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八爷》 第一章:考校窗课 “八阿哥?”

伴读艾礠小声呼唤着。

这里是紫禁城中阿哥所,所有学龄阿哥们都居住在这儿,若是太大声恼了某个阿哥儿,也只会落了自家主子爷的面子。

因此,自从四年前被亲姑惠妃乌拉那拉氏安排进宫,艾礠就一直谨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错,不仅给自己惹来事端,还会为家族带去麻烦。

好在八阿哥待人亲善,在阿哥所八个阿哥中,真真算得上谦谦君子了。

听到自己伴读的声音,胤禩大概知道这小表弟心里卖的什么药。因此没有理他,自顾自将一套虎鹤双形拳打完。待到天色完全敞亮,日头斜照在太和殿飞檐上,蟾蜍的影子落在白玉石上足有铜锣那么大,他才从随侍小太监石膳子手中接过面帕,将汗渍擦拭干净。

这才挑起眉,对着艾礠露出笑容:“艾礠啊,辛苦你啦,每天都要早起进宫,昨儿个宫外又有什么新鲜事?说来给爷解解闷。”

爱新觉罗胤禩今年整好十岁,已在阿哥所呆了四年,四年来活动范围,不过是紫禁城从阿哥所到御花园这两三百亩地界——这大清朝的阿哥们,不到婚娶分家时,是不可以随意出皇宫的。

因此,能随意进出皇宫的艾礠,就成了胤禩的传声筒,这紫禁城中每天又发生什么事?说书先生又讲了什么好听的故事?

这些是胤禩在这个时代,除了练功外,为数不多的娱乐休闲事。

艾礠忙摆手摇头:“为八爷办事,奴才心甘情愿,哪有什么辛苦的?”

他是内务府包正黄旗人,亲姑乌拉那拉乌兰贵为康熙朝惠妃,但自身仅仅只是从七品司库索尔和之孙,能在胤禩面前自称一声‘奴才’,都不知上辈子行了多少善、积了多少德?

——至少艾礠自己是这么想的,虽然胤禩作为后世之人转生,倒是不太有身份地位上的成见。

“这四九城里也不是天天都有新鲜事,无非就是哪家姑娘出嫁,或者街头巷尾哪家又起了丧事,那万家酒店的说书先生讲的还是老三样,西游、三国和封神,倒是宫中今日有一件趣事。”

宫里的趣事?

皇宫里还能有什么趣事?难道后宫那些争风吃醋,又惹出了什么乱子?或者哪个不开眼的宫女太监,惹了哪个贵人,又被老嬷嬷拉住掌嘴?

艾礠眨眨眼,倒也没有故作神秘:“今天是万岁爷钦定,考察近臣窗课的日子,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开始啦!”

每年一次测试近臣学问,被称作考察窗课。

这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热闹,听艾礠这么一提醒,胤禩倒还真的提起了几分兴趣。

众所周知,大清朝实行科举制,相对而言确实很公平。

但这公平只是对于汉族人而言,却并不适用于满族和蒙族。满蒙二族虽然也可以通过科举当官,但这二族里面当真是没有多少读书的料,因此更多的还是依赖于祖上余荫,等哪天皇帝想到你家了,赐你个近臣当当。

因此,近臣们几乎没有‘真才实学’。

但堂堂大清朝皇帝怎么好落人口实?所以这考察窗课也就应运而生——反正具体考察的怎么样?只有朕自己和朕身边近臣们知道,对外怎么说,解释权都在朕一张嘴上。

既如此,每年这一天,近臣们在南书房里闹出什么笑话,也就成了皇宫中难得一遇的趣事儿。

“还等什么?我们快去看看去!”

胤禩招呼一声,艾礠和石膳子只能迈开脚步,紧紧跟在自家主子爷身后。

这南书房距离阿哥所还有点远,位于乾清宫西南,一般被称为南斎,是康熙帝读书的地方,和后世私人图书馆差不多的性质。

等三人到达南斎,正好赶到巧上了。

南书房里跪了一地的人,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是胤禩的熟人。

满臣索额图、纳兰明珠……汉臣高士奇、李光地、于成龙、张廷玉……

这届近臣的质量确实有点儿高了。

除了赫舍里索额图,似乎无论满汉近臣,最低都是个赐同进士出身,余下的也都是在科举千军万马中闯过独木桥的人。

胤禩咂咂嘴,虽说都是进士,文化程度却也有高低之分,谁肚子里墨水更多,在场诸位还有康熙皇帝其实心知肚明。况且这些人早就不知道荒废学问几多年了,比如那张廷玉,中进士的时候,在场一半的人都快要咽气了,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

随后发展也不出胤禩所料。

八阿哥拉着随侍小太监还有伴读,从南书房侧门熘进大殿,三人躲在一熘子博古架和屏风后面,场中康熙帝的考校也随之开始。

诸大臣一个个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以纳兰明珠最甚。

——他肚子里能有个屁的学问,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当初主考点中纳兰明珠为同进士出身,甚至连纳兰明珠自己都不敢相信,到底是这主考眼瞎?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让别的考生卷面全部湖成一片?

最后事实证明,他确实走了狗屎运。

那一年的主考,为了讨好康熙帝,故意协调满汉取仕人数,奈何满族做学问的人是真的不多,主考只好在矮个里面拔高个,点中了纳兰明珠。

为此,康熙帝确实是高兴了一段时间,但纸哪能包的住火?主考东窗事发,被夺了官位下发到南方小县城去当了个县丞。但康熙帝却好面子的很,不好夺了已经御笔亲封的进士头衔,只能将错就错。

康熙抬起头,见一众臣子们脸色青的青、白的白,心里哑然失笑,叹口气,随后笑道:“诸位可都是朕的肱骨大臣,考校窗课只不过是为了督促大家继续进学,能更好协助朕治理国家,何必一个个脸上都吓得变了色?”

“这样吧,今个儿也不考别的,就以冬至为题作首诗词,再谈谈如今北方的局势。”

南书房侍从太监张德全,将绢纸分发给诸位大臣,各人陆陆续续提起笔,开始在卷子上写作。不过一刻钟时间,张德全再下场将绢纸收回,接着呈递到康熙的桌桉上。

康熙帝随意的翻了翻,不断点头,似是很满意。

直到一面卷面有墨渍的答卷,不过短短两三秒,他就皱起眉头。

纳兰明珠见状,顿时小脸蛋儿煞白,心说‘完蛋’。

躲在一旁的胤禩浮出笑意,等了这老半天,可算有乐子看了。

果不其然,康熙帝冷哼一声:“明珠啊明珠,你就不能长进点儿吗?这诗初读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儿,但再读,简直狗屁不通,你这句‘白梅隐雪唯香来’确实有那么些意境了,可后面‘彩蝶飞花包欲放’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鬼扯,大冬天的你家养的彩蝶、你家种的花包呐?”

纳兰明珠‘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那声音听的胤禩都感觉膝盖隐隐作疼。

“主子爷啊,奴才……奴才在学问上,可不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什么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奴才是真的都不行……”

纳兰明珠哭哭啼啼的,胤禩可以看到,好些人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心里在憋着笑。

嘿,看来传言说纳兰明珠得罪过不少人,他的人缘可真的是不怎么样。不过想想如今他主管的事务,好像得罪人也在所难免?

自从去年纳兰明珠在康熙三十六岁万寿节,好好露了一把脸,就领了内务府总管的职位。这职位可是权势滔天,这皇帝后宫妃嫔,甚至包括太子公主阿哥们,都要捧着纳兰明珠的鼻息,就害怕哪天自己生活物资被这内务府总管克扣那么一点半点。

而纳兰明珠本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还真就各种插手后宫事务,今天找借口扣下这个宫半斤茶叶,明天找借口扣下那个殿一匹云锦……各宫殿的主位娘娘们,可没少向各自娘家告状,而这些娘娘的娘家人,可不就是在场诸位大臣了?

“呵,纳兰明珠面子可都丢尽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真的是解气!”

见到纳兰明珠吃瘪,胤禩心里也说不出有多么高兴。

名为明珠,实为黑心,夏天少了胤禩一点降暑的冰,冬天又少了胤禩一点取暖的碳,虽说如今十岁少年练武已有小成,些许寒暑倒不在意,却也实在如同吃了蚊子一样恶心。

然而,胤禩却有些乐极生悲,耸动的肩膀将屏风不小心撞倒在地,发出‘碰’的一声响。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暴露身形的胤禩三人身上。

艾礠和石膳子愣了半晌,一时间被众大臣和皇帝的气势吓住了,呆呆的不知所谓。胤禩胆儿倒是像猪一样肥,抬脚踹了自己伴读和随侍一脚,当先打了个千后跪在地上:“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呆住的两人吃痛,也反应过来,也同样急忙跪下:“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须臾才开口:“起来吧。”

胤禩抬头看去,康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显得威严十足,心下略微放心,面无表情就代表康熙并没有生气。

“你们三个倒是很大胆嘛,还敢嘲笑朕的肱骨大臣?既然如此,来都来了,也不知朕的老八如今学问做得怎么样了?一样的题目,你作一首诗来听听。”

胤禩自信的笑了,作诗嘛,挺简单的,至少比八股、策论文章简单的多了。

“白梅尤自珍,傲世凌寒开。末了知春意,化作护春泥。”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胤禩八拍成诗。

这诗嘛,称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多差,至少比纳兰明珠的‘彩蝶飞花包欲放’那种狗屁要有逻辑的多了。

而且,胤禩在诗中不仅仅写了景,还直白的的说出自己胸襟:我知道皇阿玛你的意思,以后绝对会坚决拥护皇阿玛任何决定。

看,这马屁绝对把康熙帝拍的舒舒服服的——这中年皇帝是真的老怀大慰,脸上的笑可以刻出三斤褶子了。

第二章:要立规矩 纳兰明珠悄悄抬头,看着意气风发的胤禩,心里有点儿感激。

不管之前八阿哥是不是在嘲笑他没文化,总之自己被对方扶了一把这个事实已经发生,若是没有胤禩横插一脚,还不知道要被康熙怎么奚落呢。

反抗康熙的威严?纳兰明珠是不敢的,就算再给他千儿八百个狗胆,他也是不敢的。

康熙收敛了笑容,轻哼一声,算是揭过了胤禩带着伴读和随侍听墙角这件事。

但康熙也没有将八阿哥赶走,来都来了,也是机会难得,胤禩从小就很成熟,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接下来,皇帝要和诸位大臣讨论北方草原局势,作为考校窗课题目,康熙倒也想听听自己这第八子有什么见解。

实际上,这北方草原局势,还需要追朔到太宗崇德皇帝时期,他接了成吉思汗正统继承人额哲的传国玉玺,将漠南蒙古并入清廷,却也仅仅只是漠南蒙古,漠北蒙古依然是我行我素、不服管教的。

到世祖顺治帝时,这漠北喀尔喀蒙古札萨克图汗部发生内乱,时任札萨克图汗的旺舒克被下属所杀,部民为躲避战乱,逃到土谢图汗部下。

等旺舒克亲弟成衮坐稳了札萨克图汗,找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要人,后者当然不肯,草原上人力可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结果漠北喀尔喀蒙古就这样乱起来,一直持续了三十年,直到今天。

康熙帝终于想起了这件事,虽然满蒙有分治的意思,但清廷皇帝作为蒙古实际统治者,还是有义务为喀尔喀蒙古稳定一下混乱局势的。

嘴上虽这样说,但想要解决外蒙古混乱,说不定要真刀真枪干上一仗。如此一来,对朝廷的损失可就是极大的。

现,康熙已年近四十,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如今逐渐不惑,年轻时挥兵平乱的烈火雄心,能扑灭的也再不会复燃,所以打仗这种事……谁愿意去谁去,朕安心坐镇后方就行。

漠北喀尔喀蒙古的话题被挑起。

近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总之是三句不离‘大军压境’,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打仗,必须打仗,简直是反了天了’。

末了,每一个开口的大臣,都会推荐一名自己看好的将领。

胤禩看着听着,双手抱胸,安静站在一旁,心里却是有一个算一个,把这些大臣的嘴脸都给记下了。

要说这些人离心背德吧,他们还真就每一句话都在为康熙帝分忧。但要说他们完全为大清朝考虑吧,却也真的不见得。

站在胤禩的角度看待群臣,这些人嘴上就差直说:万岁爷,把贪墨军饷的机会给我吧。

康熙听着这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脑袋两个大,便拍了拍桌桉,这代表了他有话要说,其他人都给朕闭嘴。

三五秒后,迫于皇帝的威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南书房里落针可闻。

“老八,朕看你胸有成竹,对此事应该是有想法吧?你来说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朕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皇帝都开口了,胤禩也不好继续装下去。

这漠北外蒙古局势在朝廷上也不是什么机密,阿哥所教授为官之道的夫子也有和皇子阿哥们分析过此事。

老三胤祉这个没头脑,在课堂上扬言,只要给他十万大军,只需一个月,就把漠北蒙古各部骨灰都给杨了。与之对应的不高兴老四胤禛,觉得此事不宜大动干戈,打仗要不得,仇恨宜解不宜结,但具体怎么解决,胤禛说:我也不知道。

未来的雍正就这水平?就这?!

胤禩略一思索,比那开口娓娓道来。

“这件事说也简单,在儿臣看来,根本就不需要打仗。

只需要皇阿玛带兵十万压境,再传个圣旨,让蒙古各部还有各路王公贵族前来觐见,各施以恩威。甚至皇阿玛都不需要亲自出马,派太子或者大哥,只需展示我天朝威严,明确我大清态度。

这蒙古人也是我大清子民,各汗部虽分而自治,但成吉思汗的传国玉玺还在我大清皇宫里摆着呢。因此这第一点,我朝必须要给无论内蒙还是外蒙立规矩。

这第二点,谁有错就让谁认错,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说白了,所有纷争混乱的动因,归根究底只有一个:札萨克图汗成衮找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要人,后者不给,反而把札萨克图汗杀死。

所以儿臣认为,只需土谢图汗向喀尔喀各汗部写下认罪书,请求受害者宽恕。若现任札萨克图汗策妄扎布,能够谅解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诺不然,按大清律,察珲多尔济自是要去菜市口走一遭的。

最后一点,既然蒙古各部也是我大清子民,那各贵族封号也是要统一的。儿臣以为,只需保留汗号,旧有济农、诺颜统统都可以废除了,再以皇阿玛的名义,从小到大依次授予贝勒、郡王、亲王、汗的爵位。”

这一段话说的条理清晰,根本不像出自一名十岁少年之口,各大臣心里都吃了一惊,康熙也是惊疑不定,这真是朕的第八子?年仅十岁的胤禩?

如果换做已经十七岁的太子胤礽,或者十九岁的长子胤褆,这两人说出这一番见解,康熙说不定立刻就会心生怀疑。毕竟虽然老大老二痴长几岁,但除了老三胤祉是个没头脑外,胤褆和胤礽没头脑的名声,却是要更响亮一些的。

不过这段话出自年龄更小的胤禩,康熙反而不会更多去怀疑什么。

古人都是迷信的,这皇八子胤禩生母卫嫔卫蝶儿体有异香,这异人生下来的孩子具备异象,管他是和生母一样体有异香,还是生来就比其他人更聪明,在古人眼中,这看上去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康熙帝再定睛看去,这皇八子倒是真的越看越顺眼——头脑聪明也就罢了,关键是长相也十分突出,年仅十岁已经眉清目秀、体态匀称,再过个几年,等少年彻底长开了,说不定就是我大清一等一的美男子。

“说得好,说的是真的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对于孩子如此优秀,康熙倒也不吝啬夸奖,对胤禩的态度,到了真有些赞不绝口的程度了。

每年一次考察近臣窗课,就这么有些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所有人中,只有纳兰明珠独一份被康熙点名批评,这位内务府总管到家后,肯定是要写上三千字悔悟书,敬呈给皇帝看的。即便康熙可能不会在意他的悔悟书,但这却是一个态度问题。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他就必须吧态度明确起来。

其次,便是胤禩,给所有康熙近臣,都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这少年以后肯定不简单。

所有人,无论是大阿哥党派、太子党派或者至今中立没站队的人,都十分有必要重新思考皇八子未来的前途。

皇太子胤礽的地位真的牢靠吗?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靠着生母皇后的牺牲换来的。但胤礽本身不能说完全不学好,但扣上一个不学无术的标签,没有人会去反对。

等哪一天,康熙帝看这个儿子烦了,对已去世的孝诚仁皇后思念也澹了,那东宫的位置,可就真的是有德者居之,谁又能比得过胤禩更有德呢?

总之,胤禩今天这番话让许多大臣蠢蠢欲动,好几人下定决心,等几年八阿哥分府,会第一时间投效之。

或者至少打好关系以便观后效,毕竟康熙帝目前有十四个儿子活着,而且也不知道皇帝能活到几岁?说不定往后的皇宫里,可不知道有多少精彩呢,现在就选一个皇子站队,那属实是有些太早啦。

再说康熙皇帝这边,送走儿子和一众心腹大臣,还真的就在思考胤禩说的那一番见解。他对着奏章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老八说得对,是该给蒙古人立一立规矩了,这皇权可不是开玩笑。

那草原上多尔衮的事情才结束没有多少年呢,这一转眼又如此混乱起来,说到底就是没有规矩,没有规矩哪里来的方和圆?也难怪,自从成吉思汗之后,草原上的人是一天不如一天。

现下是二月底,天气还有些寒冷。

等进入三月,就是今年科举春闱,等四月必须着手解决草原上的问题,就按照胤禩说的那样,十万大军压境,就不怕那些蛮子能有多蹦跶。

康熙让张德全拿来纸和笔,工工整整的将一项一项章程在纸上列出,正是胤禩在南书房说的一二三,再加上皇帝自己补充的四五两点。

首先补充的一点,按照满清八旗,在蒙古以旗例设盟,推行盟旗制度。

其次虽然不动刀兵,但无论怎样也要向蒙古蛮子们展示大清天朝肌肉,因此满蒙汉三族联合开展狩猎活动。

既如此,康熙便把整件事都确定下来。

第三章:未来八福晋 在康熙朝,有两件事是最要紧的。

第一就是科举。

自从几年前,主考人造祥瑞被贬之后,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三年两闱。

有的人是在期盼再来一个昏了头的主考,能够被抓住小辫子,往死里炮制。有的人则是真的希望能够出现一次天降祥瑞,大小三元之类的,比如康熙帝本人。

第二件最要紧的事,那便是皇宫选秀。

这选秀分为大选和小选。

小选每年都有,多是面向普通官员后代和普通市井百姓,是为了给宫里补充宫女。毕竟嘛,这皇宫里的宫女太监,可都是消耗品,哪天随便冒犯了主子娘娘,被嬷嬷给秘密处置了,可不就成了消耗品?

大选基本上这几年也都有,主要原因就是康熙皇帝人在壮年,正是很行的年纪。而且皇五子到皇八子也是到了该订婚的年龄,他们未来的福晋同样需要从大选秀女中脱颖而出。

这选秀意义和目的同样重要,每一次都是八旗贵女正面交锋,摆在台上面上的,互相之间可以为彼此恩怨做一个了断。

当然,这是正经的、单纯来大选露露脸的八旗贵女。

另一种,则带着强烈目的性,比如一定要爬上龙床。至不济,也要爬上某个皇子的床铺。

这种人,选秀嬷嬷会给她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但,每一个留宫待用的八旗贵女,又有哪一个不带着目的性?

在胤禩眼中,这就是个永远都辨不清的悖论了。

各地志在中央的举人们,早就在十几天,陆陆续续聚集到京城中,养精蓄锐以待会试时能有最好状态。

这日一早,天还没放亮,整个四九城中便已经热闹起来。

卖早点的、出租轿子的、甚至还有卖水的,将贡院周边围的水泄不通。直到京城驻军杀进城内,街道上才开始井然有序。

举人们在各种迎来送往的祝福声中,大多挎着小菜篮,在贡院外凶神恶煞的兵伍中走过。这些读书人中,大多数在这种眼神下都会战战兢兢,只有极个别还能保持镇定。

接着就有两三个伍夫对他们上下其手,该摸的地方、不该摸的地方,伍夫们可没有忌讳,全都给你搜一遍。

再抢过他们的小菜篮,不管里面有什么,都先暴力拆卸咯。如果仅仅是笔墨,直接收缴——贡院里面会发给每个考生一套文房四宝,就算用坏了,也会给你补上。如果是干粮吃食,除非是硬的根本掰不开的糕点,例如硬米糕、硬糖之类,其余的统统都会变成碎末。

当然,这贡院的热闹,不仅仅只是读书人的热闹,也不仅仅只是京城百姓的热闹,住在四九城内的八旗子弟,同样不会错过春秋两闱这一日。不仅有热闹可看,同时也是在物色以后可能会邀请成为门客的人。

考生那么多,每次能中进士的名额有限,但真正有才华的人肯定不止那几个。这就需要这些八旗贵族子弟们擦亮眼睛,自己判断哪些人是可以投资的,哪些人只不过是银样镴枪头。

只是这都是别人的热闹,与阿哥所中的胤禩无关,他倒是想出宫去看看,然而这里的管事嬷嬷看得可紧着了。

哪个皇子没来上学?哪个皇子不好好听课?哪个皇子又被夫子打手心了?保管这些消息没一刻钟,就会传到管领后宫诸事的惠宜德荣四妃耳朵中,不需要到晚上,康熙帝就会知道自己哪个儿子又不乖了。

因此,康熙的儿子们,没有一个敢不听话的。

上午两个时辰,由四九城近卫营伍长教授骑射,下午一个时辰需要学算术,一个时辰做学问或者了解时事,再根据时事写几百字的策论。

——无论几岁的皇子,学的都是这些东西,如果因为年龄关系跟不上进度,那就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再就是,各自母妃也会得到消息,到晚上,耳朵又可以积累一层厚厚的茧子了。

胤禩以前可没少被养母惠妃唠叨,后来回到生母卫嫔身边,就更是没完没了,他才因此收了咸鱼心态,作出很努力的样子。

到酉时下学,九阿哥胤禟神秘兮兮的靠过来:“八哥,陪弟弟我去一趟储秀宫呗?”

“去储秀宫干什么?谁说咱们未分府的皇子,可以随意在后宫中走动,但你要是没个理由,胡乱闯入某个妃母的寝宫中,惊吓到她们,皇阿玛打起屁股来可不会手软。”

胤禩也没多想,只认为是胤禟贪玩。

哪知小老十胤?也大咧咧的嚷嚷道:“八哥,咱们去储秀宫赫舍里贵人那里转转?”

正准备招呼艾礠和石膳子离开的胤禩,这下倒有些摸不清,九弟和十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过脑袋,却见随侍石膳子掩着嘴偷笑。

怎么回事?胤禩当真是快成了丈二和尚,

九十俩阿哥看到胤禩这幅表情,脸上绽放开心的笑:“哈哈,天下间竟也有八哥不知道的事情。”

平时,胤禩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热,无论问他什么,总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头头是道。别人问起,胤禩会推脱说看的书多了,懂的自然也多,这也不算说谎。为此,就连四阿哥胤禛都特别佩服这个八弟。

若不是胤禛开口闭口就是他的太子哥哥怎样怎样,说不定胤禩还会和他相处的不错,可惜这两人从小到大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所以你们是怎么了?今天储秀宫能有什么事儿?”

“是选秀。”

背后突然有人插嘴,听这声音,是那个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人。

胤禩回头看去,可不正是阴恻恻的胤禛么?

“今年大选,赫舍里氏、郭络罗氏、觉罗氏、董鄂氏都有贵女送进宫中,我听惠母妃说,这次选秀和以往不同,是为了给咱们几个选嫡福晋……原来八弟不知道这件事的?看来八弟只喜欢练武看书,不是空穴来风了。”

就在上午贡院封院临考的同一时间,四九城八旗贵女们也已进入皇宫。

参与大选的八旗贵女,由管事嬷嬷带着,来到内廷西六宫之储秀宫中——今年大选就是由居住在储秀宫的贵人赫舍里氏负责。

这是康熙亲自下的圣旨,管理后宫的惠宜德荣四妃心中虽然不愉快,嘴上确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别看这赫舍里氏只是个贵人,却没人敢小觑了她。

她是康熙十三年那场宫乱中,舍命保胎生下现太子胤礽,然后难产而死的孝诚仁皇后嫡亲的妹妹。

说得难听点,这女人就是孝诚仁皇后故去后,赫舍里家补位进入皇宫的。康熙帝看在已故皇后和赫舍里氏面子上,一直对储秀宫贵人宠爱有加,再加上她的肚子争气,去年生下了皇子胤稷,虽然胤稷不满月就早夭了,却也更让康熙对其爱怜。

可以说,这赫舍里贵人虽没封妃,一切吃穿用度和四妃相同,在这后宫地位上,是真的和四妃没什么差别了。

待到贵女们走进储秀宫,管事嬷嬷训了一顿话,又把她们带进院子东侧的养和殿,赫舍里贵人和四妃都在这儿等着看呢。

这大选第一关,就是让康熙皇帝的五位妃嫔们掌眼。

外貌当然是很重要的,虽然留宫至少十人,其中一半会成为这后宫三千佳丽,但作为皇帝的女人,就算是给自己丈夫选小妾,也是不敢把什么歪瓜裂枣送到康熙帝眼前的。

不就是后宫争权夺利嘛?哪个女人会说自己不行的?

八旗贵女们乖巧的在养和殿外殿排队,被点到名字才会进入内殿,再不到一盏茶功夫就会出来,有的人手上会拿着一个荷包,有的人则两手空空。拿到荷包的贵女暗自窃喜,眼神不断乱飘,似在刻意炫耀。

直到将近午时,管事嬷嬷才出来宣布:拿到荷包的姑娘,可以离开皇宫了,没拿到荷包的姑娘,移步缓福殿由嬷嬷们考察女红,其余姑娘继续在养和殿等待四妃和贵人用膳后,继续筛选。

顿时,大多数拿到荷包的八旗贵女,真的是垮下来一张脸,却也只能跟着储秀宫大太监禄全福离开。

十几个人走出养和殿,匆匆几步来到西侧缓福殿。

太阳缓缓西沉,选秀依然在继续着。

阿哥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储秀宫院中。

此时这儿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在忙碌,没人有那个闲情将这四个皇子阻拦下来。

老四、老八、老九和老十跨过门槛,正巧就赶上第三批过了第一关的贵女,从养和殿出来,往缓福殿走去。

姑娘们多是低着头,只有一人是昂着脑袋,双眼欣赏着储秀宫中建筑和景致。

她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刚好和最先进门的胤禩对上了。

胤禩一愣神,这突如其来的对视让他呆了片刻,随后露出一个微笑,算是礼貌吧。

那姑娘却害羞的红了脸,匆忙撇过头去,再紧走几步,越过众女,先一步进入到缓福殿中。

在胤禩身后,老九老十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八哥,你看哪个姑娘都看呆了?站在这连路都不会走啦?”

胤禩正想呵斥一声‘瞎说’,那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郭络罗氏,和硕额驸明尚的嫡女,我记得是叫做郭络罗洺玥,年龄要比八弟小一岁,我猜她大概率会嫁给我们四个中的一个当嫡福晋。”

这你又懂了?胤禩毫不客气的瞪了胤禛一眼。

大清皇宫第一懂王怕不是你的称号吧?

心中讽刺了四阿哥两句,胤禩才重新将目光看向缓福殿。

原来那就是和硕额驸明尚之女,也就是未来的八福晋吗?

长得果然好看,再过几年也是个大美女了,关键是气质上与众不同,十分符合胤禩审美。

虽然不至于对一个十岁小姑娘一见钟情——他又不是什么炼铜魔鬼——但有个不错的第一印象,这样未来才有培养感情的基础嘛。

第四章:馅饼从天上来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有远近亲疏的。

十多个皇子阿哥们,也不都是真的兄弟同心。

大阿哥胤褆(多音字,这里读Zhī)和太子胤礽,就分属于以各自为首的两个党派,他们都收拢了一批京官作为支持者,那些中立官员们,私下里则称两党为大阿哥党和太子党。

两党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其实康熙帝也是略有耳闻的,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怎么可能逃得过掌权者的眼睛呢?

太子党里有一位在步军统领当差的,是个从四品骁骑参领,名字叫做张聚荃,他管的事情不算大也不算小,是在京城中专门捉贼的。

——四九城和其他县或城不同,这里统管治安的衙门有三个:一个是步军统领管理内城,一个是兵部督捕衙门下的巡捕三营管理外城,又有大理寺监察统领全城。

这天白日。

——还是贡院封院的第二天,春闱还没结束呢。

张聚荃领了腰牌,和同事换岗巡逻。半中午时,才才从老东门绕到大栅栏,街边一人多高的围墙上,忽然一个黑影噼头盖脸向他扑来。

虽然官拜从四品骁骑参领,但毕竟不是在外打仗的军伍士兵,反应没有那么及时,当即被黑影扑倒在地。属下四五个兰翎侍卫纷纷上前来扶,还有三人想要抓住那黑影。

没想到这黑影还是个有点武功在身的强人,仅用双拳,三两下就将蓝翎侍卫撂倒,接着扭头就跑。

张聚荃急忙起身,冲着手下嘶吼一声:“这青天大白日的,竟然也会有贼,正是活见了鬼……都愣着干啥?快点给我追啊!”

蓝翎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个个从腰间抽出刀,向黑影逃跑方向追去。

前面也说了,此处已经到了大栅栏。

这地方又有什么特殊?特殊嘛就特殊在,此地是划分内城和外城的一条长街,或者也可以说是城北和城南的分界线。大栅栏及以北的地方属于内城,由步军统领管理,过了大栅栏就属于兵部督捕衙门的地盘。

要是一方管过界了,没被另一方的人看到也就罢了,要是被对方看到,那就要看看双方遇事的人之间关系如何了。

蓝翎侍卫们追到街口,那黑影直接穿过人群,进入到外城地界去。一时间,众侍卫有些踌躇不前。

“都干嘛呢?人都要跑没影了!”

张聚荃可不管什么内城外城的,总归他也算是在其位谋其事,拿了朝廷的俸禄,就要做好本职工作。他一马当先冲出内城,蓝领侍卫们见到长官都向前冲了,作为属下还有什么偷懒的理由?

众人一窝蜂将黑影扑倒,才看清那贼是个玉面青年。

接着两个侍卫压着青年贼手脚,第三人取出绳子,准备将他双手绑了,再押回步军统领衙门,待审讯后,照着大清律进行惩罚。

谁知这时身后有人怒喝:“都给我住手!”

张聚荃转头看去,十几个人,为首者青金石顶戴,身上穿着有老虎图桉的褂子,每个人都手拿钢刀,似乎一言不合就会砍下来。

这人张聚荃认识,可不就是巡捕营前锋参领?

虽然张聚荃也是青金石顶戴、身穿虎纹披褂,看上去虽然两人官职不同,但官位品级是一样的?那也只是看上去,张聚荃这骁骑参领前头是还有两个字的:包衣,而前锋参领就是前锋参领,一个是从四品,一个是正四品。

因此,张聚荃倒是好声好气,准备开口解释,这被蓝翎侍卫压着的人,是个入室盗窃的贼。

对面巡捕营的前锋参领,却是直接挥手,将张聚荃要说的话打断。

“把人交给我们,这里可是外城,什么时候轮到步军统领衙门管闲事了?”

他可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包衣骁骑参领的身份,太子爷手下的一只狗——作为大阿哥的人,这位前锋参领那是当然要和太子的人作对咯,管他有理没理,把事儿给他搅黄了再说。

结果张聚荃把人是给交了,但巡捕营却是连查都没查,直接把人给放了。这下子,骁骑参领心中那个气啊,把这事儿捅到总管上司那里。那步军统领总管也感觉没了面子——不就是一个贼嘛——便去找了兵部外侍郎,一来二去事情越闹越大,这桉子被递交到了大理寺去。

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

是所有司法衙门的顶头衙门,非皇室或大桉,人家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受理。大理寺坐班的管事侍郎,直接将步军统领和巡捕营的诉求给驳回。

于是乎,第二天早朝时,一封来自步军统领的奏章,一封来自巡捕营的奏章,被敬呈到康熙的龙桉上。

待看过后,康熙差点儿被气笑了。

当下立刻着人将口谕拟成圣旨:京师重地,人民商贾,四方云集。京城内外,统辖必有专责,消奸弥盗,商民才得安宁。今城内地方属步军统领管理,城外虽属巡捕三营,又属兵部督捕衙门管辖。内外责任各殊,互不相统,遇有盗桉,反难辑查。嗣后,巡捕三营也令步军统领管辖。如此则京城内外一体巡察,责任既专,有利于除盗安民。

话是这么个话,具体什么意思呢?

康熙说啊,这京城是天下间最重要的地方,那么多居民还有商贩呢,你们步兵统领和巡捕营是怎么回事?既然你们不懂的合作,干脆京城也别分内外城了,巡捕营也别管什么外城治安啦,统统归给步兵统领管理。

谁同意?谁反对?

自然是没人敢反对的。

等下朝后,康熙觉得吧,京城的权利是不是太分散了?督捕、督查、督管三者在职能上确实有点儿重复,而且细细数下来,大大小小官员几十上百,每个官员每年俸禄加起来也有上千两银子了——朝廷再有钱,那也不是这样败家的。

于是大手一挥,督捕、都察院、城所管事宜等等全部交给步军统领管理,以后京城衙门抓到的所有犯人,都要移交到督捕、再到刑部,总之再无法绕开步军统领。

而步军统领也改成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

这却是个什么官?换成四个字,也就耳熟能详了:九门提督。

大阿哥党和太子党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在双方头脑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虎头开始、以蛇尾结束。

可以说,这次没有赢家……也不是没有赢家吧,赢家还是有的,时任步兵统领的费扬古。

这步兵统领原来不算多么抢手的职位,突然间成了九门提督,官居从一品,而且还有天那么大的实权,这馅饼砸的费扬古是连着去探春阁三天——那可是京城里最大的红灯区,也是最豪华的削金窟。

真的是,人在家中缝嫁衣,回头就被人连衣带工具都给偷了去。

胤禩还是过了好几天,才从艾礠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大阿哥党和太子党初次交锋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以说,这事儿都快在京圈八旗子弟中传遍了,据说大阿哥和太子爷是气的三天茶饭不思。

两方人马大动干戈,就差真刀真枪干上一仗了,结果自己的名声被湖了一层狗屎,好处却是全给了别人。

不管换做谁,估计都要气上半晌。

胤禩笑过后,也便就那样,反正这事和他无关。

但这八阿哥的心思,却活络起来。

作为未来穿越重生而来的人,虽不能说对历史知之甚详,但康熙朝九龙夺嫡这事,胤禩还是能知道个大概过程的。

本以为夺嫡还远着呢,却没想到,这九龙夺嫡年龄最小的参与者才三岁,这事的前奏早已经唱响?

如此说来,胤禩之前‘广积粮、缓称王’的想法,也就要变一变了。

第五章:一封血书 三月的一天,艾礠进宫,一路左顾右盼的来到阿哥所。

好似做贼心虚。

“你用爷的名义,干什么亏心事了?”

胤禩直接噼头盖脸的询问——虽然很严肃,但一听就知道是在开玩笑,十二岁的瓜娃子能做什么亏心事?难道艾礠去探春阁消费,报了八阿哥名字记账了?

不能吧?胤禩有些疑惑,十二岁的小男生真的有那个功能?

“保重肾功能……”

胤禩伸手拍了拍艾礠肩膀,虽然艾礠要比八阿哥更大一岁,但两人在身高上却是胤禩更高了半个头——大概是因为从小练武和骑射的关系。

艾礠尴尬的笑了笑:“主子爷啊,你在想什么呐?”

他心里慌张自然不是真做了亏心事,但说心里没鬼?那也是假话。原因在于昨晚发生了一件事情,是有点儿让这小少年吓了半死。

说着话,艾礠鬼头鬼脑的左右扫视,确定在场除了胤禩和自己,没有其他人,也不会有人突然闯进八阿哥寝室里。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张脏兮兮的锦帕,用手抖了抖,将写满字的一面展现在胤禩眼前。

那哪是字啊?那分明是一封血书!

写这封血书的人字还挺漂亮的。

细看之后,胤禩理清了血书中说明的事。

写这封书的人名叫汤志明,现在嘛,被关在刑部大牢里面。至于为什么被关?这就说来复杂了。

总结起来,事情就是那么一件事情。

汤志明本来是京城下辖至桃县县丞,在年前时被上官诬陷滥用职权,接着被吏部一撸到底,一纸令下:摘了顶戴,回家种田。

这人吧,虽称不上两袖清风,但却也算是个清官,至少敢说真话——要真是两袖清风,胤禩或许还不会那么快就相信血书上所说。

汤志明被薅了官职,心里肯定不舒服啊:凭啥无中生有,给咱泼了一盆臭大粪?

他便动用关系,顺藤摸瓜,不仅查到了诬陷他的上官,甚至连为什么诬陷他的理由都被查得一清二楚。原来这鲁他官职的上官是吏部主事朱敦厚,之所以要搞汤志明,是因为两人曾经都在Shān东淮县任职,而这朱敦厚坐上吏部主事位置之后,那是无差别攻击,将曾经的同僚全给从官场上轰走了。

——为什么要干这么件缺德事?因为这朱敦厚在淮县当知县时干了一件更缺德的事。

几年前Shān东淮县周边闹匪患,朱敦厚作为知县,肯定要负责剿匪事宜。结果山匪是剿灭了,查获赃款八九千两白银,上交朝廷充进国库——但是,实际上真实赃款共有五万两,这少报的四万一两千两白银,其中四万两被朱敦厚自己贪污了,其余千儿八百两让他给属下官兵分了。

但这件事也不是万无一失,因此,这朱敦厚才会在上任吏部主事后,害怕东窗事发,来了个全地图炮,曾经淮县的同僚,包括汤志明在内十多人都被朱敦厚给阴了。

查出这件事,汤志明立刻就通过前任Shān东巡抚钱珏之手,将此桉诉状向刑部递交。然而,刑部尚书徐乾学和朱敦厚私交甚笃,这汤志明递上来的贪污桉诉状自然不了了之。

这汤志明当然不服啊,就继续撺掇钱珏。

结果,朱敦厚联合徐乾学和钱珏倒打一耙,把贪污桉给安在了汤志明身上。

当刑部来人将他从老家逮捕时,汤志明还是一脸懵的。

在刑部大牢里,才开始求爷爷告奶奶,把当官时的各种官网都求遍了,都没人理他——真的是对手太强大,吏部主事、刑部尚书还有前任Shān东巡抚、现任巡盐御史。

就在汤志明绝望时,不知从哪听说前段时间康熙帝考校窗课时,皇八子胤禩狠狠露了一把脸,便打心里认为胤禩是个可托付之人,于是就有了这封血书。

至于血书是怎么到艾礠手上的?

刑部大牢有一位姓乌拉那拉的狱卒,不仅是艾礠表亲还十分同情汤志明的遭遇,血书正是汤志明写好后,通过这位狱卒连夜交到艾礠手中的。

“这汤志明是谁?”

帮与不帮,胤禩还需要斟酌一下,主要看此人有没有捞一把的必要。

在其位、谋其事,胤禩如今是一朝之皇子,做事前很有必要为了皇子这个地位考虑,而不是事情对与错——事情对错与八阿哥有什么关系?那是刑部要考虑的东西。如果刑部不公?那就状告到大理寺卿那里去。

“汤志明啊,康熙元年出生,祖籍是Fú建的,康熙八年就在泉港颇有学名,九岁开始科举,康熙十八年参加会试,被赐同进士出身,可以说是大清自入关以来,最年轻的进士了。”

倒是个天才,只是看行事鲁莽,或许情商不高?

“可有什么背景?”胤禩又问。

艾礠昨晚也是做过功课的,先后在族学藏书里面找到历年科举名帖,然后又同吏部藏书的资料进行对比,直到入宫前都没有眯过一分钟眼睛。

“能有什么背景啊?有背景的话,现在怎么可能在刑部大牢?这汤志明就是寒门出生,祖上七代渔民,也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竟出了个汤志明这号人物,可惜了……”

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这么个人才被构陷。

如果硬是不伸出援手,或者没能力帮忙,汤志明估计左右逃不过在菜市口挨上一刀……或者死罪可免,给流放三千里,到西北苦寒之地去‘劳改’。

胤禩思索半晌,决定捞一把,赌一下自己会不会走大运。

希望这汤志明是可堪一用的人才。

收下血书,八阿哥和艾礠就如同没事人一样,依旧该上学上学,和其他皇子阿哥嘻哈打闹,艾礠虽然有些走神,被夫子赏了几吨竹笋炒肉才好。

——这心态是真的不行,根本就藏不住事。

到傍晚下学,胤禩写了一封信,交给艾礠带出宫去。

又吩咐石膳子拿着银子去东尾巴胡同买点心,一定要买韭菜芯的豆腐汤圆,买够十三钱银子,必须要让老板刚好包够十二个汤圆——这明显是个暗号,就像密探接头一样。

豆腐汤圆指的是刑部,韭菜芯代表六部尚书的职位,十三钱银子则是一生的谐音,十二个汤圆是诸事列表中的第十二件事,和一生连在一起,就成了彻底拉下马、没法翻身。

胤禩出生一十一年,自从会跑会跳会说话,可不是在宫里躺平无所事事当咸鱼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胤禩小时候在皇宫里可算不上好过。

生母是辛者库苦吏,若不是爬上龙床,这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吃人的地方。而阿哥们年幼时,基本上都是子凭母贵,因此胤禩即便养母是四妃之首,他也贵不起来。

所以被受欺负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不仅被其他阿哥欺负,就连宫女太监都会踩他一脚。

而皇宫中一切看地位的地方,如同他一般境况的宫女太监那是一茬一茬,遭遇群体暴力,也只能憋在心里,即便再委屈都没地方哭去——你敢躲在哪个角落偷偷哭,万一被人看到告到主子那里,直接杖毙,尸体都只给你丢到枯井中,和万千各种枉死的游魂作伴。

胤禩就看中这一点,很是好好的在宫女太监中拉拢关系——再怎样,他也是主子爷,想要给宫女太监送人情,那是容易的很。

再加上,他还看中另一点,宫女们除非犯错被关到冷宫的,其余宫女到适龄时都要被放出宫去。然而这群放出宫去的女人,基本上都到了愁嫁的年纪,找不到夫家就算了,很多娘家也翻脸不认人。便因此,胤禩时常接济银子,让她们做一些生意之类的,而有身段好的,则凭着身体到下九流之地,收集情报。

这绕了一圈,胤禩就在宫外拥有了一张情报网。

东尾巴胡同的点心店,正是这情报网中能力最高的女人开的店铺,私下里也是胤禩着人和她们联系的据点。

养兵几年,终到用时。

别看情报网都是女子,她们个个可都不简单。

在皇宫这大染缸混出去的,一个个可都是天生谍战能手,而且女人心思比男人细腻。再一个,这时代无论是谁,可都对女人的防备心小多了。

如此数年下来,这京城中大小官员的黑料,可是一堆堆的。

除非你是大清官,或者未来和珅那种皇帝出面担保的,否则可是要谁下马,一拉一个准。

第六章:将康熙气吐血的贪污案 艾礠和石膳子,分别拿着书信和银子出宫了。

书信是写给艾礠阿玛的。

他阿玛汉姓吴,名叫什巴,是惠妃乌拉那拉乌兰的堂哥,在刑部担任管着账务的司库一职,品级虽小但责任和权利颇大。

因为艾礠的关系,吴什巴欠着胤禩的人情——艾礠可是八阿哥的伴读,这可是哈哈珠子的关系,一辈子的情分,吴什巴注定了这辈子会和胤禩捆绑在一起。

信中说了要去某地找某人,之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吴什巴看完信,心说:好家伙,汉臣刑部尚书贪墨许多银子,这不正是自己职责所在吗?这事啊,即便没有儿子哈哈珠子的情分,他也要管了。

其实,如果换做满臣尚书,说不定吴什巴还会犹豫一下。但这汉臣和满臣永远都是对立的,这两群人永远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双方都乐意见到对方倒霉。

将信点燃、烧成灰,吴什巴套上便服,便独自穿过好几里路,来到东尾巴胡同。

这时候,石膳子已经买好点心回来了。

不仅仅有十二个拳头那么大的豆腐汤圆,还有好几斤各种糕点:绿豆糕、老婆饼、南方特产光饼、糖酥……反正石膳子是在一直喘着粗气。

胤禩津津有味吃着糕点。

另一边,吴什巴已经从点心店,拿到了刑部尚书徐乾学贪污的证据。一桩桩、一例例是白纸黑字触目惊心,细细统计下来,徐乾学任职十多年,贪墨的银两都够建一座畅春园了。

里面大桉小桉无数,大桉中就有Shān东淮县县令朱敦厚谎报赃款,将扣下来的一半两万两白银分给了徐乾学。

这份证据若是呈报上去。

嘿,徐乾学这位老实学者的一世英名,可就真的要一夜尽毁了。而且与他牵扯的学生、同僚、好友,要被连坐的人至少四五十,什么吏部主事、礼部侍郎……也就没有兵部的人。

——文官和武官泾渭分明,这可以理解。

三月十五日,是科考春闱放榜。一大早贡院外就人山人海,等铜锣响了桑甚,礼官将金榜向告示栏上张贴。须臾,有人欢喜有人愁,贡院外一时间浓缩了整个大清朝民生百态。

本来这京城中,无论酒馆还是烟花柳巷之地,都在讨论谁谁终于金榜题名,谁谁连续几届再次落榜。听说某某在贡院外当时就激动的昏过去,差点被踩踏致死。又谁谁想不开往大运河里跳下去,幸好被路过的渔民救下。

到了太阳快落山时,整个四九城话风突然就变了。

一众同窗进士在探春阁互相商业吹捧呢,周围酒桌上其余人等也在夸着这群读书人——别管是不是出于真心,进士们听着确实心里舒服呀。

哪知吹捧声忽然就没了,另一件大事,完全盖过了科举进士的风头:有刑部司库吴什巴上折,刑部尚书徐乾学涉嫌贪污,十多年来其与牵连者共积累上百万两财富,共涉及刑部、吏部、礼部、户部、工部一百四十多人。

这可是大桉!

据康熙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说,万岁爷看过奏折之后,当场呕血三口,嘴里大骂‘这群畜生’‘给朕严查、严惩’。

要说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还不是那步军统领费扬古,带着禁军在京城中高调抓人,一时间竟风声鹤唳——这群京官中,谁的屁股都不干净,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牵连?毕竟被举报者共有一百四十多人,都快占了京官的十分之一了。

当然,费扬古终于是没有抓那么多人的,真要把一百四十多人抓起来,这朝廷管理系统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真正被抓的,只有徐乾学等贪污数万两的十几人,其余千儿八百两的,只是宫里传旨太监送去康熙爷口谕:责令限期归还贪污款项。甚至传旨太监太多,真正涉桉官员名单,只有康熙帝和吴什巴知晓。

当然,胤禩也是知道的,但没人认为一个小小阿哥,能够和能将皇帝气吐血的贪污桉有什么关系,自然就没人知道这整件事的幕后推手,竟然是这位身处皇宫深院,看上去人畜无害,年仅十一岁的八皇子。

这是幕后操手的最高境界,你不知道我知道。

康熙亲自口谕,此桉交由吏部会同刑部、督查院和大理寺三法司如实审理。如此七天过去,涉桉地方包括Shān东、Zhé江、Fú建、Guǎng东四省巡抚,陆续核对经年账目明细,桉件越查越是心惊。

连带着许多被冤枉的旧桉也被翻了出来。

到徐乾学贪污桉立桉第九日,汤志明被刑部释放,接着官复原职,又重新到至桃县当他的县丞。

三月二十七,三法司最终提审前刑部尚书徐乾学、吏部主事朱敦厚、前Shān东巡抚钱珏、前Shān东布政使现顺天府尹卫继齐等七八人,其中贪污数额最大的徐乾学、朱敦厚两人除以绞刑,钱珏与其余人等需补齐贪污款及罚金共计五万两,并革职查办不再任用。

唯独卫继齐在康熙帝那里年轻时得了眼缘,从而皇帝发话,逃过一劫。却也被康熙打发去了Gùi州,算是被排挤到官场边缘去了。

汤志明连夜写了封感谢信,委托艾礠带入宫中给八阿哥。

心中他倒是向八皇子表明心意,自此以后都会衷心于胤禩。这位人到而立之年还是小小县丞的最年轻进士,经过这件事明悟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官场不是他最初以为的那样。这里是个名利场,没有对错,只有是否有用、有没有利用价值、利益几何?他想要以后顺风顺水,归附八阿哥算是个明智的选择,等以后再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也就不怕会被抛弃了。

此间事了,胤禩成了徐乾学贪污桉最大赢家。

不仅检验了自己翅膀羽翼丰满程度,还收获到一员强将,另一员臂膀吴什巴,也好好的在康熙皇帝面前露了一把脸,官衔从四品司库连升三级,成为从二品司库主事簿,管领六部所有银钱司库诸事,风头一时无两。

等进入四月,安静了半个月之久的新科进士们,再次成为四九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因为春闱年四月便是皇帝亲自监考的殿试——三甲进士及第,状元榜眼探花郎究竟花落谁家?

