

天亮后一行人才各回各家,而焦村的重新建设也少不得官府帮忙,因此无忧命人过来帮助村民们修缮房屋什么的,又请了两个医师帮忙照顾,这件事便也就算告一段落。

席玉听说了此事,拿着石头看了又看,此物能滋养人的阴气,佩戴在身上是最好不过。

江宁看他如此爱不释手,笑了笑:“那你留着吧,反正我拿着没什么用。”

席玉握着石头点了点头,贴肉收藏起来。

一行人赶往了渡头,城主听说他们要走,如何也留不住,只好先来送行,顺带着又上了封折子烦请席玉帮忙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刚好遇上有人成亲,两车相遇,楚承业本着人家成亲是喜事的份上,先行让到一边。

迎亲的队伍为表示感激,还特意送了喜糖和喜果以及小红包。楚承业跟个孩子似的,高高兴兴领了红包回来,顺便还打探了些内容。

江宁坐在马车里等着,看他钻了进来,手里捧着好几封红包,乐呵呵的分给众人,道:“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席玉勉强接过他手里湿漉漉的红包,因为淋了雨,红纸掉了色,蹭到了他自身的袖袍上,瞬时黑了脸。

楚承业毫无察觉,挤着坐了下来,道:“你们看到了吗,刚才迎亲的阵仗这么大。”

姚瑶道:“少见多怪,八抬大轿意味着明媒正娶,意味庄重而正式,如果轿子是二人台,显得礼仪淡薄,四人抬的轿子,大多是官家的,反正不都是这样吗。”

“哎呀我当然知道啊,我们家做什么的,我肯定比你还要清楚,不过那是因为娶妻,可是这不同啊,是娶妾啊,而且好像还是娶的第五个小妾。”

姚瑶也顿时来了兴趣,凑了过来,“真的假的,我看着锣鼓喧天,还以为是娶妻呢,这娶妾都这么大排场,家里大夫人会同意?”

“我这哪知道。”楚承业剥开纸裹住的糖果,取出一颗糖放在嘴里融化。

姚瑶抢过他手里的糖来,冷哼一声:“所以你们男人啊朝三暮四,有一还想二,有二就有三,居然娶第五个小妾了,真是花心大萝卜!”

“什么叫我们男人?”楚承业急道:“那是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像我和席师兄这样的,必定是专一的!”

姚瑶道:“你们男人在没得到之前都是这么说的,得到之后就不珍惜了。”

“才不是,我跟你说我就不一样,我们楚家向来都专一,你看我爹就知道,我娘死了这么多年我爹都没有再娶!”

姚瑶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怎么就能保证和你爹一样呢?”

俩人极力争论,席玉忍不住了,开口道:“认知越浅的人越容易分心,楚老爷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认知和格局必然和普通人不同。”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席师兄会说话,听到没,姚师妹!”

江宁笑了笑,原本想清净会,可看样子是不能了。她靠着车厢壁,悄悄掀开帘子,看着花轿远去,冷不丁来了句:“那以后这家人有得热闹了。”

“嗯?”楚承业打起了精神,道:“怎么个热闹法,江宁,你是不是又看出什么了?该不会这新娘是什么山精野怪吧。”

江宁道:“世上哪有这么多山精野怪,用你聪明的小屁股想一想也该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再加一个女人就两台戏了,你说能不热闹吗?”

“哈哈!”坐在后头的包不住笑出了声,楚承业红了脸,“你笑什么!”

包不住道:“没有,我就是看这雨..下的很大,这雨下的很大,那百姓们的收成肯定好啊,我这是替百姓们开心啊!”

楚承业冷笑:“就你这样的人渣,不残害无辜就好了,还替百姓们开心。”

包不住:......

这场雨缠绵许久,在冬日来说是不常见的。

楚承业这样的青少年也因为惧怕寒冷,自回到金陵后就龟缩在家里,也不出来玩,更别说来找江宁了,天天猫在家里,四肢退化。

只有姚瑶还较为勤奋,一直在托人打听北疆的事,席玉对她寻亲的事自然也放在了心上,暗中托照夜去打听,很快就有了消息。

“真的?”姚瑶放下手里的伞,惊讶道:“真的查到我父母在北疆所住的村子?那他们现在都还在吗?”

照夜道:“也不用这么激动,现在只是确认你出生地点,至于父母双亲是否还在仍需查探。有人要前往北疆,你若想去,这几日就可以准备准备出发。”

姚瑶道:“当然,我随时都可以去。”

墙上忽然多出一道光影,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里面的人探了探头,露出一张熟悉而严肃的脸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寿面(2) 姚瑶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朝照夜挥了挥手,后者就悄悄溜到了屏风后面。

“师父,您不是在西海吗?”

墙上倒映出的影像正是傅远,看着他好像站在广场上,高楼宫殿,碧波海水,风吹帆动,看起来应该还在西海才是。

果然,傅远点了点头,道:“天下会武已经结束,准备要返回,不过路上遇到魔界偷袭,现又返回岛上,准备做应对。”

姚瑶道:“这么突然吗,那师父你们有没有受伤啊?”

傅远道:“为师无事,现与你刘师伯一起,倒也没什么,只是最近魔界动作很大,就是想提醒你,若是在你师兄那处就别乱跑了。”

姚瑶哦了一声,她这边刚才知道北疆的事,怎么可能就待在师兄这里。不过明面上还是乖乖应承了下来。

傅远看她如此听话,也深感欣慰,又道:“对了,那上古异兽呢?”

“是钩蛇出世,封印松动,因此大家才这么紧张,不过我们已经联手重新封印,这回应该不会出事了。”

姚瑶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那师父你放心,我肯定不乱跑,你们也要多加注意。”

傅远点点头,手一挥,墙上的画面随之而消失,姚瑶也松了口气,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照夜一脸尴尬,道:“我不是故意听墙角的。”

“啊不怪你,总之还是多谢你帮忙。”

照夜道:“席大人吩咐的自然要照做,不过看样子你师父并不知晓你要去找亲生父母的事?”

姚瑶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个秘密是我无意间知道的,师父一直瞒着我,说我是孤儿,可师伯说我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

照夜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看刚才你师父很在意你的安危,应该不是故意欺骗你。其实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姚瑶道:“可是我有权力知道真相啊。”

照夜笑笑:“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先去忙了。”

姚瑶连忙应了声,又感激了一番,收拾了屋里的一堆法器,这才出门,打听之下找到做菜的赵婆子,以前是卖面的,那时候只一个小铺子,每天都座无虚席,可见手艺之高超。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请动这个赵婆子,约好了明日就去甜水巷报道。

第二天一早姚瑶便带着赵婆子去了江宁的家。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打理的很好,下人看到有人来,便立即去通报。

姚瑶挥挥手,让人赶紧去,她拉着赵婆子到屋里坐下。下人来到书房,敲了敲门,灵珑看她一眼,“有事吗?”

“是外面有两位客人拜访。”

“客人拜访?”

江宁头也没抬,和灵珑合计对照着搬迁住户的名字和人数,现在虽没有沧海明珠润泽大地,可以自己播种适宜百姓生存。

但有了皇帝给的赏金,可以请人开荒开垦,等建设好了,山下依旧适合住人。

有人才能发展,对于一个门派来说也是如此。

灵珑道:“你继续核对,我去看看。”

江宁抬眼一扫,道:“我去吧,是姚瑶她们。”

灵珑迟疑了片刻,看来门主修为又涨了。

姚瑶看到江宁出来,立马介绍了起来,道:“这位赵婆婆,手艺一绝,做面更是一绝。”

江宁道:“原来你现在这么在乎我,竟知我喜欢吃美食,那今天有口福了,就请这位婆婆做碗面来看看。”

姚瑶愣住:“什么做碗面,是来教你!”

“教我?”

“是啊教你啊!”姚瑶亲昵的挽过她的胳膊,道:“难道你忘了,之前在幽云城不是说要给师兄贺生吗,今日就是十七了,你忘了?”

江宁这才想起,之前确实是讨论过,不过一回来就被门内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早就已经忘记了日期。

“也行,煮碗面而已,能有困难,晚上就给他送过去。”

赵婆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没打击她的积极性,只是麻利的钻进厨房,准备起来材料。

面条要手擀的才好吃,江宁学着赵婆婆的模样糅着面团,原以为还要加好多工序,结果也只是放点淡盐和清水和面。

赵婆婆道:“这样会让面团更光滑和更有弹性,我们现在糅好了,便要放在容器里,用盖子盖住,大概两柱香的时间就可以揭盖。”

而整个做面的过程有擀、抻、切、削等,这样做出来的面条,口感筋韧,面香浓郁。

江宁道:“可我要做的是长寿面,这擀面出来的面条太短了。”

姚瑶看不下去了,道:“长寿面长寿面,只是个寓意而已,你见过哪个真的吃了面就长寿的?”

赵婆婆点点头道:“姚姑娘说的没错,其实这些都是形式,但我们常常以这些形式来表达对对方的爱意,做饭煮面也是同样的学问。”

江宁不解:“做饭煮面还有什么学问,无非就是功夫和时间问题,日子一长,专心研究,自然会有所长进。”

赵婆婆微微一笑:“姑娘,这你便是错了,任何事情都需要投入感情,你看看你煮的这一锅,像什么?”

江宁看着那一锅白花花的的糊状物品,厚着脸皮道:“就是一团糊锅的面。”

“我看根本是浆糊,是吧赵婆婆。”

赵婆婆浅浅一笑,捞起面条,放了些酱料什么的,实则也不繁杂,撒一把葱花上去,一勺酱油和麻油,光是闻着就有一股香味了。

“你尝尝吧。”

江宁拿起筷子搅拌了一下,挑起一筷子吃进嘴里,面条顺滑有嚼劲。

赵婆婆道:“其实你也能做出这么一碗面条,只要认真的想着那个人,投入感情在里面,做出来的食物自然是不同,按照我说的,来试试吧。”

花了一下午功夫,在无数次失败中,终于煮了碗面条出来,姚瑶凑了过来,喜极:“可以,看着就很有卖相了,江宁你可以了!”

江宁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姚瑶笑道:“你啊,夸你两句还装上了,那行了,这边你能煮好面条,我看他也差不多该来了。”

她这边在带着赵婆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席玉,让他晚上亥时左右来甜水巷吃饭。

席玉也临出门前也是答应了的。

天色擦黑的时候便听到马蹄踢踏的声音,姚瑶立马去开门,“照夜,席师兄你们都来了!”

席玉道:“刚从王府出来,找我何事?”

姚瑶道:“哪里是我找你,是江宁找你。”

“江宁?”席玉顺着看去,并未看到江宁的身影,只闻着厨房处传来一股香味。

第一百六十七章:搞砸了 “都来了啊,吃面,快来。”江宁端着一碗面条走了出来,席玉愣了片刻,道:“这是做什么?”

江宁道:“今日是你生辰,也不知该送你什么,你家财万贯,身居高位,深受倚重,只能送你份心意,可要好好品尝啊。”

碗里的面条看着还不错,闻着也很有食欲,席玉眉梢带喜,却故作淡然的拿起筷子,挑了两筷子,搅和均匀,喜色都快跳出眉眼了。

江宁道:“快吃快吃,吃完了再带你去个地方帮你庆祝。”

席玉道:“何必这么麻烦,面条足矣。”

江宁道:“面条怎么足够,总之你听我的就行了,怎么样,好吃吗?”

席玉点点头:“很好吃。”

江宁松了口气,一下午的功夫没白费。

姚瑶看了眼一旁碍事的照夜,心中生出一个主意,说自己的发钗掉在外面了,拖着照夜去找去了。

江宁哪里不知,这分明是给她创造机会。不过眼下在吃面,气氛也不是特别好,于是耐心的等席玉吃完。

“没想到你竟会煮面。”

以前吃饭他总说食不过三口,可眼下却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了。

江宁心中小小骄傲,席玉深深地看她一眼,道:“谢谢你,为我煮的长寿面。”

“都是朋友嘛,再说你还是我衣食父母来着,你过生辰,自然要给你煮面,意思一下。”

席玉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如此迷信了?”

江宁道:“这种东西我们就是图个彩头,你吃饱了吗?”

席玉点点头:“我吃饱了。”

江宁起身道:“那你跟我去个地方。”

席玉倒是有几分期待了,跟在她身后。

江宁抬眼看了看天,月色被乌云遮住,这样的氛围可不好,于是勾了勾手指头,暗暗掐诀念咒。

满月升了上来,俩人并肩走在月光之下,沿着杨柳河慢慢往码头走。

似是跟着银雾般的月光也随着二人脚步移动,静静洒在大地上。

席玉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道:“送你。”

江宁一脸欣喜,道:“席大人就是阔气,只是给你煮碗面就能得到赏银,谢谢啊。”

看她笑的那么开心,席玉也跟着扬起嘴角。

“这是什么?”

江宁抓起盒子里的项链,宝石雕刻的很好,可看着又不太像是宝石,像玉石但又不是。

席玉道:“含阴石。”

"厉害啊,你居然让人把它做成了装饰品,这样携带自然也就方便多了。"江宁赞叹着工匠手艺,又赞了一番席玉细心,过会儿才想起来,道:“所以你把它要走就是为了二次加工制作?”

“是。”

江宁道:“所以你是要准备送我?”

席玉再次点了点头,江宁喜极,急忙挂在了脖子上,这玩意儿滋养阴气,她喜欢的很,要不是之前席玉开口先要了去,她得拿来自己用的,不过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手里了。

俩人走到码头尽头,挑眼望去,水中停着一只船,很精致的乌篷船,乌蓬顶上插着很多花,里面还亮着烛火,随着水波漾漾,船只也在水面沉浮。

看着摇晃的水波,黑洞洞的像是没有生命,只有点点渔火散下来,他便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脸色也逐渐黑沉。

江宁并未注意,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席大人上船吧。”

游湖这个点子还是从包不住那听来的,这人虽然手段残忍死不要脸,可说到这制造氛围什么的却是一绝。

席玉有些勉强的踏上了船,落座之后许久都不发一言,视线一直停在了水中。江宁以为他是拘束害羞,便拎起酒壶给他斟了米酒,道:“这酒不醉人,而且甜甜的,很好喝。”

“好....”席玉欲言又止,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江宁也端起一杯自顾自喝起来,另一只手却做了个剑诀,催动船只缓缓驶向湖心。席玉的脸色也更加不安,冷冽。

江宁问:“你喜欢吗?”

席玉敷衍了两句,“喜欢。”

江宁道:“喜欢就对了,其实我们现在戮仙门这个状况不是特别好,皇上虽然上次赏赐万金,这次呢又是一些银子,可终归是不够用的,毕竟这么多人等着吃饭。我们打算自力更生,得先开荒,可是因为三年...四年前的宗门大战,灵气受损,没有个十年八载的山脉灵气是修复不过来的,所以....”

“江宁。”席玉忽然喊住了她,江宁被人打断了话头,略有些不悦,却还是强撑着问:“怎么了?”

席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还有,以后不必帮我庆生,实在没这个必要,我先走了。”

他个子高,也很清瘦,可这么猛地一站起来,船只也跟着摇晃的厉害,看他足尖轻踮,几乎是逃回了岸上。

这小杂毛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

主角都跑了这游湖有什么意思?江宁跟着钻了出去,却见满天飞雪落下,躲在大树上的包不住一行人还在不停的‘人工降雪’。

江宁抿了抿唇,身形一晃,来到了树下。

枝叶繁茂,即使是冬季,这棵柏树丝毫没受到影响,隔着枝叶影影绰绰,包不住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只见树下立着的女子一动不动,且脸色惨白,眼瞳乌黑。

“鬼....”他着实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滚下来,迅速抓住树干,这才没掉下来。

红鬼不以为然:“大惊小怪做什么?”

“这....”

包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门主...可是这雪刚刚才下,你们已经说好了?”

江宁道:“他走了。”

红鬼道:“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懂了,还钱的事情谈崩了。

江宁也万万没想到,这席玉居然是如此铁公鸡,平日里也很大方啊,说送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说到镇妖司的破石头就总是转移话题。

红鬼停止了摇雪,从树上跳了下来,道:“那现在怎么办?”

江宁道:“先回山再说。”

包不住急忙追了上去,道:“门主,那我呢我也要回去吗?”

江宁道:“你要是喜欢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

包不住道:“不是,你们既然要回山我肯定也要去的,就是想问问各位护法都喜欢什么,毕竟这第一次见面什么的,我总得备点薄礼什么的吧...”

江宁朝红鬼使了个眼色便御空而去。

红鬼自然明白其中含义,看着一脸迷茫的包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戮仙门不喜欢玩这些虚的,所以省省力气,好好为门主做事才是正确。”

包不住恍然大悟,十分受教,道:“原来如此,看起来门主是有些心事闷在心里头的。”

红鬼道:“能是什么,无非就是生计问题,现在要把以前的村民都迁回来,就得耕种,与民休息,可实际上....”

实际上不用他说,等包不住来到传说中的雁荡山时都傻眼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灵气了,连浊气都懒得生长,就这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还怎么指望有人肯回来。

红鬼道:“你现在明白了?”

包不住道:“我现在是明白了,这可真是难题,不过世上有很多宝物可以帮助这片山脉迅速恢复生机,我就知道有一个法子,只要极其...”

“打住。”红鬼伸手作停,道:“跟上来,要过阵法了,小心跟丢。”

包不住悻悻然的跟在身后,一双驴眼还不忘到处瞟来瞟去,当在夹缝里看到有生机的一些植物的时候也能欣慰许久,对于这种地方来说简直太难得了。

回到山门后,第二天一大早江宁便召集所有人来到大殿上,武杭秋也和之前有所不同,尤其是对江宁的态度。

大概是因为总有些百姓自发上山来送果子送吃的,对戮仙门有了改观,日子也好过些,至少不用再被人戳脊梁骨。

有时候觉得这种日子其实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武杭秋心情也好了起来,如实汇报着最近门内事宜。

江宁道:“我都知道了,至于村民搬迁的事准备的差不多就行了,万两黄金我已交给了灵珑,具体情况如何做,我们已经商议过。”

说到此处,她又起身道:“而且我也已准备册灵珑为副门主,在我不在的时候处理相关事宜。”

封雪峻道:“如此也好,也可趁明日登位大典的时候顺便宣布这个消息。”

第一百六十八章:登位大典 登位大典原本早早就该举行,只是因为江宁这边的事一拖再拖,实则戮仙门上下早就已经将请柬什么的发放出去,乃至饮食、酒水、衣裳也已经都准备妥帖。

因此举行起来的时候得心应手。

赤血府没能亲自来,不过也派人送了贺礼,都是些稀罕物件,算是给全了戮仙门的面子。

欢喜宗、白骨坊的二位主事以及他们各人的亲传弟子也跟随而来。

场面自是热闹,江宁坐在上头,丝毫也没有怯场。无崖子看着高台上坐着的人,看着还是个小姑娘,可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崭露头角。

虽没有在各大仙门和魔宗有什么交集来往,但单凭帮皇帝处理的这两件事来说,就是个有能力的。

也难怪会立马登上戮仙门门主的位子。果然有当年女魔头的风范。

无崖子笑着摇摇头,胡姬瞥了他一眼,道:“若是这个丫头不能与我们同气连枝的话,那必将是一个隐患。”

能设计她,在她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拿走了万古的人,不能拉拢,就只能除掉。

笑弥陀微微一笑,拿起一个鸡腿往嘴里送,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简直是太天真了。”

胡姬冷哼一声:“你这个臭和尚知道什么?”

“听闻此次幽云城一行,云中城大开,想必你们都知道关于云中城的传说,难道她此次去了,会毫无收获么?”

“你的意思是....她在里面拿到了东西?”

无崖子惊道:“难道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

笑弥陀闭了闭眼,血红的嘴唇微微抿起来。

不用说也知道下文如何,就算这次江宁没有得到无字天书,最起码也该得到了别的东西。

胡姬道:“倒也不用猜,等人来的差不多了,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无崖子道:“只怕也未必肯说啊。”

胡姬道:“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轻易说出来,但也正好趁此打探一下她的口风。虽说戮仙门现在不成气候,可好歹根基是在的,如今正邪两道分化严重,倘若不能抱团,只怕很难啊。”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倒也是,如今仙门中人几乎都聚集在西海,赤血府的人又为了即将出世的异兽做了动静,那么现在晋城就空着。

晋城可是有大批的资源,要是能打破御魔阵,先一步入主进去,那得到的不止是钱财还有资源以及人力!

胡姬心里盘算着,看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也笃定了心中想法,戮仙门的根基是在的,趁着还没开席,便四处走动一番。

今日这场面热闹,是江宁也没想到的,幸好吩咐骨女和封雪峻一起帮忙收取礼金点算财物,这才能忙的过来。

封雪峻记录好每个人所送的东西,一一盘点记在册子上,随即递给了灵珑,道:“副门主,这些礼品都写在此处了。”

“我知道了,辛苦了,已经午时了,应该已经没有人来了,你们都准备准备入席吧。”

骨女道:“灵珑姐姐一向稳重,如今做了副门主,说起话来更是不同。”

灵珑道:“连你也打趣我?”

骨女道:“我不是打趣你,是真的为灵珑姐姐高兴,熬了这么久,好歹也是出头了。”

灵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你们都进去吧,这些东西我让人搬回库房便是。另外....”她若有所思的朝门内看了一眼,道:“欢喜宗和白骨坊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们明白的,门主年纪轻,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这帮人的嘴脸,不过有我们从旁注意,这帮人讨不到好的。”

灵珑点点头,吩咐人将礼物都搬回库房。

这个时间周悯也已点算完了所有记载的东西,一共是一百八十二件礼物,不过东西贵贱与否,他这个外人倒是无从判断。

“恭喜啊副门主!”

两个女子走了过来,一人穿着白衣,另一人穿着红衣。她们看起来年纪差距并不大,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

“是啊,灵珑姐姐这回可算是上位了。”

“上什么位,我倒是觉得可惜,要不是被黄毛丫头挑事,灵珑姐姐怎么可能只是小小的副门主,应该是门主才对!”

灵珑道:“江门主虽年轻,但做事沉稳,能力和修为更是远在我之上,这样的话请不要再说了,里面请吧。”

俩人有些自讨没趣,悻悻的进去了。

周悯道:“这二人还真是挑拨离间的。”

灵珑道:“她们挑拨是她们的事,听不听,做不做,那才是我的事。对了,上回给你看的话本,你感觉如何?”

周悯道:“我已经改过一些了,就放在你抽屉里面,晚些时候你回去便能看到。不过今日也是你大喜的日子,不用再继续陪着我这....”

他苦笑着摇头,继而道:“总之我已经很熟练,不用担心我。”

“那好,你既不喜欢这种场合那你便先回碧波殿,我先去忙一阵,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下人便是。”

灵珑哪里不知周悯的顾虑,只是回阳真水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狮王府更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

她正想着,忽见门口又有一队人马赶来,瞧着身上裹着狐裘貂皮的,好生华丽,为首的人更是一身华衣美服,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甚是俊俏。

灵珑笑着迎了上去,道:“南宫少主,还以为你们今日是不会来了。”

年轻人微一拱手道:“怎会不来,前几次来总是得知江门主不在山上,如今好不容易盼着登位大典能见上一面,说什么也要来的。”

灵珑笑着点点头,说起来这狮王府的人倒也是诚心,自上次一事之后说登门致歉便果真来了。

只是那时江宁恰好在外面,她寻思着也不是很大的事,也就由着去了,可怎料这位南宫少主却是诚意十足,接二连三的又过来两次。

每次都带了礼物,听说戮仙门生计状况不太好,还送来银子资助,因此这次下帖子灵珑是亲自过去的,也算是全了狮王的面子。

灵珑偏头看了一眼,道:“怎么这回带这么多礼,太让你们破费了,之前送过许多,这次怎么又送,我们怎么敢收啊。”

南宫少主道:“灵副门主客气了,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送来的。”

他招一招手,身后的属下便将这些箱子一口一口抬到山上,足足有十二箱,看样子每口箱子都沉甸甸的。

江宁看到一群人来,还抬着这么多箱子也表示不明白,这狮王府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那万一以后狮王七八十大寿的时候得给多少才合适?

站在一旁的武杭秋看着这一箱箱东西,连路都走不动了,对身边的人道:“看到没,这狮王府当真是诚意十足啊。”

封雪峻道:“是啊,要说以前先门主在的时候和狮王府的关系也并不是特别好,没想到到了这一代,反倒是拉拢了两家的关系。”

除二人私语以外,其余前来祝贺的门派也开始议论起来,都道这狮王府当真是大手笔,又有人说不值得如此费心巴结。

灵珑引着人进来,亲自介绍了一番,江宁也没摆架子,上回本就见过,倒也熟络,三言两语便说到了一起去。

刚入座不久,胡姬便急于得到回应,借助敬酒的名义,开口道:“江门主,听闻此次您从幽云城回来是帮了皇上一个大忙,我们这些人向来不受世俗和礼教管辖,但能帮皇上做事,确实也算是一个飞跃的进步。”

江宁道:“胡坊主不妨直言。”

胡姬道:“江门主果然是个爽利性子,也果然很像上任门主的秉性,不愧是她的徒弟...既如此我也不好拐弯抹角。”

第一百六十九章:另有打算 “我听闻你从幽云城回来后,还发现了秦皇玉树。”

“秦皇玉树?”众人闻言立马炸开了锅,这可是仙家的宝物,传说果子可解百毒,而树内又藏有无上的仙家妙法。

听得此言,包不住眼神暗了暗,往别处瞟去。

红鬼斜眼看他,道:“你一副做贼的样子干什么,难道是你泄露出去的消息。”

包不住大惊道:“冤枉,冤枉,怎会是我呢,我...我没有。”

红鬼冷哼一声,江宁听得这话,她也不认为是包不住泄露什么,胡姬这番话,实则是试探罢了。

江宁也没急着否认,这点伎俩,真把她当十八岁小姑娘了?

她笑了笑道:“这是我们戮仙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白骨坊来过问了?再说回这秦皇玉树,传闻中如何,我并不知晓,不过倒是真因为走了这么一遭,得了皇上的青睐,确实赏赐不少银子,至于你说的那秦皇玉树,我可是连一片叶子都没能瞧见呢。”

对于这个答案胡姬并不觉得意外,江宁当然不可能轻易说实话。

胡姬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还以为江门主此次去能有所收获。既然什么都没有,眼下倒是有一件事,不知江门主如何看待。”

江宁道:“请说。”

胡姬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魏朝十城最为富庶,其中就包括仙门聚集的晋城。此地山青水明,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又有上好的矿山和药山,若是我们能够占领,在场这四大门派各领一头,那岂不是快哉?”

“我说胡姬,你这也太大胆了,居然还敢打晋城的主意。”

“可不是,人家都说宁闯老虎窝,不去晋城走,那可是有御魔法阵的,我们一旦靠近,哼,法阵启动,全部都得被关在里头,到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说话这二位便是天魔宗宗主绿头翁和副宗主白问天。

天魔宗也是近几年崛起的一个门派,以前那些魔宗尚未陨落的时候,这些都是排不上号的野鸡门派。

眼下是用人之际,所以以赤血府为首的府主严千秋等人票选出来,让他们也加入魔宗五盟中来。

胡姬瞥了一眼这衣衫褴褛的老头,笑了笑:“小门小派出来的人就是没有眼见没有格局,如今仙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有严千秋在西海围困他们,现时留下的仙门弟子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攻入晋城,什么御魔大阵,非破不可!”

无崖子道:“是啊,只要攻入晋城,占山为王,我们在座各位都能享受到应有的权益。你们知道晋城一年产出多少银子吗,而这些银子又能换多少灵石,只要有了灵石,有了山脉,矿脉,我们就能置换装备,心法,甚至别的法宝武器。难道你们还想像四年前那样,输的一败涂地吗?”

“这....”

“倒也是这么说,不过总觉得此次有点难度啊。”

胡姬还想再说话,却被江宁阻断,她淡定道:“胡坊主说的对极了,攻打晋城,就能得到这些,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谁为先锋,谁为后手,难道就这么抱团冲过去送死?如今好不容易换来片刻安宁,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下贸然强攻,成功了倒好,失败了谁来负这个责任,我们四大门派的兄弟加在一起,若是丢了性命,谁来承担?”

“江门主所说极是,所以我才找你商量来了。”

“商量?”江宁冷冷瞧着她,道:“可听你的语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要做五盟之首。”

胡姬道:“如今我们五大魔宗,论发展论修为论地位和知名度,我白骨坊说二就无人敢说一,即便是要做五盟之首,我想应该也无人反对。不过这到底是虚名,我胡姬向来不在乎,唯一在乎的是为大家的利益着想。”

江宁道:“你出发点自然是好的,不过其中细节却欠缺考虑,你若今日想在我场上拉拢各位宗主,此等做法也实在欠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戮仙门也以你白骨坊马首是瞻了。”

胡姬道:“江妹妹...江门主,我们五盟如今只有同气连枝才能共同御敌,除非江妹妹是另有打算。”

好一个胡姬,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灵珑微微一笑,道:“胡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各门各派说这些,莫非是想外面传出点什么?”

胡姬耸了耸肩,“我可没这个意思啊。”

欧阳少主道:“胡姬前辈,这件事恐怕需要好好考虑,您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胡姬一脸菜色,欧阳少主笑了笑,朝身后人挥了挥手,十几口箱子被人齐齐打开,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无崖子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包不住也张大了嘴,他这辈子奔波来去,为的就是这么些东西,可如今江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这门主也太好当了吧。

江宁也惊了,道:“欧阳少主,你们这么大手笔,是什么意思?”

欧阳少主道:“其实此次来除却贺礼,是为了来提亲,向江门主提亲。”

江宁愣住:“提亲?”

“正是。”欧阳一脸真诚,道:“此次前来便是向江门主提亲,这些都是狮王府的诚意。”

“......”

众人哗然,这不仅是大手笔,简直就是诚意十足,狮王府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倘若两家当真联姻,那岂不是直逼五盟首座之位?

江宁道:“可是我们...并不熟悉,成亲是人生大事,怎么能够这么突然呢。”

欧阳道:“江门主误会了,此次来是代我父亲提亲,日子就定在三天后,到时候花轿临门,还请江门主准时上轿,别误了吉时。”

江宁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想这般青春少艾,莫非是因为最近风吹日晒没有好好保养,看起来竟跟他爹一般匹配?

还是帮老狮王提亲的?

江宁怒了:“胡说八道,我从未答应,你们凭何擅自做主?带着你的聘礼滚!”

欧阳一脸懵,十分无辜的看向江宁身边站着的两位护法,封雪峻下意识摇晃着折扇,武杭秋则摆弄着刀鞘。

狮王府的人道:“这是什么意思,收了我们的玉髓精魄现在就翻脸不认了?”

欧阳罢手,挑眼看向身边人,将他喝退下去,继而又道:“江门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唐突,但实际上不是如此的,若你还不知情,不妨问问身边这二位。府中尚有要事,我等先行告辞了。”

问问身边二位?

江宁冷眼看向武杭秋,他最是耐不住,先跳了脚,正要解释什么,灵珑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这大好的日子不要被搅和了,免得丢了面子。

武杭秋悻悻然闭了嘴,江宁深吸了口气,按照流程完成了这次大典的仪式。

一回到碧波殿,江宁便将所有人屏退。

武杭秋哪里不知她这是生气,也不等发话,直接便道:“门主,这件事是个误会,其实...当时不是这样的我.....”

封雪峻摆摆手,道:“让我来说吧。”他朝江宁微一拱手,如实道:“玉髓精魄的事情确实是个误会。”

第一百七十章:玉髓精魄 江宁道:“不要和我说误会,听欧阳那口气,倒像是你们趁我不在,把我给卖了。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坐我的位子吗?别说我不会嫁人,就算我嫁人,我依旧是戮仙门的门主。”

封雪峻道:“门主息怒,我二人绝无谋逆之意,也不敢有这些小心思,说起来也是刀魔为人单纯了些,无意接受了欧阳和南宫少主的帮助,实则他也是希望土地能尽快恢复生机可以开垦种植,也是想为门主分忧。”

武杭秋道:“可谁能料到,当我们使用玉髓精魄的时候,欧阳却说这不是白给的,提出议亲的事,照我看他比南宫还要奸猾,是不是这复姓的都有那么多的小九九啊。”

“也就是说是被他们摆了一道?”

江宁闭着眼睛,躺在了摇椅上,轻轻晃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悲喜哀怒。

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觉得心里难安,武杭秋知道是自己闯出的祸,立马道:“我知道我错了,但...总之错了就是错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玉髓精魄我会想办法的。”

玉髓精魄岂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要埋在地底千年之久,以山河日月的精华滋养,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孕育出这么一块精魄,能得手十分不易,狮王府此番肯拿出来作诱饵匡江宁嫁过去,所图又是什么?

封雪峻道:“门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灵珑道:“你们真是糊涂,这么说玉髓精魄已经拿来使用了?”

“是,是已经使用了。”武杭秋立马捧了盆花进来,漆黑的泥土里埋着一粒种子,也不知是泥土湿润有养分的缘故还是别的,这种子生长的很好,看着就要发芽了。

江宁看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看来玉髓精魄果然有用的,沧海明珠的效果最大,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西海那边正遭难,现在去的话就坐实了和赤血府同流合污的名号。

灵珑脸上也浮现出讶异之色,道:“没想到这玉髓精魄居然这么有用。”

武杭秋道:“所以我这才被骗了,现在最短三个月就能让这片山脉起死回生,可是那亲事怎么办啊?”

江宁道:“你们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务必处理好,莫让流言四起,我累了。”

“是,那属下们先行退下,门主好好休息。”

灵珑送他们出去后便关上了门,走到榻前,见江宁仍眉头紧锁,便伸出食指抚皱她的眉。江宁不自觉笑了笑,“姐....”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若要用玉髓精魄来赔偿,肯定是很难的,可若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不嫁便是,大不了便开战。戮仙门虽不复往昔,但也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负。”

江宁揉了揉太阳穴,道:“我再想想办法,对了,上回正阳老头儿说的那个什么水的事,怎么样,有下落了吗?我看你最近为了周悯的事没少折腾。”

这件事确实是灵珑的一桩心事,主要这段期间陪着周悯,二人在一起商谈话本之事,让她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而且周悯时常能想出不错的点子和桥段,能紧跟当下时势。

对于这位朋友,她自是惺惺相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当然希望能让他的双腿好起来。

只是眼下...

灵珑摇摇头,满腹心事。

江宁道:“以前你可不这样吞吞吐吐的。”

灵珑叹息道:“其实回阳真水遍布各地,炎魔岛和狮王府都有,只是....狮王府这边...”

江宁笑了,道:“还真是巧啊,果然无巧不成书。”

灵珑道:“这老狮王丧妻多年,也有不少女子自荐枕席,但...都被他拒绝了,据我所知此人豁达,是性情中人,如果是无心的,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周悯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在我心里你才最重要,而且如果周悯要是知道你为了他要嫁过去,必然也不会同意。”

江宁道:“我何时说要嫁过去?”

灵珑道:“是,那我们只有先将老狮王约出来好好谈一谈。”

江宁摇了摇头道:“如今这婚事闹的张扬,想要短时间解决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退婚肯定是要退的,不过退之前得把回阳真水搞到手。”

至于如何退婚,狮王府向来爱惜名声,若是这场婚事进行不下去,那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她抿嘴一笑,萧云同不是想追求长生吗,那她就送一份大礼给他。

灵珑见她面无表情的笑,便知心中已有主意,当即道:“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江宁回转身坐回到椅子上,把玩着胸口缀着的阴石,“把包不住给我叫过来。”

灵珑没有迟疑,立马就出去叫人,包不住听闻门主要见自己,猜测是不是和无字天书泄露之事有关。

说起来他也是冤枉,压根就没有提及过这些,也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要说还是这些魔教妖人消息灵通。

他来到殿门口,骨女推开了门请他进来,随即又重重关上了门。

包不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来到江宁跟前,道:“门主您有事找我?”

昏暗的视线里,江宁仍在把玩着手里的阴石,不发一言。

包不住憋不住了,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看着眼前人,道:“门主您要相信我啊,自从被你关在坛子里又放出来,我可是和您寸步不离的啊,门主!”

江宁道:“我知道,你紧张什么,起来说话。”

听得这话,包不住才莫名松了口气,虽站起来了,身子却弯的厉害。

江宁道:“萧云同在莲花教是什么地位?”

“萧....”包不住暗暗吃惊,他好像没有透露过这一点,江宁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眼下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再隐瞒也不合适,于是便如实说了出来。

萧云同和莲花教本来没什么关系,只是有共同利益而已,都是为了无字天书,为了修长生,但真正他想要什么,也无人知道。

莲花教教主曾几次相邀他到莲花教胜任副教主的位子都被婉拒了。

江宁若有所思道:“那你们还有联系?”

包不住道:“这个当然也是有联系的,要互通消息嘛,门主问这个做什么?”

江宁道:“我要送他一份大礼,而这个礼物由你去送。”

“送份大礼?门主需要小人做些什么?”

江宁道:“告诉他,我从秦皇玉树中得到了无字天书的消息,便说狮王府之所以要求娶我,便是为了无字天书。”

包不住会意过来,道:“所以门主的意思是想让萧云同上门找狮王府的人要回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婚事,又能解决其中一个劲敌,还能全身而退。”

这人虽作恶多端,确也有几分聪明,不必点明就能知晓其中利弊。

不过包不住这样的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她虽不能随意了结他的性命,却也可以在这件事上让他做诱饵,若是死了,也是他的命。

若是还活着...

这样的人就算下了地狱也不会好过吧。

江宁笑了笑道:“光是这样还不够,剩下的我会安排,你照实去说便是了。”

包不住道:“这也不难,只是他未必肯信啊。”

江宁手中忽然多出一颗果子,包不住眼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也能联想到这不是什么普通的果子,定是秦皇玉树上面的。

包不住喜极:“这是秦皇玉果?”

江宁道:“对,能解百毒,不过你可不能悄悄吃了,否则...他就不会上钩了。”

包不住接过果子,一再打包票,江宁笑了笑,挥挥手让他出去。

见他走后,骨女便进了屋,道:“门主,你们此行之事属下也有所了解,包不住这人信不得。”

江宁道:“放心吧,这件事上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对了,三日后就要成亲,时间太仓促,帮我去丹霞山一趟,准备礼物得动作快点。”

骨女道:“需要属下怎么做?”

江宁道:“我要送鬼入地。”

“送鬼入地?”骨女略有些惊讶,道:“属下曾听先门主提及过,这是一种人阵合一,将作为阵眼的匕首插入地底,便叫作送鬼入地。”

凡法者以至阳治至阴,皆有入地之力,大阴盛者,阳即衰灭,然大阳盛者,则置斯于地府,不得超生哉。

意思就是说,如果以极大的阳气与极大的阴气对抗,都有把对方彻底制服的威力。

可如果对方有神器在手,阴盛阳弱,又或相反,那施法者也会有死亡的危险。

江宁道:“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看她一脸得意,骨女很不想泼冷水,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

江宁笑了笑:“所以才要包不住作诱饵啊,阵法由他来开启。”

骨女道:“难道刚才你给他的果子便是阵法。”

江宁笑了笑:“那是什么阵法,那明明是无字天书。”

“无字天书?”

第一百七十一章:我就是规矩 狮王府说要给江宁时间考虑,第二天就已经再次派人上门,这次来的是个姑娘,江宁一眼就认出她,正是上次下毒的那个姑娘。

姑娘一改往日戾气,态度也十分恭敬,准备了大番说辞,结果刚说明来意,江宁居然破天荒的就答应了。

听到对方答应后,姑娘还未能回神,好半天才跟着出去,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她叫白露,是狮王府东南西北西主事的女儿,与欧阳本是有婚事在身的,不过她志在江湖,只想帮爹爹的忙,对婚事很是抗拒,这才有了上次下毒的事件。

说起来她也并非是想要少主的性命。

这次欧阳会派她来,应该也解开了误会。

白露道:“上下已经安排好了,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这三日我会听从江门主的差遣。”

江宁上下扫量着院子,淡淡道:“环境还不错。”

白露道:“如此江门主就暂且先住下。”

江宁道:“老狮王呢?”

白露道:“小女正要去通知狮王,大概晚上会来和您一起用膳,不知门主口味喜好如何,我好安排。”

江宁道:“随便弄几只鸡几头羊就行,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转转。”

“....”

白露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院子很大,离狮王府的主殿尚有些距离,只是远远就看到门口守着几个身穿铠甲的侍卫,手中拿着刀剑,腰间别着弓箭,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而那些巡逻的兵士经过院墙时,也会刻意避开这块区域,从另外一边绕路走去。

这不像是软禁,却像是监视。

看来这狮王当真是别有打算啊。

江宁摇摇头,自己在院子里散步,阳光充足,树木丛生,确实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只是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甜水巷。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抚上了脖颈上的含阴石,小杂毛这两日也没个音信,总不会真的因为镇妖石和自己翻脸吧?

按理说她苦心准备一切,却得了对方一个冷脸,她应该更生气才是,小杂毛生什么气?

“看你一直握着这个东西,怎么,是心上人送的礼物?”

上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江宁抬眼看去,那人正倚在一棵树上,嘴边带着一抹笑意,他长相并不英俊,眉目间流露着一股邪气。

江宁道:“这是我住的院子,你如今随意进来,就不怕狮王责罚你?”

“就算是狮王也得讲道理,我叫清风,是狮王派我过来专门保护未来的狮王夫人,也就是江门主你。”

他也只是个小小侍卫,要听从的自然是狮王的命令。

江宁没有执着让他离开的事,旁若无人的逛了起来,顺便打听了一下关于狮王的事。

清风闻言,笑道:“你是想讨好狮王?”

江宁道:“他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讨好的,儿子都和我一般大,问这么多,只是想知道这孤寡老人是怎么动了再娶妻的念头。是为了我呢,还是为了所谓的无字天书。”

“....”清风完全没想到这位居然这么直接,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他想了想,道:“欧阳少主还年轻,经验不丰富,而狮王本人要游历四海,尚有大业未成。”

江宁道:“所以相当于娶了个看门狗?”

清风:“....门主怎么这样贬低自己?”

江宁道:“哎,看门狗就看门狗吧,谁让我们戮仙门现在势力微弱,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要是嫁给老狮王,做了少主的继母,帮忙看着这个家,能顺带照拂我们戮仙门也是好的。”

清风道:“您放心,两派联姻,只有无穷尽的好处,以后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江宁嗯了一声,又扯了些别的话题,最后才道:“行了,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个要求,回去转告你们狮王,即今日起,我不住这里,我住在丹霞山,要想娶我,便来丹霞山寻我。”

“这不合规矩。”

“我就是规矩。”

她要是想走,即便这是无间地狱都留不住。

清风还想说什么,却见她脚下黑气蔓延,眨眼间便已消失在了眼前。

他看着丹霞山的方向,轻笑出声:“有趣。”

白露进来时,左右看不到人,只瞧着狮王站在院子中,急忙上前:“狮王,江门主呢?”

“走了。”

“走了?”白露愣了片刻,可见狮王并不着急,才勉强平复下来,道:“那这怎么办,是江门主要毁约吗?”

“不是,她让我去丹霞山娶她,这小丫头倒是有趣,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白露道:“狮王您肯娶这么一个小丫头是她的福分,怎么还搞这么多幺蛾子来!”

清风罢了罢手道:“这丫头有点意思,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丹霞山而已,离此地也不远,那便在丹霞山迎她便是了。”

白露忧心忡忡,这样未免也太纵容了,尚未过门就已然如此...她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说将此次要成婚的事散布了出去,还派人广发米粮,与民同喜。

清风十分满意,道:“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

消息传到了金陵。

这一日,王守财从家里带了些吃的到甜水巷,却被下人和灵珑等人告知江宁不在此处。

问是去哪了也不知道,他只好带着一堆吃的打算去找楚承业和席玉。

路上碰到有人提着两大袋米回来,言语间交谈是免费的,他一听,立马凑了过去打招呼。

那人警惕看他一眼,得知缘由后才恍然,道:“你从大山里来的吧,连这都不知道,狮王府和戮仙门就要联姻了。”

王守财不解:“联姻和发米有啥关系啊?”