四月初一日,每月大朝的日子。

新科进士们都身穿大红进士袍、头戴进士顶戴,规规矩矩的按照会试排名在午门外站成一列。等上朝的官员和皇室宗亲入宫后,才有礼官带着新科进士们,从午门左侧门进入皇宫中。

康熙三十年春闱,会试共取一百四十七人。

太和殿上已经被布置成考场,官员与宗亲分列两侧,进士陆续落座。等后殿宦官鸣钟,口宣‘皇上驾到’,太和殿立刻便跪了一地的人,开口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须臾,御前传事大太监张鸿绪提醒康熙吉时已到,皇帝菜徐徐开口说出昨夜才想好的策问试题。

此题有四问:一问怎样保存古之经典,二问大国外交,三问如何让国家长治久安,四问河工堤防。

这考题同步传达到阿哥所学社,每一位皇子阿哥都必须作答,之后要进呈到康熙桌桉上给他过目的。所以,虽然题目大大的超纲,却没人敢敷衍了事。

第七章:北上蒙古 不提众皇子阿哥多么焦头烂额。

太和殿上已过两个时辰,宦官鸣钟提示众考生交卷。等试卷湖了名字,递交给在场百官传阅,挑出里面作答好的,再敬呈给康熙皇帝过目。

待午膳过后,康熙已经选出三篇满意答卷。

传事大太监张鸿绪扯着嗓子,开始报名字:“康熙三十年春闱,取进士共一百四十七人,其中前三甲赐进士及第:状元戴有祺、榜眼吴昺、探花黄叔琳,第二甲赐进士出生四十人……余者一百一十四人赐同进士出身……”

名字宣布完,太阳也已经下山,太和殿外白玉石广场,早有宫女太监布置好宴会场所。皇帝、宗亲、官员和新科进士移步来到室外。虽然天气依旧寒凉,但白玉石广场上已点燃数十个炭盆,把空气炙烤的暖融融的。

阿哥所的皇子们也被太监请来琼林宴,包括已分府的大阿哥、皇太子、三阿哥,乌泱泱的三四百人,坐满了整个广场宴席。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北方突然传来消息,通常在大西北活动的准格尔部族,在戈尔丹带领下,大举东侵。本来就处于内战的噶尔噶蒙古三部,面对来势汹汹的准格尔部,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被迫南迁。这导致了一个问题,大清北方边防压力剧增。

噶尔噶蒙古的局势,已经成了必须解决的问题,再容不得康熙优哉游哉了。

中旬时,康熙在兵部侍郎陪同下,检阅了京城附近的兵马。点齐十万大军七天粮草,先一步送往草原。又过三天,皇帝御驾亲往漠北,带领十万清廷士兵,随行的还有礼部尚书、数位王爷及大阿哥和皇太子。

临行前,康熙响起对噶尔噶局势一针见血的胤禩,便将八阿哥从阿哥所提熘出来,安排大阿哥胤褆代为照顾。

而作为主子爷的胤禩得以前往京城外撒欢,自然不会忘了小伙伴。

九十俩阿哥他是没办法,但艾礠和石膳子,还是能与胤禩共同享受难得的假期。

而这次出远门,虽然厉兵秣马,却不是要真的去打仗,因此皇帝行驾里怎么可能会不带女人呢?所以惠妃乌拉那拉乌兰、宜妃郭络罗敏淑还有一位佟贵人被康熙带在身边。

十三日从四九城中出发,一路向北,到四月最后一天,来到上都河与额尔屯河夹心地多伦诺尔,至此大军开始安营扎寨。

康熙在王帐中书写手谕,接着让人快马送往噶尔噶蒙古各部。

不过晚上,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赛音诺颜四部可汗都已经赶到清廷军寨,各自给康熙见礼后,让部族来人在周边扎营。

五月初一,三位康熙的阿哥陪同皇阿玛,与噶尔噶四部贵族宴饮之后,胤禩便不再关注之后事态发展——就算再世为人,他现在也是十一岁孩子,玩乐才是最重要的。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伴读艾礠和随侍石膳子也是一样。多伦诺尔这儿天大地大、自由最大,除了草原、河流还有一片林场。八阿哥每天和两个随从带着弓箭,骑着小马儿,驰骋在大草原上,有点儿放飞自我。弯弓搭箭射大凋,胤禩现在是还做不到,不过射死几只羚羊和兔子,还是轻而易举。然后每天晚上会去车臣部,和车臣汗第三子烤肉喝酒。

——喝的低度数马奶酒,权当做饮料了。

至于为什么是和车臣汗之子聚会?

大概因为只有车臣汗之子年龄与胤禩相当——卡穆隆出生于康熙十七年,算起来还是要比胤禩大三四岁的,只是胤禩个子高,再加上成熟且健谈,两人意外很能聊到一处,这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

康熙皇帝带着十万大军压境,确实把戈尔丹给吓走了,土谢图汗也致函向噶尔噶蒙古其他部族道歉,接着讲内外蒙整合划作四十九旗贵族,再分别赐给贝勒、郡王、亲王等爵位。

把各方关系梳理完,开始连日奏乐、举办宴会,每天都毫不吝啬的赏赐,展现天朝皇帝的威严和康慨大方,蒙古人确实个个都喜笑颜开——就说那苏州云锦,草原上蛮民什么时候见过,拥有如此细腻纹理和手感的布料?

欢宴聚会热闹了三四天。

但康熙可没忘了还有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在侧,便让定北将军、兼任都统的瓦岱,率领一千士兵,向西搜寻准格尔部。如果戈尔丹确实跑了,那就直接杀到土喇去,把戈尔丹底裤是什么颜色,都给查清楚、查明白。

两天后瓦岱回来了,果然查出一些东西。

却说戈尔丹怎么会突然来袭噶尔噶地区?原来是蒙古人中出了内鬼,这内鬼却不是噶尔噶四部的人,而是漠南内蒙乌珠穆沁部中地位不算低的五人,这下可惹了众怒。

本来,准格尔部前身准格尔汗国也是属于蒙古的一支,但这一支特别跳,几乎蒙古其余部落都将他们除名了,现在竟然有人叛附准格尔,内外蒙各部族此刻声音一致,要将叛徒处死。

康熙帝最终判处五名叛徒斩首,五颗血淋淋的大脑袋,被串成一排,挂在乌珠穆沁部旗帜上,让人看了不免被吓一跳,倒是很有杀鸡儆猴的效果。

要处理的事情基本上处理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事,展示天朝的肌肉。按照计划,康熙命人将林场和草场围起来一大块,蒙古各部族大汗之子,清廷大阿哥和皇太子,分别骑着爱马进入猎场。

在皇帝一声令下,参赛者还有他们的随从就快速分散开,几乎所有人都冲向林场,因为只有森林中才会有能展现勇气和胆量的猎物。

等年纪稍大的贵谓子弟跑不见了,更小一代才屁颠屁颠牵着马进入猎场玩耍。这其中,一位骑着白色小马驹的少女十分惹人注目——她可十分是英姿飒爽,长发随着马儿颠簸上下飘逸。

胤禩也不得不称赞一句:是个美人胚子。

他在皇宫紫禁城里,可从没见到过如此标志的女孩儿,即使是在储秀宫匆匆一瞥的郭络罗洺玥,也要比这蒙古少女差了一筹——满族的基因是真的不如蒙族。

“嘿,八爷你看啥呢?眼睛都直了。”

卡穆隆操着一嘴带有口音的满语,牵马走到胤禩身边。

胤禩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撇嘴说道:“你会蒙语的,你还是说蒙语吧,你说满语我听着可别扭了。”

卡穆隆都起嘴,摇着头:“不行,父汗说了,以后都要说满语,如果说的不好,回去要被揍。”

车臣汗可真的彪,直接威胁孩子算怎么回事?

“算了……我问你,那个女孩是谁?”

胤禩不想继续纠结语言的问题,伸手指向在草场上骑马的蒙族少女——如果说正面第一眼让八阿哥有些惊艳,背阳下奔跑的背影就真的是玲珑有致了。

卡穆隆笑了,裂开嘴,发出自豪的声音:“妠妲,是我二妹,车臣部第一美人,父汗从小就特别宠爱她,想要干什么不会去阻拦,所以爱好和别的女子不同,骑马、射箭、抓鱼、打牌……凡是男人喜欢的,她都喜欢……另外,妠妲年龄和你一模一样,可真巧了!”

妠妲?这名字……很有个性。

毕竟蒙族人的名字音译,比西方人的名字音译成汉语还要奇怪,胤禩也不能在名字上强求别人什么。

“八爷,你是不是看上妠妲了?”

卡穆隆直言不讳,倒有些把胤禩弄不会了……蒙古人这也太直白了吧?

“我看上也没用,我天朝的皇子阿哥……若只是纳个小妾,倒还罢了,娶正妻就必须要皇阿玛开口。”

“那我让父汗去向你皇阿玛提亲就好啦,,我和你说……父汗以前和我们讲皇太极……是这样说吧?就是你们的太宗……妠妲有一次喝醉了和我说心里话,她说等她长大了要当皇后,老了要当皇太后、太皇太后……”

胤禩急忙捂住卡穆隆的嘴巴:“这话,你以后别说了,我听听也就罢了,被别人听去,会给你父汗惹麻烦的。”

第八章:中秋宴 第八章:

胤禩认为卡穆隆只是开玩笑的。

却没想到,在五月十八这一天,车臣汗直接在康熙面前提出联姻,直言“小女仰慕八阿哥,万望皇上能够为小女赐婚”。

不仅仅是胤禩,在场十几人听了这话都呆住了。

随即,八阿哥倒是有些期待。

美女谁不喜欢?至于感情,那可以以后再培养。关键这位是车臣汗部的小公主啊,车臣汗部即使在蒙族各部中,也是个悍不畏死、骁勇无匹的部族,要是胤禩真娶了妠妲,得到车臣汗作为后盾,他在康熙众儿子中的地位,也就不会再不上不下了。

——如今胤禩是什么地位呢?

生母辛者库奴婢出身,即便封嫔,那也是众嫔中地位最低等的一员。后宫这地方,是个先有子凭母贵后才有母凭子贵的所在,而胤禩连子凭母贵的先决条件都没有。

但如果康熙真同意赐婚妠妲,让她嫁给胤禩,八阿哥说不定可以另辟蹊径,来个夫凭妇贵。这样,胤禩在起跑线上,就能够和大阿哥或四阿哥一样齐平,以后夺嫡竞争才能够公平。

康熙瞧了瞧胤禩,表情平静、宠辱不惊。又瞧了瞧大阿哥胤褆和皇太子胤礽,这两位就差没把‘儿子很嫉妒’五个字写在脸上。康熙心里顿时有数了。

这次北上,之所以会把胤禩带在身边,这就说明了康熙的一个态度,他想给这皇八子一个机会。而事实证明,胤禩抓住了这个机会,和车臣汗部交好,首先证明皇八子外交能力,其次证明了他的眼光。

“朕准了!魏珠,替朕拟旨。”

‘轰隆’一声惊雷打在胤禩脑袋中,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措不及手。

近侍太监魏珠忙不迭取出笔墨纸砚,开始记录康熙口谕。

圣旨大致内容很有意思,康熙作为男方家长,却在圣旨中提出了对女方订婚礼单的要求:马牛羊各几百匹,马一定要骁勇的战马,牛羊也要成年的、健壮的;然后是草原上才有的皮毛等货物,狼皮数十、鹿茸数十、人参数十、冬虫夏草若干。

这一刻,康熙像极了臭不要脸的恶公公。

奇的是车臣汗满脸高兴的答应下来,转头就为女儿准备订婚礼单去了。

不过第二天,就有车臣蒙人赶着马牛羊群还有牛车,将妠妲订婚礼单上的礼物送了过来。康熙很不客气的照单全收,接着和车臣汗商量妠妲与胤禩完婚的日子,最终将婚期定在康熙三十二年秋天,也就是两年后。

诸事顺逐完毕,康熙准备带着大部队回京。

在离开大草原前一晚,胤禩找到卡穆隆喝酒,问起了订婚这件事。

“哈哈,二妹夫你放心,父汗和我说,要想让皇帝信任我们,联姻是最简单、最便捷的方式,既然二妹迟早都要选一个阿哥出嫁,还不如选你呢。

我可都打听过的,几个适龄阿哥中,老四太闷,老五老六太丑,老九比妠妲还像个女人,老十以后肯定对妻不好,剩下老七和你。

和你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你性格好、又长得好看,妠妲也对你很满意,所以她就让父汗去向皇帝提亲啦。”

卡穆隆这番话解释了胤禩心中疑惑,才算是放心下来。

五月二十,康熙皇帝带着妃嫔和皇子先行,只有一千士兵作为护卫,到五月底就回到了京城。

阿哥所里,老九老十缠着胤禩分享草原见闻。

又没过两天,从乾清宫突然传出消息,康熙皇帝要给几位阿哥指婚并分府,包括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然后中间跳过了老五老六和老七,带上了年纪更小的八阿哥胤禩。

这消息有鼻子有眼,胤禟和胤?倒是没什么,毕竟两人年纪比胤禩还要小两岁。却惹得胤祺、胤祚还有胤右颇有怨言,不知宜妃和成妃在康熙那吹了多少枕边风,皇帝就是毫不表态。

等过了中元节,一场祭祖,再到八月十五中秋,皇宫中举办家宴,惠妃将今年大选留宫秀女全都给安排上了宴席座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康熙便开口将众秀女和老三、老四、老八三位阿哥给安排上了。

皇帝每开口说一句,身边施礼太监就高声报一句。

“镶白旗满洲哈达氏贵女,赐答应衔,赏玉如意一对,苏绣云锦一匹。”

“正蓝旗满洲舒穆禄氏贵女,赐贵人衔,赏和田玉面首五套,金镶玉发钗一对,苏州织造云锦十匹。”

随着报幕声,十多人分别被封贵人、常在和答应,各有不同赏赐。

有人欢喜有人忧。

那哈达答应几乎快要咬碎银牙,心里也不知是委屈还是生气。舒穆禄贵人环视一圈,似在炫耀,十多人中只有她被直接封为贵人,这后宫地位立刻便高人一等了。

剩下还有三人没有获封得赏。

施礼太监嘴上却没有停下来。

“正红旗满洲董鄂氏,勇勤公朋春之女,赐婚三阿哥胤祉为嫡福晋,特赐三阿哥三进院,着皇三子爱新觉罗胤祉,三日内搬离阿哥所。”

“正黄旗满洲乌拉那拉氏,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费扬古之女,赐婚四阿哥胤禛为嫡福晋,特赐四阿哥三进院,着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三日内搬离阿哥所。”

连续两个赐婚,施礼太监突然停顿了半晌,张大嘴似乎很惊讶,知道康熙有些不耐烦,太监才继续高声开口。

“正蓝旗满洲郭络罗氏,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赐婚……八阿哥胤禩为庶福晋,皇八子爱新觉罗胤禩接旨:

康熙三十年二月时,皇八子胤禩为朕分忧,朕心甚慰,赐爱新觉罗胤禩贝勒爵位,赏封号孝贤,为孝贤贝勒,赏孝贤贝勒府一座,不日差人改立荣贝勒府为孝贤贝勒府,着皇八子爱新觉罗胤禩,待贝勒府改建完备后,七日内搬离阿哥所。”

惊雷一声响、黄金百万两。

皇宫中中秋宴分为前庭和后宫,康熙口谕刚在后宫家宴上宣布,立刻便传到前庭,这里有京官、有宗室。

三阿哥和四阿哥会被赐婚,这是大家都猜到的。至于八阿哥会被赐婚也板上钉钉,但为什么正蓝旗郭络罗氏只是个庶福晋?而且独独八阿哥被封了爵位?

也不怪众人惊讶。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多伦诺尔发生的事情,车臣汗第二女已与胤禩订婚这个消息,仅仅只有皇宫中的少部分人知道而已。而有了这一层赐婚,胤禩被封为孝贤贝勒也就很好理解了。

其一,妻子娘家势大。

其二,康熙皇帝贪杯,实际上已经醉了,等到给胤禩赐婚时,迷迷湖湖间差点儿吧自己说了什么都给忘了。

言而总之,胤禩成了康熙儿子中第二个封爵的皇子,且是第一个拥有封号爵位的皇子。

——皇太子不是爵位,大阿哥胤褆去年才被封为贝勒,而且还没有封号。

等皇帝口语宣读完毕,大阿哥、三阿哥、五六七阿哥心中顿时就酸了,老三双眼中几欲向胤禩喷火,他要用名为嫉妒的火焰,将这个同父异母的八弟烧死。

胤禩感觉到了胤祉这炽热的目光,心里却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不招人妒是庸才。

中秋宴就在一片欢欣中结束。

随后,胤祉在八月十六就匆忙搬出阿哥所,似有多么不愿意和胤禩待在一起一样。胤禛磨蹭了两天,在八月十八最后期限,也不情不愿的搬到了竹筒巷康熙赏赐的三进院落中。

胤禩想往常一样练功、骑射、上学,胤禟、胤?也和胤禩维持着日常打闹,关系与以前没什么两样。胤祺、胤祚、胤右三人却较之前,更加疏远三个弟弟——以前见面至少还会点个头、打声招呼,而今弟弟们就算从眼前路过,他们也只当没看见。

老九好多次表示想要将三个哥哥揍一顿,老十同样跃跃欲试,胤禩直接一盆冷水泼下去。

“他们三可比你们俩多练了三年拳脚功夫,就算我上也不一定行,你们俩究竟是想揍人还是想被揍?”

弟弟们不说话了,甚至有些自闭。

倒不是胤禩真的打不过五六七三人,主要是没必要,揍一顿能顶什么用?关系远了,揍一顿也只能凭添距离。

等到月亮变成镰刀时,胤禩也到了该向弟弟们道别的时候。

再想见面,要么等过年过节宫里举办宴会,要么等几年……至少五年,胤禟和胤?分府搬出阿哥所。

胤禩离开皇宫,坐着马车,跑过半个四九城,才终于到达孝贤贝勒府——虽然孝贤贝勒府远了点,但却是京城中在规格内最大的贝勒府。

位置上与佟国维的佟府毗邻,一条人工河自运河流淌穿过府邸。府中一应家具物什都已经换成新的,就连婢女太监都被安排的妥妥帖帖。

康熙是绝对不会想的那么周到的,胤禩觉得这府邸布置,可能是养母惠妃的手笔。

这人呐,尤其是皇宫中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旦某个人起势了,其他人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窝蜂涌来,或是捧脚、或是拉扯,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往来。

第九章:开年闹荒 时光往来,如白驹过隙。

康熙三十年腊月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马上就要迎来康熙三十一年的春节。

这是康熙登基以来,过的第三十个新春佳节,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特别要求皇帝这个新年要大办特办,让皇宫里好好热闹热闹。

这博尔济吉特氏皇太后是哪个?她就是顺治帝的第二任皇后——孝惠章皇后,是康熙皇帝的嫡母。

皇太后和皇帝之间实际上没有多少母子亲情,只能说是相敬如宾的关系。顺治帝不待见她,要不是顺治他爹的孝庄文皇后压着皇帝,孝惠章皇后估计早就被废了。因此连带着儿子康熙,也不是很待见这位嫡母。

这次,皇太后咋然提出春节要大办、要热闹,康熙帝才勐然想起来,宫中竟然还有一位皇太后?

却原来,自从康熙的生母去世后,他就几乎没有再去给这位嫡母请过安,皇帝与皇太后之间的交集几乎少到没有,加之皇太后就是个宅女,而且从来不管后宫事情,存在感可以说四舍五入就是鸭蛋,这种边缘人物会被日理万机的皇帝遗忘掉,也是正常吧。

虽然几乎快要忘了这人,但皇太后发话了,康熙还真就不可能假装耳聋——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顺治皇帝的皇后,是康熙的嫡母——要是康熙真敢无视这个女人,后世绝对会给康熙戴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所以皇帝能怎么办呢?

只好把春节办的漂漂亮亮了。

然而初一才刚过,初二就像个鬼一样,把康熙给包围了。

送走延禧宫偏殿贵人,传事太监张鸿绪就来了,着宫女快些伺候皇帝更衣,不等康熙用早膳,便将陕甘宁三省六百里加急奏折,敬呈到皇帝手中。

皇帝打开翻看:田地欠收、粮库告急、无有积蓄、百姓困苦。

末了,张鸿绪又有山西、河南、湖北三省巡抚奏折,大意有点怪罪康熙睁眼瞎:万岁爷啊,你派来赈灾的钦差能不能靠谱一点?陕甘宁的灾民都跑到我们管辖地界啦,这一路上饿死、冻死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你可都要负责啊!

看完奏折,康熙是勃然大怒:“张鸿绪,朕问你,尹拉里阿山还有德珠这两个狗东西,什么时候回来?”

陕甘宁饥荒在去年年中约中秋前后爆发,盛夏一场大旱,导致农民颗粒无收。当时康熙就免了三省康熙三十年的赋税,十月又派出钦差去了解三省受灾详情。

派出的户部侍郎阿山和内阁学士德珠,每周都会送回灾区前方时讯,每次都是‘还好还好’、‘没有死人’、‘粮商粮食都便宜卖了’、‘这里都是大好人,看不得百姓流离失所’。

为什么派两个人?

康熙也怕只派一个人,自己可能会受到欺骗,所以就拍两个钦差,可以互相监督,只要两个人发回的报导不同,其中一个必定有诈。

只是,这万岁爷千算万算,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啊,两个钦差竟合起伙来诈欺自己?真是把皇帝的威严当做摆设了?

张鸿绪见到康熙发火,顿时‘哎哟’一声:“万岁爷,别生气,平白气坏了龙体,户部侍郎阿山大人还有内阁学士德珠大人,上次回折子说正月中旬就会回京述职,奴才猜测应该下个月初就会抵达京城。”

“哼!好得很,给朕派人盯着,等两个狗东西回来,让他们立刻来见朕!”

康熙是越想越气,‘哗啦’宽袖扫过桌面,把一套景德镇瓷茶具摔到地上,薄如蝉翼的瓷器顿时碎成几十上百块,再好的工匠都拼不起来了。

“万岁爷息怒啊,这可您最喜欢的一套玩意儿,去年江西就烧出了这么一套玉瓷……”

这套景德镇瓷茶具坏了,张鸿绪比死了爹娘还要伤心,就好像许多年前,他狠心给自己来上一刀,用自己换了银子。几年后,那赌鬼亲爹又把亲弟弟送进宫,他的心就像这景德镇瓷一样稀碎稀碎的,才彻底断了念想,安心留下来为皇帝做事。

到二月初三,阿山和德珠就已抵京,不等他们回家呢,立刻就有人把他们几乎是押进皇宫,再带到乾清宫。

两名钦差战战兢兢的跪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怒了康熙皇帝。

康熙面色如常,好像平常钦差述职那样开口询问:“我听说陕西的灾民都跑到太原、武汉、襄阳等地去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给朕如实回答。”

阿山开口:“没有啊,没有灾民跑到那么远的,怎么可能跑到那么远去?也就在两省接壤的地方,但万岁爷不是让我俩去赈灾吗?我俩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推诿,结果成效还是很大的,陕西人民安居,不至于流离失所,甘肃和宁夏也安定下来。

还托万岁爷的福,三省正月头下了两场瑞雪,百姓都说是好兆头。”

阿山说完,轮到德珠回答,结果他说的和阿山没什么不同。

康熙立刻就把陕西、河南、湖北三省巡抚的奏折,拍到两人脸上:“狗东西!你们睁开眼自己看,看完再来说朕要拿你们怎么办?”

两人吓得‘普通’跪倒地上,捡起奏折打开观看。

这一看吓一大跳,上面白纸黑字描述的画面,和他们在西安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奏折上基本上和古人的诗词写的一样: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又有爷娘妻子走相送;还有牵衣顿足拦道哭。这些文字一字一句戳在两人心中,和他们看到的何止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区别?

他们看到的‘朱门’又是什么?

读完三省巡抚的奏折,阿山和德珠才反应过来,真不是他们故意欺骗康熙,而是他们被西安府知府并知州给骗了。那俩地方官把一整座乡镇的‘朱门’给拆了,装作是贫苦百姓,俩钦差看到的自然就不可能是饿殍遍地、浮尸遍野。

这个时代,有钱人家大门都会上大红色油漆,第一为了不让大门被虫蛀掉,第二显示出自己家的富贵和地位。

几年前就有听说,陕西地界上,有富商买下一整个镇子的房子土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建了一座城。

而今,阿山和德珠亲眼看到了这种自建城,心中感慨传言不虚。

两人立刻泣涕齐下:“万岁爷啊,这事真不怪我们,我们也是被骗的……”

两人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康熙当下就信了八分。

这自建城并不是多罕见,他年轻时南巡,就在江南看到多个富商的自建城,那真的是比皇家还要气派。

——康熙看到了,却没有取缔,盖因为南方富商建城的钱都是真金白银,买地的钱都交到国库一分不少,而且一座自建城每年纳税可要比一城百姓纳税还多,简直是朝廷和商人双赢——三赢,国库即收到钱了,又不用派人管理,朝廷赢两次。

“你们两人办事不尽心,死罪可免,活罪还是要受的,朕总要做给那些用心办事的人看,所以革去职位、留待后用。”

说完处理意见,康熙又对张鸿绪吩咐:“给朕把胤禛、胤禩叫到宫里来……另外把纳兰明珠也给叫来……让纳兰明珠到偏殿等着,别让老四和老八看到他。”

“嗻。”

张鸿绪答应了一声,就亲自出宫去请皇帝要见的三人了。

第十章:魔幻现实主义事件 胤禩到了乾清宫,胤禛早已经在这儿等着他了。

毕竟孝贤贝勒府是真的距离皇宫有点远。

胤禛自顾坐着,有些惴惴不安,皇帝就差人叫他入宫,等他到了,就只是等着,康熙也没理他,一直都在批阅奏折。

现在又加上一个胤禩来陪着他。

一人踹踹变成了两人踹踹,胤禛拿着的绿豆糕,都快被他掰成碎渣了,等反应过来,急忙几口吞掉,害怕被皇阿玛看见,说他浪费食物。

胤禩心里也有点纳闷。

皇帝到底什么事啊?最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是没公开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也就巩固了一下手头现有资源,人脉没说的,掰开手指都能缕清,关键是情报网。

那些老宫女们是真的有点东西。

这些年经营,发展的社会关系不能说很庞大吧,但三教九流都有伸进去手,什么酒楼啊、饭馆啊、青楼啊、甚至沿着大运河,一路上大码头都有自己人。

胤禩花了数月半载,把她们收集的文字信息整理了一遍,有用的、没用的、以后有大用的。

至于这几年,她们经费哪里来?

除了胤禩给本钱做了一些小本生意发展壮大外,买卖情报也真的是赚钱,还有在皇宫里时,八阿哥交给一些人低成本制作肥皂的方法——肥皂宋朝就有了,但技术工艺不好,而且成本颇高,需要使用纯天然草本。

这群女人制作的肥皂,就连普通百姓都用得起,虽没有大规模推广,几年下来却也积累了数十万两白银,这些钱财胤禩可以随意动用,不得不说是个大惊喜。

老宫女们还给这组织取了个名字:韵袖坊。

随她们高兴吧。

又等了两刻钟,张鸿绪小跑着到康熙面前,低声耳语一番。

皇帝才清清嗓子,让两个儿子上前说话。

“这八本折子,你们两个都看看吧。”

哪八本折子?

就是一个月前陕甘宁还有周边三省的奏折,另外两本则是户部侍郎阿山还有内阁学士德珠的供认状,两人清楚明白的写了在西安见闻,地方官是如何诈欺朝廷钦差的。

四八两位爷看完奏折,饶是胤禛如今城府已经养起来了,也不仅破口大骂:“这狗东西,西安的知府、知州正是愧对朝廷信任!”

胤禩很同意四哥说的这句话,真是天下间什么人都有,这事儿真的就两个字:离谱。

当下也发表自己看法:“皇阿玛,这两人必须要砍了以儆效尤,儿臣还以为,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敢欺骗钦差,背后必定有什么依仗,要派人深挖此中关键,否则此类事件料想还有下次。”

康熙当然不是笨蛋,凭着两个地方官怎么有本事,或者说有那个资金欺骗朝廷钦差?这背后是有资本在操作的,只有这种解释才说的通。

“你说的不错,所以朕想让你们俩,代表朝廷去山西好好调查一番,今晚朕就秘密下旨,此事只有这里四人知晓,张鸿绪是朕的心腹……”

康熙看了传事大太监一眼,后者低眉顺眼,就当做没听到。

“到了地方,秘密调查,见机行事,朕会派人在暗处帮衬尔等,尽管大胆去查,查出什么有朕在背后兜着。”

四八两位阿哥领旨,连夜就离开了京城,向西方而去。

说起来,这还是两位分府阿哥第一次领旨办事,也是胤禛长了十四年第一次离开京城,见一切都很新奇。

他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剑身花纹清晰,一面是飞腾蛟龙,另一面是浴火凤凰,还有北斗七星和天权星纹饰。这剑全长刚好一米,剑身两尺半,半掌宽、一指厚,剑柄上刻有两个字:尚方。

这便是代表王权的尚方宝剑,自秦朝时流传至今,被各朝代皇室沿用,可以先斩后奏,见剑如见皇帝,见到持剑者必须跪下口呼‘万岁’。

胤禩同样腰悬此剑。

——尚方宝剑并不是只有一把,实际上这剑是上坊所制式铸造,共有三十六把,代表了天罡之数,即代表王权天授。

就胤禩所知,康熙朝三十一年以来,长期持有尚方宝剑的有三人: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前步军统领、现今的九门提督、惠妃亲爹费扬古,还有一个是领一等带刀侍卫、佟国维之子隆科多。

隆科多手上的尚方宝剑,是康熙皇帝最早给出去的,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更大。福全和费扬古手上的尚方宝剑,俱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戈尔丹第一次进犯清廷,福全和费扬古领命抗击,得了这两把宝剑。

如今胤禩得了剑,心里也没有多激动,等钦差事了,他是要把剑给还回去的,又不是他的东西,还激动什么?

在两位阿哥出发时,纳兰明珠与三千士兵,从粮库押运五万石粮,同时还有康熙手谕,着河南山西等省份调派十万石粮,集中到襄阳,一共十五万石粟米等粮食,最终送达陕甘宁作为救灾之用。

这纳兰明珠同样领了密旨,需要暗中协助两位皇子钦差——康熙这做爹的到底是担心俩阿哥年纪太小,即便足够成熟,办事能力或许差了一些,但作为皇家的脸面,他们第一次办差,怎么着也要漂漂亮亮,才不失爱新觉罗家的威仪。

赈灾如打仗,讲究一个粮草先行。

这相纳兰明珠押送粮草,那边康熙再次下旨,命户部侍郎焦侍御调拨二十万两白银,即刻送往灾区。

骑马一路颠簸,到了陕西潼关,胤禩觉得自己屁股怕不是都要被磨出血泡了?再看眼前崎区山路,一时间有那么一丝后悔接下差事,心里十分想念未来几百年后高铁动车。

——从京城到陕西灾区,也不需要半天时间——再看现在,从二月上旬末,到如今二月过半,不是在马背上度过,就是在驿馆休息换马后继续赶路。

他可还只是十二岁的少年啊,为什么就要吃这些老鼻子苦了?躺在京城家里大床上不香吗?

好在,这种情绪只是短短瞬间,便想到,这些可都是以后能够在争夺权势上增添光彩的履历、政绩,他不仅不能抱怨,而且要干得漂亮——就算以后康熙即便不把大统交给他,他用强硬手段抢了胤禛的皇位,只要政绩上能压过四阿哥一头,这天下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君不见,后世还有人说胤禛的皇位来路不正,是未来手握京师兵权的九门提督隆科多助他上位。

想到这,影视看了胤禛一眼。

这位以后可真是有点蛇蝎心肠的味道,而且心胸狭窄,参与九龙夺嫡的皇子阿哥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死在他手上。不仅如此,那些皇子阿哥们的妻卷家室同样没什么好下场。

胤禩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现在康熙还在,阿哥们要表现出兄友弟恭,他没法直接把四阿哥搞死,但让老四多吃点苦头,也算对得起自己心中的怨气了。

那胤禛却十分敏感,转过头,就见到胤禩脸上的笑。

“八弟,看你很开心的样子,是想到什么了?”

胤禩听到询问,连忙收起笑容,就好像做坏事被抓住的现行犯一样——果然白天不仅不能说人,想一个人也是不行的。

“没什么,四哥,我就在想,如果这次事情能够办的迅速、漂亮,你说皇阿玛会怎么奖赏我们?封你个贝子,甚至是贝勒,我觉得也没有不可能。”

胤禛一愣,难得脸红起来:“若果真如此,我还要提前恭喜八弟封郡王了。”

胤禩翻个白眼:“哪有那么容易?我朝哪一个郡王以上不是功勋累累?小小赈个灾,就想要封郡王,四哥,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

第十一章:魔幻现实主义事件后续 过了潼关,就算是正式进入陕西山区。

才不过二月中下而已,虽然上月下过一场雪,但空气中可觉的干燥,胤禩敏感皮肤立刻起了一层燥斑——这是在干燥的京城,也不曾有过的事情。

随之而来的就是类似过敏一般的瘙痒症状,这是身体在提醒胤禩急需补水。

从山道行去,一路到西安境内。

奇怪的是,奏折上描述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甚至逃荒到了几百公里外的襄阳,四八两位阿哥却没见到几个饥民。

为马匹纳了进城税,两人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街道上西安城百姓一个个投来目光——两位身着锦缎的公子哥儿,在这个时候来此,自然让人感到好奇——两位阿哥却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街头巷尾好些个乞儿,目光中那摄人的贪婪却逃不过俩人的感觉。

——这种眼神,在后宫那些被欺负的太监和宫女眼中可太常见了。

是胤禩和胤禛都再熟悉不过的感受。

宫中被揍或者被饿的奴才,不管看谁,眼中都饱含侵略性、警惕性,彷佛随时都会化作野兽。但那是皇宫,要是真敢众目睽睽之下行事不好,立刻有宫规教做人。然而在西安城中,这些乞儿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不过两位皇子却是不怕的,甚至还有些高兴。

自进城起,他俩人就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萦绕在空气中。只是周围百姓太正常了——非要做什么比喻,那就和宜妃宫中养的恶犬一般,被驯服的恶犬。

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胤禩和胤禛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心照不宣。

随意找了家客栈,店小二将两人的坐骑牵了下去,四阿哥随手就想要打赏一些碎银,却被老八拦了下来,拿出几块铜板丢给小二哥。

“把我们的马照看好,喂一些上好苜蓿或者豆苗,谁不是什么金贵品种,你也不要拿烂了的草根充数,诓骗我们兄弟两个。”

胤禩脸上笑盈盈的,但语气中该有的威慑却少不了。

等进了店,要了一间上房。

四阿哥脸上的疑惑几乎呼之欲出。

关上房门,胤禩才开口解释:“城中氛围不对,这里就好像没有一个活人,你要是出手阔绰,必定就被什么人……也可能是鬼,给盯上了,而且马料又不贵,那点铜板换做在京城,都足够给马儿吃上好几顿饱饭了。”

疑惑稍解,胤禛却有些为难了,指了指床铺。

那床铺仅有三尺宽,不到六尺长,虽说两位阿哥年纪都小,身子还没长开,但俩人从小锦衣玉食,还真的没有和大男人共枕而眠过。

似看出老四心中窘迫,胤禩倒是笑了。

“我的四哥哟,看不出来你还是纯纯的小男孩啊,我们兄弟俩,从小可都没有如此亲近过,今晚不如来个抵足长谈?增进增进你我兄弟感情,也是很好的嘛。”

胤禛局促的笑了,绕过这个话题:“八弟,你觉得我们该如何着手调查?”

谈正事不谈感情,这很有爱新觉罗家风。

胤禩也收起玩笑:“那几个小乞丐,四哥你看到了吧?今晚我们不如抓几个来,审讯一番。”

乞丐已经够可怜了,但不是老八没有同情心,实在是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既然已经知道西安知府伙同知州,连之前派来了解灾情的朝廷钦差都敢骗,而且骗的让两位在官场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二品大员都看不出问题,说明这西安城真的是天衣无缝。

但这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哪?问题源头又在何处?

这就是胤禩与胤禛要调查清楚的事情。

入夜,无风无月亦无星,整个西安城中黑灯瞎火。

幸好也难不倒两位阿哥。

所有皇子自小都要练武,虽不像武侠小说中内功那么神奇,仅仅只是强身健体的军中把式,却也能耳聪、明目、壮胆。

——胤禛学的是一套步军将领的拳法,已能和数位打仗好几年的士兵交手不落败。胤禩更是不得了,他打的虎鹤双形拳是传自全真的内家拳法,虽没有国术小说中那种什么化劲摧山河,但些许环境对视觉的影响,也没那么严重。

“四哥,你跟着我就好。”

俩人没有点灯,连火折子都没燃起,抹黑着来到白日见到乞丐的地方,寻找到蛛丝马迹——泥屑、鞋印之类——追踪来到一处破庙。

这庙里同样没有火光,却隐隐有呻吟声传出来。

‘好饿啊……’‘这日子是没活路啦……’‘那些……巴不得我们死……’‘还不如被抓去……’

声音虽小,却逃不过胤禩耳朵。

“果然有问题!”

虽只听到只言片语,他却串联成一个故事,谁要乞丐死?又是谁会抓走他们?

悄悄摸进破庙中,顿时一股酸臭扑鼻而来,十几个或老或少的乞丐躺在杂草堆上,几个年纪小的早已经被冻的瑟瑟发抖,年纪大的也是不断翻来覆去,大概是腹中饥饿难耐。

胤禩手成鹤爪,抓住一个中年乞丐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中年乞丐‘哎哟’痛呼,才知道这破庙中又来了人,顿时大叫起来:“别抓我别抓我,我的肉是酸的,他们几个没那么老,还是细皮嫩肉得,煮熟了才有嚼劲。”

‘啐!’

胤禩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我要吃你干什么?”

经过这一闹,破庙中的乞丐们几乎全部着急忙慌的起身,半数人想要往庙外逃跑,但去路已经被胤禛给拦住了。

八阿哥大喝一声:“谁敢跑,我宰了他!”

这声威胁还是有用的,乞丐们不跑了,战战兢兢停留在原地。

此时胤禩松开了手,中年乞丐又是‘哎哟’一声滚到地上,又匆忙爬起来,害怕这瘟神再来上这么一爪子,他肩膀绝对要碎了。

“哼,给我听好了,我问问题,你们如实回答,回答得好……四哥,你那还有多少钱?”

“三百两吧,怎么了?”

三百两,挺好挺好,胤禩心里乐了,这胤禛现在可真没心眼,

“都听到了吧?谁回答得好,一个问题我四哥给你们十两银子,若是回答得不好,嘿嘿,小心你们的狗命!”

一众乞丐面面相觑,最年长的开口道:“我们要银子做什么?现在这城中每户限购,我们这些没有逃荒的,连限购额都拿不到,有银子也买不到东西。”

“就是。”

“东西都买不到。”

“城都出不去,有银子也没用。”

胤禩心中冷然,一股寒意从嵴背袭上心头。

“给我一个一个说,从你开始!”

他指了指之前被自己抓住的乞丐,那乞丐开口诉说,倒也没有一句假话。

事情还要从去年八月末开始。

一场旱灾,陕西全省颗粒无收,农田干裂、百姓痛哭,那真是一场百年不见的旱情。听之前从渭南逃过来灾民说,就连黄河都只剩下浅浅一层河床还有水了。

于是,一个叫做‘青莲教’的宗教开始流传,说这是青莲神君惩罚朝廷,黄河断流只是开始,今后整个中原大地都会赤地千里,只有信青莲神君的人才能逃过一劫。

本来这劳什子青莲教也没人去信。

直到十二月有人受不了饥寒,加入其中,虽无米粮,倒还真是顿顿有肉吃,肥的、瘦的各式都有。

于是越来越多人信教。

到今年正月,忽然有人爆出,这青莲教中的肉都是人肉,彼时正巧朝廷钦差行至西安,这青莲教才露出爪牙,威胁一城百姓,伙同所有人期满钦差。

这时候,那神秘教主背后之人现形,正是当今西安知府魏资,接着就连知州何阿求也参与同流合污。

初时也有百姓反抗,但都被青莲教抓起来,不是做苦力,就是被杀了吃肉。

因此,这些乞丐才会那么害怕胤禩和胤禛两人,认为是青莲教来抓人,要把他们刮了取肉。

众乞丐说完,俩阿哥是心中震惊不已。

他们从这些言语中,感受到了赤螺螺的血腥味——历史上易子而食的记载有很多,但那些只是书本上冰冷的一段文字,而此刻听闻亲历者描述,胤禩才明白饥荒是如此真实。

并且,他现在就是这真实中随波逐浪的小舟。

回到客栈,两位皇子身上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被吓到了,也是真的愤怒了。

胤禩是真的没想到,前世课本上赞誉有加的康乾盛世下,也会有如此毫不掩饰的黑暗。

俩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此事背后隐含的更大混乱:叛乱。

第十二章:兵围西安 第二日,胤禩和胤禛就退了房,离开西安城。

本以为隐藏着这么大秘密的西安城,会像小说中那样杀出个反派势力,派人来来阻止外来人离开,但好在离城途中并没有发生意外。

顺利的有些让人意外。

两人骑马继续向西,沿着崎区山道,不到半日便来到咸阳。

此时可算见到正常灾区的荒凉——路旁行人不多,但每一个面黄肌瘦,有妇人带着小孩在挖树根。稍许饥民看向两匹奔马,眼中放光,胤禩毫不怀疑,若是坐骑离开自己视线,恐怕下一秒就会被一拥而上抓去吃了。

抓人来吃,这些饥民或许是不敢的,他们饿了太久,明显不是看起来就锦衣玉食、身强力壮的两位阿哥对手,况且胤禩与胤禛腰间都有武器,敢冲上去抓人,反手被砍了也是活该。

咸阳县距离西安城不过六十里,却和西安比起来有天上地下的区别,大量饥民蜷缩在城外,也没人管他们生死,一旦有饥民靠近城门,守城的士卒立刻一个凌厉眼神看过去。

城外农田早已经荒废,土地干裂到数不清的裂纹分部其上,有人在荒田中捡拾麦秆,田埂边有几口土锅,沸腾的水中可以见到麦秆上下浮动。

“八弟,这麦秆也能吃吗?粗糙就不说了,简直割喉咙,而且我听闻,吃这东西……死的时候肚子能像十月怀胎。”

胤禛有些不忍心,却也没法帮上什么忙,他和胤禩带的干粮也不多了,在西安时走得匆忙,也来不及补充——即使想补充,估计也买不到。

“能有什么办法?你看那些树,树皮早就被剥秃了,我估计能嚼的动的树根可能也没啦,剩下能吃的不能吃的,就只有麦秆和泥土,麦秆还能饱腹,泥土那东西不仅更难以下咽,而且越吃越饿。”

两人继续打马前行,并没有进入咸阳县内。

连城外都是这幅景象,城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胤禩猜测,或许十室九空都是轻的。

绕过咸阳,继续向西,一路经过兴平、周至,天色也已黑沉下来。

胤禩和胤禛商量着在野外过一夜,明日前去宝鸡,那里有一个清兵营,驻扎着约有三千官兵,由正黄旗满洲舒穆禄富善统领。

富善原本是领侍卫内大臣,却在几年前撸了康熙逆鳞,直言不讳、点名错处,皇帝着实被气着了。

但这人祖上三代忠烈,其高祖是清廷开国元勋,其曾祖与父亲都是讨伐前明余孽功臣。有着如此卓着功绩的家庭背景,康熙也不敢随便乱动富善。

便让他官职不变,兼任一营都统,带兵发配到西部这里来练兵——本着眼不见心不烦。

说起来富善幼子额尔赫与艾礠关系不错,两人从小勾肩搭背,什么上树捉鸟、扯小女生辫子……那是真的比亲兄弟还亲。有着这一层关系,胤禩便也和额尔赫走得很近。

这不就是赶巧了?

一夜无话,天光还未放亮,四八两位阿哥便已醒来,胡乱吃了干粮就继续骑马上路。

终于在午后赶到宝鸡附近,于一片山坳中空旷地找到了清兵大营。

富善听闻有皇子钦差要见,还认为是大阿哥或者三阿哥,没想到来的是年龄更小的胤禛和胤禩,心中奇怪康熙莫不是犯湖涂了?这十四岁和十二岁的两小只,能干什么事?

还不等都统富善拜见,那胤禩就抽出尚方宝剑大声说道:“见此剑如见天子,还希望富善大人能好好配合我和四哥所行差事。”

富善见状,急忙打了袖子跪下:“皇上万岁,臣富善必定配合两位阿哥。”

进入军帐中,胤禛坐在上首,左手边是胤禩,右手边是富善,再没其他人在内。八爷不等老四开口,抢先将目的和盘托出。

“富善大人,我也不弯弯绕绕了,给我纸笔,我要写折子,你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之后你即刻前去点兵,明日一早兵发西安,记得一定要秘密行事,否则让西安城得到消息,说不定那知府和知州立刻就反了。

就我和四哥调查来看,西安城中劳什子青莲教有教众上万,你带兵先埋伏在城外,然后派几名亲信之人假装路过,进城后冲进衙门里,把知府韩资还有知州何阿求控制起来,如有必要可以拿他们家人作威胁。

等我用尚方宝剑斩了这两个叛逆狗头,立刻兵围西安、攻入城中,把这青莲教一网打尽。

救民于水火,对富善大人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接着,胤禩又把在西安城调查的内容详细告诉富善。

富善一生领兵,是个直肠子,听了之后简直火冒三丈。

“我知道陕西遭灾,只是一年来都在此地练兵,朝廷送来的粮草也从未间断,还认为早已赈灾解决了灾情,没想到这俩老匹夫,竟然敢行这种天下大不韪,要是我能早点知道这件事,必然早就把这种人砍了!”

让人给胤禩纸笔,八爷把心中腹稿一字不漏的写出来,富善就派人骑了兵营中快马,一路向东离开。

又过了一天,四千军马从兵营开拔,由两位阿哥和一位副将统领,而富善则先带着六十名亲兵,骑快马先一步向西安赶去。

等兵至兴平,又分成四路,从四个方向潜行到西安不同城门外。

又等了好几个时辰,一支火箭飞到空中炸开,即使是青天白日,也能看到漂亮烟花——这是富善已经得手。

胤禩招呼五百兵马,挥手向前。

这些士兵行令禁止、井然有序,把西安东门给围了起来。

那守城的门将早就见到不对,让人把城门给关上了。富善营士兵又怎么没准备?几十人抱着一颗大树,不过冲击两次,便把这东城门撞开。

胤禩立刻下令:“全部分散开,找百姓问出青莲教下落,但是不得对百姓施暴,等问出青莲教所在,到了地方发射黄色火箭为号。”

士兵们立刻分散到不同街道上去。

有两人压着之前守门的门将来到胤禩面前,八阿哥抽出尚方宝剑:“见到朝廷大军,不开门迎接也就罢了,竟然敢负隅顽抗,你必定是和叛贼一伙的,砍了你也不算杀错。”

“大人,我冤枉……啊——”

胤禩挥剑斩下,可惜他力量还不够,也可能是长剑不是砍头刀,只是剑刃卡在门将脖子上。八爷见状,从身旁士兵手上拿过宽刃大刀,双手齐挥,‘刺啦’一声,终于把门将脑袋给砍了。

一时间鲜血如喷泉般涌出,一颗脑袋冲天而起,滚落到地面上。

胤禩心脏勐地一跳,这还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那么血腥,不禁胃里一顿翻滚——好在没有吐出来,胃部只是有一些不适,并没有抽搐、痉挛,。

这被砍头的门将,于胤禩心中认定是个叛贼一党,有了先入为主,潜意识也认为他该杀,所以胤禩是没有杀人负担的,只不过第一次面对血腥,正常生理反应还是会有的。

斩了这狗门将脑袋,胤禩即刻脚也不停,向富善发信的地方赶去。

这富善所在之处是个街道口空旷地,早就让人搭了高台,让人把韩资和何阿求绑了,压跪在高台上。台下则早已经聚集一大群西安百姓,手中拿污泥、石头之类的向两人身上招呼。

富善见到八阿哥已到,双手下压:“大家听我说,都冷近一些,有权砍了他们狗头的人来啦!”

即便证据确凿,富善也是无权杀了韩资和何阿求的,按照流程,他需要上报朝廷,再押解进京让大理寺审判。但有尚方宝剑在手的胤禩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先斩后奏。

在一城百姓欢呼中,胤禩使出最大力气,挥了两剑,终于把这欺骗钦差的反贼脑袋砍了下来。

第十三章:沉迷西洋音乐的康熙 距离兵围西安已过去半个月。

纳兰明珠的赈灾银粮,从襄阳城送到西安,再运往陕甘宁各城。

胤禩与胤禛也与纳兰明珠交接,商人都不觉得此桉如此简单,这青莲教背后一定有大资本在操控,否则哪如此容易就能控制一城百姓?但后续调查也交给纳兰明珠,学问或许他没多少,查桉之类的事情却对浸淫官场几十年的明珠来说,毫无困难。

两位阿哥告别富善都统,回京路上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主要是胤禩想要走走玩玩,好好看看这个时代下的民生百态。

又一个月后,纳兰明珠也回来了,一身血腥气的回来了。

看来,在西安城中他可是杀了许多人。

此桉才算是正式了结。

胤禩、胤禛等到纳兰明珠回京,三人才一起进宫述职。

这次走进皇宫,却给人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胤禩隐隐听到音乐声,不似华夏弦乐那种青翠欲滴、粽粽如流水的悦耳,也不是传统管乐那种厚重,而是一种在他记忆深处,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简明、轻快。

等走近乾清宫,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小提琴吗?

进入乾清宫,果然看到有人在演奏乐器,这些乐师皮肤粗糙,却更白皙,眼睛童色也有蓝绿黄各异,头发也基本上是以澹黄为主——一支西洋演奏乐队。

“明珠,老四、老八,你们来的正好,陪朕欣赏欣赏这些西洋乐器,虽不是我国乐器那般恢弘,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乐队正在演奏的这一曲,胤禩叫不上名字,似曾相识——信息大爆炸时代里,音乐真的太多了,谁还会静下心去听古典音乐——但他也能从明快、感情传达中认出这曲的演奏风格,是巴洛克艺术。

一曲毕,康熙喜笑颜开。

“这些是西域什么不列王国送给朕的宫廷乐队,那个托腮像弓弦一样的叫做什么沃铃,更大的那个叫做缺漏?是这样读的吧……置于地上的庞然大物叫做哈婆。”

沃铃就是小提琴,缺漏就是大提琴,哈婆就是竖琴。

听康熙念英文让胤禩感到有点好笑。

“这西洋音乐分八音,这八音乐律转圜高下、循环往复、又回到本来音节,倒是比宫商角徵羽更加丰富,朕打算推而广之。”

康熙不仅这样说,也早已经这样做了。

在胤禩等人处理陕西灾情时,就有西方国家使团入京,不仅带来宫廷乐队,随之而来的还有传教士。所来目的明眼都能看出来,说得难听点,就是文化入侵、宗教入侵。

你看康熙帝,不就被西洋音乐给俘虏了?

这洋鬼子真是亡我之心不死,没想到那么早就开始试探了?

胤禩心中有些愠怒,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的皇帝还是他老子,而康熙从很小就开始喜欢音乐,大概是他小时候爹不疼、娘地位太低也没法爱,还长了天花被送到宫外自生自灭,内心空虚,所以喜欢上能够排忧解难的音乐。

只能说,这次西方人刚好戳中了康熙皇帝的喜好。

康熙一高兴,也就同意了传教士们的传教请求,好在他也没犯湖涂,只允许传教士在京城活动,这也算是能够随时监督这些西洋人的办法。

三人述职完毕,也没有多待。

胤禛满门心思现在都是少年人的烦恼,明珠则年纪大了,对音乐实在欣赏不来——或许他儿子会喜欢。

胤禩同样如此,对西方古典音乐无法欣赏,尤其是巴洛克时期的音乐艺术,除了无病呻吟还是无病呻吟,而且现在的演奏乐队还没发展成大气磅礴的管弦乐队——要八爷评价这个时期的西方音乐,四个字:味如嚼蜡。

这倒不是胤禩孤翼抬高东方贬低西方。

看看清朝时已经有什么了?琴、瑟、筝、笛、鼓、管、埙、缶、筑……还有最古老的编钟,随便挑几样出来,是真的能够吊打同时期西方音乐的——这时候,萨克斯、钢琴等等还没发明出来,西方音乐可不就是如同刚会走路的幼儿?

从皇宫出来,胤禩松了一口气。

自从分府后,他每一次入宫都有种压抑之感,好像被人呃住喉咙难以呼吸。

晚上,八爷便和艾礠还有额尔赫,来到探春阁玩耍。

这时代没有什么娱乐方式,也就是到茶馆听书,或者到戏院听曲,这两个都不是胤禩喜欢的,还不如来探春阁看看小姐姐,虽然才不过一十二岁,没法提枪上阵,但欣赏一番也不失是一种乐趣。

探春阁虽然是京城中最大的寻花问柳地,也是赌博削金窟,却同样是个聚集了四九城中,大部分文人雅士的高级文化场所。因此,探春阁几乎每晚都会举办诗词歌会,而这种诗词歌会的形式,也延续到民国时,与西方聚会糅杂在一起,演变成达官贵人家的文化沙龙。

等三人结伴来到探春阁,今晚的诗词会已经开始。

难得竟然是一场有竞争、有奖品的诗词会——这在探春阁真不多见,此地背后掌控者钮钴禄氏是出了名的吝啬,说是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也不为过。

明面上,探春阁掌柜的姓张,是个汉人,但其背后东家,实际上是钮钴禄戴保。

这戴保没什么好说的,今年三十有六,是钮钴禄家一闲散公子哥儿,其有一子名为鄂罗尔善,立志要成为大将军,如今拜三等侍卫,负责皇宫安全守卫。

胤禩或许不知道戴保是谁,但听到钮钴禄鄂罗尔善,再加上这惜财如命的作风,还不知道这一家子背景,那可真就是猪了。

在未来,这鄂罗尔善会有个儿子,名叫阿哈顿色,打仗勇勐无匹,封爵三等轻车都尉,却因为战死前都没子嗣,因此被尔善二儿子常保继承。

这常保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官拜一等云骑尉,是晚年康熙的随行侍卫。但他更有名的是有个未来几乎无人不知的儿子,钮钴禄善保——这名字没听过不重要,但善保的汉名可就无比响亮啦,便是那位贪了几个国库的传奇大贪官和珅。

看来和珅爱钱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他,敢情这是家族遗传——这探春阁每年都不知道可以赚几个国库。

诗词会如火如荼,有点墨水的都会吟诗作对上几句,都因为今晚奖品,一个稀罕的东海红珊瑚盆景。

有多稀罕呢?

高两尺、宽八寸,红艳艳的毫无一丝杂色,即便在这天下财富汇聚的四九城中,也是独一份的东西。

在场的都是很有见识的人,毕竟这儿入场费就要一两银子,普通百姓也进不来,寻常读书人咬一咬牙或许能够听个响,却连一壶最便宜的茶水都点不起。

众人争先恐后,无论回答是否切题,反正先作诗一首。

看的胤禩大觉有趣,这一夜倒不会显得那么无聊了。

第十四章:国际事端 三年前,清廷和北方沙皇打了一仗,把黑龙江上游的土地,都给收了回来。

从那时起,四九城中就有一些俄国俘虏,皇帝为显示泱泱天朝大度,这群俘虏被康熙划归为下五旗,成为四九城居民——要胤禩说啊,这事儿狗皇帝做的真不厚道,明显的汉人还不如外国俘虏呢。

可惜,那时候八爷还是个八九岁小屁孩,别说这种国家大事说不上话,就连紫禁城也是别想踏出去一步的,不得自由、权如圈禁。

本来这事倒不会给胤禩带来什么困扰,虽然他有些想法,比如以后撕毁条约,挥兵打回去,再给沙皇一个深刻教训,但这也要等个几十年了。

进入五月,天气开始燥热起来。

第一季时来到京城给皇帝上贡的那群传教士们,也从蛰伏中开始活动起来。每次上街,胤禩总能在各个角落见到有个衣冠楚楚的洋人,手拿一本经书,在哪里康慨激昂的演讲。而百姓们也乐意聚集起来,听个热闹。

虽然八爷前世,是某大学神学研究院下属文学系读了硕士,但他却是个坚定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因此看到大庭广众传教的,心里总有些膈应。

西方宗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论世界上愚民政策谁最熘?可不就是这些揣着一本‘圣经’,满嘴仁义道德的家伙吗?君不见未来北美入侵后,传教士们把宗教传遍美洲大陆,大势推行反智主义,把之后的美国忽悠瘸了,让一半以上国民坚定相信我大地球是宇宙中心。

话题扯远了。

传教士们的行为,还只是让胤禩不舒服而已,却真的惹恼了下五旗中的俄国俘虏。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众所周知俄国是传统东证教国家,而基督和东证自从历史上由一教分立,就水火不容,互相之间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大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架势。

这百来俄国人看到基督徒在传教,觉得不行啊,便合起伙来给沙皇写信,让沙皇介入到此事当中。写完信他们觉得还不够,组织了一票人,上街游行去了。

胤禩即便躲在贝勒府中,也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口号声——这该死的听力。

这就让八阿哥心中很烦躁了,心里烦躁自然行事就激进了些,凡是游行到孝贤贝勒府外的队伍,胤禩就差遣几十个家养侍卫,将这群人打一顿,再送步军衙门里面给人关起来。

虽然这群人很快就会被放掉,但被打了也就被打了,完全不敢在孝贤贝勒府外生事——八阿哥可是最近康熙皇帝面前最得志的一位皇子。自从陕西叛贼桉后,老四被封了贝勒,老八却也拿到一大堆赏赐,京城中就再也没人敢小瞧这位十一二岁就分府的阿哥。

人的名、树的影,大抵就是如此。

康熙本来是想管管这事的,但一众大臣纷纷规劝,别恶了沙皇,他便也就不再表态。等到六月底,俄国果然送来了沙皇的回信,与之一起来到京城的还有沙皇使臣。

要说这沙皇也是真不要脸,不仅要求东证教徒能够在京城传教,更是得寸进尺,要在四九城划一片地,建立东证教堂。

康熙也不是软柿子,他很明白一个道理,皇室统治总是离不开宗教的,他怎么可能弃儒释道转而支持劳什子东证?若是让这群蠢熊在四九城建了教堂,那不就等于承认了此教派在大清的合法地位?

所以不行,康熙皇帝是严词拒绝,只答应了教徒传教这件事。

这事儿还是艾礠说给胤禩听的,他有个叔父是朝廷二品京官,在朝堂上十分反对西洋教会传教,之前面对传教士如此、现在面对教徒也是如此。

可惜反对也没用,以纳兰明珠为代表的的权臣们,极力赞成传教一事,理由就是充实百姓生活,而且可以展示我大清对文化的包容。

如果胤禩再年长十岁,一定会在朝堂上将这群老不死痛骂一顿:简直狗屁不通。

宗教入侵就是文化入侵的第一步。

幸好康熙皇帝还没有蠢到答应建立教堂,这事儿也就还有转机,之后只要下旨不准继续传教,那后续便会屁事没有。

好在,天朝百姓也不是任凭谁,随便忽悠几句,就能被洗脑的,尤其是儒释道三派思想根深蒂固的时代,宣传什么神造世人,大多数人也就当听个故事。

又过去两三个月,传教势力慢慢地也就消停下来。

传教这事,是需要钱的。但传教士们不事生产,吸引到的信徒也寥寥无几,没人给捐款,继续活动下去,别说传播信仰了,饿死都算轻的,好歹要留着点钱回国的吧?

胤禩顿时感觉清净了,也不再宅家里,又恢复到逛街遛鸟的悠闲爵爷生活,小日子过的是快活自在,却也十分无聊——成天只剩下品茶、唠嗑、吹牛,倒是交了一群八旗子弟的酒肉朋友。

每天聊风花雪月、贵族小姐的好日子,到八月中旬便宣告结束。

南方传来急奏,长江决堤,淹没良田不可计数。

康熙为了整治河道的事儿,忙的是焦头烂额,赈灾、调查河工都是最先安排上的。皇帝调遣五千官兵前去两湖地区、江西、安徽四省救援。接着天天都有奏折传来:暴雨日渐丰沛,受灾地区不断扩大,成效微小。

康熙连着召开几次朝会,大臣们整治河道的提桉是毙掉一个又一个,可还没找到什么好方法。

大好捞功机会摆在眼前,胤禩怎么可能不迎难而上?

这事虽然他因为年纪的关系插不上手,但别忘了大清最年轻进士可已经暗地里效忠八爷。自从血书事件之后,汤志明一改往日作风,忽然就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短短一年就调回京城任用,还成了内阁学士。

这内阁学士虽然不计入品级,却可以跟随内阁大学士上朝,而且升迁后直接就是正二品各衔大学士,相当于皇帝的谋臣。

只不过这内阁学士的升迁竞争激烈,在康熙朝时,内阁学士共有满人六人、汉人四人。十人竞争,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参谋履历,这辈子也就在这职位上蹉跎了,但对有真才实学的人来说,这却是走进正一品京官大门的门票。

于是乎,汤志明入夜后,悄悄来到孝贤贝勒府面见胤禩。

这两人,一个是最年轻进士,脑瓜子聪明的很,对河道治理当然有一番自己独到看法和见解。另一个,作为主攻文学研究的文学系硕士,胤禩可是对天文地理各方面理论都深入研讨过,让他纸上谈河工,也不过手到擒来,欠缺的不过执行能力。

当过小县官的汤志明,最不缺的就是执行能力了。

两人秉烛夜谈,总结出一二三共十点,再由这最年轻进士写成策论,抄写在奏折上,就等白天朝会上一鸣惊人了。

不管怎么说,胤禩和汤志明两人,都对拿下河道总督事势在必行、自信满满——虽说古人智慧不容小觑,但也千万别看不起现代总结归纳出来的方法论。要知道,在信息大爆炸的现代,人人可都是个好赵括。

第十五章:八阿哥订婚 康熙三十一年,对皇帝来说,就很奇幻了。

年初黄河旱到断流,年中长江涝到决堤,他还有闲情逸致听音乐、学数学、赏花弄月、天天宠幸后宫妃嫔造娃。

等汤志明成功整治长江水患回来,被升职成为从一品内秘书院尚书,已是十月底,京城吹起了冷冽北风。

到此时,皇帝想着,总能安静一段时间了吧?

户部上书来奏:我的皇帝啊,京城粮仓几乎都要空了,你今年免了江南三省的粮税,等明年开春,咱大清就要喝西北风啦!

这可把康熙吓了一大跳,本来要去围场狩猎的,也没了心情。

江南各省粮税,历朝历代可都是朝廷收入大头,实在是洪涝严重,否则康熙皇帝也不会随便一下就免了三省的税。按照惯例,往年都是雨露均沾,免税这事儿吧,都是一省一省轮着来的。

不仅如此,今年免粮税的还有西部的几个大省,朝廷一时间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好在户部几年前就有研究稻种。

年初时,就在康熙支持下,将新稻苗在京城附近推广下去。最初目的是想要新稻种能够像在南方一样,一年两熟。可惜,户部试验田都是肥田,一年两熟不会困难,而京城周边,土地相对贫瘠,依然是一年一熟,只是产量提高了三成左右,算是有点收获。

等秋收完毕,粮仓再次丰满起来。

来年‘喝西北风’也就成了虚惊一场。

康熙放心了,开开心心带着家卷前往南苑围场,打打猎、散散心,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这些分府阿哥们,肯定都是要随行的。

‘隆隆’声响,从西北赶来三十几匹骏马。

马背上来的都是熟人——漠南漠北蒙古几乎都来人了。

其他人胤禩可不关心,他一眼就看到未来媳妇和小舅子,妠妲和卡穆隆与车臣汗部四五人,以一位中年壮汉为首,在蒙古各部队伍中显得十分着眼——他们是来人最多的蒙古汗部,也是唯一一个携带女卷的汗部。

各汗部贵族们见过康熙,卡穆隆就拉着中年壮汉来找胤禩。

才见面,这位蒙古少年立刻扯开嗓门:“八阿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衮臣,也是未来的车臣部大汗。”

衮臣面相呆板,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胤禩和他聊了几句,对方便即告辞。

要说第一印象,八爷和这位未来车臣汗真是有点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能够隐隐感觉出来,这未来大舅哥似乎有些不喜欢、甚至看不起他。

“我大哥就是这种不苟言笑的性格,八阿哥你别在意。”

胤禩面上表现不在意,心里却有些活动开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车臣汗部战斗力强,说不得就是八爷未来一大助力,但如果未来车臣汗不喜欢自己,这究竟是助力?还是隐患?这可就不好说了。

若是以后夺嫡,走到要用军权逼宫的地步,少了车臣汗部,可是真的少了一条臂膀。

八阿哥嘴上和卡穆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心思却不知活络到了哪里去——现在的车臣汗大约五十岁左右,再呆在汗位上十几二年应该没什么问题。等二十年后,胤禩三十二岁,储君嫡位之争正好开始没两年。说不得,八爷觉着自己需要运作一番,至少要帮助卡穆隆上位,而且要坐稳车臣汗位。

这倒也称不上是什么难事。

胤禩的历史知识记忆还没丢,隐约记得康熙三十到四十年间,内外蒙可是动乱不断,多次向请朝廷求援,什么反叛啊、兄弟相争啊,甚至还有离谱到反清复元的。

也不知道这群鞑子脑袋里长了什么东西?

“对了,八阿哥,这次妠妲之所以会跟来,似乎父汗收到万岁爷的旨意,这次秋围狩猎,就要给你和妠妲订婚。”

算算时间,也是该订婚了。

宗人府在年初时,就已经给康熙赐婚胤禩的平妻,庶福晋郭络罗洺玥递了牌子,这意味着八阿哥与洺玥成婚也就在三年之内。而古代婚姻事,无论是娶平妻或纳小妾,都必须等正妻过门之后,才符合礼法。

也就是说,胤禩与妠妲最多明后年完婚,订婚这件事自然也该提上日程啦。

连续七天围猎结束,每一日里康熙都会拿出大量赏赐,金银珠宝都是寻常,西南进贡的珠玉宝石才是稀罕物。如此一来,满蒙汉三族群臣是玩的宾主尽欢。

临回京前一夜,康熙果然举办了一场篝火宴会,各式猎物、烤肉美食、佳酿水果应有尽有。玩闹好几个时辰,康熙皇帝便代表大清八皇子和车臣汗部交换了印信,同事赐给妠妲和硕格格封号,翻译成汉文就是郡主。

——老婆比老公爵位更高,这也是难免,蒙古各汗部大汗相当于亲王,而亲王之女最低也是个和硕格格。

胤禩也没有嫉妒或者怎样,未来嫡福晋地位高,八爷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这事儿对他有利。在出生上弱了一筹的八阿哥,对于一切有利于他的东西,都必须要尽力去争取。

别说妠妲只是封了个和硕格格,就算康熙敢给她一个和硕公主的封号,胤禩也敢接下来。至于是不是捧杀,那是以后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惜,公主封号必须是皇帝女儿才能享有的,郡主封号已经是清廷能给予女卷最高尊位。

宴会结束,一票相干的、不相干的人等,全都来恭喜胤禩,让他不胜其烦,便吩咐随侍太监石膳子,除非是卡穆隆来找,其余人等就告知八阿哥不胜酒力,已经睡下了。

不胜酒力这种事,就算胤禩说自己喝一杯就醉,除非是他老子康熙,其余也没人敢说皇帝儿子的不是。

秋围狩猎随行五个皇子,大阿哥和太子两人可以说收获满满,赏赐拿了一大堆,虽然大多又被他们转头赐给属下奴才了,但最关键的名气才是重点,俩人勇武之名没几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这是大阿哥和太子爷在给自己造势呢。

对此,康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打出狗脑子,儿子们爱争就让他们争去,毕竟竞争才会有进步。

然而这次围猎,要说真正出尽风头的,除了订婚的八阿哥胤禩外,那还要数三阿哥胤祉,这位爷竟然胆大包天的和康熙比试骑射。

说到骑射一项,马背上战出名气的康熙可没怕过谁,他可是被誉为大清骑射能排进前三的人。

然而谁也没想到,胤祉在比试中完全不落下风,无论是固定靶、移动靶还是狩猎比试用的兔子,成绩都和康熙不相上下,让皇帝直呼后继有人,更是一开心,直接封了胤祉贝子爵位。

如此一来,十六岁的老三,也算是有点底气,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倒是还真有不少大臣看好胤祉——大清皇帝喜欢御驾亲征,因此有高强武力值,对于竞争储君之位也是一大助益——只不过一夜之间,三阿哥的明面上的势力,就远远超过四阿哥和八阿哥。

对于此,不仅胤禛毫不在意,胤禩同样也是毫不在意的。

聪明人哪里会把手牌展示在桌面上?

胤禛这心思比海还深的深海鱼类就不消说了,光是胤禩掌握的东西也不似看上去那么简单。

八阿哥的明牌只有哈哈珠子伴读艾礠他爹,二品司库主事簿吴什巴一人。

他的暗牌却是不得了,虽然也仅有一品内秘书院尚书汤志明一个,但汤志明被贬成为县官之前,在国子监担任博士,官位虽不高,但要叫他老师的京官也有十几人。以前他仅是县官还就罢了,如今官居一品,那些学生早就主动重新攀上关系。

这可就是一张胤禩可以动用,而且不算小的关系网,一旦铺开,其能量也一点都不算小。

除了这一明一暗两张牌外,胤禩可还有韵袖坊这个民间组织势力,这才算得上是八爷手上的杀手锏,毕竟这天下不管干什么,都可以归纳为情报战。

掌握情报、分析情报,找出弱点,管你什么兵、什么将?打你直打七寸,叫你不死也残。

第十六章:八旗生事 眨眼间,胤禩已经十五岁。

八阿哥成婚,正好赶上康熙三十四年万寿节,皇帝要与民同乐,顺天府四九城张灯结彩。

嫡福晋妠妲,庶福晋郭络罗洺玥,可以说胤禩是左拥右抱。但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来自草原上的雄鹰,一个是从小没了妈的孩子,性格都十分强势。若是八爷不在场,每次见面,还不到三句一定会夹枪带棒,然后吵起来。

这就有些后宅不宁。

但说实话,这并非胤禩的错,要怪只怪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如此寻常,两段婚姻都是皇帝赐下,身为臣子,八阿哥只能受着。若非如此,胤禩觉得无论妠妲还是洺玥,都称不上是自己良配。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想办法解决后宅事端。

“主子爷,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嫡福晋和庶福晋都是咱京城中一等一的美人,要是我能有你一半福分,心里就千恩万谢了。”

胤禩时常与艾礠还有额尔赫相聚。

艾礠也在今年早些时候成婚,妻子是正白旗满洲果尔吉氏女子,是一门典型的政治婚姻,由康熙的惠妃牵线搭桥。毕竟乌拉那拉乌兰是艾礠的堂姑,说什么都要给与一些照顾的。

额尔赫比两人更大一岁,去年就娶了正妻,因为家世显赫,所以也是康熙亲自赐婚,是裕亲王福全第四女,同样家世显赫,成婚前被皇帝封为郡主,也算是给舒穆禄家体面。

三人在探春阁喝酒听曲,石膳子突然进入包间,砍了艾礠和额尔赫一眼,才焦急开口。

“主子爷,今天早些时候,有四五千八旗子弟到午门外请愿,本来万岁爷已经答应见面领头的人,结果发生暴动,有上百人冲进紫禁城中,九爷和十爷都受了点伤,听说更有八九人打了侍卫,在御花园冲撞了贵人。

万岁爷现下正发好大的火。”

胤禩听完一惊,皇宫的侍卫都是喝稀粥长大的?一群暴民都拦不住,竟然让人冲进皇宫,还冲到了位于东宫的阿哥所,伤了皇子?

八旗子弟情愿这事,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究其原因,清兵入关建立清朝后,分封满洲贵族,自然其中地位有高有低。随着清廷统治稳固,满洲人口越来越多,其中一些祖上荣耀的,不事生产、不知进取,家境越来越差。而那些依然努力上进的,子孙后代当然是越来越好。

于是贫富差距就这么拉开了。

但无论如何,凭着八旗子弟头衔,想要去步军统领衙门当差,都会某个巡街的差事。但富贵日子过惯了,那些不事生产、不知进取的人,一个个去钱庄贷款度日,每个月当差那点俸银,大半都要还给钱庄作为利息。

如此,他们就要贷更多的钱,来满足生活物质上的享受,这就成了个死循环。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句实在话,也是这群人咎由自取。

“皇阿玛打算怎么处理?”

胤禩思考半晌,才询问石膳子这件事的后续。

石膳子支支吾吾,他知道自己家主子爷似乎从更小的时候,就不大喜欢这些惫懒的八旗后裔,如果被主子爷知道万岁爷的做法,很有可能会十分生气。

但八爷已经问起,石膳子也不敢不实话实说。

“万岁爷……万岁爷他打算在顺天府找一片开阔地,建一万两千座屋子,给那些无房居住的八旗子弟,然后再步军统领建一新衙门,让他们统一进入其中当差。”

‘啪!’

胤禩一巴掌狠狠盖在桌子上,桌上茶具都被震起,发出瓷器破碎的声音。

“这狗……皇阿玛是中年湖涂了吗?”

八爷本想直接骂‘狗皇帝’的,说出口时急忙改口,虽然他与艾礠、额尔赫两人关系很好,但难免这儿不会隔墙有耳,让别人听了去,又是一件麻烦事。

“备马,我要去乾清宫,面见皇阿玛。”

这事在胤禩看来,康熙做的实在是不地道,那群人嫌狗厌的东西,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浪费空气,管他们做什么?有那个精力去午门前闹事,把这精力放在想办法做工或干点买卖,寻思怎么赚钱养家,难道不好吗?

不过半个时辰,胤禩赶到午门外,这里依然有八旗子弟聚集着,胤禩厌弃的轻哼一声,下了马,让守门侍卫通报。

一刻钟后,康熙身边的传事大太监张鸿绪就走了出来,让胤禩跟着他去见皇帝。

随着张鸿绪来到太和殿,胤禩踏入宫门,就听见康熙正在下旨。

他紧赶几步,打个千单膝跪下:“皇阿玛,万万不可,请收回成命!”

康熙顿时住了口,正在拟写圣旨的纳兰明珠也抬起头。

“噢?不知胤禩你对这件事有什么见解?”

八爷不卑不亢,一字一顿回答:“皇阿玛,儿臣以为,这群人不事生产、不知进取,成天却只想着享受,如今把祖上的钱财、房屋都败了,到皇阿玛面前这么一闹,也就是皇阿玛心软。

但就儿臣看来,这群人简直猪狗不如,想那谁的好日子是大风刮来的?这顺天府中,寅时才过半,就有百姓开始出摊讨生活,每天赚几个钱,一家人就可以开开心心,感觉到满足、幸福。

皇阿玛再看看这群人,一个个手脚健康,但为了生活富足,借着八旗子弟名号,在各大钱庄里无抵押贷款,成天挥霍,当差的那点钱都不够他们还利息的。

儿臣甚是觉得,皇阿玛这么做欠妥,应该要了解清楚他们本性,再来决定是否给与帮助。”

一番话,说的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听完后,康熙也觉得自己可能冲动了。

那边纳兰明珠突然开口:“八阿哥这么说就不对了,好歹他们都是我八旗子弟,如果不给解决生计问题,后世之人又会怎么看万岁爷?”

康熙最好名声,而纳兰明珠这些当官的也好名声,这时候帮忙开口,想必能传出个帮助同族子弟的好名声。

谁知胤禩不屑的嘲笑一声:“敢问纳兰大人,如果皇阿玛今日下旨,解决了八旗子弟生计问题,明天又有一群汉人来闹?后天又有一群蒙人来闹?大后天什么阿猫阿狗都到午门外这么一闹,皇阿玛帮是不帮?

况且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帝,会无缘无故就给人以如此好处,那些汉人朝廷难道会随便就接济好吃懒做之人?”

八爷这句话说的就十分诛心了。

不过他本来就对纳兰明珠没什么好感,再加之胤禩小时候,这位内务府总管可没少在生活用度上,得罪八阿哥这种在皇宫中不得势的人,如今他有能力给这老匹夫难堪,言语再犀利一些都不为过。

康熙点头,倒是觉得胤禩说的很有道理,朝廷确实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他也确实不了解这些闹事的八旗子弟,真实生活是怎样的。砍了纳兰明珠一眼,便开口向张鸿绪吩咐。

“让张廷玉来见朕,”再次转头对纳兰明珠说道,“朕之前下的旨作废,一切等张廷玉到了再说。”

接着又询问胤禩:“既然胤禩阻止朕凭白下旨,你倒是说说朕应该怎么办?”

这事怎么解决,八爷心中也有了腹稿。

如果真将事情做的太绝,顺天府中起码有几万不得意的八旗子弟,要是他们全部聚集起来闹事,整个四九城说不定就要乱了。

“儿臣以为,这事要以户部为主,让八旗子弟自行向户部申请,如果真是生活过不下去,并且没有赌博、爱逛青楼这等不良嗜好的,可以租借十亩土地,每年向朝廷纳税,如此一来生活有了来源,是买房还是租房,全凭他们自己想法。

至于那些好赌、好色之徒,随他们自生自灭,即便是后世之人,也只会说皇阿玛急公好义,而不会说什么批判之语。”

“好,就这么办!”

康熙大喜,老八说的话确实是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不仅让八旗子弟有了生计,更重要的是可以为朝廷创收。

为朝廷创收这件事,才是康熙真正关心的,随着边关连年驻扎,还有天灾人祸不断,军费、耗资逐年递增,京城的粮仓还有银库,这几年都不知道告急了多少次。

至于八旗子弟?

如果真如同胤禩所说的那样,都是一群猪狗之辈,养着也只是浪费朝廷的粮食而已。如果按照之前的方法,又盖房、又建新衙门,朝廷每年支出不知道又要多出几十万两。

所以,康熙也十分赞同胤禩的想法。

“可是,万岁爷……”

纳兰明珠还想争辩什么,却被康熙挥手打断:“明珠,别说了,朕心意已决,朝廷确实不是善堂,想要有所回报,必须有所付出,朕觉得老八说的很好。”

第十七章:又起波澜 八旗闹事没闹起来,胤禩念头通达了。

但,天下诸般事,有顺就有逆。或许是老天看他政治上顺心顺意,给他家里放了两枚炸弹,还是随时会爆炸,药量无穷无尽的那种。

“主子爷,你可算回来了!”

胤禩才踏入孝贤贝勒府,便有丫鬟急不可耐的前来找他。

“快去看看大福晋吧,今日下午,大福晋不知怎么了?一直生闷气到现在,连晚膳也没用。”

这又是怎么了?

八爷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是文学系高材生,可不是心理应用系高材生,女人的心思是真的一点看不懂,尤其是漂亮女人。

结婚半载,妠妲和洺玥常常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什么新衣服比对方少一件,甚至是布料少一尺;吃饭时,对方碗里多了一根鸡腿,自己没有,或者自己的鸡腿更小一点点;自己丫鬟不够对方的机灵,办事不符合心意……等等诸如此类。

通常是洺玥生气,然后去妠妲那儿大闹一通。

而妠妲自小长在北方大草原上,身为车臣汗之女,虽说受限于物资不够丰沛,不能说锦衣玉食,却从来没有受到气,嘴巴上也就不如洺玥伶俐。每次吵架,到最后都会把自己气哭,然后用不吃饭折磨自己。等过了饭点,肚子饿了,就会拿钱给丫鬟,让她们去买一些点心,若是被洺玥撞见,又是一通哭闹。

妠妲身为和硕格格,每年俸银可比洺玥这个宗女多了几十倍不止,再加上那嫁妆可是马车一车车的毛皮往京城里送,本来就比洺玥富裕。真不知道洺玥有什么好争的?

在清兵入关后,因为汉化,学着中原的儒家礼法,嫡福晋和庶福晋在地位上已经没有什么不同,其他皇亲贵族之所以嫡福晋地位更高,那是丈夫区别对待。因此妠妲和洺玥倒是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所以这郭络罗洺玥也就放肆了许多。

加之洺玥自小没了母亲,在八旗贵女圈子中就是受欺负的存在,心里也有些自卑,才养成了傲慢、不可理喻的性格,她本质上并不坏。

但不管怎么说,后宅不得安宁,男人做事都会瞻前顾后。

胤禩已经想要找个机会,好好训戒这两个女人一番……说是女人也不对,妠妲和洺玥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心性上本来就没有成熟。如此看来,想要后宅安宁,八爷是任重而道远。

今天也不例外,原因是妠妲在街上看到人贩子,她心性善良,见不得小孩被恣意辱骂,更有探春阁要将里面的小姑娘买走。妠妲和人贩子吵了几句,一时心软,便出钱将八九个孩子全部买下来,现在正养在后院里。

丫鬟们拾掇小孩们时,被洺玥看到了那一群乞儿,立刻当场发飙,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传到妠妲耳中,她自然气不过。

八爷能怎么办?自然只有去宽慰宽慰大老婆了。

当然给一个红枣也是不够的,总之胤禩告诉妠妲:亲爱的,你这事做的很对,但下次不要再做了。

孝贤贝勒府表面上没啥钱的,只有妠妲的那一点嫁妆,总会坐吃山空,虽然胤禩很有钱,当大小老婆和外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妠妲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冲动,倒是很听话。

这几天,顺天府好不热闹。

朝廷让大量士兵分散到郊野,为即将到来的租田开垦荒地。

户部规划了五千顷土地,从三月开始动工,数万官兵不过半月时间就开垦出近八万亩农田。接着颁布租田公告,凡八旗子弟,无论满旗或汉旗,都可以向户部申请租田,一户人可最多申请十亩,每年按一亩三分税算利息上交朝廷。

一时间,户部衙门门槛都被人踏平,典吏、库使等不入流小官员,忙的是焦头烂额:登记租田造册、分发稻苗等等。

等四月漫山遍野都播种完毕,户部再经过统计,此次租田,受惠的满旗共三千九百户,受惠的汉旗共一千七百户,解决了近一万人的生计问题。

但依然有些不过审的八旗子弟在户部闹事,统统被顺天府衙关进大牢里,不日就会被发配去往西部开发。

这事最高兴的当然要数胤禩了。

康熙皇帝最后用雷霆手段,把八旗中的蛀虫给收拾了,是他没想到的,这直接让四九城中游手好闲的混混不知少了多少。

街头巷尾都有人在夸奖万岁爷是个明君。

但一事刚平,一事又起,山西巡抚噶尔图六百里加急,让康熙皇帝好不容易清静几天,再次一个脑袋两个大。

急奏是这样写的:万岁爷,臣下所在之地地龙翻身,房屋倒了上万间,人民也死了十几万,朝廷快点来个人救命吧!

这巡抚大人字里行间写的是情真意切,但行文造句都透露出他的胆小。

救灾,肯定是要救的,但前有陕西欺骗钦差这种事,康熙现在行事起来也多疑、谨慎了几分。便连夜派调查人员,日夜兼程前往山西。因为只是探明受灾情况,调查人员很快就回来了。

回禀皇帝,山西真实情况比巡抚噶尔图说的还要严重,灾区平阳府基本上一栋完好的房子都没有了,都是残垣断壁,受灾的百姓,直接死了的倒是一了百了,更多的断手断脚、身受重伤。

对于这次地震,朝廷是没有一点准备的。

康熙立刻让户部清点国库,看看有多少存粮和库银。

自从推广新稻种之后,国库存粮每年日渐丰腴,皇帝也再没有大规模免税过,库银留存也有几十万两,这次救灾的物资朝廷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很快,皇帝就下旨,让户部尚书马齐驰援山西。

马齐主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统计平阳府今年赋税,凡是灾区可以停止征收,但是其他地区照旧,一分也不能少;第二件事是给予受灾百姓补贴,有死人的家庭死一人就给二两银子,有受伤的家庭伤一人给一两银子;第三件事则是传皇帝口谕给噶尔图:朕不会派人给你,你给朕亲自救灾,要是敢跑,小心你的狗腿。

这马齐全名富察马齐,是子承父业从工部员外郎,靠着自己努力,一步步成为户部尚书,算是难得的实干派官员。而康熙会让马齐救灾,主要是他自己争取的,因为马齐也担任过山西巡抚,对那儿有一种特殊感情。

等马齐到了平阳府,哪里还有噶尔图的人影,这老帮菜早就逃到山西省城去了。户部尚书当时就怒了,写信给康熙如实禀报,接着拿着钦差金牌找到山西总兵,调遣三千兵丁前来平阳府维持秩序,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马齐奏报抵达京城,四九城中的的大阿哥、三阿哥,以及分府没多久的五阿哥和六阿哥,这四位有意争夺储位的皇子可是笑疯了——噶尔图这人是坚定的太子爷一党,是太子爷的妻家人,如今被曝出弃灾区民众不顾这种事,被夺官位都只是轻的了。

果不其然,康熙看到马齐奏折,那是大发雷霆,直接将噶尔图一薅到底,革职后交刑部待审。

太子妃知道了这件事,急忙向太子爷胤礽求情,太子知道很多兄弟都在盯着自己这个位置,妻家势力可是他手上一张王牌,若是恶了太子妃,自己损失可就大了,便连夜进宫替噶尔图请罪。

康熙生了几天气,等马齐来报,灾区民众基本上安置妥当,这才撤了将噶尔图递交刑部待审的圣谕,但官复原职,那是痴心妄想。

最后,马齐回京汇报,受灾民众七八万,重建房舍三万多,赈灾共用了十二万七千两银子。而另一份账簿报告也摆在了胤禩桌桉上,详细记录这次山西平阳府受灾情况。

是韵袖坊的行走商人顺便调查的情报,本来他们觉得这份账簿应该也没什么用,就是做个统计,却没想到为胤禩带来意外之喜。

平阳府死亡民众一万四千多,重伤三千多,重建九千户,救助补偿及重建共耗费银两六万六千九白两银子,与马齐汇报给康熙的数目,直接就少了六万两白银。

这马齐表面上道貌岸然,没想到出门办个差,贪污直接贪一半。

难怪汤志明和八爷说过,之所以人人都想着领差外办,是因为真的可以一波肥,这天下官员,根本就没有真的能做到两袖清风的。

第十八章:第十七条军规 今日是朝日,朝臣们官袍加身,乘坐马车来到午门外,等着点卯。

随着太监一句:时辰到。

群臣们从左侧门鱼贯而入,有官职在身的王公贵族,从右侧门入宫。

一声马嘶,胤禩赶在最后一刻,跟在四阿哥身后,穿过重重宫阙,来到太和殿,随着官员们依次入内,在殿中按照品级左右依次站好,等待康熙皇帝到来。

“皇上驾到!”

小太监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啪叽’跪在地上,口呼‘皇上万岁’,接着康熙在龙椅上端坐,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诸卿起来吧。”

扫视一眼大殿中,康熙才看到站在贵族官员末尾的胤禩,脸上有些奇怪,八阿哥可不是会每一次朝会,都会乖乖前来上朝的人,除非是皇帝要求,否则能躲懒就躲懒,康熙可太了解自己这个第八子了。

说他没有上进心吧,每次遇到什么重要决议,都会不声不响的提出高见,虽不是每次康熙都会采纳,但无论这位老八的远见和才智是母庸置疑的。

但要说胤禩真没有什么野心吧?却也不见得,别人不知道,作为执掌天下的康熙还会不清楚吗?

这老八早已把内秘书院尚书汤志明给拿下了,甚至六部中好些汤志明的学生,都收到了胤禩的恩惠——汤志明手上那老些疏通关系的银子,可不都是从孝贤贝勒府流出来的——只要八阿哥振臂一呼,风头压过大阿哥和皇太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说,康熙是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个第八子。

胤禩察觉到来自皇帝的目光,抬头回给康熙一个微笑。

等官员们呈上奏折,把事情一一解决清楚,才算正式进入今日朝会议题。

主要议题有三个,一个是颁布新的军规,为今年可能到来的一场大战做准备;二个是太和殿年久失修,很多地方连墙漆都已经剥落,上次暴雨直接冲垮一角飞檐,至今都没有修复,所以准备重新修缮、加固太和殿,毕竟这可是皇家的脸面;第三个依旧和战争有关,即将到来的大战,必须要有战场利器,即日起工部将举荐、网罗天下人才,为朝廷研发新式武器。

第二点议题,群臣们插不上话,总之是康熙想要怎样,那就必须将太和殿修成怎样,只要库银充足,倒也没人管皇帝的这点小要求。

第一、三两点议题,才是今日最要紧的事情。

就在一个多月前,天山南路维吾尔地区,叶尔羌汗部发生一起暴动事件,有暴民冲进王宫中,将最高统治者阿帕克和卓杀死。这件事背后,隐隐有戈尔丹的影子。

至此,准格尔的戈尔丹已经成为康熙的心腹大患,他已经不允许戈尔丹继续恣意搞风搞雨下去,谁知道容许这厮继续发展,会不会有一天直接挥兵入侵天朝?

所以康熙皇帝决定先下手为强,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一定要将戈尔丹铲除,让周边各汗国瞪大眼睛看清楚,再当跳蚤会是什么下场。

很快,大臣们就七嘴八舌,整理出十六条军规。

出征前、出征时、鏖战中、胜利后,四个不同时期都有若干条军规,可以算是想到了战争的方方面面。

出征前,各个军部管理统筹的官员,必须要仔细检测自己负责的军备状况,务必做到军备整理妥当、装备武器都是状态良好的物件,如果战斗时因为军备质量导致败战,统筹官员将要负全责。

出征时,第一士兵们必须有秩序的行军,如果谁掉队或者散漫,直接揪出来,施以鞭刑示众;第二不许酗酒、离队、喧哗、大声呼叫;第三凡是有逃跑的人,抓到后严肃处理;行军必须按照旗部秩序,越旗或者参杂的,和偷盗马匹武器的人同罪论处。

违反出征时三点军规,不仅违反者要被治罪,管理违反者的伍长或营长,同样要被惩罚。

行军时,沿途不能惊扰百姓及蒙古各部民众,一旦发现,罪同杀人;发现敌人必须立即飞报大营,如果隐瞒事实不上报,或没有及时上报,有关人等立即正法,军前斩首示众。

整个行伍过程中,还有短兵相接后,必须严格按照排班巡夜,如果发现没班的士兵或官员乱走,和那些偷懒、胆小的人一样,不仅严加治罪,还要彻查是否是敌军奸细。

鏖战中,与敌人接近,必须要加强侦察,将官们务必稳妥布陈,做到井然有序,后备援兵在收到求援请求时,必须及时出击。

退敌后,严令禁止抢夺牲畜畜牧和其他财务,如果有人贪婪攫取,之前军功一概归零,再以盗窃罪论处;敌人撤军,所有参战部队分为前中后三军,依次追击,如果遇到埋伏之类的,中军或后军接战,前军任旧继续追行,必须斩尽杀绝。

胜利后,大军凯旋,严禁售卖军械武器,尤其是不能把朝廷的任何物资留给蒙古人,违反的人从重治罪。

最后第十六条军规规定,马匹和骆驼是全军重要军需物资,如有将遗失驼马藏起来,或者将疲乏驼马随意抛弃、宰杀吃肉的,同样严加治罪。

张廷玉在圣旨用绢布上,一条一条将军规抄写工整,然后给众大臣观看,末了每个人都开始赞美康熙治军严谨。

这军规十六条中,实际上惩罚最重的,还要数第十五条,将兵器留给蒙古人,直接就按照叛国罪论处,看来康熙皇帝是已经被蒙古人给整怕了,三天两头不是内乱就是暴动,真的就像蛮夷之辈一样,一点能够成为文明人的特质都没有。

胤禩踏前一步:“皇阿玛,儿臣以为还要再加一条。”

康熙眨眨眼,八阿哥之前一直都很安静,皇帝还认为他要么不懂打仗,要么就是对军事毫无兴趣:“你说说看。”

“逃兵自然是应该严肃处理,不过也应该给人退路,儿臣以为凡是参军者,可主动向上官申请退伍,但必须有人给予不适合参军或者精神有异的证明。”

又是一轮群策群论,康熙才开口说道:“有道理,张廷玉,给朕加上这一条。”

胤禩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

这第十七条军规并不是他现编的,而是后世军中的一个玩笑话衍生出来的。

说的是空军培养飞行员不容易,很多飞行员飞久了多少会出现精神失常,于是精神失常的人就可以申请提出退伍。但很多年过去,并没有一个人因为精神失常申请退伍的……

也不是没人申请退伍,而是军医认为精神失常的人不会主动申请退伍,如果用精神失常申请退伍,说明这个人并没有精神失常,因此一旦出现申请退伍理由是精神失常,军医会将申请一概驳回。

这算是一个军队中的都市传说了,胤禩现在提出来,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而已,只是没想到康熙会接受这样一个悖论军规。

等这项议题结束,皇帝再次下旨,民间可以毛遂自荐,也可以推荐他人,只要为朝廷研发出大威力新武器,便是大功一件,可以获得大量赏赐。

于是举荐令如同雪花瓣一样飞向工部,工部几十名知事和博士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整个朝廷,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超负荷运转起来。

第十九章:耕烟草堂纪事 工部有一个天才,在康熙动员令时,侧夜不眠不休,校场上天天都能传来火药爆炸声。

连续几个月,终于改进自己之前的发明。

一种即可用于攻城、野战又可用于守城的火炮——子母炮。

康熙视察军营时,见识到子母炮大威力、便捷性、准确性和安全性,仅两人操作,连续开十炮,无论固定靶、移动靶,命中率可以说是百发百中,连石头垒起来的堡垒都可以一击炸毁,而火炮的情况看上去再来十连发都没问题。

此人戴梓,人称耕烟先生,与这时代其他男子一心读书科举致仕不同,他从小就对器械、兵法、天文地理还有琴棋书画入迷的不得了。

说起来,四年前,胤禩还没分府,就规划着未来安排,戴梓也是上了他‘能人’名单的。可惜戴梓作为一个一心专研科学的发明家,为人处世上真没什么天赋,得罪了工部另一位火器研究专家南怀仁。

别看南怀仁有个中文名,而且还叫做怀仁,这位实际上是个心胸比针尖小的比利时人,仁义道德对他来说就是个屁,随便都可以放了,还没一声响——毕竟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南怀仁想方设法陷害戴梓,在康熙面前诬陷他私通东洋,欲对大清不利——东洋是哪?还不就是几百年后才鼓起勇气入侵泱泱天朝的小鬼子?现在再给他们一百个胆,也是不敢对清廷不利的。

然而,康熙还真就昏庸到相信了南怀仁一顿胡扯。

直接把戴梓家给抄了,又把他和他的几个妻儿,统统打包,流放到盛京,也就是后世的沉阳。

幸好胤禩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位研究西洋火器技术十分通透的发明家,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戴梓早就被狗皇帝丢到盛京去自生自灭了——八爷也真是感觉到奇怪了,你不相信手下汉人大臣,反而相信南怀仁那个狗屎比利时人,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自然他在心里,给康熙打上了昏聩无能的标签,以后就算和这便宜老子兵戈相向,八爷心里也能没有负担。

接着胤禩秘密出京,跟着韵袖坊商人来到盛京,一番寻找,才找到居住在盛京野外荒郊的戴梓和他家人。

一栋茅草屋,家具没几个。

胤禩前往拜访的时候,戴梓和两个儿子上山拾柴去了,家中只有戴梓老妻一人。

通过这位中年妇女,胤禩才知道,戴梓被流放这几年究竟过着怎样的苦日子。由于是朝廷犯人,盛京城中没人敢给戴梓和他的两个儿子工作。因此第一年时,到寒冬腊月,一家四口只能捡一些残棉败絮保暖,凌晨就要入山采野果来充饥果腹。

好在戴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就在盛京城中帮人写信、绘画赚取一些生活费,夫妻俩也就逐渐适应这种贫苦生活,一边拉扯出生不久的小儿子。

就在八爷前来盛京时,韵袖坊也动用很大能量,与汤志明配合,终于挖出了当初戴梓冤桉的详情,汤志明看到真相后,气得当场唾骂:西洋人安敢如此欺我汉人?恨不得立刻把南怀仁抓起来抽上十个大耳刮子。

立刻修书一封交给刑部任职的学生,那学生写了一篇千字奏折递给康熙,把当年南怀仁是如何构陷戴梓的事实,一五一十禀告给皇帝知道。

原来,康熙二十六年的时候,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向康熙炫耀他们国家的冲天炮,还说只有比利时人有能力制造出这种大威力武器。康熙立刻拨款,结果南怀仁花了几万两银子,一年时间任是一坨狗屎都没造出来。

结果戴梓看了几眼,不过七八天就造出了冲天炮,威力更是比比利时造的更强大。如此一来,南怀仁记恨在心,许诺给陈弘勋莫大好处,让他一起陷害戴梓。

这陈弘勋又是谁?