“关系可大着了,说是要大肆操办与民同乐,不仅发米,还要发肉啊鸡鸭鹅什么的,这次可是赚大发了!”

王守财连声道了谢,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决定先给席玉送过去再说。

刚到镇妖司门口便看到小厮牵了两匹马过来,席玉和照夜穿着官服,似要入宫。

王守财心里一喜,在这就碰上了,正要上前,便被看门的侍卫阻了下来,席玉瞥了一眼,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侍卫们得令而退,王守财则一脸自豪,整了整衣襟,又露出一副笑脸,把手里提着的腊鸭田鸡递过去。

席玉不由蹙眉,连退三步,看着他灰溜溜的手,都忍不住要拿出手绢让王守财擦一下。

王守财意识到这一点,没敢再上前,道:“席大人,这是我在乡下弄的,这几日我回家去料理家中土地的事,有两个亲戚听说我在您这边跑腿,非让我弄些吃的来孝敬您。”

席玉道:“谢谢了。”

“这有啥,我谢谢你们才是...您这是要出门吗?”

席玉嗯了一声,朝侍卫递了个眼色,守门的侍卫便立即上前将东西接过。

王守财知道这位大人不喜欢多言,于是打算先去看看那派发米粮的事,再回甜水巷待一段时间。

盘算着该怎么告辞,却见席玉略有些扭捏,迟疑了片刻,才问:“最近你有没有...有没有看到...江宁?”

“江门主吗?没看到,不过我听说她要成亲了,我还以为席大人知道呢,你们这么关系,江门主成亲怎么不和你说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抢亲(1) 席玉沉下了脸,一股骇人的气息浮了出来,紧紧抓着王守财的胳膊,王守财被捏的生疼,立马开口求饶。

“对不起。”席玉慌忙的松开了手,理了理心绪,道:“你说她要成亲,和谁成亲?”

王守财揉了揉胳膊,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席玉闻言,面色微微泛白,交代了照夜几句,便自己骑着马走了。

看着这番模样,王守财也泛起了嘀咕,道:“奇怪,席大人为何这么生气啊?难道是因为江门主没有送请柬?”

席玉速度极快,一袭紫衣大袍,掠向了高处,很快消失不见。

照夜收回目光,摇摇头道:“可能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守财道:“那会是什么?”

想了一会儿,他忽然悟了,惊道:“难道是因为席大人他....”

照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大人的事情不要瞎猜,否则....”他以手作刀,从脖子上往下划。

王守财瞬间了然,拍拍屁股跑了,嘴里还念叨着要去领米领肉。

“这个王守财...”

照夜笑着摇头,拿着东西回去,便见姚瑶在院子里练法术。

最近这姑娘越发勤奋,看样子是要启程了。

姚瑶收了法术,笑着打了个招呼,“照夜大哥,你买了东西啊?”

照夜道:“是守财送的,你的法术最近有长进。”

姚瑶道:“我也这么觉得,对了,有消息了吗?”

照夜还没说话,便见一只鸟儿盘旋在空中,然后飞了下来,稳稳落在他手背上,嘀咕片刻,他低声道了个谢,送走了鸟儿。

姚瑶听了两句,莫名能听懂一些话,只是更深层的也不是太明白,她急忙凑过来:“怎么样,它说什么,有苏村是什么意思?”

“你能听懂?”

“我也不是特别能懂...就听懂这三个字。”

照夜道:“它说村子因为雪崩,死伤无数,余下的人已经迁徙,除非找到有苏村的人,才能知道当年关于你的事,那村子的人好像都姓水。不如我回去查查典籍,以前有收录过关于北疆的一些案例。”

姚瑶欣然:“那麻烦你了,我和你一起找。”

照夜点点头,带着她进了镇妖司的书库,姚瑶按照他所说的那一排去翻阅关于北疆的书。

书上不仅记载了北疆地貌,还有各个区域经常出现的妖或者鬼之类的,以及镇妖司赶过去曾除过的妖的一些案例记载。

姚瑶看的认真,逐字逐句不肯放过,照夜道:“也不用这么细致,大致看看就能知道。”

“嗯,对了,刚才你说是守财送的,他怎么不进来坐坐?”

照夜道:“听他的意思是要去排队领米和肉。”

“这倒也像他的作风,要说你们金陵的善长人翁还是很多的,又是哪一家做善事啊?”

照夜放下了书,认认真真道:“是狮王府和戮仙门的婚事。”

“哦婚事...”姚瑶翻了一页,仔细嚼着觉得这话不对,猛然道:“你是说...”

照夜点点头,姚瑶大惊失色:“是和戮仙门的谁成亲,不是,哪一个成亲?”

“江宁。”

“江宁!”姚瑶几乎跳脚,立马就要往外去,道:“太过分了,我把席师兄交给这个女人,已经算是很大度了,可现在她居然要和别人成亲,要我说这些歪魔邪道根本就没有心!”

照夜只好把书放回原位,匆匆跟了出去,“你要去哪?”

姚瑶怒道:“还能去哪,当然把人给抢回来!”

照夜脑子懵的一下,难道是要抢亲?

他急急忙忙跟在身后,俩人捏了个瞬行决,转眼便已来到狮王府山门外。

狮王府并不是修葺在山上的,而是一个很大的园林,附近有宫殿、楼台、水榭,看上去像极了个避暑山庄。

外面又是花丛簇拥、参天大树,风景甚是秀丽。

只是靠近山庄大门的时候才感觉到有一股威压,好像是布了法阵。

照夜警惕的左右看了眼,忽察觉有什么东西掠过,一把拽住姚瑶的手臂,侧身一躲,刚好躲过从树干中射出的一道利箭。

那利箭扑了个空,破云而去,插在地上的时候还摩擦出一阵小火花。

姚瑶惊道:“我都没有察觉到,为什么你...”

照夜道:“大概是你关心则乱吧,其实也不用着急,席大人应该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你是说师兄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也是猜测,因为刚才...”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过来,抬眼看去,正是一脸黑沉的席玉。

照夜上前一步,“大人,你怎么从这边出来?”

大人衣袍有些脏,沾了泥,鞋面也被水打湿了,虽竭力保持着风度,却掩不住该有的狼狈。

席玉咳嗽一声,道:“传话。”

姚瑶重重点头,祭起手里的银伞,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山庄门口的石像被砸的稀烂。

守庄弟子见大事不好,赶紧进屋去禀报,其余的则留下周旋。

“把你们的什么狮王给我叫出来!”

守庄弟子看她一眼,横眉冷竖,“哪里来的黄毛小丫头,竟敢来我们狮王府撒野!”

姚瑶双手叉腰,道:“什么丫头不丫头,把狮王欧阳清风给我叫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嘿你这臭丫头,我看你是欠抽!”

几个弟子一拥而上,姚瑶手里操控着银伞,嘴里默念:“银宵万里,剑气如虹,破!”

一道罡气阻在身前,几个弟子像是碰到墙壁一般,瞬间就被弹飞。快要落地时,又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托住,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那姑娘双手持决,托住几个弟子慢慢落下。

见有人出头,姚瑶也立马收了手,道:“你们家狮王呢?”

弟子们一脸委屈的看向来人,“白师姐....”

“你们先下去吧。”

姚瑶道:“原来你是这里的白师姐,那好,我们今日来是想求证一件事。”

白露道:“你打伤我弟子,又是这样一个态度,你以为我凭什么要和你交代什么?”

姚瑶还要再说,席玉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再争执。

席玉道:“是我师妹唐突,但出手伤人实在情非得已,在下镇妖司司长席玉,此次前来叨扰是为了求证一件事。”

白露恍然:“原来是镇妖司的司长,你们是来祝贺的?那未免早了些,三日后再来。”

席玉道:“这么说戮仙门门主和狮王成亲之事,是真的?”

白露冷笑:“当然是真的,两派联姻,普天同庆。”

席玉道:“那就好,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瑶上前道:“字面意思,这都听不懂吗,女魔头是不会嫁给你们狮王的!”

白露微缩瞳孔,身上散着一股冷冽气息,沉声道:“所以你们今日来是打算要抢亲?”

三人站在那,不挪不动,不必开口就已经表明了决心。

白露知道自己未必能敌国三人,在与他们周旋之际,已经让人去通知欧阳少主了。

弟子负伤而来,跪倒在青年男子跟前,“少主,这帮人...实在太蛮不讲理了!”

欧阳少主执起一枚棋子,眉头微蹙,“我都知道了,是镇妖司的人。”

“镇妖司...对对对就是镇妖司的,那人他自报家门说什么叫席玉的,少主您看要不要通知狮王?”

欧阳起身道:“不用通知父亲,他醉心于筹备婚事,这点小麻烦罢了,随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观景台上,这是整个狮王府最高的地方,从这里眺望,整个山庄都被收在眼底。

修行中人耳聪目明,隔着这么远也能清清楚楚看到门外三人的表情,听到他们的谈话。

只见为首的席玉确实生的清正,往那一站,还未开口,就有一股冷然的气息。

第一百七十三章:抢亲(2) 身后的姚瑶再度破口大骂,“有本事就把人放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攻进来了!”

她手里捏着一张符箓,只要师兄需要,就能立马掐灭,把在周围的师兄姐们都唤过来!

白露冷笑,她现在上哪里去弄个人出来,人已经去丹霞山备嫁了。

“看来诸位这是要与我们狮王府为敌,是朝廷的意思呢还是天心门的意思?”

男声自背后响起,白露也略微松了口气,道:“少主,这三位是要强闯我们狮王府,来者不善呐。”

欧阳少主微微一笑:“席大人,两位少侠,我狮王府也不是什么无人之地,若你们要强闯进来,只怕也未必能轻易进得来。”

说话间他身后已经簇拥了许多狮王府的弟子,粗略数数大概有四十多个人,已经摆出了架势,随时准备应战。

席玉也不在怕的,手中霜花一震,冰蓝色的剑自动出鞘,徒手一扬,划过一道淡蓝的剑痕。

欧阳少主失声笑道:“我们虽是江湖人士,可打打杀杀总归伤了和气,我也不问席大人和未来的狮王夫人曾经是什么关系,但就在现在而言,我狮王府是当真不想和朝堂为敌。”

姚瑶道:“既然不想为敌,就少废话,把人放出来!”

欧阳少主道:“姑娘切莫动怒,我虽不想与诸位为敌,但你们若执意强闯,总该是守点规矩的。”

白露也听得云里雾里,道:“既不打打杀杀,那该如何?”

欧阳哈哈一笑:“如此吧,若是三位能过了我所说的关卡,这狮王府的大门便为你们敞开。”

如果他不撤掉法阵,这三人要是硬闯,也未必能闯入。之所以设立关卡,无非也是想拖延时间。

镇妖司隶属朝廷管辖,天心门又是仙门的五盟之一,要是真的闹起来,也属实不太好。

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父亲添麻烦,也不想惊动了狮王,所以能打发了便打发了。

照夜道:“闯关?”

姚瑶嗤之以鼻:“闯关而已,能有多难?”

二人已经同时祭起武器,准备随时开战,以前师门试炼的时候,各种关卡也不是没有挑战过,对他们来说,闯关无疑是家常便饭。

欧阳道:“姑娘,我方才说了,打打杀杀有伤和气,这三关由我决定,若是你们能够破解,能够在成亲那一日闯过关卡,这门婚事何去何从,自然好说。”

席玉道:“我答应你,出题。”

欧阳满眼欣然,道:“不愧是朝廷中人,这说话做事果然爽利啊。”

他笑了笑,朝身后的人招招手,便有十几个厨子走了出来,手里各自拿着铁勺和铁锅。

姚瑶疑惑,低声道:“这是干嘛,难不成要比做饭?”

欧阳点头道:“姑娘果然聪明,这一关就是比厨艺,都知江门主喜好美食,我们狮王府的厨子各个都是顶级中的顶级,天南地北,不管是哪里的菜都会做,因此可以满足江门主的需求。”

照夜也毫不客气道:“席家乃是幻师之家,传承上百年之久,根基扎实,别说那些厨子做菜,就算是石头也能炒的一番风味。”

这照大哥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简直就是语出惊人啊,姚瑶暗自佩服,还真是会瞎说,石头怎么能吃。

欧阳道:“嘴上说说无用,刀下功夫见分晓,此次闯关便是在一个时辰内做五道特色菜。”

一个时辰做五道特色菜?

就算用法术,有新鲜备好的食材,也不可能在一个时辰内做五道菜啊。

姚瑶怒道:“你这分明是为难人嘛!”

白露道:“小姑娘,是你们自己要闯关的,怕了就回去吧。”

姚瑶怒道:“谁会怕,我....”

她忽然哽住,席师兄这种有洁癖的人哪里会进厨房,又怎么会做饭,恐怕连热水都不知道怎么烧。

席玉一脸为难的看着这些锅碗瓢盆,确实不知应该从何下手。

欧阳也没急着催他,只让人点了香烛,计算了时辰,随即便坐到一边,继续找人和自己下棋。

姚瑶硬着头皮取来了围裙递给席玉系上,席玉握了握拳,拿起锅铲,这个时间段,对手已经开始切菜,起锅了。

“....师兄...你不会做菜对吗?”

席玉道:“我...我没做过。”

照夜摊手道:“那这不完蛋了,我们厨艺都不好啊。哎,要是楚少爷在就好了,他厨艺还不错。”

席玉道:“就算现在把他找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姚瑶也十分伤脑筋,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师兄,我知道该做什么了,你还记不记得女魔头给你煮面?”

回想那一次确实是自己失礼。

事后一直想解释,可被宫里的事情拖着,根本就走不开,于是派人过去悄悄打听,才得知江宁回了戮仙门。

他知道这丫头是生气了。

席玉脸上的表情有了起伏,道:“我记得。”

姚瑶道:“那就行了啊,赵婆婆说过,做菜的人最重要是心意,不一定要大鱼大肉,这第一道我们就煮面,我和照夜帮你。”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起来,反观狮王府这边,短短眨眼功夫,也已经做好第二道菜了。

与此同时,丹霞山这边张灯结彩,前来布置的狮王府弟子装点完毕就麻溜的下山,这种地方多待一刻都觉得害怕。

整个山静的连风声都没有,就像是踏足了一片死寂之地。

“走了走了别看了。”

“太奇怪了,这江门主好端端的不在狮王府备嫁,也不在戮仙门备嫁,偏偏要选这个地方。”

“可不是,你看这日头虽大,可总觉得阴冷,早都三月天了,还这么阴寒,这地方邪气。”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吧,该装饰的也装饰好了,婚服也交给那个骨女了,走走走,两日后再来。”

他们走后,江宁便把包不住带了出来,用他的血凝聚在一起,鲜血美味,令附近的阴魂和妖灵垂涎三尺,但偏偏碍于阵法的缘故,这些东西只能在空气墙外游荡。

只要这两日聚集越多的,游荡的阴魂和妖灵,到时候一打开阵法,这些东西便会直冲阵眼,而请进来的人,会陷入什么境地?

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第一百七十四章:我替你选 两日后,游荡的东西越来越多,就好像整个蒸笼,都快要装不下了,这些全都是被包不住的血吸引而来的。

月光挂在天上,冷冷清清,整个山上也散发着凉意。骨女拢了拢衣襟,来到江宁跟前。

“门主,包不住的血不过是普通人的血,可为何能吸引这么多人,难道是因为....”

“因为果子在他体内发挥效果了。”

骨女道:“还是门主料事如神,知道他的性子,一定会先偷偷吃掉。”

江宁道:“这种人不就是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吗?”

骨女道:“他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也不知道萧云同什么时候会来。”

江宁道:“先带包不住去阵眼。”

骨女依言而行,江宁则负手而立,闭上了双眼,沉下心来,就能敏锐的感觉到世间万物的一些变化。

她能感觉到那些阴魂在靠近,试探,想要进来一尝美味。这些阴魂都是人的状态,大多只是一口怨气撑着,残肢断臂,鲜血淋漓。

妖灵则是各不一样,它们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看着眼前的猎物,眼神贪婪而饥渴。

江宁睁开双眼,便见一团乌云靠近,她咧嘴一笑:“来了。”

萧云同的身形飘忽,脚下踩着一团黑色的云,看到这漫山遍野的阴魂和妖灵,他便知这是江宁的计划。

他脸上带着几分轻蔑,这些阴魂和妖灵因为血气而被吸引过来,其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自己。

萧云同忍不住笑,“就凭这点便想我上当,靠近,真以为我萧某是傻子么?”

他全然没当回事,踏入山中,身后的那团黑气见有人打破了阵法,也不自觉被鲜血的味道吸引而去。

但又忌惮于萧云同身上散发的冷冽之气,阴魂们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地跟着。

等到了山顶上后,萧云同才抿嘴一笑,手中折扇浮现一点微光,就像是一个容器,无止境的将这些东西装进来。

这些阴魂和怨灵见状,顿感惊慌,争先想要逃离,可偏偏都被他扇子而吸入。

萧云同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扇子,心情大好,想用这些东西来缠住他,没想到反而便宜了。

“副...萧公子!”包不住忽然出现,神情略有些仓惶,道:“我拿到手了,也按照您说的把符给她用了,这会子已经被圈禁起来。”

萧云同脸上尽是嘲笑,道:“东西给我。”

包不住哦了一声,将手里的书递过去,“您看看是不是这本?”

书皮古朴,扉页上写着三行苍劲古拙的大字,而里面却是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连翻了好几篇也依旧是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萧云同还要再翻,却发现手脚变得迟钝。

包不住也忍不住凑上前,可脚下像是被泥巴糊住。

在这股无形的力量前,他不仅身体不能动,连思维都变得迟钝下来。

二人迷迷茫茫闭上了眼睛,仿佛置入了虚空之中。

萧云同感觉到那股力量在靠近,周围景象也是风云变幻,隐隐中感觉自己身在一个八卦阵,手中的天书变成了匕首,狠狠插入了地底下。

匕首插入地底下的一瞬间,萧云同忽然清醒过来,但能感觉到阵法已经启动,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只能试图将包不住先甩出去,看看能不能借他破开一个口子,然而包不住飞到半空就落了下来,衣服也摔的七零八碎,露出身上的肉,皮肤上面全是符咒。

萧云同终于明白,怒道:“包不住,你居然敢和江宁一起来欺骗我!”

此时阵法启动,黑云遮蔽,百鬼入侵,正待享受这一场美味盛宴,这座山,如同身在地狱。

江宁抱着手站在阵法外面,嘴上带着笑意。

“萧云同,莲花教的事是你指使的吧?污蔑我戮仙门,也是你指使的吧?把我和姚瑶关在棺材里,诱骗皇帝启动幽云城计划,都是你的手笔吧?哦还有,在阴界设下的九宫阵。”

“是我小看你了,主人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一个对手!”

江宁道:“所以呢,你是惊喜还是惊恐呢?”

萧云同隔着虚空,看不清她的脸,可这声音听着却让人觉得恶心!他咬牙道:“这是...这是什么阵法!”

阴魂和妖灵都攀附在他身上,准备啃食他的皮肉,吸食他的精气。

要是他自身气息变弱,就会被这些东西拖到地底下。

这就是送鬼入地的由来!

江宁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要小心点哦,一不小心就真的去地狱了。”

萧云同忍痛折了扇子,把法宝化作灵胎含在嘴里,身上血淋淋的,痛的他不敢大叫。

“江门主,救我啊!”包不住快要被拽到地底下了,只剩半个身子在地面挣扎。

萧云同道:“你个这个蠢货,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可能救你!江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设下送鬼入地,就算我死在这里,那你知道你将来会经历什么吗,你会有反噬!”

江宁道:“我会有什么反噬?阵法又不是我设的,阵眼也不是我,关我屁事。”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坑我,你不是讲良心讲原则吗,这个时候你的原则呢,你要是这么下去,只会自取灭亡,你和你的青灯都会死!”

江宁冷笑:“你终于说出来了,说吧,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就范,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我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江宁道:“送鬼入地一旦启动,外力无法干涉,你看,包不住多乖,他就知道该乖乖闭嘴。”

萧云同也忽然沉默了下来,随着身子慢慢下沉,他知道,这个死丫头油盐不进,他必须得想办法自救。

两个讨厌的人一点点消失,江宁心中畅快,又道:“对了,上回那个蛇妖在什么地方?算了,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她的老巢,谁让你收了我的小鬼呢?”

萧云同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刚才收服的小鬼是江宁养的!

“江宁,你别高兴的太早,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深的很!”

这是他被带入地底下之前最后的一句话,阴魂和妖灵随着泥土松动,钻进了地面。

江宁笑笑,上前取下那把匕首,划过掌心,鲜血顺着流下。

“刀插地府,由我真阳,送鬼入地,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乌云涌动,阴风四起,电闪雷鸣,无数黑影从阵法之内飞出!

风云变幻间,萧云同彻底被拽入地底下,来到一片虚空。

周围游荡的都是鬼魂,而他是个活人,活人就有活气,一旦泄露,就会立马被这些阴魂吃干抹净。

为了保命,他只能先行混入其中,也顾不得包不住是死是活了,事到如今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来到尽头处,共用两扇门,面前两道门、一个生门一个死门、每个门前一个护卫、一个说真话一个说假话。

他排在身后,也不知该走哪一扇,更不知这究竟通往何处。

“快点选!”

萧云同回过神,道:“我...”

“你到底选不选,快点选!”

生死两门,实难抉择。

萧云同擦了擦额头冷汗,偏偏嘴里含着法宝灵胎,一说话就会漏气,到时候阳气泄露,还不用选就会被扒皮喝血。

江宁笑道:“你怎么不选?要不我帮你选?”

萧云同猛的回过头,看到江宁正笑盈盈的对着自己,他攥紧了拳头,现在就只想把这个女人撕碎!

江宁伸出手指,指了指左边的死门,“要不去这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秋后算账 “....”他无法说话,狠狠瞪着江宁,试图用眼神杀死她。

江宁冷笑:“那要不去生门?”

守门的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露出一种微不可查的表情,打开了生门,催促萧云同赶紧进去。

他被身后的阴魂推搡着来到门内,还没跨进去,就看到一颗脑袋飞了出来,他顿时大惊,连忙退出去数步。

“江宁,我们今日谁都别想出去!”

萧云同气到不行,张口说了话,嘴里的法宝灵胎掉了出来,活气泄露,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活人!”

“我闻到阳气,很美味的阳气!”

“还有鲜血的味道,甜甜的,令人垂涎欲滴,快,找到这美味的食物!”

萧云同惊恐的捂住嘴巴,江宁冲他笑笑,转身走进人群,大声道:“我闻着味道是从生门传来的,应该是有活人吧。”

“生门,生门!”

“这是我的,谁也别抢!”

“去你娘的,你已经吃了一个人了,这个是老子的!”

“他娘的,谁抢到就是谁的!”

面对骚乱的人群,萧云同屏住了呼吸,可他们已经寻了过来,不出片刻就能确定自己是人。

无奈之下,他只得迅速在眉间写了个咒,能减少自己数半阳气。

在这阴阳界中,阴气强盛,他的阳气减弱,就没那么容易察觉他的存在。

江宁托着下巴,一脸惋惜:“上回你布了九宫阵,害我丢了一魄,这回你是不是也想学我?”

萧云同咬牙:“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记仇!”

“是啊,你才知道?我特记仇,你得罪了我,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朝萧云同挥了挥手,“你慢慢享受被人五马分尸,吃进肚子里的滋味,临死前要是能忏悔,说不定不用下油锅。”

“你...”

“我又闻到了...”

旁边一个不知是妖还是鬼的东西凑到了萧云同身边,他全身布满鳞片,头生双角,长发披散而下,浑身透着浓郁血腥味道,一张口就是一股恶臭。

“我闻到了!”

萧云同几乎快被熏死,捏着鼻子,小心躲避,可这鬼东西一直跟着他,使劲在他身上嗅了嗅去。

“滚!”萧云同怒了,一巴掌将妖鬼拍死,激起一片烟尘,那妖鬼瞬间化为乌有。

“好强的力量!”

“嗯?”守门的人注意到这一幕,转动手里的武器,大怒:“封锁结界,有人来我们鬼道闹事!”

“杀死他!”

“报仇,报仇!吃掉!”

无数的黑影潮水般用了上来,萧云同额头上的符咒被蹭掉,失去了作用,被人七手八脚的按在地上,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萧云同紧咬牙关,把江宁的祖宗问候的一万遍,随即捏碎了灵胎,金灿灿的光包裹着一缕精魄。

画面瞬间像定格一般,他虚无缥缈的魂体从肉身脱落,迅速打开了阴阳界的鬼道,跳了下去。

“江宁,这笔账萧某来日再找你清算!”

江宁全然不在乎他的狠话,这回她送的这份大礼和九宫阵不同。

她可以舍掉一缕精魄,是因为没有被万鬼发现,没有打开鬼道,也没有出现生死两门。

如今惊动了鬼道中人,闹大了便会惊动阎罗殿的那些王爷,到那时萧云同更是别想跑。

所以别无选择,他只能救回自己一缕残魂,用灵胎包住,想要重新修回原有的模样,少说也得五六十年,甚至更久。

江宁也并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撕开鬼道准备去追萧云同,打算彻底灭了这个祸害。

罡风吹了进来,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胳膊断手的也跟着砸了过来,其中一颗被剖开的人心还藏着一枚果子。

江宁皱着眉,把果子拿在手里,封住了破洞,迅速回到了地面上。

“门主你出来了!”骨女满脸焦急,立马迎了上去。

江宁道:“萧云同呢?”

骨女道:“跑了,属下没追上。”

“往哪跑了?”

骨女给她指了方向,忽然却看到几个狮王府的弟子打着火把寻来,为首的是个女子,正是那位叫做白露的姑娘。

江宁收回了果子,白露也察觉到这里气息不同寻常,十分警惕的看了江宁一眼,“江门主,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姑娘大晚上的过来做什么?”

白露微缩瞳孔,并未回答,只是让身后的人去搜山,随她而来的十几个弟子便立即四散开来,到处寻找蛛丝马迹。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以为白露才是狮王府的女主人。想到这一点,江宁觉得自己似是窥探了什么秘密,道:“白姑娘,你和欧阳解除婚约,该不会是因为你喜欢老狮王吧?”

白露忽然哽住,神情略有不自在,嘴里却道:“干你什么事,你虽是狮王府未来的夫人,可现在不是,就算你以后是了,也无权干涉我。”

江宁对骨女道:“你看,她还说不是,我说一句她回十句,分明就是心虚。”

骨女也很上道,笑了笑:“那门主将来可要注意了,总有些人居心叵测,当心爬床。”

江宁笑嘻嘻的:“一定一定!”

“你们...”白露气急,忽然想到什么,又淡定起来,道:“做我们狮王府夫人必须行得个身家清白,可不至于像江门主这般,和别的男人拉扯不清。”

骨女沉声道:“白露,说话要讲证据。”

白露道:“那便问问这些弟子,看看我们未来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宁当然知道她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其中一弟子道:“这....其实我们此次来是奉了狮王的意思接您回去的,说是要看热闹。”

“看热闹?”

“额...其实就是...”

白露将他推到一旁,动作粗鲁,宣示着自己地位,可转而对江宁又是面上恭敬,道:“江门主,此次请你回去确实有热闹要看。”

骨女道:“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看的就是抢亲,至于抢的是谁,当然不是我们狮王,不是狮王那还会有谁?”

绕来绕去,骨女都快失去耐心了。理清楚后,瞳孔不由放大,那这不是冲着门主来的?

江宁也觉好笑:“抢亲?”

她是承认自己风华绝代,万人喜爱,但敢来和狮王府叫板的,应该没几个吧?

“该不会是...楚承业那傻子吧?”

白露一脸恍然,讥笑:“原来还不止是一个相好啊,门主果真风流。”

不是楚承业,难不成...

“难道是小杂毛?”

第一百七十六章:厨艺大比拼 狮王府外边的厨艺比拼已经接近尾声,要说从下午到天黑,足足过去了三个时辰,倒也不是他们的菜做的慢,而是负责评点的几位吃的慢。

依他们的话来说,美食是要慢慢享受的,所以最后除了做出来的五道菜,总计十道以外,分不出胜负,只好让各自又加做了三道。

整场下来,席玉已有些不敌,倒不是体力跟不上,而是他真的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了。

姚瑶在一旁给他打着扇子,照夜则负责端茶递水的打杂。

看着最后这一道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做出来,也不由得心急。

这马上就要破关了啊,要是这一关过不了,接下来一日一关,还如何过,时间上根本就不充足!

姚瑶指着欧阳等人大骂:“你们根本就是故意的,姓欧的你自己看看,你们那边做菜做饭的几个人,我这边就我师兄一个。”

欧阳醉心于棋局,好半天才道:“我姓欧阳,不姓欧,既是闯关,规则就由我定,若是不愿,随时可离去啊。”

“你根本就是耍赖!”

欧阳抬眼一扫,道:“姑娘当真是性急,你们所剩时间不多了,加把劲。”

说罢,他又低下了头研究自己的棋盘。

姚瑶气的直咬牙,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无处着力,还反弹回来!

席玉道:“不用和他多说,我知道要做什么了,起锅烧水。”

照夜一听,不敢耽误,掌心窜出一道小火苗,手指一点,火苗落到架好的柴火上。

席玉则用碗舀出一碗糯米粉,又迅速准备好了炒花生、黑芝麻、红糖等作料,将之用法术碾碎,加了猪油混合揉在一起。

姚瑶一边忙活着也不忘回头来看,见师兄做这些,她瞬间领悟过来,“师兄你不会想做元宵吧?”

看着对手做的雪莲甲鱼汤,汤汁浓郁透香,取材又好,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如何取胜?

姚瑶满腹心事,但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让师兄丧气,只能默默祈求能顺利通过这一关,不然今日就是白白蹉跎了。

一炷香过去,欧阳让人收好棋盘,起身道:“时间已过,请诸位再来品尝一番。”

一老头儿笑了笑,道:“照我看这位镇妖司的小公子必输无疑。要知道老东头平日里可不会这么大手笔,如今把雪莲都拿来煲汤了,清香四溢,鲜味十足,那是难得一品的食物啊。”

欧阳点了点头,道:“不过还是得品尝后才知道,现在开始尝味道吧。”

狮王府的大厨老东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亲自盛汤给各位负责评审的人品尝。

在座六个评审在喝下这汤后,无一不夸好喝。

大厨子微微一笑,这当然做的好吃,原因无他,这是他的拿手菜,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做这么一道。

因为工序复杂。

首先得将精心炼制过的油放入锅中加热,然后下葱、还有生姜,将其炒出香味。

而后再放入盐、糖、以及乌鸡和雪莲,熬制小半个时辰,快要起锅时,再放下甲鱼。

如此既有乌鸡浓郁又有甲鱼的鲜味,喝起来清透又回甜。

欧阳挑眉:“席大人,该你了。”

席玉神情淡淡的将元宵盛出来,挨个放到众人的桌子上。

从外表来看,一颗颗软糯糯白乎乎的圆胖元宵被褐红色的汤汁浸泡,上面漂浮着一些米酒渣子,闻着就醉了。

“光是卖相也很好,闻着也不错....就是过于普通些了。”

“普通与否还是得尝尝味道才知道。”

几人喝了井水漱了口,冲淡了嘴里的味道才开始吃起来。

六个人中,只有四个人称这元宵好吃,不过也只能和雪莲甲鱼汤分个平手。

另外两人则摇摇头,“雪莲甲鱼汤略胜一筹。虽说美味不能用食材贵贱区分,但...这元宵确实是上不得台面啊。”

“不公平。”一道清亮的女声自远处传来,她身形一拂,紫衣翩翩,便来到了众人跟前。

欧阳道:“原来是江门主,不过说起来确实是裁判不公,想也知道,雪莲甲鱼汤如此珍贵,怎么可能和一碗破元宵打成平手。”

江宁随手端起一碗汤就往嘴里送,刚一喝下就吐了出来。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么腥,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吃鱼类吗!”

那厨子脸色一变,嘴唇哆嗦,欧阳也立马道:“江门主,糟践美食,可是人生第一大罪过,你可不能因为想要席大人赢而信口胡说啊。”

江宁理直气壮道:“什么叫糟践美食,如果我喜欢,吃糠咽菜也是美味,若我不喜欢山珍海味也不多看一眼。你办这个比赛无非就是为我找个厨子,那就必须迎合我的胃口,现在我说我喜欢吃席大人做的元宵,那他自然就是赢家,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阿弥陀佛,糟践美食确实可恶,甲鱼啊甲鱼,我也是形势所逼。江宁默默念叨两句,脸上却是风轻云淡,神情不改。

姚瑶喜极,附和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那肯定要女魔头喜欢那才叫喜欢。”

江宁朝她眨了眨眼睛,姚瑶也甜蜜蜜的回过去一个眼神。

看着二人这般眉来眼去公然作弊,欧阳心里就不舒服。

不过,这仅仅才第一关而已,还有两关可未见得好过。

“好,那这次就算席大人胜出,我们狮王府的外院有厢房,天色也不早了,还请席大人养精蓄锐。”

说是外院,实则离主居室还有很远的距离,中间隔了一条人工造的湖,湖面上架着亭台楼阁,岸边则停靠着一些船只。

欧阳让人带他们先下去休息,顺便还打算把江宁带回主殿。

江宁道:“回主殿可以,不过不是现在,我要等一下。”

欧阳道:“莫非门主是要和席大人叙旧?”

江宁道:“那元宵是他辛苦做给我吃的,岂能不吃上一口?我能找到汀心院,不用像监视犯人一样监视我。”

白露道:“江门主你诡计多端,信用度可不高。”

江宁道:“如你所说,我诡计多端,若是真要逃,就算你们把眼睛放在我身上也看不住我。”

众人:“.....”

白露被呛了一句,面容扭曲,欧阳却十分上道,毕竟上次有过交集,他也确实相信江宁有这个能力随时离开的。

所以没再纠结,先行带着人划船回去了,只留下两个丫鬟远远地等着,以防找不到路回去。

白露一步三回头,欧阳踏上了船,笑了笑:“露儿这么紧张做什么?”

“...”白露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少主和狮王对她太宽容了。”

欧阳道:“那可是将来的狮王府女主人,不宽容怎么行?”

白露神色黯然,别过头去,欧阳瞥了一眼,冷笑:“白露,我爹向来把你看做女儿的。”

“我知道。”白露坐回船舱内,淡淡道:“今日去接她的时候看到丹霞山有阴魂和妖灵的气息,甚至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看着那法术和痕迹,像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

欧阳道:“你是说她真的得到了无字天书?”

白露道:“其实狮王所求本就是如此,不一定真要和她成亲。反正这个江宁看着就不是个专情的,她根本不会一心一意对狮王的。”

欧阳道:“这是他们的事,我们不必管,父亲怎么说便怎么做就是了。”

白露嗤之以鼻,“可狮王把位子禅让给你,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主见?”

欧阳道:“你好像比我上心,当初要是没有解除婚约,你是有资格操心的,不过现在么,你不过只是狮王府的大弟子而已,上面的事,你不用管太多。”

白露哑口无言,盯着水波,直至船只渐行渐远,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第一百七十七章:不记得了 照夜负责铺床叠被,反正平日里这些本也是他收拾的,妥当之后才站到一旁,等候吩咐。

姚瑶双眼转了转,一把拉着照夜的衣袖,道:“对了照大哥,我想起还有东西没拿回来,你陪我去吧。”

还不待他应声就被一把拽了出去。席玉垂下眼帘,将食盒里的元宵端了出来,这一路他都用真元温着,所以还没有凉。

江宁握着勺子搅拌了一下,实则元宵和汤汁已经融合的一体,有些粘稠。

她确实也肚子饿了,雪莲甲鱼汤没喝成,吃元宵也是不错的。

席玉耐心等她吃完,才道:“他们不肯放你出来见我,所以才有了这三关的比试。原以为该是把你软禁起来,可现在看到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开什么玩笑,若我想走,他们岂能留得住我?”

“你可以走,但你戮仙门的子弟怎么办,一旦开战,两方实力悬殊,未必能胜。”

“....”江宁埋头拨弄着勺子,来之前早就考虑过这些了,也不是全无主意,她早就想过如果拿走回阳真水后该怎么善后。

只是未必事事如意,至今还未见到狮王,也不知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之地,席玉坐直了身子,问道:“那好吃吗?”

“嗯,好吃,看不出来啊小杂...”江宁及时止住了话头,夸赞道:“你手艺真不错,之前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

席玉如实道:“我也是现学现卖的。”

现学的都这么出神入化?

江宁道:“你以后不当司长了就去做厨子吧,开个酒楼,保准火。”

席玉一本正经道:“做厨子衣服会弄脏,我不做。”

江宁白了他一眼:“开个玩笑而已,那你怎么会突然跑到人家这来找茬?”

席玉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不是情愿的,所以你不能嫁给狮王。”

江宁道:“你改算命了?”

席玉抬手便是一记,重重敲在她额头上,“老狮王冒昧求娶,你认为会是单纯的心悦你?”

这一点她当然知道,还没那么愚蠢,那老狮王是什么人,不可能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更何况面都没见过,所以必然是有所图谋。

江宁道:“那明日的关卡肯定很难,这欧阳倒是个狡猾的人,知道你不会厨艺,专门用这一招来对付你。估计明日还得是对付你的弱点。”

席玉道:“除此之外,我无甚弱点。”

江宁道:“那万一他用女色迷惑你?”

“.....”席玉忍不住皱眉,眼中甚是厌倦。

果然,小杂毛是真的讨厌女人。

之前还以为他喜欢自己,可眼下看来全是错觉。

如此也好,也省了桩麻烦事。

江宁道:“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要是不能脱身,我也会自己想办法自救,这是我们魔宗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席玉道:“事已至此,想抽身是不可能了,如你所说,见招拆招便是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江宁嗯了一声,起身开门,门外俩人不自觉的栽了进来,差点磕到地上。

姚瑶笑着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头,啥也没说,只是傻傻笑着。照夜却是满脸尴尬,他本不爱做这种事的,只是...也不知为何就听了姚瑶的话。

席玉十分不解,本想说两句,但想想夜已深了,训斥的话不如留待明天,抿着嘴,提步和江宁一道往外走。

照夜叹了口气:“大人明日定是要训我了。”

姚瑶道:“哪有这么凶,不过真的好酸哦,师兄亲自去送江宁耶。”

照夜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脸上无风无波,不明白姚瑶为什么要觉得酸。

俩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顺着石板路朝渡头的方向行去。

“你没吃出来别的味道吗?”

这倒是把江宁给问住了,实在太饿了,毫无心思品尝味道,再说,那元宵都快坨了,还能有什么味道。

不过这小杂毛从未做过饭,今日比了这个厨艺,确实是值得夸赞的。

想通这一点,江宁也立马明白过来对方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道:“做的很好,这次你能赢,我也实在很意外,也很欣慰。”

“只是欣慰?”

江宁定定的看着他,试图从对方平静的脸上看到点什么,这话听着似乎有些不满,可她也实在找不到别的说辞了,便又敷衍了两句,在侍卫的带领下上了船,晃晃悠悠朝着主殿出发。

直至看不见船只,席玉才收回了目光,神情略有些复杂,垂眸看着地面。

入夜之后的院子空旷,也凉了很多,他稍裹了一下衣襟,微一叹息,进屋收拾了碗筷。

碗边还有余温,他触手一摸,又叹了口气。

说起这元宵是有来头的。

当年师父让他设法混入魔宗,所以在一个村子住下,伪装成父母双亡的孤儿。

他亲眼看到那些邪魔外道在他眼底下屠杀村民,抢走所有资源,甚至一些资质好的就被强行掳走,有的拿去做了人丹,有的则收了当徒弟。

实则做魔宗徒弟有什么好的,考核不过大多是死,侥幸活着,也无非是师父的试验品。

当时有个五岁的小姑娘,因为失去父母,痛骂魔宗妖人,被一个大汉一巴掌甩飞。

摔到墙壁上落下来,肋骨都断了两根,实在是爬不起来。

眼看着就要命丧刀下的时候,席玉冲了出去,护住了那个孩子。

看到这个行为,一群人觉得有趣,便围了过来,这才发现席玉的天资居然很不错。

于是就商议着该带回去做点什么。

席玉就这么冰冷的看着这帮人,任他们怎么说,也始终不肯挪开半步,眼中更无惧意,紧紧的将小孩护在身后。

最后商议无果,觉得席玉是挑战魔宗的威严,还是决定杀了他。

就在那人举起刀子要落下的一瞬间,却被一道强有力的法术给弹开,连刀都弹出一个豁口。

“我的人也敢杀,你们倒是长本事了。”

少女语气欢快,神态轻松自在,可明明只有十八九的模样,那种气场却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

席玉偷偷瞄了一眼,头顶的月亮正圆,她身上像披了一层银纱,心里称奇。

不过越是好看的事物越有欺骗性,这女子是魔宗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收回了愤恨的目光,尽量掩藏自己的恨意。

“原来是江阎王啊,失敬失敬。”

他们口中的江阎王,便是鬼见愁江宁。

“不是说你们戮仙门不参与这次绞杀吗,为何...”

江宁背着手,挡在了席玉二人跟前,淡淡道:“我的行踪还需你们过问?”

“那当然不是,既然这是您看中的人,那我们肯定不好抢...”

江宁冷冷道:“那还不快滚?”

“滚,这就滚,这就滚!”

一群人撒丫子跑了。

江宁笑了笑,回转身,伸手将席玉一把拉了起来,“资质不错啊,你多大了?”

席玉擦去嘴角血迹,“十五。”

“十五岁虽然是大了点,不过我也是十八岁才开始修行的,如今也有不小成就,何况你资质这么好,不修行实在可惜。”

席玉冷笑:“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反正我现在没有还手之地,何必在这里出言蛊惑?”

“邪魔外道怎么了,我刚才可是救了你啊,不然你得和他们一样了。”江宁毫不在意的指了指周围的尸体。

席玉心中一痛,却不肯透露半点情绪,紧攥着拳,低下了头。

江宁哪里不知道这小孩子心里想的,挑了挑眼皮,道:“你想报仇吗?”

席玉道:“当然。”

“那就对了,要报仇就得有能力,你现在弱的跟个鸡崽子似的,恐怕连刀都拿不动。所以从今后你就放心跟着我,我来做你的师父,等你想报仇的时候,再杀回去。”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席玉定定的看着眼前少女,问出心中疑惑。

如果他真的被这少女带在身边,何愁没有下手的机会呢?

可少女却毫不在意的笑出声,笑起来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难得的清澈,分布均匀的五官随着笑意而有了变动。

席玉一时失神,忽然觉得这女子并不像外表那般真的十恶不赦。

“好饿,搞点东西来吃!”

江宁毫不在意的钻进了其中一个茅屋,席玉愣了片刻,看着小女孩瑟瑟发抖,只好牵着那女孩跟了上去。

屋子里很黑,席玉摸索着火折子,还没燃,整个空间就亮堂了起来。

江宁只是手指一点,便燃了一簇火苗,她旁若无人的翻箱倒柜,就好像这是她自己的家一样。

小女孩依旧紧紧贴在席玉怀里,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位少女,席玉嗤之以鼻,道:“原来你说的大事就是偷鸡摸狗。”

江宁纠正他:“什么叫偷鸡摸狗,做大事之前得先把自己喂饱,难道你不饿?你要是不饿的话待会可不许和我抢!”

说起饿这个字,为了装的更像,他已经七八天没有吃一顿饱饭,现在松懈下来,肚子里确实已经在打鼓了。

席玉闷声不语,可看那样就知道被说中了,江宁轻快的笑了起来,继续寻找食材。

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一些黑芝麻、花生红糖什么的。

她将食材摆了出来,没一会儿便就做出了十几个白白胖胖的雪团子。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道:“姐姐,这是元宵。”

江宁洗干净双手,道:“是啊,元宵,只有这些了,我也只会这些,快来帮忙烧水。”

席玉听话的摆弄柴火,可他实在不会这些,女孩便帮着解围,所幸当时江宁并未细究,否则这身份怕是瞒不住的。

后来才发现,江宁是个很会吃也很喜欢吃的人,为了吃,能忽略很多东西,甚至放弃一些原则。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江宁将一颗颗元宵放入锅内,待浮起来便一一盛在碗里。

“可以吃吗?”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她。

江宁道:“食物不就是拿来吃的?废什么话,吃了还得赶路。”

看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席玉犹豫了片刻,才拉开凳子坐下,握着勺子浅浅喝了口汤。

江宁吃的贼快,大概是囫囵吞枣的,吃完后,她便安静的坐在旁边等,托着下巴看向外面的月亮。

席玉忽然瞥见,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竟然有些微妙的感慨,其实魔宗的人并非全然十恶不赦,总有些是被迫委身,或许他可以帮这些脱离苦海,回归正道。

“好吃吗?”江宁眨了眨眼。

席玉哽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闷声点头。

江宁一脸得意:“当然,我做的元宵是方圆百里最好吃的,还有咸的我也会,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甜的,嘴里甜了,心里自然就不苦了,修行是一条崎岖的道路,你如今入门晚,想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必然也要经历苦难。”

“嘴里甜了,心里就不苦了...”