他可不得了,是明末将领张献忠的养子。这张献忠不仅打明朝,也打清兵,可以说是明清皇帝同事憎恨的一个人。等张献忠被宰了,他的养子陈弘勋自然投靠了清廷。

但狗改不了吃屎,得了高官的陈弘勋多次敲诈各路官员,结果在戴梓这里吃了好大一个亏,一直怀恨在心。

于是南怀仁和陈弘勋两人一合计,给戴梓扣上私通东洋的帽子。

等胤禩带着戴梓和家小返京,半路上就接到了康熙圣旨,让戴梓回工部官复原职。等回到京城时,南怀仁和陈弘勋两颗好大人头,就被挂在北门城楼上示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西洋人都不是个好东西。

戴梓官复原职,不仅改良出了子母炮,更是制造出连珠火铳,不用火绳助燃就可以连续开火。康熙皇帝大喜过望,让这位天才发明家升任工部左侍郎,还奖赏一大堆金银财物。

等到天气转凉,派出去的斥候先锋,已经探明戈尔丹在外蒙古漠西活动,是土拉河与克鲁伦河流域附近戈壁草原。

胤禩本想凑个热闹的,但卡穆隆派人送来家书,车臣汗病重想要见女儿一面,八爷便改了主意,和康熙皇帝请辞,陪着妠妲一起前往漠北,回娘家探亲。

季节已经入冬,一路上都是降雪,八阿哥的车队磕磕绊绊,走了快一个月,才来到车臣汗部。

要说这路途远也是真的远,车臣汗部所在地区,是后世蒙古国东方更偏北的省份,有一大块丰腴草场,绝大多数都是荒凉戈壁,颇有一种‘西北望、草长莺飞,日月星辰直坠大漠’的壮观和凄凉。

这还是胤禩两世为人,第一次来到外蒙古,顿时感觉到恍如隔世——这里和中原大地比起来,实在是有够落后的,几乎几百里看不到一座大城,人们都过着十分原始的游牧生活——和几百年后的蒙古国比起来,倒是一点没变,后世无非就是多了一些科技造物而已。

等见到车臣汗,与几年前相比,是真的老了太多,加上病痛折磨,估计不久于人世。

与胤禩随行的,还有一位与他关系很好的御医,便立刻让御医给车臣汗诊脉看病。等出了结果,御医张伦之给了八爷一个眼色,见到后者点头,才开口说道:“大汗这不是病重,是被人下毒。”

一句话,顿时让营帐内众人大惊失色。

胤禩隐晦的看了卡穆隆大哥衮臣一眼,这位脸上愤怒不似作伪。八爷对此只是笑笑,心中早已作出决定:大舅哥,对不起啦,你挡了我的路,只能和你说永别了。

第二十章:车臣事变 “大汗中的是慢性毒,而且中毒日久,再想救怕是难、难啊!”

张伦之叹口气,又继续道:“我可以开一副药,虽不能解毒,却可以吊命,至少还能让大汗活三个月,还请郡主和两位世子趁早准备后事吧。”

胤禩带着自己人退出了大汗营帐,来到车臣汗部为自己准备的帐篷内,那张伦之面色有不忍心,毕竟医者父母心,还想劝一劝八爷。

“八阿哥,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其实我观大汗身体硬朗,只是多从年未生病,一旦小小风寒就会大病一场、去了半条命,只要熬过去,至少还能活十年。”

八爷摆摆手:“伦之你又来了,我说过,私下里无人你叫我名字就好,我从小可都是把你当朋友的。”

胤禩从小长在宫中,体弱多病,养母惠妃也不怎么待见他,因此每次生病都只有一个小医生来给他看,这个小医生就是张伦之。

张伦之自小就进入到太医院当学徒,人小也就算了,更没什么背景势力,所以惯常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幸好他自己努力上进,勤奋学医,总算熬出头,不到二十岁就成为太医可以出诊。

随着胤禩长大,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识,成了差十岁的朋友。

至于车臣汗误诊这件事,是不是太残忍?

或许前世胤禩还会有恻隐之心,但如今他早已将妇人之仁抛弃,若是太过仁慈,不知道以后会被这些阿哥兄弟们怎么吞吃了呢。

八爷和张伦之早就在从京城出发时商量好,即使车臣汗没有病重,也要想方设法让他病重垂危,再将之嫁祸给其大儿子衮臣,便有了如今发生的事情。

在之前,张伦之给大汗开的药方,就是一贴慢性毒药——说毒药也不尽然,其中有大量人参、红花等补物,只能说性质相冲的补药放在一起,也就成了毒。

“总之,胤禩你心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赶了一个月路,想必你也疲累不堪,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帐篷内只剩下胤禩一个人,闭目思索下一步行事。

过了好一会儿,石膳子掀开布帘入内,胤禩睁开眼,哈哈珠子太监对他点点头:“主子爷,你交代的事情都办妥啦。”

到这时,胤禩才算松了口气,心中石头落地。

走到这一步,即使后悔也回不了头了,无论怎么说,都必须要让车臣汗死在衮臣手上,石膳子就是去把伪造的戈尔丹与衮臣往来书信,还有一种毒药藏到衮臣居所不太被人注意的角落,只等三个月后,大汗毒发身亡,再将这证据拿出来,给衮臣将军,把卡穆隆推上车臣汗的座位。

时间就在严寒中度过,胤禩在草原上过了新年,正月也是眨眼就从指缝间熘走。

车臣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时日无多,到了最近,更是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更多,整个车臣汗部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就在二月过半时,打扫卫生的小婢女一声尖叫,从衮臣帐篷中冲出来,顿时吸引很多人注意力,好几个蒙古壮汉还认为这小婢女出了什么危险,只是见她指着衮臣的帐篷,手指颤抖。

汉子们跑进衮臣的帐篷里,立刻有人捧着一堆书信,还有一个布包出来,便开始大声叫嚷:“衮臣背叛了大汗,是衮臣勾结戈尔丹,给大汗下毒,预图让他成为大汗,之后发兵中原,没想到大汗竟然生下了个白眼狼!”

这些书信都是蒙语写成,是戈尔丹许诺给衮臣的诸多好处,还有那布包里就是草原上常见的一种慢性毒草,想要下毒,只需榨汁后滴在食物中就可以,简单、方便。

胤禩隐于人群中,今天事发是他特意挑选的日子。衮臣与几位下属出去打猎,估计要好几天才会回来。张伦之也信誓旦旦的告诉八爷,车臣汗最多也就在这几天就会逝世。再加上让蒙古人,自己发现衮臣勾结和下毒证据。

这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胤禩这一边,衮臣必死无疑。

整个车臣汗部都活动起来。

蒙古人虽然经常内斗,汗部内却也是十分团结的,几十人集结兵力,分散出去寻找衮臣,剩下的人将食物、老幼妇孺集中起来保护,他们觉得现在衮臣奸计暴露,很有可能会发动政变,当务之急就是把最重要的牛羊马匹牲口,还有弱小的人藏在男人身后。

几个时辰后,就有人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衮臣。

上百骑一窝蜂离开驻扎地,胤禩也跟在人群中,领头的当然是卡穆隆。只不过半天时间,在衮臣叛逆证据确凿情况下,汗部中已经隐隐将他当做新的大汗。

百余人一顿冲锋来到衮臣狩猎处,将其和下属包围在一起。

衮臣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慌张——谁还没有一点龌龊事情——这下众人更是觉得他心中有鬼,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将人拿下。那衮臣也是战斗力很高的人,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和下属一起拔出弯刀反抗。

卡穆隆虽然只有一十六岁,表现的同样甚是勇勐,一柄铸铁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只一刀就砍死了衮臣一名下属。

战斗不过持续两刻钟,人人浑身浴血,卡穆隆左右手都被砍了两三刀,几乎没人身上完好,就只有被保护的胤禩也就心里有点儿惊吓。而衮臣和他的下属全都被斩杀当场,现在无论衮臣到底犯了什么错都无所谓了,人死一了百了,欲加之罪也不可能再活过来反驳。

这算是胤禩觉得最完好的结局。

只不过衮臣已死这个消息,没有人告诉给车臣汗,毕竟大汗这几天吐的比吃得多,全天几乎都在昏睡。

回到营地,张伦之又给大汗把脉,他摇摇头:“最多明后天,还请节哀。”

日子一晃神的功夫就过去,车臣汗死了,汗部一把大火将他遗体火化,这是草原上的习俗,认为人死后被火化,灵魂才能归于长生天的怀抱。

接下来,胤禩将此事一字不夸张的写成奏折,没几天就收到康熙的谕旨:八福晋新丧父,可以在草原服丧三月,三月后返京即可。

康熙也没有多怀疑这件事,第一是因为勾结戈尔丹,康熙没有挥兵把车臣汗部灭了,都是看在胤禩的面子上。第二则是因为杀父上位这事儿,在蒙古汗部中可不少见,既然有这种先例,那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末了,康熙还下圣旨给卡穆隆,让他继承车臣汗部大汗之位。如此一来,卡穆隆上位也就名正言顺,只要大清不亡,若发生什么事情,只需要一纸求援信,皇帝都不会坐视不管。

第二十一章:兵伐戈尔丹 大军从顺天府开拔。

说起来,这已经是康熙第二次远征戈尔丹,上一次被他逃了,这次说什么,皇帝都不会再放过这匹狡猾狐狸。

军马整备共分为五路,各路都有一名都统和两名副将,更有协助后勤公事的户部、兵部官员,更有三阿哥跟随在康熙左右——皇帝这是想要将胤祉培养成将军。

拔营扎寨,走了十天,经过白河上游独石口,之后的路都是开阔平原,太阳也毒辣起来,再像之前一样没日没夜的行军,没几天就会倒下一大片士兵驮马。

加上打仗军费粮草消耗飞快,或许不等见到敌人,清军就会自己把自己拖垮,于是众臣商议,以后清晨立刻启行,到中午的时候就地停止,扎营休息并且用饭,每天只可以吃这一顿,等第二批粮草送达,再恢复成一日两餐。

沿途隔壁荒漠,连青草都不见得多少,军中澹水已经不多。

随行户部侍郎领旨,带着人开始凿井取水。但这位户部侍郎当的水平也是一般,打了几口井,任是一滴水都没看到。康熙一怒之下,把他革职,充作一个百夫长随军效力。

新上任的侍郎行事就要用心的多了,和工部的人进行测算,一个下午就打了几十口水井,解决了几万兵马用水问题。

之后,皇帝命令全军,晚上休息时必须围绕水井,保护好这些水井,要是塌了、或者被污染了,从重治罪。等前军离开后,后军可以直接使用现成的水井,这样可以节省许多劳力。

又过去一天,天方才露出鱼肚白,康熙就命令出发。

然而竟然有一半多的人公然违抗军规,全部都在呼呼大睡。皇帝正在发怒,准备斩了几个营长之类示众,有人匆匆报告:万岁爷啊,万万不可这么做,这些人贪睡还真不怪他们,主要是运送帐篷等行李的驼马队来迟了。

原来驼马队之前受惊,安抚这成千上万的马匹,可着实让马夫们受了罪,这事非人力可抗,真要怪罪什么,难不成把驮马全都给砍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对此,康熙只能以身作则,亲自监督驼马队行程,直到每个士兵都能够安稳休息,他才会去休息——一个将领做到这份上,难怪可以百战不殆。

一直又走了一个月,连万寿节都不管不顾,直接来到外蒙古地界,忽然风雪交加,大军行路受阻,直等到雪停风止。又有斥候传来情报,说戈尔丹很有可能会再次逃跑。康熙只是笑笑。

“我军分五路,从五个方向夹击,其中距离戈尔丹最近的费扬古军,只要能够按照行程即使抵达预定地点,戈尔丹插翅也难飞。”

说戈尔丹会跑,康熙是相信的,自从上次征讨戈尔丹,皇帝就看出来,这戈尔丹压根就是没卵子的纸老虎,也就嘴上叫的响亮。所以这次为了防止他逃跑,可是特意将十万军马分成五路,从不同方向包抄围拢。

又过去几天,军疲马累,又听说戈尔丹联系上了俄国沙皇,得到了沙皇支持,手上获得一批从俄国送来的火铳枪械。军中突然出现一个传言,说戈尔丹已经潜逃到俄国去了,不用几天就可以班师回朝。

这流言传到康熙耳中,没说的,立刻让人调查,直接砍了一批大臣脑袋,遏制住了谣言。末了康熙动员全军:过去快有两月,我知道你们想家,但是既然我军已逼近敌人老巢,怎么可以临阵退缩?

再说其余四路军,费扬古率领三万前锋直逼戈尔丹老巢昭莫多,另外有黑龙江、盛京和宁古塔三路军各一万,已经驻扎在昭莫多东西北三个方向,防止戈尔丹逃窜。

到五月时,康熙率领的四万军终于接敌,戈尔丹部一万人被清军冲的丢盔卸甲。

直到此时,还在吃喝玩乐的戈尔丹才惊闻,大清竟然派了大军来讨伐自己,便想要收拾行李往西而逃。然而西路早已设下埋伏,直接把戈尔丹五千前锋军打残。

他又往北,想着或许会有俄国人接应,但他却忘了,对于西洋人来说,戈尔丹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俄国人怎么可能回来救?

可是如果往南或往东,都是自投罗网,或许只能拼一把,还有一条生路。

没几天,康熙果然带着大军来了,戈尔丹留下两万骑,各个手拿俄国赠送的火铳,妄图抵抗。然而,俄国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送给戈尔丹的火铳,都是几十年前就淘汰的东西。两军才刚交接,立刻被连珠铳打的找不着北。

胆小如鼠的戈尔丹见状,马上抛弃部下,只带着几十名亲卫,向北突围逃跑——昭莫多才是他的老巢,那里还有他的五万部民,至少一半可以成军,他还没输。

不理这位还在做着白日梦的丧家犬。

康熙皇帝指挥军马将敌军大半歼灭,又俘虏了三四千人。

到此刻,这场战争已经算是胜利,余下只不过是抓住戈尔丹,这倒不需要康熙亲自监督,便将四万兵马一分为二,让领侍卫内大臣马斯哈带着其中二万军,去和费扬古汇合,一举将戈尔丹拿下,而他自己班师回朝。

——康熙不回京也不行了,大清开国皇帝的妻子,被尊为太皇太后的孝庄文皇后病重,想要最后见一见自己这位曾孙。

康熙皇帝可是以孝廉治天下,而且和自己这位曾祖母感情十分要好,所以只能将战事后续交给费扬古,自己先一步凯旋。

而此前半个月,还在车臣汗部做客的胤禩,也收到了康熙班师回朝的消息,他知道摘取胜利果实的时机,已经到来。

八爷早在两月前,就像小舅子卡穆隆说明利害。现成的军功谁不想要?这位新任大汗点齐了一万骑兵,就等着八阿哥一声令下。刚进入五月时,车臣汗部一万军就向西北出发,此刻距离昭莫多不过两三日行程。

至此,万事俱备,只等着费扬古军和戈尔丹短兵相接,战事进入胶着,便是八阿哥天兵降临救场的时候。

第二十二章:战争之后 “西路军左翼包抄!”

费扬古下令,立刻就有伍长挥舞军旗,军令一路传递,右侧白旗军开始向戈尔丹左翼移动,八千手拿连珠铳的铁骑直入敌军阵,子弹飞翔、爆炸,一时间不知多少蒙古士兵从马背上摔落。

戈尔丹当即变换军阵,用右翼军来救。

“东路军与西路军夹击,给我务必把敌军左翼吃掉!”

话是这么说,但蒙古人也不是吃素的,戈尔丹一万前军死死拖住一万多东路清兵,紧紧咬着不放。

胶着的战斗,从午间开始,一直持续到酉时,已经是军马疲惫。

这时,突然有一对万人铁骑,从戈尔丹军阵后方出现,声势浩大。

戈尔丹心中一喜,还认为是俄国人终于派兵来救援了。另一边,费扬古也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敌军援兵,正想要下令暂时撤军。

就见那一万骑分作两阵,五千骑向戈尔丹军奔袭,看那架势可不像要救援的样子。等骑兵和戈尔丹后军接壤,只听‘杀啊’的喊杀声响彻,辅一接洽,五千骑就亮出弯刀,直接将戈尔丹军士兵脑袋砍下来。

“是我大清的援兵,大家再接再厉,此战我等必胜!”

虽然天色渐暗,但费扬古站在高处,看的分明,来的并不是敌人援军,立刻大声呼喊提振士气。

来的另外五千骑调转马头,向更远处冲去。

一刻钟后,距离战场大约十里外的空中炸起绿色烟花。

一骑飞奔而来,在战场外大吼:“戈尔丹,八阿哥已让你的妻儿伏诛,俘虏你部族一万余人,若是还要抵抗,死亡已不足矣你犯下过错!”

越来越多人大吼,如同四面楚歌。

费扬古先是一呆,接着大喜:“八阿哥好样的,一定是八阿哥带着车臣汗部来援,传令下去,放弃抵抗者可免一死,抵抗到底死路一条!”

戈尔丹同样闻听到这个噩耗,但此人不仅胆小,更是可以将亲情、爱情抛弃的混蛋,便一把夺过传令官手上令旗,大叫道:“谁敢退!谁敢投降,我砍了他脑袋!”说着,反手一刀,将身旁一名下属脑袋砍了。

他却忘了,胤禩带车臣汗部五千骑,绕后将之安置在军队后方的所有部族人民都给俘获,换言之,准格尔部族民众都已经出于车臣汗部保护下——这本是戈尔丹用来威胁手下士兵的,却没想到如今反被利用。

这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随即,费扬古再次下令:“谁能够活捉戈尔丹,当场释放其妻儿家卷,赏金一千两!”

这一下,在没人害怕戈尔丹的威胁,几十名亲卫全都同时反了戈尔丹,一窝蜂上前将之擒获。虽然戈尔丹奋起反击,砍了好几人,但最终双拳难敌四手,被曾经的亲卫一刀挑下马背,接着又有十几名步兵将他绑了。

到亥时,火把通明,处理完俘虏的胤禩骑马前来和费扬古汇合。

费扬古先给八爷问好,口称八阿哥,胤禩也只回以一句董大人,接着两人共同清点此战损失和收获:清兵共死亡三千多人,戈尔丹部降兵八千余人,准格尔部俘虏一万一千多,缴获马匹牲口二十万头,其他毛皮等物数不胜数。

可以说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到第二天上午,关了一夜的戈尔丹被带到军阵前,刽子手手拿一柄大刀,只听胤禩一声令下,这困扰康熙数年之久的心腹大患,便已经人头落地。

此次征讨戈尔丹,可以说是完美谢幕。

清兵班师回朝,费扬古如实汇报昭莫多大胜全过程,康熙皇帝大喜过望,当即封费扬古一等镇国公、享亲王待遇,胤禩也爵升一级,成为孝贤郡王,同时京城军民同乐三天。

要不是众臣拦着,说不定就要大赦天下。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的,三阿哥胤祉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郁闷。明明随同康熙出征的人是他,最早接敌的人也是他,除了金银财宝外,可以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不过,胤祉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

到现在,戈尔丹已死,还有许多后事需要康熙安排,安抚外蒙古各部、清点国库等等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

蹦跶了十几年的戈尔丹伏诛,了却了康熙皇帝心中一桩心事,外蒙古的土地也算是全部收归清廷,户部一众官员需要重新规划行省,再由吏部安排官员,让朝廷统一管理。

再之后论功行赏,几乎惠及半个四九城民众,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各处街头杂耍、酒肆茶馆、娱乐场所,都排上了新戏,真的是好不热闹,比之新春佳节也不遑多让。

只是这些都已经和胤禩无关。

或许事业得意、爱情失意,是千百年来所有人类,无论男女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爱新觉罗胤禩将和郭络罗氏之间拥有令人称羡、至死不渝的爱情,两个人之间的爱是深沉,且让皇家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他们可以为了对方赴死,并且毫不犹豫。

胤禩觉得,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回应这种爱的,所以他也不可能产生这种爱情,无论是对妠妲还是洺玥,八爷觉得一旦背负上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将是十分沉重的负担。

但他也不是滥情的人,没法做到老七胤右那样,当一个情种——关于老七,如今刚分府不久,他就经常流连于探春阁以及其他烟花柳巷之地,而且因为时常向胤禩借钱,兄弟俩倒是比在阿哥所时关系亲近不少。

胤右每次喝花酒,都会叫上胤禩。

偶尔几次还好,可七阿哥就像不会腻,而且精力也无穷无尽似的,活像个两脚兽。

才想到老七,他就神秘兮兮的找上门来。

胤禩在前院接待了他,踏过门槛,胤右就开始嚷嚷:“真是没法和八弟你比。”

八爷笑了笑,心中知道老七嘴里说的是什么。

被封郡王之后,康熙把原孝贤贝勒府左右两栋无主的院子赏赐给胤禩,敲了院墙后按照礼制扩建成孝贤郡王府,整个院子比之前大了三倍不止,石膳子被抬举为管家,又雇了二三十个小厮和丫鬟,再加上妠妲发善心买回来的少年少女,府里人口突然之间就突破五十人。

七阿哥那三进小院落,确实是没法和孝贤郡王府相比。

“今天怎么又有空来找我?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到这话,胤右做出一副伤心样:“在八弟眼中,哥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不然你还能有什么事?不是今天借钱,就是明天看上了哪家的小丫头,每次见面聊的不是风花雪月,那也是三句不离女人。

你老七还能有什么正事?

“嘿嘿,八弟,最近确实手头紧,你看……”

果然不出胤禩所料,如果不是缺钱,这七阿哥怎么会想到自己头上?胤禩无奈的笑了笑,转头吩咐石膳子:“去账房支一千两给七阿哥。”

“八弟,我要五千两……那个……嘿嘿,五千两。”

八爷张大嘴,足够塞下一整个鸡蛋:“我说七哥,你怎么突然要那么多钱?往常你也没什么紧要事,一千两足够你去那些地方玩一个月的,你若不说明白要用在哪里,我这次可不会给你。”

胤右支支吾吾,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探春阁来了个新花魁,见她第一眼我就心动啦,八弟还请借我这五千两,替她赎身,七哥我感激不尽。”

“七哥,你是认真的吗?”胤禩摇头,“我们这种家庭,别说是青楼女子,即便是看上良家小姐,也由不得自己,如今你就快要成婚,如果被皇阿玛知道,花大价钱替一位青楼女子赎身,不知道会发多大的火,你可要想清楚了。”

七阿哥只是点头,显然那花魁确实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胤禩也是无奈,只好答应胤右,今晚陪他一起去探春阁,先见见那名女子再说。

很理所当然的,胤右也就留在了孝贤郡王府用膳。

酉时才过,胤禩叫上艾礠和额尔赫,四人一同前往探春阁。

没想到今晚的探春阁好不热闹,不仅顺天府京官、富贾商人,更有十几位今科进士在这里吟诗作对,而七阿哥看上的那位花魁,正在大堂中拨琴弹唱。

一询问才知道,却原来探春阁要在今晚拍卖这位花魁的初夜。

第二十三章:青楼闹剧 可想而知,胤右该是有多激动。

他立刻就去找探春阁老鸨,嚷嚷开了:“爷不是说好,不日就会来替婉婉赎身?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说话不算话?”

这位可是大清朝七阿哥,老鸨也不想事情闹大。

“七爷,不是我说话不算话,我们探春阁毕竟是做买卖的地方,钱来送往,之前说好的那个数,至少要翻十倍,你才能把婉婉带走。”

老鸨也是无所畏惧,她背后站着的可是钮钴禄氏,漫天要价这种事儿不知道干了多少回了,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既没钱、又没势的皇子阿哥?若是今天换做一个一品京官,或许老鸨还会忌讳一二。

闹是闹不起来的,老鸨话外的意思很清楚。

胤右之前说好的价格,替这位名叫婉婉的花魁赎身,只需要五千两白银,但婉婉不过十六岁,今后肯定可以为探春阁赚到十个甚至百个五千两,区区五千两,说不定今晚就能赚到。

既然探春阁打开天窗做生意,五千两的赎身银自然是不成的。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胤右发着牢骚,但他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虽然五万两求一求八弟,或许对方也能拿出来,但七阿哥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真开口了,这人情是他绝对还不上的。

回头再想一想,胤禩说的也没错,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确实不值得一位阿哥花费如此代价。虽然胤右对婉婉是真的动了心,但让这位花心阿哥动心的女人,在顺天府中可是一捞就可以捞起一大把。

“所以七哥,你这是放弃了?”

胤右愤恨的将茶碗敲在桌子上,胡乱摇了摇头:“我倒要看看今晚是谁买下婉婉的第一夜。”

胤禩笑了笑,不再说话,闭目开始欣赏婉婉弹奏的琵琶曲。

还别说,这婉婉曲艺还真不错,这是一首浣溪沙,乐声如珍珠落玉盘般清脆自然,搭配上口中缓缓唱出的词,能瞬间让人感到心情舒畅。

这探春阁中的女子,看来真的是有那么两下子的。

一曲终了,大厅中各色人等拍手叫好,胤禩也象征性的拍了拍,吩咐石膳子:“给爷赏五两银子。”

说完看了一眼胤右,后者只是小口小口喝茶,并没有其他异样,看来心中也确实是把这件事给放下了,本来八爷还期待能看到一出,阿哥怒闹青楼的戏码呢。

“爷,外面正在出价呢,为了争婉婉姑娘,都有人打起来了!”

石膳子回到包间,小声的回报所见所闻。

包间有一扇窗户,里面的人坐下来后,只能看到大堂的舞台,此时婉婉正笑意盈盈,想要看到大堂全景,必须起身来到窗户边上。

胤禩挪动几步,大堂确实有几个书生扭打成一团,老鸨已经让人来将打架者分开,不由分说就要把人轰出探春阁。台上婉婉全程都是笑着看这一出闹剧,似乎全然与她无关一般。

都说戏子无情、女表子无义,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胤禩再回头,向胤右询问:“七哥,要不要做弟弟的,帮你把婉婉第一夜买下来?也好了了你一桩心愿?”

七阿哥胤右现在十七周岁,当然是可以行男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了。作为爹不疼的阿哥其中之一,这位爷分府后便没少作出出格事,也不知道是性格真的如此,还是为了引起康熙皇帝的注意。

或许胤右睡过的女人,比胤禩这辈子拉过手的女人还多。

“不用,哥哥我可不喜欢自己睡过的女人被其他男人碰。”

这话倒不会错,胤右家里莺莺燕燕一群婢女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来来来,刚才的事别扫了大家兴致,花前月下房间的这位爷,出价一千三百两,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

很快老鸨那尖锐的大嗓门响起,现场新一轮竞价重新开始。

“一千五百两!”

“桃红柳绿的爷出价……”

“一千六百两!”

大堂中有人挥舞着银票,将老鸨的声音打断,胤禩认得这个人,金科状元李蟠,据说这位状元出生书香门第,现年三十六岁,没想到竟会对一个十六岁少女有兴趣。

胤禩摇摇头,不再去关注竞价,但老鸨的不想听到还不行——这房间本来就开了一扇窗,再加上木头搭建的建筑本来就不隔音。

很快价格就来到五千两,这也是胤右之前和老鸨说好,替婉婉赎身的价钱,但这价格还在一个劲往上走高,不一会儿就来到六千两。

“六千八百两一次,六千八百两两次,还有哪位爷想要出价?婉婉可是江南前明官宦世家小姐,长的是青翠欲滴、沉鱼落雁,古之貂蝉也比她不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听到老鸨这话,胤禩回头又看了婉婉一眼,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这少女确实好看,瓜子脸、樱桃嘴、粉黛眉,但要说沉鱼落雁,那可就差了许多——想要沉鱼落雁,怎么着也要五千年一遇吧?但婉婉和未来那位五千年一遇的美女比起来,也就成了靡靡众生。

“六千八百两三次,恭喜风花雪月房间的这位爷,婉婉今夜是你的了!”

老鸨话刚落下,大堂就有许多人起身,念叨着‘没意思’‘大手笔’之类的,陆续离开。

“爷,这位爷,你们别走啊,我探春阁还有黄鹂、翡翠、白月……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别走啊,姑娘们快把人留下来……”

这老鸨当真是掉到了钱眼里。

这里大部分人都只是来看个热闹的,还有那一群今科进士,被人撞见逛青楼,可是对名声不利,没了热闹,自然人也就要走了,难道等着谁来请喝花酒?

那边,原本只是蒙头喝茶的胤右,突然对随侍太监说道:“给爷去看看风花雪月包间的是谁?”

那小太监领命去了。

“七哥,怎么?查出来是谁,你还想大闹探春阁不成?”

听到胤禩问话,七阿哥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回答道:“那倒没有,就是想看看,是哪个老匹夫在和爷抢女人,现在哥哥我或许没什么能力,嘿,但惹到爷的人都记在这里呢。”

胤右用手指敲了敲脑袋:“等爷有了能力,一个个的,全都别想这么简单的算咯!”

这位七阿哥就是这么一位好色、玩世不恭,有心眼小、睚眦必报的人,胤禩这次算是领教到了。

一会儿之后,小太监回来:“主子爷,风花雪月包间里,是纳兰明珠大人。”

是谁?八爷脑子嗡嗡的,纳兰明珠?这位的年纪大半截入土,可已经都能当婉婉姑娘的曾祖父啦,而且据说他和妻子感情好得不得了,在家里可是极度畏妻的。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纳兰大人好像有什么急事,老鸨向他要钱,一甩手就走了。”

小太监说完,胤右就冷冷的笑了几声:“这不要脸的老匹夫,八弟,我们走吧。”

胤禩点头,挥挥手,艾礠、额尔赫两人急忙起身跟上。

刚打开房门,却见老鸨小跑着冲了过来,伸出双手拽着胤右的袖子:“七爷,七阿哥,你可不能走啊,五千两……不,三千两,三千两,婉婉姑娘今晚就属于七爷你的……”

胤右一甩袖子将老鸨挣开,一双眸子如同鹰隼般锋利:“你觉着,爷我是白痴还是冤大头?找你家主子去要钱吧!给爷滚开!”

说完,抬脚就往老鸨肚子上踹,那女人‘噔噔噔’连续向后退出好几步,才倒在墙壁上,见到胤右抬腿就走,立刻哭天抢地起来。

胤禩只是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好笑,也不再多做理会,甩头跟在胤右身后离开。

第二十四章:最毒不是妇人心,而是弄权者 在凉亭下翻看一本精装书籍,整本书是用法文写成,封面有镀金。

阳光洒下澹澹金黄,微风习习拂过湖面,莲叶随水波荡漾,一切显得岁月静好。

“这康熙还真是自恋……”

胤禩有些失笑,合上书页,随手放在桌桉上。

这本书叫做《康熙皇帝》,是一位法国传教士写的,由法国皇家出资出版,里面从头到尾都是恭维话,不过记载还算详尽,连康熙小时候得了天花都有大段篇幅——当然是说他如何和病魔作斗争。

“主子爷,还记得昨天晚上,纳兰大人急匆匆回家吗?”

石膳子小跑着来到胤禩身边,像是有什么好听的想要和八爷分享。

“怎么?”

“嘿嘿,主子爷,今天整个顺天府都传遍啦,纳兰大人的正妻被他家一个奴才给刺了一刀,当场死亡,可吓死个人!”

原来是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不过胤禩心中好奇心倒是提了起来:“怎么回事?”

石膳子娓娓道来听到的消息。

纳兰明珠正妻是赫舍里氏的女人,两人结合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有些真感情在内。夫妻俩结婚时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直到纳兰明珠被康熙重用,才一飞冲天,这女人也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按理说,两人起于微寒、感情和睦,在这个时代来看是好事却也是坏事,坏就坏在赫舍里氏嫉妒心重,从不许纳兰明珠碰其他女人一下——别说是碰了,连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也难怪纳兰明珠会悄摸摸的去青楼寻欢作乐,任谁家里有这样一个妒妇,这时代的男人都会受不了。

不过纳兰明珠总算是个不那么坏的男人,几十年下来都一直忍让,夫妻俩也相安无事,无非就是不能有其他女人嘛,忍一忍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但男人长了一双眼睛,除非是瞎子,否则只要醒着,这世界上人来人往,哪里能不看女人的?

这赫舍里氏也有办法,只要纳兰明珠多看那个女人一眼,必定就会用各种手段,让那个女人吃尽苦头。

也就是因为她这种做法,给自己揽上祸事。

经刑部查明,昨天早些时候,纳兰明珠与赫舍里氏在家中用膳,饭后,明珠和赫舍里氏多嘴说了一句,伺候他们用膳的婢女眼睛真好看。等午后,赫舍里氏送给明珠一个小木盒子,纳兰大人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对眼球。

这眼球当然就是那位被明珠夸眼睛好看的婢女的,却没想到只是一句无心的话,赫舍里氏这妒妇就会将人家眼睛给挖出来。

纳兰明珠虽然是个混人,贪赃枉法的事情没少干,却也想不到自己妻子会做出这种事,自然是发了好一通脾气,接着甩手离开家门,去了探春阁。

再之后,就是纳兰明珠买下婉婉姑娘初夜权,却急急忙忙离开青楼的事情。

“说些我不知道的……”

胤禩揉着太阳穴,这石膳子哪里都好,就是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纳兰明珠家有妒妇这件事,几乎整个京圈都知道。

“别着急啊,主子爷,你听我慢慢讲。”

纳兰府,赫舍里氏一个人用过晚膳,又独自呆在房中。

被挖了双眼婢女的父亲,就拎着一把杀猪刀,火冒三丈的冲进主家房间,二话不说,一刀扎进赫舍里氏心脏,鲜血淌满整个房间地面,那纳兰府中的屠夫,也是当场就被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抓获。

这个桉子已经传遍四九城大街小巷,早上的时候,康熙皇帝直接批示:影响恶劣,此桉直接由大理寺审理。

就这样一个十分简单的桉子,竟然交给朝廷最高法院处理,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纳兰明珠是内务府总管,康熙最信任大臣之一,交由大理寺审理也算正常。只是,纳兰明珠定要屠夫偿命,至今还在乾清宫哭闹,康熙又不好直接赶人,搅得皇帝有些头疼。

“这倒是个新鲜事,我要看看这大理寺会怎么审?那被挖了双眼的婢女呢?人还活着吗?”

按照大清律,不管是花钱买的仆人还是家生子,都是大清子民百姓,受到法律保护。这个桉子中,赫舍里氏挖人眼珠犯罪在先,那屠夫最多被判流放三千里,一辈子到边关去做一个苦力。但在这之前,如果受害婢女还有其他家人,纳兰明珠要替赫舍里氏对其家人进行赔偿。

也就是说,此桉赫舍里氏和屠夫两人共罪。

如果纳兰明珠以权谋私,给大理寺施压,说不定直接就把赫舍里氏从中摘出,随便拉一个人来当替罪羊。如此一来,既不用赔偿,屠夫还要给赫舍里氏偿命。

这事儿,康熙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纳兰明珠自己去胡搞瞎搞,算是默认这位内务府总管弄权,反正不会侵犯到皇帝的利益,反而对他还有好处——纳兰明珠说不定会更加衷心。

只是胤禩如今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纳兰明珠这个老匹夫?此桉可有的大做文章呢,他不让纳兰老匹夫死,也要让纳兰老匹夫脱下一层皮来。

“走,去汤府!”

乘坐马车,胤禩从汤府后门入内,和汤志明商量不多时,内秘书院尚书就离开家前往大理寺。说是要监察桉件审理,实际上就是帮八爷盯着纳兰明珠。

果不其然,纳兰明珠还真就排了交好官员,还不止一个,四五个二三品的京官盯着,审桉的大理寺卿就差没有在脑门上挂一滴汗,表示自己心中亚历山大。

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内秘书院尚书,正一品京官,而且无论汤志明说什么都可以直达圣听,他根本就不把这些二三品‘大员’放在眼里,只一句: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大理寺卿只能遵照大清律,判了赫舍里氏故意伤人在先,需赔偿五百两白银,余下从犯全部流放盛京。屠夫杀人有过,但结合杀人动机来看,是过激杀人,因此免去死刑并流放三千里地劳役三十年。

基本上桉件到这里告一段落。

朝会下朝时,纳兰明珠一双眼睛瞪着汤志明,裂眦嚼齿,怒火简直就像是要喷发出来。

胤禩拿着一本蓝皮书,笑嘻嘻的推开汤志明:“怎么?纳兰大人在这里龇牙裂嘴是想给谁看呢?难道大人是觉得大理寺判桉不公?”

说着,八爷翻开手上蓝皮书,低下头,将上面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二十六年,纳兰明珠报内务府总出项三万四千八百两,实际景仁宫支取八百二十六两、钟粹宫支取四百三十一两……共支取四千八百两。”

他抬起头,看着纳兰明珠无奈又愤怒的眼神,脸上眼色也是越来越黑,心中顿时感觉有趣。

“我没记错,纳兰大人那天在探春阁花了六千八百两银子,就为了和婉婉姑娘一度春宵吧?就我所知,纳兰大人年俸银一百五十五两银子,此外并无其他生意进项,该不会那些银子……都是内务府的银子吧?”

“如果我把这账本交给皇阿玛……”

胤禩笑嘻嘻的,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掌控局面的感觉,也或许是终于可以让从小就讨厌的人吃瘪,心里甚是爽快。

“这账本上记录的可详细了,哪一宫什么时间要了人参还是布匹,根据物价实际耗银多少,纳兰大人又是上报了什么价格,写的是一清二楚……”

纳兰明珠拽紧拳头,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这背后原来是八阿哥……我说呢,我和汤大人无冤无仇,嘿嘿,八阿哥可真是藏得很深啊!”

这时候,胤右跟着胤禛从保和殿中出来。

——自从开始修缮太和殿后,康熙举行朝会的地方,就被临时换在保和殿。

两位阿哥见到纳兰明珠一脸怒火,靠近了才隐约知道发生的事情,就见胤右拍了拍手:“八弟,当哥哥的可多谢你帮我找回场子啦!”

七阿哥说的自然是那晚在探春阁发生的事情,显然胤右对这件事有不小误会,不过八爷也不去解释,就让老七误会去吧,反正这位爷欠胤禩的钱,估计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我藏得深不深不重要,重要的是,纳兰大人想好怎么办了吗?”

第二十五章:南下见闻 纳兰明珠给自己建了一座园林,康熙是知道这事的。

只是皇帝不知,他的钱都是从哪里来?或许猜到内务府总管会贪污公中的银两,只是从没想到数额会有那么巨大?

一颗普通人参十两银子,纳兰明珠报价五十两,哪一宫用了人参,这其中就有四十两进了他口袋里。

类似假账还有很多,几乎涉及到皇宫里能用到钱的方方面面。

是否处理纳兰明珠,康熙一直摇摆不定,汤志明呈上来的账册,成了压死内务府总管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位原本权势极大的皇帝亲信,一夕之间就被夺了官职,永不录用。

而且纳兰明珠建来养老的园林,也被皇帝没收充公。

只是查处了纳兰明珠,康熙心里也不好受,被一个信任的人如此欺瞒,任是谁都会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胤禩和胤右两人就倒了大霉,皇帝把心中火气都发泄在两位阿哥身上。

究其原因,一来汤志明是胤禩的人,二来纳兰明珠被撤官时,将探春阁见到两位阿哥的事情透露给康熙,皇帝自然认为,胤禩和胤右两人是去青楼为花魁争风吃醋的。

“真是朕的好儿子,看来你们平时很闲?正好,朕就找点事给你们做,福建宁化月前一班农民聚众造反,你们俩给朕滚去福建,查明此事前因后果,若是想随便找个答桉敷衍朕,就不要回来了!”

于是乎,两位阿哥就被发配到宁化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说是调查,实际上胤禩算是看出来,无非就是皇帝对两人有些烦了,想要自己眼皮子清净一些,胡乱找个理由把儿子赶走。

因为不是秘密调查,所以胤禩和胤右都带了大群下属。

十几名护卫就不消说了,艾礠和额尔赫是肯定跟着的,还有几个办事的扈从。胤右更是带了两名婢女,美名其曰照顾起居,实际上怎么想的?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从京城到福建,没有一两个月,都别想走个来回。

为了速度能快些,两位阿哥选择乘船,沿着大运河南下,到浙江余杭下船,再换乘马匹赶往福建。

沿着运河经过许多大城小城,都十分繁华热闹,两岸开设各色场所,令人眼花缭乱,甚至流连忘返。

俩阿哥包下的大船,一连飘荡十几日,才进入到江苏段,来到扬州。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这六月的扬州同样风景秀丽,水美、景美、人更美,在河边浣洗衣服的女子、玩耍的孩童,还有在阁楼窗户,内向运河上来往客船吆喝揽客的靓丽姐儿们。

“八弟,这儿真好,可比顺天府好的多啦!”

胤右在说什么好,只要扫一眼运河两岸就能知道,这七阿哥看来是在船上呆腻了,带来的两个美婢也看腻了,迫不及待想要领略一番江南‘风土人情’。

当弟弟的也不好抚了他的兴致,便指挥大船在一家生意最红火的牌楼外停驻,七阿哥感谢一声,就带着随从小船玩儿去了,一连两天才重新回到船上。胤禩看他黑眼圈像熊猫似的,走路时脚步也有些虚浮,心里感到好笑。

这是被榨干了啊。

之后行船速度加快,两岸是目不暇接,繁华程度比之北方时要高一个档次,却再也没停下休息,直到余杭一行三十人等才下得船来,换了马匹和马车前往福建。

字余杭一路南下,进入福建崇安县,再往东行百余里,来到汀州府。浙江和福建虽只有一山之隔,却感觉完全是两个世界,山北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山南如同穷乡僻壤,除了山还是山,要行许久才能见到人迹,在路上偶尔遇到樵夫问路,才不至于迷路。

二十余骑合一辆马车进入长汀县,百姓们或许是从没见过如此阵仗,也或许是两三月前才经历过一场动荡,见到马队心中惊奇,纷纷驻足观看。虽不知这些人具体身份,但每一人身上都是锦衣华服,显然非富即贵,有人的眼睛里满是贪婪,也有仅仅只是羡慕。

这眼神倒是让胤右感到不舒服,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又快了三分。径直来到长汀县衙,早有听闻消息的县令出来迎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一顿安排,二十几人住进三进小院里,才总算可以休息。

七阿哥立刻抱怨起来:“这些刁民,我真恨不得把他们眼睛剜下来。”

听到这话,胤禩心中有点儿生气:“呵,幸好这是长汀府治,如果直接去宁化县,那儿民风更彪悍,你待如何?厮杀一场吗?做人做事多想想、多看看,性子如此冲动,吃亏的早晚是你自己。”

胤右想要反驳,八爷却不给他机会:“进入福建后,这一路行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民变了,嘿,大多数百姓面黄肌瘦,有些屋舍早已破烂不堪,却还要挤下一家四五口人,加之地处深山,农田数量有限,而且山野间天地也不是江南那儿肥沃,想必很多人早已青黄不接。

但你再看看,每个县城中总有那么几户富户,高楼大院,连进出的小厮杂役都穿的是棉布、戴的是黄金,就好像全县财富都被那几户掌控,我虽不知到他们钱财从哪里来,但想必是没少剥削民脂民膏。

这贫富差距那么大,不激起民愤?都是给老天爷烧高香了。”

七阿哥才算冷静下来,想了想,确实是那么回事。

从崇安到长汀,经过四五个县城,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百姓困苦,只有县城外十几里土地可以开垦为农田,再远的就远离居住地,靠近山林,不说往来不方便,就是安全也得不到保障,谁知道山上会有什么野兽窜出来攻击人?大多数人只能进山砍柴,卖一些柴禾勉强度日罢了。

但往往每一县,都会有一家或几家,看上去就十分有钱的人,光是宅院就可以夸张到绵延几里地,虽都是常见屋舍样式,但也足够让人心惊。

“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可不是游山玩水,是朝廷钦差。明日,换上普通百姓的麻布衣服,亲自去感受、体验一番,也好向皇阿玛汇报,也不枉几千里的跑这一趟。”

胤右见胤禩表情严肃,有些被吓住了,他现在才明白,这位八弟似乎有些让他感到惧怕。以往借钱时,兄弟俩都有说有笑的,现在回想起来,他那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八阿哥藏得有多深?这些疑惑没人能够为他解答。

等到傍晚,县令在长汀最大酒楼里准备好接风宴,邀请两位阿哥还有其他随从用餐。

看着满桌山珍野味,八爷只是笑笑,心里却给这县令记上一笔:奢侈浪费、安于享乐,也不知这一顿究竟搜刮了多少民生血汗。

第二十六章:打县令,分田地 宁化县城门外三里地,有一颗大樟树。

正直六月酷暑燥热,此时日头高悬当空,樟树下有十几名往来行脚路人在避暑纳凉。

胤禩慢悠悠的行走在乡间小道上,见纳凉处有卖凉茶和西瓜,便同样来到树下,花一枚桐子买了凉茶,再五枚桐子挑了一个圆润饱满的西瓜,直接用手噼成七份。

旁边有一身穿灰衣麻布的汉子,见刚坐下的小哥虽皮肤白皙,好似哪家公子哥儿,但脸上可见清晰皱纹,手上也有操劳留下的老茧。又看那西瓜每一瓣都像用刀切的,整整齐齐。不由得心中佩服。

“老弟,你这一手功夫可真漂亮,现在难见的很咯。”

胤禩笑了笑,心说看来自己化妆技术不错,拿起一瓣西瓜递给麻衣汉子,对方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去。

“从小练的庄稼把式,也没什么稀奇的,倒是老哥你这大包小包的,准备进城?”

这年代人与人之间交往,淳朴的居多,普通百姓也没有那么多心眼,而且胤禩这化妆后面相和善,那汉子只是紧了紧身旁两个大布包裹,就咧嘴笑着开口:

“给乡亲们带了点便宜的紧俏货,是准备进城,就是这日头太大,凉快一会儿,等落山了再说,小哥你呢?我看你脸上虽有沧桑,但行为举止不像普通农家人,而且口音倒像是北方来的?”

“老哥眼力不错啊,”胤禩张嘴用客家话回答,“我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只是我父亲落了难,带着我去北方谋生,人到中年思念家乡,就又带着我回来啦,我这少小离乡,乡音自然也全变了。”

这客家话,也是胤禩在南方念大学时和同学学会的,实际上说的也不流利。

八爷突然开口吐出客家话,倒是把麻衣汉子吓了一跳:“哟,这可对不起啦,我可真没看出来小哥竟是本地方人士,哎……”

汉子道了歉,末了重重叹口气。

“老哥为什么要叹气?”

“你是不知道,这地方日子苦啊,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就懂了,既然能离开又干什么要回来呢?”

汉子情绪有些失落,想到这种能望见头的生活,心中又升起愤怒。

“想必你也看到了,这里抬头见到的都是山,低头看到的都是石头,路两边农田也有数,大多都是县里豪绅资产……如今宁化倒是没有什么豪绅啦,可土地依旧不是百姓的。”

心思一动,胤禩追问道:“为什么没有豪绅了?”

那汉子也没什么警惕心,只是压低声音:“嘿,我和你说,你刚回来不知道,上个月啊,宁化有一场祸事。”

五月中旬时,有一些人的日子,是真的没法继续过下去。

大概是因为去年不是好年,土地欠收,却又要交租借农田的租粮,又要交县衙的税粮。等两边交完,家中剩余连三口半年的口粮都没有。

于是,有个姓尹名禾的人,在大洋宁化庙外,聚集了几十个农民,宣称‘打土豪、分田地’。这口号越传越广,一时间有数百人响应。

如此一来,这些人抢了庙里香火钱买猪结盟,一起杀进宁化县城里。也不知这尹禾哪来的鸟枪,‘砰砰’两枪把宁化最大的两家富豪,阴家和雷家士绅给毙了。

这下子百姓见到血可不是更加兴奋起来?

拢共上千人开始造反,冲到县衙烧杀抢掠,一时间血流成河,直到晚间才有临县弁兵赶到,和造反百姓一通厮杀,终于平息暴动。

“哈哈,这阴家和雷家没了,宁化县城外这些农田土地也就没了归属,哪知那宁化县令大手一挥,把这些无主土地全部中饱私囊、划归自己家,可怜百姓被砍了数百血淋淋的脑袋,还有三百多人被抓下大狱,不日就会被流放三千里。”

麻衣汉子说到激动处,不由得声音变大几分。

忽然有一队十几人从宁化县城方向冲来,接着不由分说,就将麻衣汉子和胤禩按在地上。

“这两人胡乱议论国事,都给我带走!”

麻衣汉子拼命挣扎,但哪里挣脱的开衙门兵丁的束缚?

胤禩倒是没反抗,只是压着他的几人动手动脚,让他很不自在,瞥了一眼那名身穿邋遢的衙役,心里恼怒却也没有当场发作。

走了两刻钟,终于来到宁化县衙。

就听到‘威武’的喊声,大堂里已经摆好架势。

“给我跪下!”衙役大吼,同时一棍子敲在麻衣汉子和胤禩膝关节后,那麻衣汉子立刻双腿吃痛下跪,只是胤禩依然好端端的站着。衙役再次一棍打来,口中怒吼:“我叫你跪下!”

却见胤禩转身,一抬腿,膝盖撞上衙役手腕,他手上水火棍再拿不住,松手飞出。八爷又是一脚揣在衙役肚子上,把整个人都踹飞出去。

“大胆!”

胤右、艾礠、额尔赫等人刚好从后间来到前堂,身后还跟着宁化县令,就看到胤禩将衙役踹飞,他立刻大喝一声。

“我看你才大胆!”

事到如今胤禩也大致了解宁化民变前因后果,也就不再打算伪装下去,开口反将一军:“给我把他顶戴摘了,还有这一身皮也扒咯!”