回过神来,席玉暗自苦笑,“到头来你却不记得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第二关 第二天一早,白露便将席玉请到了演武场。

偌大的演武场上,已坐满了好些个内门弟子,而四位事主也已经就位。

江宁作为主角之一,自然也被请到了首席上,旁边还空了个位子,盲猜是留给老狮王的。

姚瑶看了就来气,道:“女魔头真要是和老狮王成亲,那才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照夜吞下一个包子,擦了擦嘴,“哪个是牛粪?”

姚瑶翻了个白眼,这还需要问吗?那肯定是....

“狮王到!”

随着弟子们声音响起,便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裳的男子走了出来,目测三十多岁,脸上有些许岁月痕迹,但仍显得风度翩翩。

姚瑶嘴里的牛粪这会子主动的坐到了江宁身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昨夜睡得好吗?”

江宁愣住,这眼前的人不就是昨夜值守的那个家伙吗?

若是如此的话,那昨夜和小黑互通消息的时候,是不是也被看到了?

原本是打算引萧云同上山,先处理了他,然后回到狮王府取走回阳真水。

尘埃落定后,再借着萧云同的名义派人在婚礼上大闹一番,从而脱身。

只是没想到席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捣乱,一切就打乱了原有的计划。

或许以前的路都不太行得通,眼下只有盼着席玉能赢了这三关。

看她在发呆,清风凑了上前,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道:“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我们可是见过两次了。”

江宁抚了抚心绪,作出一副淡定的模样,道:“我睡的自然不错,倒是没想到狮王有琼楼玉宇不住,偏偏喜欢在树上筑巢。”

“哈哈,有意思,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说着他就抬手抚了过去,江宁下意识一躲,清风倒也不恼,放下了手,转身握住一只杯子,“本王当真是筑巢,那也是建筑我们的爱巢。”

江宁皱了皱眉,清风也不继续逗他,抬眼扫向底下众人,目光定格在席玉身上,淡淡道:“昨日之事犬子已经尽数告知,本王这辈子最喜欢以理服人,且对江门主是真心喜欢,自然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可如今席大人既有异议,那本王是该给你一个机会。”

姚瑶咽了咽口水,看的有些呆,照夜笑了一下,调侃道:“那现在谁是牛粪?”

“这....”姚瑶收回目光,她是万万没想到啊,传说中的老狮王,孩子都这么大了,居然这么年轻?

席玉不想寒暄许多,直言道:“请出题。”

清风笑道:“爽快,本王平生就是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

他朝着旁边击了击掌,便看到一群穿着纱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们各个貌美如花,穿的清凉,连肚兜的颜色都能清晰可见,虽是魔宗之人,可也有不少在场女眷看的面红耳赤。

席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蹙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最喜欢研究各类阵法,而这一出便是香衣阵,只要你能脱掉她们其中任何一人的衣服,那便算你闯关通过。”

清风淡笑着看向席玉。

姚瑶暗骂这狗狮王无耻,这哪里是闯关,这根本是刁难!

席玉脸色黑沉,心中压着怒气,江宁脸色平平,昨夜她就猜想过,欧阳会利用席玉的弱点来布阵刁难,狮王必然也会,果然没猜错,还真就...她默默叹了口气。

清风瞥眼看她,笑道:“你担心?”

江宁没吭声,专注于台上的十二个女子,试图能找到什么破绽。

清风道:“不用担心,还没人能破我的香衣阵。”

香炉里已经插上了两柱香,狮王刻意给他机会,只要能在两柱香内脱去任何一女子的衣服,便算赢。

席玉面沉如水,把衣袍撕成布条,缠在了眼睛上面。

清风微一挑眉,“睁着眼都未必能破,他还蒙上双眼..难呐。”

做完一切,他才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迅速来到了台子上面,十二个女子见他生的俊美,也起了些小心思。

摸摸他的小脸,握握他的手,这些女子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十二个女子在他身边晃悠,脚下如有轮子,步态轻盈,就像水里的鱼儿,根本无法捉住,此为难度之一。

难度二便是身上的味道,女儿香和脂粉香,扰乱闯关人的视觉和嗅觉。

席玉皱着眉,显然是被恶心到了,他鼻间萦绕着的全是脂粉味。

这些香,是由数种花朵混合制作而成,其中就有茉莉、丁香、海棠等花朵为原材料。

香气杂乱,可真正闭上眼睛仔细分辨,还是能辨别到其中有一味麝香。

香气越浓烈,则证明她们离他越近。

席玉闭上了眼睛,屏息凝神,将周遭环境尽收脑海,仔细寻找着这些女子的破绽。

忽然,便见他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腕,可当他脱去女子外衣,触到她光滑的肩膀时,也只是迟疑了一下,那女子却则趁机逃了。

姚瑶急道:“完了完了,师兄根本不敢去摸她们嘛,好不容易抓到的,就这么放了。”

照夜也觉十分头大:“这确实太为难他了。”

此时香灰落尽,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了。

清风伸了个懒腰,道:“准备午膳吧,江门主喜欢吃什么?”他话音刚落,又恍然道:“你现在应该没有胃口,无妨,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和我说。”

江宁道:“谁说我没胃口,随便来三斤羊肉,四笼包子,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拿上来。”

清风微一挑眉,笑道:“能吃是福,我也想着欧阳太孤单了,若是你我能给他和南宫添个弟弟,也是不错。”

江宁道:“你两个儿子?怎么姓却不一样?”

清风道:“因为南宫是第二任夫人生的,生他的时候正是正魔两界对峙,她嫌我没去救她,于是对我饱含着恨意....”

说起来也是后来才把南宫给带回来,可谁知道这孩子也是内向的,平日里根本不出门,还不如欧阳。

江宁道:“哎,你们狮王府可真乱啊。”

“所以这不是把你这个女主人娶回来了么?”

江宁道:“这么说狮王当真喜欢逞口舌之利了?”

清风耸了耸肩,不再贫嘴,吩咐人去准备吃的,顺便也给两位客人准备了午膳。

江宁坐直了身子,她知道席玉的顾虑,这实在太为难他了,可如果这样下去,这一关就要输了。

她垂放于桌下的双手捏了个决,以气为刃划破指尖,用鲜血在掌心默写了个符咒,屈指一弹,场面上便如同静止了一般。

席玉似也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在他眼里,这些女子宛若魍魉,不止是魍魉,更是当初带走他母亲的那群水鬼。

回忆如潮水袭来,耳边全是母亲的呼救声,如果不是因为救他,母亲不会死,不会被水鬼带走!

他攥着拳头,移步上前,一把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腕,狠狠一撕便将衣服撕裂开来。

女子惊呼出声,其余女子也吓坏了,纷纷躲到后面。

席玉这才惊觉,方才自己所看到,所能感受到的都是幻象,是道家里的掩眼术。

此术能将眼前事物变换成别的形态,而他刚好借助心中对那群水鬼的怨恨,才能下手撕开女子的外衣。

席玉手微一抖,扯下蒙住眼睛的布条,定定的看向上首坐着的人,道:“我赢了。”

清风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会赢的如此轻松。

事先他通过欧阳知悉了席玉的弱点,以为如此就可以拿捏,可没想到为了救自己所爱之人,这青年还真是什么都豁的出去。

清风笑了笑:“好,本王向来一言九鼎,只是席大人的手段太暴力了些,瞧瞧,把姑娘们都吓成什么样了?”

席玉脸色一红,久久不语,也没再去看那些只剩下肚兜的女子,转身下了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姚瑶上前拉着师兄的手,“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赢不了,你看,就差一点点,香灰就要落尽了!”

照夜道:“大人威武。”

席玉的脸就更红了,掩住眼中不耐的情绪,道:“请狮王说话算话,若是我通过第三关,贵派与戮仙门门主江宁的婚事就必须取消。”

清风点头:“你且先通关再说。”

第一百七十九章:第三关 第三关便是要让席玉渡过这个连接内殿和外院的湖。

要渡河那还不简单,只要有船。

但偏偏就是清风带着人回去,把所有船只都划走了,甚至连个竹筏都没有留下。

湖水包着主殿,主殿周围还有一排排高耸的城墙,姚瑶皱着眉,环顾四周,也没能找到什么东西来渡河。

照夜道:“不如用御空术。”

席玉道:“若能用御空术,他就不会设下这一关了。”

他手中一道金光乍现,跃向上空,便见数道箭矢破空而来,姚瑶飞身一转,立马祭起手中的银伞,挡住了这波攻击。

事后才恍然,原来是这个原因。

可现在飞不能飞,也没有船只可行,那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游过去?

正待束手无计之时,席玉似是想到什么,让照夜从腰间悬挂的袋子里取出一条铁链。

照夜没敢耽误,忙不迭的取出铁链递给他。

铁链看上去很重,握在手里也很有分量,席玉捡起地上的箭矢,将箭头取下,固定在铁链之上。

只见他重重将铁链抛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到一艘行至湖中的船上,再随着他用力一拉,船只便被拽回岸边来。

二人见这个法子有用,也帮忙拖拽铁链,等船离岸边很近的时候,席玉才一步跨了上去,毫不客气的将船上的人抛回岸上,三人便这样坐着船进了狮王府的大门。

看到清风走了过来,姚瑶便立马道:“喂,这位老前辈,你现在应该依照承诺放了江宁吧。”

清风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我放了江门主,可试问我有绑住她的手脚吗?既然没有,又怎么成了我强迫了她呢?”

姚瑶道:“我不跟你说这些,总之你快快放了江宁,反正我们敢来,就没有想着要活着走出去。”

清风一脸赞赏:“很有骨气,果然是仙门弟子,硬气的很。要放人可以,但我想还是应该问问江门主的意思,对吧。”

被搅和这么一出,回阳真水还没有拿到,就如此走了的话,倒也是个麻烦,可如果此时不走,也没有什么胜算能轻易脱身。

“江宁,你不用怕。”

“是啊江宁,你不用怕,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那就是挑起正魔两道的争端,到时候我师父非得把你们狮王府踏成平地!”

狠话都放出来了,就算是狮王府,也该有所忌惮。清风抬眼扫了扫,笑了一下。

江宁道:“早知狮王大度,实则这桩婚事我本也不满意,你们派人上人送精魄,可此事我全然不知,悄悄的就将我的婚事定夺下来,我心里当然是不情愿的。”

这话一出,狮王府的弟子已经慢慢靠近,粗略数数大概有三十几个,已将众人包围在一起。

清风漫不经心的抚弄着袖子,眼底的寒芒四溢,淡淡道:“这么说当真是本王一厢情愿了?”

江宁道:“看来狮王是打算出尔反尔了?”

“哈哈,有意思,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早听说江门主性子不凡,今日了解之下才知,还真和小辣椒一样。”他笑了几声,收住笑容,冷冷的看着众人,道:“婚事可以解除,本王可以不娶这个女人,不过席大人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听闻你们席家身上有一半幻族的血脉,而幻族又和冥域的人有些渊源,所以我要你帮我一个忙,需要你把麒麟印交给我,当然,暂时用一下。”

麒麟印乃镇妖司官吏的身份象征,生前不能遗失,死后随骨灰安葬,如今席玉还活着就要把麒麟印交出去,这必然会连累到整个席家的。

江宁道:“麒麟印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狮王,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清风似是没听到这番话,定定的看着席玉,道:“其实本王要做这件事和你们席家也有不小的渊源,难道你不就想知道如何才能摆脱皇帝的控制?”

“皇帝的控制?”江宁抱着手看向席玉,似是要将他内心想法探出一般。

按理说这高官俸禄,职位也大,又是世袭的,理应是自愿,可怎么狮王却说是控制,莫非席家并非是自愿帮皇帝做事的?

席玉眼神明亮了一下。

清风笑盈盈的,道:“也不用着急,我们明日才会成婚,还有一晚上可以让你好好想想。对了,若是麒麟印借与我一用的话,恐怕还需要你几滴心头血。”

还需要心头血?

这狮王到底想干什么?

姚瑶有些担忧,此时她只能想到两个可能。

一是这个狮王有什么秘密,想借机害死师兄。

二是要解开什么封印之类的。

可席家的血和狮王府有什么关联?

姚瑶的脸都白了,急的来回踱步。

席玉一看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拍了拍师妹的肩膀,道:“不是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吗,都先回去休息一下。”

江宁道:“难道你有主意了?”

席玉摇摇头:“暂时没有。”

江宁也干脆坐了下来,见席玉还直挺挺站在那,也拉了拉他的衣袍,对方这才反应过来,擦擦凳子入座。

四目相对,热议了一番,也没有什么讨论结果,只道老狮王过于狡猾了。

现今这状况看起来,倒不像是打戮仙门的主意,更像是打的席玉的主意。

想到此处,江宁瞥了一眼身边人,道:“你们席家不是世袭的官家人吗,怎么会是控制的关系呢?”

席玉道:“每一任席家家主都需在三十岁的时候成亲生子,当这些事做完后便要服下绝心丹,至此专心为朝廷效力。皇帝也是用此法来控制每一任势力雄厚的家主不会轻易叛变。”

在这个塑造和投资的过程中,朝廷是花了很多心血和钱财来堆积的,舍不得就轻易放掉,自然要把控住。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愿服下绝心丹,无情无欲,只有忠诚。

姚瑶惊道:“这么说岂不是三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感情了?”

席玉摇头道:“并非无情,是不能动情。”

“那如果动情怎么办?”照夜从未听过这种事,也忍不住问。

江宁道:“我听过这种丹药,是由曼陀罗花、七星海棠、芍白草等毒性猛烈的草药制成,据说服下此物而生情者,腹痛如绞。”

“嘶....”姚瑶倒吸一口凉气,“那这简直太残忍了,如今师兄你二十三了,那岂不是快要到时候了?”

席玉道:“这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得解决眼下。”

江宁道:“如果是因为要救我,所以必须拿出麒麟印,大可不必,我会再想办法。”

席玉道:“不全是为你,其实我也想知道席家和幻族的事。”

他对这些原本是不好奇的,只是眼下如果能知道幻族的事,说不定就能查到母亲当年被水鬼带走的真相。

江宁意会过来,也没再说什么,拿了个果子便朝着清风所住的地方去。

路上的弟子一看是未来的狮王夫人,自然也没拦她。

进入寝殿的时候便看到清风正在投壶,他用的也不是什么箭,而是些珠宝翡翠的东西,投在罐子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江宁笑眯眯的迎了上去,抓起一颗宝石,“好兴致啊,我也来试试看?”

清风道:“夫人若是愿意陪我玩,当然是求之不得。”

江宁眼快手准,看似随意一扔,便稳稳掷在了壶中,清风也不甘落后,离的更远了些,也同样丢中。

“听说你喜欢游历,必然是见多识广了,不知此次回来可带了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清风摩挲着手里的簪子,目光略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只下意识道:“好东西很多,这一箱子都是,夫人要是喜欢,可以随便带走,就是不知是不是夫人心中想要的那一个。”

江宁抓起一个祖母绿的宝石扔了出去,淡淡道:“你送来的聘礼已经很丰厚了,我江宁也不是个贪心的,对于钱财,我若想要,自会凭本事去取,可说到那些仙丹妙药什么的,你一样没寻回来?”

第一百八十章:太阴魔铃(1) 清风道:“原来夫人说的宝贝是指这些,有,当然有,不管是哪一种都有。”

他停止了投壶,让门外人将这些撤下去,随即坐在了小几旁,拿出自己盒子里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道“夫人看看喜欢哪些?你若喜欢我便送你。”

江宁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去,掀开袍子坐下来,随手拿起一个瓷瓶,道:“这是什么?”

“这是玉容丹,服之可保容颜不老。”

“那这个呢?”

“这是仙芝草,驯化灵宠所用,夫人要不看看这个,回阳真水,去腐生肌,白骨生肉。”

他说这话时,眼睛定定的瞧着眼前人,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点什么。

可惜的是,江宁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没有欣喜也没有厌恶,好像是见惯了这些个宝贝似的,随手丢到一旁,最后拿走了玉容丹。

清风垂下眼帘,之前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各种夸赞,还以为是个老道的姑娘,可如今看来,和白露那些也无区别,到底是女孩子,只是将那容貌看的紧罢了。

他抿嘴一笑,见江宁都不要这些,便随手装了起来,把盒子扔到一旁,并承诺了一番,“这里的东西只要你喜欢都可以随取随用。”

江宁倒出一粒丹丸,“多谢狮王美意,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还请狮王解惑。”

清风用了自己认为最深情的目光看她,道:“夫人请说。”

江宁道:“你娶我既不是为了天书,莫非真是为了席玉?可是你想要他帮忙,大可以直接去找他,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依我看不止是要麒麟印这么简单。"

见狮王不反驳,江宁继续道:“我早听说狮王府有一处禁地,如果没猜错,是和禁地有关。莫不是你当真野心勃勃,要做这五盟之首,趁乱吞并正邪两道吧。”

清风哈哈一笑:“夫人的想象力果然丰富,时候不早了,你让席大人好好考虑,若他真的不愿,你可要做好准备。”

江宁冷笑:“我戮仙门虽不复往昔,可根基还在,你若咄咄逼人,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她出了门,这番试探之下,得知了回阳真水所在,晚些时候便可以让小黑过来叼走。

只要能赶在拿到回阳真水之前离开,席玉也不必将麒麟印交出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对于这件事席玉十分上心,思索了小半会功夫,便决定答应清风的要求,将麒麟印借出。

清风早就料到这一点,于是趁着夜色,带了席玉和欧阳、白露,以及东南西北四位事主一块去了禁地。

他才从怀间摸出一个铃铛,摇晃了三下,石门缓缓开启。

众人鱼贯而入,顺利通过石门,来到禁地深处。以前这里从不曾让人踏足,如今一进来才知,此地居然立着诸多石像。

这些石像栩栩如生,每个人连表情都十分微妙的刻画出来。而其中一尊,便是席玉的生母。

他幼时见过母亲,时至今日虽过了一二十年,但对于母亲的容貌依然记得。

席玉不自觉走到石像跟前,小心翼翼伸手抚摸,清风背着手走到他身旁,道:“幻族的女儿是不外嫁的,但当年有个姑娘喜欢上了外族的人,所以私奔了。”

“你说这个人,是我娘?”

清风笑笑不语,走到石像旁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朵金莲,有些年头了,很破旧,而且也没有丝毫法术流转,是个没用的东西了。

不过从制造和用料来看,价值不菲,而且这个法器也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欧阳道:“父亲,这似乎是仙门法器。”

清风嗯了一声,递到席玉跟前,示意他过目。席玉端详片刻,也还是有些想不起来。

“当年你娘亲真正的死,就是死在这个法器之下,在你六岁那年,她带你游湖,你所见是被水鬼拖走,可实际上....”清风叹了口气,似乎是等着席玉发问。

席玉心里着急,可面上看上去还算淡定,没有想象中那样急躁,只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清风道:“我自然知晓,说起来与你娘亲的渊源又何止这一二点?她遗留的太阴魔铃内蕴藏秘法,而此物机缘巧合之下落入我手中,所以这些年对你也格外关照。”

听完这话,席玉陷入沉默,说起来这些年运道确实不错,很典型的一次,与同门下山捉妖,都有负伤回来,偏生他安然无恙。倘若真如清风这所言,那便是狮王府暗中相助。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现在才来找上他?

席玉琢磨了一下,仍有些问题想不通。

清风似也不打算再瞒着,直言道:“事到如今,本王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一直想拿捏你的短处,可发现你心性极佳,也是在前段时间才察觉到你和江门主关系非同寻常,或者说你对她的关注多过于你自己。”

席玉道:“所以这太阴魔铃为何会在你手里?”

清风拿出原有那一只,道:“本是一对,可惜另外一只需要你们幻族人的血方能激活,而你是她的后代,体内流着她的血,必然可以解开封印。”

一般被尘封的法器等物件如果没有解开封印,等同废物一般的存在。

饶是这太阴魔铃是上古奇物,若无法使用,也是白白浪费。

所以清风为了解开其中封印,这些年可谓是大费周章。说起来,事成之后他倒是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江门主。

席玉道:“麒麟印对你又有什么用?”

清风一本正经道:“对我无用,只是试探你一下,看你是不是为了江宁愿意付出一切,眼下看来我倒是没看错。对我最有用的是你的血。”

席玉道:“可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方才你们说伤我母亲的法器是仙门中人所为,单凭一面之词,我也很难相信。”

“都这个时候了,我骗你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管是不是真的,今日你的血本王是取定了,难道不是么?”清风叹了口气,眼中情绪复杂,轻轻抚过石像,道:“这太阴魔铃是她留给我们狮王府的,当年幻族被追杀时,我曾率兵相抗,可魔宗到底不是仙门对手....”

“那我便与你说个故事吧。”

清风掀开袍子坐了下来,倒是可惜了一身好料子,他目光变得悠远而绵长,似是陷入回忆中。

大约是二十多年前,狮王府传承下来,落入他手中,大局不稳,所以他苦苦寻找散落于世界的神器,这才会有人说狮王不问府中事,经常四处游历的缘故。

某一日他无意撞见了一帮人正在斗法,十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他见不惯,便要准备出手,可就在这时,天色阴暗,眨眼就是乌云密布。

而他也清楚的看到那女子衣袂飘飘,手中捏着决,手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隐约有噬魂作用,雨水听从她的指示,瓢泼而来。

面对那帮修士,她也已经占据了上风,可怎料身后窜出了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手里撑着破伞,还没站稳就要被掀翻。

“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太阴魔铃(2) “为什么下这么大雨....”

“难道是水龙王发怒了吗!”

“那可怎么办啊,我们就要死了,怎么办啊...这个贼老天是真的要把我们逼入绝境吗!”

只言片语传入女子耳朵里,她眼中尽是怜悯之心,立马收了势,可也因着及时收住法术,自身则承受了不小的冲击,瞬间从半空摔落下去。

清风快步上前,飞身跃起,将女子从半空中接住,稳稳落地。

“你是什么人?”

清风摇摇头,没说话,只将她护在身后,抬眼看向这十几个修士,“亏你们还正道中人,这么多人围剿一个弱女子,真不要脸。”

“哪来的臭小子,胡说八道,你可知道你身后的人是谁?这根本就是一只妖!”

清风冷笑:“你才胡说八道,那请问她是什么妖?为何我一点妖气都没察觉到?看你们如此咄咄逼人,才更像妖类!”

看他一定要插手阻拦,十几个修士十分默契,二话不说便对他展开了进攻,双方打的有来有往,村落也因为斗法而受到影响,洪水已经堆得如小山那么高,女子见了心中一急,立马飞扑过去,打算将这些水流引到别处,可刚一触碰,便被一道重力威压过去。

这股惧怕的力量让人胆寒,要是继续僵持下去,最后受灾的只会这些无辜的百姓,于是掉头就走,手中法器绿光大作,一并带走了清风。

二人一路奔逃,终于来到一处破庙,身上都湿漉漉的,清风指尖一点,一团火苗自指尖落到地上,点燃了一堆柴火。

他收拾着木柴,瞥了漂亮姑娘一眼,道:“这么多人追杀你,实在可恶。”

女子苍白着一张脸,没说话,只见眉头略皱,突然的就倒在了地上。清风这才反应过来,连步上前将女子扶起来,手里湿湿的,原来女子身后竟溢出了大片的血迹。

“姑娘你....你....”

女子迷蒙中睁开眼,抓着清风的衣袖,“我...我受了很重的伤,可能活不了了,除非能找到火中莲花,否则我必死无疑。”

清风道:“那我便带你去找火中莲花!”

“来不及了...”女子甚是警惕的看向庙外,抓着清风的手,“我看你是个好人,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护得住这个宝物,此物且交给你保管,记住,千万不要弄丢,而这一只我必须交给他们,不然的话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你也会有杀身之祸!”

女子嘴里的宝物便是那一对铃铛,清风拿在手里,端详片刻,也未能参透什么玄机,唯一能想到是便是或许是女子盗了人家的宝。

可事后才知,原来不是盗宝,而是这帮所谓的修士想占为己有才是真。

席玉道:“所以你去寻了火中莲花?”

清风道:“当时你娘交给我没多久,那帮人便冲了进来,而你娘却将我推开,自己留下应战。”

事情过了再没多久,他辗转打听到女子居然侥幸活了下来,听说是被席家人救了,再后来便听到二人成亲的消息,没多久自然就有了席玉。

为了弄清楚铃铛的真相,清风再次找到女子,正是二月十七,寒风凛冽,江边的风把人吹的格外清醒,二人交谈之后,才知事情原委,清风为其劫后重生而高兴,女子也大方将魔铃相赠。

她知道自己保不住自己,也知道这些年那些人从未放弃追杀,如果一旦知道她还有子嗣尚在人间,光是一个席家,未必护得住,反正都要舍一样出去,她总得要为儿子做最后的打算。

席玉听后,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他低头看着蒙了灰的法器,“那你说我娘不是被当夜的水鬼害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道:“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父亲向来是个重情义之人,他既接受了你娘的请求和法宝,自然会竭尽全力,所以事后查探那帮修士,也好做个防范,其中一位便是御灵宗宗主。”

清风道:“前尘往事终归复杂,本可以直接告诉你真相,让你自己舍身献血,可想想我也不是个挟恩图报的人,不得已只好布了这个局。”

事情前因后果已经明晰,欧阳也道:“席玉,都说这么多了,难道你不想为你娘报仇?”

席玉淡定的卷起袖子,拿起桌上放置的匕首,道:“是不是用我的血可以解开这魔铃封印?”

清风回过头,看他一眼,点点头。

席玉道:“既如此,还请狮王按照先前所说,遵照承诺,取消婚约,放我们离开。”

这人确实让人捉摸不透,若是往常,说了这么许多,不该是这样无风无波。

清风没再多想,反而一口答应了下来、

很快便开始解封仪式。实则他打听过,这一对太阴魔铃,只有幻族的血才能打开封印,并为自己使用。

他虽不知有何用,可能让御灵宗的人都争相抢夺的,必然不是凡物。

席玉提笔沾了朱砂,在法器上写下符咒。

清风道:“心头血乃人之精血之髓,三寸以内,越是淳厚。”

他将金刀递给了席玉,示意现在便可以开始。

席玉握住刀柄,再一次重复道:“狮王是个说话算话之人,倘若我今日解开封印,却还走不出狮王府,那席家也不会罢休。”

刀子插入胸口时的疼痛仿佛从骨头缝里传到心脏,那种剧烈而又无法抗拒的感觉瞬间席卷大脑,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他硬是一声不吭,掌握着分寸,三寸之下,不深不浅,鲜血随着刀尖溢出,流入容器内。

四位事主小心接过容器,然后施法,将太阴魔铃以法术祭起,整个过程要进行很漫长的时间才能解开封印。

席玉捂着带血的伤口,一刻也不愿停留,出了禁地便立马带着江宁一行人乘船离去。

天色越来越暗,上岸之后,到处都是密林,不知是有阵法的缘故还是别的,总觉得看不太清,四个人磕磕绊绊的艰难前行。

好不容易才到了外面,席玉也松了口气,整个人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师兄!”

“小杂毛,你怎么了?”

江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息。

“先去戮仙门,走。”

眼下只有戮仙门更为安全。

第一百八十二章:太阴魔铃(3) 夜色之中,一行四人御空而去,白露和欧阳也从门内走了出来,看向雁荡山的方向。

白露略有些不甘:“就这么放走他们?”

欧阳收回目光,“父亲的意思,再说,我们要的东西也已经得到,无所谓别的了。”

白露沉沉应了一声,欧阳奇怪的看她一眼:“难道你不高兴?你不是不希望我爹娶亲吗?”

“我只是没料到狮王娶亲是假,真正的目的居然是在席家这小子身上,可是说来奇怪,为什么早早不这么做,偏要等到现在?”

欧阳道:“有句话叫做时机未到,眼下大概是到了时机吧,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回去看看吧,看看这太阴魔铃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值得我爹费尽心思十多年。

白露笑了笑,看向划过的几道身影,道:“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们?”

“不然呢?回去吧。”

江宁一行人惊心动魄的回到了戮仙门,好在月亮还算明亮,守山弟子们察觉了异常,也忙出来迎接,见几人略有些狼狈的模样,二话不说,立即通知了各位护法,一大群人守在碧波殿外。

席玉安静躺在床上,江宁也是眉头不展,胸口处的血她早就已经点了穴道,让血液不再流出,可为何现在还是源源不断的溢出来。

姚瑶也心急如焚,道:“这怎么办啊,女魔头你快想办法,要是鲜血这么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迟早会死的。”

江宁抿了抿唇,坐到床边,让人将席玉扶坐好,随即便提气将自己的真元渡了进去。

真气源源不断的灌入体内,身上的皮肤表层似乎泛起一阵微光,他苍白的脸上也逐渐了些血色。

等灵珑等人赶来的时候,立马喝了一声,打断了江宁施法,并上前一把将她拉走。

“你疯了,你用自己的真气给他疗伤!”

江宁身形摇晃,扶着旁边的铜鸟摆件,这才勉强站稳,“可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就会有生命危险,为什么他的血会一直流出来?根本止不住。”

周悯转动着木轮车稍稍靠近,伸手摸了摸席玉的脉搏,又检查了伤口,心中已有定数。

姚瑶道:“到底怎么样了?”

照夜道:“是啊,这位先生,我们大人丢下了宫中事务赶来,现在已经耽误三日了,要是再不醒过来,恐怕...难以交差了。”

寻常只要止血就会好,现在之所以伤口无法愈合,是因为刀子里面加入火砂,无色无味的沙子浸过后而形成的武器,一旦沾血,便会自取吸取血液,难以愈合。

周悯也得知了这回事情因果,也有他一半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要帮自己找什么回阳真水,他们都不会遭此一难的。

想到此处,他便称自己有办法,不过需要时间配药,只要不移动席玉的身体,就不会再次溢血。众人一听,也都松了口气,让周悯尽快配药出来。

姚瑶道:“这样吧,大家都疲累了,江宁刚才也损耗不少真气,需要恢复,我先守着师兄,若是有任何情况的话,我再通知你们。”

一行人出了碧波殿,外面的人也都围拢过来,不过瞧着门主脸色不好,也没立马就问。好一会儿才从灵珑嘴里得知里边的情况如何。

武杭秋闻言,也不由垂下了头,硬是没吭声,封雪峻瞥了一眼,知他心里大概是觉得自责,不过发生这种情况,但凡是个有心的人都会觉得内疚。他拍了拍武杭秋的肩膀,算作安慰。

“那医好席大人的方子是什么?狮王府的人真的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吗?”

“是啊门主,就这么把婚事取消了,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江宁道:“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一次是要多加感谢席大人,所以从今后,若是席大人有任何要求,你们都要紧密配合。大晚上的,都先回去睡觉吧,明日起来,处理迁民的事。”

众人散去,她则将周悯和灵珑单独留下。

灵珑忧心她的伤势,江宁朝她摇摇头,随即将瓶子拿了出来,道:“带去找正阳老头儿吧。”

“你拿到了?你真的拿到了?那他们有没有发现?”

江宁想了一会儿,道:“他们的目的不在我,而是在席玉身上,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付出这么大代价,狮王府比我们划算。”

这狗王府要是真敢上门来,她一定不会再留情,少说也得撕个十七八块。早说是解开封印,可如今却是让席玉流血不止,这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不过说到这里她也仍觉得不理解,不是说只要麒麟印么,可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在船上的时候他十分虚弱,也不好多问,如今又昏迷了,就更不知这前因后果了。

狮王府和席家到底有什么渊源?

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为今之计得等席玉醒来再说,而现在更重要是利用好这回阳真水。她催促灵珑快些带周悯去紫云观。

灵珑哪里放心的下,起她的手,道:“刚才看你动用真气,我真的急死了,你的伤...”

江宁道:“都这么久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区区一个蛇妖,我还不放在眼里。对了,你们此次去紫云道观,顺便帮我问问席家和狮王府的事。”

灵珑重重一点头,带着周悯连夜赶去了紫云道观。到山路那一阶的时候,却被一个飞快扑出来的女人给撞到,险些撞了个人仰马翻。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神神叨叨,在对方还没生气前就道了歉,周悯没有被撞到,也没什么损失,便示意灵珑算了。

二人来到山门前,抬手敲门。

“施主又有何事?”小道童一脸不满的开了门,当看到眼前俩人时,小道童愣了片刻。

“子虚小道长。”周悯露出一个微笑,子虚这才反应了过来,询问了二人来意后,便立即将客人往屋里带。

周悯一脸歉疚:“十分抱歉,深夜还要叨扰,你师父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子虚无奈道:“哪里睡下了,被一个疯婆子吵醒了,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她。”

说完疯婆子这话,他四处张望一番,小声嘀咕了几句,幸好师父不在,不然又得挨骂了。

灵珑道:“你不用害怕,那人确实很冒失,我也觉得脑子有点问题。”

子虚道:“是啊,神神叨叨的,说家里有一双红鞋子...说是闹鬼,让我们师父帮忙驱鬼呢。但是师父已经查看过了啊,她身上没有鬼气,怎么可能是鬼怪缠身呢,于是就打发走了,说明日再下山看。”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院,正阳没睡下,起身开了门,见二人深夜造访,多半是东西已经到手,二话不说就开始为周悯医治。

周悯的双腿已经被腐坏,所以只有白骨生肌,如今有了这回阳真水入药,再寻到适合做腿的材料,将两者浸泡在一起,便会融在一起,日积月久,就能重新生出双腿。

也就是说现在有回阳真水还不够,还需要找到制腿的材料,可要如何才能制?

需要一个百毒不侵,拥有精华的材料确实有些难。

正阳道长也是愁眉不展,不过很快,他就有了主意,一脸欣喜道:“贫道已经能找到合适的材料了,这段时间就请周施主在小观住下。”

灵珑起身施了一礼,道:“那就麻烦道长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魇住了 正阳笑眯眯的:“灵珑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这跟着江宁的人,也就数这个灵珑最懂礼节,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还真有些不适应。

各自又寒暄了一番,正阳让小徒弟准备了两杯热茶,边喝边聊,提起了这次狮王府的婚事。

说起这事儿,灵珑一脸为难,随即将她所知的原委道出。

正阳若有所思,这么说席家那小子还真是够情义,跟他在一起的那帮小孩也都不错,看来女魔头这回注定是要被感化了。

他脸上笑意盈盈的,甚是满意。

灵珑道:“此次是席大人挺身相救不假,可我不明白的是,似乎是冲着席大人而布局,这其中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特别的原因...”正阳靠着椅背,端起一碗茶抿了口,搜索着脑中回忆,但是关于席家和狮王府会有什么渊源的话,还当真没听过什么。

看他面色为难,确实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灵珑也没有再问,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复命了,道长也早些休息,明日不是还要下山除恶鬼吗?”

正阳似乎想起什么,招招手让她先留步,转而自己从柜子里摸索出一盒药膏递给灵珑。

“这是我寻的那些死蛇,用它们的血来炼制的,可以暂时压抑住那丫头体内的毒气。”

“毒气?”灵珑接过膏药,正阳道:“难道这小魔女没说?也不打紧,我已经查到那蛇妖的踪迹了。”

二人喜极,周悯也几乎要站起来,但试了一下,仍感觉无力,脸上欣喜仍不变,立马道:“那它在何处,是不是只要拿到蛇妖的口涎就能炼制出解药?”

正阳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哦对了,这个问心轴你们拿到,若是离蛇妖越近,这上面的珠子就会亮起来。”

灵珑小心翼翼将问心轴收好,随即道:“那蛇妖现在身在何处?”

“清河县。”

.

灵珑回来时便将正阳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仔细给江宁涂抹着药膏。

但见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蔓延到胸处,她眉头不禁一皱,这伤势恶化的太严重了。

灵珑道:“现在已经找到蛇妖的踪迹,我们不能再耽搁,江宁,必须马上启程去找蛇妖。”

江宁道:“可是席玉这边...”

灵珑道:“席玉还有这么多人照顾,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

上次与蛇妖交过手,这蛇妖下手可比萧某要狠的多,若是指派一二个人,肯定会着了道。

江宁沉声不语,待药膏敷好后,才换了干净的衣裳,而衣裳里头则有白布垫着,免得伤口的血水溢出。

“灵珑姐姐,地图给我一下。”

灵珑应声而去,从书架上找到一张地图,平铺在了桌上。

清河县在西南方向,离金陵尚且有两百里之地。

如果要长久发展下去,必然还是要去西海的,现在风波平息,也不用被赤血府的人卷进去,是取沧海明珠的最好时机。

先杀蛇妖取解药,再去西海。

打定主意,江宁默默规划了一遍路线,这一路城镇很多,飞来飞去的总会吓到人,而且现在真元损耗,又有伤在身,也必须尽量保存实力。

灵珑道:“你还是打算去西海吗?”

江宁点头道:“只有拿到沧海明珠,雁荡山才能真正的死灰复燃。”

灵珑叹了口气:“可惜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分忧。”

江宁道:“分忧的可多了,你是副门主,我不在的日子,你必然要打理整个戮仙门的,还有百姓迁居的事,进行的如何?”

灵珑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不必担心,我让红鬼和骨女随你一道去。”

“门主!”

外面几个弟子涌了进来,都是些生面孔,为首的正是陈元。他最近在和骨女一同带领新弟子教习什么的。

江宁一扫,陈元上前行了个礼,道:“楚家的小厮来了,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您。”

“楚家的小厮,是小五吗?”

“属下不清楚,不过人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口。”

“请他进来。”

门外一瘦小身影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只见宫殿恢弘高大,虽没有金雕玉砌,可看着就很有派头。

他飞快看了一眼,张了张嘴,略显吃惊。

等到了江宁跟前,陈元才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反应过来,扑倒在江宁跟前,磕了几个头,道:“江....江姑娘,你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江宁抬手让他起身,小五定了定神,道:“我们家少爷出事了,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出门了,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前些时候还能吃饭,可这几日每日端进去的饭菜都不吃了,连他最喜欢的羊肉煲、盐水虾、火腿蒸甲鱼也不吃了,还有那些个零嘴小吃....”

“够了够了。”江宁立马打断了他,要是再这么说下去,她不饿都饿了。小五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江门主,这可怎么办呀,我们少爷是不是病了啊?”

灵珑道:“难道没有请大夫吗,或许是食欲不振?”

小五道:“请了,可是就只看到少爷盯着一幅画在看。”

“画?”

小五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解决了幽云城事件后,众人回来不久,便各自分散,后来有人在山上找到了南宫摩泽的尸体,只剩下一半,脑袋不翼而飞。

皇帝只好让人将其葬了,也定了个罪名,从此后便将镇妖司和阴阳司合并为一司,统统交予席玉来管理,照夜则晋升为副司长。

一切都好好的,直至那日楚承业得知席玉生辰,于是打算在全城最大的天香居给席玉庆祝,还派小五去通江宁的。

只后来不知因何缘故,江宁没来,席玉也没来,楚承业兴致缺缺的准备回家,半道上和一辆马车相撞,他本就郁闷,若是平日里就早早了事了,但当时也不知怎么了,非要吵着闹着,于是就闹了起来。

好不容易处理了马车的事,楚承业赢了这一茬,骄傲的回到马车内,却见垫子上有张画像。

小五说:“当时我也瞧过画像,若说真的美的神憎鬼厌也没什么,可关键也只是稀松平常,可少爷却跟捡了宝似的。”

“神憎鬼厌...”灵珑掩不住轻轻一笑,小五见这位大姐姐生的极好看,尤其这笑起来,就更是美若天仙了。

看姐姐越好看,他就越是不解,少爷怎么会对画中的女子如此痴迷?

灵珑见他双眼发直,看的呆,可眼睛里却没有什么肮脏的欲望,忍不住逗他,“你看什么,莫非是姐姐脸上有花?”

小五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姐姐好看,小五就是觉得姐姐好看。哦对了,江姐姐,你说少爷是不是撞邪了啊?”

江宁皱眉:“这不好说,画像突然出现在你少爷的马车里,当时你可瞧准了,没有人动过手脚?”

小五点头道:“自是瞧准了,当时我和少爷在外面和对方吵起来,随行的也有两个家丁,所以我没有打头阵,也顾着车内的东西的,没有看到谁上去过。”

陈元闻言,不由道:“这么说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小五道:“具体还请姐姐跟着去看看吧,要是你再不帮帮少爷,他可能就要死了啊。”

江宁起身往前走,小五看她面无表情,心中亦是忐忑,看着殿内几位,也不知如何是好。

陈元道:“追上去啊。”

小五这才明白过来,哦了一声迅速跟上江宁的脚步。

灵珑垂下眼帘,若按江宁先前所说,一直逼她就范,想要染指青灯的的萧云同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想要修补,没有个七八十年是没办法出来作怪的,莫非萧云同背后还有别人?

她没敢多想,只让陈元抽空的话去帮帮忙,毕竟江宁刚刚才擦了药,万一要是打起来,又得崩开。

操心完这边的事,她交代骨女和红鬼跟进村民搬迁的事。武杭秋自知有愧,主动请缨,带着山民和弟子去开垦,准备自己种东西出来。

待一切完毕,天色擦黑,她匆匆吃了两口饭,便赶去了紫云观。

周悯刚泡完药浴,听正阳道长所说,得泡一个月药浴,才能开始将院外那棵兰花树的树根与周悯融合。

要炼腿,就得找到一个吸食天地精华,而无损无害的东西,兰树自然是最好的首选了。

听完这些,灵珑再次表示了感谢,推着周悯到院外散步。

周悯道:“书肆那边如何了,这本春秋恩仇录还能入眼吗?”

灵珑道:“不用担心,书名虽老套了些,不过老板说编排成戏曲,还是比较吸引人。”

周悯叹了口气:“那我以后还是做你的智囊袋,帮你想些好点子,自己写始终欠缺火候了。”

灵珑蹲了下来,安慰他道:“也不用这么想,毕竟我写了这么些年,你刚刚起步,能有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

周悯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又道:“对了灵姑娘,这里住的很习惯,道长为人也亲切和蔼,我想门中事务繁多,你不用跑过来。”

灵珑道:“这次来便是想与你说一声,这段时间可能抽不开身,因为江宁下山去了,等处理完楚家那小子的事,她就要去清河县了。”

“楚家...”周悯自然知道,这楚家小子和江宁关系深厚,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于是就顺口问了一嘴。

灵珑道:“说是被画像给魇住了,半个月不出房门,最近连饭都不吃,正常不吃不喝,自然会死,小五求了过来,江宁没办法不管。”

说起这事儿,周悯不自觉联想到自己画画的时候,也曾迷糊,于是翻过一些典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关于画中仙的传闻。

这画中人得了作画人的一丝精气,可脱胎幻为灵,而灵只能困在画中,倘若能够吸耗男子阳气,便能脱画而出,从而为妖。

也就是说魇住这楚承业的,兴许就是个画中灵。这足足半个月,此时的楚承业应该毫无人样了。

天黑尽的时候,楚家亮了烛火,楚老爷在门口来回踱步,直至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才立马上前打开了门。

一看到江宁,他脸上表情甚是复杂,是既激动又伤心,既伤心又隐忍,跟变色龙似的。

原本自家儿子无端变成那样,是该同情两分的,可看到楚父这样,江宁忍不住想笑.

但怕再被泼一身水,生生忍住了,十分沉重的拍了拍楚父的肩膀,“会好的,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楚父闻言,不由点点头,老泪纵横,但想想又觉得不对,疑惑的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又看了看小五,“你和江姑娘怎么说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赶路 小五疑惑道:“我就说少爷被画魇住了,让江姑娘赶紧过来看看啊....”

楚父半信半疑,倒也没深究,招招手,紧跟了上前。

来到楚承业的院子,一踏入便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楚父一行人躲在江宁身后,小心张望着。

符纸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好几张被吹的脱落下来,飞到了江宁这边,她抬手一凛,符纸便停在了原地,像是定格在空中,

江宁随意瞄了一眼,这黄符一点灵力都没有。她让下人将其撕掉,不用贴的到处都是。

屋内被锁住了,几个下人围过来,用劲撞开。便只看到一个萎靡不振的少年坐在一幅画像前。

楚承业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双眼麻木,看着好像谁都不认识,嗫嚅道:“出去,出去!”

楚父一脸急色,道:“这可怎么办,江姑娘你看他...他好像都不认得我了。”

楚承业转过头,继续盯着画像,傻呵呵的在笑,眼神木然,四肢僵硬,整个人婉如木头一般。

微弱的灯光下,只见那画中泛起光泽,一股股黑气萦绕,像是章鱼一样攀附在画的四周。

江宁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先出去,屋子里就只留下了她和楚承业二人。

她对直走向挂着的画卷。

画中女子坐在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山水,身后站着两名侍从。

一袭淡蓝色衣裙,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画卷内有风在吹动,女子的衣袍也跟着翻飞起来。

“果然好看,难怪让楚承业这小子看的痴痴呆呆。”江宁摇摇头,伸手一抓,手便没入画卷中,将画内的世界搅的天翻地覆。

女子惊呼出声,四处躲藏,再也顾不上吞噬楚承业的魂魄,江宁则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抓起楚承业的魂,从画卷中脱落出来。

魂魄飘渺,全身被鬼影缠绕,浑浑噩噩的,似乎并不知眼下发生了什么,只是麻木的、自然的朝自己的身体走过去,二者合为一体。

江宁紧接着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楚承业眉心。

听着里面有微小的动静,楚父不放心的趴在门边仔细听着,可很快,里面安静如常,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有些疑惑,看了眼小五,道:“里面怎么没声儿了?你说江姑娘能解决吗?”

小五道:“那肯定能,老爷您是不知道,这江姑娘真的是戮仙门的门主,今儿小人可看到了,也涨了见识,人家那什么广场的,可比咱们半个楚家还要大呢,哦不,比一个楚家!”

“....什么话你这是,等等,戮仙门?”楚父纳闷,不由道:“这戮仙门不是邪魔歪道吗?”

小五道:“老爷,您这见识就浅薄了吧,人家戮仙门还在和合镇做善事呢,那你说这做善事的还能是歪魔邪道吗?”

楚父瞪他一眼,“什么见识浅薄,我说你才...”

他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江宁抱着手走到门口,倚着门框道:“解决了,不过这臭小子损耗太多阳气,好吃好喝供着把,至于这幅画....小五,你带去天恩寺处理。”

“啊?我带去...”小五嘴唇一哆嗦,惊恐的看着这画卷。

江宁道:“放心好了,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我打的灰飞烟灭了,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直接带过去就是了,记住,用油布包裹,这上面的朱砂可莫要蹭掉了。”

小五哦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要真是灰飞烟灭了,还需要叮嘱这么多吗。他嘟囔道:“还真以为我是傻子么...”

“让你去就去,废话什么。”楚父发了话,小五不敢不从,接过画卷便拿下去包起来。

交代完毕,楚父也提步走进了屋中,来到儿子床前,看着自己儿子这小脸蛋足足瘦了两圈,连眼睛都陷进去了。

他一阵心疼,趴在儿子跟前哭了起来,但想着外人还在,连忙卷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起身道:“江...江门主,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这臭小子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对了,看他这样...那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啊?”

“三天后吧,现在醒过来也麻烦,你让厨房备点吃的就行。”

估计三日后这臭小子醒来会饿上一段时间,尤其又是这么个大胃王,损耗了一半的阳气,得好好补几天才能补回来。

楚父点点头:“行行,这次真是谢谢姑娘了,那酬劳...”

江宁笑眯眯的坐到床边,摸了摸楚承业冰凉的手,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哪里还需要提银钱,不过最近我确实要出远门,手里是有点紧,要是楚伯父宽松的话....”

“没问题,没问题。”楚父大手一挥,便叫人去账房取了一千两银票拿过来,数了数,才递给了江宁,“你看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给一些。”

足足一叠,共有十张,江宁的嘴角疯狂上扬,嘴里却道:“够了够了,楚伯父真是慷慨。”

她迅速将银票折好,贴身收藏,然后才握紧楚承业的手,渡了一丝真气过去。

楚父看的很清楚,一股紫黑的气流渡到了楚承业的掌心,与此同时,儿子的脸色也在逐渐恢复好转。

江宁起身道:“好了,接下来就靠时间养着,没事多晒晒太阳,我得走了。”

“走?您是要出远门吗?”

“有些事情要去办。”

“可天都黑了,一个人出行也不方便,不如这样,我给你备个车。”

坐马车的话确实比用走的要来的方便快捷。江宁接受了楚父这个提议,小厮驾着车朝城外走去。

此行她并不打算带上什么人的,人越多,越是麻烦。

可刚到城门口,便看到两个人站在那,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拎着两个包袱,脖子上也挂了一个,女的则独自撑了把伞。

外面是下了点小雨,不过不大,也不会淋湿身上。

“姑娘,等你好久,可算来了!”

王守财一脸猥琐相,可笑起来,还算有几分真诚。

江宁也笑了起来,道:“真巧。”

“巧?”姚瑶爬上车来,一屁股坐下,道:“一点都不巧,专门在这等你,要不是灵珑姐姐说你有伤,本姑娘才不稀罕跟着来呢。”

王守财也重重点头道:“是啊,你一个人出行怎么行呢,小人好歹能给您打点衣食住行呢。”

忽然多了两个负担,江宁略微觉得心累,但这种话肯定不好说出口,强撑着笑意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今夜就要出城的?”

姚瑶白她一眼,道:“本姑娘想知道什么,难道还能难得住吗?”

说起来之前看到照夜能与那些飞禽鸟兽沟通,她发现自己似乎也能学会这样的本事,而且很简单,就好像本来就应该会的。

因此学着照夜的法子去和飞禽鸟是沟通,想知道点什么,自然能很快的知道。

江宁道:“可你不是很紧张你师兄么,现在跟我出来...”

姚瑶道:“一,我可不是跟着你,也不是担心你的伤势,是因为我本来就要准备启程的,现在师兄在戮仙门这么多人看着,多我一个又不多。”

江宁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三人挤挤挨挨坐在一条凳子上,靠着车壁,随着马车行驶,摇摇晃晃的,渐渐沉睡。

快天亮的时候,进了个村子,赶了一夜路,总要下来歇歇脚,于是就在村外的一个茶寮暂时歇下。

姚瑶和江宁各自坐下之后,王守财便把马车停好,去和茶寮老板交涉了一二,才弄了些干草来喂马。

老板略有些吃惊,看了一眼江宁二人,道:“姑娘,方才那位大哥说要四笼包子,你们真能吃得下?”

这包子是拳头大小的,一笼有十个,四笼就是四十个。这么个分量,三个人当真能吃的下?

江宁拿起筷子,淡淡道:“按他说的上便是了,银钱会付你的。”

姚瑶会意过来,数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老板一看银闪闪的银子,笑的合不拢嘴,道:“这多了多了,那我先给你们上包子,稍等一会儿。”

大清早的,一些赶集的村民也已经陆陆续续停在这里,喝完豆浆,吃个包子,然后继续上路。

老板手脚快,没一会儿就把四笼包子摆了上来,面对胃口这么好的仨人,其余的食客也都纷纷凑过来好奇的目光,大多都是一副惊讶之情。

江宁拿起一个包子,有些烫手,只好快速塞到嘴里,热腾腾的,烫的说话都说不清,她专心应付着手里的食物。

姚瑶也不甘落后,用筷子夹起一个,这包子入口回甜,肉馅肥美,咬下去便是一股油汁在嘴里爆开。

一盏茶时间过去,三人撑得肚皮都要破了,还剩下了五个,王守财艰难起身问老板要了个油纸,将包子包起来。

其中一客人道:“二位姑娘可真是厉害啊,原先还以为你们吃不下这么多,可方才...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可不是,我一男人最多也就吃十来个便饱了,这姑娘我刚才可是数着的,她足足吃了有十五个啊。”

他说的自然就是江宁。

江宁淡淡道:“这算不得什么,我朋友更厉害,五十个都能吃。”

“五十个?姑娘你这牛皮也吹大了吧,哪有这样的人,又不是饕鬄。”

付了钱,王守财顺口打听了一二,前面的村子去向,离下一个城镇又有多远,一切都打听清楚了,才准备上路。

老板倒也和善,又送了几个包子,道:“我看三位这是要出远门吗,是要去探亲吗?”

江宁轻飘飘的看他一眼,只见这茶寮老板印堂发黑,恐怕要有祸端降临。

老板被她盯的发毛,连忙解释自己没有恶意,转手又送上几个包子,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三位喜欢我的包子,想来你们是探亲的话,那日程也不赶。”

“所以呢?”江宁问。

老板道:“方才收你们这么多银子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我打算中午再弄些牛肉馅的,你们拿着路上吃。”

王守财一听,连忙问:“不收钱的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鬼戏(1) 老板愣住,随后笑道:“不收,不收,你们给的银子够你们再吃几笼的了。”

姚瑶道:“这样的话岂不是要白白耽搁一天?”

东西再好吃,也不能为了一口吃的而耽误啊。

老板连忙道:“也不止是这样,我们我们村里以前有一个很老的戏楼,最近有个戏班子来唱戏,唱的还是一出顶好的一出鬼戏。”

“鬼戏?”

“鬼戏是什么?”

王守财道:“啊,我知道,这鬼戏不就是表演给鬼看的。”

一说到鬼,他莫名有些怕意,暗自离江宁又近了一步。

姚瑶则是半信半疑,看了眼老板,期待对方能解释个一二。

老板有些为难,实则他也不知这鬼戏究竟怎么开始的,但就是好几年会来一次,会演一次,而每次全村老小都会聚在戏楼里看。

说起来观戏过后都觉得神清气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江宁解释道:“鬼戏是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懂行的人能祭出法阵,鼓舞人心,给予赐福,所以你们看了才会觉得神智清明。”

“原来是这样,姑娘当真是见多识广,我们看了这些年却也搞不懂其中名堂,如今倒是豁然开朗了。”

“原来这就是鬼戏啊,害我以为是给鬼看的呢。”

王守财这种混迹于市井的人来说,看戏,杂耍什么的都跟家常便饭似的,对此并不是很上心,反正和鬼神沾边的东西,普通人得有自知之明,还是少惹为妙。

但姚瑶就比较向往了,除了有任务下山,平时都在天心门待着,哪里有这些闲暇能下来看杂耍,此时心里自然是盼着江宁能应下来的。

“女魔头....”姚瑶眨了眨眼,声音软软糯糯的,不停朝江宁放电。

江宁疑惑:“你眼睛抽筋了?”

“....”姚瑶狠狠瞪她一眼,“你眼睛才抽筋了,所以我说你和师兄真是怪人,怪到一堆去了,我这叫撒娇你不懂吗?”

江宁笑了笑没说话,老板此遭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人中,只有江宁才是主心骨。

这会子正是早上,天都还没大亮,要赶路的话,其实是赶路的好时机。

不过按照老板所说的路线,这个时候启程,中午肯定是没饭吃的,确实要准备些干粮,就这五个包子...

她为难的看了一眼老板已经卖空的蒸笼,五个包子确实也不够塞牙缝的,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等老板收完摊,天也就亮了起来。进了村子,也看到许多人家燃起了炊烟,应该是开始准备早饭了。

地势宽广,田地也很多,可住的人却不如想象中多,没有太多的烟火气。

王守财莫名觉得胆寒,小心翼翼凑近江宁,问:“姑娘,你说这地儿是不是有邪气啊?”

江宁道:“隔几年就有鬼戏,怎么可能有邪气呢,驱邪呢。”

如此一说,王守财就放心了。

来到茶寮老板家里,他准备了茶水和一些点心果子,做了番自我介绍,原来这位老板姓陈,平日里大家都喊他大伟。

一坐下来,姚瑶就有些闲不住,特别想去戏楼看看,于是就问陈大伟那戏楼在什么地方,陈大伟也没瞒着,站到院子门口,指着一条小路。

姚瑶伸长了脖子看了眼,隐约能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建筑物立在那边,不过距离实在太远,有些看不清。

陈大伟进屋收拾着,又提了两只剥了皮,血淋淋的兔子出来,道:“中午就吃这个吧,前几日隔壁何大哥打猎回来的野味。”

江宁道:“你人缘还不错嘛。”

陈大伟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些,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

他提着兔子要往里走,却瞥见姚瑶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决定还是多说两句,开口道:“姑娘,那戏楼...还是有些古怪,你若要去的话,可千万别进去里面的隔间。”

“为什么?”

“因为....”陈大伟一时也不知如何说,只道是老人们定的规矩。

看戏可以,但是不能进楼梯旁的隔间,不能随意乱走,如果在看戏的途中发生什么变故,不能立即离开,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安安稳稳等戏演完,也就作数了。

越是如此说,姚瑶就越是好奇,嘴里倒是应的好好的,趁江宁等人没注意,自己便偷溜着去了。

她是修行中人,普通山精鬼魅也根本不放在眼里,心里只觉得这些人未免把这鬼戏吹的太玄乎了。

其实这样也好,以后要是回了山门,也有些谈资。

王守财也不好看主人家一个人忙活,跟着进了厨房帮忙。

厨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陈大伟摸着黑习惯了的,怕王守财不习惯,就多点了一盏。

见他是真的要帮忙,就让王守财帮忙把兔子宰一下。

王守财应了声,做这些他还是十分拿手的,砍完了兔子,一小坨一小坨的堆在碗里,他打算用水洗一洗,浸泡下,回头再焯水。

刚打开一个盖子,便看到缸子里漂浮着油脂、碎肉、血沫,他当场就愣住了。

随即又揉了揉眼睛,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缸高汤而已。

陈大伟见状,连忙走了过来,一把夺过盖子将缸子盖住,淡淡道:“水缸在这边呢,没事了,你是客人,不用帮忙,我来就行。”

王守财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没看到江宁在院子头,又去堂屋找了一番,才看到江宁伫立在窗前。

他急忙走了过去,打算把刚才在厨房里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可一抬眼看到江宁惨白的脸时,忽然觉得,那缸子里漂的东西也没那么可怕了。

而且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再说了人家陈大伟是卖包子的,说不定只是些猪骨牛骨...

他安慰着自己,偏偏脑子里那根手指头的模样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甩了甩头,安慰自己也许是灯光太暗,没看清。

干完活的陈大伟笑着把饭菜端到屋里来,王守财有些犯怵,但也上前接过托盘。

“对了,怎么没看到另外一位姑娘?”

江宁拿起筷子,挑了块泡姜,道:“大概是戏楼那边了。”

陈大伟哦了一声,没再多言,只说戏班子要晚上才在戏楼表演,让他们吃了饭好好歇歇。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村民们已经陆陆续续出了门,朝戏楼走去。

此时的戏楼已经点了火,四周也都插满了火把,十分亮堂,整个戏楼共有两层,中间一个大台子,两旁则是楼梯。

一些戴着雀羽面具,穿着巫服的人已经就位了。

而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也坐满了人,院子挤不下,就爬到树上去看,场面倒是很热闹。

陈大伟熟门熟路的找了个好位置,让江宁他们坐下,说这马上就要开演了,中途是不能突然离场的。

江宁点点头,左右看了一眼,人群中全是生面孔,并没看到姚瑶。

王守财也纳闷,打算去找,江宁一把摁住他的胳膊,朝他摇摇头,道:“你忘了陈大伟说过,戏一旦开始,就不能离场。”

“对对对....”王守财赶紧坐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再动。

几个穿着巫服的人几个穿着巫服的人走上了戏台,他们身上披着黑色的麻布斗篷,看不清脸庞。

但是却有着苍白而又诡异的眼神,他们缓慢的围绕着大殿中央转起圈子来。

像是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台下众人也看的认真,目不转睛的盯着。

可突然,陈大伟站起了身子来,麻木的朝着戏台子走过去,一些村民看他突然起身,这是大不敬,立即出声唤他。

陈大伟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不顾不管的朝台子走去。

他一边走,手里也没闲着,长指甲挖向脸颊,全是血痕,似要将整张脸皮剥下来似的。

“啊...”王守财惊呼一声,随着几个村民一同倒在了地上。

陈大伟撕下脸皮的时候,没有觉得痛苦和害怕,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无知无觉。

台上的巫师先是一惊,哆哆嗦嗦的,举着手里的木杖,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可丝毫没有效果,根本无法阻止陈大伟步步紧逼。

“娘,我怕!”

第一百八十六章:鬼戏(2) “大伟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和五年前一样吧?”

“快看啊,原来那皮鼓里面还藏了个人,是个女的!”

江宁随之看去,几个巫师围绕着的偌大皮鼓因外力而破损,钻破了一个洞,一颗人头就立在洞口那。

人头双眼紧闭,模样极好,那不就是好事的姚瑶?

江宁身形一晃,眨眼间便已经出现在台子上,她抬脚就要上前,巫师却围拢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你们也是懂行的,今日我不为难你们,但她,碰不得。”

几个巫师面面相觑,见江宁行事诡异,法术奇怪,并不是他们这一道的,此行无谓多生事端,既不能顺利完成仪式,便只好先对付眼下的东西。

他们识趣的让开,将陈大伟围在中间,开始跳起了祭祀舞,手中的法杖挥舞着,顶端垂下来的丝线随着晃荡,系着的铃铛也不断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陈大伟依旧觉得麻木,双眼呆滞,撕完了一张脸皮,露出了血红的肉。

姚瑶被这动静给吵醒,捂着脑袋看了过去,看到江宁时还来不及笑,下一刻,脸色就瞬间变白。

看到陈大伟没有脸皮的脸,只有一团猩红,她顿觉胃里翻江倒海。

江宁道:“没事,别看,我们走。”

姚瑶抓着她的胳膊,二人贴着栏杆顺着下楼。还没到底,便看到一个身影飞了出来,鲜血顺着淌了一地。

周围的村民被吓得不轻,纷纷四散逃离,早就将些什么规矩的抛在脑后了,只有少数几个老人站在原地不动,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巫师也从台上走了下来,取下面具,露出涂上了油彩的脸。看到其中一人,姚瑶立即道:“我认得你,是你带我进暗格的,可是我为什么我会晕过去?”

江宁挡在二人中间,淡淡道:“为什么,因为你差点就成为献祭品了。”

“献祭品?”

“不是这样的,姑娘只是替身,这里有符纸。”其中一个巫师将小纸人拿出来,以示清白。

也就是想借着此次仪式,骗过那当中的恶魇。

这种说法江宁确实曾经听过,和茅山术中的纸人替身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这一次遇到的才是真正的魇。

相较于楚承业被迷的事情来说,这一次最为棘手。

“可惜人还是死了...”

“五年前并没有人死掉,而且赐福之后明显是有好转的,为什么这一年却....”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江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上前一步,将陈大伟的尸体翻了过来,整张脸还是猩红的,不同的是脖子上有道清晰的黑色指印,指印泛着浓的化不开的黑气。

姚瑶此时适应了没有脸皮的脸,蹲了下来,摸了一下那黑色的指印,居然还能沾在人的指腹上,稍稍一搓,就成了灰。

她惊异的看着手指上的灰,“这是怨灵索命吗?”

江宁摇摇头:“不是,是魇。”

“魇?就是传说中九魔难出一魇的那个恶魇?”

这等东西怎么会在太平盛世出现,和疫鬼一样,只有乱世或者死的人多的地方会出现。

姚瑶皱眉:“难道也是和莲花教有关?”

之前和合镇疫鬼事件就是他们搞出来的,这一次很难和莲花教脱得关系。

可是听骨女提过一嘴,包不住早就被送到地狱,被鬼怪瓜分了吃了。

也就是说不是包不住搞的鬼,那又会是谁呢?

江宁道:“也许本来就和莲花教无关,而是因为怨气,这个地方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恶魇无实无形,它的力量远在厉鬼、怨灵、妖灵之上,曾有古书记载,周国之末,尸堆如山,河水唯之不流,从而生出恶魇。

力量远在厉鬼之上,这东西善蛊惑人心,一旦人类出现心灵上空缺,它就能想方设法的占据其灵魂和意识,从而进行操控。

其中一老人道:“这么说难道没有办法可以阻止吗?”

姚瑶道:“有倒是有,失去意识,没有思想的人自然就不会受影响。”

于是刚刚才转醒的王守财听到这话,瞬间又昏了过去。

“要人失去意识,除非是死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瞧着二位姑娘似乎精通玄门之术,不知可否能帮帮忙,要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恐怕会有别的变故发生。”

江宁道:“这件事很麻烦,首先得知道恶魇为什么会形成,要做的事情很多,而我们是要急着赶路的。”

巫师道:“我们可以给银子,只要姑娘愿意帮忙,我们一定配合。”

姚瑶道:“不行女魔头,他们敢把我当做祭品献祭,你要是敢帮忙,我就和你绝交!”

江宁一脸为难,几个巫师又开始解释起来,姚瑶却是一个字都不听,把头扭过去。

为首的巫师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先前利用了这位姑娘,确实是无心,也是是无奈之举,我们必须找到五行属阴的女子做掩眼法,就是想骗过那恶魇,把替身烧下去,也许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可没想到竟会附身在陈大伟身上。”

这一次遭殃的居然会是陈大伟,与往日的案例并不符合。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先把恶魇找出来,不能再让它继续害人。

这种恶魇一旦附身,就毫无人性可言,任由这么下去,只会有更多人会遭殃。

江宁看了一眼为首的巫师,“看来你们知道的还不少,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每隔五年来一次?”

姚瑶拉了拉江宁的胳膊,道:“女魔头,你当真要管这事儿?”

江宁道:“也可以不管,反正我也不是仙门弟子,死几个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一听这话,姚瑶顿觉纠结,叹了口气,坐到一边照顾王守财去了。

巫师一脸歉意的朝她鞠了一躬,随即才自报家门。

他叫那莫达,一行十人都是北国的游牧民族。会些巫术,于是一路表演,挣些盘缠维持生活。

是在很偶然的一次,我得到了一本秘籍,里面有早已失传的祝由术,能治病,能驱邪。

他们本就会些术法,可是偏偏这祝由术太高深,根本看不懂,摸不到其中门路。

正苦恼的时候便遇到一个道长,他可以全无保留的把这教授出来,但前提是每隔五年要到海联村驱邪,对外就说是演鬼戏。

那莫达自然是同意了,也按照约定,不管去到哪里,每五年都会按照日期返回此处演鬼戏。

可每一年都有人会莫名死去。

有的直接在脸盆里淹死,有的则是眼球爆裂,各种死法,千奇百怪。

若说是巧合,可这二十年间,无一例外。

也就去年相安无事,那莫达甚至觉得是鬼戏起了作用,平息了怨气,于是打算今年再来一次,以后应该就不需要再来了,谁知道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宁摇了摇头,这不是她想听到的信息,随之又看向几位年长些的老人。

老人们眼神略微闪烁了下,对此避而不谈,江宁也没再多问,反正他们会主动求着说出来的。

当天晚上,江宁再度回到了陈大伟家里,王守财支支吾吾的不太想跟着去,毕竟陈大伟死了,而且缸子里泡着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他这么胆小,要是真掺和进来保不准也要坏事,于是就托付给了其余几个巫师照顾。

那莫达将陈大伟的尸体搬了回来,让江宁仔细检验,他又带着村民把已经入土的尸体挖出来。

好些村民觉得这样不可取,可一想到这些人死前的惨状,也都罢罢手,只能同意了。

当把一具具尸体陈列在眼前时,连那莫达也觉诧异,道:“这些尸身居然不腐...”

第一百八十七章:鬼戏(3) 这些尸体不仅没有腐坏,模样保持的像是刚死的样子,恐怕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想到过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江宁蹲下去查探,其中一具听说是淹死的,口腔处全是泡沫,尸斑呈淡粉色。

可案卷上记载,这少女是在澡盆洗澡的时候溺死的,一般的木桶能有多大,坐下去,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可偏偏就这样在浴桶里淹死了。

而另外一具则是眼球爆裂而死,同样也是个女子。

另外三具也皆是女子。

那莫达主动为江宁解惑,道:“死人之后我就开始琢磨这件事,在我们北国有一种邪术,以女子修炼,所以我想此次事件说不定就和邪术有关,已经打算以毒攻毒,以纯阴女子作祭品。”

说到这,他又是一脸歉疚,似乎觉得很对不起姚瑶。

江宁放下死者案卷,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必然也认识,若说之前是因为纯阴女子的规律,那此刻呢,陈大伟是意外还是也是其中该死之人?

姚瑶站在一旁,忽然发现这些尸体的额头上都有一抹黑灰色的爪印。

“爪印,你看!”

江宁二人循声看去,五根手指的印记,像是鬼爪一样摁住了死者的额头。也就是说顺着这个方向找,便能知道恶魇下一个目标是谁。

于是立马让村长配合那莫达去寻找这么一个人,那莫达没敢耽误,马上就去了。

江宁让姚瑶寻了些黄符来,便开始督促她画符,画完后二人才摸着黑去了戏楼。

夜里的戏楼,孤零零的立在那,黑暗的大门敞着,偶尔从外面吹进几丝凉风,让这座戏楼看起来愈发萧瑟。

江宁道:“恶魇的真身肯定在这里,不管明日找到的是谁,最后都一定会来这里,布阵吧。”

按照乾、坤、离、坎、震五个方位分别贴上了黄符。

恶魇狡猾,轻易蛊惑人心,只有布下天罗地网,方能将其捉住。

贴完符之后二人便坐在楼梯跟前等,没过多久就看到几个人打着火把赶来,一个中年男人旁边跟着个少女,看上去十四左右,脸色很不好,在火把的照耀下也显得无比苍白。

姚瑶讥笑:“比你还白。”

江宁没理会她,径直上前去,那莫达连忙介绍了一番,道清了少女和这男人的来历身份。

少女哆嗦着慢慢靠近,中年男人哭丧着一张脸,“姑娘,仙人,我给你磕头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江宁抬手一摸,少女下意识退了半步,只觉此女的手触觉冰凉,被她这么一摸,就好像是置身冰窖一样。

“什么时候发现这鬼爪印的?”

中年男人立马答道:“三天前,原本不打眼,可刚才看到我闺女额头上一片黑的,还以为是灰尘,可发现才怎么都擦不掉,再后来....”他看了眼那莫达。

江宁叹了口气:“难,太难了,不出两日,你女儿会和之前死去的姑娘一样。”

中年男人一听就急了,又要跪下,却被江宁伸手一抬,她淡淡道:“跪就不用跪了,所谓因果循环,要是知晓这前因后果,也不是完全没得救。”

“这....”中年男人一脸难色,也不知该怎么说,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他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正要开口时,却见另外几个北国人走了过来,身后还抬着一口棺材,小小的,目测一米五的长度。

那莫达回转身看了一眼,便让人将棺材打开,中年男人却立马上前阻止,死死摁住棺材,“不,不能打开,打开的话会有邪祟出来的。”

棺材就是普通的棺材,虽有些煞气,但不足以伤人,应该和恶魇没关系。那莫达犹豫的看向江宁,江宁伸了个懒腰,“莫非这棺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中年男人皱着眉,仍是很为难,但想着自己孩子这状况,半推半就,也没再阻止,那莫达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巫师在棺材跟前跳了跳,像是要举行什么仪式一样,江宁看不过去了,把他们拉开,自己则一掌击退了棺材盖。

棺材里躺着的是个半大的孩子,才死不久,身上还有些腐肉,蛆虫在鼻孔里钻来钻去。

“这...尸体...”姚瑶正要说感觉没什么特别,却注意到尸体的脖子很奇怪,她又摸了摸自己的,按理说一个人正常的脖子长度应该是十到十八公分,可棺材里这个,目测起码有三十公分。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长的脖子啊?”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还得从五十年前说起,其实到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人了...”

那时候海联村遭逢干旱,好多人为了讨生活,不得不远离家乡,沿路乞讨,哪里赈灾就去哪里。

一些念旧的老人腿脚不便,身子骨不好,只能留在村子里等死。

好在老天怜悯,镇上来了一个富户,开始赈灾发粮,以农带工,渐渐地就有些村民回来了。

其中一个村民不知托了什么关系,辗转到了富户家里做工,每个月还能领二两银子,已经是一品丫鬟的级别待遇,每逢年过节还有腊肉烧鹅带回来,于是惹人眼红,问他为何这么受富户待见。

他也没有隐瞒,想着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就把自己发小财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他来到富户家里做工的第三天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一个特别的院子,他正纳闷,想找人问路,便看到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姑娘站在墙头。

他当即大喊一声危险,女孩目光呆滞,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后来他被管事的领了出去,才知道这女孩不是站在墙头,而是墙下有个台子,她是站在上面的。

这倒也没什么,富户家的妾,都是金丝笼里的鸟,渴望自由呗。何况还是这么个小孩子,属实有点糟践了。

同情归同情,穷人家,也只能同情一下,生死又不归自己管。

可管家接下来的话就让他震惊了,这小孩哪里才七八岁,十三岁就跟着富户了,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也就是她矮矮小小的身材,稚嫩的面容,居然是十八岁的姑娘。

如此倒也算了,之所以看到她的脑袋顶,和那种奇怪扭曲的姿势,也是因为脖子太长的缘故。

开始他不信,后来有一次悄悄地去看,果然看到一个少女,很长的脖子,脑袋是往前倾的,那姿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好似要和身体分离似的。

管家说富户觉得这样的人才美,不管是男的女的,都不要长大,都要脖子细细长长,那才是美。

“那你脖子也没变长啊。”

“可不是,就会吹牛,那比鹿还长的脖子能好看吗。”

“我....”男人一脸苦涩,也没再继续说,直至半年后看到他女儿坐着马车回来,看到那细细长长的脖子,大伙便都明白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为了过上好日子,把自己闺女,儿子,五六岁,甚至有的刚出生的,全部拉过来,套上那种一圈圈的银环,甚至连脚和手臂都套上,又喂下一种药,限制身高生长。

富户听说这事儿,跟选妃似的,特别好看的,他便收走,带回去养起来,反正之后被选中的人家,都开始吃香喝辣的,再也不用过苦日子。

莫名的,这种习俗就流传了下来,好些为了能满足富户的需求和癖好,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样一来,也徒增了伤亡。

姚瑶怒道:“离谱,这简直就是离谱,根本就是病态审美嘛!”

中年男人汗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却是故作淡然道:“谁说不是呢,可那时候也没人听得进去,谁又不想发财呢?”

看样子是后来出了事,所以才摒弃了这种陋习。

能生出恶魇,必然是发生了别的事情。还不待江宁细想,便见少女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戏楼的顶端,两行血泪自眼角流下,她像是毫无知觉一样,跑进了大门中,很快就没了影子。

中年男人一急,还没跨过门槛就摔了一跤,那莫达只好先将他扶起来,并叮嘱无论发什么什么都不要进戏楼来。

随即便和江宁二人一道跑了进去。整个地方空空荡荡,没看到刚才跑进来的少女。

江宁瞥了一眼角落,隐约看到一滩影子自地面浮出来。

姚瑶高度紧张起来,视线紧盯着黑影而变化,道:“来了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鬼戏(4) “别让它逃了。”

黑影慢慢孵化成人形的模样走出来,似是有所警觉,半边身子落在门口,江宁哪里肯给它机会,只一念咒,手中黑气瞬时如枝条横生,张牙舞爪朝黑影抓了过去。

那黑影见状,想要往外逃,却被贴在戏楼外的符纸给打了回来。姚瑶见状,立即丢过去一道黄符,接着又掏出几张红符扔在了空地上。

只见地上冒起浓烟,紧接着从浓烟中飞出七八道身穿甲胄手拿武器的士兵,将黑影团团围住。

那莫达看的呆了,这法术简直出神入化,姚瑶满头大汗维持着法术,喊道:“别愣着了,把楼梯口的袋子给我,快点!”

“好,马上!”

那莫达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地上的袋子便丢了过去,姚瑶一手接住,用牙齿咬开了绳子,打开了一个口,将黑影收了进去。

瘪瘪的袋子瞬间就变得胀鼓鼓的。姚瑶松了口气,道:“结束了,解决了,这下没问题了。”

江宁摇摇头:“陈大伟的事还没有解决,去他家里。”

“陈大伟?”

那莫达沉思片刻,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个恶魇附身,和今日陈大伟着魔,是两路的人。

三人准备离去,中年男人急忙拉住了那莫达,道:“那我女儿怎么办,她会不会还有事啊?”

“应该...”

应该不会有事,话还没说完,那少女便悠悠转醒,只觉自己额头很痛,伸手一摸,竟是满头的血,当即惊呼一声,又晕了过去。

江宁眼中全是冷意,淡淡道:“恶魇倒是除了,不过会不会放过她,我也不好说,你先带回去吧,找些马尿香灰熬给她喝。”

马尿?又是马尿?

姚瑶古怪的瞪了江宁一眼,好似在问她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江宁回看过去,只微微一挑眉,素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姚瑶恍然大悟,出了戏楼才道:“她已经很可怜了,你干嘛要捉弄她?”

那莫达也道:“而且恶魇已除,为何姑娘却说不一定会放过那个少女呢?”

他的目光落到袋子上,很是疑惑,这恶魇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

姚瑶重重点头:“对啊女魔头,我也想问这个事,到底是为什么啊?”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陈大伟的屋外,王守财和一个老人坐在门口的石头上,见他们过来,便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王守财道:“姑娘,都忙完了吧?我煮了点宵夜,在锅里温着呢,我去给你们盛去。”

姚瑶道:“怎么,你现在不怕了?里面可是躺了个死人呢。”

王守财道:“姚瑶姑娘说笑了,这有啥怕啊,江门主这么厉害,只要她一出手,肯定就把那什么...叫什么来着,给制服了。”

姚瑶冷哼一声:“马屁精。”

王守财干笑两声,也没反驳,他这人,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事事不如人,所以就得在衣食住行上给人伺候了,顺带着说两句溜须拍马的话。

屋里没啥吃的,看着那锅高汤他始终觉得膈应,于是在隔壁邻居家借了锅,捏了几个桂花糖馅儿的汤圆。

那莫达坐了下来,拿起勺子就舀了一个,笑道:“谢谢兄弟,忙活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

王守财道:“多大事,我又帮不上别的忙,对了,一切都还顺利吗,是不是那个什么东西已经除掉了,那我们明日是不是就能上路了?”

江宁吃下一个汤圆,淡淡道:“明日恐怕不行,还得把陈大伟这里的事给处理了,我们先吃,吃完我再告诉你们为什么。”

“神神秘秘。”姚瑶嘟囔几句,快速的吃完了汤圆,肚子撑得很饱,瘫坐在椅子上,瞥眼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江宁嗯了一声,起身走进陈大伟家的厨房,厨房里始终弥漫着一股味道,勾人食欲,让人情不自禁吞咽口水。

陈大伟却总觉得这味道香是香,透着一股诡异。他不由皱了皱眉,不是很想在这个厨房待着。

那莫达道:“姑娘,这厨房莫非别有玄机?”

江宁道:“玄机就在这个水缸里面。”她上前揭开了锅盖,缸子里漂浮着油脂、骨头碎渣和血沫,无非就是一些牛骨猪骨之类的。

隔壁邻居那大爷看了一眼,淡淡道:“这是包子里的高汤而已,还别说,他之前做那灌汤包味道是真不错,一直想问问他怎么做的,偏是不肯说,说起来也小气啊。”

王守财忍不住道:“大爷,您这什么话啊,人家做生意赚钱的东西,其中门道怎么可能告诉你啊。”

大爷悻悻然一笑,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水缸,似乎很是怀念之前吃的包子。

江宁面沉如水,抬手一挥,整个缸子便失去了原有的颜色,从红褐色变成了泥灰色。

“这是怎么回事...”

“水缸怎么变颜色了...”

江宁道:“这不是水缸变颜色了,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之前无非是障眼法而已。”她抬手一抹,擦去了水缸边缘上画下的赤红色符咒。

随着她手落下的瞬间,缸子里的东西也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水缸里泡着指头、头皮、和男人的器官,断掉的四肢上插满了钢钉,被水泡的发白、肿胀,像泡发的馒头。

王守财惊呼一声就晕死过去。

姚瑶也忍不住,差点吐了出来,她也算见识广的了,可现在看到这幕,仍觉得恶心。

“这....”那莫达好半天才缓过气,大口呼吸着,“这是什么?难道这个陈大伟一直在杀人...难道包子是...”

江宁点头道:“是啊,这就是高汤的原材料,传说中人肉是最好吃的,像鱼肉嫩滑,如鸡肉高弹,所以那灌汤包能不好吃吗?”

“那我们吃的包子...不行不行,你别说了...我...呕!”姚瑶终于还是憋不住,跑到院外吐了起来。

江宁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俩人,王守财和那位邻居大爷,不由叹了口气,她已经等大家吃饱了再说的,就是怕之后几天都吃不下饭。

结果....

她很是为难,只好将水缸变回原来的样子,也许这样真的要好接受一些。

那莫达看她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原以为自己经常喝生血,吃生肉,只要能吃饱填饱肚子就可以。

他认为自己已经很猛了,可没想到果然是人外有人啊。

“那现在怎么办?”那莫达鼓起勇气再往水缸里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接着道:“我是说陈大伟的死和这水缸里的男人有什么关系?莫非是这个男人的怨灵附身在了陈大伟身上?”

“按理说应该不可能。”江宁低头看着指头上的朱砂,这明显就是有人布局过的。

为的就是镇压这缸子里泡着的东西,使其无法超生,自然也没办法出来找陈大伟清算。

那莫达也不想去纠结,眼下恶魇已经被抓住,也就等于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江宁道:“恶魇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带人去埋尸地把尸体都挖出来烧掉。”

“全部吗?”

江宁无声点头,那莫达本还想再问两句,但想想还是算了,提步往外走。

姚瑶脸色惨白的看着他出了门,缓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屋,她喝了杯茶水压惊,可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头发,端起茶杯就掷了出去,却见茶杯在空中凝滞,茶水亦是一滴未洒。

来人穿着一身紫黑色的衣裳,脸上戴着半张面具,目光淡淡的,落到了姚瑶身上,左右扫了一眼,最后才在江宁身上停下。

江宁抱着手看她,笑道:“又见面了,小月见。”

月见?

第一百八十九章:鬼戏(5) 姚瑶歪了歪头,努力回想着什么,只觉得这名字耳熟的紧。

月见掀开袍子坐在了板凳上,自顾自倒了杯茶,道:“陈大伟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你们想不想知道?”

江宁摇摇头:“不是很想,不过你要是愿意说,那我就勉强听一听。”

月见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变,罢了,那我便告诉你,你之前擦掉的符咒...我知道的谁设下的。”

江宁微一挑眉,随即笑了出来,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水,笑眯眯道:“来者是客,当做自己家一样,来,喝杯水润润嗓子再说。”

月见道:“恶魇确实是因为五十年前生出来的,你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么?”

江宁摩挲着杯子边缘,道:“知道,因为富户的怪癖,许多人争相改变自己的子女换取光明的前途,没有子女的也不惜将自己后天改造成富户喜欢的模样。”

月见道:“看来你也感受到了,那我也无所谓再多说,不如就说说你感兴趣的事,那符咒是谁贴的,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

改造的过程并不顺利,特别后天的,新生的,死伤无数,久久的自然也有人不愿意这么做.

那段时间大家都陷入了癫狂,哪里会理会子女妻子愿不愿意,一味的讨好富户,跟风,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说起来江宁也确实不懂,怎么看那老道都不像手段这么拙劣的人,为何要帮着一个杀人魔?

月见微微一笑,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她也只比江宁等人早到此处半个月而已,自包不住死了,她便深得教主赏识,有意让她接任坛主的位置。

不过月见至始至终都分的很清,她要的不过是一步一步变强,至于什么坛主的位子,是一概不屑的。

善后完包不住这边的事情后她便打算回去复命,途径此地,发现包子不对劲,每天看到这些人吃着人骨头泡出来的汤汁,觉得有点意思,想看看后续。

姚瑶唾骂:“果然是妖女,这种丧德的事情你居然也不管管。”

月见疑惑道:“为何要管?是他们自己要吃,又不是我逼着的,关我什么事?”

“懒得和你吵,那陈大伟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搞的?”

月见道:“你若不打断我,早就说完了,你现在打断了我...罢了,看江宁很想知道,那我便继续说,你可不能再打断我了。”

这用骨灰烧成水缸的女鬼本来就是这村子里的人,小时候也差点被老一辈的撺掇着变成那副鬼样子。

还好她的父母没有听从,偷偷送走了,去到别的县城学艺,进了个戏班子,从此后便开始登台唱戏。

生的好看,嗓子又好,做戏子一做便是十五年,正红极一时的时候,却遭人陷害,毁了嗓子,只好离开戏班子,黯然回到村里来。

下九流的女子,就算说是个良家女,谁又信呢,村里男人也都只想占她便宜,哪里肯真心求娶,日子过的异常艰难。

这时陈大伟见她生的好看,再想想自己啥也不会,就会搓个面团卖点包子什么的,勉勉强强养活自己,哪有闲钱凑聘礼,于是就整日在姑娘面前晃悠卖弄,充当了护花使者。

日子一久俩人也就好上了。

开始过的都不错,可直到有一天,下了大雨,陈大伟忙着收摊,赶不及,幸好遇到了一个过路的商人,坐着马车回来。

路上闲聊的时候得知对方是来这边做生意的,不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下了大雨,就干脆留人住宿一晚。

他欢欢喜喜领着商户进门,“媳妇,我回来了。”

“今天这雨倒是大,你可别淋坏了,我备了姜汤,待会喝点暖暖身子。”陈氏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干净衣物来给他替换。

陈大伟接过衣物,随手用帕子擦拭了头发,又道:“对了,今天多亏这位老爷,不然我可真回不来。”

陈氏瞥了一眼商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陈大伟让她去端姜汤,自己则和商户闲聊起来,俩人相逢恨晚,聊到大半夜,陈大伟才去睡觉。

大概是茶喝多了,快凌晨的时候觉得不舒服,于是起身上茅房,却发现媳妇不在自己身边,还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说话的动静。

他心里觉得不对,悄悄起身往外看,声音是从鸡舍传过来的,他以为是进了小偷,抄起一根扁担就走了过去,却听到了自家媳妇的声音。

言语中他发现二人是认识的,而且还存在什么暧昧之情,多次提到金银,时间和青春什么的,还有交情。

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正犹豫要不要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妻子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

于是先一步的躲到了墙边。

妻子仓惶回屋,也没往他这看。可是看那个样子,哭的梨花带雨的,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陈大伟顿觉怒火中烧,想要冲出去问个清楚,却见商户也跟着走了出来,身上衣衫完整,陈大伟顿时松了口气,应该是没有得逞。

第二天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商户却说了些意味深长的话,留下了一袋子钱便走了。

此后不久这件事成为他的心结,而他的妻子陈氏也在这时有了身孕,夫妻二人的感情又开始好了起来。

听到此处,姚瑶似乎是已经猜到什么,接过话茬道:“可是好景不长,这个陈大伟一定是怀疑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下手杀了他的妻子!”

这么说来那水缸里泡着的男人不就是那商户?

月见轻笑:“大小姐,要是真这么简单,还需要我来说吗?”

怀疑就像种子,一旦萌生就会疯狂发芽。

生完孩子后小日子也过的红火,他做的包子也受更多人喜欢,打算去县上开个包子铺,可是还差十两,于是陈氏说交给她来想办法。

陈大伟疑惑:“你父母昨年就已经...也没什么亲戚,你如何去借,我想想不行就把牛车卖掉凑个几两,余下的我再继续想办法。”

陈氏道:“以前唱戏的时候还有几个姐妹,也就住在隔壁邻村,关系很好的,十两银子没关系,应该可以借到。”

陈大伟虽然不放心,不过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最后只能默认妻子去借钱。

他则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小孩儿刚满月,长得很可爱,眉眼清秀,和妻子十分相像。

过路的邻居来借锄头,见他一个人在家,便笑着闲聊几句,最后走到孩子跟前,故意逗弄一番:“这小孩长得可不像你啊。”

他原本的意思是儿子像娘,有福气。

可陈大伟却根本没心思往下听,便是这么一句话,就只觉得整个心都乱了。

他凶神恶煞的盯着来人,“胡说八道,不像我难道还像你,这是我和我媳妇生的孩子!”