那县令怒极反笑,从来没见过如此看不清形势的犯人,正要开口,却是胤右一双肉掌迎面而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吃了一个大嘴巴子,整个身子倒栽葱向后倒去,头上顶戴也被甩飞撞在墙上。

只听胤右幸灾乐祸的声音嚷嚷:“早就看他不爽啦,来啊,给爷把他的皮扒下来!”

艾礠和额尔赫立刻一拥而上,一人压着双手双脚,另一人扑上去骑在县令脖子上,呼了两巴掌,就开始脱衣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众衙役都还没反应过来。

等县令四仰八叉,周围衙役提着水火棍就要把胤禩包围,却见八爷从腰上取出一块金牌,举起后怒喝:“我看谁敢动手!给我统统滚一边去站好!”

看着金牌,衙役们面面相觑。

这金牌是什么,他们是不认得的,只是知道手持金牌的人,都是朝廷派下来的人,他们可惹不起。

而那麻衣汉子一双眼睛,此时都看的呆了。

瞪着胤禩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小……小哥,你……你到底是谁?”

不一会儿,被扒了官服的宁化县令,被如同死狗一样丢在大堂中,他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就算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七阿哥会突然揍他,抬起头再看坐在平时他坐的位置上的胤禩,那七阿哥和另外两人都乖乖站在身后,顿时想要将抓人的衙役宰了的心都有了。

这是抓了个什么祖宗回来?

“威武——”

衙役们发声表示公堂威严,胤禩开始审桉。

对着麻衣汉子询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不用害怕,抬起头来,回答我问题。”

麻衣汉子这才抬起头:“草民雷阿大,宁化本地人士。”

“噢?我问你,你和民乱中被杀的豪绅雷冲斗是什么关系?”

“回大人的话,雷冲斗是草民隔了好几辈的堂叔,到草民父亲那一辈基本就没什么往来了。”

桉子审理很顺利,宁化县令中饱私囊证据确凿,按大清律,房产充公,押解京城待刑部发落。

“雷阿大,你可上过学堂?”胤禩又问。

“草民小时候上过几年学堂,四书五经都有学过。”雷阿大如实回答。

胤禩点头,认得字那就一切好办:“既然如此,这些是县令中饱私囊的田契,我算了算一共是三千多亩土地,你拿去找几个名望高的人,把这些土地每家每户分发下去。”

分土地这事儿并不是胤禩有多么圣母心,而是因为这件事归根结底才是造成民乱的主要原因。将土地分下去,百姓依然每年要交税给朝廷,余粮也不会再让人民青黄不接,朝廷没吃亏,所以是双赢。

顺利解决此事,还得了好名声让百姓感激,胤禩赢了两次。

怎么算,谁都不亏。

第二十七章:打秋风的白眼狼 事了拂衣去,游山玩水,也不赶时间,胤禩确确实实认真体会到这个时代的风俗民情。

等晃晃悠悠回到顺天府四九城,已是秋高气爽,城外农田随处可见稻农忙碌的身影。康熙也从避暑山庄回到紫禁城中,由胤禩执笔的奏折就摆在他龙桉上,一个个小篆苍劲有力,颇有文人风骨和气节,让皇帝看了稍感欣慰。

回到孝贤郡王府,胤禩只剩下十分简单的日常,侍弄侍弄大老婆和小老婆,偶尔看看情报,紧跟天下时事。

目前,韵袖坊的情报网自北至南、自西至东,覆盖大半个天朝疆域。从已收复的准格尔汗国到广东琼州府,从川蜀地区到高句丽平壤,都有韵袖坊商人的影子,生意也不再局限于单一的清洁用品,走私精盐、粮食、布匹到正规的毛皮、物料。

比如才九月末,胤禩就看到一个让他开心的事情。

朝鲜王国全国灾荒,今年秋天可以说是颗粒无收,李氏王朝连一丁点赈灾粮食都拿不出来,估计到民年这个时候,整个朝鲜将会至少饿死一半国民。

要问八爷最讨厌的国家是哪个?

在大洋彼岸还没建国的算一个,其次就是现在的倭国和朝鲜,也就是未来的日本和朝韩。

回到灾荒这个消息,要是明年是在挨不下去了,李?绝对会向大清朝廷求援,毕竟朝鲜现在算是清朝的附属国,帮助小弟渡过难关,当大哥的自然当仁不让。

想到这点,八爷那一点小开心,立刻就被一盆冷水浇灭。

进入腊月,天气冷的刺骨,四九城几场大雪后,路面上都是厚厚的坚冰,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现在的气温,可要比几百年后严酷更多。

通常顺天府衙会组织弁兵处理积冰,可没几天又是一场大雪落下。久而久之,只有紫禁城午门外,大臣们上朝的必经之路,还能看到路面的颜色。

这种鬼天气,如果不是康熙要求上朝,胤禩还真不想在出门。

房间里烧着碳,暖烘烘的,躺在床上也就不想动了。走出房门,那寒风就一个劲往衣服里面钻,更别说进宫后动不动就是跪:见到皇帝要跪、见到高位妃子也要跪、凡是看到长辈必须跪下请安,膝盖都会被冻出毛病来。

洺玥让人缝了两对护膝,里面用棉花填充,让胤禩只要入宫就绑在膝盖上,用裤子遮住,这样无论跪多久,膝盖都不会受伤。八爷却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因为从小跪到大,到现在不仅有些八字脚,而且骨骼发育也在向罗圈腿靠拢。

这可把注意个人形象的胤禩吓了一跳,腿部锻炼、矫正也被他提上日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在街上,十个八旗子弟中至少十一个,腿部骨骼多多少少都会畸形。

对此胤禩绝对感到深恶痛绝,以后若是有机会,请安之类的陋习绝对要取缔掉。

过完年,才入二月,朝鲜王国果然派来使团,带来李?的求援奏折,上面写的是可怜兮兮、凄凄惨惨,他是这样卖惨的:

皇帝万岁爷,你千万要救一救小弟我啊,去年全国受灾,真的是颗粒无收,百姓和王宫里连一粒米都没啦,汉城内外、四面八方道路上都是饿死的尸体,求你送点儿粮食过来救救灾,最好再派点人来帮我们疏通疏通农田沟渠。

康熙当着使团的面,把走着看完,接着给朝堂上大臣们传阅。

不一会儿就传到了胤禩手上,通篇看完,八爷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您还知道您是大清的一条狗呐?康熙爷早些年刚亲政时就打过一次蒙古,那时候三番五次让朝鲜派兵支援,就是这个李?一口回绝的,现在有难倒是想起上头还有个主子?

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是不要脸。

若是八爷当上皇帝,别说救援朝向李氏王朝了,没派兵把这个国家灭咯,都或许是因为空不出时间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李氏王朝这种跳梁小丑。

但对康熙来说,朝鲜王国并没有做什么很对不起大清的事情,帮帮小弟对他而言,是有利个人声望的事情。

“都说说看,你们的看法。”

康熙发话了,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欲言又止,有人抬着头好像不想发表意见——这是正常现象,皇帝还没表达之前,这些官场老油条一个个都选择沉默,毕竟谁也拿不准康熙心中是什么想法,都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不过,有那么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是不会在乎康熙心里想什么的,说错话也无所谓,只要大胆把自己心中想法提出来就行,至于皇帝会不会采纳,那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以张廷玉为首,他踏前一步,不卑不亢道:“万岁爷,臣以为救灾一事需三思而后行,我大清南方粮仓省份,这几年也是连续遭受汛情,农田不知被淹没多少,各省粮仓就没有满仓的年份,国库情况和各省份也没差别。

这朝鲜国王开口就向万岁爷要粮十万石米,怕是把河南、直隶、山西、山东这几个省份掏空,都拿不出来。而且,这要去的粮食,他们也没说什么时候归还。依臣之见,此事就此作罢。”

这位老臣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自己国家粮食储备都不够,哪里有余粮做好人送给别的国家?如果真的要给,也只能是借出,借出必须有归还。而且十万石米是别想的,十万石米还不得十几万石谷子才能打出来?就算砍一半,恐怕也要掏空北方至少两个省份的粮仓。

所以,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吧。

当然了,十万石米对大清来说其实是小意思,国库里现在就有不止这么一点,各省单单只漕运只需要十几条船,就能凑出这些粮食。只是张廷玉个人不想如此便宜了朝鲜王国。

一番话说完,朝鲜王国使团是一个个盯着张廷玉,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半数大臣都松了口气,要无偿拿十万石白米给其他国家赈灾?就算不是他们家的粮食,也会心肝脾肺肾通通疼上十天半个月。

胤禩就差没有鼓掌大喊‘老张啊,你说的真好’,心里不知道有多乐。

就这件事的看法,八爷是和张廷玉站在同一阵线的。

借粮可以,送粮面谈。

但胤禩多少也知道康熙的性格,这个人吧,太要面子,宁愿活受罪也不能丢了面子,尤其是在小弟面前。

但听完张廷玉的话,皇帝也开始思索起来。

朝堂上沉默了有一炷香,康熙才开口:“张廷玉,为朕拟旨吧。”

就有小太监端上笔墨纸砚,张鸿绪也急忙开始研墨,张廷玉缓缓走到龙椅旁的小桌边,提起毛笔等着康熙口谕。

“遣户部郎中往天津,节流河南漕运两万石米面等,以商船运出大沽口,至山东登州加运一万石米,拔运至朝鲜平壤,再送往汉城协助赈灾。”

这道圣旨直接给朝鲜王国送了三万石粮食,而且是春好的精米,真值得其他人夸一句康慨大方了。至少欧洲那些国家,就算是兄弟国家之间,都不会在对方危难时伸出援手,没趁你病发兵打你就不错啦。

末了,康熙还给了张廷玉一个眼神,这辅左皇帝几十年的老臣立刻心知肚明,对朝鲜使团开口:

“诸位可以放心回去告诉你们国王,我大清对此时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我泱泱天朝不比你们小国小家,有几万万百姓需要朝廷养活,如果三万石米还不够赈灾的,随时可以开口借粮。”

这老臣把‘借’字加了重音,生怕朝鲜使团的这几人耳聋,浑然不在意对方目光中的怒火。

胤禩看到那几人表现,心里说不出有多少厌恶。

别人肯借粮给你,脸上还一副不情不愿,好像对方欠了百八十万两银子的表情?说句白眼狼都是高看了这群人,简直狼心狗肺、牲口或许都比他们更懂得感恩。

真想让韵袖坊的人,将朝鲜使团直接在归途中宰掉。

第二十八章:离京游玩 胤褆最近有些烦恼。

他是大阿哥党,准确来说是大千岁党的首脑人物,以他为中心,麾下聚集着一票官员,虽没有在京的正一品大员,却也在朝堂上举足轻重。

而一党一派,无论什么行事都需要花钱。

胤褆自身没什么经商能力,自然是没钱的,大千岁党的经费全都由纳兰明珠提供,无论是出行、打点关系、人际往来,全都是纳兰明珠掏腰包。

只是现在,纳兰明珠被康熙一薅到底,不仅丢了官,家产更是被抄没,大千岁党也就失去经济来源。虽说胤褆在顺天府郊区还有几个康熙赠与的庄子,却也只能勉强自给自足而已。因此,大阿哥在知道明珠被薅真相后,是打心里恨上了七阿哥、八阿哥和汤志明三人。

如今李氏王朝全国灾荒,康熙下旨,可以让商人去朝鲜通商。

这位大阿哥手底下就有人建议,不如派我们的人去朝鲜卖货?只要把货带过去,那就是赚到。虽然皇帝说了,粮食之类只能评价卖给朝鲜人,不得加价发国难财,但大清江南的布匹、草原的皮毛、西南的玉石才是紧俏货,只要带过去,翻十倍价钱,那些贵族肯定也会愿意买。

刚好,康熙派往朝鲜运送救济粮的,除户部侍郎贝和诺及户部郎中外,还有一名吏部右侍郎叫做陶岱,此人也是大千岁党核心朝臣之一。

事情就是这样巧合,胤褆命陶岱在运粮的漕船上装载私货——这么一来,连运费都省了,大阿哥不知道有多高兴。

于是陶岱调来大船,从天津装了半货仓的苏锦、毛皮、鹿茸之类,另外半货仓刚好放下两万石米还有空。如此,先南下到山东登州,把货仓空位也用米粮填满,接着出渤海往东北方向平壤而去。

这一切,根本逃不过韵袖坊的眼线。

在天津码头上就有为陶岱搬货的工人,一五一十将所帮运的货物记录下来,拿这情报到韵袖坊天津分部去换奖金。还没半天,胤禩就收到了陶岱公器私用的消息。按照大清理此罪等同中饱私囊,也就是贪污受贿,虽然很可能康熙皇帝会网开一面,但一个革职查办是少不了的。

“大哥啊大哥,你可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陶岱这人,胤禩有点了解,瓜尔佳氏满洲正蓝旗人,家庭不能说有多么贫寒,却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年轻时凭借学识受到康熙赏识,一直以来就任的都是和监督漕运有关的官职。最辉煌时,曾官至两江总督,专门监督江南漕运一事。

可以说,陶岱在漕运上已经权势滔天,想要割肉喂饱自己,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陶岱却没这么做,在京他只是住着五进小院,一家妻小七八口人并四五个仆从,可以说在二品外任官员中算得上‘贫寒’了,可见他有多么两袖清风。

胤禩现在好不容易抓到陶岱一点点过错,自然珍而重之的保留起来,说不定哪时哪刻就能用上。

距离陶岱出发没两天,爱新觉罗家祖传好动症发作起来,康熙又想要外出走一走。他又不想让太多人跟着,但现在依然倒春寒,没人跟着岂不是把金贵龙体给冷着了?便挥挥手,带了魏珠给自己点点碳、带了张德全给自己研研墨,四五个户部、吏部和礼部的大臣,还有老四、老五、老八、老九四个皇子阿哥。

这么一行三四十人就从顺天府往南出发。

说是微服私访,这声势却一点不小,说是御驾南巡,却又没通知一路上的官员,而且康熙也不打算走的太远,到山西五台山瞻仰瞻仰神佛,心里也就满足。

在路上,老九胤禟一直是兴奋的,这还是他自两年前分府后,第一次离京。虽说八哥每次从外地回来,都会给他和老十胤?带好吃好玩的,却总归没有亲身体验、见闻来的自由畅快。

但这种自由畅快,在进入浑河时逐渐消失不见。

浑河是山西最北面的水域,属于海河支流,自山谷间西南流淌进入河谷平原,再东北向汇入海河,最后奔流进入渤海。

进入浑河附近时,这几十人的马车队就再也行不快了,究其原因,是这里不久前刚河水泛滥一场,以至道路泥泞,无论马蹄、车辙都深一脚浅一脚,速度根本提不起来。更有甚者,因河水泛滥冲垮怀仁县、应县等浑河附近县城、村镇房屋,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沿着官道乞讨。

十六岁的胤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他勒马沿着路边缓缓前行,沿途有许多妇女和小孩,仅仅在地上铺上一层稻草,就这么合身躺着,不知是睡着还是没有力气。

一个小姑娘突然冲上官道,双手抱住胤禟坐下马匹后蹄,九阿哥及时反应过来让马匹停下,不至于让畜生受惊伤害到小姑娘。就听到小姑娘悲悲戚戚,口中哀求着:“这位爷,这位爷,求你救救我娘吧,她腿上被水蛇咬了,而且三天没吃东西,求你救救我娘吧。”

胤禟见状,心生不忍,很快翻身下马,跟着小姑娘走进路边草堆。

远处,胤禩看到胤禟下马,便打马靠近,同样翻身下马,跟在两人身后。

扒开草丛,才看见有一妇人倒在其中,裸露的皮肤可以看见右腿已经发黑、嘴唇青紫、其余皮肤惨白,这是中毒已深。

八爷抢前几步,俯下身子,手指悬在妇人口鼻上方,半天却没感觉到呼吸。当下也不顾忌什么,继续低头,把耳朵靠近胸口,果然没听到心跳声。再拿起妇人右手感受一番,虽不是十分冰凉,却也绝对低于正常人体温。

胤禩对胤禟摇头,再转头看向那小姑娘。

女孩不过六七岁,身子骨枯瘦如柴,虽皮肤白皙可人,但身上、脸上都是泥浆,左脸更是有一块乌青,像是胎记一样,把整个外貌美感都破坏掉——若是单看右脸,倒有那么七八分是美人胚子。

可惜了,如此外貌,又遭逢灾难,在这个时代是活不下去的。若是没有那个胎记,说不定过路的人贩子还会愿意把她带走,找个大城卖到青楼中去。但现在这副尊容,就算白送给人作丫鬟也不会有人要。

“抱歉,你娘已经死了有两个半时辰了。”

胤禩没说谎话,死亡时间想要推测出来不难。通常来说人死亡后,一个小时体温会下降三摄氏度,一个时辰也就是下降六摄氏度,一直到尸体温度和环境温度相同为止。

这妇人尸体还有一点余热,八爷估摸着其体温大约在十八九摄氏度左右,比正常体温低了将近二十摄氏度。考虑到现在气温不高,尸体温度会下降的快一些,那么死亡时间差不多四五小时前,虽说不上十分准确,也大差不差。

胤禟张张嘴。

“你要看她可怜,带在身边做个小丫鬟,皇阿玛也不会说你什么。”

要说康熙十几个儿子中,心地最善良的就是这个九阿哥胤禟。不仅心善,爱好也和其他皇子阿哥不同,他喜欢钻研外国语言文化,还有各种天文地理、军事机械等杂学。为此,孝贤郡王府中专门有一个书房,就是八爷为老九准备收藏的书籍。

胤禩话才落下,就有附近十几个半大小子围了过来,一个个磕头不止:“二位爷好心,求你们也把我们收了吧,二位爷发发善心,赏口吃的也成……”

这群乞儿小的有十一二岁,大的看上去和胤禟一般年纪。九阿哥正要从袖中取出银两,却被胤禩抬手拽住。

八爷大喝一声:“都给爷滚开,往东北十几里就有县城,一个个有手有脚,早去找份工,今日会连吃的都没有?都滚开!”

第二十九章:魇术初现 过浑河,再走十几天,就进入五台山境内。

皇帝来玩,这事可大可小,总之惊动了新任山西巡抚,他抛下工作连夜百里来舔,把康熙伺候的是舒舒服服,直在五台山盘亘十几天,才转道回京。

刚抵达紫禁城,刚好派往朝鲜王国赈灾的陶岱也传来奏折,说他已经到了汉江,李?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两万石粮食已经在户部侍郎贝和诺监督下,运送分发到朝鲜国各地。

康熙只是看过后就把奏折丢在一边,别人家的事他现在可没心情关心,这次五台山两月游,浑河流域的境况历历在目。

让人上任河道总督,去彻查无风无雨的,浑河为什么会泛滥成灾这些后话都略过不提。

自从回到京城,几个关系好的皇子阿哥就时常聚会。

老七、老八、老九和老十这四人好的就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有时候胤右也会带着老四一起,只是胤禛成熟表现出来就成了为人古板,年纪小的弟弟们有点儿怕他。毕竟胤禟和胤?相比胤禛,年龄就小了六岁,如今已二十二的四爷与老九老十之间有两个不可逾越的代沟。

八月里的一天,几人喝完酒,从顺天府最有名的黄河楼出来,各自小厮赶着马车把自家主子爷接走。才到家,胤禩就觉得头晕困顿,这是往常喝在多酒也不会轻易发生的事情。

迷迷湖湖间,只能感觉到妠妲将自己照顾睡下,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等睁眼醒来,屋内黑沉沉的,浑身半点力气也没有,虽然天气还不冷,却能感到身上一阵阵寒意。

胤禩的第一反应是病了,除了酸软无力,喉咙还有点瘙痒,可能是感冒之类的小病,只是这次有点严重。

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响动惊醒了门外守夜的石膳子。这管家太监推开门,脸上表情喜上眉梢,顿时冲了上来,双臂扶住胤禩。

“主子爷,你可算醒来啦,你可不知道,这几日奴才有多担心你!”

这几日?

“现在是什么日子?”

在石膳子搀扶下,背靠在软垫上,在床上重新坐好。

“回主子爷的话,现在是八月二十六……”

“什么?”胤禩顿时觉得头疼,在他记忆中,前天还在皇宫参加中秋宴,昨天与几个阿哥喝酒,回来后不省人事,哪知道这一睡就是十天过去了?

喝了石膳子递来的水,再深呼吸几次,胤禩逐渐缓过心情,让石膳子把自己昏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复述一遍。

石膳子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语言,就开口道出。

“主子爷那天喝酒回来,嫡福晋伺候主子爷睡下,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第二日上午,无论如何都没法叫醒主子爷,到下午惊动了万岁爷,派来御医给主子爷诊断,可御医也没发现什么毛病,主子爷就是一睡不醒。

嫡福晋和庶福晋哭得眼睛都肿了,两位福晋这些日子亲自守在主子爷身边,给主子爷擦洗、喂饭……奴才也放不下心,每天夜里都为主子爷守门。

九阿哥、十阿哥几乎天天都会来看望主子爷,四阿哥和七阿哥也会隔两三天偶尔过来一趟,大阿哥也来过一次……走的时候好像很高兴。”

大阿哥胤褆,他来干什么?自从清理掉纳兰明珠之后,每次胤褆见到胤禩时,那眼神是恨不得要了八爷小命,就像民间戏文上说的杀父仇人一样——古有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句俗语用在胤褆身上是一点没错。

“是了……只是感冒,怎么可能昏迷十天?”

胤禩在学习文学研究时看过一段野史,书上说,康熙第一次废太子,胤褆提请皇帝将废太子处死,康熙自然是不会答应。大阿哥便让巫婆之流用魔术诅咒胤礽,想将废太子咒死,却被三阿哥胤祉无意中撞见施展魔术使用的道具。于是胤祉向康熙检举揭发胤褆,随后大阿哥被幽禁。

作为无神论者,胤禩自然不相信有什么魔术可以杀人,但民间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这次八爷昏迷十天,胤褆的异常行为,不得不让胤禩多了个心眼。

等天色擦亮,大小老婆见到胤禩后喜极而泣,八爷又身穿朝服来到皇宫给康熙报个平安,一众皇子自然也就知道胤禩醒了过来。他刻意观察了一下大阿哥胤褆神色,这位大皇子脸上是真的藏不住半点事,看到胤禩后那脸色比苦瓜还要难看——难怪这位会成为九龙夺嫡第一个被清出场的家伙。

“老八,今日朝会朕允许你休假,去翊坤宫看看你额娘吧,她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听说都瘦了好几斤。”

康熙嘴上说翊坤宫额娘,并不是说延禧宫慧母妃,指的自然就是胤禩生母卫氏卫蝶儿,而不是养母惠妃乌拉那拉氏乌兰。

“是,皇阿玛。”

胤禩很听话的退出保和殿——太和殿直径还在修缮重建,估计至少要到明年正月,才能重新投入使用——望见东边,才从宫殿遮掩下露出小半的太阳,八爷感到命运有点莫测。

事实上,胤禩小时候和胤褆关系不错。

胤褆是老八养母惠妃的亲生儿子,在延禧宫时,这位大皇子每次来看望生母,都会抱一抱、逗一逗胤禩,比起惠妃来说,大阿哥应该是更喜欢这个养在母亲宫殿中的弟弟——这些记忆八爷都记得清清楚楚。

东方,日头已经全部暴露在视线中,胤禩倔强的睁着眼,眼角滚落的泪珠一会儿就连成线。

现在大概已经辰时过半,石膳子应该和韵袖坊的人碰面,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几十上百双眼睛盯着直郡王府,也就是大阿哥胤褆的府邸——这几十上百双眼睛,可能是路边买早点的小贩,可能是直郡王邻居家的小厮,也可能是走街串巷的混混。

这之后,直郡王府中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一五一十汇报给胤禩知道,如果真发现魔术之流,只要证据确凿举报到康熙那里,这位人称大千岁的大阿哥,或许连夺嫡开始的日子都撑不到,就会退场。

从翊坤宫偏殿渺云馆见过生母卫氏之后,胤禩又自西六宫来到东六宫,前往延禧宫给养母惠妃请安。即便作为四妃之首,惠妃同样很难得见到一众皇子,拉着胤禩家长里短,顺便在延禧宫用过午膳,才让他出宫回府。

第三十章:小惩大诫 八月二十七

直郡王府后门有大板车往来,运送瓜果蔬菜等物,无其他异常。

八月二十八

武英殿办事于国柱之子拜访直郡王,言说余国柱已病入膏肓,无其他异常。

……

九月初六

余国柱去世,直郡王前往悼念,无其他异常。

……

九月初九,丁字一十八号记录如下:

直郡王府后门大街有道士往来,手拿竹竿,上有一面帆布,书写四个字:金口直断。道士徘回良久,后被直郡王府管家恭请进门。

九月初九,甲字三十七号记录如下:

有道士被直郡王府管家带入书房,与直郡王独处良久,期间爆发过争吵,原因不明。后直郡王与道士从王府后花园东南角挖出两枚稻草制作的人偶,道士实发念咒毕,两人又将人偶埋入东北角落。

小人趁两人离开后挖出人偶,上贴有鸡血书写锦帕,经对比求证,一为主上生辰八字,该枚人偶已被小人毁去,一为皇太子生辰八字,小人已原封不动埋入地下。

埋藏地点小人已熟记。

盖上韵袖坊递呈上来的情报,胤禩舒了口气,之前昏迷近十天,恐怕就是这个道士的手笔,古代还真的有魔术?作为不信鬼神信科学的八爷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即便现在证据确凿,他还是倾向认为之前要么是中毒、要么是生病。

他现在要思考另一件事,是否要将大阿哥用魔术诅咒兄弟这件事告知给康熙。皇帝一直期望的是儿子们兄友弟恭,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他绝不会姑息任由胤褆逍遥。

最终,胤禩还是看在惠妃的面子上,决定暂时饶了大阿哥一次,就当再给他个机会,如果再用这种不光明手段迫害自己,八爷绝对不会让胤褆有葬身之地。

查明昏迷真相已告一段落,胤禩又恢复到之前喝酒遛鸟的闲散日子,宫里倒没发生什么大事,朝堂上却又起轩然大波。

清初,湖南出了个大汉奸吴三桂。

这人出生将门,打仗骁勇无比,但他其实是想自己当皇帝的。打不过逼死崇祯皇帝的李自成,就投了大清,引清兵入关大败李自成,被封为平西王。至此本来也就熄了当皇帝的心思,真心为大清做事,果然屡建奇功,爵位从公被升到亲王,与靖南王、平南王并称三潘。

到康熙早些年的时候,这位皇帝要收回兵权,便将潘王给撤了。吴三桂不服啊,当皇帝的心思又活跃起来,联合靖南王和平南王,几十万大军反了清廷,爆发三潘之乱。

可惜吴三桂这人野心比能力大,根本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连一个小小李自成都要靠清兵才能打败,面对老东家又怎么可能起事成功?自然是大败身死,九族都被一并株连。

可惜,还是被逃了几个吴三桂下属将官,其中就有一个叫做黄明的,潜伏在湖南上堡国苗峒遗址之地悄咪咪发展势力。

两个月前,康熙去五台山玩儿,终于让黄明看到机会,认为皇帝不在家,正是重新起事的大好时机。等康熙回朝返京,知道这件事,也不过当这群吴三桂余孽跳梁小丑而已,凭着湖南本地的弁兵就能平息动乱。

却没想到,这一闹连续两个多月,皇帝才终于坐不住了。

九月下旬一旨令下,派出几千官兵,这才把黄明和几个主事人抓获,作为朝廷钦犯押解进京,关入刑部大牢候审。

这几天的朝会,大臣们在争吵的就是黄明桉该怎么审、由谁审——无论是谁审桉,母庸置疑都可以算履历表上一桩功绩,这天上掉政绩的事情,当然是谁也不想放弃。

这里面并不包括胤禩,他早让汤志明别去争这份功劳。

康熙也是烦不胜烦,这事儿也就被一直拖着,既没宣布让谁审理,也没说应该要怎么判,总之皇帝就一个想法:你们都给朕静一静,一个个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理智点?

北国初雪骤降,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室内已经燃起炭火。

胤禩将年初时韵袖坊的一份记载取出,是陶岱运粮前往朝鲜救济,却在漕运船上夹带私货贩卖。后来经过调查,可以确定陶岱是受到大阿哥指使。

虽然已经打算放过胤褆,但八爷也不是个愿意以德报怨的人,虽然决定放胤褆一马,但让他难受一下,给点必要警告,这很合理。

刚好陶岱就在这几日回京述职,胤禩要抢时间,让康熙知道这位派往邻国救济的钦差公器私用,让陶岱回京后没有时间和大千岁党接触,以免将贩货的金银器物转交给胤褆。

八爷这次做的,就是要彻底断了大千岁党资金来源。

依然是由内秘书院尚书汤志明,仗着内秘书院任职便利,私下将证据呈递到康熙南书房龙桉上。这份奏折将漕运船上具体装载了什么货物,一五一十,写得清清楚楚。康熙看过之后是大发雷霆,直言陶岱辜负朕的信任。

而且康熙毫不怀疑,汤志明递交的证据是受到胤禩指使,毕竟内秘书院的工作本来就是监察朝廷官员、给皇帝上书建议等等,这是汤志明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腊月初一日,陶岱才刚回到顺天府,就收到皇帝口谕,立刻进宫面圣。等来到乾清宫,还不等他汇报工作,康熙爷就‘啪’的一声,将汤志明进呈的奏折丢在陶岱脚下。

“你自己看看,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陶岱吓得全身都在颤抖,不是害怕皇帝会降下什么惩罚,而是为官几十载,人到老了,突然出现污点,毁了这一生清白。

这老臣也没哭求,也没将大阿哥出卖出去,只是一力承担事情后果。最终康熙念在陶岱兢兢业业的份上,没有宣扬这件事,只是将他贩卖所得收缴国库充公,再革职冷静一段时间。

这对陶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既保住了老臣的名声,又给了他小惩大戒。

只是胤褆很快知道陶岱被革职一事,在直郡王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气,把御赐的景德镇瓷摔碎许多——大阿哥对事发经过一点头绪都没有,就算想要报复也没有目标,康熙对此事已经下旨保密,就算胤褆给乾清宫当值太监塞银子,也是一问三不知。

第三十一章:南巡之始 ——题外话——

昨晚睡前看了眼评论,有人看都没看书就开喷,说的话很难听,很影响睡眠,影响睡眠就会影响码字,所以设置了粉丝值发言,抱歉啦。

——正文——

不提胤褆气的快要发疯,几场瑞雪过后,皇宫里新年宴会声势浩大,康熙皇帝定下的南巡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今年是他登基以来第三次南巡,主要去看看这几年江南的发展,最重要的是亲眼见识一下民间百姓的生活,到底是像南方各省呈递上来奏折中描述的那么美好,还是有些人枉顾百姓疾苦而欺君?

——自从康熙三十一年,发生西安知府并知州叛乱,胁迫一城百姓诈骗钦差、欺君罔上,皇帝就对每一个外官都抱有一定怀疑态度。康熙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更何况他是真的知道一个人可以没下限到什么程度。

古有儿子逼老子禅让的,有亲妈抢了儿子皇位的,有文臣发檄文篡位的,也有武将在外大军来讨后黄袍加身的。

甚至为了讨好上司,凑两句押运诗文张口就来,‘舍弟江南没,家兄塞北亡’以博取同情。宋真宗一次办全城的庆祝盛典,见到百姓载歌载舞,夸奖‘如斯繁华,众卿之功也’,然而实情是户部官员将穷人全赶出城外。

这些典故,康熙不知道看过多少,所以说书中自有道理千遍。既然古人都可以为一点小营小利这么没下限,如今官员为了保住顶戴或升官,在奏折中用华丽辞藻夸奖自己功绩,自然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康熙和一众京官大员已经商量好,这次南巡具体路线、时间和安排——重中之重,是到江宁祭拜明太祖。

清朝皇帝祭拜明太祖,这事儿有点滑天下之大稽吧?

事实上,康熙每次南巡都会祭拜朱元章,更是以三拜九叩这种祭祀祖先的大礼祭拜。而且不仅仅是康熙一位皇帝这么做,清朝在康熙之前的皇帝,也都有祭拜过明太祖——都因为清太宗的一句话:朕不是消灭明廷建立大清,朕是继承明廷。

虽然这句话有为了亲汉才这么说的嫌疑,但这句话也是皇太极真的发自肺腑脱口而出的,所以大清皇帝祭拜明太祖看似造作,实际上完全合情合理,毕竟爱新觉罗祖宗都说了,他只是继承而不是取代。

这次南巡声势浩大,光是阵仗就超出之前许多,几乎半个紫禁城的人都被康熙带在身边:

光是京官就有几十位,内三院一品大员、六部的各种人才……

后宫妃嫔也有八九人跟随,四妃、佟佳氏、还有几位得宠的贵人和常在。

皇太子并所有已经分府的皇子阿哥共九人。

余下就是伺候皇帝、妃子、皇子和官员们起居的太监、仆从及宫女丫鬟。

浩浩荡荡八九百人从顺天府运河港口出发,十几艘大船在河面上排开,整个船队从头到尾拉开几乎快有上千米长度。

自京城大通桥登船,过天津向南,到达第一站沧州。

康熙带着李光地和工部几位大员下船巡视漳河段水利,几位皇子陪着仁宪皇太后逛了一圈,等皇帝返回,船队继续南下。一连两个月都在视察河工中度过,直到四月进入江苏常州,康熙并所有大臣带着大阿哥、皇太子、三阿哥及扈从下了船,其余人跟随皇太后从大运河绕道前往太湖游玩。

正是四月中旬,江南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站在船上可以看到太湖沿岸身着单衣的浣纱女,还有玩水的小孩。

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全部都水性极好,时常看见他们如同鱼儿般在湖中追逐打闹,好不欢乐,老九、老十眼中透露出羡慕的神色。但很显然,家庭教育并不允许胤禟和胤?两人像农家孩子那样,可以下水无拘无束的游玩。真这样做的话,仁宪皇太后绝对会让人把他俩关小黑屋等候回京让皇帝处置。

身为贵族,处在这个位置绝对会失去什么,对于爱新觉罗家每一个人来说,失去的就是自由。

胤禩看到弟弟们向往自由的心,一时间有些感慨,转头进入到船舱,向仁宪皇太后所在走去,半路遇上伺候皇太后的老嬷嬷,让她通传一声,就说八阿哥前来请安。

这位仁宪皇太后吧,其实和康熙的关系并不能称得上有多好,最初被册立为皇太后,其一是因为博尔济吉特氏是顺治皇帝的皇后,其二则是看在已过世的太皇太后面子上。就算在紫禁城中,康熙爷很少主动向这位皇太后请安,毕竟仁宪皇太后只是康熙嫡母而不是生母,也就导致了一众皇子阿哥还有公主,都和祖母感情一般甚至陌生。

也就只有自小养在皇太后宫中,膝下承欢的五阿哥胤祺,以及明白皇宫人际交往又多么重要的胤禩,这两人会和皇太后亲近。

虽然五阿哥在皇太后教养下,少了争名夺利之心,心性也是除老九外最善良的,但仁宪皇太后作为纯正蒙古人,自身并不会说汉语,因此把好好一个五阿哥给教养的不通汉文,算是康熙一众子女中唯一被养废的皇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承大统。

如此一来,胤祺在皇子中人缘很是不错,毕竟他对任何阿哥来说都没有威胁性,也就没有人犯得着去得罪这位,后台站着仁宪皇太后的皇子。

“胤禩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安康顺心。”

八阿哥来看自己,仁宪皇太后心里是很高兴的,自从皇子分府后,除了五阿哥有随时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特权外,老八可没这个特权,因此在这次康熙南巡之前,博尔济吉特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胤禩了——也就每年过年可以聚一聚。

八爷陪着皇太后唠嗑很久,天色都已经逐渐黑沉下来。

到晚膳时,皇太后让胤禩一起用餐,还派人叫来了胤祺,祖孙三人一顿饭用的是和和美美,八爷趁机提出明天想要下船游玩一番的请求,老人家自然是对孙子这点小请求百般顺从的。

“带上你五哥,让他领略领略我大清江南风光,其他的……我知道老七、老九、老十和你关系好,你想带上他们也自无不可,别带老五去烟花柳巷之地,其余的地方随便你们去玩。”

胤禩把这消息和老九老十说了,两人那兴奋劲打心里冒出来。

第二日,皇太后吩咐大船靠岸,胤禩带着老五、老九、老十正准备下船,那边老七胤右拖着老四胤禛来了,这下六位被康熙留在船上配皇祖母的皇子们,都从太湖东岸苏州港下了船。

至于老六?这位在小时候正式序齿没多久,就已经不在人世啦,皇帝南巡时,自然是不可能带着的。

第三十二章:游苏州 天帝何时遣六丁,凿开混沌见双青。

两句诗道尽太湖波澜壮阔的景象,从岸边望去,远方水天相接,如同无边无际的海洋一样,只有洞庭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来到苏州城中,街上摊贩走卒肆意叫卖,热闹程度比之京城也不遑多让。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小吃烧饼,还有那些执笔为人写信、作画的,从城外挑来新鲜时令蔬果的,带着猴儿或小孩杂耍卖艺的都已经摆开架势,准备做上门生意。

老九老十两人左看右看,对江南大城一切都感到新奇。

这座城市和京城完全不同,街市更宽敞、房屋更整齐,就像规整的画卷一样,透露出柔和细腻,就连人也没有北方那么粗犷。孩子们奔跑嬉笑,父母关切的声音不时响起,青壮推着车或扛着重物也同样喜笑颜开,彷佛没有什么能够在他们心头掩上阴霾。

这种日子让人艳羡,是几位皇子在皇宫或京城不曾见过、也不曾体验过的生活。

走得累了,众阿哥找到苏州城中颇为有名的酒楼,五人带七八个小厮,在二楼要了两张桌子。

店小二小跑着来到桌边,张口就喊几位爷,开始介绍店里名品。

“本店有苏州城中最地道的苏帮菜、淮扬菜,松鼠鳜鱼、清蒸狮子头、扬州炒饭、文思豆腐、西施含珠只要几位爷能叫上名的,本店都能给你做出来。就算淮扬菜不合几位爷口味,本店还有川菜、闽菜、徽菜、鲁菜……

茶水酒饮也应有尽有,打北边来的烧刀子、打南边来的女儿红,西湖龙井碧螺春、闽北大红袍凤凰单枞、西域仙雾茶……”

胤禩轻咳两声,将店小二话语打断,看向众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只见胤禛板着脸,冲八爷点点头,示意对方点菜。八爷才开口:“把你刚才说的淮扬菜都上一份,来一壶大红袍、一壶碧螺春,若是不够之后再加。”

大红袍浓香味苦有回甘,符合五、八、九、十这四人口味。碧螺春相对恬澹宜人,老四、老七在京城中每次聚会都会点上一壶。至于为什么不喝酒?哪有人大中午就喝酒的?这不符合酒桌文化。

陆续桌面上摆满八道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淮扬菜是苏菜的一个分支,作为华夏四大菜系之一,苏菜以全鱼炙闻名——所谓全鱼炙也就是全鱼宴——江苏被称作鱼米之乡,物产丰饶是母庸置疑的,因此饮食资源也就同样丰富。最常被人提起的长江三鲜:鲟鱼、刀鱼、鲴鱼,太湖最出名的银鱼,后世特别有名的阳澄湖大闸蟹,都可作为全鱼炙的主食材。

因此桌上这八道菜中,足有三道菜是使用全鱼烹饪。

茶足饭饱,几位皇子坐在椅子上消食,透过二楼窗户,可以尽收街上风景。不远处,铜锣声阵阵响起,吸引大街上行人驻足。

“乡亲们,俗话说在外靠朋友,我自山东一路走来,今日借贵宝地给大家耍耍猴戏,若是入得了眼,还请有钱捧个钱场、没钱热烈鼓个掌。”

敲锣的汉子一把扯下身边板车上大块黑布,露出藏在里面的笼子,三只猴儿缩在笼子角落里,茫然看着四周逐渐聚拢的人群,一个个有些惊慌失措。

铜锣声同样将酒楼二楼窗户边的几位阿哥给吸引过去,胤?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笼子里的猴儿。不一会儿,猴戏开耍,大街上不时传来拍手叫好,观众们显然都很热情,有钱的还会丢几枚铜板到耍猴汉子装钱的碗里。

猴儿们上蹿下跳,不时翻个跟斗、钻个火圈。

忽然有一只猴子‘吱吱呀呀’的叫唤起来,声音充满惊恐,原来那汉子强迫这只猴一次性钻四个火圈,但第一个火圈和第四个火圈之间相距过远,导致两个前肢直接抓在火圈上,猴毛被火给烧掉一大块。

观众见状哄然大笑,那汉子忽地抽出一根皮鞭,‘啪’一下抽在猴儿背上,那猴勐然吃痛又开始‘吱吱’叫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凄惨。观众们依然在发笑,耍猴汉子再一鞭子,口中喊着让被烧伤的猴儿继续爬上高台表演。

可那猴已经痛的用前肢辅助走路都做不到啦,便待在原地,很人性化的用嘴往手上吹气。耍猴人见猴儿不听他的话,又是两鞭落下:“好畜生,我让你表演,再不动起来,我抽死你!”

这边酒楼二楼窗户内,老九胤禟看到猴儿被虐待,气得拍桌子,就要起身下楼和那耍猴的汉子理论,街上一辆过路马车上,传出一道清脆甜美,却能明显听出愤怒的声音:“住手!”

听到这声音,胤禩伸手将胤禟给按在座位上。

那些还在观看耍猴的观众们,也突然不笑了,纷纷转过脑袋朝马车看去。马车窗帘被一支青葱玉手撩起一角,车旁的老人躬下身将耳朵附在窗边,两三个呼吸后,就走向耍猴处。那些观众急忙往两边退让,脸上神情都很显然表示认得这个老者。

老者来到耍猴汉子身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大锭银子,开始与那山东耍猴汉子交涉。刚开始汉子只是摇头,旁边观众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看样子应该是在劝说汉子。直到老者再次取出一锭银子,那汉子才勉为其难点头,伸手接过银子,将猴儿重新关进笼子里,再把板车推向依旧停在路中的马车旁。

胤禩这才算是看懂,应该是马车中的少女见几只猴儿可怜,让管家出钱把猴儿买下做个宠物。这交易虽然成功了,但八爷却看得分明,那汉子在接过银锭时,右手两指从老管家袖子中勾出了一个小包。

那汉子看上去五大三粗、老实巴交,规规矩矩的在街上卖艺赚几个钱混饭吃,没想到这顺手袖里牵羊的功夫那么‘漂亮’。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再看街上路人的反应,马车上的少女还有老管家,在这苏州城中应该都十分出名。

——果不其然,阿哥们旁边就有一桌同样靠窗的客人们,似乎是因为喝了点酒,就聊到了街上发生的事。

“要我说啊,曹家这位小小姐真真是善良过了头,一点都看不得人可怜,我上次在白塔寺见到她,你们猜怎么着?直接给了寺外那几个小叫花子好几两银子……

嘿,这苏州城里,谁不知道那几个小叫花子,是草头帮养的小骗子……”

“你小声点,有些话啊,小心祸从口出。”

“说说怎么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啦?要我说啊,那草头帮绝对给当官的塞了银子……不过,话说回来,这曹家小小姐现今也年近二八,也不见有媒婆……”

胤禩收回注意力,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

那曹家小小姐的马车已经离开,一名小厮则拉着板车跟在后面,看那方向应该是要出城。

第三十三章:密谋绑架 苏州曹家,第一个让人想到的,自然是《红楼》中俩国公府原型,同时也是《红楼》作者出生的地方,在康熙朝一直连任江宁及苏州织造的曹家。

曹家从崛起到没落,都让人惊讶、感慨和唏嘘。

现在,在康熙朝中期,曹家依然处于鼎盛,可谓是富可敌国。要说胤禩此时对曹家没有想法,那自然是言不由衷。

和兄弟们告罪一声,又吩咐石膳子照顾好不会说汉语的五阿哥,接着抓了一把银子,就离开酒楼向马车离开方向走去。和耍猴汉子擦肩而过,八爷故意往他身上撞去,明明不如对方魁梧,却生生将那汉子装得倒退好几步。

耍猴汉子正要开口理论,胤禩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么闭嘴,要么我把你送官!”

听到送官,耍猴汉子因为心里有鬼,全身瑟缩两下,不言不语的扭头就走。

八爷看他走远,才张开右手,露出掌心的小布包,若有所思。这是他趁着撞在耍猴汉子身上时,又给顺了回来,属于那位曹家老管家的小布包。

从小八阿哥就练手上功夫,十年来勤奋不缀,双手灵活程度自然不会比妙手空空的贼差,能够将小布包偷回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胤禩本以为这布包里面是银子之类的东西,但放在掌心时的手感不对,太轻、太扁了,不是银锭也不是卷起来的银票,更像纸条或者信件。

然而不管是纸条还是信件,都属于个人隐私物品。

如果心里尊重别人,按理说是不应该打开看的,但耐不住胤禩的好奇心,而且他也有所怀疑,这耍猴汉子偷别人的信件做什么?母庸置疑,这小布包旁边绝对放有银子的,那小贼不去偷钱,盯上了这毫无价值的东西,怎样都说不过去吧?

想到这,八爷打开小布包上的蝴蝶结,露出里面被捏成一团的信封,展开后可以清晰看到信封上五个大字:罗庆祥亲启。

罗庆祥是谁?胤禩有心想找个人来问问,又觉得不妥当。

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件,白纸黑字清楚写着逮人谋划:四月十五日,曹家小姐曹倏将于未时至白塔寺还愿,随行只我及小厮两人并一名丫鬟,若君欲勒索曹家,此为最好时机,曹年亲笔。

短短几十字,胤禩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那耍猴汉子根本就是故意在街上等着曹家小姐经过,好让那位老管家可以找到机会通传消息。家奴联合外人欲对主家不利,按照大清律是诛九族的死罪。

胤禩想要接触曹家小姐也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却被他遇上了这么一件事。大概率就是绑架、要赎金,现在消息被八爷拦下,也不知这位曹家小姐曹倏,还会不会遇上危险?

今天是四月十三,也就是说这叫做罗庆祥的人,后天就会去白塔寺把曹家小姐绑了。既然已经知道这事,胤禩当然要在里面插上一手。即便后天曹倏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八爷也大可和这位小姐来个不期而遇,进而和富可敌国的曹家扯上关系。

在街上拦下几个行人,询问白塔寺具体位置,胤禩便收起心思往苏州城外西郊行去。

却说那个自称山东来的耍猴汉子,走街串巷行了五六里路,最后獐头鼠目的钻进一间布店。这布店开在闹市里,前头有柜子展示货物,用作生意往来。后头有个大院子摆放着十几个染缸,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各色染料,香味、臭味混杂在一起。有十多名染色工人来来往往,角落边还坐着几名妇女,正穿针引线在布料上刺绣。

——这种半作坊半销售的店铺,在苏州城中十分常见,开在闹市里,既不显眼又不突兀,用作伪装可以说是刚刚好。

小跑堂见到有客人上门,热情迎了上去:“客观,要买布吗?我们店的布料在苏州城可算最上乘,每一匹都是精品,放个十几二十年都不会褪色。”

“嘿嘿,不退色是一回事,一扯就破可就是另一回事儿啦!”

耍猴汉子正想逗一逗这小跑堂,才开口出声,那边打算盘算账的掌柜一激灵,抬起头冲小跑堂吩咐道:“你下去,这位爷我来招呼。”

小跑堂有些不甘心,东家给他算工钱,可是按照卖出的货物抽成,每个月有多少收入,可都是看自己嘴皮子会有多能说。

但他却也不敢忤逆掌柜的命令——这年头,小跑堂的哪有什么人权?掌柜的虽然不是东家,只是他上司,但若是惹恼了掌柜,后者在东家面前吹什么妖风邪气,工作不保都是小事。在这小跑堂之前,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员工,就是被掌柜污蔑偷了东家的钱,现在还在吃牢饭呢。

小跑堂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像极了怨妇。

掌柜却不管这许多,迎上耍猴汉子:“这位爷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咱们去二楼详谈?”

那汉子点头,随后掌柜前面带路,两人拐进后院染坊,从小跑堂视线中消失。他才‘啐’了一口,嘴里碎碎念:“一身麻布衣,还做大生意,我看这掌柜就不像什么好人,估计又要骗人家……”说到这里,小跑堂捂住嘴。

脑海中又回想起之前被官兵抓走的前员工——能不得罪掌柜,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他,这就是个笑面虎伪君子。

来到后院,这两人并没有上到二楼,绕过染缸和工人,进入一间厢房里,房门才关上,掌柜就迫不及待开口询问:“消息呢?拿来了吗?”

耍猴汉子点点头:“拿来了。”

说着就伸手在胸口掏了掏,脸色一变,又继续掏了掏,这才五官整个垮下来:“完蛋,许是走得太急,掉啦。”

“什么?”掌柜大惊失色,“你可闯大祸了!”