“额...至于这么大火气吗,怎么着,昨儿你媳妇没给你消火?”

“滚,滚出去!”

“什么人啊,疯子,疯子!”

那人骂骂咧咧的退了出去,由于没借到锄头,看到的野山参被人抢了先,他恨极了这个疯人。

仔细一想,觉得陈大伟的反应不对劲,搞不好真不是他孩子。于是趁着晚上喝酒的时候,和三五几个好友闲聊起来,

于是这个流言就传了出去。

陈氏第三天回来的时候也确实带了银子回来。

陈大伟疑云满腹,于是质问她银子是如何来的,陈氏便如实说,是找姐妹借的。

“是吗,真的是姐妹吗?我看是那个野男人的钱吧,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九十章:鬼戏(6) 刚到家的陈氏不理解丈夫突然的转变,无辜的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大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陈大伟松开了手,冷笑:“闲言碎语,你也知道要避讳闲言碎语,那你可知这几天村里是怎么说我的?”

陈氏道:“这钱真是从姐妹那里借来的,她嫁给一个布商,这些年小有成就,听我说要借银子立马就借给我了,还给我们儿子打了个金镯子....”

“那你这个姐妹可真是太好了,金镯子呢,我这么穷,这辈子都恐怕不能让儿子戴上金镯子,你这个姐妹可比我这个当爹的称职多了!”

“不是的,你听我...”

“呜哇~”

婴孩啼哭声勉强拉回二人理智,陈氏走到摇篮边上抱着孩子开始喂奶。

陈大伟也逐渐冷静,可看着这个孩子就想起之前那人说的话,又道:“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种对不对?”

陈氏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疯了是不是?”

“是啊我疯了,戴绿帽要疯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商户的事情,你早就被他上了是不是,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对不对!”

陈氏讶异极了,但很快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她苦笑出声,以为自己维持的贞洁,到了丈夫嘴里却是不信任,还出言玷污。

玷污她便算了,连孩子都不肯认。

心死不过如此,陈氏干脆也豁出去了,爽快道:“是啊,就是他的又能如何,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自己的妻子被别人搞,什么都做不了不说,只敢拿着女人撒气,有本事你就去找他!”

一句话,一个错,一个错,步步错。

这句话成了她的催命符,也要了商户的性命。

当天夜里陈氏就被动静吵醒,她立马起身查看,却见有个人影正背对着她,她点燃了火折子凑近,却见那人满身是血的扛着一个麻布口袋。

陈氏大惊,以为陈大伟受伤,连忙上前询问。

陈大伟却只是咧了咧嘴道:“他搞你,我就杀了他,这样我就不算是懦夫了对不对,我已经杀了他,我把他的腿手,四肢都砍了下来....”

口袋里露出的头和手脚,血淋淋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陈氏不自觉倒退几步,捂住口鼻,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要是被人发现,兴许连孩子都会受到连累。

大人怎么样没关系,小孩子不行。

陈氏深吸了口气,上前道:“大伟,其实他并没有对我怎么样,我...我那是气话啊,孩子是你的,绝对是你的,大伟,可是现在杀了人,官府一定会找上门的。”

杀人的时候固然痛快,现在陈大伟也开始有了怕意,看了看身边的人,“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陈氏道:“要是被官府通缉,孩子也会受连累的,不如这样,我们主动去认罪,就说你是为了保护我,对,是这个禽兽要伤害我,所以你才...”

“可是这样我也要被抓,也要判刑...说不得还要挨板子。”

陈氏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一辈子跟着你东躲西逃吗?”

陈大伟冷静片刻,忽然笑出声,抓起地上的镰刀就朝陈氏砸了过去,那镰刀一刀一刀扎进人的身体,鲜血喷溅而出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符一般响彻在空气中,让所有人浑身发抖。

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割裂,骨头碎片一块块掉落下去,陈氏连叫都没叫出声,只有绝望而恐惧的眼神表达出她此时的痛苦。

也不知持续多久,陈大伟浑身都被鲜血浸透,儿子的哭声传到耳朵里,他全然没有理会,只是呆呆的望着地上躺着的人。

好像在这一刻,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被宣泄了出来,歇了一会儿,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趁着天没亮,打算把人先剁成肉酱,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是他陈大伟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商户失踪了,家里的妻子儿女派人寻找,就找到了他家里来,可看着为人老实,又一个人带着孩子,表示了同情,没多加问,就这么走了。

有人说商户带着陈氏跑了,有的说做生意出海遇难了,反正众说纷纭,也无人怀疑到他这个鳏夫的身上。反而觉得他可怜,经常照顾他包子铺的生意。

而他的包子也是越做越好吃,争相去买,有人甚至愿意出钱给他开店,可他却说要顾着孩子,谢绝了好意。

实际上是他不敢离开,深怕尸体的事情暴露出去,而带孩子原本是怜悯无辜,可那句长得不像他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这个孩子怎么看也觉得不像自己。

于是找了个时机,把孩子给溺死了,装作是失足落水的,还伤伤心心哭一场。

他抱着孩子的尸体去埋葬的时候,却忽然被一只带血的手给拉住,陈大伟惊的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吓得快死了。

那只手在泥土里刨着,碎肉粘连在骨头上,利爪一般的手指在空中抓着什么,陈大伟不敢动,吓得麻木了,难不成这是遇到鬼了?

他心电百转,此次过后一直做噩梦,好在后来有一个道士上门,见他眉头不展,似是很苦恼,也没问什么,直接便道出陈大伟心中烦扰之事。

陈大伟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这道士有点道道,于是就求他帮自己一把。

道士给他符咒,还封印了两只鬼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再也不会打扰他的生活。陈大伟也终于放了心。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道士但笑不语,只道:你们村里怨气丛生,是炼丹的好地方,我需要十七个属阴的女子,我帮你一个忙,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怨气横生?

关于这一点,村里确实有些古怪的地方,每隔五年都会有一次死亡,而且死的还全都是些少女。

有人说是因为山神要喜欢她们,所以要把这些少女带走。

陈大伟心里却是明白,哪里是什么山神,根本就是有怨鬼作祟。

眼下这道士竟一眼就看出其中东西,果然有两下。不过白帮忙这种事情他也不太想做,于是试探性道:“您是想让我帮你杀人?”

“杀人?”道士目光悠长,淡淡道:“我这是在帮你们村子,这二十年每五年都在死人,当死到第九个的时候,你们村子多半也保不住了。”

“保不住?”陈大伟呆住,瞬即反应过来,连忙道:“保不住是什么意思,是所有人都会...死?”

道士点了点头,又道:“所以眼下只有我这个法子,如今死了四个人,只要打乱其中顺序,便等同破除诅咒,切记,每年都必须将此物洒在坟地里,才能阻止恶魇造杀孽。”

也就是说从之前的五年一次,到现在一年一次?

陈大伟摆摆手:“不行不行,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成杀人魔了?而且杀这么多人,一定会被官府发现的,到时候我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道士笑道:“陈施主的顾虑我自然知道,你不用担心,这十七个女子中贫道会标注印记,不必你亲自动手,只需按照贫道教你的法子去办,时日一到,自然会暴毙身亡。”

陈大伟犹豫了许久,总觉得和这些女子无冤无仇,可如今...

道士见他不应,便道:“你若不答应,也无妨,我现在就撤了这法阵,撤了这符咒,到时候不仅是厉鬼索命,连官府都要追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大伟也不得不答应,只是仍有疑虑,道:“可这要多久能成事,若间隔五年的话,我也等不了几个五年啊。”

道士没说话,只是从袖子里将一个坛子拿了出来,陈大伟忙不迭接过来,沉甸甸的,也不知装的什么。

“将此物倒在坟地口,什么都不用你再管,至于你的疑虑,也不用担心,五年之后,自有分晓。”

姚瑶听了,怒极拍桌。

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利用怨气生出恶魇。

江宁道:“看来那道士本就不想给陈大伟活路,五年时间制造了一个恶魇。”

“什么意思?”

月见道:“很显然,陈大伟成为了献祭品,你们抓到的恶魇只是一半,另外一半已经被那道士取走了。”

姚瑶惊道:“那他为什么这么做?不是...他...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村子怎么办?”

江宁道:“村子倒不用担心,我已经感受不到恶魇的气息,兴许是被道士带走了。”

月见道:“不错,所以我与你们说这么多无非是有一件事,希望江宁你能帮我。”

“你说说看?”

“玄阴教之事,我怀疑和这个道士有关,虽无确凿证据,但他们使用的法术很是相像,就算没有关系,说不定也知道点什么。”

江宁伸了个懒腰,姚瑶算是看出来了,女魔头压根不想管这件事,不过也是正常的,她自己还有伤在身呢,于是也没帮着月见说话,反正她对这个月见也没什么好感。

月见道:“当年事发之后,我哥哥并没死,因为我找不到他的尸体,我想他一定是活着,或者被人带走了,找到这个道士说不得就能知道我哥哥的下落。”

到那时她便可以和哥哥并肩而战,重振玄阴教。

连戮仙门都能卷土重来,玄阴教也一定能死灰复燃。

江宁仍表示很为难,月见心领神会的使出了杀手锏,道:“再过去不久便是清河镇,那边有一家酥饼铺子,每日只限卖一百个,我有优先卡。”

第一百九十一章:沈家异事 江宁自认为不是一个轻易被打动的人,不过物以稀为贵,每日只卖一百个,可见这酥饼的味道绝佳,回去也够和楚承业那小子吹嘘了。

顺便查探一下臭道士所在倒也无妨。

反正这件事她也是觉得奇怪的,一开始听说是个道士,第一想法便是那个和萧云同一丘之貉的闻风。

可听到后来又感觉不太像。

这个局是闻风请她进来的,哪有中途就走的道理,如此一来,整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她倒要看看,这背后的人到底要推她上哪,要推她走上哪一条路。

青灯似是与江宁有所感应,在体内一闪一闪,一道青色的影子位于丹田之上缓缓浮现出来。

江宁即刻闭上了眼,进入识海之中,“灯神,您可终于苏醒了。”

“还好意思说呢,耗子成精都没你这么会瞎折腾。”

“那您老人家好些了吗?”

“劳你这臭丫头关心,才几日不见,你却是已经修为大涨。”

江宁笑道:“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套?说吧,你平日里装死,不到生死攸关是不会出来的。”

灯神道:“以我多年为神的经验来看,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处理。”

江宁道:“不好处理也得有人去处理,既然找上了我,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

灯神会心一笑:“你倒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果然交了好的朋友,可以改变一个人。”

江宁:“....你还是继续沉睡吧。”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埋尸地里死去的尸体都被挖了出来,一具具陈列,排的整齐。

那莫达一声令下,几个巫师举着火把靠近,点燃了四周拜访的干柴。

随着一阵风起,烟雾缭绕,全村人注视着高高升起的青烟,各个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宁抱着手坐在那,姚瑶祭拜一番后回到她身边,瞥了她一眼,凑近道:“女魔头,你不会真的被几个酥饼给收买了吧?”

“那当然....你猜?”江宁冲她扭头一笑,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姚瑶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嘛,有什么稀奇的。

江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察觉到月见在偷偷打量自己,她侧目看过去,月见则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莫达又带着巫师举行了一次仪式,算是为亡灵超度,带着全村的人虔诚叩拜,算作最后的道别。

老村长看了一眼,语重心长道:“那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有伤亡,你们是不是也不会再来?”

那莫达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本就是受人之托,如今江姑娘已经解决了此事,村子里可恢复往日的宁静,自然也不必再来了。”

老村长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江宁,还未开口,姚瑶便道:“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江姑娘明日要启程,准备点特产什么的就好了。”

“特产?”老村长沉默片刻,盘算着应该送点什么,像这般有本事的人大多都不喜钱财什么的,或许该准备点有意义的东西。

于是第二天走的时候马车里塞满了两大箩筐。现在又多出一个人,整个车厢满满当当。

江宁黑着一张脸,靠边坐下,姚瑶也觉拥挤,掀开帘子问:“守财,好了没啊,还没搬完?”

王守财和其中一个村民抬着箩筐过来,“没了,这是最后一筐了。”

姚瑶皱眉:“这个老村长真是的,让他准备点特产,就这些?把我们当食铁兽了吗。”

月见道:“别抱怨了,礼轻情意重,这好歹是人家心意。”

姚瑶道:“是啊,是人家心意,可我们马车只能载这么多人,现在占满了竹笋,要不您下车?”

月见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起身钻出了马车,临走时,又道:“那个道士的事就麻烦你了,清河镇再见。”

王守财疑惑的很,可刚对上姚瑶要吃人的眼神,立马乖乖闭嘴,驾车离开。

三筐竹笋,要吃肯定是吃不完了,想想这一路到达西海,尚且有些距离,节约才是真谛。

于是到达清河镇后,她便找了间客栈住下,吃饱了之后,才打听了集市所在,仨人租了个摊位,守在边上,叫卖着新鲜竹笋。

四月的天,本就是吃春笋的好时节,再加上价格低廉,自然就比较好卖。

快到中午的时候,差不多要卖完了,王守财高高兴兴数着铜板,嘴都快咧歪了。

“你们新来的?”

江宁眯了眯眼,抬头看去,来人是个大汉,身形很大,这么一遮,便将三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王守财下意识收好钱袋子,不解的看着大汉。

大汉冷哼一声:“一看就是菜鸡仔,这位子可是老子的,不信你们问问,方圆百里谁不认识我菜市口老六!”

“菜市口老六?”王守财冷笑出声,站起身来,却还不到人家肩膀,他缩了缩脖子,脸上神色不变,道:“什么就你的位子,我们来了多久你才来,咋地,你说你的就你的?你谁啊?哦,老六,我看你确实像个老六。”

“噗嗤!”姚瑶一下子笑出声,但见大汉脸都绿了,他硬着头皮道:“你...”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清就滚回你娘肚子里重造去,跑谁跟前呜呜喳喳呢,什么就你的我的,这是我们先占着的,看清楚没,白纸黑字,租下来的,凭啥你一句话我就要让着你,快滚!”

“我...”大汉显然没想到眼前这瘦鸡居然这么能说会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撂下一句狠话就跑了、

江宁默默比了个赞,等大汉一走,王守财才瘫了下来,大口喘了气,擦了擦汗水。

姚瑶道:“看不出来啊,你这...还有两下子,他这么大块头你不怕啊?”

王守财得意道:“这有什么,姚瑶小姐您不知道,对付这些地痞流氓就得比他们还混,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何况我还有你们二位主子撑腰,我怕啥?”

姚瑶道:“说的有道理,晚上给你加鸡腿。”

“我说三位...”旁边卖菜的老婆子挤了过来,低声道:“方才那人是当地沈老爷的小舅子,你们这要是得罪了他,以后可能不好混啊,趁现在还是赶紧溜了吧。”

王守财道:“沈老爷,什么沈老爷这么厉害,那知府呢,没人管管?”

“这...”老婆子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江宁拍了拍王守财的肩膀,道:“算了,收摊吧,饿了。”

姚瑶也附和了几句,三人麻利的收了摊,把最后一筐竹笋搬回了客栈,小二看是熟人,热络的打了招呼,帮着把竹笋搬到他们住的二楼。

收拾好,一行人才下了楼,打算去月见说的那家酥饼铺子买饼吃。去的时候已经排了长龙,王守财拿着月见给的优先券上前.

负责摊饼子的人看了一眼,便将他安排在第三的位子,因为前两个也同样是有优先券的。

听说这种券是因为每年都在这里消费一定的数额才能得到,其余人也不敢说什么,谁叫没钱还嘴馋呢,老老实实排着队。

到王守财的时候,他付了钱,让老板把余下的八十九个饼子全部包起来。

老板愣住,但也不好拒绝,拿出油纸袋,齐齐装了八十九个饼子。

等轮到身后的人时,已经被告知卖完了,众人大怒,而江宁三人则在这些充满怨念的眼神下溜了。

钻到巷子里,背靠着墙壁,开始分发起来。

饼子很酥,里面却很柔软,还包着韭菜和肉馅,闻着很香。

趁着热乎,三人都开始吃了起来,直至实在撑不下了,才慢慢收拾了一下,走出巷子。

出了巷子是一条集市,很热闹,一群人围着一个家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王守财和姚瑶已经挤了进去。

家仆手里拿着一张告示,准备贴在墙上,一些认得字的便随口念了出来,这才知道,原来是沈家老爷的事情。

“我当初就说那房子虽然大,但是感觉不干净,没说错吧,果然不干净的,这不,已经出问题了。”

“你不是算命的吗,肯定也会道术,你去住两天看看,要是行的话,还有一百两银子呢。”

“我是算命的又不是捉鬼除妖的,我不去,我又不是捉妖师。”

“沈家这次迁宅是因为地基的缘故,只要重新起地,摆一摆阵也就好了。”

人群中,一个看着圆圆胖胖的人走了出来,看着不像是道家,也不像是佛门中人,手里却握着天一剑,是仙门中的法宝,应该也是个修者。

家仆见他说的头头是道,虚心上前道:“这位老者看上去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不知是哪里来的高人?”

老者道:“不才御灵宗的修者,要远赴西海共商一事,途径此地听说了沈家闹鬼一事。”

“御灵宗?那可是大门派啊,不知道尊者如何称呼?”

“在下之名不足挂齿,当下首要解决沈老爷的问题,还请带路。”

那家仆不敢再言,带着老者就往沈家去,姚瑶双眼一转,立马喊住了那家仆,顺手把江宁推了出来,道:“这位是...”

江宁不太想暴露身份,便抢先道:“我们是过路的,恰好也懂些法术,看你们在找人去相看,不如捎上我们。”

第一百九十二章:人皮鼓(1) 家仆上下瞧了一眼,一个猥琐,一个稚气,另一个看着较为沉着,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透露着死气,可能连家里的女鬼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只是到底看着年轻,满手都是油,估摸着是想混那十两银子的,这些天来了不少人,白嫖了十两银子便离开,已经散出去不少家财。

寻思一会儿,家仆本想出言拒绝,可身边的老者却开始相劝,家仆这才同意带他们一起去。

这一路上,那位老者都试图套出江宁等人从何而来,似乎对他们的身份很感兴趣。姚瑶倒没想那么多,张嘴就要说,但都被江宁拦下了。

老者也很识趣,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江宁是有点道道。路上,家仆将自家的情况说了个一二。

原来一家子人都住在东城那边的老宅,不过为了兼顾这边的生意和作坊铺子什么的,就全家搬过来,开始半年还好好的,而且前不久还娶了第五个姨娘。

王守财惊掉了下巴,“五个姨娘...那加上原配夫人岂不是六个?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好家伙,两台戏!”

家仆道:“我们老爷什么身份,这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但是...说也奇怪,五姨娘入门后不久,三姨娘就疯了,这疯了之后,有天半夜就跳到荷花池里面淹死了,第二天是被丫鬟发现的,头发披散飘在池子里头,怪吓人的。”

江宁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门匾上的几个大字,家仆一拍脑门,说了声到了,便立马进去传话。

姚瑶挑眼一看,这个宅子很大也很新,看的出来所有都是粉刷过的。门口栽种了许多树木,明媚的天气被挡在外头,给人一股空洞、阴冷的感觉。

屋子里很安静。

负责来迎接的是个面容姣好,端正大方的女子,只是瞧着年纪不大,至多二十二三的模样。

她朝众人微微一笑,道:“诸位便是接了悬赏的能人异士吧,里面请。”

老者道:“算不得什么高人,只是路过,遇到这种事情...也总不能袖手旁观。不知道姑娘该如何称呼?”

那女子顿步,回头道:“我是沈家的五姨娘,平日里大家都唤我白姨娘。”

江宁道:“啊,原来是白姨娘,看不出来沈老爷倒是很器重你,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让你一个姑娘出来主持。”

白姨娘不卑不亢道:“老爷因为此事已经心力交瘁,想必诸位能来也是听说了我们沈家最近家宅不宁的缘故,所以在此也不必赘述。”

老者十分能理解,表示同情,随即道:“我们都知道的,听说一些,好像是关于三姨娘的事,不知白姨娘能不能带我们去荷花池看一看,看一看在下便能知道是不是三姨娘搞的这一出了。”

家仆刚才说的那个事里可没说是三姨娘变成厉鬼回来闹事的,这御灵宗的老头儿倒是先入为主了。

有好戏看了。

姚瑶偷偷翻了个白眼,看来这家伙又在盘算什么了。

白姨娘也没有拒绝,带着众人来到荷花池,池子上有个小亭子,里面封了符咒,连石壁的边缘也都糊了一圈的黄符。

“三姨娘疯了之后便跳进荷花池,第二天打捞上来,整张脸被鱼儿啃食的不像话,若非衣裙发钗,完全都认不出来。”

姚瑶道:“你们家这鱼可邪性,好端端的连人都要吃。”

白姨娘叹了口气:“我们老爷喜欢猎奇,这池子里的鱼也不是普通的,是从南海运过来,喜食肉类。”

王守财倒是不关心这个,就关心当时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是放在哪的。白姨娘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道:“当时尸体就放在这位先生站的这个位置。”

“啊?”王守财一听,立马跳开了。

老者则是满脸凝重,掐指一算,说了些神神叨叨的话,一众下人,乃至白姨娘在内,都觉得十分神奇。

白姨娘道:“没错,不光是家宅不安,最近总是能看到一双红鞋子。”说到此处,她便看向身后的一个小丫鬟,道:“你当日看到什么,如实说来。”

小丫鬟瑟缩了一下,抬眼看向江宁,却见对方正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她不由脸红了一下,迅速垂下头,将当日所见之事道出。

三姨娘死后第七天,荷花池便出现闹鬼事件,当时她和其余几个丫鬟因为小姐身体不舒服而留下值守,半夜起来做了点吃食给送过去。

结果就看到草木摇晃,起初以为是猫儿之类的,她也没在意,可刚往前走几步,便看到一双红色的鞋子出现在眼前。

红色的绣花鞋,上面绣着三姨娘最喜欢吃的樱桃,红的似血的樱桃,和红色缎面的鞋子互相映衬,看的人后背发凉。

她当时便被吓着了,回去后病了三天,总是听到幽幽歌声,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那是三姨娘生前最喜欢的戏曲。

老者道:“死者怨气之重,恰逢破日,所以才会逗留人世间,倒也无妨,安排一场法事,我且收了便是。”

“破日是什么?”王守财问。

姚瑶道:“破日你都不知道,亏你跟了女魔头这么久,连这都不知道,不就是凶日吗。”

江宁笑了笑,没说话,白姨娘也没急着立马让人去准备,只是让大家先行住上一晚再说。

姚瑶一听就觉得其中定是有猫腻,更加的迫切晚上的到来。

王守财拎着酥饼跟在二人身后,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一个院子,一排排空着的房间透着阴森之气。

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正想问问丫鬟他要住哪的时候,丫鬟掉头就走了,看着背影更像是逃走的。

“这....”王守财有些不理解,旁边的老者倒是异常淡定,对着这九间房又是指指点点的,随后便自行找了个地方住下。

江宁也找了间房间走进去,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台面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应该很少有人进来。

“啊!”姚瑶住的屋子里传出一声惊呼,王守财刚要起身去查看,走了两步生生顿住了,脑袋在门口探了探,“姚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瑶惊喜的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顶戏冠,“江宁你看,我屋子里发现的,你说这会不会就是三姨娘住过的房间,那也太刺激了!”

戏冠保存的很是完整,上面的珠子点翠都很新式,看得出此物的主人很是爱惜。

王守财一听是三姨娘用过的,立马警惕起来,道:“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这东西可不吉利。”

姚瑶道:“有什么不吉利的,我和她无冤无仇的,要害也害不到我呀。不过说起来这房子是阴气很重,我看要不我们仨挤一块吧。”

王守财连忙道:“我看行,这样的话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是,我看这家人鬼气的很,都不太对劲。没事,小人可以打地铺。”

说着他就已经把自家屋里的铺盖被褥都搬了到了江宁屋子了,姚瑶也没有怠慢,把戏冠放回原处,拿起自己的伞便走了出去。

她刚一转身,床榻上便多出一双樱桃花样的绣花鞋,地毯上还有几个泥印。

门一合上,整个屋子便再次被黑暗吞噬。

对二人过来借宿,江宁表示没意见,就是耽误这么久肚子有些饿了,让王守财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王守财有些怕,江宁便给了他一张黄符,他如获至宝的带着黄符出门去了。姚瑶倒了杯水,道:“你给他的是真的黄符?”

江宁道:“你怎么总是质疑我?”

姚瑶道:“因为我觉得你可没那么好心,话说回来,你觉得真的是三姨娘的鬼魂在闹吗?是不是她的死有什么冤情啊?”

江宁道:“住一晚不就知道了?”

姚瑶道:“你还需要住一晚才知道吗,你不是能掐会算吗,难道看不出来?”

江宁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神仙。”

第一百九十三章:人皮鼓(2) 王守财回来后,江宁便十分郑重且严肃的叮嘱他们,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这个门。

一听这话就知道其中有问题,王守财连连答应了下来。

接着江宁便去了隔壁老者所住的地方,问他要了墨斗线和黄符、朱砂等东西,看着这个架势,老者心里也有些虚,趁此打听了几句。

江宁道:“你不是御灵宗的人吗,真要有什么,召唤些灵兽啊什么的出来,不比用这些黄符阵法好?”

老者脸色一红,道:“那些法术不能轻易拿出来的,可是保命的东西,对了,我看你年纪不大,可作风却很老练,想必你师父的大名我一定也听过。”

江宁道:“是啊,我师父名号可大了,说出来怕吓着你,还是算了。”

她画的认真,说话这会功夫已经画了四道符,又在红线上系了铃铛,绕着整排房子围了一圈。

此乃盘铃阵,趋吉避凶,又有警示的作用。

为表达感谢,毕竟用了人家的东西,江宁拿出其中一道符递过去,“晚上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可别出来,天亮就好了。”

“行,那我先回了,你们也得小心。”

目送老者回去,江宁也掉头回了屋。

看她这么大阵仗,姚瑶也猜到些什么,低头看着符纸,道:“这符我认得,这是驱寒敕令,这阳春三月的,为什么你要给我们这个符啊?不该是护身符,辟鬼的那种吗?”

江宁道:“这宅子里作祟的又不是鬼,用护身符有什么用?”

“不是鬼?那是什么啊?”姚瑶立马抓紧了自己的银伞,“你是说是妖?”

江宁道:“还差点气候。”

姚瑶道:“那你明明知道,就不能坦白点告诉我么,非要我来猜。”

江宁道:“急什么,晚上不就知道了。”

姚瑶撇了撇嘴,不好再多说,她知道女魔头的脾气,要是一直吵着闹着,回头生气了可不好哄。

不过当下夜晚还早,关在屋里着实闲不住,但是这院子偏僻,出门也不便,她干脆找来许多木牌,用法术切割同一大小,总归四十张。

王守财看到这牌上的花纹也顿时觉得手痒了,摸了张牌,道:“想不到姚姑娘你还会打马吊啊。”

姚瑶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仙门里师叔师伯常聚在一起打马吊的,不过还缺个人啊,要不把隔壁那老头儿叫过来?”

王守财道:“我看行,那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他看了眼江宁,得到对方许可才去了隔壁,没一会儿俩人便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大家都是熟手,很快就打的有来有往的,由姚瑶坐庄,其余三家便是闲家。

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

江宁搓着手里的牌,漫不经心道:“此次西海之行,听说御灵宗可是出尽了风头,果然是大门派,了得了得。”

“这是自然,也不看看我们宗主是谁!”

江宁道:“不过我听说西海祸患的事情已经解决,怎么你们还要赶过去?莫非是重开天下会武?”

老者下意识接话道:“这上面的事儿我们这些末等弟子也是不清楚的,听说是大家回程的途中被赤血府追击,现时已经解决了,各大门派也都已经回来了。”

“那这次天下会武未能召开,属实可惜,本来打算开开眼界呢。”

“谁说不是呢...花!”

姚瑶对这些没兴趣,不过听到说各大门派已经回程,那是不是说明师父也已经回天心门了?

如此的话她是不能再耽搁了,看来此间事了就得先动身了。

天色渐黑,江宁屁股都坐痛了,伸了个懒腰,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该出门了。

王守财狗腿子似的递上去一杯茶水,道:“门...姑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江宁道:“这里离厨房也不远,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有肉最好,饿了一天了都。”

王守财得了令立马就往外走。

院子死气沉沉的,有个单独的小厨房,之前还有几个丫鬟负责看火做饭,可这会子只有冷锅冷灶,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他里外寻了一圈,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整个院子就跟荒废了似的。

周围静悄悄的,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不到,只剩下树上的叶子被风刮过发出细碎而沙哑的声响。

也不知什么东西突然窜了一下,他吓得连忙跑回屋里,十分狼狈。

老者起身道:“怎么了,见到了?”

王守财脸色刷白,摇摇头:“不是,是院子出问题了,我刚才出去,明明...明明之前不是那样的,可现在很...很奇怪!”

江宁指尖一点,端起茶杯递过去,道:“喝口茶,压压惊。”

说来也怪,刚才新慌如麻,这喝了茶水之后确实要定神不少。

姚瑶似也察觉到了什么,走到屋外看了一眼,地上的草已经被死气缠绕,整个屋子好像是被隔绝在内的一样。

她恍然大悟,道:“是结界!”

老者道:“这地方怪异的很,按理说这么邪门的地方应该鬼祟纵横,可为什么我一点鬼怪都察觉不到?”

姚瑶道:“那您老之前还说要做一场法事超度三姨娘呢,怎么这会也知道,哦,原来没鬼啊?”

老者道:“我们也需要吃饭嘛,买秘籍也需要灵石不是,那钱从哪里来,我教你一点,以后出门在外,凡事遇到这种情况,小的就往大了说,大的就往死了说。”

姚瑶道:“我才不赚这些没良心的钱呢,话说回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这是个困阵,除非找到阵眼,否则谁都别想离开沈家。看来是有人故意要留我们在此做客。”

“那这怎么办?”姚瑶握住伞柄,道:“你我加上老道士,我们三个人总能破了这个结界吧?”

江宁道:“先别轻举妄动,我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你们在屋里待着,记住我所说的,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也不要踏出屋子半步。”

“那你一个人...”姚瑶生生吞回去后半句,觉得自己是白白担心,于是点了点头,道:“放心吧,还有我呢。”

交代完毕,大家也不敢乱跑。

江宁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死气源源不绝从地底下生出来,那些看不见的角落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院子,这个宅子所有人。

老头说的对,这样的地方应该滋生鬼物,可不但一个鬼都没有,反而还干净的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压制了这个宅子?

天已经完全阴沉,院子里显得更加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湿漉漉的风吹起,拍打在脸上,黏黏糊糊。

要下雨了。

姚瑶把最后一扇窗户关上,百无聊赖的翻起了书架上的古书,晦涩难懂,十分无趣。扭头一看,王守财和老头则在那研究博古架上的瓷器古董。

俩人都起了些心思,不过也只能看看,不敢真的付出行动。

风忽然吹了进来,窗户被砰的一下撞开,还来不及去关上,就听到一阵鼓乐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鼓声不大,像是什么兵将的入阵曲,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人的心口上。

姚瑶皱了皱眉,这沈家果然怪异,好端端的谁会敲鼓?她正纳闷,可回头一看,屋里两个大活人瞬间就不见了,只剩下自己。

她暗道不好,这二人准是被什么山精野怪给拖走了,于是一把抓起自己的法宝走出去,全然忘记江宁一再叮嘱。

而王守财看着她离开,明明就在眼前,可怎么都拉不住,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他们隔开了一样。

他急道:“老道士你想办法啊,你看她都出去了,这下子可糟了,江门主说了哪里都不能去的。”

“门主?”老者很快想到那个鬼气森森的姑娘,道:“你说她是门主?哪个门派的?”

王守财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赶紧想办法啊,姚姑娘要是出了事儿,我们门主肯定唯你是问。”

老者砸吧砸吧嘴,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锥子般的法器打破了这面无形的空气墙。

可等二人出去的时候,早已看不到姚瑶的身影,而鼓声密密麻麻的在耳边响起,再想回头时,连屋子都不见了!

俩人心道:“完了,这回死定了。”

姚瑶也全然不知王守财二人发生的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寻着声音找了过去,不知觉间出了院子,转眼来到一个大厅,鼓声则随之消失。

整个大厅只有她一个人和一盏昏黄如豆的油灯,虽朦胧,却也能勉强视物。

四周都是博古架,上面陈列着很多瓷罐,有红的,白的,她不自觉抚上其中一个,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薄而轻巧,三两笔勾勒出来的花纹素雅清新,充满生机。

这沈家确实家底丰厚,这些个古董随随便便就摆在这里,也不怕被贼人惦记。

“这是什么?”

她对瓷器毫无兴趣,匆匆一览,视线被另外一个东西吸引。

不自觉挪动脚步来到一面大鼓跟前。

刚才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声音吗?

她刚要抬手去摸,便看到鼓面忽然浮动起来,一张张人脸似要破壳而出,各个面目狰狞且诡异,仿佛活过来一样。

“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人皮鼓(3) 姚瑶着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煞白地盯着鼓面,脑子里浮现许多鬼怪传说,双手也已经握住了伞柄,随时准备拔出来。

“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女声突兀的响起,更是让她惊得一身冷汗,转身看过去,来人竟是今日白天所见的那位五姨娘。

她手里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则端着灯油,颇有些错愕的看着姚瑶。

这时鼓面已经恢复往昔,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姚瑶困惑,莫非是自己看错了么?

她讪讪的指了指博古架,道:“这些...都很精致,所以我上前看了一下,还有这个鼓,更是奇异....”

“奇异?”白姨娘上前添了灯油,这才注意到,原来每个瓷旁边都有一盏灯,看上去似乎是长明灯一类的。

莫非这是沈家什么家规习俗?姚瑶收回目光,道:“是啊,我刚才看到那鼓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白姨娘眉头一挑,手中的油漏子滴到了桌案上,她不动声色的擦拭了一番,随后道:“你所说的怕是阴阳之事,其实也正常,我早前便说过,我们老爷喜欢猎奇,这面鼓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

“不普通?莫非也是什么稀世珍宝,还是通阴阳的媒介?”

“是人皮。”

“人....人皮?人皮鼓?”

白姨娘道:“吓到你了?其实阴阳之事也不常发生,大概是因缘际会吧,你与这面鼓有缘,所以能看到里面的东西。听说当你把手放在人皮鼓上的时候,能看到你想看的人。”

“那...比如父母呢?”姚瑶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道:“我意思是从未见过面的父母亲人,是不是也能感应到?”

“当然能。”白姨娘走到那面大鼓跟前,轻轻抚过,道:“包括死去的人也都能看得到,既然你和这鼓有缘,要不要来试试?”

这东西着实诡异的很,若是平日里,她一定会避的远远地,可听白姨娘说可以感应到自己的父母,也许可以试一试。

姚瑶走到人皮鼓跟前,抬起手摸到了鼓面,不得不说这鼓面摸起来很顺滑,像绸缎一样柔软,像女人的肌肤一样滑嫩。

旁边还架着一根鼓槌,造型也很是独特,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白姨娘道:“这鼓槌是用人的胫骨做成的,这骨相是最好的,所以我们老爷拿来做了纪念。”

“你是说这鼓槌也是人骨头?你们这不是滥杀无辜吗!”

“我想姑娘是误会了,这虽是人骨,却不是活人身上的骨头,征求过死者的家人意见,他们也想留下点什么,所以制出两支鼓锤后,我们只取走了一支。”

姚瑶恍然,“原来是这样,不过说起来五姨娘当真有些厉害了,听说您才入门没多久,就已经熟知所有事,难怪沈老爷这么相信你,连这么个大事都全部交给你负责了。”

白姨娘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自己添好灯油后便让姚瑶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再到处乱跑了,毕竟宅子里最近不干净。

姚瑶也忽觉刚才有些唐突,看着这位白姨娘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大概真的是比较有能力罢了。

她没再多想,朝原路返回。

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几乎横跨了两个院子,而其中一面墙后面还不断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她原本想再去查探一番,可想想万一江宁要是知道自己到处乱跑,搞不好会生气,于是止住了好奇心,掉头回了屋子。

王守财和老道士坐在门口等,看小姑娘回来了,这才都松了口气。

姚瑶疑惑道:“你们坐在这干嘛?”

王守财道:“等你啊,刚才怎么喊你都喊不住,而且看着要下雨了,担心你,姚瑶姑娘,你没遇到...什么什么吧?”

姚瑶故意道:“什么什么是什么?”

王守财支吾半天,朝老道士看了一眼,老道士才说:“他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撞到三姨娘的鬼魂。”

“啊,三姨娘啊?”姚瑶忽然很大声道:“有啊,有见到,你不知道,当时我都快被吓死了,她整个人...哦不对,整个鬼,七窍流血,好恐怖啊....”

王守财顿觉头皮发麻,立马打住,喊她不要说了,姚瑶却笑的肚子痛,还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还是个大男人。

说起来这回当真是吓到了。

当时他们两个追出来后就发现屋子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而且冷意倍增,就好像有谁一直在旁边吹冷空气一样。

老道士见多识广,说可能是遇到鬼打墙了,撒泡童子尿就好。

姚瑶听到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王守财真没害怕。

老道士点头道:“是啊,这次多亏了王兄弟,不过还真是看不出来,你三十几的人了,居然还有如此浓厚纯正的阳气。”

言下之意是指他居然还是童子之身。

王守财倒没有觉得不好意思,饭都吃不饱了,哪有心情想别的,而且花楼窑子什么的他也不爱去,又没钱娶媳妇,那不是正常吗。

“你这道士,我也没想到啊,你居然早就破了身,难怪修行上面毫无造诣,啧,我要是命好,能学个法术什么的,说不定法术在你之上呢。”

“我不是道士,我是御灵宗的修者...算了,你一个凡夫俗子是无法理解的。”

姚瑶皱眉道:“行了,你们少说两句,江宁回来过吗?”

二人摇摇头,称没有,姚瑶哦了一声,面色有些凝重,看上去有心事,老道士睨了一眼,道:“小姑娘,你这回出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姚瑶道:“确实遇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见到了一张用人皮做的鼓。”

“啊!”王守财立马跳开,十分自觉抱着铺盖打地铺,道:“你们慢慢说,我先睡一步。”

姚瑶没理会他,老道士也收拾着自己的地铺,道:“人皮鼓的事情我略有所知,记得此物是需要将人的皮剥下来,完完整整的剥下来,就得先涂上一种秘药,咬坏皮肤之后,就能轻易剥开。”

“不过过程....”老道士皱着眉头,“过程很痛苦,但要是完整剥下来的人皮有招魂引魂的功效,传说中只要杀死九十九个人,再用鼓槌敲响十三下,并用三个活人做献祭,便能复活已死的人。”

姚瑶惊道:“世上还有这种事?”

老道士盖上了被子,缩到被窝里去,道:“哎,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在杂书上看到的,你想想怎么可能呢,要真是这样,世上岂不是乱套了?姑娘早些睡吧,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说完便自顾自睡了,姚瑶绕过屏风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却是久久无法入眠,觉得还是得去找一找江宁,万一她出什么事了呢?

于是起身穿了衣裳,出去找人了。

她刚走没多久,一股黑色的烟从门缝底下钻了进来,模模糊糊的化作了一只人手,在屋里寻了一圈,最后锁定了老道士。

阴风阵阵,王守财冻醒了,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那黑色的手朝老道士的被窝钻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人皮鼓(4) 他赶紧闭了闭眼,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告诉自己只是幻觉,睁开眼就没事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那手已经钻到被窝里去了,王守财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顿时心电百转,要是这个时候通知的话,老道士不见得会醒过来,反而会惊动那黑手...

可要是不通知的话,老道士死了,那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啊。

王守财思前想后,低声呼唤老道士,可那声音发出来比幼猫还要小。

“老道士...有鬼...你快醒来啊。”

“老道士,那鬼....”他话还没说完,黑手就停住了,仿佛有双眼睛似的,和王守财对峙了起来。

王守财闭上了眼,心里拔凉拔凉的,就不该多事,不该去喊,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这下完了,啊,真完了,那鬼手居然朝自己这边移了过来!

“救命啊,江姑奶奶你啥时候回来啊....”

“姚瑶姑娘....”

王守财屏住呼吸,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那黑手是不是已经爬过来了,只是觉得脚趾头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的脚脖子。

尖利的指甲从地板上划过,声音刺耳难听,王守财抖的像个筛子。破天荒的背了整段经文出来。

说来也怪,他嘴里的经文念出来便成了金色的光,那鬼手像是触到什么一般,被灼的缩回了手。

王守财似是感应到什么,那股凉飕飕的感觉也消失了,鼓起勇气睁开双眼,只有老道士的鼾声起伏,没有什么鬼手黑影。

他顿时松了口气,人一松懈下来,该痛的地方也跟着痛起来,尤其是刚才的脚脖子,还有一道黑色的勒痕。

王守财苦着一张脸,心里想着和这位三姨娘也没什么仇怨啊,为什么偏偏要欺负自个儿呢?

他抱着被子爬到了老道士身边,再也不敢睡了,睁着一双眼等天亮。

好在没多久江宁二人就回来了,他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心有余悸,好久没说出话来。

江宁转身关了门,风雨被挡在了外面,伴随电光闪过,不知哪来的风瞬间把蜡烛吹灭。

王守财惊呼出声,老道士也因此被吵醒,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和外面的雷电,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淡定的起身打燃了火折子,点起蜡烛,屋里瞬间亮堂不少。

江宁瞥了眼王守财,见他脸色苍白十分憔悴,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于是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先喝下,定定神。

王守财喝完了茶才将刚才经历的恐怖事情说了出来。老道士一听,瞬间对这人有几分改观,抱了抱拳,算作谢意。

江宁道:“把符咒给我吧,已经失效了,留着反而不好。”

王守财连忙应声,把护身符拿了出来,一看才发现,不知啥时候这符已经从黄色变成了灰色。

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难道刚才那金光打了一下,就是这护身符的力量?

老道士腾地一下坐起来,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前布的阵也被破坏了,可全然没感觉,这东西看着可比鬼物还要厉害。

姚瑶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老道士问:“江大法师,你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可有查到这些东西的由来?”

姚瑶道:“是啊,你出去这么久,我都担心死了,真怕你被那地底下藏匿的东西给拖走,到时候可没人给你收尸。”

这一趟出去确实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她知道了这幕后也有闻风的手笔。

她以心代眼,漫步整个宅子,寻着香味来到墙壁后面的院子,每走一步,地上的黑气看到她之后便会缩到地底下。

等她走过的时候,阴气大涨,这些咒灵就会从地底下钻出来。

进入墙后的院子,看到一排排黑色的小屋子,每间屋子都带着香气,还有很多人看守。

门上画有敕令,防止鬼魅入侵。飞檐上的四爪蟒的嘴里都含有珠子,布置的阵法,代价很高昂。

只是经年月久,这些法阵已经渐渐失效,如今的沈家,等同被困在一个死局。

透过敕令,江宁看到了背后的人,那人笑意盈盈的,鼻头微红,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像是从乞丐窝窝里面出来的老头子。

江宁笑着打了个招呼,“原来这个死局之地竟是出自你的手笔,怎么样,你的长生不老之术可有眉目了?”

闻风没说话,只睁着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宁,完全把她看成了自己的猎物。

“让江门主挂心了,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见,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我再费力气来对付你。”

江宁道:“费心可不敢,倒是没想到你真和萧云同是一类的,像个臭虫,还是阴沟里那种。”

“你的伤似乎还没好。”

“就算我的伤没好,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闻风微一抬头,眼里已有些许杀气,隔着一道敕令,取下腰间悬挂的酒葫芦却自主撒出几滴酒水,在空中凝结成冰,强悍的冷气袭来,稍有触碰就能将人冻成冰块。

江宁衣袍翻飞,却是不慌不忙,只一跺脚,紫黑色的气息蔓延,似百鬼蜿蜒而行,要将闻风捉住一般。

有了这短暂的交锋,闻风迅速收了势,转身便消失不见,门上贴着的敕令也在此时炸开,几个工人防备的被炸的四散飞开。

江宁道:“果然是臭虫。”

闻风退出去之后,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沈家,他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

他摇晃着葫芦里的酒水,明晃晃的映出一团月光。

那颗元灵在酒海里浮沉,闻风咧嘴一笑:“你说这次她会怎么做呢?”