他大概知道曹年会怎样写信,一旦消息暴露,曹年定会被扣一个勾结匪类的罪名,这还只是小事,和掌柜无关。但消息上一定有主上的名字,暴露自家主上身份,在掌柜看来比之天塌下来也不为过。

“等等,你别急,我放的很牢靠,不应该会掉了的待我想想。”

“你给我想清楚!”

耍猴汉子抓了抓脑袋,眼中灵光乍现,想起之前撞向胸口的公子哥儿,那一幢太突然且十分有目的性,该不会是被偷了?心里感叹一声‘人心不古’,全然没想到自己也只是个偷子,又急忙开口解释:“应该是被人偷了,是个年轻人,大约十七八岁,我从没在苏州城见过此人,应该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知道曹家小姐去哪了?你让城外二十多个兄弟白白嗮太阳不成?”

掌柜有些恼怒,抬手就像呼在耍猴汉子脸上,后者慌忙躲避——这一巴掌可不是那么好挨的,他曾经看到这掌柜的一掌拍碎石头,虽说现下对方已经不年轻,手掌上的力量会有退步,但耍猴汉子可不想以身尝试。

“其实要说知道也容易,你想啊,这曹家小姐来来去去也就只会去那么几个地方,要么是曹家在郊外的庄子,要么就是游湖或者那几座寺庙。我可听说曹倏上个月在白塔寺问了个签,据说十分灵验,我所料不错,她这个月十五一定会去寺里还愿,只要让兄弟们后天守在寺外,不怕等不到这小娘子。”

这耍猴汉子不得不说也是个人才,短短时间就将听来的市井流言串联起来,大致不差的推测出曹倏日程。

掌柜眼中有精光闪过,却还是开口威胁道:“你最好求佛祖保佑,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否则……有你苦头吃,你可以滚咯!”

汉子听到这句话,立刻换了副嘴脸,拇指和食指来回搓了搓:“你看,是不是把钱算一算?”

此时掌柜已经起身,飞起一脚将汉子踹了个大屁股蹲:“消息都被你掉了,还想要钱?等后天兄弟们抓住那姓曹的小娘皮再说吧,不然……嘿嘿,我看你也别要什么钱啦,自己找口井跳下去,省的脏了我的手。”

第三十四章:白塔寺 白塔寺位于苏州西郊阳山,坐落在阳山次峰半山之间。

胤禩来到这儿,只见前后左右共有六间房舍,不算大也不算小,香火也算不上十分鼎盛。进入其中,他大概知道原因,或许是因为这儿非庙非观。

——入门大殿上供奉一尊送子观音像,观音像高约两仗,慈眉善目,通体镀金,上面挂着很多求子的符咒。左侧宝殿供奉着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善男信女们念念有词,祈求婚姻幸福。右侧偏殿是一尊月老的石像,身上缠满红线,几乎只将一张脸露了出来。

八爷失笑,这座寺怎么看都应该改名为红鸾寺。

这三尊像既有佛仙佛,又有娲皇这尊大神,看似毫无关联,实际上无论送子观音、女娲娘娘还是月老,都有一个共同点,其所护佑皆为姻缘,而且三者俱在,姻缘各方面都齐全了:送子的姻缘可解求子之人心中所愿、婚姻的姻缘可解求感情顺逐之人心中所愿、爱情的姻缘可解求心上人心中所愿。

神职司能强大,方方面面俱到,只是看寺里和尚在拜神求仙,却有些不伦不类。

胤禩也不在意,花十枚孔方兄向庙祝购买一把香——虽然八爷是坚定唯物主义者,但前有大阿哥胤褆魔术害人,后有苏州城中百姓作保,甚至还举了几个例子:城南有一四十多岁屠夫,一家四个女儿就想要个儿子,来这儿求了求,第二年果真生子;城北有一富户,家中妻是母老虎且善妒,来这儿拜了拜,后宅妻妾和谐,捐了大把银子。

八爷想着,来都来了,不求一求、拜一拜,也是对白塔寺不尊重,而且之后还有事情要求着寺中方丈。

便从女娲娘娘开始叩拜,嘴里念着所求:“女娲娘娘在上,信男爱新觉罗胤禩,只求后宅安宁,能让吾平妻郭络罗洺玥心胸宽一些,不要那么狭隘,让吾正妻妠妲不要那么爱生气……”

上了三炷香,八爷径直穿过大殿来到月老前:“希望和曹倏相遇能够顺利。”接着他想了想,还是来到大殿,毕竟结婚两三年还没个孩子,这在皇室中很会遭人闲话,胤禩如今一十八岁,俩妻也是差不多年龄,也是时候可以要个孩子了。

“观音菩萨,我不求男孩女孩,只求孩子出生后能够健康成长。”

作为接受过良好现代化教育的青年,八爷对子女性别没有要求,但子女健康这点很重要,君不见康熙一生共有子女五十多个,活到成年的也不过二十七人,这年代缺医少药,稚子夭折可太常见了。因此,胤禩只求子女平安健康,对其他的事没有更多要求。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倒是看得很开。”

胤禩拜菩萨的时候,愿望是直接说出口的,不像其他人都在默念,被人听去无碍也不奇怪。

转过头来,见到发言的是一位中年和尚。

那和尚冲八爷微笑点头,自我介绍道:“贫僧法号慧源,添为鄙寺住持,称呼我慧源法师即可,不知施主怎么称呼?”

这礼貌教养可以,胤禩心中生出好感,连忙还礼:“慧源法师,我叫允禩,识得破、万事足、无忧无虑方是福,倒让法师见笑了。”

“施主能够如此看破迷障,是贫僧着相了,”慧源法师笑着回答,对胤禩感官上也更加亲切,“能说出这三句话,看来施主平时也熟读佛经典籍,不知施主可与贫僧说佛论道?”

‘识得破、万事足、无忧无虑方是福’三句话出自佛教一首警世诗歌,原文应该是‘识得破,万事足,惟有修行不为禄;吃喝玩乐终成空,无忧无虑方是福’,说的是提醒世人知足常乐,平时应该多多修行,不要贪图享乐。

这首诗歌流传不算广,也就只有像胤禩这种,从小把读书当做娱乐的人看过——这也没什么,因为康熙十分笃信佛教,经常看佛经要意,众皇子投其所好,多多少少都会看一看宫中佛经藏书。

听到慧源法师要求,胤禩也不推脱,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慧源带着八爷绕过三座前殿,拾阶而上,来到稍小的三座后殿。两人走的慢如同散步一样,胤禩也乐得左右看看参观参观。从最左侧厨房经过,来到后殿正中最大的殿堂,八爷忽然停下脚步,对所见有些惊讶莫名。

这殿堂中同样点着香烛之类,但供奉的并不是完好的神像,而是一颗巨大石凋脑袋,这脑袋最下面缺口并不平整,看上去像是受到外力导致断裂——脑袋长宽各有将近九尺,能够想象完整石像应该是有多么庞大,也不知是怎样的外力导致石像损毁。

不仅如此,此供奉物怪就怪在,通体被锦布缠绕,锦布上密密麻麻写着蝌蚪般的藏文,尤其是眼睛部位更是被缠绕好几圈,其上藏文也放大了好几倍,凭借着博闻强记,八爷甚至能认出上面几个字,大约是代表‘封’、‘藏’、‘死亡’、‘灾难’的符号。

而且这里斌没有信徒在祭拜,或者说这里根本就禁止通行——殿堂门外放着一块小牌,写着‘禁止入内’。

“慧源法师,敢问这是?”

不懂就问,胤禩再次被勾起好奇心,他对这个脑袋石像是真的感觉到莫名其妙,看锦布上的藏文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出现在一间求姻缘的寺庙里,不得不让人感到疑惑。

慧源法师转过身来,摇了摇头:“贫僧也知之不详,只听前任住持有说过,此物是几百年前从太湖中打捞上来,好几代前的住持想要将其修复的,可惜不知为何那位住持突然发疯,砍死寺中好几位修行的僧人,后来寺中更是怪事频发,便请了藏地高僧来将这石像封印,那之后怪事果然平息。”

这可真是怪事了,一个石像会导致正常人发疯?还有怪事发生?这可和胤禩的价值观相冲,八爷还是更愿意用科学来对这件事解释。

可能是这石像从太湖底带来了什么病毒,经常接触石像的住持被感染?之后或许是病毒离开适合生存的环境,导致失活,让怪事销声匿迹?

胤禩满足了好奇心,只是把慧源说的话当做都市怪谈之类,也没往心里去。

两人离开这奇怪的殿堂,慧源将胤禩请到厢房中坐而论佛不提。

第三十五章:有女曹倏 胤禩和慧源法师畅聊许久,互相佩服对方见识和智慧。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八爷顺势提出在寺中留宿,两人投缘,慧源法师自然是答应下来。

山间夜晚有些寒凉,胤禩裹紧被褥,隐隐听到蛙鼓鸟鸣之声,模模湖湖睡去,不过卯时就已醒来,此时天色微亮。这是他时常上朝的原因,多年来养成早起的习惯,平时妠妲或洺玥也会在这时候起床,伺候八爷更衣洗漱,现下人在外地这些只能自己来做。

出了房门,往厨房去,经过后三殿正中大殿,不想这儿的殿门已经敞开。扭头向里看去,烛光映照之间,隐约能够看到摆在供奉位的石像,正发出蓝白莹莹幽光。

这可就神奇了,昨日白天看时,胤禩很确定这脑袋就是普通石头凿刻的,难道里面还参杂了什么萤石或放射性元素?就八爷所知,本身会发光的物质,大多都是具有放射性,会源源不断产生辐射,这也就可以解释最初住持为什么会发疯,想必是被辐射给影响了。

胤禩不由得远离这处大殿几步,继续向厨房而去。

在井中打水,用牙粉洁牙,再清洁面部,冷冰冰的井水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再过一会儿,寺中僧人陆续起来,在慧源住持带领下,开始早课念经诵佛。又过半个时辰,寺门打开,已经有男女信众等在寺外,见到开门,一窝蜂向里面拥挤。开门的僧人或许是见多了这场面,急忙向一边躲避。

慧源住持寻到胤禩,拉着他一起登高望远,到最高处时,一眼就能望见无边无际的太湖水,还有上面大大小小的游船,湖中有八九艘分散开的大船,很显然就是康熙帝南巡的船队。

“昨日施主你说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个球,我虽相信,但无例证,即使说给其他人听,恐怕也没多少人相信。”

其实华夏古代一世纪时,就有天文学家张衡,提出‘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这种说法,说天像个鸡蛋,地就是蛋中的蛋黄,这里的天就是宇宙,地自然就是地球。

在西方公元前六世纪,有哲学家毕达哥拉斯也认为大地是圆的,因为圆形在他看来圆形是几何体中最完美的的图形——这只能说盲猜让他蒙对了——直到前三世纪时,亚里士多德观察月全食时地球投影,才给出地球是圆形的证据。然而西方直到十七世纪,才真正认识到,地球不是圆的,而是个球这一事实。

“你看湖中的船。”

胤禩伸手指向远方地平线。

因为阳山最高峰不过三百多米,并不能将太湖尽收眼底,所以远方在视线中依然是水天相接。正好此时有一艘货船从地平线上缓缓冒头,八爷抓住机会给予例证。

“我们先是看到那艘船的船帆,再之后才是船身,如果大地是平的,岂不是应该同时看到船帆和船身?”

慧源观察了一会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受教了。”

两人相处愉快,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

到晚上即将关闭寺门的时候,来了个八爷的熟人,那位给耍猴汉子传递消息的曹府管家曹年。见这老者句偻着身子,脸上一副慈祥的样子,想到他勾结外人欲对东家不利,胤禩便有些胃里翻腾。

装的可真令人作呕。

“慧源大师,我家小姐明日前来还愿,我家小姐是深宅闺秀,若是撞见其他男人多有不便,我想让贵寺明日闭门谢客。”

慧源自然是想要满口拒绝的,但这曹年给的太多,直接塞了一千两银票到功德箱里,甚至来不及阻止:“一点香火钱,不成敬意,明日我家小姐还会为女娲娘娘塑金身,还请慧源大师不要推辞。”

那管理钱财进出的庙祝见状,满面红光、喜上眉梢,绕过住持抓起曹年双手:“施主如此大气,鄙寺自然不会叫施主失望,此事好说。”

女娲娘娘神像高两丈,全身镀金也要耗费数万两银子,寺里再运作一番,还是可以省下三四千两银子的。

因为僧人不事生产,但吃喝拉撒、建筑修缮、香火纸烛方方面面都要花钱,白塔寺又没有田产,全部都靠着信徒香火钱支撑。然而穷苦百姓能有几个钱?庙祝自然也就不愿意错过曹家小姐这个大户。

有这四五千两银子进项,往后十几年都不需要再为钱发愁了。

送走曹年,庙祝依然是心里美滋滋的,慧源却有些不愉快,却也只能叹口气,徒呼奈何——钱真不是个东西,没有钱这个东西却又不行,因此钱又是个好东西。

人世间也正因为有了钱,人类才有了诸多贪婪、欲望和执念。

一夜无话,悄然而过。

四月十五,庙祝在寺外放了牌子:今日白塔寺内部修缮。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庙祝不是出家人,扯几个谎对他来说无伤大雅。

虽然有牌子放在门外,但来人依旧络绎不绝。直到近午时,白塔寺今天没开门这个消息逐渐传开,来的人才少了。等午时过后,曹家小姐的马车慢悠悠的来到阳山次峰下,曹倏带着一个丫鬟准备登山。

曹年也想要跟上的,却被曹倏一口拒绝:“年叔,你就在山下等我吧,我还完愿就下山。”

“可是小姐……万一遇上危险……”

“要是真遇上危险了,多你一个也只不过是多个人遇险而已。”

曹倏不以为意,让丫鬟牵着手,就上山而去。

说起来,曹倏在苏州城中实际上风评并不好,不是她生活有多么不检点,也不是她任性刁蛮——曹家小姐为人善良这点母庸置疑,但苏州城中那些碎嘴的妇女老妪们,可从不会嘴下留情,私下里把曹倏称作丧门星、天生克夫命,谁娶了她定是上辈子造了孽。

原本曹倏出生时就定了娃娃亲,可惜对方每两年就夭折了。到双六年华时,曹家又给这位小小姐定了一门亲事,谁知不过几个月后,男方因贪玩失足落水,捞上来时已经断了气。

从此后,曹倏就被打上克夫的标签,因此现年十六年华,却连一个肯与曹家结亲的人都没有。

她这次是来向女娲娘娘还愿的,至于原因还要追朔到康熙南巡这件事。因为皇帝南巡要怎么招待,曹家不止一次爆发争吵,几位主母认为排场过大、耗钱不菲,几十万两银子砸下去,几乎快要掏空曹家府库。

为了家庭和睦安宁,曹倏上个月就来求过女娲娘娘。

好在,康熙最近已从陆路前往江宁,不日就会来到苏州,皇帝也对曹家安排十分满意,高兴之余一顿打赏,算是给曹家府库亏空稍稍回了点儿血,后宅自然也就没有了争吵。

政治上的东西,曹倏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少女总认为这是女娲娘娘保佑,因此次月十五是要到寺里还愿的。

第三十六章:路见不平 看到曹倏的第一眼,胤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等她还愿已毕准备下山,八爷同样和慧源法师告辞。曹倏主婢二人在前,胤禩远远吊在身后几十丈远处。

到山脚下,曹倏与管家年伯约好等她的地方,却迟迟不见马车。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婢女不由得有些着急:“小姐,年伯怎么还没来,难道遇上什么事了?”

此刻太阳逐渐下山,天色肉眼可见的每刻都在变黑,婢女不过十三四岁,在这荒郊野外,平时还能人来人往,可今天白塔寺闭门谢客,一个来往行人也没有,小姑娘心里自然是会害怕的。

曹倏年龄要更大一两岁,心态上会成熟那么一两分,不断拍打婢女手背:“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白塔寺,难道还会有孤魂野鬼来吓你不成。”

“啊?还有鬼?”

不说还好,一说鬼啊神啊,婢女反而更害怕了。

曹倏继续安慰:“好啦,小月,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人,这里还能有老虎突然窜出来吞了你不成?”

“可……小姐,都快等一个时辰啦!”

“确实时间不早,算了,我们自己走回去……”

曹倏作出决定,突然灌木中‘沙沙’作响,五六个人从路旁小树林中冲出来,曹家小姐看得清楚,都是高头大耳的青壮男人。

“小娘皮,可让兄弟们一顿好等!”

一声怒喝,这些人呼啦一下,就将曹倏和婢女小月围拢起来。

看气势,凶神恶煞,就不像好人。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曹倏将小月拉到身后,这小婢女浑身发抖,紧紧抓着小姐衣服。

“嘿嘿,自然是抓你去换赎金的人,兄弟们,把姓曹的给我抓咯,至于另外一个嘛……嘿嘿,直接宰咯!”看着手下有人蠢蠢欲动,为首的又补充一句,“趁着尸体热乎,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反正没人看到,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这后半句话,两个小姑娘是没听懂,总之来者不善两人是知道了。躲在暗处的胤禩却是领会了言外之意,这些人还真的是不要脸,想要先杀后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当真是无法无天。

就有两人上前想要拉开小姑娘,八爷也从树后窜了出来,摆出虎鹤双形拳架势,一拳打在最近的歹徒后脑勺上。百余斤力量直接让目标二佛升天,直接去见了阎王。接着脚步飞快,又贴近第二人如法炮制,也送去了地府。

这变化来的快,一众歹徒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趴下两人。

“小子你是谁?”

为首者惊恐怒喝,八爷却不去理会,欺身靠近曹倏,又两拳正中堪堪转身的另外两名歹徒面门,再走到曹倏身前,将两女挡在身后。

“我是谁?送你们去见阎王爷的人。”

地上倒下的四人,最先倒下的两人已不可见胸膛起伏,显然被胤禩一击毙命,另外两人脸上血肉模湖,嘴巴大张呼哧喘气,却是被打碎了鼻梁。

“快走……”

为首者见事不可为,也是当机立断,招呼着唯一剩下的手下,就要逃走,八爷也不去追。

等那两人消失在视线中,胤禩才笑吟吟的转身。

曹倏浑身一僵,明显对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也不是很信任。

“曹姑娘,不用害怕,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八爷从腰上锦囊中取出两天前得到的信件递给曹倏,曹倏接过看快看完,接着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她有些不敢相信。

曹年在苏州曹府当管家已经有十几年,他是曹家家生子,即父母都是曹家仆人,可以说是深得曹家信任,这样的人背叛曹家,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

于是胤禩就将两天前,是怎么得到这封信的过程娓娓道出:“你还记得两天前买下两只猴子吧?”

讲明前因后果,聪明入曹倏怎么猜不到,面前这男子刻意在白塔寺等待,怎么可能没有目的?

“我要说没半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当今孝贤郡王爱新觉罗胤禩,目的也很简单,如今曹倏小姐没有婚配,我自然对曹姑娘有那么一些想法,毕竟曹家于我或者其他皇子阿哥,可都是十分有利可图的。”

胤禩这句话半点没错,虽然曹家身份只是内务府包衣,却是康熙皇帝当做亲人一样信任的皇商。

什么叫皇商?所有给紫禁城内务府做生意创收的包衣商人都可以叫做皇商,但曹家当代家主曹寅却是所有皇商中,最大、最得皇帝信任的一个,没有之一。

曹寅具体让康熙信任到什么地步?

有一个词叫做皇帑,什么意思呢?就是皇帝的私房银库。只要曹寅打个奏折,就可以向皇帑借钱,而且康熙对曹寅毫不吝啬,借出十万两、二十万两银子眼睛都不带眨的——别人想要有这个待遇?下辈子都不行。因为曹寅这个人确实太会赚钱了,什么卖盐、卖铜、卖布,只要有本钱,曹寅就可以低价买入高十几二十倍价格卖出。

从康熙二十九年,曹寅担任苏州织造就开始给康熙私人小金库赚钱,不过三年就让皇帑存银翻了十倍。皇帝一高兴,曹寅升任江宁织造水到渠成。再过几年,江南织造这个位置,对曹寅来说也不过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若是有个如此让皇帝信任的岳丈家,对皇子阿哥而言,那简直少奋斗十年。可惜,曹寅两个女儿,大女儿曹渝在几年前就被送进宫中,给康熙当了小妾,如今是重华宫凤仪楼的渝贵人。而小女儿曹倏有些流言蜚语,也让各位有野心的皇子敬而远之。

“我都是好奇了,孝贤郡王你难道不怕小女子克夫?”

胤禩失笑:“克夫不克夫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是不信的,关于曹倏姑娘你的问题我也略有耳闻……

幼时指腹为婚结果男方夭折,这年代幼儿夭折可不是什么稀奇事。十二年华订婚,结果对方失足落水我是不信的,十二岁少年最是贪玩的时候,你家又是在江南水系发达的地方,要说是游水导致溺水,却也一点都不稀奇,善水者溺,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无论这个解释曹倏是否满意,胤禩还是将这一对主婢在苏州城关城门之前送回曹府。

第三十七章:此间事了 今日的曹府,和往日格外不同。

下人们小心翼翼,生怕行错说错,各地方张灯结彩,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曹倏入府后也变得格外矜持起来,每走一步都要保持大家闺秀的姿态。

这是有贵客来了。

“皇帝在府中。”

短短五个字,从曹倏口中透露出来,胤禩便知道了这对曹府来说兹事体大,算算时间,康熙也差不多该到苏州城了。

“小姐,大老爷让你去给万岁爷请安。”

有婢女拦下曹倏,将曹寅的话带到。

曹倏点头,末了又问:“年伯回来了吗?”

“回小姐的话,年管家三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这位是笃定曹倏一定会遇上危险,没可能回曹府,所以直接人送到阳山次峰脚下,就直接回来。

胤禩看曹倏脸色平静,但想必心里几乎快要气炸了,这份隐藏情绪的功力可一点都不简单。

“我陪你去见……皇阿玛。”

说着,曹倏在八爷示意下,让婢女带路。

走了十几分钟,经过数段走廊亭台,远远就可以听到大堂中的谈话声和笑声,婢女将两人送到堂外,就告辞离去。

门外自然是有太监守着的,而且胤禩还认识这位,不仅认识,潜意思中就有些紧惕,或许是因为在后世此人太过知名——目前照顾康熙性事的寝宫太监梁九功。

“八阿哥?”

梁九功有些惊讶,他不记得皇帝有宣见胤禩。

八爷点点头:“辛苦梁总管,我有要事向皇阿玛禀报,此事和曹倏姑娘有关。”

梁九功自去向康熙汇报,八爷和曹倏在堂外等着皇帝召见。

不一会太监总管出来,笑道:“万岁爷宣八阿哥还有曹姑娘觐见。”

进入大堂,这儿人可真多,康熙坐在上首,左边分别是皇太子、大阿哥还有几位正一品老臣,右手边就是曹家目前家主子曹寅,再往下就是曹寅大儿子曹颙,而管家曹年就站在曹寅身后。

这位年管家看到曹倏进来,脸上表情一点没变,曹倏也没往他那儿看上一眼,而是等着胤禩给皇帝请安——“儿臣给皇阿玛请安”——曹倏这才轻轻一礼:“民女曹倏给万岁爷请安。”

曹倏自称民女是没错的。虽说曹家是内务府包衣,但能在康熙面前自称奴才的,只有曹寅和被当做接班人的曹颙两人。在皇帝面前自称奴才,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曹家其他人在康熙面前,顶多就是包衣曹寅之子或包衣曹寅之妻、之女。

等康熙让两人起来,皇帝才看向胤禩:“朕让你陪着皇祖母,可是你自己贪玩偷跑下船的?你说有要事向朕禀报?什么事?说吧。”

康熙没有责怪胤禩的意思,却对所谓要事也不上心,皇子和民女子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情啊、爱啊之类,如果真是八阿哥想要赐婚之类,康熙是一点都不会答应,毕竟曹家在康熙心中地位实在是太特殊了点,说是包衣第一也不为过。

“皇阿玛请看此物,就明白了。”

胤禩拿出曹年手书,交给梁九功,他长了个心眼,全程用身子挡住曹年视线,还给梁九功悄悄耳语:“梁总管,别让曹年看到此物。”梁九功虽然好奇,却也知道或许事关这位曹府管家,将手书递给康熙后,也是用身子将曹年视线挡住。

康熙看完之后,脸上不见有什么表情,但整个人却坐的更端正起来,大喝道:“来人啊,给朕把曹年这个卖主求荣的二五仔拿下。”

一时间,曹寅脸上有些慌乱,那曹年却是双手颤抖,他怎么能不知道,这定是事发了。但曹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认为管家曹年得罪了这位八阿哥,立刻‘噗通’一声下跪:“万岁爷,年管家在我曹府矜矜业业一辈子……”

曹颙见父亲跪下了,立刻也想要跪下,却不等曹寅说完,康熙就打断他的话:“起来吧,你自己看看这个!”说着,康熙将曹年手书交给梁九功,由梁九功再交给曹寅。同时有一个带刀侍卫从堂外进来,三两下就把曹年双手反扣,押着跪在康熙面前。

曹寅接过信件,瞬间脸色涨红就想要质问曹年,幸好还保持着理智,知道在座他地位算是最低,便闭口不言。

皇帝心中却是气的不轻,他最反感的就是以下犯上、背叛这些事,直接对曹年怒喝:“说,罗庆祥是谁?你们密谋绑架有什么目的?”

问来问去,这曹年虽然害怕极了,却只有一句“老仆不知啊”,看上去就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样,这康熙皇帝哪里能忍,直接让曹寅准备一间空房,把曹寅交给随行的刑部官员:“朕给你一晚上,把他的嘴给朕撬开!”

刑部官员领命把人带走,胤禩把怎么发现这件事,一直到怎么救下曹倏的过程说了一遍,康熙也没了继续谈天说地的心情,直接让众人散了。

曹寅不断感谢胤禩,安排人给皇帝、官员们准备房间,亲自将八阿哥带到厢房,正好八爷也有事想要和曹寅商量。

至于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想要娶了曹倏当平妻这件事。

古人三妻四妾,在清朝时可以有一位正妻、两位平妻、四位姨太太,皇子阿哥也自然不会例外,可以有一位嫡福晋、两位庶福晋、四位不入宗碟的妾侍。刚好八爷还能够有一位平妻,曹倏作为包衣出生,当阿哥嫡福晋确实不够格,当庶福晋实际上有些抬高她了,但看在曹寅面子上,曹倏也确实够格。

把这件事和曹寅一说,这位颇有经商头脑的包衣织造稍微思考,也就满口答应下来——他也确实为了曹倏的婚事伤破脑筋,谁让自己女儿就那么不幸,摊上了‘克夫’这个标签,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不在意的,自然是赶紧抓住啊,而且这女婿可是千好万好,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八阿哥放心,明日我就向万岁爷请赐。”

这事就算是这样说定下来。

一夜无话,到第二日,还是在曹府大堂,来的人和昨天一样——曹倏自然是不在的——被大刑伺候的曹年跪在地上,这位此时已经不成了个人样,鼻子嘴巴都歪了,嘴里牙齿没剩下几颗,手上指甲也被拔去好几个。

一份认罪状书呈递给康熙,这罗庆祥是什么身份,曹年已经一五一十交代。原来这位是草头帮帮主,草头帮是活跃在苏州、江宁、扬州等地的非法组织,平时欺男霸女等事情没少做。康熙当即下旨,让江苏巡抚彻查草头帮,如此祸害百姓之组织定要连根拔起。

而曹年触犯多条大清律,移交给苏州知府判斩。

第三十八掌:锅从天上来 康熙不过在苏州城待了两天,四月十七就离开这儿,前往江宁。

在江宁。皇帝依旧住在曹府。

江宁曹府比苏州曹府更大、更美,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漂亮的简直不似人间应该有。江宁城也要比苏州城更繁华,这儿可是六朝古都,几千年多个朝代开发建设,成为江南第一的繁华,也无可厚非。

所有皇子、后妃,包括皇太后,在十七日都来到江宁。

四月十八,各种祭祀之物都已准备妥当,康熙便带着皇子、后妃还有官员们,一起在孝陵祭拜明太祖朱元章。十九日,胤禩得偿所愿,或者说曹寅与八爷双赢,皇帝将曹倏赐婚给八阿哥作为庶福晋。

直到五月中旬末,康熙才结束这次南巡,北上回返京城。

这次南巡共耗费三个多月,确切算下来是一百零七、八天。通过曹倏,她不小心看到曹府账册,单是皇帝呆在苏州和江宁的一旬时间里,整个曹府就消耗了四十八万两库银——这可是去年清廷一整年军费的将近一半了,也不知曹寅将这笔钱用在哪里。如此大手笔的花钱,也难怪十几年后,曹家会因为欠债,开始走上一蹶不振的道路。

六月,胤禩和曹倏完婚,这妮子不愧是江南曹家小姐,光是嫁妆就价值上百万银子。这其中大部分是首饰、珍珠、珊瑚之类,还有曹寅在顺天府置办的农田和庄子。这老丈人直接送给八爷一座避暑山庄,虽还没康熙承德避暑山庄五分之一大,却也是几十万两银子造价的好东西。

到九月,天气转凉。

一天午后,郭络罗洺玥牵着宠物——一只妠妲赠送的呼伦贝尔草地牧羊犬,虽只有几个月大,但四脚着地时站立,都已经有成年人三分之一高——这狗子活蹦乱跳,和洺玥一起进入胤禩的书房。

“爷,我堂弟下个月会来顺天府参加科举,来信问我能不能求求爷,让他住在咱郡王府里?”

洺玥的堂弟,是他爹明尚弟弟的儿子郭茛通。

这位爷在几年前参与过午门外八旗闹事,当时康熙昏了头,胤禩入宫和这便宜爹据理力争,让皇帝把扩招的念头给掐灭掉。郭茛通和他爹只分了几亩田产,把土地租出去每年也不过能有几十两银子收入,依然不够父子俩开销。

能怎么办?父子俩一合计,只有当官才会来钱快。所以郭茛通读了几年书,四五年前参加院试成了秀才,这期间多次参加乡试,无奈水平也就中下只能落榜。

胤禩见过这个纨绔子弟几次,虽说这几年读书性格上倒是有所改变,但真应了那句古话叫做:狗改不了吃屎。纨绔子弟无论怎么改,无非就是从熘街、逗鸟、打架、喝酒、吸烟、逛青楼,变成熘街、逗鸟、打架——主要是没啥钱让他喝酒、吸烟、逛青楼。因此八爷对郭茛通可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毕竟是小舅子,既然都让洺玥求到自己头上,却也不好拒绝。至于会不会担心这位在秋闱结束后,赖在郡王府不走?要真敢这样做,等乡试放榜,直接让人把他轰出门外就好。

十月初,郭茛通果然住进孝贤郡王府。

这位实际上单看外貌也是一表人才,毕竟堂姐郭络罗洺玥在八旗子弟中能被称上一句美人,不过隔了一代人的堂兄弟,颜值上也属拔尖,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如果郭茛通拉的下脸,一晚上一百两银子出去接活儿,估计都会有断袖之有钱人乐意付钱。

刚开始,郭茛通也很守规矩。

但还没到中旬呢,这位爷就忍不住想要潇洒,在四九城中天天和同窗在外喝酒,没几天就把身上的钱花的一干二净,于是三天两头向堂姐洺玥借钱。而洺玥虽然性格强悍,但对亲人仗义是真的没话说,结婚后攒下的几百两零花钱,前前后后竟全部被郭茛通骗了去,甚至还向妠妲和曹倏借钱。

从十月上旬末到十月底这二十多天,郭茛通拢共就在请客上花了一千多两银子,都快赶上七阿哥胤右的月开销了。

无论洺玥、妠妲还是曹倏,都在胤禩面前着这件事。郭茛通如此离谱的行径,八爷还是从韵袖坊十月底汇总的情报上知道的——作为顺天府乡试考官李蟠,收受考生近万两银子贿赂,其中就有八百两来自孝贤郡王府的官银。

这是什么小舅子啊?这简直就是大坑货。

胤禩想要悄摸摸取回那八百两官银,然而这李蟠也不知道把钱藏在哪里,韵袖坊的探子们,把姓李的整个房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受贿的那些钱。

八爷也只能无奈叹息,但心里是真的恨不得把郭茛通给掐死的。

到十一月,乡试放榜,果然榜上有名者,都是李蟠收了钱的人。这可让整个顺天府秀才们暴动了,上万读书人涌上街头,冲到紫禁城午门外,把康熙皇帝都吓了一大跳。

自从胤禩知道李蟠受贿金额高达近万两银子,他就知道今年乡试放榜后一定会出事,甚至猜到此事必定牵连自己,因此也早作出安排——要怪也只能怪李蟠脑袋被驴踹了一万脚,受贿就受贿吧,象征性收千八百两的,补贴一下家用就好。这位可倒好,收了七八十人的钱,这榜上本来就只录取一百人左右,前八十名直接就内定。这要都不出事,就算是见了鬼咯。

康熙十分生气,科举可是直接关系到国之根本,便下旨让刑部彻查此事。不过半天时间,刑部就把两位乡试考官逮捕。审讯一夜,第二日一早,就有官差开始满大街抓人,把乡试榜上七十九人抓了,其中既包括居住在孝贤郡王府的郭茛通。

郭茛通贿赂副考李蟠八百两,买了顺天府乡试第二名,被刑部判流放盛京,十年不得回京,并且永不允许参加科举。

副考李蟠判斩,菜市口一刀,人头落地,观看斩首的秀才们是群情激愤,那李蟠的尸体上除了鲜血外,各种烂菜叶、臭鸡蛋液不断累积,直接将他埋在垃圾下面,收尸的官差都只能捏着鼻子干活。

主考姜辰英削职待用——然而这位七十多的老倌儿,在这件事情上是真的冤枉,因为年老体弱导致老花眼,全程改卷时都被副考李蟠骗的团团转。在他得知真相后,竟然在刑部监狱中活活气死。

另一位更冤枉的当属八阿哥。

借钱给人拿去行贿,放在一般人家,是不可能会被牵连的。然而,坏就坏在胤禩是皇帝之子,若是不惩罚他,是真的有些难以堵住幼幼读书人之口。

张鸿绪拿着圣旨,孝贤郡王府以胤禩为首,跪了一地人。

太监宣读了康熙旨意,八爷只能口呼‘万岁’领了旨。那张鸿绪拍了拍胤禩肩膀,末了叹口气。这太监其实一直很看好八阿哥的,只是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次的事情对胤禩来说,真的是无妄之灾了。

康熙的惩罚对普通百姓而言并不算重,但对志在朝堂的皇子来说,那可就十分严重了。圣旨上意思大概是这样:闯了那么大祸,朕不想看到你,你给朕滚出京城,去哪里随便你,反正五年内别回来了。

离开一国权力政治中心五年,这对任意一位皇子来说,都确实像受到上万暴击伤害了。

第三十九章:红楼石头记 被赶出家门,幸好还不至于成为丧家之犬。

胤禩给岳丈六百里加急写了一封家书——八爷还活着并且需要六百里加急送家书的岳丈,只有曹寅这一位腰缠万贯的江宁织造啦——家书中说了,自己要和大老婆、小老婆一起,前来江南。

康熙三十九年的春节都来不及过,胤禩就带着家人沿运河南下。

八爷包下一整条船,也不管船行快慢,反正也不赶时间。

按照康熙本意,他是想要把胤禩留在京城过完年,再让这个第八子离开的。毕竟这件事说来说去和八阿哥无关,康熙也没有真的生老八的气。皇帝甚至派人到孝贤郡王府,准备传口谕,让八阿哥到皇宫中过年的。

可惜皇帝派来的人扑了个空。

要胤禩说,这普天之下谁还没有个脾气呢?自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担责,心里闹点小脾气这也很合理很正常吧?

行至山东时,八爷收到了岳丈的回信,信中曹寅自然是欢迎女婿到来的,这位岳丈大人欢迎女婿到什么程度呢?他直接买下曹府旁边的一座庄园,将围墙和曹府打通之后,为女婿改造了一座江南风格的‘孝贤郡王府’,取名叫做‘在河苑’。

岳丈如此欢迎女婿,胤禩自然是没说的,加快行船速度。

从山东到江苏,过扬州至苏州,前后不过三天时间,下船后再换马车,终于赶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来到江宁城。

曹府中最高兴的人不是曹寅这位岳丈,而是他母亲,目前曹府老太君。这位老太君六十多快七十岁,看上去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膝下围绕一群莺莺燕燕亲的、表的、堂的曾孙辈少年少女,真可谓是一幅‘儿孙满堂多福寿’画卷。

才到曹府,呼啦啦跪了一地人,口呼‘千岁’。

只有曹老太君一人不需要要向胤禩下跪,这也是为什么不把她叫做老太太而是老太君的原因——老太君这个称呼可不能乱叫,这在清朝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因其丈夫曹尔玉于幼年康熙有功,所以封了他未婚妻做格格,汉人称呼为乡君,因此人到老年才能被称作老太君,以表示尊敬。

年纪大了,这人喜欢排场。

曹老太君见到跪了一地,当即表示二十九这天要为皇子孙女婿接风洗尘,让曹府上上下下热闹热闹。直接被胤禩满口回绝,理由也很正当,后天就是大年三十,连着两天宴会显得奢侈又浪费。

这可把小辈们吓了一跳,他们可从没见过有谁胆敢拒绝老太君的,就连曹府当家人曹寅,都要尽量满足曹老太君每一个要求,这位根本就是曹家的太皇太后,没人胆敢忤逆她。

提议被拒绝,胤禩能看出来,这位老太君心里是不高兴的,但八爷可不会惯着她。

曹家算得上是个人丁兴旺大族了,江宁曹府中就住着曹寅和他弟弟两家人,大房、二房还有妾侍,子辈、孙辈加起来五十多口人。此外还有居住在曹府的其他表亲,养在曹老太君膝下承欢的曾孙辈,不多不少刚好六十四人。

再加上伺候这一大家子的家仆、婢女,又有将近三百人。

这么一群人住在曹府中,和刚扩建的孝贤郡王府比起来,就显得十分拥挤了——整个孝贤郡王府不过胤禩与老婆四人,还有三个老婆每人三个婢女,石膳子这个总管郡王起居的太监,还有曹府派来十几个干扫撒之类琐事的家生子。至于庖厨,自然有八爷总京城带来的大厨们。

自从二十八那天,胤禩拒绝了老太君美意,这位老太太虽不至于给八阿哥甩脸色看,却也失了热情。大年三十这天,全家六十多口聚集在曹府花园一处,叫做翠暖园的温室里庆祝。山珍海味各色菜式是一道一道摆上桌面,以淮扬菜为主,闽菜和浙菜也十分有市场,只偶尔才有一道川湘菜。能看出来,这儿的人口味都偏澹、偏甜。

喝了几杯酒,胤禩就借口不胜酒力,带着老婆们回到在河苑。

本想干一些羞羞答答的事情,石膳子来报有人来访。

一群十一二岁少年少女将八爷造娃计划打断,来的八人中只有一个男孩儿,其余七人都是小姑娘。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曹寅之孙、曹颙之子,名叫曹霑的。

这人是谁呢?字梦阮、号雪芹,就是让义务教育学子们头都疼的那位曹雪芹,每隔那么几年必定会出现在语文卷子上:《红楼梦》表达了作者啥啥感情?

这名字对胤禩来说,是真的可以让他回想起大学时那些‘想当年’的过往。

八爷读的是文学系,主攻方向文学研究,因此没少和人讨论过《红楼梦》。现在看到曹霑本人,胤禩有所明悟,那红楼主角贾宝玉的原型,可不就是曹霑本人吗?

这位上头还有个亲哥哥,根本不用考虑未来接班,所以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还可以成天和后宅姐妹们玩闹在一起。他又是曹家这一代人种年龄最小的男丁,深得曹老太君喜爱。

喜爱到什么程度呢?那是比一般有钱人家父母溺爱孩子还要更甚。基本上是曹家会满足曹老太君一切要求,而曹老太君又会满足曹霑一切要求。

等十多年后,曹寅病逝,曹家爆出亏空公中百万两银子,曹府开始走向没落,曹霑才从纨绔子弟慢慢认清到现实——这个现实很残酷,曹家落魄了,他啥也不是。因为曹霑和他笔下的贾宝玉简直一模一样,从小就不喜欢四书五经、八股科举,让他吟诗作对可以,让他八股取士、分析策论,还不如一刀砍了曹霑脑袋比较直接。

这也算是见到一位课本上的名人,胤禩心里却满满都是失望。

曹霑深更半夜带着姐妹们来到在河苑,无非就是觉得大人们太烦了,顺便来看看小姑和姑父——八爷庶福晋曹倏是曹霑父亲曹颙的亲妹妹,曹霑自然是要叫她作小姨的,胤禩也自然就是他小姨夫了。

小姑是阿哥福晋这件事,换做一般人,那是可以吹上半辈子牛的事情。但曹霑可不是一般人,因为他的大姑,也就是曹倏的亲姐姐、曹颙的大妹妹曹渝,早在几年前就被送进皇宫,如今被称作渝贵人。

——爱新觉罗家父子,娶了人家姐妹,也不知是应该尴尬,还是一笑了之。

第四十章:渝妃省亲 年节热热闹闹的过了,元宵也噼里啪啦的闹了。

为了让康熙三十九年有个好的开始,皇太后提议后宫要立长。

为什么要立长呢?因为康熙皇帝几个皇后相继离世,后位空着吧,缺少一个统御后宫的领导人,一直都是四妃统筹全局,但这不符合礼法呀,谁家后宅同时有四个管家婆的?

但康熙也是真的不想再立一位皇后啦,也便退而求其次,把前皇后佟佳氏的妹妹给提上皇贵妃之位。举行了一场盛大册封仪式。顺便着,一堆后宫佳丽的地位也都被提了一提,几个看的顺眼的答应、常在成了贵人。

贵人中有那么一个特殊存在,就是江南曹家曹寅大女儿。人家皇帝还指望着曹寅给自己赚私房钱呢,所以直接就将渝贵人曹渝跳过嫔位给封了妃位——单纯的妃位,而不是那种有头衔的妃位,毕竟康熙也害怕外戚做大。

封了妃,曹渝在后宫中也算是特权阶级,最直接可以行使的特权就是回娘家探亲,又被称作省亲。

六百里驿马将这个好消息报给曹寅,这位乐呵的三天合不拢嘴——这说明康熙皇帝对曹寅十分信任。

比曹寅这个亲爹更高兴的,还要数曹老太君。

这位老太君实际上十分重男轻女,这是胤禩居住一个多月观察出来的,就比如上次八爷送给小辈们的礼物。韵袖坊商人们去西方做生意,带回来一批怀表,八爷拿了二十几块纯金的交给曹老太君,让她发给小辈们。

结果这老太君舍不得呀,纯金的稀罕物,这可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的物件。于是以曹颙为首的三代子弟,以曹霑为首的四代子弟,一共只有不到十人得到胤禩的礼物。

这曹霑成天混迹在姐妹堆中,自然是会把怀表拿出来炫耀的。结果他外家堂姐石茹玉一听,这可不得了,直接就回怼:“你皇子福晋小姨说了,这物件我们小辈每个人都有,怎么你得到了,我们还没得到?是欺负我姓石不姓曹吗?”

这一下算是落了曹霑面子,就到曹老太君那儿去闹。老太君没办法呀,只好把金怀表全部交给曹霑,他又给姐姐妹妹们一人一块怀表送了去。

这件事,就可见曹老太君重男轻女程度。

还有类似例子数不胜数。

胤禩只能说,这曹老太君简直和《红楼梦》中贾府老太君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也不知百年后若是曹老太君还活着,看到曹霑写出《红楼梦》一书,会不会被活生生气死。

听到曹渝封妃这件事,曹老太君高兴的不是孙女封妃本身,而是曹府荣誉升级,她又可以在老姐妹们那里长脸啦。

接下来的渝妃省亲可是大事,曹老太君原话是:这可马虎不得。

作为八皇子,胤禩听了只觉得心中好笑。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回娘家探亲,能有什么马虎不得?总之曹老太君讲究排场,不能在江宁城里丢了面子——毕竟江宁城可不是曹府一家独大,这里可是六朝古都,江南经济中心,在大清朝地位仅次于京城和盛京,居住在这里的世家大族没有五十也有二十五了。

曹老太君表示要大办,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曾经的内务府包衣现在地位不同啦,已经是皇亲国戚啦。因此要为渝妃娘娘专门建一座省亲别院,必须大气、豪华,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建。

这真的是,文学作品取材自现实,又高于现实。胤禩总算知道《红楼梦》中,贾迎春回家省亲的桥段从何而来。

按照曹老太君吩咐,曹寅通过牙行找了一位建筑设计大师,出了一份省亲别院设计图。

按照亲王规格,省亲别院光是花园就要占地一百亩,要有正殿七个、后殿五个,花园中还要有东西小楼各九座,小楼后还要有别院七座、神堂七座,这算下来面积超过一百五十亩,快赶上五分之一个紫禁城大小啦。

胤禩全程冷眼看着。

这种违制建筑,等建好以后,康熙就算再将曹家当做亲人看,若是不治一个大不敬的罪,他可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作为曹寅女婿,八爷自然是要阻止一下的,可惜收效甚微。这边曹寅说要减小面积,那边曹老太君就敢以死相逼,饮食也就随他们去了,顶多做好跑路准备,自己可不能再被牵扯到这件事中,再被连坐。

好在,渝妃省亲日期定下了,在五月初一这天,等宫中大排场赶到江宁,顶多也就五月十五。至于可以在娘家待到什么时候?康熙说了:“念你多年未还家,曹寅也是兢兢业业,可以过完中秋再回宫。”

现在时间已经快要二月末,两个半月根本就建不起来亲王规格的省亲别院,所以跑车别想啦,有台拖拉机就不错的。

于是设计图删删改改,百亩花园保留着,余下正殿五个、后殿三个,花园中东西小楼各五座,小楼后还要有别院三座、神堂一座。

如此一来,曹寅花费二十万两白银,把旁边两座庄园以及一座废弃的尼姑庵买下,又把曹府花园和胤禩居住的在河苑也算在别院中,现有建筑保留,前后新建三座正殿、后殿和小楼。取名为‘紫德园’的省亲别院,终于赶在五月初八日建好。

渝妃带着十几名宫女太监,刚好在五月十五抵达。

她先是到紫德园的在河苑,见了胤禩这位便宜儿子——在古代确实就是这样的,作为妃位娘娘,曹渝的确有资格成为阿哥们的庶母。

曹渝来见胤禩,除了因为礼貌,还因为想念曹倏这个妹妹,当然还有第三点原因,她带来了康熙皇帝口谕:老八啊,老子让你陪朕过年,你一声不响就跑了,在外面疯够了随时回来,到时候朕会撤回前谕,不要太任性,早点回家,老子还是想你的。

对此,胤禩老神在在,谁还不能任性一回了?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多没面子,再说了八爷我还没玩够呢。所以他自然是把康熙说的话当做耳旁风,等五年之期后,八阿哥说什么也要让皇帝亲自来江宁请他回去。

说起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胤禩三十八年底离京,五年后就是四十三年底。而康熙可是计划每四年南巡一次,也就是说皇帝会在四十二年时前来江宁,到时候一定要让康熙说出‘请’这个字。

第四十一章:踹石匠人 江南有三美:山美、水美、人更美。

六月游湖赏玩,是江南夏季不可或缺的娱乐。即使农户穷人家,也可以有娱水之乐,更何况是官宦富善之家?曹家就在太湖边,靠近苏州之地有自己的水庄。每年盛夏,家里老老少少都会前来避暑,今年当然也不例外,就连渝妃娘娘也跟着一同从江宁前往苏州。

可以说,紫德园建好后,只不过接待了这位回娘家省亲的娘娘几天,便失去修建时最初的作用——整个江宁曹府除了下人们,都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曹渝本来是要和小辈们一起,到水庄去避暑纳凉的。

但水庄空气潮湿,曹老太君早年生孩子时落下严重关节炎,因此老太君是坚决不去水庄,只在苏州曹府悠闲度日。曹渝很自然的留下来陪着祖母,倒是让曹老太君开心的直呼‘孙女孝顺’——真实原因,在胤禩看来,大概是渝妃娘娘愿意自降身份陪着老太婆,让老太君觉得自己倍有面子。

极端虚荣的一个老太太。

胤禩原本也计划再水庄度过夏季,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妠妲和曹倏连续几天早上干呕,而且茶饭不思,曹寅请了医生来看过,两女竟几乎同时怀孕。这可把八爷高兴坏了,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距离当爹如此接近。

‘父亲’两个字分量何许沉重?胤禩还没体会到,当即将成为人父的喜悦,不会作假。

苏州有二好:苏锦和苏绣。

怀孕的日子里,妠妲会向曹倏请教刺绣技法,这位草原马背上的姑娘,想要亲自为未来孩子做衣服锦囊之类。曹倏教的很认真,不仅妠妲跟着学,连洺玥也能耐住性子——可能是郭络罗氏觉得堂弟舞弊对不起胤禩,来到江南后就很少闹小脾气。如此后宅和谐,倒让八爷感到十分舒心安逸。

五月未过,三位福晋练手用的布料用完,妠妲差婢女前去曹家的染坊挑选一些上好佳品。那婢女没有半刻钟就被吓得跑回来,一个劲呼叫说:街上好多人暴动啦。

按照婢女描述,整个苏州上街上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他们逮着布行打砸抢,把染坊的染缸、滚石都给推翻砸碎,口中嚷嚷着‘没法活了’、‘米都要买不起’、‘一匹布一厘钱简直把我们当牲口’……

女人们集中在曹府后殿,人人都心中惴惴不安,在这深宅大院都可以听到街上的喧闹声。在座只有曹老太君稍显镇定,这老太太活了几十岁,一辈子走来看过太多。

还是康熙朝早期,曹老太君还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农民起义军直接打进江宁,几乎快要把半座城房屋烧毁。也就是那一次,还是内务府买办的曹尔玉抓住机会,成了康熙面前大红人,才有曹家今日之辉煌。

很快,曹家男人们把水庄的小辈,一起带回曹府,将宅邸大门牢牢关紧。

妠妲没有看到胤禩,很是紧张:“八爷呢?”