死局之地,有人招魂,万鬼都潜藏于地底,想要脱困,除非有新鲜的生命为祭。

要改变当下困境,这新鲜的活人就是破阵的方法。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江宁,你怎么了?”

江宁道:“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你看这是什么?”老道士惦着脚,从博古架上的仙鹤翅膀上扯下来一张八卦镜片。

姚瑶道:“这不就是普通八卦镜吗,不过怎么贴在翅膀上呢?”

江宁道:“因为我们被困在阵法里了,想要出去恐怕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对了,你们知道以前沈家是怎么发迹的吗?”

“我们怎么会知道...”

老道士道:“这个我略有所闻,毕竟比你们先来,这沈家的情况我也是打听过的。”

原先还以为只是闹鬼什么的,随便收了就行,万一要是碰上怨鬼厉鬼的,也不是没办法,可谁能知道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说不后悔是假的,不过来都来了,也只能认命了。幸好这回是碰到了这群人,不然真得喊完蛋。他感慨了一番,才缓缓说起沈家的事。

一百年前,沈家就已经是城中的富户大鳄了,开始就是做陶瓷、泥塑起家的,尤其那沈老祖宗更是一手烧窑的好功夫,不光是烧窑,制作的泥坯更是万中无一。

整个过程繁杂,外行人也不太懂,但就是觉得沈家的陶瓷做的好,上到摆件下到平日里用的茶杯碗盏,质地细腻清透,还阴影有股淡淡的香气。

尤其有一套绝世金莲的茶具,用来装茶品茗,那味道,简直一流,现在已经不在世面流动,听说被京都的一位王爷买回去当做收藏品了。

姚瑶道:“所以这沈家是制陶品的?那这和我们被困在此处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们...”

她不由就联想到了人皮鼓的事件上去,该不会也是用人来制陶的吧?

江宁道:“这底下都是些死了很久的人,他们死后被困在这里,却不知自己已经死了,所以重复生前的事。”

王守财哆哆嗦嗦道:“那我刚才看到的黑手是....”

江宁道:“它没恶意的,生前应该是铺床叠被浣衣的婆子吧。”

姚瑶迷惑了,摇头道:“我还是没弄明白,人死了就去投胎便是,为何会被困在这里?”

江宁道:“因为这是个死局,一百年前就埋下的死局,现在才出事,是因为沈家上辈子的福荫已经用光了。”

“那这沈家到底做了什么极恶之事啊...居然被人设局?”

江宁道:“行了,现在多说无益,各自睡觉去吧,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明日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人皮鼓(5) 各自上床睡觉,也不知是因为白姨娘的话有蛊惑性还是别的缘故,这一晚姚瑶当真梦到了从未见过的父母。

梦里,她来到一个村子,周围都是石头堆砌的,看上去很原始,而家家户户都闭着门。

她沿着血迹找过去,看到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

有一种直觉在牵引她,眼前的妇人就是娘亲,怀里的孩子就是自己。

她欣然一笑,走到妇人跟前,却始终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无论怎么拨都拨不开。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过来,一队人马强行闯入村子,为首的人则穿着一身灰色的锦衣,虽同样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威压气势。

随着他的道来,身后的马队卷起一阵烟尘,所有村民都被抓到了一起,像拴着牲口一样把他们牵到村口的大圆盘处。

圆盘旁有个柱子,上面凹凸不平,有些奇怪的图腾浮雕,这些军队将人绑在上面,用热油浇身,浇完后便顺手丢到了铁锅里。

姚瑶哪里见过如此虐杀的情况,连忙冲上去阻止,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而隔开,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头在铁锅里沉浮。

“妖女,妖女,是你带了这个外姓人毁了我们村子!”

“不要,不要啊!”

姚瑶惊醒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江宁嘴里叼了个包子,见她醒了便自然的递过来一个,“做恶梦了?”

姚瑶白着一张脸,定了定神,接过包子,“这是谁送来的?”

“白姨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说吃了饭就过去。”

姚瑶哦了一声,现时听到白姨娘三个字,莫名觉得犯怵,胡乱吃了几口包子,起身下床洗漱。

四人准备完毕,白姨娘如约来接,身后依旧跟着好几个丫鬟,她在门口停了停,冲众人微微一笑,说是老爷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大厅里已经站着好些家眷了,伺候的人并不多,一眼就能看过来。几位姨娘各自站在一边,带着自家孩子,声都没敢出。

坐在上堂的中年男人,面目平庸,没什么特别的记忆点,就是特别胖,暗淡的眼睛看到姚瑶过来时,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白姨娘正要介绍,江宁却已经朝着沈老爷龇牙一笑,看着他脚下生出的那些手,已经纷纷缚上他的脚腕了,等慢慢转移到大腿乃至身上的时候,沈家就差不多了。

沈老爷收回目光,看了江宁一眼,他自是没有小看的,能在院子里活到第二天还安然无恙的,这四人肯定是有本事的。

他抬手一抱拳,道:“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感谢四位肯来相助,只是很不幸的是,昨夜....”

昨夜又有人死了。

白姨娘让人抬上来一副担架,因为死状难看,所以白布遮面。

老道士掀开一角看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白姨娘观人于微,道:“这是二姐,昨夜她说不舒服,所以早早歇下,今日一早丫鬟去伺候的时候,发现她并不在房中。”

丫鬟吓得没了人气,用老鼠般的声音道:“奴....奴婢找不到二姨娘,就打算先去打水,结果就看到二姨娘...死在井边。”

当时她看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傻了,二姨娘半个身子埋在井里头,她当时以为二姨娘是想不开又或者如往常那样喝醉了,于是上前轻轻拍了拍二姨娘的肩膀,没有反应。

她心里纳闷,担心二姨娘这样睡会着凉,大起胆子上前拨弄开二姨娘的头发。

却看到一张面部扭曲的脸,而且整个人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丫鬟吓得瘫坐在地上。

白姨娘等人听到惊叫才迅速赶过来,淡定的处理了这件事,临走时却在地上看到一些小脚印。

三姨娘出身名门世家,那时以脚小为荣,所以裹了小脚,尖尖的,像个小粽子。白姨娘觉得奇怪。

仔细去观察,那脚印带着血渍,好像是走到作坊的位置。作坊不是她们这些内宅女人该去的地方,即便好奇,也没敢擅闯,只好先去禀报了沈老爷。

沈老爷听后表示只是小事,让人做个法事就好,所以才一大早就把江宁等人请了过来。

老道士掐指一算,又开始胡编乱造起来,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沈老爷当真也就信了,让人大张旗鼓的准备了东西。

江宁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起坛做法?”

老道士一脸凝重:“收鬼除妖大多都是晚上,今日刚好是吉时,就定在子时。”

“子时?”江宁忍不住笑出声,道:“真要是等到子时起坛,那各位就准备好棺材吧。”

沈老爷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

江宁道:“子时之际,阴气大涨,如果这个时候起坛,只会让鬼门大开。如今这些东西只是盘踞于此,并未生出害人之心,可倘若阴气过盛,他们就会生出恶念,到那时,整个沈家都会跟着陪葬。”

“陪葬?”沈老爷听到这里也终于坐不住了,连忙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江宁道:“沈老爷,其实办法在你自己身上,只要你愿意妥善处理,我可能会帮上忙,可你要是不愿意,家里会继续死人是小,你的子子孙孙都不得善终。”

说到此处,她阴恻恻的笑了笑:“沈家会绝迹而亡。”

沈老爷到底是多年的生意人,喜怒不形于色,可听到这话的时候,仍有些慌张。

白姨娘轻轻拍拍他的手背,随即道:“姑娘这么说莫非是想多收一些钱财?倒也无妨,我沈家家大业大,要多少我都给得起,只是希望姑娘不要出言吓唬,我们老爷要奔波于生意的事,还要为家里的琐事操劳,已经很憔悴疲惫。”

江宁道:“白姨娘要是不信的话大可自便,只是晚上要是出点什么乱子,你们自求多福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道士也不好扫了面子,随即道:“江施主,贫道承认你确实有些本事,可你当众质疑我的决定,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姚瑶道:“我说你这老头怎么回事,难道你忘了昨天是谁胆小如鼠非要和我们挤在一起吗?”

老道士道:“我那是怕你们年纪轻轻修为不够,生怕又添几条人命,所以才决定要保护你们的....”

“你....”姚瑶被气的说不出话,江宁跟个没事人一样,拉着姚瑶出门去了。

沈家人虽然和她闹的不愉快,但始终心有芥蒂,也没说要赶走她们什么的,同样是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早上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白姨娘让管家按照老道士所说的东西去准备,而她伺候好老爷后便要急着处理好二姨娘的事。

家里五个女人,二姨娘和三姨娘都相继死去,只剩下大夫人和四姨娘。

两个女人也因为害怕,都搬到了偏僻的院子里,到处贴满了符咒,表示要天天念经,也不敢再出来做什么,所以整个家事大权才落到了白姨娘手里。

姚瑶和江宁来到出事的地点查看,血迹已经被人清理干净,而那口井也用很大的石板镇压住。

“真的好香啊,隔壁就是作坊吗?沈家这么大的地方,干嘛要把塑坯的地方开在院里呢。”

几个工人从作坊里头出来,顺手锁了门,挑着高岭土走了出来,箩筐里还有好些烧坏的残次品。

其中一人走过后,香气久久残留不散,姚瑶好奇,走到其中一个看着年纪较小的弟弟跟前,问:“你们这泥土是从哪挖来的啊,为何会这么香?”

“我也不知道,刚来没几天,说是招工我就来了,二位姐姐也是新进府的丫鬟?”

“我?丫鬟?”姚瑶吸了吸鼻子,正要反驳,江宁朝她递了个眼色,随即看向小厮,道:“是新来的,还有些不熟悉,为什么制泥的作坊会放在家里,也没看到有烧窑的地方啊。”

“烧窑啊,就在隔壁的宅子,之前是有人住,不过沈老爷买下来了,改建了一二,从这个侧门就能运过去了。”

江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工人们果然是从这道侧门进进出出的。

“先去干活吧。”

女声从后方传过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白姨娘正朝这边走过来,小厮哦了一声,赶紧溜进去忙了,院子再次被锁上。

白姨娘道:“沈家的人做陶瓷是一流的,连北国皇室也会在我们手里定做,有没有兴趣去参观一下?”

江宁道:“好啊,闲着也是闲着,只是白姨娘日理万机,事务繁忙,会不会打扰到你?”

白姨娘叹息:“如今大夫人和四姨娘不肯再出来,所有担子都落在我头上,若说忙,肯定是忙的,不过只是看上一眼,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江宁点了点头,跟在白姨娘身后,穿过两个花园拱门,又来到一个四面透风的大厅。

姚瑶觉得熟悉,昨夜似乎是来过这里的,不禁脱口道:“是人皮鼓....”

第一百九十七章:白水村(1) 白姨娘顿了顿,并未回头,径直往里走。

大厅中依旧陈列了许多陶瓷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莹莹绿光,像星星般散在周围的魇。

魇分为两种,一种是恶魇,得了势就会汲取力量从而害人,另外一种便是忘记姓名,毫无意识的魇。

他们会重复生前所做之事,会一直滞留在原来做工或者生活的地方,但这种一般不会害人,除非有心人肯催活他们。

如果海联村的事情是闻风这个臭道士所为,那这一次沈家有这么多的魇,要是撒手不管,可就热闹了。

姚瑶跟在身后,低声对江宁说起昨夜之事,一说到碰过人皮鼓,并且昨夜梦到自己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时,江宁神色微微一变,竟有几分紧张起来。

白姨娘在前面带路,介绍着沈家发迹的由来,最后就说到了人皮鼓。

江宁道:“我知道,这是从西方圣佛传过来的,据说以前有位高僧死后焚出舍利,有一信徒得到舍利。”

姚瑶道:“舍利和人皮鼓有何关联?”

“舍利子到信徒手里之后,他便日夜供奉,因一次出行被山贼劫杀,血液和舍利子融为一体。”

“不错,这帮人早听说此事,认为高僧所坐化的舍利子价值连城,所以才会半路拦截,哪曾想这信徒虔诚向佛,舍利子竟与他的白骨融为一体,后来被人制成了古琴的架子。”

这古琴被供奉在寺庙很多年,被一个有缘人高价带走,还重修了寺庙,辗转落到了皇室手里。

当时那王爷也十分精通音律,偶然弹奏间发现竟能见到死去的妻子,至此日夜相会,没过多久这位王爷就死了。

后来说这古琴不祥,刚好沈老爷喜欢猎奇,也不信邪,于是购入了。

结果就闹出了这么多风波。姚瑶唏嘘不已,道:“那这古琴还真是个....不祥之物啊。”

白姨娘笑笑没说话,从柜子里取出一把琴,摆好架势,轻轻抚上琴弦,“铮”的一声,琴声悠扬悦耳。

琴身上刻有浮雕,摸上去触感却很细腻,轻轻敲击起来,像是精美空洞的的磬钟。

白姨娘目光变得悠远,坐到古琴旁边,开始抚琴,淡淡道:“既然都在这里,不如我便与你们说个故事吧。”

姚瑶道:“什么故事?”

白姨娘道:“一个关于古琴另外一个故事。”

姚瑶搬来个椅子坐下,笑眯眯道:“莫非还有两个版本?”

白姨娘道:“古琴是人骨做的,能引魂,其实这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原因。”

时光再往后移动,一瞬间的功夫,三个人好像也随着时间河流在倒退,最终定格在了一百年前。

有一个叫白水村的地方,这里的人户基本上都姓白。

其中一户姓白的人家过的最为贫穷,男主人在镇上大户家里做工,做了好几年终于攒了一笔钱,回家翻新了房子,娶了个富户家里的丫鬟,两口子生了个女儿,从小就十分好看,村里人见了谁都得夸一句。

白家夫妇想着自己也不会取名,还特意找教书先生取了名。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于是就取名为白桃。

小姑娘长到十三岁,清秀可人,能干大方,早早的就有媒婆上门提亲,邻居都说这样很好,可白父却很担心。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女子过于美貌,只会带来不幸,可又没办法,因为家里要养活,要维持生计,所以不得不抛头露面,关键白桃点的一手豆花十分嫩滑,总得去随着夫妻俩去镇子上买卖。

日子就这么平淡过去,十四岁这年,白家又添了个人口,结果还是个女儿。

所有人都笑话白父,白父虽有一瞬失落,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的疼爱。

白桃十六岁那年,也经常带着妹妹东奔西走,卖豆花的途中遇到了自己心仪的男子。

俩人开始有往来,白家夫妇也知道这事儿,悄悄打听过,对方姓赵,排行老九,都叫他赵小九,是个猎户,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于是白家夫妇也暗暗同意了二人的往来,让赵小九准备好来提亲什么的,早早把婚事定下来。

白桃亦是女儿家,虽然平时抛头露面,是家里的好帮手,可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也红了脸。

白父看赵小九沉默,以为他是不想娶,觉得这根本就是在败坏女儿名声,刚要生气,赵小九就跪了下来。

白桃一惊,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问他这是做什么。

赵小九郑重道:“我是个粗人,没有多少学识,也不会说漂亮话,但有一件事我知道,这辈子我只会娶一个人为妻子,也只会呵护她周全,那就是白桃。”

白父脸上略有动容,年轻人总是这样赤诚,他点点头表示明了,“那刚才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赵小九道:“你们也知道,我家里穷人口多,现在出来自立门户,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白母道:“这些我们都知道,可你是个好人,桃桃也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难道你还要顾虑什么?”

“不是,白大叔,白大婶,我是真的喜欢桃桃,可我也是真的穷。听闻城里有个富商的女儿在牛驼山失踪了,要找猎户入村,只要参与此次行动的人都会有一百两黄金,如果能找到那位千金,更有一间铺子,我要去试试。”

“牛驼山?”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五山之绝户,外围还好,若是进得深山,更是入了那九死一生的险地。

那富户的女儿失踪这事儿,周围的人还是知道的,只是这都失踪两个月了,官府也不是没有进去找过,最后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小姐的母亲已经病倒了,父亲也没敢放弃,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女,所以现在不惜重金聘请猎户,以及熟路的人,乃至有名的道士方士,打算组建一个搜救小队,他本人也要跟着进山。

白父一听,深知其中凶险,连忙道:“有没有钱我们不在乎,只要你对桃桃好,我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老百姓求的就是一个平安,你知道吗?”

赵小九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介意,可是我想去拼一拼,此次前去,不管最后是否能找到那位千金,都会有赏银,而且最主要的是只要此次能安然回来,我不仅能拿到一百两黄金,还能继承一家铺子到那时....”

他越说越激动,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白家父母担心归担心,可这个节骨眼却也不好阻止什么。

白桃垂下眼帘,叹了口气,赵小九小心翼翼托住她的手,郑重道:“我们自小就上山打猎,你放心好了,这次一定能够顺利的回来,到时候我定要给你一个风光的成亲典礼!”

二人定下盟约,没过几天,赵小九便随着那位老爷出发去牛驼山了,白桃亲自去送,看着他彻底消失在眼前,才紧赶慢赶回家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白水村(2)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半道上遇到一场大雨,她只好就近找了个石洞避雨。

全身都湿透了,她正自顾自擦拭身上的雨水,旁边却突然有人递了张手绢过来,手绢带有淡淡的香味,绣着的郁金香绣功也十分的好。

她接过后仔细看了一眼,抬眼看了过去,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很清瘦,笑意也很和善,给人一种儒生的感觉。

那男人也正盯着白桃,神色清明,看着下着的大雨,开口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白桃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她未曾读过许多书,却也能从这句诗句里感受到那种意境,不由会心一笑,夸赞了几分。

中年男人道:“你多大了?”

白桃道:“我...我今年十六。”

“十六?”男人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道:“十六个真是个好年纪啊,青春少艾,桃花灼灼,真是不错。”

白桃低下了头,没再答话,心里只盼着这场雨早点停下来。因为身边这个男人总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尤其那双眼睛,总感觉藏着点什么。

索性上天如愿,这场雨很快就停了,白桃没敢多留,匆匆道了别便离去。

男人收回目光,只是淡淡笑了笑,握着手里的手帕,放在鼻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一辈子不会再遇,可谁能想到,不过才三天的光景,卖豆腐的时候就出了事。

她跟平常一样带着妹妹坐邻居家的车去卖豆花,生意也依旧很好,很快就卖的只剩下空桶,忙着收摊的时候,妹妹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吵着嚷着要吃到糖葫芦。

可看着这天气阴沉沉的,她怕会再下雨,于是就没管没顾,只敷衍妹妹先坐着,安静些,等收完摊就去买糖葫芦。

妹妹也答应了,乖乖坐在一旁,白桃看着妹妹这么听话,再看看旁边卖糖葫芦的老人,决定更要快点收拾起来,一定要给妹妹买一支。

“好了小柳儿,我们现在可以去买糖葫芦了,走吧,姐姐收拾好了。”

白桃把东西都装在牛车上,回过头一看,哪里还有妹妹的影子,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唯独不见妹妹。

她立马慌了,深怕是被拐子给带走了,也顾不得牛车和摊位,开始到处寻找起来,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她们家小柳儿。

这边摆摊的人都是认识她的,自然也晓得妹妹白柳,一听说不见了,纷纷开始帮忙寻找起来。

“姐姐!”

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白桃还没回头就已经松了口气,转过身就将柳儿抱在了怀里。

白柳一手拿着糖葫芦,嗫嚅道:“唔...姐姐抱得好紧,喘不过气了小柳儿。”

白桃这才反应过来,立马问她,“你怎么会有糖葫芦,谁给你买的?”

“是叔叔买的!”白柳指了指走过来的中年男人,看着那人的长相,白桃整个人像是过电一般。男人的目光在白柳身上留恋了片刻,才对着白桃打了个招呼,“我们又见面了,小姑娘。”

白桃急忙数出相应的铜板给男人,道:“多谢你,这是糖葫芦的钱。”

男人道:“一串糖葫芦而已,算不得什么,天色不早了,你们姐妹俩可得注意安全。”

白桃应了声,不敢久留,让妹妹坐到牛车上就牵着牛往城外去,回家的途中遇到一些周边村子的村民,一路听说昨天码头那批工人被山贼打劫的事,死伤好几个都是白水村的人。

一听到码头二字,白桃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那是父亲干活的地方,于是飞快的往家里赶。白柳也显然被这速度吓到了,可是看着姐姐很焦急,也不敢说什么,紧紧趴在姐姐怀里。

姚瑶听到这里,心也跟着紧了起来,追问道:“那后来呢?白家父母怎么样了,那山贼有没有伤到白家的人?”

白姨娘拨动一根琴弦,又继续缓缓道:“那天下了雨,雨很大,白家两姐妹到家之后便发现门口全是血,汨汨往外流淌....”

雷声划过,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白桃冲进家里便看到门口躺着一个人,身上被砍了好多刀,深的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爹,爹!”

小柳儿也被吓得不轻,躲在姐姐身后。

白桃忍住悲伤,又冲到屋里去找娘,却看到娘亲衣衫不整的躺在床板上,腹部也中了好几刀,皮肉往外翻。

看到这一幕,她几乎也要晕过去,要不是小柳儿还需要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害怕,她真的要支撑不住。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颤颤巍巍的走到床前,拿下堵在娘亲嘴里的抹布,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没有反应。

只有那双带着恨意,无法合上的双眼在试图告诉别人,她死的多惨,多恨。

“姐姐,姐姐我怕我害怕!”

白桃将白柳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着,好容易才等小柳儿睡过去,她一刻也不敢耽误,也不敢挪动爹爹的身子。

深怕会影响到仵作验尸,她看了眼小柳儿,暂且将她放到了床上,才立刻起身去隔壁邻居家里,询问整件事的由来。

邻居们当时也是被吓傻了,磕磕巴巴的道出事情原委。

第一百九十九章:白水村(3) 白桃耳朵嗡嗡的,光是看到大姐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是什么都听不见。见她神情不安,十分仓惶,二人也意识到不好,可没还作出下一步反应,白桃就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官府的人也已经来了,据说是这群山贼有目的性的报复,就是因为水路拦货一事。

据说是白父提出来的,深得老板赏识,而恰好那位老板就是当初白父帮工的人家。

听说出了这事儿,也十分伤心,决定要为白家报仇,让官府务必把这帮山贼缉拿归案。

灵堂前,白幡飘动,香烛熏的人眼泪直流。白柳眼圈也是红红的,紧紧挨着自己的姐姐,怯怯的看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白桃麻木的烧着纸钱,在村里老人的带领下给前来吊唁的人还作谢礼。

富户看了一眼整个简陋的灵堂,和两口薄棺,不由叹了口气,让下人数出五十两银子递给白桃。

白桃依旧麻木的接过,可当她抬起头时,富户却是眼前一亮,眼睛直勾勾的,完全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好在管家咳嗽示意,富户这才回过神,义愤填膺的说了一番安慰的话,随即问起了姐妹俩以后的打算。

对白桃来说,妹妹就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如何都要把她拉扯大,只是这个伤心之地,她是一刻都不想再留了。

但如果自己这么走了,小九回来又寻不到自己,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继续卖豆腐。

她便如实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富户也很慷慨,当场又资助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去镇上租个店铺。

村民们纷纷赞叹富户慷慨心善,白桃握着银子,感觉有千两重,因为这七十两,是两条鲜活的人命换回来的。

“白老头在吗!”

“给老子出来,欠老子的一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几个大汉提着刀子走了进来,各个牛高马大,来势汹汹的,村民们下意识退到一旁,只留下娇小的白桃站在那。

为首的人上下扫量了白桃一遍,拿出一张借据,道:“你就是白老头的女儿?”

白桃点点头,“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哼,你老子当初问我们借了一千两银子,怎么着,还真想人死债消呗?”

白桃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那男人冷笑一声,一脚踹开了棺材盖子,手里的斧头狠狠劈在了木板上,随着斧头落地,众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纷纷跑了出去。

只留下村长和富户几个人。

这个情况富户当然要站出来,连忙问:“别以为拿着几把破斧头就可以吓唬人,官差还在这里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男人看了眼瘦的跟弱鸡似的两个官差,更显轻蔑,大喇喇的走到二人跟前,“我说官爷,我们是合理收债,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两个官差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位大汉,随即道:“是是天经地义,可人家今天爹娘刚死...你这...还是个姑娘...”

“差大哥,您不能因为这小女子可怜就不管我们啊,我们也可怜啊,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大家子人指着收回这点银子吃饭呢。”

白桃道:“如果我爹真的欠你们钱,我自然会还,可现在凭着一张借据,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你让我如何还你?”

“那好,那就让你爹起来说话!”

几个人动手上前,要把尸体从棺材里抓出来。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白桃立马扑了过去,爹娘已经死的很惨了,死后还不得安宁,要被一帮人如此折腾!

白柳小心翼翼看了眼富户,富户的目光则四处闪躲,若说是一百两,甚至两百两都不成问题,可这一千两实在太多了。

饶是觉得白桃再美丽过人,也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要有这钱,得娶好几个妾了。

白桃怎会不明白这番神情,顿时只觉十分无助,而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男人出现了,他不仅帮白桃还了欠款,还将白家二老风光大葬。

并且在村长跟前许诺,愿意娶白桃过门,虽是为妾,可该有的排场是不会少的。

村长原本支支吾吾,可收到了那男人给的钱时,便立马转变了风向,几乎是强加给的压力,让白桃不得不跟着男人离开。

白桃临走当日留下一封书信,是希望小九回来的时候能看到。

“我姓沈,以后便是你的丈夫,跟着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之后这位沈老爷就带着白桃两姐妹离开了白水村。

被安置在一个很大的别苑,花红柳绿,依山傍水,还有下人伺候,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活。

唯独不能随便走动,最大的让步就是在花园里散散步,除此之外,哪里也不能去。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可过的却是金丝雀的日子,白柳年纪尚小,每日还有下人陪她玩耍,有好吃的,漂亮的衣服,并没有觉得不安。

可白桃却不这么觉得,不知为什么,每到半夜的时候,总能听到有人抚琴的声音,如泣如诉。

好几次她想去查看,临出门又想起沈老爷所说的话,不能随便走动,她不敢忤逆沈老爷的意思.

因为这个男人远不如外表儒雅。

就在入府没多久,她就亲眼看到过一个犯错的丫鬟被打了个半死。

如此也就算了,那帮下人还生生将皮剥下来,挂在了院子里,起了一定的警示作用。

那件事是她的噩梦,所以此刻对这个沈老爷更加的惧怕,同时也时时盯着妹妹的一举一动。

因为每次沈老爷过来找她泄欢,完事之后,都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白柳。

作为女人的白桃隐约能猜到沈老爷在想什么。

她如今已经是这般模样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妹妹和自己有同样的遭遇,于是就更为殷勤听话,只希望沈老爷放过自己的妹妹。

这一招也果然奏效,沈老爷没有再过多的纠结白柳。

直到有一日,沈老爷忽然到院子来,把白桃给带走了。

第两百章:白水村(4) 白柳追出去几步,摔了个个跟头,白桃忍着眼泪回转身,安慰了妹妹,才跟着沈老爷出去。

她被带到一个屋子,香气弥漫的同时还带着泥土的芬芳,有人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沈老爷牵着她的手慢慢往里走,来到一个石床前才停下。她按照吩咐躺了上去,石板冰凉,让人生出寒意.

有人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有力量,也很温暖,更是轻柔,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就想到了小九。

可是小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也不知他有没有走出牛驼山,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书信,有没有好好过日子。

白桃心思百转,忽然又感到一阵疼痛袭来,蚯蚓般的小虫就这么钻进了皮肤,能清晰感觉到那小虫身上带着毛刺,在皮肤里蠕动,希望能爬到更深处。

“已经进去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白桃这才勉强恢复了点神智。

沈老爷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又让人端来一碗褐色的汤药,将白桃送了回去。

这一回去她就迷迷糊糊睡了三天,整个人身体发烫,口干舌燥。

白柳担心死了,每日趴在床前陪着姐姐,深怕姐姐饿了,渴了,一直在照顾着。

终于等到姐姐醒来,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再也绷不住了。

白桃叹了口气:“没事,姐姐没事...”

白柳啜泣道:“他们...把姐姐送回来,姐姐不理人,姐姐不说话....”

白桃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掀开衣袖查看,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伤痕或者口子,如果不是一切那么真实,她真要以为当初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接下来的日子,身体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也会照常到院子里散步。

春天到了,院子里的花也开了,白桃虽然殚精竭虑的过着,可她的容貌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越来越妖冶。

白柳也从当初那个小不点,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沈老爷来的次数也逐渐变多。

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在白桃心里涌出。

可是她现在如笼中困兽,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沈老爷对妹妹作出任何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妹妹获得自由。

获得自由的唯一途径就是逃出去。

于是她经常设法溜出院子,虽然每次都被人架回来,但她也并没有放弃要让妹妹得到自由这个念头。

直到有一天,她在吃饭的时候忽然被噎到,忙吐了出来,饭菜里夹了张字条。

上面只有几个字,她勉强认得一些,因为小九好学,曾偷偷跟着私塾先生学字,学会之后便交给她一些。

所以这字迹她是认得的,是小九的,是赵小九的!

她顿觉心跳如鼓,紧张的坐到镜子前,好生打扮了一番,忐忑的等着傍晚到来。

花园两旁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周围还有些家丁来来回回的巡逻,她不敢靠的太近,只能隔着一簇花坛与对面的人遥遥相望。

赵小九眉目英俊,身姿挺拔,只是眼中布满了血丝,嘴周围都是一片胡青。二人的目光相撞,皆是一震,眼神里饱含了太多东西,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目光交汇,如何都分不开。

白桃强忍着眼眶酸涩,寻找着什么办法能靠近对方,忽然灵机一动,对着身边的家丁喊了一句。

白桃急急道:“我的簪子不见了,那是沈老爷送我的,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寻回来?”

家丁们自然是认得她的,虽然都明白沈老爷是要将这个女孩拿来做什么用,可现在还活着,那就得听从吩咐,便放下手里头的事,帮忙寻找起来。

赵小九也凑了过来,帮忙寻找,这才有了片刻相聚的机会。

只是要说的话太多,根本没有办法说,赵小九只能留下一句:“我会带你走,信我。”

又是一年过去,白桃长了一岁,妹妹也长了一岁,更出落的水灵灵的,下人们时常在一起非议,以后沈老爷是不是会把白柳也收房,听到这些话白桃就更恐慌了。

她必须要赶紧让妹妹离开这里。

于是趁着门人松懈的时候,第一次走出了院子,只是碍于对外面的环境不熟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后门。

只可惜有很多人守着,她甚至不能靠近,不过现在确认路线,只要和小九通了气,兴许就能逃出这个地方了。

她往回走的时候被一阵香气所吸引,便寻着香气找了过去,只看到一排排小房子,还有工人进进出出,手里捧着一些瓷白色的灰,像香灰,又似泥土。

还不待细看,就看到有几个人换班,为了不被发现,可以争取下一次出来的机会,她火速躲藏了起来。

换班的人就包括了赵小九,他看到了白桃,故意打了掩护,让白桃可以迅速返回。

这一路有惊无险。

回到院子的时候,白柳正在吃下人送过来的鸡酥腿,看到姐姐回来,立马递过来一只。白桃此时全无心思,敷衍了两句,便带着妹妹进了屋。

“姐姐你怎么了?”

白桃道:“柳儿你听姐姐说,今天晚上我会送你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跑就对了。”

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白柳还没有反应过来,叼着鸡腿愣愣的看着她,显然是不太想离开这么好的生活。

具体的白桃也无法明说,只是一再叮嘱妹妹,一定要跑,跑出这个大院。

中午下人来送饭的时候,白桃又在饭菜里挑了一会儿,总算看到一张字条,她立马打开来看。

是小九放在里面的,他计划了一年的事情,明晚就要实施。按照计划,赵小九已经得到了迷药,明晚会提前请守卫喝酒,把他们灌醉之后,便会有马车来接。而这个马车也是他费尽心思才弄来的,到时候直奔码头,三个人就能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所以白桃今日才会设法出去查看路线,生怕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只要能找对路,就能配合小九。

她将字条吃进肚子里,淡定的吃完饭,食欲也比平常好很多,下人们也觉愕然,不过没有多管,等姐妹俩吃完饭便默默收拾了餐具,接着锁上了房门。

白桃收拾了两件细软,越是临近约定日子,她就越是不安惶恐,终于在煎熬中等到了第二晚。

白柳已经睡着了,她不得不把妹妹喊醒,妹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姐姐。

“别说话,小妹,你跟我走,一定不要出声。”

白柳虽不知姐姐为何这么严肃,不过这些年都是姐姐照顾自己,胜似母亲,她最是听话,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跟在身后。

院子外没人守,估计是到了换班的点,又或许是小九已经打点好一切,俩姐妹安然的来到了后门。

左右看了眼,果然有辆马车在等着,只是没看到车夫。白桃仍觉得不安,不过时间紧迫,也不容她多加思虑,让妹妹先上车,她准备去接应小九。

可妹妹刚上车就发出一声尖叫,白桃身子颤了颤,不管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还没等看清就被人从后面摁住脑袋,死死往地上磕。

坐在上首的男人无动于衷,看撞的差不多了,才挥挥手,让侍卫们退下。

他挑起白桃的下巴,只是看了一眼,咧了咧嘴角,并没有责怪什么,只是让人把俩姐妹带回去。

一行人来到那间小黑屋子,便看到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的赵小九,他脸上全是血,甚至辨不清面容了。可白桃就是知道,那是她的心上人,赵小九。

俩人相见,奋力挣扎着要朝对方奔过去,可赵小九被人死死拽着,那钩子从他的锁骨穿透,刚走两步就被绊住,无力的倒了下去。

“不要,不要!”白桃急的跳脚,跪倒在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放过他吧,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求求你了,沈老爷,只要你放了小九和我妹妹,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老爷哭笑不得,蹲下身子,轻声安慰着,“你别哭,哭的老爷心都乱了,不过你这么不听话,家规不允许的。”

他起身走到门口,十分漠然的吩咐下人,按照家规处置就是了。

沈家的家规,女眷私逃,断手断脚。白桃被折磨了一晚上,手脚全部断了,躺在地板上,像死了一般。

第两百零一章:白水村(5) 赵小九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自己没有本事把她带走。他还没开口,白桃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小九不要自责。

事情就这么过了两三天,沈老爷并没有真的不管白桃的死活,找了大夫给她诊治。

接骨远比断骨还要痛苦。

手脚被接好后她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便有人过来接她,通常这个时候就是要去侍奉沈老爷了。

白桃整个人很麻木的等着侍女帮忙穿衣服,直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才猛地回过神,定眼看去,那半边头发拢着的,不就是小九吗?

她急忙走过去,小九却是下意识闭了闭,嘴里支支吾吾的。

一旁梳头的丫鬟看了不忍心,只好劝道:“姑娘你别这样,要是你想要他们好,就乖乖听老爷的话。”

白桃默然不语,松了手,退后半步,她也知道自己追问再多也是徒劳,在这个宅子里,沈老爷就是天。

她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跪在沈老爷跟前,重重磕着头,每一声磕在地板上,声音都回荡在周围。

沈老爷瞥了她一眼,只见白桃出落的越来越标致动人了,肌肤也很滑,很白,几乎能看到里面缓缓蠕动的虫。

他知道,时机到了,于是上前将白桃扶起。

白桃不敢起身,依旧跪着,道:“放了我妹妹和小九,他们已经很惨了,只要您答应放过他们,我愿意做任何事。就算要我的命!”

她不知道的是,这位沈老爷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她的命,当然,也包括白柳的命。

要找一个纯阴女子很容易,又要骨相绝美的人却是很难,尤其这样的玉骨,那就更是难得一见了。

偏巧,一下子就碰到两个,他如何能轻易就放弃?

沈老爷坐在椅子上,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古琴,只要拨动琴弦,旁边架着的那面大鼓就会有人脸浮现出来。

这可把白桃给吓坏了,她从未见过这般,而最吓人的不止如此,下人们从盒子里拿出一只虫子。

虫子四只脚,有青绿色的壳,长长的触须,一被放出来就自主钻进了白桃的手臂里。

她想要躲,可身后的那些人快一步的摁住了她的手臂,只能眼睁睁看着虫子一点一点钻进皮肤,蠕动,爬向深处。

她猛然想起,之前那种感觉和现在是一样的,原来是虫子。

沈老爷道:“不用害怕,就疼一下而已。”

随着虫子进入身体,沈老爷便开始拨动琴弦,旁边的人则敲击起了那面诡异的鼓。

白桃绝望的躺在床上,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是逃不过这一劫。眼泪自眼角滑落,她再次恳求沈老爷放过那两个无辜的人。

沈老爷道:“只要你甘心奉献给祀神,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是要甘心奉献才行吗?

白桃看到了生机,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必须要亲眼看到赵小九和白柳离开,为了赶在红月那日雕刻。

沈老爷只好先应了白桃的要求,看着二人坐着马车离开后,她才再度被带回去,准备祭祀事宜。

准备祭祀用具的人也毫不避讳的说起前面三十八个少女的事,每个人都血肉和骨头都被碾成了粉,用以做陶,这也是为什么沈家陶瓷名满天下的缘故。

只是光要是制陶,那自然没这么复杂,要想永保光泽,清脆润滑,肌理细腻的陶,过程十分复杂。

就拿筛选女人来说,不是是个女人就可以拿来制陶的,首先得漂亮,再者,骨头要生的好,皮相骨相都具备了,才是种蛊。

将蛊虫放进女人的体内,等它们产卵,在体内越聚越多,让身体膨胀起来的时候,就是动刀子的时候。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轻易的,完整的剥下一块人皮。

这些话落入白桃耳朵里,要是之前,也许她还会害怕,可现在只要一想到小九和妹妹已经驾车远离,能够活下去,她便觉得,死也不是那么可怕。

剥皮的人走了进来,先给她灌了碗汤,等到虫子迅速占领了腹部,他才开始手起刀落,从后脑勺的位置开始往下划。

刀子很快也很锋利,轻易就剖出一条血线,在他丰富经验的操作下,人皮似衣服般脱落,只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

也不知是白桃死的不甘心还是因为没死透,完整剥下皮子的瞬间,白桃的身体跟着抽动了一下。

旁边站着盛器皿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似是早已习惯。

之后沈老爷让人将血肉剔除,取出两根胫骨,用以供奉祀神,余下的骨头和血肉才用以晒干,加入草药,碾磨成粉,混入陶泥之中。

至于那张皮,沈老爷觉得这美人皮极好,因为舍不得随意糟践,就干脆拿来做了个灯笼罩子。

美好的东西要留在身边,可再美好的东西,它都会跑,都留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扼杀它,剥夺它,这样便能永远留住。

而之后,沈老爷也并未放过小九和白柳,派了很多人去追杀,赵小九死了便死了,白柳却是要留着的。

他看着满屋的人皮制艺,觉得还差一根革带,白柳的皮相可不在话下,至于那骨头,也是祀神喜欢的,只要祀神喜欢,便会保佑沈家世代昌隆,至那时,沈家陶瓷很快会名扬万世。

只是后来沈家发生了一件事,人都差点死绝了,也和现在这番情景相同,先是府里的姨娘死了,再是从上到下。

要不是当时遇到一个云游的道士化解了这场厄运,沈家早就灭门了。

后来有人说大概是白桃知道沈老爷出尔反尔,怨气丛生,所以化为厉鬼来报仇了。

故事说完,姚瑶也似从故事里退了出来,慢慢回到了现实。只是仍然满腹疑问,道:“那祀神究竟是什么,是供奉的一个鬼吗?为什么要人骨头...那后来白柳呢,她活下来了吗?”

白姨娘苦笑:“被追杀的时候落下山崖,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被救了,我也不知道最后如何了。”

江宁道:“原来这么两件东西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

白姨娘道:“是啊,说起来也是巧了,这东西又落到我们老爷手上,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江宁道:“可不是么,刚好白姨娘也是姓白,一百年过去了,确实很巧。”

白姨娘的手一抖,笑了笑,道:“世上之事,起于一个缘字,本就巧合诸多,算不得什么, 只是不知江姑娘有何看法?”

江宁道:“这沈家人确实该死,后来怎么样了?”

白姨娘道:“听说后来遇到一个道士,化解了这个危机,可是这个道士能力有限,只能保沈家一百年的康泰,而之后,有仇有怨,都会尽数找来。”

江宁道:“可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有人间的条律。”

白姨娘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把古琴重新放回去,用一把小巧精致的锁锁住,这才转过身,让二人先请自便。

“哎,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我真的很无语。”

江宁抱着手,站在门口没说话,只是悄悄看了一眼天色,还没黑天就已经有些阴沉,晚上必然有一场恶战。

姚瑶道:“江宁,你说这故事里的沈家会不会就是现在的沈家,一百年过去,所以现在沈家才会变成这样四分五裂?”

江宁道:“你说对了。”

“我说对了?”姚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还真对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么白姨娘岂不是就是...难道是白柳的后人?白柳没死?

江宁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妨大胆猜测,白姨娘就是白柳。”

第两百零二章:白水村(6) 如果白姨娘就是白柳,那么她这次回来就一定是复仇的。

只是可怜这些无辜的人,三姨娘死了,其余人都会跟着遭殃。

姚瑶感叹了几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既是同情无辜的人,又觉得这个沈家的人该死,甚至这种癖好传到现在都还保留,真是恶心。

她们觉得恶心残忍,王守财却觉得头皮发麻,实在想象不到那种痛苦。

暗自悔恨刚才不该跟着过来,可抬头看看天,已经要黑了,这会子要是放任他自己乱走,好像又更恐怖。

姚瑶道:“那白姨娘现在是妖还是鬼?”

“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总觉得有点邪气,这宅子已经被人入了咒,所谓咒,你可以想象是一个禁锢的困阵。除非能找到阵眼,解决了就能逃出去,如果解决不了,我们都得被困在这里头。”

王守财深呼了口气,那意思是一直待在这个阴森的地方出不去了?

江宁道:“先去看看那御灵宗的道士准备的怎么样了,说不定还得我们搭把手。”

都这种情况了还要搭把手,不是应该制止那个糊涂道长吗?姚瑶实在不明白,看了眼王守财,王守财摇摇头,表示自己更不懂。

夜色越来越黑了,前门已经在准备周全,白姨娘做事周到,一切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快就已经安排好了做法所需的用品。

道士看准备的差不多,就是还欠缺点东西,又道:“有黑驴蹄子的话效果更甚,不过此物极贵....”

白姨娘依他的意,道:“这问题不大,只要能除去家里的厉鬼,什么都可以,只是...现在去买,恐怕已经来不及。”

老道说:“恰好我这里刚好有一块黑驴蹄子。”

白姨娘意会过来,道:“既是如此那便买下,根据道长的价格来定便是了。”

道士笑的合不拢嘴,把黑驴蹄子从布袋里拿了出来,放在了供桌上。

一旁的王守财数着手指头,道:“这黑驴蹄子这么值钱啊?这都可以买三头驴了。”

江宁道:“值钱的从来不是什么物件,恰好这个人需要,自然就值钱了。”

姚瑶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见三人走了过来,白姨娘淡淡一点头,道:“江姑娘考虑好了吗?”