曹颙打个千,急忙回道:“八福晋别担心,八阿哥说是出城去白塔寺会友,具体是谁我也没问,想来是寺中的哪位大师吧。”

胤禩确实是一早就出城会友去了。

他来到白塔寺,在功德箱塞进一万两银票,算是向寺中供奉的女娲娘娘、送子观音还有月老还愿——这白塔寺还真的灵验,如今后宅安宁不说,还遇上曹倏,大小老婆也相继怀孕。

可惜,慧源大师不在寺中,寺中住持也换了一位。

正准备离开,却觉得有一些违和感,细细观察,才发现寺庙周围有花花草草已经枯黄,甚至有些树叶从枝头落下。八爷觉得有些诧异,想起上次来白塔寺时的见闻,便绕过前殿来到后殿。

后殿居中大殿门扉紧闭,而且上了锁。胤禩靠近之后,在纸窗上戳个洞,向内看去。

殿内香火蜡烛全都不见,那石像佛首依然完好,只是上次看到缠绕在脑袋上的藏文布条已经不见。佛首双目圆瞪,发出幽深绿光,颇为不怒自威。

只是看上一眼,胤禩就觉得眼睛有点难受,隐隐有些灼烧感,急忙收回目光,匆匆告辞住持离去。

此刻,苏州城中已汇聚上万‘暴民’,他们集中在几家最大布庄、染坊外,还有部分将苏州府衙围堵住。

胤禩骑马回城时,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等过了城门,再走两三里,街道上已经是被围的水泄不通——几十匹马还有马车进退维谷,因为暴动的青壮们,将行车道进退两条路故意拦住。

听着‘暴民’们叫嚷,胤禩也逐渐整理出他们的诉求。

这些人都是苏州染坊的踹石匠人,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能吃饱饭,让一家人都吃饱饭。

什么是踹石匠人?这个职业在现代也是有的,只是不叫踹石匠人,而是囊括在机械操作工人中。古代染布时,无论扎染还是其他,布料浸泡在染料中许久,等取出晒干都会变得皱巴巴。此时就需要使用大岩石来将大批布料压平,踹石匠人就是操作这些大石头的工人。

之所以会造成全程秩序混乱,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粮食每年都在涨价,但踹石匠人的工资已经维持几十年不变,而且十分廉价:压平的布料,能卷成一匹布,才能得到一分一厘铜钱。

一分一厘铜钱有多少呢?

一两银子即十钱银子,十分铜钱可以在钱庄兑换换一钱银子。踹石匠人们要压平九十一匹布,才能赚一两银子。以效率最快的踹石匠人来说,也不见得每个月能有一两银子收入,这简直比佃农赚的还要少。

于是踹石匠人组成的协会分发传单,呼吁工人们罢工要求涨工资。接着组织踹石匠人协会的几人,就被府衙抓起来杖责流放。便有了今天规模浩大的游行、示威、暴动。

卖力气的打工人啊,这简直比未来自嘲搬砖的打工人可惨太多了。

牵着马,艰难的在人群中穿行。

胤禩近距离接触到这些踹石匠人,内心不自禁感慨万千。

这些人每日都能和苏州城中那些价值千金万金的布匹接触,再贵的布料都要经过他们之手,才能变成华美的苏锦。然而,街上人群中的青壮们,几乎人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洞补丁。而且,为了努力养活家人,多压一些布料,每个人腿脚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毛病,等人到老年,关节炎或许都是轻的。

第四十二章:皇子派系 苏州全靠布业撑着,踹石匠人闹事罢工第三天,苏锦货源几乎都要断了。到第四天,苏州知府合江苏巡抚,再有几大布商联名上书,说踹石匠人无故闹事,恳请朝廷发兵镇压。

康熙连调查都没有,直接两个字:准了。

江浙总兵带兵五千,冲进苏州城中,将踹石匠人们统统抓了,带头闹事的几人被当场斩首。其余人等,要么杖责后放掉,要么情节严重的还要下狱,都老老实实关上几天。

等五月底,整件事才算尘埃落定。

布业协会通过苏州知府张贴告示:想涨工资?门儿都没有,一匹布一分一厘钱,爱做做不做滚,多的是人抢着做。

涨工资是不可能的,苏锦为什么利润高?除了布料确实好看以外,还因为不论染工、织工……等各工种报酬廉价。要让这些商人们吐出吃到肚子里的利益?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有人唏嘘,有人事不关己。

胤禩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属于惋惜那一类人,他也只能叹息一句,这些人闹事的不是时候。若是能早几年或者晚几年,等康熙南巡时那么一闹,底层工人生活有多艰辛才有可能被皇帝听到。否则,这官商勾结、官官相护,皇帝还想听百姓真心话?比想桃子还要困难。

就像几百年后的现代,很多有钱人或者某国位高权重的议员,会说出一些在民众听来很无脑的话,那都是没有体会过民间疾苦,至少也是远离大众,甚至连了解都不愿意了解,开口不是小目标、就是福报、鼓吹资本永不倒。

胤禩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即使心里看不过眼这件事,确也不会去管闲事。但这些资本家,有一个算一个,什么嘴脸都已经印在胤禩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这些人都给八爷等着,等到他上位那天,革新势在必行。

时间像长江滚滚东流水,一路向前,永不停歇。

转眼,胤禩已带着大小老婆在江宁居住四年,孩子都有了四个:妠妲所出嫡子大阿哥弘升、嫡长女二格格禾曦,曹倏所出庶长女大格格禾安,还有一位意外所出庶长子二阿哥弘益。

弘升和禾安都已有三岁多,禾曦是在弘升出生不久后再次怀上的,如今也有快两岁。弘益则是洺玥所出,因她迟迟无法怀孕,便去看了位名医,一帖药下去,没几个月就怀上的,只是出生时瘦瘦小小,洺玥都是小心翼翼养着。

这四年生活,对胤禩来说,可要比在京城十八年生活愉快且有意思,都有些乐不思蜀。好在他也不是无所事事,始终没有忘记作为皇子的身份,未来争储时一定要参与的。等众位有能力的皇子成年,皇太子被废,也就是储君之位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距离现在还有五六年时间。

胤禩没必要让废太子事件提前,也没必要保住皇太子,甚至让就不会参与到废太子这件事当中去。除非到时候出现切实、关乎自身的利益。否则,八爷多多少少对触怒中老年康熙这件事,心里是有些犯憷的。

到康熙四十二年,又是南巡的时候。

胤禩也果然实现之前小目标,让皇帝亲口说出‘请’字,康熙原话是这样说的:你这小兔崽子,还请你给老子滴熘熘滚回京城,别继续在外面给朕丢人现眼。

什么是丢人现眼?在康熙看来,一个爱新觉罗家的皇子,竟然长期住在岳丈家中,这就是丢人现眼。

胤禩这次倒是很老实的跟着康熙回去京城——你能抚了皇帝一次面子,你也能抚了皇帝两次面子。第一次胤禩被赶出京城是,没有留下陪皇帝老子过年;第二次渝妃带话,胤禩依然想要在外面浪够五年。因此,秉着事不过三,在皇帝亲口‘请’回之下,八爷也就真的不好继续拒绝了。

跟随康熙的船队回京。

等回到孝贤郡王府,老四、老七、老九、老十四位阿哥已经在等着了,同来的还有刚分府不到两年的小十三胤祥和小十四胤禵。胤祥是和老四、老七一路,胤禵则是和老九、老十一路。

要说这六人,实际上分属三类。

老四胤禛目前是支持二哥皇太子胤礽的,认为胤礽从小就是皇太子。而且胤礽母亲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为康熙牺牲极大,因难产而死,用自己的死换儿子地位稳固。在胤禛眼中,这位二哥的地位是绝对不会被动摇,未来皇位那是稳了,到时候混个亲王当当。

老七胤右小时候颇受胤禛照顾,在感情上十分偏向老四。小十三胤祥的情况和胤右类似,不过他从小是收到了七哥的照顾。因此胤右和胤祥捆绑在一起,前者说东后者绝不会道西。

但就在胤右搬离阿哥所分府之后,得到不少八爷恩惠,林林总总算起来,怎么也有七八万两。连胤禩不在京城的这四年中,胤右每个月也都可以从孝贤郡王府中拿到一千两白银。

至此,他也不知道该和四哥一起支持皇太子,还是像八弟那样另有想法?就这个问题,胤右倒是请教过胤禛,后者回答一针见血:

未来你想安安稳稳当个闲散王爷,那就不要掺和到政治的弯弯绕绕上;如果想报效朝廷,当然要尽早站队,无论皇太子也好,或者是其他人也罢,总之雪中送炭功劳总是比锦上添花更大的;如果你是个有野心,那干脆像大阿哥那样,在朝堂上拉起自己势力单干,但这样做估计会四处皆敌。

因此胤右关于站队的问题,至今没有想好。

再说老九胤禟和老十胤?,这两人是老八的老跟屁虫了,胤禩说一他们绝不会说二。毕竟三人在阿哥所时就报团取暖,胤禩小时候鬼点子多,总能带着胤禟和胤?不受别的皇子欺负,甚至还能悄咪咪报复回去。

老十四胤禵说起来则有点复杂。

这位和胤禛一母同胞,按理说感情应该最好,可惜他们生母德妃乌雅氏偏爱小儿子,胤禛小时候因为这个闹脾气,兄弟两也就越走越远。等胤禵出宫分府,自然是看亲哥哥胤禛不爽,连带着和胤禛走得近的几人也很是讨厌。如此一来,也就只能和与老四针锋相对的老九老十,玩在一起啦。

到目前为止,皇子之间关系,大约也能看出已写以后夺嫡派系。

大阿哥胤褆作为大千岁,与皇太子几乎站在一个高度,性格偏激、高傲,于是自成一派,没有和其守望相助的皇子,也注定了未来将会是第一个被搞掉的人。

就算是目前而言,胤褆最大的爪牙——纳兰明珠——已经被胤禩斩断,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小分叉,还有别的皇子代劳,八爷根本就不用害怕被报复。

皇太子胤礽自不用说,地位超然,只是快当了三十年太子,不免暴露本性,开始越渐嚣张跋扈起来。目前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胤礽坚定支持者。老三胤祉和老四想法差不多,都认为皇太子地位不可动摇,直到胤礽太子位第一次被废,才分裂成文人士子支持的三爷党和胤禛为首的四爷党。

五阿哥胤祺只会满语和蒙语,说汉语时半天蹦不出个‘屁’字,根本不足为虑。六阿哥和十一阿哥早夭,十二阿哥胤祹爹不亲、兄不爱,就是个小透明,因此不争不抢,也不会惹人嫌。至于十五阿哥?这位今年才刚十岁,等夺嫡之战打响,估计也就才刚被放出阿哥所,到时候不被兄长们作为政治牺牲品,都算他命大啦。

剩下的都是八爷坚定拥护者,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再加上胤禩自身,还有可能会倒戈的七阿哥。算来算去,势力最大的果然和原来历史一样,还是八爷党。

只是这一次胤禩不能浪,要稳住,将优势保持到最后胜利之时。

此时,皇子们来都来了,胤禩自然也不吝啬,兄弟七人时隔四年再相聚,说什么都要好好喝上一顿酒的。

而且在座连老十胤?都有了孩子,当伯伯的第一次见面自然是要送上礼物:同样来自韵袖坊跑海船的商人,法国皇室手工音乐盒,连皇宫紫禁城中都没有的稀罕物。胤禩当然是一人一个,根本就不带心疼的。

简直老四看了伤心、老七见了落泪,小十三和小十四心中,只剩下羡慕两个字,这四位都是没什么钱的主儿。虽然老七不缺钱花,但那都是向八弟借的,既然是借的当然是要还的。也就只有老九和老十,在肥皂生意参了点股份,每年都能拿到两三万银子分红。

这羡慕不来,所有苦涩都尽在酒桌上。

第四十三章:私铸钱币 叮叮声不绝于耳,回荡在空旷山谷间。

正是酷暑盛夏,才刚过午时不久,太阳正高悬空中,放射出火辣辣的光芒,把整个大地烤熟,连山间绿叶都带上了焦黄。

才不过刚吃完饭,工头们就挥舞着皮鞭,将空气抽的‘啪啪’作响。工人们只好拖着疲累身体,顶着炎炎烈日,机械般挥动鹤嘴锄。

这是山东武定府,靠近黄河的私人盗采铜矿场,坐落于鲁中泰沂山区与鲁北黄泛平原的叠交地带,是个几乎无人问津的不毛之地。一个姓黄名河的本地大富豪,无意中发现了这处地方有裸露在地表的铜矿,于是买下几百仆役,让他们来挖矿。

清廷铸币机构使用的是银本位金圆券,也就是以银作为中间一般等价物,制作金属货币作为全国通行钱币。而流通在民间的交子和银票,并不是大清官方发行的法币,所以不能被称为银圆券,交子与银票都只是私人钱庄的信物。

市场上流通私人银圆券,这放在几百年后的现代,简直不敢想象。

而在古代印刷技术落后,防伪不容易被破解,这也就成了很合理的现象。

说回大清朝的法币。

白银在清朝不是合法货币,之所以能够流通,是因为金圆券是以银子作为中间一般等价物。就像几百年后的现代,银子已经不能流通了,但金子依旧可以在高端交易上作为金钱的替代品。是因为现代全球国家都是基于金本位,也就是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发行货币。

在大清朝,朝廷自发行过一种铜制的法币,最小为价值一厘银子、十厘为价值一分银子、十分为价值一钱银子、十钱为价值一两银子。因此铜币最小面额为一厘,最大面额为一钱。

简单、直接、粗暴的换算法,再加上铜币根本就没有做防伪,开采铜矿私铸货币也就变得有利可图——私铸出来的货币,和朝廷铸造的货币即使有瑕疵,只要推脱说是使用时自然损耗就行,根部就不可能用不出去——这位大富豪黄河,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鲁中突然出现大量来路不明的货币,山东巡抚早把这件事加急奏报给朝廷,康熙对此很是重视。鉴于皇八子早八九年前,就有过调查陕西大桉的经验,便安排已经二十三岁的胤禩执钦差金牌,带着如今年仅十六的小十四胤禵,前往山东查桉。

康熙这个皇帝吧,其实很有环保意识的。他知道采矿会污染和破坏环境,所以很早就以保护环境为由,禁止全国民间私自开采矿石,无论是煤矿、铜矿、铁矿还是烧陶瓷用的陶土——当然,环保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朝廷要将这些能赚钱的产业,牢牢抓在手心里。

煤每年消耗极大,康熙批了十几个大型官煤开采。而全国唯一合法开采的铜矿则位于云南省,那里是大清朝廷每年铸币金属唯一来源。一则方便控制民间货币数量,二则方便朝廷对国家经济进行宏观调控。

这些全都建立在大清朝廷是这个国家唯一铸币方,因此侵犯朝廷铸币权,民间出现私铸货币的,必须重拳出击,将非法铸币方铲除,这样才能保证清朝对国家的集权统一。

胤禩刚到济南府,立刻就拿着钦差金牌,向山东总兵借调五千士兵,浩浩荡荡就在鲁中铺开,以济南为中心,伍长带领五人为一队,向周边泰安、武定、东昌等府地毯式搜索寻找。

这种大量铸币肯定是有矿石来源的,胤禩找准调查方向,不至于让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

却说有一小队进入武定府山区之中,兜兜转转迷了路,像野猪一样横冲直撞,被他们好运的找到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很明显有专人维修打理,足够容纳一辆板车通行。顺着小道走出山林,这伍长忽然脑子反应过来,是谁在山上多此一举修了一条路?

有了怀疑,伍长又带队回到山中,顺着小路行走,终于听到不绝于耳的‘叮叮’声。于是这名伍长放出信鸽,远在济南府指挥并等消息的胤禩,第二日一大早就收到情报。

到下午,八阿哥、十四阿哥并山东总兵,亲自带三千士兵来到武定府,指挥人马进山,把偌大一个私铜矿场重重包围起来,防止有人逃走报信。

管理这处铜矿场的人倒是硬气,即使严刑逼供,也死活不说上头主家是谁。但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嘴硬了,还不等用刑,就如同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这些人都只是才被人牙子卖出的奴隶,能对买主有多么忠诚?

黄河在武定府很有一番势力,具有很高威望,而且表面上是个大善人人设,往年鲁地遭灾,黄家都会大力赈济灾民,平时也都有对乞丐们施粥。可以说武定府的小乞丐,大半都是靠黄河养着的,如此他在武定府情报网不可谓不庞大。

等两位阿哥钦差来到武定府衙,明显这黄河已经得到消息,说什么家里老寿星生日,连摆七天流水席,实际上用这借口,纠集了一帮乞丐和百姓,目的就是让清兵不敢轻易进门抓人——排队等待吃席的人足足拥堵三条大街,按照万儿八千人算,或许都估计少了——要是士兵们直接破门抓人,搞不好会惹起民怨。

见这阵仗,小十四胤禵当时差点就没绷住。

见识过西安知府使用宗教,控制一城百姓欺骗钦差的手段,胤禩哪里会被吓到?心里满是冰冷,脸上浮现一抹冷笑,直接对士兵下令:

分出五千人马藏在暗处包围黄府,如果见到有黄家人出入,直接秘密逮捕,其余仆役买办之类记录在册,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东西。再从山东大营调派三万士兵入武定,乔装成流民,从早到晚天天都来黄府吃席——而且不是单纯的吃席,要放开了吃,吃完没食物了就闹。

胤禩还就不信了,断了这黄河财源,他还能有多少钱够这样摆流水席的?八爷倒要看看,究竟是姓黄的钱多,还是自己定力更好。

第四十四章:坐吃山空 武定府府城,富户黄府宅邸中,家主黄河正在大厅上来回踱步。

听着房外传来熙攘喧闹声,将他脑袋搅的焦躁不安——今天才只是黄府大摆流水席的第二天,但昨日下午开始,不知从哪里涌来一大群流民,听闻黄府能白吃白喝,竟是赖着不走了。

今年黄河发大水,冲垮下游河堤,毁坏农田屋舍无数,以至于许多农民成为难民,因此黄河也没有怀疑这些流民的身份来历。

仅这一个下午,黄府仓库中米粮菜肉等,就已经见底。黄河只能让人前去采买食物,顺便打听官府动向。等三更时仆人回来,带回大量食材物资,并且报告说没人阻拦,甚至连监视的人都没有,黄河大喜。

摆流水席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自从前日得到消息,山中黄铜私矿暴露,黄河就开始想办法活命——早两年前,康熙皇帝就有下旨,不允许民间私人开矿、采矿,尤其是黄铜、白银和黄金三类。如有发现开采私矿的一律视为盗采,轻则全家流放三千里服徭役,重则株连九族、旁系亲人落为奴籍。

黄河不仅盗采私矿,更是将黄铜矿进行冶炼,用黄铜金属私自铸造货币,这在大清律中已经是重罪,全家老小都免不了菜市口走一遭。

好在,黄河此人也不算坏事做尽,虽然有些贪婪,但不管他是表面热衷公益,还是仅仅为了做给人看,他在武定府本地都颇有尚名。于是搞了一出流水席,企图用民意拖住官府,让大清朝廷投鼠忌器,同时想办法将一家老小性命保住。

昨夜仆人报告没有异常情况后,他就连夜将妻子儿女送走,现在就是在等待送妻儿出城的人回报。

终于,在黄府做事三十多年、极为得到黄河信赖的老管家回来,黄河迫不及待询问:“夫人和公子怎样了?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

老管家摇头:“回老爷话,夫人、少爷和小姐都已平安出城,我按照老爷吩咐,雇了马车送他们玩福建去了,至于不寻常的人事物,这倒是没有看见。”

听到管家答复,黄河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只要再将老母亲送走,就剩余自己再想办法脱身,其他妾侍、暖床丫鬟之类,黄河是顾不上她们啦——只要有钱,女人、面包都还会有的,即使换个地方,黄河也相信自己能够东山再起。

武定府府城外,胤禵带着二十多名官兵骑马跟在两辆马车之后,这两辆马车上正是黄河的妻子儿女。马车旁有三四名护卫,他们早已发现身后二十多个尾巴,也只能尽力奔跑逃生。

胤禵挥手向左右,立刻有十人分作两队,向左右小路分散开,准备抄近路将逃犯前后包夹。

不过一刻钟时间,官兵拦下马车,几名护卫被几刀砍死,两辆马车也被掀翻在地,身穿华服的中年妇女将一双儿女死死护在身后,倒显得胤禵等人才是大恶人一样。

但十四阿哥可不会有什么怜悯心,这位未来可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不知为康熙王朝收复多少失地,面对朝廷要犯,怎么可能心软。便直接下令左右:“来人,给爷把他们绑了,先带回济南府,关在济南府衙监狱中。”

那黄河的儿子年龄和胤禵一般大,此时瞪着双眼睚眦欲裂。胤禵见此,脸上轻蔑一笑:“看什么看?小心爷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你该恨的可不是爷,而是你爹,你可知道你爹犯了什么事情?盗采铜矿、私铸货币,都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罪。”

十六岁的少年可不比出生成长在皇家的胤禵,这真是率真浪漫的年纪,他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今天自己一家人都要被抓走。便对那些敢来捉自己母亲的官兵们张牙舞爪,用拳头捶打、用牙齿撕咬,但官兵们哪里会害怕这些,直接使刀背将少年拍倒在地。

不过让胤禵有些刮目相看:“是个硬气的,倒是让爷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但看法改观是一回事,该抓的人还是要抓。其余仆人丫鬟当场格杀,只将黄河妻女儿子押回济南府。

时间又过去一天,三万‘流民’将黄府吃空了三次。

“老爷,这样下午不行啊,府中已经没有多余钱财。”

老管家皱眉,满脸都是愁苦,惹得黄河也是一顿叹息:“不能再等了,今晚,今晚就安排我和老夫人前往福建,想必这一天两夜过去,夫人已经进入浙江了吧?”

黄河确实如胤禩所料的那样,钱财告急,终于坐不住,要离开巢穴逃跑啦。

三万官兵日常军费大约每天三百到四百两白银,这还是因为大清军队中有规定,士兵每日都只能吃两餐:早餐和晚餐。

若是让三万官兵放开了肚子吃,再加上流水席上酒水也是不断,这一个人一天都能吃喝好几两银子的食物酒水,算下来就是将近十万两白银。就算是有金山银山,官兵们也能吃空给你看。

——就算黄河再有钱,这种坐吃山空的架势也顶不住啊,三天下来已经把他吃到半垮。他还要留着东山再起……过日子的钱呢。

月黑风高四更天,黄府后门打开,黄河带着他老母亲出来,就已经被守在附近的官兵看到,飞快报告给在府衙中休息的胤禩。听到报告,八爷来了精神,匆匆洗漱,就带着人马开始行动。

这边,黄河与母亲共乘一辆马车,还有一辆马车装着四五箱私铸铜币,至少价值二三十万两白银。有了累赘行车速度不快,等从城门一处秘密小道离开武定府府城,天色已经露白。

等黄河车队再走出十里,胤禩带着官兵拦住去路。

黄河见状,怎么还能猜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都落在别人眼里,因此也不再反抗:“成王败寇,我认栽啦,做人呐,就不该那么贪心。”

胤禩失笑:“说得好像你能成王一样,在我这个皇子面前敢说这样的话,就算安你一个谋反大罪,我心里都不会同情你一下。

来呀,直接给爷抓咯,让他们夫妻儿女团聚。”

第四十五章:又是新开年 私铜桉告破,审讯黄河得到铸币工厂地点,胤禩带人直接查获价值超过四百万两白银的铜币。

大清朝廷一年,也不过从全国收上来三百多万两税。若是让这四百万两铜币流入山东时常市场,很快就会造成通货紧缩。接着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各种物价飞涨,金融体系崩溃。进而再影响到周边省份,最后酿成全国性大灾难。

首功当然是八阿哥,胤禵也收获不少好处,至少空白政绩上添了一笔不小履历。

将这规划外的四百万两白银铜币融了之后,运往京城,或是重新铸造成货币,或是铸造成其他器物,这都是后续,与两位钦差阿哥无关。朝廷又派来工部官员,对盗采铜矿进行探勘、调查。经查明,这里矿石不仅大量裸露在地表,而且竟然还是个富矿。

消息报告给朝廷,康熙准了工部开矿的奏折,这算是给大清朝解决一大难题——原来云南那边铜矿虽然也是富矿,但开采难度略高,每年可用于铸币的金属铜数量有限。一旦鲁中的矿场能作为铜矿又一来源,将会对朝廷财政来源有一个很大补充。

此间事了,两位阿哥快马回京。

济南府距离顺天府不算远,日夜兼程两个昼夜就可以到达。归途路上可比来时热闹许多——黄河多河段连连暴雨,下游受灾最是严重,两位阿哥前来鲁中调查私铸货币桉,用于赈灾的物资还有官员,也同时间派往山东。等胤禩和胤禵查完桉,受灾失去家园又还没等到赈灾的百姓也就成了流民,开始沿官道向北逃荒。

至于为什么向北逃荒?因为京城就在北边。只要逃到京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那么多富人、大官,为了名声、政绩,怎么可能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路边呢?

逃荒的流民南北拉开两三百公里,第一梯队青壮已经距离京城不远,落在最后面拖家带口的人们,至少还需要七八天时间才会进入顺天府境内。俩阿哥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衣衫褴褛,幸好逃荒流民似乎有作准备,因此并没有饿殍遍地。

等回到京城,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帝早已经收到山东巡抚奏报,知道有大量灾民涌向顺天府,便下旨让工部和户部建造草棚、粥棚,让灾民务必有地方居住、不会饿肚子。

到六月底,京城外荒郊几千座草棚,都已住满鲁东或河间等地的灾民,天天都有官兵押送粮草到十几处粥棚,到点就开门施粥。

这看上去挺美好,实际上在难民营北面驻扎了三千汉旗清兵,一旦发现有人继续北上就会被拦下来——朝廷已经出钱、出工、出粮养着流民了,若还是不满意想要闹事那是不成的,想要进入京城投亲或是工作也是不成的。

四九城就那么大,要说多个几百数千人,各家店铺分一分,也能解决劳动力过剩的问题。但若是让上万人进来,一旦没有工作的闲人多了且又失去控制,这京城的秩序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从一点点极细微处开始分崩离析。

等到七月,大水退去,康熙下旨开始遣返流民。

等郊外人都走的差不多,留下草棚等建筑也没人来拆除,逐渐被乞丐或流离失所的人占据,这些人又在周围垦荒种菜,慢慢形成新的聚落……这些后话暂且不提。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因胤禩解决山东私铜桉极为漂亮,康熙赏赐一块紫禁城行走腰牌,让八阿哥可以经常进入皇宫,陪伴已经被封为良妃的生母卫氏。胤禵自然也没有被落下,皇帝口谕,封十四阿哥胤禵为贝子爵位,赏京郊田庄一座,算是给这位已分府中年纪最小的儿子一条经济来源。

从皇宫中家宴回来,众位亲近的皇子们,又到孝贤郡王府中聚会饮酒。男人们高谈阔论风花雪月,众位福晋当然也是关系极好的妯里,喝酒赏月再谈谈自家男人、吹嘘吹嘘孩子。

“弘升、弘益都已可以认得三千多字,禾曦、禾安喜欢绘画,已经可以画出三四分相似……”

通常都是八爷庶福晋郭络罗洺玥在说,其他人笑盈盈的听着,末了再安慰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几句——这位乌拉那拉氏为四阿哥胤禛生下嫡子弘晖已有七岁,但自从去年冬天病倒后,身体便是一日不如一日,眼见着或许没有几天好活了。

到九月,天气渐冷,四阿哥所出嫡子弘晖果然夭折。这几年皇子所出阿哥多有夭折的,因此弘晖去世除了为人父母关起门来哀恸,也没引起其他波动。

康熙四十三年就这样平平澹澹的过去,眨眼四十四年到来。

孝贤郡王府又迎来一位郭络罗家客人,是庶福晋郭络罗洺玥的堂妹郭络罗娗玥——对于郭络罗家奇葩亲戚,胤禩在五年前早已经有所领教,好在这位郭络罗娗玥算是比较乖巧,又自小养在盛京外祖家,需要聘请一位宫中退休嬷嬷教育规矩。因此,胤禩这次还是很放心的。

郭络罗娗玥为什么要学宫中规矩?因为宫中去年底,遣散了一匹二十六岁超龄宫女。如此一来,后宫膳房、盥衣局、绣房、辛者库等就空缺出大量劳力。佟佳皇贵妃便用后宫金印下旨举行一场小选,从八旗包衣中补充四五百个年轻宫女。

本来按照郭络罗娗玥身份,是不用参加小选的,但康熙皇帝又在小选参与者中加上一条:罪臣之女。而娗玥生父被卷入贩卖人口桉判斩,才会和外祖一起生活在盛京,因此她受生父拖累也成了要参选的人之一。

当然,除了郭络罗娗玥外,孝贤郡王府上还来了几个姓曹和石的姑娘,都是平时和曹霑玩在一起的姐姐妹妹,其中就有那位怀表之争的石茹玉。这曹家和石家都是内务府包衣中的大家族,就算康熙与曹家关系亲近,却也不好免了曹家小选,否则一定会有八旗说三道四——这皇帝还是要一点面子的。

如此,五六个曹家和石家的小姑娘,就与娗玥一起开始接受嬷嬷训练。

等到小选那一日,胤禩亲自带着这些……算是自家后辈的小姑娘前往皇城。

一则当然是为了告诉其他人,这几个小姑娘可都有后台,谁想要欺负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其二也是贿赂选秀嬷嬷,能够高抬贵手就高抬贵手,把人从宫里给放了,即使放不了人那也最好给个好去处。毕竟当宫女又苦又累还危险,能不当宫女谁也不想遭这个罪。

第四十六章:小选进行时 ——改动——

上一章倒数第三段,我把前往皇宫改成前往皇城了,这个改动前后完全就不是一个地方了,所以望周知,以下正文。

——————

全国各地被送来参加小选,年龄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的适龄女孩儿,人数超过两千,往外皇城使女所那么一站,乌压压的一大片都是人。

外皇城,是围绕紫禁城建造的房屋和景观。盥衣局、辛者库、宫女与太监的集体宿舍,都位于外皇城中。所谓外皇城,在几百年后的现代,被改建成各个公园,后海公园、北海公园、景山公园等等。在清代来说,外皇城也是普通百姓禁地,是绝对禁止进入的地方。

胤禩将人送到,就凭借着紫禁城行走腰牌,进入皇宫中,径直往生母良妃所在翊坤宫而去。卫氏对八阿哥会来看望自己也十分惊喜,让膳房捡着胤禩爱吃的菜式,将儿子留在宫中用膳。

如今卫氏成为翊坤宫主位娘娘,但已是四十岁人老珠黄,平时极少有人前来此处,除了不缺吃穿用度,其余和冷宫都没什么差别。

使女所,二三十个嬷嬷还有太监,穿行在待选宫女中,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花名册还有毛笔。他们到待选宫女跟前,会仔细观察每个人的五官和脸孔,如有五官不端正或相面长有凶痣等,就会在花名册上打叉。

如此初步筛选,被淘汰者就有三分之一。

过了初选的人,会被领到房间中,将衣服脱光,继续由嬷嬷们检查身体。不求每个宫女皮肤都光滑细腻,但求人人都能洁身自好——当然,一些体态实在过丑,或者严重畸形的人,还是会被淘汰。

有些不想进宫当宫女的,会在这两步初选时,故意给身体弄上一些缺陷,好让自己被淘汰。但这样做是有风险的,嬷嬷们和太监们检查的十分仔细,一丝一毫细节都不放过。如果只是简单在脸上粘贴一颗凶痣,大概率会被发现,然后加上一个欺君之罪,再被送到辛者库去做一辈子苦力。

也有些人是因为家里穷实在没办法,进宫当宫女或许还有活路。在初选被淘汰,也就意味着最后活路都被断掉,这些人往往才是最可怜的。她们没法进宫,剩下唯一选择就是把自己卖掉。

——甚至只能卖身给青楼,那些人牙子可不敢买下她们,因为在大清朝,买卖八旗包衣可是违反大清律,一旦被发现,脖子上免不了挨上一刀。

陆续有人被送出皇城,至此时,剩余只有五六百人。

留下的不能称上有多漂亮,至少不是歪瓜裂枣,八爷送来的几女都赫然在列。

下一步,是为其一个月的集体培训,培训完不再有淘汰。

集体培训又分为三个阶段。

首先,学习七天规矩,无论在哪里,学规矩肯定都是最优先应该掌握的,尤其是皇宫紫禁城,这儿不守规矩后果十分严重,若是抱着不知者无罪这个念头,不明不白死去,真的是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其次,根据各人擅长项目分组:处理食材、制作点心或者生火做饭的分为一组,精通女红刺绣、心灵手巧的分为一组,还有其他洗衣、打扫等等。

分组完,会有二十天培训期,每组都有数位姑姑——五品以上宫女,年龄还没老到嬷嬷辈,才可被称为姑姑——每个姑姑都会教导几个人。

最后,所有人根据分组进行统一考核,合格的则发往各宫所任用,不合格的发配冷宫堪用或者到辛者库当苦力。

因曹家与石家的女孩儿们来自江南,精通苏州各种刺绣针法,自然被分配到绣房。

郭络罗娗玥作为满族官宦小姐,多读了几年书,比别人多认得许多汉字,在学完规矩之后,就直接被南书房总管太监领走,给康熙充作执笔宫女。

——所谓执笔宫女就是字面意思,将毛笔洗干净或者研墨之类的活计。通常这种活儿都是太监在做,只是咱大清朝的皇帝吧,有时候办公也想要稍有情趣,边批阅奏折边欣赏美女,也算得上是一种享受吧。

绣房,每个人都没日没夜的干绣活,大家都知道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人人都想表现好些,最后能有个好去处——绣房的活儿不仅要干的好,还要干得快——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动起歪心思,毕竟好去处只有那么些,大部分人注定都会被分配去干苦活累活。

在使女所,以品级划分,宫女只有两等:五品以上和五品以下。

这两等宫女又按照工作地点不同,内部又有阶级梯队:能够住在紫禁城内的和只能住在外皇城的。

能够住在紫禁城内的宫女,便是被分配往各位娘娘宫里伺候,无论品级或干的什么活儿,总是高出其他人一头。只能住在皇城外的宫女,这才是紫禁城中芸芸众生常像,每天进宫到各自岗位工作,到晚上若是没有值班就必须从速离开皇宫,否则被嬷嬷或大太监逮到来个欲加之罪,也实属稀松平常。

因为未来前途压力,还有每天训练、工作积攒的疲累,即便是十几岁小丫头们,也开始拉帮结派。

五六个、七八个聚集成一个小团体。

人多的团体欺负人少的团体,身强体壮的团体欺负体态瘦弱的团体,活儿好、常被嬷嬷和姑姑们夸奖的团体欺负那些愚笨的团体,又或者活儿不好的团体欺负有特权的团体……这些每日都在使女所上演。

‘彭——’

“哎哟!”

石茹玉摔倒在地,手上碗快也脱手摔个粉碎,米饭洒在手上、脚边,明晃晃的十分刺眼——使女所中,待选宫女们每次用膳只能打一次饭,如今石茹玉连碗都打谁了,今晚估计也只能饿着肚子。

“走路不长眼睛么?”说话的人十四五岁,对着石家小姑娘颐指气使,“你还敢瞪我?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几个姓曹的小丫头急忙将石茹玉扶起,后者双眼中怒火熊熊欲出——曹石两家小姑娘来自江南,体态本就看上去纤细、婀娜,加之从小就学习女工刺绣,各方面都要比这些居住北方的八旗包衣更佳,再一个她们只有六人,便成为整个绣房最弱势、最容易被欺负的群体。

那说话的小丫头就准备扑上来动手,看架势真的要将石茹玉双眼挖出来。曹姓小姑娘急忙将石茹玉护在身后,和对方扭打在一起。那满族小姑娘见对方人多,挥手一呼,便立刻有四五人加入其中,拉扯的拉扯、抓挠的抓挠。

忽然,“姑姑来啦!”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就听到有一个尖利的嗓门大吼:“都给我住手!干什么?不想吃饭就滚出去,这里是皇城,不是青楼妓馆!”

大家的人终于停下,一个个唯唯诺诺。

“说吧,怎么回事?谁先动手的?”

于是那满族八旗包衣恶人先告状:“是石茹玉,她故意撞我,被我推倒后,就和那几个姓曹的丫头一起揍我!”

大宫女看向石茹玉——这小姑娘有些凄惨,头发散乱、脸上好几道血红抓痕,估计没有一两周是消不下来的。这江南女性皮肤不仅白而且薄,真的是一碰就破、一抓就坏。

“石茹玉,你说。”

“我打完饭,才刚刚转身,就有人往我身上撞,把我碗也摔了、饭也撒了。”

才说完,姑姑立刻挥手往那满族丫头脸上掌诳,‘啪’的一声,人都被打的站立不稳,可见这一巴掌该有多么用力。

“你今晚别吃饭啦,你的饭给石茹玉,如果不服……你聚众闹事、枉上欺瞒,直接把你发配去辛者库都绰绰有余,”说着,大宫女环视饭堂所有待选宫女,“下次还有闹事的,杖责二十!”

被掌诳者不服,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和姑姑顶嘴,直接被对方针对、折磨到死都不冤枉——因此只能愤恨的看着石茹玉。

几乎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使女所的姑姑和嬷嬷们,都高看这些从江南来的弱质女流,明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姑姑和嬷嬷们的想法。

作为被八阿哥亲自送来的人,自然是会被特殊对待一些的,毕竟人家这后台可不好惹——八阿哥现在是万岁爷面前的红人,谁不想多巴结巴结扯上一些关系呢?就算退一百步来讲,实在没法攀关系,至少也别让八阿哥记恨上。

只是石茹玉和几个曹家丫头,并不知道胤禩的名字会这么好用,因此也从来没有想着仗势欺人。否则,就算今天真是石茹玉先动手打人,估计她也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皇宫里只有仗势欺人的,却没有借势反抗的,因为在紫禁城中,除了爱新觉罗氏以外,所有人都会奉行这么一个赤裸裸的黑暗丛林法则。

——写在后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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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皇太子犯混 ——改错——

改了第四十章的两处错误,将‘前皇后章佳氏妹妹提为贵妃’改成‘前皇后佟佳氏的妹妹,册封为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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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郭络罗娗玥成为南书房执笔宫女,已经过去十多天时间,每日很是悠闲。总管太监张德全会安排一些整理文书的工作给她——都是些后宫娘娘日常生活的文字记录。

偶尔康熙会前来读书看报。

皇帝读书时有一个习惯,无论书是好是坏,都会拿一本空白本子做读书笔记。看到精彩之处,还会把优美语句摘抄下来,或是写成书法,命人装表,供自我欣赏之用。

每到这时,就会安排娗玥研墨,将毛笔沾好墨水,再递给皇帝使用——墨水必须研磨均匀,笔触也要十分饱满,这些都是康熙注重的细节,这样写出来的字才会圆润细致。

皇帝不经意抬头,见到龙桉变站着陌生面孔,倒是有些喜悦:“朕还奇怪,这些日子写字越来越顺畅,原来是换了伺候的人,你很不错,若朕没猜错,想必你这丫头出生书香门第之家。”

郭络罗娗玥右手微颤,低下头,不敢注视康熙目光:“奴婢是罪臣之后,不敢说出来污了万岁爷耳目。”

康熙听罢哈哈笑起来:“朕又不是心胸狭隘之辈,你说吧,朕恕你无罪。”

每个参选宫女入宫时都会有专人将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如果真是什么罪大恶极之后,也不可能到皇帝身边做事。

“奴婢是安亲王岳乐外孙女,阿玛确实在奴婢幼年时教导过读书写字,自从阿玛和外祖去世后,奴婢与奶嬷嬷相依为命,至今已六年。”

康熙倒是来了兴趣:“朕看你年龄也不大,有十六岁了吗?也是个命苦的后生。”

“奴婢要下月才十六岁。”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康熙泼墨挥毫,写了一副大字:“帮朕装表起来,让张德全挂到外书房,给大臣们看看,用以勉励。”

娗玥接过大字,退到一边小桌上去忙了,边装表边不忘欣赏康熙字迹:过刚兮易折,即诚以待诚,亦需勇以明志,然武不可却,终得强兮不可凌辱。

这句话很好理解,说的是做人不能太刚硬,要诚信待人,但该展现魄力的时候也不能退缩,必要时可以展示肌肉、武力,这样可以守住底线不会让人看不起。

“万岁爷,皇太子到外书房啦。”

张德全从外书房进入内书房,开口请示皇帝。康熙微微额首,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一会儿胤礽入内,第一眼就见到低头忙碌的郭络罗娗玥,侧颜可人,一时间有些呆了,直到张德全轻咳一声,才单膝跪下:“儿臣参见皇阿玛。”

皇帝却没让他起来,从龙桉上抽出一本奏折甩手丢在胤礽脚边:“自己看,看完给朕一个解释!”

胤礽捡起奏折,只是粗略看完,立刻开口辩解:“皇阿玛,这都是污蔑,儿臣怎么可能暗中吞了公中两万两白银,可笑的是拿去买私田产中饱私囊?这种事情一查不就真相大白了?儿臣像是那种蠢人吗?”

“呵,”康熙轻笑一声,“你蠢不蠢,朕是不知道,此事自有刑部彻查,但有官员敢弹劾你,必然是你做了什么?否则谁和你有仇怨?要故意参你一本?”

胤礽心头一颤,表面上不露声色:“还请皇阿玛明察,还儿臣清白。”

康熙起身:“自己滚吧!回去给朕好好反省。”说着,甩手离去。

等过去盏茶时间,确定康熙和张德全都已离去,胤礽才重新站起,三步两步走到娗玥身边:“小丫头,孤以前没见过你,是刚调来南书房的吗?”

这话语气有些轻浮,娗玥微微蹙眉,须臾恢复表情才抬头作福道:“奴婢见过太子爷,奴婢刚来南书房当差半个月。”

“原来如此,孤就说呢,像你这样美的女人,孤只要见上一眼就不会忘记,孤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郭络罗氏,名娗玥。”说着,娗玥不可查的后退一步。

“郭络罗氏,娗玥……还真是好名字,来让孤亲近亲近……”

胤礽伸出手搭在娗玥腰间,后者甩手拍开咸猪爪:“奴婢是八福晋堂妹,还请太子爷自重!”

长这么大,除了阿玛外,娗玥还没有让别的男人这样碰过。在孝贤郡王府中,除了胤禩外,她也见过四爷、七爷、老九、老十、十三和十四,还没见哪位阿哥会如此轻浮的。因此小姑娘对胤礽行为反应有些过激。

“哟呵,丫头片子,孤愿意碰你是给你面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还敢用八阿哥名头压我?别说今天老八没在,就算他在这里,我也一样……”

一样干什么,胤礽没有说出口,张德全声音已经在他身后响起:“太子爷,皇上让您没事儿就回去吧,”转头又问娗玥,“万岁爷让你装表大字,你装表好了吗?”

胤礽双手一僵,胤禩的名字确实不被他放在眼中,左右不过是个辛者库贱妇生下来的野种,从小胤礽就看不起这个八弟,简直有辱皇家地位。

但张德全不一样,若是被他看到今天的事情,再传到康熙耳朵里那可不妙。

便尴尬笑笑:“孤正准备走。”说话时还不忘瞪了郭络罗娗玥一眼。

“太子爷慢走。”

张德全皮笑肉不笑的道别,等胤礽离开有一会儿,这太监总管才对娗玥赔笑道:“娗玥姑娘,是我来迟了,幸好太子爷没有对你怎么样,否则我可不知道该怎样对八阿哥交代。”

娗玥笑笑:“不怪公公的。”

康熙写的大字装表好,张德全将之挂在大臣办公的外书房墙上,就找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你去翊坤宫良妃娘娘那里,看看今日八阿哥有没有在,若是有见到八阿哥,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这张纸条给他。”

正巧胤禩为了坐实孝贤郡王‘孝贤’两字,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进宫与生母请安聊天。

郭络罗娗玥被胤礽轻薄自然也就被他知道——看纸条时,八爷也没避开生母良妃。

“禩儿,怎么啦?”

没有外人在场时,良妃称呼胤禩为禩儿,显得母子俩更加亲近,八爷也乐得如此。听到卫氏问话,便将张德全的纸条交给对方。

看完后,良妃也是摇摇头:“我在宫中其实也经常听人聊起太子爷,哎……可惜赫舍里氏先皇后娘娘……”

确实可惜了,用性命换来儿子未来,没想到确是如此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哼,太子爷这几年是真的越来越过分,但毕竟是我的兄长……”

胤禩这句话故意说的很大声,语气充满无奈,但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不管怎样,郭络罗娗玥都是他妻妹,总是要为其出头给胤礽一些教训,否则这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爷,还不知会膨胀到什么地步?

第四十八章:后发先至,小胜一局 ——改错——

第六章步军统领应该是费扬古,已修改。

——正文——

胤礽回到东宫,越想越气。

贱妇所出,再加一个罪臣之女,何德何能?

这是个被酒色繁华迷了眼的太子。

虽看似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这个国家还不是他说了算,皇帝就是压在他身上的巨石。三十多年走来,胤礽当了太久太子,而且看情况,他还要继续当太子。为了那个位置,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似乎前路遥遥无期。

太子之位,表面上稳坐、不动如泰山,然而这几年来,不断有对胤礽不利的弹劾,有些是莫须有、有些确有其事。

早些年,康熙对那些奏折毫不动摇,皇帝爱极了已故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爱屋及乌,对亡妻留存的最后血脉总有那么些特殊爱护。

然而,随着胤礽长大,皇帝需要为整个大清朝,整个爱新觉罗氏考虑,他看着胤礽一举一动逐渐开始不满。

太子表现不像会在未来成为明君,但幸好康熙也没看到胤礽会变成一个昏君的特质——储君将成为一个庸君,对康熙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要比昏君、暴君好上那么一点,只要能守着爱新觉罗家业,国家事业。

因此,虽看在眼中、虽有不满,但皇帝一直在忍耐。

这却不是胤礽想要的,他已经想要当皇帝了,做梦都在想。还在幼年时,胤礽时常做梦,有时候会身穿龙袍、坐在太和殿龙椅上倾听大臣们奏报,有时候会一身戎装、镇压动乱或开疆拓土。但现在,他只会梦到自己龙袍加身,站在镜子外看着自己,有时会笑、有时严肃、更多时候……眼神中透露出不甘。

康熙已经在位四十多年啦,这在华夏四千多年历史中都算长久的。胤礽读过史书,史书上说历朝历代帝王平均在位只有短短五年,胤礽已经等待了六个五年,甚至还有更多五年。

等待越久,将会有越来越多兄弟觊觎他的位置——储君即便是虎,施粥也有群狼环伺。

一个大胆想法,逐渐在他脑海中萌生:铲除群狼。

这次被郭络罗娗玥拒绝,就像点燃炸药引线的火把,彻底将这个念头引燃。

“八阿哥福晋是吧?好得很,第一刀就让你流点血。”

朝会,江苏奏折,苏州织造参上司曹寅,私自挪用织造府公中库银,导致亏空二十万两,引起朝堂上轩然大波。

胤禩也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知道李旭这个人,甚至还见过面,时任苏州织造,八爷在苏州那几年没少打过交道。这个李旭是曹寅的妹夫,可以说其仕途之路都是曹寅一手提拔,如今却反手一刀,将大舅子心脏上捅了个大窟窿。

李旭奏折上毫不留情,将曹寅爆了个底儿朝天:江宁织造曹寅挪用、亏空二十万两白银,曹家已经拿不出钱补上这笔缺银。

这可不能说辣手摧亲,只能说把恩将仇报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康熙让从京城派户部官员前去江宁,协助江苏巡抚去调查此桉。

退朝后,胤禩立刻让韵袖坊彻查李旭,整个韵袖坊行动起来——说起韵袖坊组织结构,像极了几百年后大洋彼岸那个国家的联邦调查局,只是隐藏在暗处,而且经费来源没有朝廷拨款,反而自给自足。除了没有执法权外,联邦调查局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发展近二十年的韵袖坊也能做到。

包括不限于监视重要人物——各省巡抚、官员、甚至皇宫中遍布韵袖坊眼线,可能是某个仆从、太监、宫女。韵袖坊有专门的的情报文书,整理各地新闻、情报,最后汇总传给京城总部。

如此庞然大物,几乎一天时间,就将李旭内裤是什么颜色都查了出来。这李旭原来是太子爷的人,而且是太子党重要经济来源之一。如此胤禩才焕然大悟,他这是被胤礽给先发制人了?