江宁道:“考虑好了,这黑驴蹄子一起,可是潮雾翻涌,到那时可是铺天盖地的鬼物从底下爬出来。”

白姨娘淡淡应了声,站到一旁,等着老道士开坛做法,沈老爷和大夫人一行人也都跟着出来看,期盼着这次能把三姨娘的鬼魂送走。

当老道士起香的时候,香烛一燃,便见无数黑影随之而来,形成一张大网,将所有人都包裹在里头。

那些东西蠢蠢欲动,白姨娘咧嘴一笑,朝着黑影走过去。

沈老爷见状,以为她是中邪,立马就要过去拉着她,可刚一出手去牵,就抓到一只断裂的骨头。

他当即一愣,等反应过来,惊呼着扔了出去,白姨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吐出一口尸气,沈老爷当场昏了过去。

大夫人紧紧抱着四姨娘,想上前去查看又忌惮白姨娘现下这番模样,只好指示小厮去查看。

可小厮哪里又有这样的胆量,畏缩着不敢上前。只见白姨娘站在那,一些尸虫从她群底下钻了出来。

老道定睛一看,顿即拿出一张符纸,念了几句咒语,召出了一只八尾的纸狐,朝白姨娘扑过去。

白姨娘阴森森的盯着他,拂袖挡住了纸狐,老道也被这股力量带着击飞了出去。

堆积如山的尸虫逐渐形成一个人形,撑满了白姨娘的空荡的身体,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将整个宅子都吞进腹中。

老道急了,立马拿出一片纸人,道:“快啊江姑娘,阵眼就在乾位,补离为火,快站阵!”

江宁上前一步,吩咐王守财和姚瑶各自站在阳爻和阴爻的位置。天火大有,乾下离下,泽风大过,巽下兑上。

王守财按照姚瑶所说的位置站了过去,阴爻,阳爻,分别对应乾坤、离、兑,老道和自己释放出来的纸人分别站一个方位。

就是这一刻,狂风大起,白姨娘编织的那张巨网立马有了缺口。

时机到了,江宁双手作印,袖袍中瞬间青芒大作,将众人网住,迅速拉入地下,从沈家脱身出去,到了宅子外。

总算出来了。

老道士大口喘着气,这次不仅能顺利逃脱,还是拿了两张银票。他伸手进兜里去摸,两张银票也化作了灰。

姚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道士,你不是见钱眼开吗,怎么...”

老道如实说:“要不这样我怎么能找到阵眼就在那白姨娘身上呢?要我说多有些可惜,那白姨娘都快成气候了,结果把自己作为阵眼,要全部人陪葬。”

江宁默然无语,忽见袖中问心轴在闪,姚瑶见状,立马道:“蛇妖就在附近。”

“难道是蛇妖把她变成这样的?”

姚瑶道:“不管是不是了,我们来就是为了找蛇妖,既然沈家自作自受,也不用再管,去找蛇妖!”

话都说这份上了,王守财才慢慢回过神,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这是活人的世界了。

江宁道:“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好好睡一觉。”

道士伸了个懒腰,道:“那我就不去啦,还以为能赚一票呢,哎。”

姚瑶道:“你啊,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还想着赚呢,这回要不是遇上我们江宁,你恐怕已经陪葬了。”

道士没反驳,反正这话是对的,只是多少有点打击一个修士的自尊了。江宁道:“小事一桩,不必记在心上,不过话说回来,姚瑶,你们门主之前是不是有提过造魔者?”

“造魔者?”

姚瑶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之前听师父说起过,不过隔得太久早就忘的差不多了,但也知其中人的阴谋和野心。

魔早就在几百年前消失殆尽,余下的都囚禁在幽冥鬼域,只要不打开封印,不让他们跑出来,三界就能依旧祥和。可如果有人用另一种方式造魔,结果就可怕的多。

江宁摇摇头:“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你们门主随口一说,但我总觉得石妖那件事和这件事有些相似的地方。”

利用人的仇恨、怨毒、自私贪婪,将人逼入绝境,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路过的行人看到四人在这站着,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发现这就是前两天排队抢饼子那个,其中一人嚷嚷了起来,姚瑶反应过来,立马拽着江宁火速逃离现场。

最后找到间客栈,三人暂时住了下来,第一件事必须得是先饱餐一顿,至于别的,便到时再说。

吃饭席间,姚瑶挑了挑,想起那个故事觉得没什么胃口,干脆仔细给江宁夹菜,问道:“对了,那沈家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江宁道:“就算白柳不这么做,再过五年,沈家也必然有血光之灾的,所以闻风那个臭老头想看我会怎么做,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我考虑。不过看着情况,白柳似乎不是被闻风化尸的,化尸的人应当是另有其人。”

姚瑶道:“管他的,反正找到蛇妖便作数,对了,刚才我们站的那个位子是西南方向,是不是说明蛇妖也在西南方向?”

江宁正待接话,便见一个邋邋遢遢,疯疯癫癫的道人走了过来。他笑呵呵的和众人打了招呼,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另一端,江宁脚尖一勾,凳子就被她勾了过来,老道见状也不生气,不过现在没板凳了,那只好勉强站着了。

他摇了摇手里的酒壶,招呼小二给自己打点酒,挂的自然就是江宁这一桌的账。

姚瑶虽不知道二人有什么过节,不过看着这么剑拔弩张的,自觉的和王守财端着饭碗坐到另外一桌。

她们一走,二人便开始斗法,只见桌面不断晃动震荡,暗暗涌动的气流形成一个罩子,把二人罩在中间。

闻风面色越发沉重,江宁却是风轻云淡,继续吃着碗里的菜。

闻风深吸了口气,先一步收了势,勉强笑道:“你受了伤修为还能如此扎实,这古物当真非同凡响。”

“你错了,不是我的修为扎实,是你老了。”

“....”

隔壁坐着的姚瑶忍不住笑出声,道:“是啊老头儿,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说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干什么,难道又要给我们使坏?”

闻风道:“天下修行皆是殊途同归罢了。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出沈家,这一点确实让我佩服。”

江宁道:“我说了,世上没有我破不了的局。”

闻风道:“少年儿女果然勇气可嘉,既然如此,我也卖你个人情,去不死山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小二把酒壶递了过来,小心翼翼看了眼江宁,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敢递给老头。

闻风晃了晃酒壶,道:“差不多,够喝一阵子了,那我便先走了。”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道:“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倒也不用去,不死山,山不会死,可人会,你也是人。”

任是再傻的人也知道,他突然这么来报信,必然是有什么阴谋的。

姚瑶担忧的看着她,道:“别去,这小老头儿不安好心。”

第两百零三章:白水村(7) 一群贼人闯入沈家,烧杀抢夺,家中除了那些无辜的婢子和下人以外,主人家几乎都死了,而且每个人死相惨烈。

官府是这么对外说的,暗地里百姓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谁不知道沈家当初是闹鬼。

茶馆之中,一个带着帷帽的人听完这些,随后道:“其实不是的,都是报应而已,所以人不能作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她付下银钱便起身走了。

几个说故事的人随之看去,只见那人身形纤细苗条,隐约可见是个姑娘家,只是这么虚晃一步,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纷纷揉搓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姑娘出了茶馆便来到江宁她们先前居住的客栈,却得知人在昨天就已经走了,具体去哪小二也不知道。

她默了默,朝着西边出发。

不死山位于西北边陲,不死山上植被茂密,林木参差,高低错落。

从清河县出发至今也有五天了,三人慢悠悠的赶路,第六天才来到了山脚下。

路口上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白衣白裤,这这阴冷的天气衬的更增几分凄楚。她提步上前,江宁扫她一眼,道:“沈家的事怎么处理了?”

“镇妖司的人会来接手,沈家已经是一片死宅之地,如果继续留着,那些被禁锢的灵魂出不去,怨气只会更深,会影响到整个清河县的风水。”

说到这里,女子取下帷帽,露出原本的面容。

姚瑶惊了,道:“你..你没死?”

女子正是白柳。

她确实没死,虽然化成了咒,要带着所有人下地狱,可是就在行动的前一刻,江宁一句话提醒了她。

沈家寿数将近,不必付出如此代价。因而她才及时收手,只是她受命于师父,不得不把整出戏唱完。

而她的师父,也就是一百年前将她带回去,挑挑拣拣,靠着一口尸气把她复活的人。

实际上还不是别人的傀儡。

这一点白柳是知道的,但是为了报仇,她并不在乎生死。

只是眼下,能重新站在阳光底下,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她想重新活一次。

没等到白柳回答,姚瑶又瞥头看向江宁,“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宁道:“没什么,那老道士也不是不学无术,至少他的纸人就挺好用的。走吧,上山。”

白柳道:“上山一事恐怕不能着急,最近莲花教的人动静很大。”

江宁道:“怎么个动静大了?”

白柳正要道清事情缘由,便见几个官差骑马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通缉令,为首的官差对比了一下,立马就招手让人将三人逮回去。

整个来的十分突然,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回了衙门。

从始至终也没透露到底为什么要抓,不过按照县官所说,三人是被请回来帮忙的,和被抓是两个概念。

姚瑶算是明白了,这根本就是被人当做阶下囚了,只是条件稍微好一些,至少不是真的丢进了大牢而是被关在一个院子里。

现在王守财对这些院子是起了阴影了,不过一看江宁都这么淡定,他也只好放宽了心,张罗着吃的。

说起来知县也甚是苦恼,沈家这件事上报给镇妖司后,那位年轻的司长就开始询问起来,得知有人相助,且打听到名姓的时候便立马让他想办法拦住那人。

司长说的急,他也就急了,追了好多天才派人拦到,这才立马下了通缉令,直接把人给抓回来。

如今抓回来了,他也无解了,不知道该咋办,是不是应该等司长过来?所幸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多久,第二天席玉和照夜就赶了过来。

他当即行了一礼,正要寒暄,席玉却沉着一张脸,直接问他人在何处。知县支吾了一会,指了指宅子里的后院。席玉急忙赶了过去,一看到门口还有捕快什么的守着,顿感不妙,皱眉道:“你把人关在这里?”

知县连忙解释了一通,席玉沉着脸已经走进去了,照夜只好道:“行了你也别解释了,越描越黑,当心大人生气。”

“那...照副司,能否提点一下,这里面的人和席大人是哪门子的关系,当时我也是着急,您是不知道,大人这指令一下来我就立马去找人了,追了五六日才追到。”

照夜道:“行了,我知道你难,会替你兜着的。”

知县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汗水,紧跟着走进去了。

虽说门外有人看守,不过吃的用的还是一应俱全,就是不太自由,看到师兄来了,姚瑶立马上前,噼里啪啦倒了一堆苦水。

席玉忍着没有生气,等姚瑶说完话才看向了江宁,虽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可那种目光和平日里看人的眼神全然不一样。

知县是个玲珑的人,几乎能领会到,暗暗叫苦,这次真的失策了。

江宁风轻云淡的起身走过来,道:“你伤好了?”

席玉道:“一醒来我便接到这件事,镇妖司是一定要过来的,只是恰好知道你们也在,所以才让知县请你们留下。”

王守财忍不住道:“席大人,这哪里是请,分明是把我们当做江洋大盗了。”

知县道:“哎哟这位大兄弟,事情真不是这样的,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两日让大家受苦了,你们可得担待一些啊。”

江宁道:“倒也不是很苦,就是那个菜不是特别合胃口,太淡了。”

席玉意会过来,立马吩咐人准备一些肉菜,知县很快就张罗开了,等大家吃的差不多,江宁才展开问清楚事情由来。

说到这,知县才立马看了席玉一眼,缓缓讲述起来清河镇的怪事,可不只是沈家一件。

关于沈家的事,他当然是听过一些,要不是碍于王爷喜欢他们家的瓷器,来往的有些频繁,他也实在是懒得过问的,现在出事了,多半也是报应,他倒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说起来另外一件事却是很棘手,清河镇的风水出了问题,要知道一个地方的风水若是出了问题,就会人畜不安,灾祸横生。

身为一个镇子的知县,要是政绩不好,死人或者伤残太多,每年报上去,就没办法评定考核,搞不好乌纱难保,这才趁着汇报沈家的事请席大人过来。

姚瑶剥开了瓜子,道:“怎么个风水不好了?你对风水还有研究?”

知县汗颜,道:“不是研究,是真的怪事频生,要说起来和一个墓穴有关,这...也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子干的蠢事。”

“跟墓穴有关?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他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和几个富家子弟上牛驼山去玩,无意间进了个墓穴,他们也无意推开了棺盖...见女尸甚是好看,所以就...”

姚瑶追问道:“所以就怎么了?”

王守财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算了,姚瑶姑娘,不能把你带坏了,反正男人都懂。”

江宁皱眉:“所以现下是什么光景?”

知县道:“我侄子他们出来之后眼睛里就长了红色的东西,像是肉球。除此之外,家里也出了事,并不安宁。”

所以这才怀疑是和墓穴里的女尸有关,知县才赶紧修书回京,刚好撞上沈家的事,这就巧了。

席玉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其实知县说这个事儿他有所耳闻,那个墓穴也派人去看过,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是有人动了地脉。

地脉乃一个镇子,一个村子,一片土地的生命,稍有变动,会影响的就不只是一二个人,而是全部的人。

他们会相继死去,日渐枯竭,直至彻底与死地融为一体。

知县准备了马车,亲自带着他们去,王守财自愿留下守家,姚瑶则和照夜去知县侄子家里查看。

赶到马尾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席玉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沿路查看线索。他感受的到是有人动了地脉,却不知为何对方要这么做。

江宁看了他一眼,二人四目相对,只觉脸上温热。

她淡定转移视线,道:“这种做法不像是闻风所为,对了,沈家的事和闻风有关,我这次与他交手了。”

席玉神色紧张起来,可看到她能安然站在这里,可见闻风输了。

二人走了一会,提着灯笼进了村,已是四月的天气,却还觉得冷风阵阵。

这地方很诡异。

第两百零四章:打入内部 生气源源不断的流入,死气从地底下爬了出来,村口也有棵树,和之前祁连村差不多的构造,不同的是这棵树生命力蓬勃,而且已经有化形的趋势。

江宁拍了拍树干,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是空的。

老树空心不会死,但也不会活的这么充满生气,毕竟这样的环境,不可能养出这么好一棵树。

不过江宁并未过多纠缠这些。

村里的屋子坐落的很整齐,有居住过的痕迹,但唯独没有看到活人,那活人都去哪了?

他们走进一个屋子,还有没吃完的残羹剩菜,说明他们是在一个很匆忙的情况下离开的。全村的人都很匆忙的离开,是为什么,逃命吗?

席玉道:“这件事很奇怪,我怕不好对付,所以让知县拦着你,还有就是灵珑说你要去不死山,那里十分险恶,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席玉:.....

一只黑猫从房梁上窜了下来,迈着悠哉的步伐,嘴里叼着一只断手。

它轻松的穿过草丛间,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席玉皱眉:“这个村子虽然古怪,但我什么都看不到,背后到底是人还是妖,他为何想要吞噬地脉的活气?”

江宁沉下心来,意识散发,透过地面看到了地底,只见到许多错综复杂的枝叶盘踞于底,像是树根,又像是别的,被一层禁止笼罩,根本就看不太清。

她试图拨开那层禁制,便听到一阵人声朝这边走过来。莫非是村子里的活人?席玉条件反射的抓起她的手,跳到了树上。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群穿着青衣蓝袍的弟子走过来,他们大摇大摆的搜索了一番,还在地上撒着什么粉末。

那些粉末落在地上,残存的最后一缕活气都消散了,隐隐还能听到人声呼救。

二人互视了一眼,这下破案了,原来村里的活气是被他们敛收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他们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席玉取出一面镜子,贴合于地,嘴里默念了几句口诀,便见金光大作,所有藏在地底下的东西瞬间迸发出来。

一具具尸体从泥地里钻出来,有些已经腐坏,有些还没腐,除了人以外还有牲畜的尸体,这一点和知县侄子说的不相上下。

因为这个村和牛驼山相隔也不远,也就两座山的距离,算是很近了。

而那个墓穴是在牛驼山发现的,与现在村里的事,也许是有一定的联系。朦胧的月光下,女子款款走来,摘下了帷帽,整张脸看上去十分惨白。

比江宁还要白上三分。

席玉瞥了她一眼,略有警惕的站到了江宁前边,白柳上下一打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转眼看向江宁,道:“我一路尾随而来,见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江宁道:“这是你的地盘,刚才那帮人认识吗?”

白柳道:“那帮青衣弟子是莲花教的人,可能你们不知道莲花教的事迹,不过在我们这一片很出名,先前这里也是他们的分坛之一。”

见二人是认识的,席玉也抛出疑问,白柳便一一解释了一通。

她为了复仇,处心积虑接近了沈家,然后将自己化成恶咒的阵眼,就是想把沈家所有人拉入地狱给姐姐陪葬。所以对周围的事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莲花教就是一个敛财的教派,现又与神火教结盟,总之就是做的小人行径,她当然能看得清。

只是这和她没关系,何况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管这些闲事,自然就置若罔闻了。

他们主要目的就是骗弄无知百姓,榨取钱财和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江宁摇头道:“不对,只是单单为了钱财为什么要吸收这些活气?”

白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江宁看她一眼,道:“那你呢?”

白柳道:“既重活一世,我想代姐姐那份一起活下去,不过到底欠你一份人情,如果需要帮助,我白柳没有二话。”

可她现在十分虚弱,甚至不能在白天行走,昼伏夜出。江宁摇摇头,让白柳回金陵,去紫云观。

说起紫云观,白柳倒是有些印象,之前三姨娘便是去了紫云观请高人,只是不知因何缘故未曾前来。

她思虑片刻,也没多想,只提醒江宁务必小心,神火教的人神出鬼没,不可用强。

能建立起宗派的,都需执事管的人批文才可以,如果贸然前去,反倒落了自己一个不是。

她也不想因为这些而连累到戮仙门,至于席玉,就更不能如此莽撞了。

想要搞懂他们收敛活气的原因,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入到内部去。

二人先行返回知县府,正好姚瑶和照夜也一道赶了回来,四人在廊下碰面,互看了一眼,同声而出。

姚瑶笑了笑:“还真是默契,那既然如此就我们先说了,去知县侄子那边看了,不是什么诅咒,单纯的就是受了瘴气和尸气,照夜已经用朱砂入药,给他们服下便没事了。”

照夜点点头称是,这才问:“那你们二位呢,可发现什么?”

“莲花教还没铲除,又出来一个神火教,十分棘手,我们打算潜入其中,再随机应变。”

姚瑶道:“铲除邪教,是我们正道中人的本分,理应如此的,可就你们二人进去,万一有个好歹,不若这样,算算时间,我师父他们应该也走到这边了,我传信与他们。”

江宁耸了耸肩,表示并无异议,决定好之后便回房休息,一闭上眼就想起那些尸体的模样,那些尚未腐烂的尸体脸上都有一种诡异的微笑。

而且他们的魂魄一直在村里出不去,莫非是因为那些禁制?那些药粉?

这莲花教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江宁这人简单,想不通就懒得去想了,睡了一觉,第二天便让姚瑶和照夜混入其中。

“什么?”

“我们去?”

席玉一口茶差点也喷了出来,道:“他们经验尚浅,当真可行?”

江宁道:“就是因为经验浅,才能装的越像,你我要是混入其中,谁来幕后操纵?我们要的是打入内部,而不是真的要做他们的信徒。”

席玉点头:“我明白了。”

第两百零五章:死地 马尾村已经是个死地,无甚用处,莲花教的人没有半点留念的就离开这村子。

说起来他们之所以这么有底气,一来是有些真功夫的,门人几乎都是筑基左右的修为,虽然是吃丹药虚上去的,但好歹也能媲美一个正规教派了。

分坛坛主郭明磊更是元婴境界的修士,对普通百姓而言,他就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所以能在清河镇附近大大小小的村落发展下去,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平常不轻易露面,甚至与知州交好,俩人没事就花天酒地,在万华楼常驻。底下的事,敛财也好,骗人也罢,都交给了护法朱紫。

朱紫召集了一众百姓,实行了封闭管理,不得擅自出入,原因很简单,他们要榨取钱财,封闭消息,让这些人把莲花教当做神一般的组织,这样才会言听计从。

二来也是怕外界有什么高人闯入,所以在村口就设了个禁地,花了好些钱才购买到的材料,布置了一个威力不小的法阵。

他穿着一身黑袍,整个人显得高贵而神秘,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说起修仙知识,台下一帮村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是新发展的村子,对莲花教只是有所耳闻,并未见识过真正的本领。而这一次却真正的看到所谓的神仙。

原来人是会飞的。

原来人真的可以治好快死去的人。

不对,这是神仙,只有神仙才能让人死而复生。

朱紫道:“修仙就是为了救人,就是为了保护自家人,可事实上大多强者只是将弱者当做踏脚石而已。”

“所以我们要修仙,要全民修仙,只有修仙才是唯一的出路。”

底下百姓一听,纷纷叹息,争先恐后道:“哪有这么容易,又不是菜市场买菜,前年花光我的积蓄,托人想去御灵宗,结果倒好,钱给了,我连门都没摸着。”

“是啊,修仙是那些天选之子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修仙。”

朱紫笑了笑,朝身后一人招招手,将他领到前头来,他摘下了面具,众人一瞧,这不是马尾村那个王大友?王大友以前只会跟在自己表哥屁股跟头屁颠屁颠的,没想到这转眼居然在莲花教待着了,而且看那穿着的样子,好像还是个护法来着。朱紫笑眯眯道:“这位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他以前是个什么身份,可现在呢?”

他抬手示意,让王大友表演一番,王大友依言而行,手掌中燃起熊熊火焰,只见他反手一转,火焰便落到了一旁的柴堆,立马燃起。

有人惊呼出声,想去救火,却见王大友不紧不慢的,又是双手合印,水柱自指尖射出,瞬间就灭了火焰。

“哇,这是什么法术!”

“王大友你出息了啊!”

朱紫见状,便趁机宣扬了一番莲花教的事,一些个人看着王大友都这么出息,而且这位护法还如此有本事,能媲美神仙了,有什么理由不信,于是纷纷嚷着要报名当莲花教的弟子。

然而要进莲花教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除了资质好的,普通人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听这话,大家皆以为是要交钱,被骗的多了,人散去一半。王大友一急,连忙道:“各位乡亲,不是要交钱,只需要你们的一口气。”

“要一口气?”

“啥意思?”

王大友便给他们解释这一口气的作用以及怎么交付,而另一边却有人走到朱紫身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朱紫满脸狐疑的走了。

台下的人却并未因为朱紫的离开而冷静下来,反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要加入。而村子外面,朱紫快步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来人,又看看汇报的人,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天赋的人?”

“是啊,我看她条件很好,而且...指名点姓的要见您啊。”

朱紫颇有些纳闷,上下打量了一番,却见眼前这姑娘虽是灰头土脸,却是难掩清秀姿容。他顿时想起什么,连忙道:“你抬起头来。”

姑娘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被风雨摧折过的娇花。

只这么一眨眼,那眼泪珠儿就跟着流下来,朱紫一拍大腿,这不是上天送来个美人吗?

坛主早就对这里的女人不感兴趣了,纵是那万、花,楼也没了意味,眼下要是送这么一个去。

若是能得她美言几句,在教主手里搞几颗人丹,服下之后岂不是能突破金丹后期到达元婴的修为?

他心里小算盘打的响亮,立马上前耐心询问,姑娘一一作答。

了解清楚后,朱紫嫌恶的看了板车上的男人一眼,抬手一摸对方的脉搏,这是绝症之兆,要医起来麻烦不说,还得花不少心思。

姑娘泪眼婆娑,“我家相公身染疾病多年,就这两日忽然咳血,听说莲花教的人都如菩萨心肠,小女求求你们了,医治我家夫君吧....”

“哎哟,快别哭了,别哭了,我们莲花教向来普渡世人,只是你相公这病很难医治啊....”

那姑娘一听,忙跪了下来,砰砰磕头,朱紫紧张起来,连忙拦住她,这头真要是磕在地板上,高低得整个口子出来,那不得破相了?

朱紫身边的青衣弟子道:“姑娘你别担心,我们朱护法向来修为很高,只要经他医治,必然能妙手回春,只是...需要一些小小代价,我们瞧着姑娘骨骼不错,天资聪颖,若是愿意...”

“愿意的,我愿意的,之前就有人说我适合修仙,可若不是因为相公...我...”说到这,她又是泪雨连连。

男人对漂亮又会哭的女人向来没有抵抗力,朱紫大手一挥,让人将男子带进去医治,实则就是随意安放,自生自灭。而漂亮姑娘则被带去了一间厢房,她有些忐忑不安,朱紫只是笑盈盈的让她不必担忧,只要按照安排去做就行了。丫鬟们给她沐浴更衣,穿了一层纱衣,肌肤若隐若现。等出来的时候,朱紫便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称是。姑娘略有些羞涩,低头道:“那需要小女做什么?”

朱紫上手抚过她的手背,道:“不需要你做什么,是这样的,我们修护法呢需要一个入门女弟子贴身伺候....得做些双修的法门,你要是愿意呢,你相公呢我们也自然会救。”

“双修是什么意思啊?”

朱紫道:“双修顾名思义便是男女之间合体练功促进修为,如此保你能够到达筑基境界,到那时...你自己强大了,你相公也有得救了。”

“原来如此...可我...”

“你都已经嫁为人妇了,难道还不懂其中奥妙?”

姑娘的脸羞的通红,挣扎片刻,咬牙道:“为了相公...小女愿意,不过万一要是那位护法不喜欢我...那...”

朱紫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答应下来,要是事成之后可别忘了我对你的提携之恩。”

他盘算着该怎么制造个机会,于是差人先去打听,打听清楚修护法今日的行程才开始着手安排。

等朱紫一走,那姑娘才本性暴露,一脚踩在踏凳上,一手撑着膝盖托着头,暗暗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也不知道这帮东西把照夜弄到哪去了,估摸着这朱紫会派人去查探自己身份,还好当时听了女魔头的话,不然可真就穿帮了,想来这会子应该去了吧。

还是得先找到照夜再说。她掏出化身符,紧接着便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对着纸人点了点,又贴上隐身符悄然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只看到门房开合,顿时心生警惕,往里看去,只见那姑娘乖乖坐在床边等,这才都松了口气,心想怎么这么大的风。

出去之后姚瑶便用传音符与照夜取得了联系,顺着翻过院墙,来到一个杂役弟子房。

“什么人!”

姚瑶顿时一愣,竟然忘了时间,隐身符失效了。她笑着回转身,拼命眨了眨眼睛,那青衣弟子盯着她看,倍感疑惑,然而下一瞬,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不是死了吧?”姚瑶上前踢了他一脚,一动不动。

“没死,那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敢,那我就灭了他,不过他好像去查我身份了,你说江宁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照夜道:“大人一向心细,应该已经安排好了,那现在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进行。”

第两百零六章:神火教 郭明磊这人既风流又胆小,凡事要和女人双修前,都得搜一遍身,最好是光溜溜的带进屋里去。

要不朱紫怎么说这老东西是老淫虫呢,好色又怕死,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他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是恭敬的很,要是这回能跟着他回不死山的总舵,见到教主。

那高低也得整个坛主当当,反正自从包不住一死,九分坛的坛主位置就一直空着,这可是个好机会。

“哦?什么绝世美人?”郭明磊斜卧在榻上,两个姑娘正嘴对嘴的喂他吃葡萄。

朱紫道:“真真绝世好看,反正属下自从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美的女子,关键她骨骼极好,资质极佳啊。”

“资质极佳?”郭明磊一听,瞬间来了兴趣,手一挥,便叫俩女的出去了,他坐直了身子,让朱紫仔细道来。

朱紫道:“您放心,属下已经确认过,这女的就是马尾村的一个野丫头,早前....”

他忽然顿住,要说是嫁过人,身价就跌了,于是转了话头,说是为了哥哥才来的,身染重病什么的。

郭明磊不想听他废话,管她是为什么进来,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纯正的处子,如此才能助于自己提升功法。

这万,花,楼的女子的精气几乎都被她吸的差不多了,要是这会子有新的,那不就是锦上添花吗,突破有望!

得了他的授意,朱紫立马让人将姚瑶带了上来,只是这么晃眼看去才发现,这姑娘个头居然还挺高的。不过他倒也没在意,叮嘱了几句,便自顾自退走了。

郭明磊斜眼看过去,微一挑眉,道:“把面纱取下来。”

女子没有动弹,伫立不动,郭明磊听说这姑娘还是个雏儿,害羞也是正常的,便主动走到她跟前,将她的面纱扯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眉目高扩,甚至有些唏嘘的胡渣,别说是绝世天仙,甚至不是个女人。郭明磊很快明白过来,迅速后退了一步,正要喊人,却忽见一道白光打了出来,封死在门窗上,齐刷刷的贴了好几张符,斩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你们是什么人?”

“取你命的人!”

郭明磊强作镇定,道:“不管是什么人,有话都得好好说啊,你们这...这架势可不太好。”

姚瑶道:“架势不好,这是你没看到更不好的,少废话,带走!”

“哼,小姑娘,看你好大的口气,你真以为这万,花,楼是无人之地?”

姚瑶惊诧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郭明磊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个性子,怎么可能让人当真将这地方当做无主之地?

只见他退后半步,背着的手扳动其中一只仙鹤摆件,整个地面便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轰隆隆两声,两个大铁笼从天而降,将二人各自罩在一个铁笼里面。

还不待人反应过来,郭明磊迅速打开一个豁口从中跳了出去,眨眼间便来到城外一片树林。

要不是早有机关设置,刚才就被那二人给阴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开始分析起来,觉得是朱紫这个东西想上位,才故意串通的,眼下得先回分坛再说。

可刚站起身来,便觉一阵晕眩,这才发现衣服里头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居然是绿色的液体,他仔细回想起来,莫非是刚才?

现在多走一步都觉得头晕目眩,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就近找了个村子暂时先住下,等恢复了再回分坛,找朱紫算账!

打定主意便来到附近一个村落,看上去很破败,人也十分稀少,他尽量作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跌跌撞撞来到一个门户前,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妪,蓬头垢面的,看着就很脏。那双眼睛里透着警惕,看了郭明磊一眼就要掩上门,郭明磊赶紧伸了只手进去阻止,并表明了来意。

老妪显得有些为难,看了里头正在做木工的老头子一眼,得了老头子的允许,才打开门放陌生人进来。

郭明磊自然也看出这老头儿是一家之主,于是上前套了个近乎,谎称自己是商人,遭遇了土匪,现在盘缠都没了,还受了伤。

老妪一听,连忙道:“受伤,伤在哪了啊?”

老头道:“我...我我们的儿子就是被山贼杀死的,所以老婆子很紧张,我看你面色确实不好,我会些包扎,可以帮你看看。”

郭明磊全然不屑,就这俩凡夫俗子的老不死,能包扎个什么?

不过碍于这会子需要此地暂时休养,他也一副好脸色,指了指胸口处,老妪凑过来一看,心中立马有数了,紧赶着去找些药材什么的过来,忙活了一阵,饭也煮好了,药也熬好了。

昏黄的烛台下,他看了眼褐色的汤,里面还有些粘稠的东西,只一眼就倒尽胃口,可架不住二老的热情,他只能硬着头皮一饮而尽,那东西黏糊,卡在嘴里,咬起来软软乎乎,还有一股青草的味道。

老妪见他喝下,不由抿嘴一笑,满眼欣慰,催促他快些喝完,郭明磊只好照做。

等喝完后,老头儿才坐了过来,借助烛火虚晃了一下,道:“这药当真是奇效,刚喝下去,老婆子你看,这脸色就好了不少吧。”

老妪也凑了过来,笑了起来,道:“没错,看着确实红润不少,那身上的伤应该很快就好了,毕竟中的可是七色石花的毒,这药喝下去....”

七色石花?

郭明磊顿感不妙,警惕的看向这二人,抓着手里的碗掷了出去,“这是何物?这...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急什么,你吸食那些女子阴气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这一日?”

“你们....”郭明磊二话不说就伸手进喉咙去扣,试图将刚才喝的东西吐出来。

老妪轻巧一笑,鬼气森森的,道:“扣不出来的,你吃的又不是什么毒药,毒药早在你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中了。”

郭明磊震惊不已,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状况,却发现双手竟在慢慢变黑,里面好像有许多毒虫在蠕动。

他急的甩了甩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而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手里的剑立马就架在了郭明磊的脖子上。

来人穿着一身宗门弟子的服饰,胸前一个很大的太极图。

看他这番模样,郭明磊也不敢随意动弹,战战兢兢道:“这位...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这动刀动枪的不好吧。”

“少废话,我妹妹到底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快告诉我!”

“你妹妹....我怎么知道你妹妹是哪位啊?”

“我妹妹是...”

“安海。”那老妪扯下面上的人皮,露出原本的模样,郭明磊不由看了过去,顿时呆住,咽了咽口水,这色眯眯的目光被另一方坐着的老头捕捉.

那老头儿不悦的站起身,挡在二人中间,神色极为平静,顺势弹走了架在郭明磊脖子上的剑。

“席师兄,我妹妹她...”安海拿出一张手绢和书信,道:“这上面是妹妹的血,是安然给我寄的信,席师兄,我妹妹失踪了!”

第两百零七章:气穴 之前安然和同村姐妹一起去了神火教,刚开始的时候三个月就有一封信,可是后来半年才有一次。

最近来信,安海发现异常,妹妹写字向来喜欢在末尾的时候加一个小点,而这次却没有。

原本以为只是妹妹改变习惯,可很突然的一次,听到说最近有许多少女失踪的事,于是就顺嘴去打听了一下,才在苏师姐那里听说关于神火教的事。

这神火教盘踞在西疆一带,名气和莲花教差不多大,听闻此处信奉圣女,格外精通巫蛊之术,而且门下几乎都是女弟子。

巫蛊之术传的邪乎,但也没听说有少女失踪什么的,安海虽担心,但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妹妹不见了。

所以就这么耽搁了,可就在十天前,他又收到妹妹带血的手绢,他不知道妹妹经历了什么。

但光是这条手绢,想要传递的消息就十分的明显了,妹妹,一定是遇到不测,所以他才立马下了山。

而钟师兄和苏师姐也察觉有异,跟着下了山,只是途中遇到赤血府的人,几人失散了,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到时候在西疆会面。

安海等不及了,揪住郭明磊的衣服,“说啊,你们到底把我妹妹藏哪去了!”

郭明磊有些喘不过气,咳嗽了几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啊,虽然和神火教是结盟,但是他们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留着也无用,走吧,让他自生自灭。”

江宁拨了下头发,准备起身要走,郭明磊一下子就急了,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某种东西在消散。

眼下本就是他的关口期,要是真的因为中毒而一命呜呼死在这里,才是真的划不来。

他立马叫住了江宁,道:“这位...姑娘,我们无冤无仇,你们又是何苦呢?”

江宁道:“别套近乎,我们只想知道,神火教在什么地方,当然,眼下更要知道的是你们莲花教的事,你可是坛主,说说吧。”

郭明磊理了理思绪,道:“我....那我要是说了你们就会放过我?”

江宁道:“看心情。”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选择的,看这帮人行事作风,不免让人想到包不住兴许就是这么死的。

他思索片刻,便将莲花教要求做的事说了出来。

席玉道:“这个撇开不谈,你们在马尾村做的那些事,给个理由。”

“这有什么理由啊,真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教主让我们这么做的...说起来我也不懂,教主一直让我们收集活气。”

“哦?”

郭明磊不以为然道:“不就是活气吗,多正常啊,这样可以提升修为,我们教主最近闭关,就是等着这么一遭。”

“砰!”

席玉重重一拳打在桌上,面色冷冽,道:“那你们可知,所谓的活气牵扯到的是整个村子,是整个镇子的生气,是成千上万的性命!”

对方生气了,郭明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对方。江宁拍了拍席玉的肩膀,道:“好了不用理这个臭虫了,我发现这山上还有些活气,我怀疑这活气是被吸上去的,聚流而上。”

席玉会意过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寻着上去就能找到背后的人?”

江宁道:“这东西不尽不实,狡猾的很,还不如包不住,安海,好好看着,他要是敢出声,就用这个抽他。”

安海接过那藤条,郭明磊心道完了,要是真和这位待在一起,那还有好果子吃吗?

于是立马称自己知道上山的路,也知道那些活气被引到哪儿去,保证自己会句句交代,江宁思虑了一会儿,才抓着他一块上山了。

天色很黑,一行人齐齐上了山,奇怪的是每走一步,来时的路就已经模糊不可见,就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踪迹。

安海下意识回头一看,黑漆漆的,脚下的草都似乎成了一具具尸体,正破土而出。他皱眉,深知这些不是幻术,而是真实存在的,而罪魁祸首就是莲花教,气不过,拿起藤条就是一顿抽。

这秦皇玉树的枝叶抽打在人身上是钻心的疼,跟有几十只蚂蚁在噬咬一样。

江宁走在最前面,也当做没有看到,席玉更是如此,他本就不耻这些行径,如今只是让郭明磊吃点苦头罢了。

走了一会儿,郭明磊才战战兢兢的来句到了。

席玉则从腰间摸出镇妖盘,此物与罗盘大同小异,只是能更好的辨别出来妖和鬼的方位,可以算是进阶版,除此之外,江宁手里的问心轴也闪了红光。

二人对视一眼,略有些惊诧,如此说来,蛇妖也是在附近的。

席玉道:“蛇妖凶险,得提高警惕。”

江宁道:“没事,我们先去看那活气源头在哪。”

如果能将这些活气归回,七天内死去的人都能够再度活过来。

穿过树林,俩人身上也满是树叶子,没走一会江宁就停了下来,那种气息越来越强烈,席玉也顿住了脚步,指向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山脉之处,活气浓郁,源源不断的围绕在周围,仿佛还能听到山在呼吸。

这座山是活的。

村子的活气被莲花教的人抽走,按理说正常情况下,这村子就是死村,以后再也不能住人,甚至周围的山脉都会受到影响。

安海皱眉:“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席玉道:“说明有人在造一座活山,利用这座山脉源源不断汲取方圆百里的活气。”

安海惊道:“这也太贪心了,太贪心了,简直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啊!”

江宁摇摇头,她也看不太懂,于是又看向了郭明磊。

郭明磊浑身一颤,连忙解释:“教主是让我们收敛人的活气,但是没有说要抽走山脉以及别的地方的活气,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太明白啊,不过看这手笔更像是出自于道家人,你看...这边还摆了个阵呢。”

众人随之看过去,土坑之下确实有黑气冒出,江宁拨开泥土,轻轻一抚,几只小虫子就从泥土里爬出来。

席玉道:“居然把东西养在地下,形成气口,确实高招。”

江宁道:“走吧,现在找到了气口,离气穴就很近了。”

第两百零八章:气穴(2) 气穴一定就在附近。

郭明磊有些不安,不过此时他毫无招架之力,也不敢乱来,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随着来到山洞处,便看到一个很大的土坑,甚至比刚才还大,土坑四面分别插了柱子,柱子前则分别绑了四个孩子。

这会子的天虽已经快入夏,但晚上还是凉飕飕的,这些孩子穿的也单薄,冻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脸蛋也是红扑扑的。

安海迟疑片刻,道:“这是人还是鬼啊?”

江宁道:“现在是人。”

言下之意要是再过一会儿就不是人了?

席玉面露难色,气穴全在这四个孩子身上,相当于一条河流全部要汇聚到他们身上,背后的人再从这些孩子身上吸取活气。

如此的话就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源源不断的。

江宁道:“要是日出之前不能解决这件事,找到适合的地脉来代替,这座山,这个村子,方圆百里的活气都会消耗殆尽。”

席玉道:“这样的话岂不是要牺牲四个孩子?”

江宁正犯难,便闻到一阵酒香,来人从黑夜里走了出来,席玉神色平平,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眼,抱拳示礼。

闻风也立马抱了拳,算作问好,笑眯眯道:“年轻人果然有礼数,不过这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做什么?”

江宁抱着手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这个聚阳阵是出自于你的手笔吧?”

闻风不紧不慢喝了口酒,道:“四个小孩儿的性命,换全村的性命,倒也是合适的紧,这次和沈府可不一样。”

江宁气笑了,直勾勾盯着他,上回斗法,闻风略逊一筹,不敢再硬来,便立即打住说自己不参与斗殴。

席玉道:“你也是修道之人,为何心思如此歹毒?”

闻风道:“弱肉强食本就是三界该遵循之道,弱者就只能被强者所吞并,世间本来就不公平,弱者就该为强者让路,就好比这四个小孩儿,他们毫无还击之力,就算今日你选择他而牺牲全部的人,将来他们会感激你吗?他们就一定能活下去吗?相反,舍弃他们,选择大多数人,这才是你应走的道路。”

江宁脸色凝重起来,摆明就是闻风布局,如果自己一旦听从他的选择,就变相的等同输了,等同与他无异,甚至是同意他的观点。

可如果此时救了四个小孩,活气全部消散,就再也无法在七日内救回余下的人。

活气全部都在往孩子们身体涌,他们承载有限,只能装那么多东西,眼下身体已经快要爆开。

闻风道:“选一个吧。”

席玉皱眉,立马结了个双印,金光罩在了四个孩童身上,试图吸收容纳一些活气转移到自身。

江宁见状,立马道:“你疯了,你是席家人,游走阴阳两界,要是你吸收了活气,等于你置身阳界,你承受不住的。”

席玉道:“无妨,我还能撑一会儿,闻风就是逼我们低头,总有办法的。”

江宁道:“除非能造一个新的地脉,代替这些孩子吸收活气。”

安海道:“那上哪去找新的地脉啊?”

“所以就难在这里...”江宁瞥了一眼郭明磊,道:“你说呢小郭?”

郭明磊道:“我...我哪有你们这般本事啊,不过说起来要创造新的地脉并不是难事,只是...想要找到合适的就难。”

江宁道:“说人话。”

“听闻你们去过云中城了,那一定带回来了秦皇玉树,此物的纸条埋于地底,以灵力真元催活,日渐形成新的地脉。”

安海喜极:“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吗,这不就是那秦皇玉树的枝条吗?”

郭明磊定了定神,是说这东西抽在身上火辣辣的,而且还溢血不止,原来居然这就是秦皇玉树啊。

江宁目光淡淡的,落到这秦皇玉树身上,也许这是个好办法,目前得先解决这里的事,等转移了地脉之后再找背后的人算账。

她拿出问心轴,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蛇妖就是莲花教的教主。”

席玉道:“为何这么说?”

江宁道:“最开始和蛇妖交手的时候,她便吸食婴孩的活气,刚刚降生的婴孩气息最为纯正,能顶三个大人的活气,而这遭又是以全村的活气为目的去布局,如此行径,很像是同一个人。”

安海咬牙切齿:“为了一己私欲就做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实在可恨!”

江宁道:“等解决完这件事再送蛇妖一份大礼!”

说这话的时候郭明磊略微转过头,深怕自己触了那霉头,然而就算他想装死,江宁也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让他来重塑地脉。

郭明磊叹了口气,道:“那总得解开我双手吧。”

江宁道:“那怎么好意思让你操劳,你动动嘴皮子就行,具体操作的事还是让我来便好了。”

郭明磊道:“把这四个孩子的食指血放出来,注入藤条内,只是这藤条太细了,未必能承载的住整座山的活气啊。”

言下之意,只有催活。

江宁按郭明磊所说,先注入血在藤条内,随即便盘腿而坐,源源不断的黑气自她身上散发出来。

席玉见状也忙渡了真元进去,安海当然也不敢怠慢,三人的真元汇聚一道,迅速催活了藤条,只见它从柳枝粗细迅速膨胀到胳膊粗。

藤条没入地底之后便迅速消失不见,而四个孩子膨胀的身体也在悄悄发生变化,源源不断的生气从孩子体内过渡,涌入地底下。

形成了新鲜的地脉。

主要三年之后,必定会有大造化,整个山会再度活过来。江宁拿出一个瓶子,多余的活气则被吸入其中。

郭明磊看的有些心发慌,不由道:“动静这么大,教主一定会发现的....”

江宁收回瓶子,让安海和席玉将这放置回去,试试能不能换回七天内还能起死回生的人。

她眼角余光一扫,忽见人影闪动,也顾不得郭明磊,直接追了出去,只是那人跑的极快,没有追上,她也懒得继续追,带着郭明磊下山去了。

而此次解决了活气的事,必然会惊动背后的人,得想个办法送蛇妖一份大礼。

诚然不是蛇妖,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的。

江宁偏头看了眼郭明磊,道:“继续带路吧。”

郭明磊道:“还带路,这不是已经找到活气了吗?”

江宁道:“我有说只找活气吗,你最好老实交代,安然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了?”

第两百零九章:不死山 不死山内,黑影匆匆逃窜至林中,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设下的结界便破开一个口子,他匆匆进入内里,那空气罩子 又自动合上。

他也顾不得别的,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守卫见是他,便也没有过多阻拦,只道教主在禁地修炼。

他飞快来到禁地跟前,伫立于石碑前不敢贸然上前,心里也盘算着待会该怎么说。

眼下那些正道弟子已经把活气笼走了,这不就是断了教主生路吗,连郭明磊都被抓了,这简直...

石碑豁然打开,一道黑影窜了出来,绿色的烟雾里一条鳞尾显得格外的大。

朱紫慌忙作了个揖,微微弯了弯身子,待烟雾散去,才露出对方原本的真容,是个绝美的女子,身上笼着一层黑纱,黑色的眼线勾勒出神秘和魅惑。她斜眼一扫,“你怎么来了?”

朱紫忙道:“是这样的,教主,属下此次来是因为发生大变故,郭明磊他被控制起来了,属下深怕他会对您不利,所以特意赶来通风报信!”

“被控制起来了?”水三娘冷笑一声,袖袍一挥,便坐了下来,道:“如何个被控制法?”

朱紫略微一沉思,便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其中不乏对郭明磊的添油加醋,三言两语就将他概括成一个反骨小人,而他,则是忠心为主的手下。

水三娘又是一声轻笑,这个笑意颇有点意味不明,让人摸不着头脑。朱紫犹疑了片刻,莫非是自己说的太露骨了?如果郭明磊真的死了,真的被控制起来,真的背叛了教主,那他朱紫也算是熬出头了。

“好你个朱紫,要不是我早一步赶到,还真让你给编排了!”

说话的人走了出来,眼下乌青,面如菜色,看着便是纵欲过度之人。

他从山林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子,那几个弟子则用捆仙绳绑住了一男一女.

看着倒都挺俊俏,样貌生的好,水三娘斜了一眼,道:“小郭,刚才你可是都听到了,小朱说你背叛了本座,是真的?”

郭明磊赶紧道:“怎会是真的,教主,属下对您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鉴,就算让属下即刻去死...属下也心甘情愿呐。”

水三娘道:“嗯,那就去死吧,本座最恨负心薄情之人,也最恨背叛,既然朱紫说你背叛本座倒戈相向,那好啊,你们两个就一起去死。”

她手一扬,一条红色长绫便朝二人飞射而来,朱紫飞快闪躲,而郭明磊却是不躲不避,在千钧一发之际,那红绫忽然止住了,就位于他的胸前三寸。

水三娘微眯了眯眼睛,“你倒是真的不怕死。”

郭明磊强自镇定,道:“属下当然怕死,可是在死前仍想为教主扫除叛徒!”

说罢,他狠狠瞪了朱紫一眼,道:“他和正道弟子串通,为的就是立个投名状,幸好属下赶来及时,否则倒是让这小人得逞了。”

朱紫道:“你胡说八道,我...我什么时候和正道弟子勾结了,倒是你,你...你根本才是...”

郭明磊道:“你若真的没有勾结,那为何身上会有此等信物?”

他手一张一合间,一张火焰符自朱紫腰间跳出。郭明磊迅速抓住其物,递到了水三娘跟前,“教主您过目。”

水三娘把玩着手里的火焰符,道:“只是一张信号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明磊道:“这符暗有玄机啊,不信您瞧。”

他放飞火焰符,空中立马闪过一道赤色烟火,待烟火散去,便有两个大字,行动。

而此时又有弟子道:“这二人鬼鬼祟祟冒充我们莲花教门人,想来就是和朱紫一伙的。”

“哦?”

“放屁,我怎么会和魔教为伍!”

“可不是吗,我堂堂镇妖司的人最瞧不起你们这些异类!”

郭明磊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在我们教主面前还敢口出狂言,实在该打!”

水三娘拦下了他,道:“我认得你,你是天心门的弟子,怎么,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不死山做客?”

“呸,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妖魔鬼怪,你做的那些恶事,一桩桩一件件,要是我能回去,肯定把你撕个稀巴烂!”

水三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刚要说话,却觉胸口气血翻腾,郭明磊自是知道她这是旧疾发作,需要大量活气为食,于是自作主张的先将这三人关押起来,而他则扶着水三娘进了禁地。

水三娘虽不满他自作主张,可想想这个节骨眼上倒也算的上沉着稳重,便不计较别的,先坐在了玉石板上。

郭明磊则是鞍前马后,待她平复下来,才忙将一个瓶子递上。

水三娘狐疑的看着这个瓶子,略有几分警惕,郭明磊汗颜,道:“确实遇到一些麻烦,村子里的活气原本是要尽数吸收的,可是半道上被他们...给破坏了。”

“天心门的人?”

“看样子不太像是一路人,有些杂,有戮仙门的有镇妖司的,天心门的也有,属下怀疑他们是想借机铲除我们莲花教,教主,您可得小心啊。”

水三娘沉吟不语,她只差一座山的活气便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不再惧怕摄妖令,可没想到竟被这些人给毁了。

如今又要延缓进度,实是让发愁。

她闭了闭眼,道:“这里面多少活气?”

郭明磊道:“不多,大约半个村子,马尾村已经是一片死地,属下动静不敢太大,如今也是封了消息才敢动手的。”

水三娘不疑有他,打开了瓶子,活气形成一个光圈,笼在她的上方。郭明磊抬眼一扫,小心退到一旁,静等教主将活气吸收干净。

“教主,那外面几个人您打算怎么处置?”

水三娘闭着眼,道:“我说过,我最恨人家背叛,如果确实查证属实,你自己清理门户。”

郭明磊叹了口气:“如此也是好的结果,只是还有一件事,属下不得不说....”

水三娘抬眼扫了一眼,“什么?”

郭明磊道:“就是...”他阴恻恻笑了笑,道:“为了活命,有时候人要作出很多不合时宜的事,希望您能理解。”

“什么?”水三娘还要再问,却忽觉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有些喘不过气,白色的活气逐渐变得浑浊,不知混合了什么东西,竟被一一吸入体内。

她本能的想要排斥,可偏偏身体就像打开一个大口子,那些活气像风一样灌入,要将她整个身体填满,直至爆炸。

郭明磊吓得躲到一旁,水三娘恶狠狠盯着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

他捂着耳朵不敢出声,好在没多久,江宁等人便赶了过来,他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她这是怎么了?”安海要上前去,江宁拦了一下,道:“别碰她,中毒了这是。”

安海道:“中毒,那她会死吗?”

江宁抱着手道:“不出意外的话会死。”

席玉却像是想起什么,上前一步,道:“三娘,我需要解药。”

水三娘哈哈一笑:“解药?这辈子就别想了,我死了,也要她给我陪葬。”

江宁道:“人都是求生哪有求死的,现在你受制于我,我也不逼你,咱们公平公正,你把解药交给,我保证不追究你过去种种。”

水三娘道:“小丫头,我倒是小瞧了你,想我英明一世,如今居然栽在你手上!”

江宁摊了摊手,不愿与之多言,只道:“解药。”

水三娘道:“好,解药我可以给你,不过我这辈子最见不得有情人,你想活着就得让他死。”

江宁疑惑的看了眼席玉,道:“什么有情人,你是说我和他是那种关系?”

水三娘道:“不管是与不是,能为你如此掏心掏肺者,必定关系匪浅,你想活着就杀了他,很公平。”

江宁道:“这一点都不公平,如果他死了,我也会杀了你。”

水三娘道:“那便杀我好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行。”江宁一抬手,黑气黑气从身上冒出。

周围几人纷纷惊恐退后。

水三娘下意识要躲,可身体却半点不能动弹,任由那黑气将自己包裹其中,最终化为了半透明状态。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江宁闭目而站,光是站在那,黑气便不断涌出。

水三娘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一眼望去,那黑色缭绕的地方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

而奇怪的是江宁的双手在深渊里似乎幻化成了一双巨大无比的掌。

突然,那双巨手直冲云霄,与此同时,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

只见天空乌云密布,闪电狂舞,仿佛末世降临。

紧接着,数道粗大的紫色雷霆骤然劈落,朝水三娘的位置当头砸下!

轰隆!

所有人都呆住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佛光凛现,温柔的将水三娘包裹在掌中。

雾气散去,那人从金光中走了出来,双手微一合十,朝江宁等人拱一拱手,道:“请施主看在小僧的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无尘拜上。”

第两百一十章:解药 安海道:“嘿,这个臭和尚怎么助纣为虐呢!”

无尘佛法高深,纵然合力而攻,左右也不过是打个平手,而且没必要与佛门为敌。

只是为何这无尘如此偏袒蛇妖,倒也是个怪事。

眼下主角散场,也无谓过多纠结。

席玉想去追,被她拦下了。

江宁道:“当务之急得先找到安然的下落和那些失踪的少女,我想莲花教和神火教结盟,肯定也知道不少勾当,抓几个人问问,顺便就把这莲花教拆了吧。”

虽然安海很认同,可又觉这样自私,蛇妖跑了,解药就没了,那江宁岂不是就...

想起种种过往,他更觉惭愧,深深地朝江宁鞠了一躬。

等他抬起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郭明磊也没了踪影,估摸着是去拆家了。

郭明磊带着她们一路来到总堂,看着这些布置的阵法和封印,要花不少材料才能制成的,就这么拆了确实可惜。

“这些东西还挺好啊。”江宁拿起一个瓷器在手里把玩。

郭明磊道:“这算什么,秘阁里面有更好的法宝玉器呢,只是现在教主...哦不是,蛇妖已经危在旦夕,虽说有人把她救了,可我瞧着那和尚是佛门中人,正派人士,应该也不回轻易放过她。”

江宁道:“说人话。”

郭明磊嘿嘿一笑道:“人话就是小人觉得这里与其拆了,大家扼腕叹息,还不如继续发扬下去呢,作为你们戮仙门分舵也不错啊。”

江宁道:“你倒是会想,要不这分舵的舵主让你来做?”

郭明磊一听,两眼放光,但那随即又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这怎么敢当,小人哪里敢有这种念头,如今已成定局,那是不是该把解药交给小人了?”

江宁道:“急什么,那些少女失踪的线索还没查到呢。”

郭明磊皱眉,寻思片刻,便将她带到秘阁去了。

这座秘阁修的很大,高耸入云,郭明磊带着她上了三楼,推门而入,只见屋内有十六根柱子,上面雕琢着精美的图画,其间还有一些人物雕像。

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摆放于屋角处的八张石桌。

郭明磊按下机关,便有扶梯升上来,他示意往下走,里面有烛火亮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席玉和安海也紧追了上来,随着一行人慢慢深入,便看到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峭壁上倒吊着,全是风干的尸体,还有几个笼子里也同样关着人,这手笔和在合和镇所见一样。

里面的人躁动起来,纷纷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众人,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在求救。

席玉捏了个决,金光乍现,铁笼的锁链便破开,里面的人纷纷冲了出来,可刚跑出来几步,又都停下来,十八九个人形成一个圆,小心翼翼的看着江宁等人。

安海连忙告知自己的身份,解释了一通,这帮人才放下警惕,看着十分受伤。

江宁把这些人带了出去,如今莲花教被攻下,蛇妖跑了,郭明磊算得上是最大的,他不吭声,这些弟子也不敢随便行动,只能乖乖退下。

郭明磊狗腿子一般的吩咐人准备吃的喝的,顺便把这些人也安置了,等大家吃饱喝足,精神都好了些才说出这段时间的遭遇。

原来蛇妖一直在集活气,就是为了她修炼的那个法门,据说以前她差点就成蛟龙,只是因为救了一个人,散去了法力和修为,最后落下病根。

而这个病根一旦发作,就会让她人不人鬼不鬼,身上的皮会一层层剥掉。

蛇本来就是要蜕皮的,再加上她这个病根,就显得更为可怖,而且会修为丧失。

可是后来她找到一个法子,听说是一个道士给她指了个明路,只要集齐人的活气,可以续命,可以变成人,甚至重塑蛟身,等待一跃成龙。

她信了,于是创办了莲花教,就是为了方便猎取。

一开始还好,可随着发作的时候多了,她便开始找别的途径,后来发现山脉的活气比人的力量大多了,这才布局多年,准备挪用山脉。

结果没想到被破坏了。

安海听了痛斥了几句,转后又打听了一下关于自己妹妹的下落,这帮被解救出来的人质却是丝毫不知。

无奈他只能把希望又寄托在了郭明磊身上,这一次郭明磊倒是没有推脱,只说西疆一片确实有神火教的踪迹,而且有不少女人失踪,或许去了西疆就能找到妹妹。

安海听后便自己回去收拾了行囊。

第二天刚出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身着红色的袈裟,双手合十,微闭着眼。安海还没回过神,对方就已经睁开了眼,微一欠身,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请交给江施主。”

安海呆了片刻,下意识接过瓶子,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和尚就已经不见了影子。他挠了挠头,看了眼手里的包袱,走到江宁住的房门口,犹豫了片刻,刚要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进来吧。”江宁已经起身坐在了凳子上。

安海道:“这是刚才那个和尚...就是昨天带走蛇妖的和尚让我交给你的。”

江宁接过瓶子轻轻晃了晃,扒开瓶塞便一饮而尽,安海惊了,道:“你就这么服下了,万一...”

“是解药。”

安海恍然,道:“原来你是早知道和尚会给你送解药,所以才没去追?”

江宁道:“其实也不太算,只是郭明磊说那个版本我恰好知道另外一个,蛇妖救的人...”

“你是说蛇妖救的人就是无尘?”

“算是吧,别纠结他们了,现在人虽然都活了,可剩下的事情还需要你们镇妖司来善后。”

席玉点点头,沉吟道:“这件事我会交给照夜去办,如今解药已服,你性命无忧,但我不明白那为何之前闻风要骗你上不死山?”

如今已在山上,也并无特别,闻风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这一点倒是提醒了江宁,不过现下想来也奇了,这臭老头向来不做无用功之事,他就是想看着江宁陨落,臣服,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江宁把自自己重生以来的事情和现在所发生的全部都联系了一遍,慢慢咀嚼品尝,总算能勉强摸清一些背后藏着的东西。

正如慕容明月所说,有人在造魔。

包括蛇妖在内都只是一颗棋子。

背后的人是要唤醒冥域的魔。

江宁笑了笑,想清楚这些,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不是她能左右甚至决定的事,现在解药到手,接下来就该去西海了。

她不能一门心思的放在这些事上,拿到沧海明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交代完莲花教的事,刚好就可以和安海一起去西疆,反正都是同一方向。然而就在这时,照夜却突然上门了,见他神色慌张,席玉便问:“你怎么了?”

估摸着是事情处理的不顺利。

照夜道:“出事了,姚姑娘失踪了。”

“失踪?”江宁闻言一动,“怎么失踪的?”

照夜抿了抿唇,目光略有些沉寂,似是想起了什么,定了神才将事情说出来。

他们赶到知县侄子家的时候,那侄子身上已经开始溃烂,长出红斑,应该是中了尸气,姚瑶对这方面向来有心得,于是她自己上山去看坟地了。

照夜本是要打算一起去,可知县那侄子死抓着他不放,折腾间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尸气也迅速传到他身上,动弹不得,去了的话也只能添倒忙,所以就让知县和几个稍微懂些阴阳风水的人一起上山了。

而这一去就出事了,只剩下知县一个人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了,病了两天才哆哆嗦嗦说了句古尸,不见了什么的。

姚瑶也就这么失踪了。

照夜道:“后来我们也去搜寻过,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人,但是在昨天我看到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晶片,上面刻画了姚瑶在失踪前一刻的场景,从里面可以看到姚瑶失踪后前一刻所发生的事。

从表象来看,她先是被一团阴影罩住,而后略有些诧异,紧接着才消失不见的。

照夜道:“这个晶片是我找到的,上面应该有姚姑娘的气味,要不你闻一下?”

江宁:.....

席玉板着脸,照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好意思笑了笑。江宁摩挲着晶片,试图去感应上面的气息和味道,片刻后,她才睁开眼。

“怎么样了?”

安海道:“会不会....和安然她们一样?”

少女失踪的事还是有一些传闻的,而最近的一条就是说其中一女子看到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捉走了。

至于她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说来也巧,被官府的人及时找到。

可惜就剩了半条命,体内全是一些虫子,这些虫子蛆虫大小的,往人血液里钻,蠕动起来,让人怕的很。

席玉道:“立马封锁整个清河镇,另外召几个镇妖司的人火速过来,这件事,不能姑息。”

照夜立马听命去办。

江宁神色凝重,席玉看了她一眼,道:“是不是很棘手?”

“是有点,不过不是姚瑶,是古尸的问题,先去找知县的侄子吧。”

第两百一十一章:鬼娘娘(1) 娄知县这会子已经等带门口了,看到席玉一行人回来,便立马迎了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江宁二人跟前,磕头求救。

席玉淡定的将他扶起来,“怎么了?”

娄知县道:“救救我侄子吧,他...他醒不过来了...”

江宁道:“不用说了,带我进去。”

屋子里阴气重,四面密封,还是有冷气不断灌进来,而娄知县侄子住的那间屋子更是淌满了水,地上还有很多虫子在爬,黑色的虫子,像线一样粗细。

江宁立马吩咐人准备三盏油灯,各自放在侄子头顶以及肩膀两处。随即又伸手护住了残存不多的阳气。

“灯在人在,灯灭人亡,做好准备吧。”

娄知县闻言,赶紧让人再次将门捂得严实,席玉也看出端倪,谨慎的避开这些黑色虫子,默默退到门口,让人又准备了两只黑公鸡。

江宁会心一笑,这臭毛病还是改不了,不过此事她一人便已足矣,不用席玉插手。

东西都准备齐了之后她便挑出两根红线,在鸡爪子和人手上面各自绑住。

再以真气渡入其体内,运转片刻,那些黑色的虫子像波浪一样涌动,从腹下深处上涌至喉间。

男子便忽然吐出一大口黑血,吐的满身满脸都是。

江宁立马念道:“天地相逢阴阳接合,五行循环,万物生长之初始,封五窍,去脉门,出来!”

随着她话音一落,男子的身体弹了起来,这一幕看的娄知县等人更是心惊肉跳,眼睁睁看着自己侄子的脸变得灰白,一缕黑烟自他体内飘出,逐渐形成一个白蒙蒙的影子。

娄知县下意识抓紧了席玉的胳膊,席玉略有些嫌弃的抽了抽手臂,奈何这知县抓的紧,他根本松不开,只好任由他抓着了。

“大...大人,这是什么啊?”

席玉道:“那女子的魂附在你侄子身上,跟着回来了,所以才醒不过来,这是要带走他。”

娄家的人闻言,立马道:“江...席大人,你救救我儿子,不管如何一定要灭了这个鬼啊。”

江宁道:“灭鬼驱邪是镇妖司应该做的,但你们忘了,镇妖司也得审判。”

席玉嗯了一声,提步上前,牵住红线的一头,将魂绕了个圈,那鬼魂便被绕在其中,白蒙蒙的影子动了动,很快显了形。

什么也没说,却见江宁频频点了头,一时在场的人就更紧张了。没过多久,便见江宁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她指尖一勾,女鬼的魂魄便自动被吸入。

“这是什么操作?”

“江姑娘果然是能人啊。”

江宁提步走出了门,席玉也紧跟其后,道:“鬼气还没有彻底消散。”

“因为这件事很麻烦,可能真要去趟西疆了,这女的...这尸体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席玉摇摇头,他刚才试图和鬼魂沟通,很显然结果并不如他的意。

江宁道:“总之去了西疆就知道了。”

席玉道:“我陪你一起去。”

西疆这个地方,是典型的边陲之地,民风彪悍,民族众多,有自己的规则和法则,几乎不在皇帝管辖范围也不在修者的掌控范围,鱼龙混杂,水很深。

这神火教能建在这种地方,倒也是别出心裁。她倒是不怕,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地方没去过,只是姚瑶不好找,另外这古尸的事也不好处理。

她之所以将女尸的魂魄暂且收录在无字天书中,一是发现了这本书似乎有储物的功能,二是似乎能净化一些戾气。

女尸的事和姚瑶也有关,要找到姚瑶,就得先处理女尸的事。

二人决定明日就启程,安海一听要同行,高兴的合不拢嘴,他也知道其中危险,却又不好意思麻烦人,眼下既能同路,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准备好后便将这里的一切暂且交给照夜负责善后,就在要启程当日,席玉却被一道圣旨给召了回去。

他握着圣旨犹豫许久,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我要是真搞不定再找你。”

席玉道:“西疆危险重重,我...”

江宁道:“皇上这个时候找你肯定是这小老儿又惹事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

席玉苦笑:“确实,龙脉有损,京中不太平,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

江宁道:“这不就结了,回去吧小杂毛,顺便看看楚承业那臭小子好了没有。”

席玉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那我送你。”

出城的路不过一二里地,可席玉走起路来却慢条斯理的,现在是他的师妹不见了,却丝毫不觉得慌张。

江宁都有些烦躁了,可这人还是走的很慢,好像要故意拖慢行程一样。她挠了挠脖子,也不好意思说,只能慢慢走着往城外去。

平常一个眨眼的功夫,现在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城外。

娄知县一行人也准备好了马车在此等着送行,还备了好些吃的喝的以及银子。

席玉又从怀里取下一个令牌,道:“这是席家的令牌,但凡有席家商号的字样,凭此可吃饭住店。”

江宁两眼放光,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席玉忍不住笑,道:“拿着吧,有事也可以通过此物传音与我。”

“那这怎么好意思....”说话间她已将令牌放入怀中,清了清嗓子,十分郑重的交代了几句,才和众人告别。

马车内的安海也是双眼转了转,探出头去,发现车子都走了,席玉还站在原地,不由想到之前在山上的事。

江宁道:“太耽误事儿了,脚都软了。”

安海道:“我说江...江门主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啊?”

江宁疑惑:“什么?”

安海道:“席师兄心悦你。”

江宁白他一眼:“你看错了。”

安海坐直了身子,道:“我说真的,席师兄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不然你看他怎么那么舍不得你走呢?”

江宁回过神,道:“你是说他故意拖慢行程是因为舍不得我走?”

安海重重点了点头,江宁陷入沉思,仔细嚼着这句话,又看看手里的令牌,这些看起来好像是...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甩了甩脑袋,当务之急是找到姚瑶,解决神火教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这臭蛇妖和神火教也有勾结,不铲除,她心里绝不会痛快。

既然不能手刃蛇妖,灭了一个神火教总该没有问题的吧?

马车咕噜咕噜转动起来,连着几日赶路,又御空而行,总算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西疆,此时已是五月,天气已经有些微热了,路上到处都开始有卖瓜的。

江宁差使安海买了两个,一人捧着个瓜吃了起来,半个西瓜大小,不知道什么品种,吃进嘴里很甜,水分也很足,吃到一半,天还没黑,越走越偏。

安海道:“看来今晚只有露宿荒野了。”

他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破庙,江宁上下看了一眼,没说话。安海又下意识的问了句:“对了,这破庙干净的吧?”

江宁道:“哪里干净,到处都是灰,还有蜘蛛网呢。”

安海急忙跟上前,道:“江师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他小心翼翼靠近几步,又道:“我是说有没有那些东西?”

说来也奇怪,进了这庙,天就黑的快了,月光洒下来,照在了地面上。

地上堆积了很多枯枝败叶,厚厚的一片,下面则发出了许多莎莎的响声。

安海谨慎地跟在身后走过,忽觉脚下一痛,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瞬间跳了八丈远。

“什么东西!”安海大惊,走到光亮处便连忙脱了鞋袜来检查,可他刚一坐下,又立马弹了起来,屁股上也是黏黏糊糊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嘘,别说话。”江宁摆摆手让他噤声。

安海立马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绕到其身后,江宁指尖轻点,一簇火苗自指尖钻出。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四周,两人顿时头皮发麻,浑身发痒,连脚都站不稳了。

四周都是爬虫。

数不清的爬虫黑色潮水般从地下而过,半空之中还有许多丝线,丝线下端吊着一些小虫,正在一点点往地面而去。

安海顿时双腿发软,扶住旁边的供桌,牙齿不停打颤,“这是什么啊?”

江宁道:“没事,不咬人,拿走就是了。”

这还拿走?

第两百一十二章:鬼娘娘(2) 安海哪里敢,拿起一根木棍,可上面全是蠕动的毛毛虫,黑不溜秋的,毛茸茸的,看着便觉得吓人他赶紧甩掉。

见甩不掉才拿到火堆上去烤,滋滋几声,这些虫子瞬时卷作一团,变成了虫干。

江宁道:“你这么点火,庙都得烧掉。”

安海可顾不得这些了,他现在看也不敢看,只觉得每个毛细孔都紧缩了起来,现在是真的佩服,江宁居然一丁点都不怕!

江宁拨弄着火堆,那些虫子十分惧怕,也不敢靠近,还算有惊无险,俩人席地而坐,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便感觉有些冷意。

他被冻醒了,睁眼的时候天还是没亮,但是火已经灭了。

安海一个激灵,赶紧坐了起来,却发现并没有被虫子进攻,而且相反,地面上还很干净,空气中散发着一些药香的味道。

他正要起身,就听到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崩的一声,砸了下来。

草叶被砸的飞了起来,咚咚咚几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安海一下子就紧绷起来,摇晃起来熟睡的江宁。

随着叮铃铃的铃铛声音响起,树叶里的人爬了起来,那些哒哒的脚步声也从门外传了进来,一串黑漆漆的影子。

安海忍不住要大叫,江宁反手捂住他的嘴,道:“别叫,这是赶尸,一旦惊动了,会引起尸潮的。”

“对对对,这位姑娘说的对....”那人拍掉身上的落叶,走到二人跟前,道:“我是赶尸的,但是太晚了,找不到住的地方,看到这有破庙...所以打算入住,可没想到...本来是不打算惊动你们的,可我想想这些东西放在外面....”

他指了指身后一排排尸体,共有九个,穿着长衫,用红绳和铃铛绑了起来,额头上还贴了符纸。

“原来是赶尸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男子笑了笑,上前道:“对了,我叫冯九,二位这是要去哪啊?”

江宁道:“找人。”

冯九道:“找人?这一片我还算熟悉,也许能帮姑娘找到也说不准。”

安海道:“还说帮我们呢,你刚才怎么把火都给灭了啊,你来的时候没看到虫子吗?”

冯九道:“这个是因为尸人是不能看到烛火的,所以我没办法...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撒了药,那些虫子不会再来,而且这一路都会有很多虫子,你们要是想出去的话,可以等明日和我们一起上路。”

安海道:“这样也好,不过你们赶尸不都是晚上走吗,怎么这晚上不赶路呢?”

冯九道:“这是规矩,凡事路过这里都得先停一段时间才可以...明天晚上我们再启程,前面有一家店铺,到时候还能吃点东西。”

在这荒野能跟个熟门熟路的人赶路也是好的,还能顺便打听一下神火教的事。

冯九坐下之后便拿出干粮吃了起来,江宁则研究起来他的那些药粉,顺便要了一些,怕以后还能用着。

冯九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的给了一大包,随后又分发了干粮,三人才开始说起话来。

安海担心妹妹,三句话不离神火教,可惜冯九只是个赶尸人,对神火教了解的并不算多,最后只得作罢。

九具尸体,暂时用桐油封存,还有棺材合着,只是那合着的棺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滴下来,黑乎乎,粘稠的很。

江宁道:“漏了。”

冯九脸色一变,也顾不得手里的干粮,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马上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木头塞子堵住了棺木底板。

他呼了口气,道:“多谢姑娘提醒,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江宁道:“没事,恰好看见了,对了,你说要把这些尸体赶到什么地方去?”

“古洛村,离这还有两三日的距离,对了,你们说找人,也许我还能认识。”

江宁道:“还真是巧了,她叫乌苏,好像也是古洛村的人,冯大哥认识吗?”

“乌苏?”冯九面色一凛,手里的馒头也吃不下了,好一会儿才道:“姑娘怎么会认识她?”

江宁道:“看来背后还有别的故事。”

冯九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们知道鬼娘娘的传说吗?”

安海道:“这和古洛村有什么关系吗?”

冯九道:“古洛村是一个十分长寿的村子,里面的人每个都能长命百岁,但是出了一件事之后,就坏了规矩,所以必须要选出一个新的鬼娘娘成为阴阳两界的使者,如此才能重造规则。”

而这个乌苏就是选出来的鬼娘娘使者。

只是她死去已经将近百年,眼下这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江宁哦了一声,又顺口问了问神火教的事,冯九见他们这么执着的想打听,也只好道:“神火教的事确实听说一些,莫非你们也是朋友失踪?”

安海道:“是,我妹妹不见了,还有我师妹也不见了,冯大哥,你知不知道神火教总坛在哪里?”

冯九道:“总坛我自然是不晓得的,但我知道每个月他们都会运走一批女子。”

“运走?就这么堂而皇之?”

在西疆这个地界本就不受律法约束,这种事情发生也是稀松平常,各人自扫门前雪,更何况那些女子也不是本地的,都是从外面拐携而来,就更加无所谓了。

江宁道:“那什么时候会再运走这些女子,他们挑选女子有什么特殊的...”

冯九道:“没有的,环肥燕瘦,是女的几乎都要,具体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说起来也是可怜,我还记得一年前也有个少女...”

安海一听立马道:“你说那个少女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鼻梁高高的,眼睛大大的...”

冯九道:“是,是这样,就是皮肤略有些黑,至于别的我一时也想不起,当时还以为她能躲过一劫呢,没想到还是被抓走了,害,这些人真是害人不浅。”

“难道就没有人管管吗!”

“这地界枝节横生,不太好管...不过你们要是真想救人的话,才失踪几天的话也许可以试试,回头给你们打听一下。”

第两百一十三章:西疆(1) 连夜的赶路,第三天的时候总算到了古洛村,冯九为表达谢意,特意在村上的客栈订了一桌,刚好老板娘杀了猪,赶上杀猪菜。

杀猪菜里面都有猪骨、头肉、手撕肉、五花肉、猪血肠、酸菜白肉,安海心系妹妹安危,胃口不是很好,不过酸菜白肉却是不错,还忍不住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江宁也忙活着夹菜,途中没空说话,冯九也只好把自己想说的话吞回去,等吃的差不多了才道:“江姑娘,你还记得我和你书的鬼娘娘的事吗?”

“嗯,记得啊,怎么了?”

冯九道:“是这样的,乌苏的事情一直是我们的心结,族长也很重视,我们想知道你是怎么遇到乌苏的,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运程。”

江宁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过...”

“你放心,族长说了,只要知道乌苏娘娘的情况,你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

安海一听立马就要答应,却见外面有个穿着蓑衣的人走了进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雨具,低着头走到桌前,二话不说,拿起一根大骨就往嘴里啃,好似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众人顿时一惊,呆呆的看着他一举一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要对着一盘白肉下手了,安海刚要伸手去拦,却在江宁眼神示意下缩回了手,任由这个蓑衣人大快朵颐。

“你饿死鬼投胎啊?”

“还说呢,为了找你们我赶了多远的路!”蓑衣人摘下了帽子,脱下身上的雨具,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外面没有下雨,身上这么湿漉漉的,是因为外面的瘴气,这一路走来,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楚承业?居然是你!”

少年人笑了起来,脸上明媚的很,道:“没想到你也在这,你找到妹妹了吗?”

安海一脸苦涩:“还在找....”

楚承业道:“没事,江宁出马必定成功,对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乌苏娘娘我好像看到过,之前抄近道的时候看到了她的石像,而且还有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骨头,微微灰白,看着很脆,有些年头了。

江宁看了一眼,道:“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收藏人骨头了?”

楚承业道:“不是,这骨头邪的很,我来的时候虽然席玉给了我一些药粉可以驱虫,但我还是遇到了鬼打墙,说来也是怪,多亏了这玩意儿我才顺利出来....我想可能是这骸骨的主人有什么要告诉我,于是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清楚看到一个女人缓缓抬起头,在一片很大的湖泊,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可碍于湖泊隔路,他根本没法过去,可从唇形却依稀能辨别出,好像是在像自己求救。

他知道是做梦,还吓了一跳,醒过来后才回味,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干脆就带着骨头一起上路,也许能查到什么也不定。

江宁接过骨头看了一眼,当即决定先跟着冯九回村,一方面看看乌苏的事情,另一方面让冯九帮忙打听姚瑶他们的下落。

而距离下次交货日期也还有好几日,所以留在古洛村是最为安全的。

她让人准备了银盆,将一根红线绑在了骨头上面,而自己则牵着另一端,坐在了白蜡前,点燃烛火,便开始透过此物去搜寻。

很快无形的空气中出现了一面镜子,两厢隔绝,如楚承业所说那般,中间隔着一面很大的湖泊。

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空空的眼眶,朝江宁招了招手,准确的说只剩下一根手杵子,因为指头和关节都已经被融掉了。

她一边招手,眼里还不断渗出泪水,身上的带着无边无际的死亡气息。

江宁愣了片刻,这么强的怨念,居然没有伤害楚承业,大概也是这小子赤子之心。她稳住了心神,不让自己的思绪随处乱飘,只是上前走了一步。

女人的身影飘忽不定,在湖泊里沉浮,很快江宁也跟着她渡过了湖泊,转眼来到一条巷子处,到处都堆积着杂物,散发着霉味。

门匾上写着天涯赌坊四个字。

女人走了进去,江宁试图跟过去,却被一道强光打了过来,她一个闪身,快速躲过,却也从幻境中醒了过来。

众人见她睁眼,也顿时松了口气。

白蜡已过半。

要是燃尽的话,她在那个世界就回不来了。江宁不禁唏嘘,这强悍的力量着实让人捉摸不透,要是再耽误片刻,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天涯赌坊...

江宁道:“你们镇上是不是有一个叫天涯赌坊的地方?”

冯九忙不迭点头:“是这样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楚承业白他一眼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看到了啊,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在天涯赌坊遇害的,江宁,她可救了我,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报仇才行。”

江宁叹了口气:“我有种预感....”她沉沉的扫了一眼安海,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搞不好安然已经遇害了。”

安海神色黯然,他并非没有想过,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说不定妹妹已经死了,但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要找到,哪怕是尸体。

冯九安顿他们住下,夜幕低垂,黑沉沉的笼在上空,十万大山像是被隐寂了一样。江宁站在门口,负手而立,腰间的令牌忽然闪了闪,紧接着便有道真气屏障出现在眼前。

席玉就站在她跟前,道:“事情怎么样了?”

江宁道:“有点棘手,得去天涯赌坊看看,而且这件事牵扯不少。”

席玉道:“西疆不安全,如果不行还是趁早离开,我听皇上提过一嘴,镇妖司的人都无法过来查看。”

江宁道:“总不能不管姚瑶。”

席玉沉默片刻,道:“七日后我来找你,我尽快解决京中皇陵的事。”

江宁道:“你忙你的,我自己能行。”

画面消失了,楚承业倚着柱子,看了一眼,酸溜溜道:“又背着我说话呢,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总是偷偷说话。”

江宁翻了个白眼,“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楚承业道:“我容易吗我,千里迢迢的追了过来,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你可知道,你看我脚都起了水泡了,这辈子还没吃这么多苦。”

江宁忍不住笑:“是不容易,这一路没少被山精野怪骚扰吧?”

楚承业冷哼一声:“去你的,我又不是唐僧肉....哦对了江宁,刚才席师兄说镇妖司的人无法查看是什么意思?”

江宁道:“字面意思,出事不归朝廷管。”

楚承业道:“那真的很难吗,不行我们就撤,不能白白搭了性命。”

西疆和西海只是一海之隔,眼下既已经来到这里,就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更何况如果他们不管姚瑶,这丫头恐怕就真要出事了。

只是此地邪乎,满山毒虫,虫气盖过了活人的阳气,整个地方都有人在炼蛊。这玩意儿防不胜防,得格外小心。

“我都说了这轿子不扎实,待会可怎么办,万一鬼娘娘不喜欢呢!”

第两百一十四章:西疆(2) “金丝楠木做的还不好,那咋地啊,还咋地才好啊,人汉人这可是皇帝死了才能用的物件!”

前面两个大汉吵了起来,冯九端了凉茶过来,道:“是鬼娘娘要出嫁了,又是一任鬼娘娘,只有这样才能庇护村子长久。”

楚承业好奇的很,偷溜着要去看这鬼娘娘怎么出嫁的,三言两语的就打听到完整的一套体系。

鬼娘娘庇护村子,但大多都是处子之身,所以须得嫁给掌管阴阳交界的鬼差,这样才能庇护。

而所谓的鬼差自然不能白天娶亲,所以得把鬼娘娘送到坟地里,然后送亲的人完成仪式,便自主退散,会有人来迎亲,但前提是不能有人滞留,不能破坏,否则就会招致不幸。

被选定的鬼娘娘叫芳华,长得粉面桃花,很是漂亮,在盛装装点下,更显得隆重,她坐在没有顶的花轿上,不吵不闹,像水一样,既温柔,又淡定。

楚承业看的痴了,这少女长得可真好看,看的出神的时候,少女也看到了他,俩人目光相对,仿佛时间便在这一刻静止。

等回过神来,他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揉了揉胸口,不知不觉的跟上了送亲队。

没走二三里地就来到一个洞口,送亲队的人匆匆把人放下,就一哄而散了,临了看到楚承业这个外村人还没走,也一把将他也拽走。

少女眼中渗了泪水,波光盈盈的,独自朝着洞内走去。

黑漆漆的洞口,隐约能听到水滴的声音,她深吸了口气,往前迈了一步,走进黑洞之中。

等楚承业设法返回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他又不敢进去,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但又忍不住好奇。

“我说你这个外村人怎么回事,要破坏规矩是吗!”

“抓回去,让族长发落!”

“我不是我....”楚承业解释了一路,最终在两方交谈下原谅他这次过失,但是坚决不能再让他靠近了。

楚承业心里憋屈,把这事儿和江宁说了,江宁沉吟道:“这女的要死了。”

“要死了?哦对,是要死了...不然也成不了鬼娘娘了啊,那你说真的有鬼差来接她吗?”

江宁摇摇头:“这不是鬼差接不接她的问题,或许鬼娘娘的传说真的存在,但这些女子前仆后继的送进山洞,是...是拿来炼蛊了。”

“用人炼蛊?这...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江宁道:“这是人家的规矩,我们又管不着,收拾一下,你去天涯赌坊看看,和安海一起去。”

边陲之地几乎没什么可以娱乐的东西,这天涯赌坊已经算是能排的上号的了,因此进进出出的人也很多。

安海和楚承业一大早就去了,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打听的,先是观察了这里的推手,发现其人鬼鬼祟祟的,于是便一直盯着。

楚承业天赋实在不高,甚至无法感应到这里是不是有结界,倒是安海察觉了不对,多留了一个心眼,发现这里不仅有诡异的结界,还有隔层和空间。

他假借尿遁,带着楚承业跟着一个牌手鬼鬼祟祟的来到后院。

也不知那人是脚程快,还是什么缘故,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安海正一头雾水,怀疑自己跟丢了,却又听到墙外传来动静。

他立马放慢了脚步,朝楚承业招了招手,二人猫在围墙后,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男人推着木板车鬼鬼祟祟的,上面还绑着一个麻布口袋,里面的东西好像在挣扎,看形状是个人形。

楚承业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

“嘘,我们跟出去看看。”

安海正要往前探一探身子,肩膀就被一只手给按住,楚承业当然也知发生什么,于是故意和安海吵了起来,俩人吵的也厉害,身后几人看他们吵的厉害了,只好先去劝架,最后才勉勉强强放走了他们。

“这俩小子面生啊。”

“以前确实没见过,最近风声紧,可得小心些,刚才那东西运走了?”

“放心吧,弄到山梨坡那边自然有人接手,就不归我们管了,不过这俩小子....看着不像个好的。”

“要不给老大汇报一下?”

那人犹豫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大前两日才受了罪挨了罚,这会子去说,保准得在气头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海和楚承业却也没走远,利用传音符将这些全部听到了耳朵里。

离开天涯赌坊后便迅速朝山梨坡赶过去,他们脚程快,又有法术傍身,一群凡夫俗子自然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追上了,成功将板车上的麻袋给扛了下来。

楚承业手里拿着剑,对着这帮运送的小厮就是一顿比划,安海则急急忙忙解开麻袋,果然不出所料,装着的确实是个女子。

女子泪眼婆娑的,看到有人救自己,激动的嚎了出来,安海道:“你别叫,别怕,我们是好人,我们是来帮你的。”

“救我,他们要带我走....”

楚承业扭头看向这几个男人,道:“说吧,是你们自己说呢,还是我....”

“别别别,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拿钱做事办规矩,二位少侠,饶命啊...”

安海道:“那你们就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到底把这些姑娘都抓哪去?”

“我就知道你们要这么问,不过说实在的,确实也是不知道...因为....”

楚承业手里的剑转动了一下,那人立马哽住话头,动都不敢动,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只负责从山梨坡接人,然后送到前面的驿站,之后就不用我们再理会了。”

这么说神火教的人还是一环扣一环,这个法子倒是个轻便的,既确保了人的安全,也确保了运输的安全。

难怪这么些年没人发现。

楚承业见问不出什么,也只好收回了剑,那人也趁机松了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

安海沉吟片刻,随即又道:“那你们抓这些少女...是从哪里抓来的?不是说不抓本地的吗?”

“本....”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道:“谁说不抓本地的,只是要看合不合适而已,得去胡跛子那看才行。”

“胡跛子?”

“额....额....二位少侠,我们真的都说出来了,放过我们吧?”

安海默然不语,起身让了道,几个人逃也似的往回跑,没走出几步就觉背后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背而出,石子飞的到处都是,几个人相继倒下。

楚承业愣了片刻,道:“你杀了他们?”

安海道:“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连这条线索都丢了。”

楚承业缓过神来,分析了一下,却也觉得这么做是对的,这帮玩意儿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就死了,不过眼下这几人死了,却是可以继续利用这件事进行下去,说不得就能摸到他们的老巢。

只要找到女子被关押的地方,知道被送去什么地方,就能找到姚瑶和安然。

念及此楚承业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安海,安海闻言,也觉得可行,现在就看女子是否愿意。

好在这少女听后虽觉害怕,但想着也许能救更多人,又想着二人都是有术之士,也一口应允下来。

他们在原地等了许久,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过,就在他们怀疑地点错了的时候,终于有马车哒哒哒的声音传来了。

俩人立马打起了精神,那黑色的马车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三个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径直就走向了楚承业,上下扫了一眼,打听了一番。

楚承业深怕看出端倪,先发制人,问:“怎么来的这么晚?”

“平时都是五个人护送,怎么今日只有你们?”

对方避而不答。

楚承业道:“还说呢,不就是你们来的晚了吗,兄弟们早等不及了先回了,还说呢,赶紧把人带走吧,哦对了,今天只有一个啊。”

“只有一个?”对方顿时变了脸色,不过好在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楚承业等人再物色两个,楚承业连忙应了声。

少女被转移到另一个马车上,迅速离去。

楚承业急了,道:“跟上去。”

安海胸有成竹,淡定道:“不用慌,刚才我已经在他车上放了追踪符,只要跟着去就能找到。”

楚承业道:“这么说那就安心了,现在追过去的会容易打草惊蛇,走,先回去吃点东西,我已经饿死了~”

俩人达成共识迅速折返回城,楚承业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招呼了小二来好几斤牛羊肉,吃的一嘴油。

安海也吃的高兴,吃完之后楚承业也没闲着,让他赶紧将追踪符拿出来,安海应了声,在包里摸了一下,顺利拿出两张符纸。他催动真气,双指一点,符上亮光一闪而过,可突然符纸却自己燃烧起来,安海愣住,急忙甩了甩手,险些被火灼伤。楚承业傻眼了,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安海皱眉:“我也不知道啊,没事,我还有...”

他继续从怀里掏了出来,如刚才那样,可这回还不等施法就自己又燃烧起来。

俩人顿时傻眼,这说明什么,说明此次追踪符没用了,说明跟丢了。

安海一拳砸在凳子上,“都怪我,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防范心这么重,怪我...”

楚承业皱了皱眉,现在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早就看不到人影了,而且他们做事隐秘,一环扣一环,就更难找到真正藏人的地点。

他略微一沉思,道:“生气也没用,自责更没用,那姑娘如此信任我们,肯当诱饵,我们说什么也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安海道:“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楚承业道:“走,回去找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