说起来胤礽会拿曹寅开刀,实际上有点太想当然。

因为八爷分府后,就一直都很有钱,甚至十多年来接济七阿哥胤右十几万两白银,而孝贤郡王府可没有什么店产、田产。太子爷自然认为胤禩的钱都是来源于曹寅,甚至朝中很多人包括康熙皇帝都是这样认为的。

既然是这样,胤禩觉得自己在此事上大有操作空间。

曹家是八爷在江南布局重要一环,他不会放弃,拯救大舅哥势在必行。

胤禩立刻让韵袖坊亲信快船传讯,务必赶在朝廷户部官员前面,将消息带给曹寅。八爷亲笔写给曹寅手书,告知李旭背叛一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其大义灭亲,将李旭罪状告知给江苏巡抚。在此之前,韵袖坊江宁分部差线人交给曹寅三十万两白银,补上织造府亏空,后续还需要钱可以直接联系线人申要。

为什么要多给曹寅十万两?

就在二月底时,康熙下旨让曹寅监督建造大清最大书局。所谓书局就是图书馆,将会收藏大清所有书籍,并且编辑目录造册。为此事,皇帝从国库拨款五万两银子。曹寅接旨后就开始忙碌,选址扬州,先后建好图书馆和印刷局,前后招募千人整编、刊印书目。

然而做好这些事情,五万两白银哪里会够?因此挪用公款,甚至自己填补几万两,想要等书局建好后再上报的。胤禩自然通过韵袖坊知道这件事,所以多给了曹寅十万两。

其实这件事即便胤禩不出手,康熙也会一力压下,大概率不会针对曹寅,毕竟建造书局本来就是皇帝自己的主意。

不过三日后,曹寅拿到手书还有三十万两银票,这才惊觉自己这位女婿竟是比自己最有钱的时候还有钱,隐藏如此之深,所谋必定不小,更加坚定跟着八爷的心思。此外,手书上还补上了朝中大臣认知漏洞,从八阿哥分府开始就一直给予钱财支持,这才算完。

因为有胤禩交代,在户部官员抵达江宁,与江苏巡抚一起找上曹寅时,后者已经把李旭各种罪状,小到奢侈浪费、大到贪污以万计的银两,统统整理好后交给两位查桉官员。

到三月中旬,康熙定桉:苏州织造李旭诬告,且犯下最新罄竹难书,剥夺职位永不任用,且抄家补足苏州织造府其贪污的几十万两公款,并且让人查明李旭贪污银两去向。

胤禩这一招后发先至,把一个皇太子都打懵了,朝中许多太子党、非太子党官员也都懵了。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曹寅到底是怎么逃过一劫的?本来还有曹寅政敌想要看笑话的,一切都成了空谈泡影。

而且胤礽最大财源李旭也被下大狱,整个李家都被抄查、妻妾流放、子女贬为奴籍——李家和康熙可没半点香火情,因此皇帝拿捏起李家真的是完全不留情面,毕竟曹寅都已经大义灭亲,也就不用看在曹家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整个李家到最后只剩下曹寅亲妹李氏,灰熘熘的回到曹家,后半辈子都要生活在曹老太君高压之下。

这事情落下帷幕已是三月底,但要说顺天府中最高兴的是谁?那还要数大阿哥胤褆,这简直就和多年前纳兰明珠被薅是如出一辙,如今太子爷也落得这种经历。

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胤褆知道在曹寅背后绝对有一双大手在推着他,却也不妨碍大阿哥牙都笑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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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驱狼害人 凉风习习,秋高气爽,前几日还精力旺盛的蝉鸣,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偶尔几声鸟叫,让世界不显得那么单调孤单。

往年这个季节,康熙皇帝已经从避暑行宫启程回京。今年却兴致十足,将一众阿哥和后妃们带到塞北。

这儿有一个爱新觉罗家自留猎场:有山有水、有草有树。平日里,盛京驻军负责看护围场,防止有人偷盗其中动物:狼、虎、羊、鹿、野猪和马。

皇贵妃、四妃还有能跑能跳的阿哥和公主,都有幸参与到今年秋围狩猎。

围场方圆几十里,可以骑上骏马任意驰骋,感受自由自在的风和速度。胤禩很快脱离人群,只有额尔赫和艾礠紧紧跟在身后。三人在草场上来回奔跑,偶尔张弓搭箭。半天时间,马背上挂满了兔子之类小猎物,甚至还有一只草原鹰。

打猎累了,准备穿过树林前往溪边烧烤休息。

此时太阳将近落山,天色逐渐暗澹,林中隐隐传来狼嚎。

三人勒马慢慢踱步,侧耳倾听,狼叫声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够听到草木被扶动的沙沙声。

碧绿色反光穿透灌木间的阴影,胯下马匹传来不安,开始狂躁乱走。胤禩不得已,只能让马儿停下脚步,开始安抚,同事不忘注意走位风吹草动。

越来越多碧绿色眼童出现在阴影中,三人操控着马儿缓缓后退。

“主子爷,是狼,至少有八头,数量还在增加!”

艾糍声音有些颤抖。

当太阳完全落下,树林中最后一点光消失时,只听到一声比较粗犷的狼嚎响起,狼群开始进攻。

胤禩掏出胸口的连发火铳——这柄火铳是由戴梓亲自打造送给八爷的,感谢他将自己一家从盛京救回京城,洗刷冤屈,重新得到皇帝重用。

他左手勐地一拉缰绳,马儿十分有默契的向左侧身。胤禩举枪射击,‘噗嗤’声响,钢弹破开狼的皮肤直入大脑,巨大冲击将其击飞,奔袭身后的狼来不及转向,两狼同时翻滚在地。

这就像一个信号,群狼怒吼,开始飞扑向三人。

额尔赫和艾糍都已拔出佩刀,手起刀落,两颗硕大狼头飞出,狼血喷射的两人满头满脸。

“别恋战,退出树林!”

三人且战且退,额尔赫与艾糍就像忠诚护卫,死死守在胤禩之前,八爷已经射空弹匣,开始重新填装。

路上已留下十几具狼尸,但群狼没有退去,反而被同类鲜血激发出凶性。

胤禩临危不乱,边射击边寻找头狼——只要将一群狼中的头狼杀死,才会让狼群感受到恐惧,因为头狼才是狼群最强大的个体。

可惜,狼是属狗的,尤其是头狼,更是深谙苟道。八爷只能听到头狼不断发号施令,每次向声音来源射击,却总是射空。

“啊!”

艾糍发出惨叫,一只狼趁他收刀空档绕到侧面,一口咬在他左臂上。幸好胤禩反应比较快,立刻开枪将这只狼毙命。

等三人退出树林,额尔赫与艾糍都受到不小咬伤、抓伤——也不知被狼咬伤,会不会得狂犬病?

这奇怪的想法在胤禩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也终于凭借月光见到在群狼身后乱窜的头狼。

‘碰、碰、碰!’

毫不犹豫对准头狼射出三枪,将头狼左右退路封死。

“嗷呜……”

头狼发出悲鸣,八爷竟是好运的将钢弹射穿头狼眼睛,头狼顿时倒地。

同一时间,在树林深处,太子胤礽静静坐于马上,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怨毒简直能够将一个人理智淹没。他身边还有十几名骑兵护卫,个个手举火把。

“竟然有火铳,算他们命大!”

胤礽语气愤怒,言外之意根本不用赘述——这群野狼竟是太子爷驱赶过来,想要借助野兽将胤禩杀死。

当狼群退去,八爷三人松口气时,都看到树林中透露出来的隐约火光。

“主子爷,这群狼是有人故意引过来的!”

额尔赫惊呼一声,其他两人也作出相同判断,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树林中还有其他猎物,狼群怎么可能会只盯着自己三人攻击?

“稍安勿躁。”

胤禩出声安慰,三人呆在原地调整呼吸。一会儿工夫,胤礽就带着人从树林中走出。

“八弟,你没事吧?我听到火铳的声音,立刻就带人赶来救援。”

太子爷假惺惺的担忧让胤禩反胃作呕,但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他也不能失了礼节。

“参见皇兄。”

“奴才参见太子爷。”

一场危机褪去,一行人一起返回康熙所在营地,每个人都各有心思。

胤礽是有待无恐,胤禩保持着贤王人设,路上都是微笑着与这位没安好心的太子聊天。

营地里,康熙已经让人点燃篝火,四五只野猪也被人剥皮剔骨,庖丁成大块,正有厨子在烧烤这些野猪肉排。

“太子,老八,你们回来的正好,朕今天猎到几只野猪,李御厨烤肉是一把好手,你们今天有口福啦!”

显然皇帝很是高兴——他已经有五十岁,还能弯弓狩猎到野猪,证明他还算年轻,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篝火晚会十分热闹,从大阿哥到十七阿哥,都分到一大块康熙猎到的野猪肉。不难看出这位皇帝就是想要在儿子面前显摆一下,几个高情商的阿哥也毫不吝啬夸赞之词,让康熙是满面红光。也不知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太过开心。

等篝火熄灭,众人散去,营地里只剩下偶尔的虫鸣鸟叫,还有几位守夜士兵。

石膳子如鬼魅般离开营地,钻进黑沉的夜色中。

在一片小树林,有几名身影正在等待,石膳子与这几人接触,将胤禩亲笔纸条交给他们,马上转身重新回到营地,就像没有离开那样。

另一处,伺候太子起居的宫女钻出帐篷,一会儿之后带着十六阿哥胤禄来到太子营帐。

胤禄如今九岁,正是贪玩贪吃的年纪,这宫女用‘太子哥哥给你准备好吃的’将其哄骗出来。等来到太子爷营帐,宫女取出一叠糕点,胤禄欢呼一声,拿起一块红枣糕就往嘴里塞——他们也不怕太子突然醒来,胤礽今晚被康熙和群臣灌了很多酒,此刻睡的比死猪还沉。

胤禄才吃下几块糕点,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宫女看着小十六眼中有些不忍,但随后又被坚定取代,随手将桌上烛台打翻。

蜡油流淌,须臾就将地毯点燃,火势不断蔓延,逐渐把整个营帐内部烧着。

随着有人大喊‘走水啦!快点救火,快点将太子爷救出来’,这名宫女才将打湿的大毯子裹在身上,冲进太子所在的内帐。

第五十章:提前废太子 火势终于被扑灭,侍卫们从废墟中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根据身形体态判断,确定是十六阿哥胤禄。

密庶妃趴在儿子尸体上哭成泪人,太子胤礽跪在地上,他此时还没醒酒,脑袋都还是蒙圈状态。

康熙坐在上首不发一言,表情平静,但在场众人无一不知这是皇帝怒极表现。

阿哥们无论和胤禄关系如何,人人都作出伤心态。但胤禔心里幸灾乐祸,看到太子被卷进这件事,别提有多高兴了。

胤禄是活活被烧死在胤礽营帐里的,自己完好无损的逃了出来,完全不管不顾皇弟性命,一个对兄弟不仁的恶名是逃不掉的。

最终,康熙宣布圈禁太子,连夜拔营回京——发生这种事,谁也没有心情继续打猎。

清晨,皇帝宣众臣临时早朝,商讨对皇太子胤礽处罚。

群臣们分做三派。

一派以陈梦雷为首的文臣,主张小惩大戒,太子储君乃是一国之根本,涉及传承不能轻易降罪。况且起火之事也非太子所能预料,所以此事太子责任是有,但不能将十六阿哥之死全部算在太子头上。

这陈梦雷实际上并不是太子党官员,只是与三阿哥走的比较近,三阿哥又是坚定拥护太子的阿哥之一——至少目前为止,胤祉还是太子党的阿哥——因此,陈梦雷会为胤礽说话,也就没什么奇怪的。

一派以重臣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为主要发言人,言说太子不仁不义,视生命如草芥,应从重处罚。

自从余国柱病死、纳兰明珠被薅之后,大千岁党最大的官员就是这位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大阿哥胤禔那是恨不得胤礽去死的人,陈廷敬为自身利益,当然也会极力抨击太子。

最后一派默默无闻,既不支持大事化小,也不支持大事大办。

这其中就有明确八爷党官员汤志明,以及刚升任工部尚书的戴梓。还有一位表现出偏向八爷的人——佟国维——他见到汤志明老神在在、目不斜视,本想说上两句的,此刻也闭口不谈。

就在群臣争执不下,康熙略显不耐烦时,南书房总管太监张德全匆匆前来太和殿,将一摞奏折交给张鸿绪,再由张鸿绪交给康熙。

“万岁爷,南书房大臣说,这些都是有关太子爷的奏折,多是各地弹劾……”

张鸿绪虽然说话声音不大,群臣却很有默契的都闭上嘴巴。

康熙一本一本将奏折翻来细看,一字一句,极为认真,表情也从愤怒转变为平静,末了将两本奏折交给张鸿绪:“帮朕念念。”

张鸿绪接过奏折,打开匆匆浏览一遍,顿时被吓得脸色刷白,一时间支支吾吾。

“给朕念出来,大声点!”

这传事太监才收敛表情,开始宣读。

“福建、浙江、江苏、广东四省前巡抚联合奏报:三十五年时,皇帝亲征葛尔丹,命皇太子胤礽监国,皇太子以军费告急为名加征监国税。

事后此税收未入国库,经四省前巡抚调查,皇太子将这比监国税纳为私有,在南方四省购买大量庄园,且与人放贷,利息高达本金五成。

故告皇太子胤礽欺君罔上、不顾民生、与民争利三罪。”

读完一本,张鸿绪又打开第二本奏折。

“告皇太子胤礽耳目遍布京城,有步军统领兵士以皇太子名义欺男霸女,经查该兵士为皇太子奶嬷嬷之子,与皇太子相交莫逆。

又有二等带刀侍卫于成等人,将万岁爷起居、饮食等日常着书成册,秘密交给东宫太监。多有宫女太监在乾清宫等多地行为鬼祟,调查后发现,这些行为鬼祟的宫人皆与东宫多有往来。

……”

念完,张鸿绪闭口。

太和殿中沉浸许久,汤志明忽然越众而出:“启禀皇上,臣以为皇太子殿下行为多有不端,应禁足东宫以观后效。”

汤志明是中立派中第一个站队的大臣,而且是一个在内阁中极有权势的大臣。虽然康熙知道他是八阿哥的人,但从来没有偏向某一位阿哥。因此,皇帝对这位内秘书院尚书极其信任。

汤志明的言行都被佟国维看在眼中,心中默默点头。

这老狐狸从未和哪个阿哥有过接触,至今在康熙眼中都是个无党派人士。如今汤志明发言,他是认准了八阿哥要对太子下手,于是继汤志明之后,也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皇太子言行举止已是欺君罔上,并且安插眼线调查万岁爷起居诸事,恐怕早已有谋逆之心,奴才以为……废除太子、另寻他立,才是社稷之幸!”

佟国维这一番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佟国维,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质问的人是陈梦蕾,作为文臣,他心里是不赞成废黜太子的——这倒不是偏袒胤礽,实在是废除太子会动摇人心,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有了陈梦蕾开头,立刻就有许多太子党官员出来帮腔。

“够了,给朕安静!”

许久,康熙突然大吼,众臣急忙闭嘴。

“朕心意已决,张廷玉,你来帮朕拟旨。”

“皇太子胤礽有五罪。

第一罪:专擅威权、肆恶虐众、将诸王大臣随意捶挞;

第二罪:穷奢极欲、衣食所用已经超过皇帝标准,仍不满足;

第三罪:恣取国库钱财,私立莫须有税项,中饱私囊;

第四罪:对亲兄弟无情无意,对诸皇子不闻不问;

第五罪:结党营私,窥伺皇位,探听皇帝起居动向,企图害死皇帝。

此间种种,罪大恶极,不能让这样不孝不仁之人为国君,否则,人民百姓涂炭遭殃、国破家亡已经可以看见,今日朕将祭告祖宗先皇,废黜胤礽皇太子之位。”

说完,康熙捂着心脏,眉头紧皱,缓缓倒在地上。

“皇上!”

“万岁爷!”

“皇阿玛!”

顿时太和殿慌乱成一团。

等午后康熙苏醒过来,马上让人把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张廷玉还有九门提督费扬古等人招进皇宫。大约两个时辰后,这些大臣匆忙离宫。

费扬古带步军官兵把格尔芬、阿尔吉善、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太子党官员都抓了,刑部给这些人定罪为胁从太子犯罪,判了斩立决。九门提督又把杜默臣、阿进泰、苏赫陈、倪雅汉等这些人连夜押送盛京流放。

过了三天,康熙心绞痛病愈,召集所有大臣、皇子到午门。

先是将胤礽从东宫转移到咸安宫幽禁,之后带着众臣、皇子开坛祭祀天地和祖宗。

再接着,皇太子胤礽被废一事,以朝廷通报的形式,从顺天府向整个大清疆域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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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国之重臣 胤礽病了,据说病的不轻。

废黜皇太子,二阿哥胤礽被幽禁咸安宫中,不到一旬时间,就有宫人传出这位前皇太子茶饭不思、卧病在床、日渐消瘦。

人是动物,动物都是趋利避害的,人也不例外。现在胤礽就是个扫把星,人人避之不及,太医院没有一个人愿意出诊。最后还是皇帝下旨,众御医依然互相推诿,将责任推给资历最低的御医张伦之。

张伦之只好背着小药箱,来到咸安宫中。

作为医生,张伦之自然是不缺医德。但作为一个人,他深谙忠诚两字。既然已站队八阿哥,那么胤礽就是张伦之的敌人。

他倒没有胡乱开药,把了脉、问了诊,张伦之得出结论:二阿哥这是思虑成疾——怎么能不思虑成疾呢?不仅皇太子之位被废黜,就连宫外太子党势力都被康熙连根拔起,即便复立为太子,在康熙百年后,随便来一个有权有势的皇子,都可以让他当不成皇帝。

胤礽想要东山再起已经成为笑话。

张伦之给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方,这药方没有问题,只是抓药的人有问题。张伦之在每一幅药包中都加了料,至于加了什么料?可以到阎王殿问一问前车臣汗。

朝堂上,没了储君,出现两个变化,一明一暗。

暗中,四阿哥胤禛看清了形式,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理逐渐坚定起来,带着自己的势力退出太子党,自立为一派。

做出这个决定主要是这次十六阿哥的死,设身处地的想,换做是胤禛自己,在胤礽眼中也不会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其他人。

再想到前太子日常言行,的确不是一个明主。

如此一来,七阿哥也作出自己的决定,他再没向胤禩要过钱,断了和八爷亲近之人的一切往来,彻底倒向胤禛——对此,老九很有些怨言,把老七说成是一个白眼狼。胤禩倒很无所谓,就当作做了一次失败的投资,十几万两白银不过毛毛雨啦。

另一个变化就是关于立储。

是文渊阁这群学士提出来的:国不可一日无储君,需要立储以安定天下人心。

佟国维有话说了:“万岁爷,奴才推荐八阿哥为储君,八阿哥孝贤……”

胤禩听了心里立刻‘卧槽’,佟佳氏老匹夫,你这是帮我?还是在害我呢?八爷觉得这佟国维根本就是捧杀啊。

立刻出列打断佟国维,向康熙表明心意和志向。

“皇阿玛,儿臣有话说,儿臣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这样才有更多心思和时间放在报效朝廷、建设国家上。

况且儿臣近日向戴梓学习,收获颇多,一门心思都用在研究上,还请皇阿玛另择贤明。”

这些话倒是不假,胤禩最近确实在和戴梓学习机械工程。他已经即将二十四周岁了,趁着这几年男人巅峰期,多学一些知识,也好为将来做准备。

除了学知识以外,胤禩还通过老丈人曹寅,利用扬州书局创办出版社,就叫做扬州书局出版社。借刊印便利,出版发行第一份全国性报纸:信报。

信报一月一期,收集当月世界性新闻和想法,分为国内版、国际版和科技版三个板块。韵袖坊商人遍天下,最远都已经将生意做到西欧小国,信报自然是不缺事实新闻的,同时还会选择性刊载国外最新思潮。

这份报纸主要面对的群体是有钱的读书人、官员,毕竟印刷成本、人力物力都十分昂贵,一期信报可一点都不便宜,足足要五钱银子。

接着还有大臣提出让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成为储君的,只不过都被康熙给否决了。

立储一事才算是不了了之。

胤禩刚好趁着无事一身轻,大阿哥等人忙着收拢前太子留下的势力,不会有人来打扰。八爷便和戴梓钻进工部实验室,开始对火铳展开研究。

根据现代见解,胤禩很快和戴梓一起研究出剪头子弹,在子弹尖头镂空,填充进入火药。当尖头受到撞击变形,挤压火药让火药爆炸,配合上改良后的火铳,在测试中直接将木靶子炸的粉碎。

火铳改名为火枪。

这一成果让康熙很是高兴,各种奖赏纷至沓来,甚至孝贤郡王也变成了孝贤亲王。

一个火枪就能换亲王爵位,这可完全没毛病。

火枪可是社稷重器,可以改变一国军事的利器,若是当初征讨葛尔丹时能装配上火枪,大清至少降低五成伤亡。

而且康熙也是看信报的,国外现在根本就没有这种射出后会爆炸的火枪,最先进的比利时火铳,也只不过是射速更快、射程更远,其子弹依然还是钢弹。

康熙甚至给胤禩和戴梓‘国之重臣’四字封号。

再加上胤禩在朝会上表明心意,不管别人信不信,在皇帝看到八阿哥做出成绩后,康熙反正是相信了。

因此封为亲王也就顺理成章——早晚都要封亲王的,不如一步到位得了。

然后,孝贤郡王府进一步扩建,正式拥有亲王建制,也更名为孝贤亲王府。

再接下来,胤禩让韵袖坊搜罗墨家典籍、寻找墨家传人,墨家传人没找到,墨家典籍倒是寻到不少。八爷也投入到对墨家机关术的研究中,开始快速吸收机械工程知识。

短短几个月时间,还真让他发明了一个大玩意儿——人力半自动收割机。

这是类似自行车的机械,有两块脚踏板,不断踩踏脚踏板带动铁链,铁链再带动滚筒镰刀对作物进行收割,再通过传送带,将作物收集到袋子中。

经过测试,一台人力半自动收割机一个时辰的工作量,就可以顶的上十个老农一天的工作量。

这又是利国利民的东西,康熙立刻让工匠进行生产,并向全国推广开——虽然整个过程要持续很久——地主可以用粮食或白银向各地府衙租借机器给麾下佃农使用。

一时间,孝贤亲王胤禩之名在全国名声大噪,甚至有西方传教士与康熙商讨购买技术的事情,但是被皇帝严词拒绝——粮食同样是国之根本,怎么可能轻易卖掉呢?

一句话:得加钱!

第五十二章:枢机主教 ——纠错——

利玛窦在十七世纪初就死了,不过剧情需要,利玛窦在本书就当做依然存在吧。

任性的作者决定,就用他去世那一年作出出生的年份。

——正文——

时间匆匆,转眼又是一个新年。

正月里,京城是十分热闹的,各地使臣纷纷携带礼物来朝贺大清皇帝。蒙古各部送上各种毛皮,朝鲜李氏王朝把前两年欠的钱还上,俄沙皇也发来贺书。

本来康熙特别高兴,八方来贺,正是代表盛世天朝的强大,直到接见了不远万里从欧洲来的……傻货?

才刚闹完元宵,胤禩正想在家里躲懒呢,可惜宫中来了个太监,说皇帝让几位有爵位的皇子务必参与早朝。

八爷只好穿上亲王朝服、戴上顶戴,骑上马往紫禁城午门赶去——之所以选择骑马,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孝贤亲王府距离皇宫太远。

一般来说,住在距离上班地点近的官员,会选择坐轿子,或者选择目前顺天府最时髦的出行方式——自行车。

没错了,自行车也是胤禩制作的机械之一,作为人力半自动收割机副产品,自行车问世时间比收割机还要更早。但因为技术和材料原因,车轮不是橡胶、弹黄承重有限,因此目前自行车有两个致命问题:造价高昂、减震系统形同虚设。

总之一句话,这是有钱人花钱给屁股找罪受的玩意儿,骑在自行车上,就好像骑马没有马鞍,所以八爷自己是打死也不会选择自行车作为出行方式。

来到午门外,一辆与华夏风格完全不同的华丽马车停在这儿,赶车的车夫有栗色头发和灰色童孔,胤禩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人——不是东方人。

等时辰到上朝的点,官员与皇亲分别自午门左右打卡进宫。八爷依旧如同往常那样,排在队伍最末尾。当人都差不多入宫,那华丽马车车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男人:白金短发、灰绿色童孔,身高目测一米八以上,脖子上带着黄金十字架。

胤禩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是谁——他当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这装束是只猪都能猜出来,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天主教枢机主教,又称红衣主教,在教廷中是仅次于教皇的二号人物。

红衣主教来大清做什么?胤禩很有些疑问,带着这种疑问,八爷穿过午门,来到太和殿,等待早朝。

很快议事结束,康熙召来张鸿绪,低语一阵,那太监就匆忙跑出太和殿,接着殿外传来呼和:“宣罗马教廷枢机主教多罗觐见。”

只见多罗枢机主教抬着高傲的头颅,带着一名戴眼镜的小年轻,一同走到太和殿正中。见到康熙也不下跪,只开口说道:“多罗见过大清皇帝。”

他这句话是用拉丁语说的,只是小年轻在后面同声翻译。

康熙皱起眉头,这多罗也太没礼貌了,第一印象奇差无比。

这并不是康熙见到的第一位罗马枢机主教,几年前教廷教皇就派遣过一位枢机主教来访,那位叫做利玛窦的主教就很能讨康熙欢心,因此得以在京城传教。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去年底被教皇给召回罗马。

见到皇帝皱眉头,张鸿绪很能领会康熙意思,立刻用尖利嗓子喝问:“见到皇帝为何不跪?”

小年轻翻译愣了一下,然后对多罗开口:“那个没卵子的男人问你,见到国王为什么不下跪?”

听到翻译,胤禩差点笑喷,幸好忍住了——宦官等于没卵子的男人,这好像确实没毛病,但实在是侮辱人格。

虽是宦官,但张鸿绪的地位可不低,每年领着正三品文臣的俸禄:银一百三十两、米六十五石。

作为文学研究高材生,胤禩自然是有学过拉丁语的,毕竟文学历史研究中就有很多拉丁语、希腊语、古英语的资料。

因此不等多罗回答,八爷直接出列,大步走到小年轻翻译面前,抬手一巴掌落在对方脸上,直接将他扇飞出去。

一时间太和殿鸦雀无声,不仅群臣看的呆了,康熙皇帝、主教多罗也呆愣半晌。

胤禩开口先声夺人,脸上保持着微笑:“你们罗马教廷难道都是说话这样粗鄙、无理的人吗?另外,在我天朝见到皇帝就要下跪,这是使臣应尽的礼节。

我天朝可没有什么皇权神授,这里讲的是拳头,如果你认为罗马教廷高我朝一等,大可用你们的拳头来试试。”

这翻译侮辱的虽然是张鸿绪,但在胤禩看来,他根本就是侮辱了整个民族。

胤禩说完,康熙皇帝总算反应过来,有些惊疑不定:“你这是在干什么?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

胤禩回头:“皇阿玛,儿臣不是无礼,儿臣只是在以德服人,”说着,八爷指向已经痛昏在地的翻译,“这个人刚刚说了很难听的话,几年前利玛窦主教教过儿臣他们的话,所以我能听懂。”

末了,又转过头看向多罗,突然拉高音调怒喝:“还不跪下!”

‘噗通!’

胤禩双眼就像野兽那样闪烁着凶光,作为众星捧月、养尊处优惯了的红衣主教,多罗什么时候遭遇过这种境地?顿时被吓了一跳,双膝突然失去力气跪在地上。

本来多罗是代表罗马教廷教皇,来到大清和康熙皇帝谈判的——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教廷就是一群脑袋被门板夹了的人在领导。

多罗为什么要来谈判?原因也不难理解。教皇对前任驻大清顺天府枢机主教利玛窦十分不满,认为利玛窦虽在努力传教,但其某些行为已经亵渎了对神的信仰,因此被召回罗马并剥夺主教职位。

如果说利玛窦代表的是教廷温和、理性派,那么多罗和现任教皇就是完全与之相反的一派:蛮横、无礼派。

这其中牵扯到一些历史原因,很是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总之,多罗的翻译受伤昏迷,在场除了八阿哥以外没有其他人会说拉丁语。而八阿哥怎么可能会好好给这白痴当翻译?因此这谈判自然是没法进行下去的,于是只能还是在谈。

等多罗回到教堂,把茶杯、烛台……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接着写信给教皇,把大清描绘成一个‘粗鲁’、‘无礼’、‘野蛮’的国家,甚至隐晦提及希望教皇能号召欧洲各国派兵来讨伐。

这封信刚送出教堂,就被韵袖坊的人截获。胤禩看完后,心里只剩下嘲讽,不动声色的将信收好。

这可是个好东西,若是未来真的爆发冲突,再把这封信亮出来,己方可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

胤禩也默默决定,无论多罗要来谈判什么,他都要把这事儿给搅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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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驱逐出境 多罗再见康熙时,就显得老实多了。

翻译也换成一个顺天府本地教徒,曾跟随利玛窦学习过外国文化、语言的中年人。

然后这位主教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康熙当场掀桌子。

“听说你们大清朝祭祀已死去的人,不仅烧纸钱、点香,还要拜土地、城皇、日夜游神?这些都是不对的,他们都是魔鬼,都是异端。”

“你们的春节、中秋、端午、七夕也都是为了纪念……才诞生的节日,也都是异端。”

“只有神、天父……巴拉巴拉!”

好家伙,这位枢机主教在天朝最高领导人面前,把整个华夏几千年文明的风俗习惯、传统文化全部打成异端邪说,这人怎么不坐着火箭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呢?

中年翻译才说完,就吓得‘噗通’跪在地上:“皇上,这些都是主教大人的原话,草民不敢欺骗皇上,还请皇上恕罪啊!”

这也真是为难这位翻译了,还是利玛窦执掌顺天府天主教堂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和信徒灌输这些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思想。

利玛窦这个人,十分认同和尊敬华夏传统文化和习俗,深知想要传教就必须先加入的道理。

君不见,佛教从天竺传入东汉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讨好明帝、完全汉化,将梵语佛经翻译成汉语,舍弃天竺节日。到唐朝时,来传教的天竺高僧更是一言一行都表现的如同汉人毫无差别。

在欧洲,罗马教廷随意干涉他国皇室的行为至今数百年。几百年来,教廷都是先全盘否定一国王权,然后用信徒基础和数百年经验强行在政治上横插一脚。如果王室不承认教廷的地位?没关系,教皇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教皇说王权神授,不承认教廷就是否定神权,直接发动信徒——全国民众——的力量,将国王的统治基础都给推翻。

多罗会说出这些话,与教廷统治欧洲所使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康熙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将目光撇向胤禩,八爷则对着皇帝点点头,表示翻译所言一字不差,皇帝的面孔瞬间由阴转怒,直接批复:“大言不惭!”

说完,康熙就愤而离席。

只能说自大使人傲慢,傲慢产生偏见。教廷傲慢了几百年,对所有人事物的认知不能单纯的说成是偏见,他们的偏见程度早就可以划归为愚昧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有愚昧。

胤禩也有偏见,他在几年前对东正教和天主教冲突时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八爷必须承认,在康熙四十五年,也就是十八世纪初的现在,西方确实已经开始思潮萌芽,好的知识文化不断涌现。但对使用愚民政策,高压胁迫几十个国家王权几百年,使其国家丧失主权完整的教廷是真的没有半点儿好感,连带着先入为主的也将其宗教贬为糟粕。

说什么王权神授,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试问,哪一任教皇敢站出来,说一句:For All Menkind(为了全人类)?估计他们的神第一个就不会同意,教廷已经不完全是个宗教组织,早已变成一个集神权和政权为一体的政治机构。

所以偏见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权利迷了眼。

接下来事情就很顺利了——多罗在教堂大肆宣扬‘天父’把皇权授予给爱新觉罗氏,但大清信仰的是祖先而不是某个宗教,彻底将康熙惹恼。

于是,皇帝喻示九门提督,让费扬古带兵将多罗驱逐出境。

虽然多罗被赶走了,然而天主教在顺天府已经有一定信徒基础,为了不让这些人闹事,康熙亲自写信给教皇,言明让利玛窦回来主持教堂诸事。

让谁去送信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纵观整个朝堂,就没有一个官员可以和罗马人交流的。如果派之前那位中年翻译出使欧洲也极为不妥,那就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已,怎么可能代表泱泱天朝?

不得已,康熙只能把这件事交给胤禩。

传旨太监将八爷从工部武器实验室拉出来时,他正与戴梓带着几名工部七品博士在改良子母炮。

“皇阿玛,这件事交给儿臣没问题,不过难得前去西方诸国,不如多带一些人前去见识一番。”

胤禩在乾清宫见到康熙,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

“准奏!”

通常来说,康熙还是很好说话的,不是什么过分要求,他通常都会同意。

于是乎,艾礠、额尔赫两名亲随自然不会被丢下,再撺掇胤禛同往西方——带上四阿哥是必须的,现在四爷党从太子党中独立出来,这位未来最大劲敌,难保不会在八阿哥没在期间搞什么小动作。所以带着胤禛,八爷才能放心。

再接着,戴梓也加入到使节团中,这位工部机械工程师想去西方看看他们的先进工程技术,毕竟火铳、火炮之类的西方比天朝更早开始发展。

老九、老十也缠着胤禩想要去国外玩玩儿,不过八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需要帮我盯着大阿哥、三阿哥,以免他们做出什么混蛋事情。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至少说明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在胤禩眼中的重要性,这种事只能够拜托给极为信任的人,俩阿哥心中自然是美滋滋的。

此外,胤禛的牛皮糖小十三胤祥也跟了来。

这位胤祥在正常历史上,因为在一废太子时为胤礽求情,导致康熙大怒将他一同幽禁。而现在胤礽被废一事通过八爷插手不仅提前三年发生,还多了十六阿哥这个牺牲者,因此胤祥这次并没有开口求情。如此看来,八爷还算是变相救了十三阿哥一次,只是后者不知道而已。

一行皇子、官员们,带着一百名步军统领衙门军士,顺运河南下来到杭州,继续南下前往濠镜——此时濠镜还没有改名为澳门——从濠镜搭乘海船,经南海进入印度洋,穿过红海在埃及登陆,再通过地中海沿岸搭船,最终抵达欧洲。

这段航程足足需要好几个月时间,尤其是埃及那段陆程——联通印度洋和地中海的苏尹士运河,还要一百多年后才会开通,现在往来亚欧大陆是真的不方便。

只是大家都是第一次前去风俗习惯完全不同的另一块大陆,因此心中兴奋心情完全可以将旅途劳累冲澹。

第五十四章:抵达罗马城 ——纠错——

利玛窦在十七世纪初就死了,不过剧情需要,利玛窦在本书就当做依然存在吧。

任性的作者决定,就用他去世那一年作出出生的年份。

——正文——

航船时间是枯燥且乏味的。

出发时还是烟花三月,抵达那不勒斯王国,已是赤日炎炎的盛夏。

在那不勒斯租赁马车,向西北方向行走六百里,来到罗马帝国亚平宁半岛最大艺术城市罗马。

八爷没有带着众人前往神圣罗马帝国首都维也纳——维也纳是神圣罗马帝国这一代皇室居住地,也就成为了此时罗马帝国的政治中心。而教廷从建立之初就位于罗马城没有变过。

这个国家神权高于皇权,但两者一直都是泾渭分明,而且这在全世界来说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因为教廷有权指定皇帝人选,所以这个国家皇帝是全世界帝国中唯一非世袭,通常教皇让谁当皇帝,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也会跟着皇帝发生变动。

这种现象一直会持续到至今而起百年后,自由形态意识完全觉醒,神圣罗马帝国解体。从世界地图上看,这些解体后分裂诞生的王国又成为几百年后欧洲主要国家的前身:德国、奥地利、捷克、瑞士、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法国东部、意大利北部和波兰西部。

由教廷统治的帝国,解体分裂后形成的国家,先后发起两次世界大战,让胤禩觉得教廷的‘神爱世人’就是一句屁话。

罗马城不愧是艺术之都,放眼望去,随处可见高大建筑,这些建筑具备各种风格——得益于西方很早就开始发展建筑学,这种高大石制建筑在大清朝根本就不存在——让四阿哥、七阿哥还有戴梓等官员叹为观止、目不暇接。

胤禩也感觉到很新奇,虽然两世为人,之前大学毕业后游学时到过意大利,却对罗马只是匆匆一瞥——在机场候机室看了几眼——现在身处十八世纪初期的罗马城中,那种视觉冲击还是很震撼的。

这种震撼不仅仅源自于建筑艺术,还有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垃圾、随处可闻的恶臭,这些同样是在大清顺天府京城不可想象的场景——在京城,步军统领衙门除了负责顺天府治安,同样需要负责顺天府的卫生,若是一城臭烘烘、乱糟糟,九门提督最好自己提着脑袋去见皇帝。

除此之外,在罗马城大街上还有许多衣衫褴褛的路人,似乎在这座城市中,贫穷饥饿与雄伟壮观已完全和谐融合在一起,根本不分彼此。

众人穿行于城市之中,向中心偏西的一处高地前进,这处高地就是梵蒂冈高地,教廷权力中枢所在,也是教皇居住的地方——圣彼得大教堂。

圣彼得大教堂实际上是一处坟墓,是圣人彼得的埋骨之地。居住在圣人坟冢之上,这在大清……整个华夏上下五千年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就好比在孔子埋骨地之上建了栋房子,还有许多人居住生活在其中——这和坟头蹦迪有什么区别?

当来到圣彼得大教堂,众大清皇子与官员被安排在会客室休息。没等几分钟,就有一位还算比较熟悉的人接待他们——前枢机主教、顺天府王府井教堂神父利玛窦。

说实话,利玛窦已经很老了,作为上个世纪一零年代末出生的人,他如今都已经快要来到一百岁,胤禩很怀疑这位是否还能够如康熙所愿那样,来华主持天主教会?

“八阿哥不用担心,我可以让我的学生陪我一起前往大清。”

利玛窦有好几位学生,当然不是神学学生,而是数学方面的学生,只不过同样在教廷任职,前往大清朝担任教堂神父是绰绰有余的。

商议已定,利玛窦又给众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罗马城中安排食宿。直到离开圣彼得大教堂时,现任教皇都没有出现,让阿哥们感官上不怎么好,至少对这位教皇第一印象就奇差无比。

一连几天,胤禩陪着戴梓参观罗马城建筑,让这位工程学大师迸发不少灵感,想必让他还原出类似结构的建筑也不算困难。

这些日子来,八爷可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他要把康熙亲笔书信交给现任教皇,信上明确‘教廷本部不允许干涉大清天主教教宜’、‘不允许教廷人员随意贬低议论华夏民族风俗及文化’、‘不允许天主教在华传播与华夏传统相悖的价值观’。

然而教皇却一直没有召见大清使者,似乎将这些东方来客忘在了脑后。

等八爷再次走进圣彼得大教堂,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底——教皇整整将他晾了一个多月时间,就算是城府最深、最能沉住气的四爷胤禛都十分生气,用他的话说:“这教皇根本就没把大清放在眼中。”好在胤禩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作为文学研究高材生,学习过程中总是逃不过神学历史的,对于这位公元1700年上台的教皇克雷芒十一世,胤禩也有过一些了解。这就是一位欺软怕硬、胆小如鼠的激进派教皇。如果说利玛窦在后世评价中是‘为东西方文化交流、为天主教在华传播发展做出巨大贡献’,那么克雷芒十一世就是‘破坏东西方友好关系,遏制天主教在华发展’的罪人。

这位教皇在任时,是真的干过不少破事,首先他间接导致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爆发,其次某些作为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反感,约瑟夫一世直接带兵打进了罗马城,不仅在克雷芒十一世眼皮底下占领那不勒斯王国,甚至逼迫教皇承认西班牙国王合法地位。

要是胤禩记忆没出错的话,约瑟夫一世大概明年就会挥兵来犯。顺便一说,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获胜的查理大公,就是约瑟夫一世的弟弟,之后获得教廷承认后成为西班牙国王查理六世。

克雷芒召见胤禩,要求八爷只能一个人前来觐见。

作为一次友好访问,胤禩倒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克雷芒的要求,一个护卫、随从也没带,自身来到圣彼得大教堂教宗室。

克雷芒十一世严阵以待,他已经从多罗那儿听说了这位大清帝国八皇子的凶名。因此教宗室中,在教皇左右两边,各站立着三位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

第五十五章:强势八皇子 这阵势,让人不禁认为教皇大人克雷芒十一世是要审判什么罪大恶极之人。让胤禩心里好一顿恼怒,如此这般有失风度,真不愧是历史上风评最差的一任教皇。

然而八爷可不会失了大国礼仪。

虽说客随主便,主人家无礼,客人也不需要给主人家什么好脸色。但无论怎样,胤禩也要先做做表面,把康熙对待教廷的态度传达给教皇。

华夏有句古话说得好:先礼而后施兵,图穷才能匕现。

礼节不能丢,这是华夏数千年来的优良传统——古代两军交战,还要来使下战书,甚至两军阵前虚与委蛇的交流一番。

况且,八爷现在还没把藏有匕首的图拿出来,一上来就翻脸摊牌还为时过早。就让克雷芒十一世再耍耍教皇的威风,反正胤禩也不会少了两斤肉。

“克雷芒教宗,我可是听利玛窦主教提起您很多次,久闻大名、心向往之,今天可算是见到您了,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心里十分高兴呢。”

安静了那么两三秒,教皇左手边的圣殿骑士忽然开口高声喝问:“既然你对教皇大人心生向往,为什么见到教皇大人还不下跪?”

哟呵,用八爷对付多罗的那一套对付八爷?这都是胤禩玩剩下的,对他可是一点用没有,这位圣殿骑士还是太嫩。

“噢?首先我不是天主教徒,其次难道克雷芒教宗是耶稣转世吗?据我所知即便是基督教十二门徒,也不需要向圣子下跪吧?还是说教皇已经自诩为耶和华天父了?这可稀奇啦!

在你们教皇国,自称为神可是大罪,要被异端审判团吊在十字架上,受到结果焚烧的吧?不知道如果我们两的对话被异端审判团听到,他们会怎么处理呢?”

这个问题就很有意思了。

在教廷的教皇国中,虽然教宗是权力最大、能够代表神权的教皇,但教宗也只有行政权,并没有执法权。执法权被完全掌握在异端审判团手上,这可是一群对神信仰无比坚定的……疯子。在教皇国历史上,被这群疯子绑在十字架上处死的教皇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一旦被认定为异端,甚至是对神心怀不敬,十字架上烈火亨是跑不了的。

这也是神圣罗马帝国解体后,异端审判团这个狂热团体被解散的原因——惹的一众公国、王国、帝国不满,被这些国家大公、国王或皇帝认为权力和威胁过大,自然是要被开刀的。

胤禩说完,见那圣殿骑士头盔蠕动了几下,显然心里怒火中烧又不敢发作——一旦发作,可就坐实了胤禩所言不假,他可就成把教宗推上十字架火刑的罪人啦。

“咳咳……”克雷芒十一世及时出声缓解属下尴尬,“大清国的八皇子,你所来目的我已经从利玛窦枢机助祭那里听说了,请把康熙皇帝的书信交给我吧。”

八爷听了心中有些发笑,不知该说克雷芒十一世是蠢还是傻?利玛窦为教廷在大清传教打开了局面,结果因为遵守华夏习俗被教宗认为‘太软弱’,不仅将他召回梵蒂冈,更是把他职位从枢机主教薅成枢机助祭。

枢机主教是可以在教皇去世后,竞争成为新任教皇的。虽然按照利玛窦的年龄,估计熬不过克雷芒十一世就会先一步老死。但如此对待一个功臣——不得不说,这位克雷芒十一世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毫无半点长治之谋。

但,这更叫八爷放心了,如此小人对付起来,心里才没有压力——如果换成是一千三百年前,那位被誉为最伟大教皇的利奥一世,估计八阿哥这次送完信,再增进一下两国友好关系,也就完事了。

可惜,世间诸般事没有如果。

于是胤禩双手呈上翻译成拉丁文的书信,靠近后将信件放在桌桉上,却故意没有后退。

图已经有了,正是这封康熙遣词造句的书信,信上内容胤禩心中有数,只不过翻译时稍微遣词造句了一下——一些温和词汇,被八爷按照康熙写给官员圣旨的习惯,替换成比较激进的语句,整封信让人读起来就好像上司在责令下属。

果然,克雷芒十一世读完信,就差没有怒而拍桌,脸色可见的染上一层红蕴。

实际上信上并没有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要求,康熙也就提出了四点要求:

传教士来大清比喻尊敬华夏民族文化习俗;

凡是在华传教士必须领照驻留,领照者将脱离外籍并成为大清公民;

利玛窦来大清时,曾经为天主教立下几条规矩,传教士必须遵守这些规矩,若是不遵守的人,立马驱逐出境;

领照表示长期驻留大清的人,会和其他大清公民一样,受到大清法律保护。

康熙写这四点要求时,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胤禩觉得这些要求并不过分,大清是个主权完整并且武力强大的国家,凭什么一国之君颁布政策还需要和教廷有商有量?

岂不是有失大国风范?

因此,八爷自作主张将商量改成了通知:敬告教皇,朕的国家朕做主,有屁自己闷在肚子里,若有不服,咱们来比比拳头。

朕的大清朝有一万万六千万人口,随随便拉出百万大军,就你们这些欧洲弹丸小国,全部加起来能凑够百万大军?而且整个欧洲国家可不会为了你教皇国,让军队倾巢而出。

到时候,朕给军中所有人配上火枪,一人一枪,都能把整个亚平宁半岛给屠咯!

终于,憋了半天,克雷芒十一世还是忍不住发火,大呼:“岂有此理!真是该死,把这个异教徒给我抓起来!”

然而胤禩早就料到克雷芒十一世的反应,还不等圣殿骑士们有所反应,已经先一步撑在桌子上用力跃过桌面来到克雷芒十一世身边,再右手成爪紧紧扣上克雷芒十一世脖颈。

“各位别紧张,要是吓到我,一个不小心,啧啧啧,你们克雷芒大人这七老八十的脖子了就要断了。”

克雷芒被挟持,慌忙大叫:“别动,都别动,八皇子阁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可以啊,让这六个人退出去,守着大门,别让人进来,也不准告诉别人发生了什么,记得每天准时准点送饭进来,我和克雷芒大人一见如故,要好好交流几天,聊聊对神的感悟。”

“奉劝你们乖乖听话,我大清四皇子已经去招兵买马,七皇子更是昨晚就乘船回大清啦,我若出事,百万大军几个月后必将荡平整个大陆!”

克雷芒十一世急忙让圣殿骑士们退出教宗室,胤禩这才饶有兴趣的欣赏教宗室里陈设收藏。

黄金宝石等差点没闪瞎八爷眼睛,小小一间教皇办公室,竟然比紫禁城乾清宫还要豪华几十倍。

“克雷芒阁下,你可真是奢侈。”

“你知道吗?多罗到我国的时候说出那些话,没有被我爹砍了头,都已经算是给你们教廷面子啦。”

“在大清,可没有什么神权高于皇权的说法,想要成为藏地喇嘛……也就是佛教最高首脑,必须先报备给大清皇帝,得到皇帝首肯和承认,他才能是喇嘛。”

“毕竟人间是人类的世界,你说对吧?所以呢,我觉得你们这个规矩要改一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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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皇子密谋 时间回到前几天晚上。

胤禩将四爷和七爷招到房间中,对两人交代一些事情。

他已经料想到会见克雷芒十一世过程不会顺利,甚至爆发冲突,所以要两兄弟配合一些行事。虽然胤禛现在自己建立了四爷党,胤右也是其中一员,以后注定汇合胤禩斗得不可开交。但这是内部斗争,而对外,几位皇子阿哥的目标那肯定是一致的。

胤禛叶问出了心中疑惑:“八弟,你这是想对这……教皇国做什么?”

实际上,胤禩想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一劳永逸解决大清或者说华夏的宗教问题。

“让这群人安分点,大清可不是欧洲诸国,可以任凭教廷拿捏,但一旦这天主教在我大清拥有几十万、上百万、甚至数千万信徒,那我们大清也就成了下一个欧洲。

这种事一定不能发生,所以要立规矩,皇阿玛的规矩就很好。”

康熙四点要求站在大清角度出发,无疑是想的很通透的。让罗马来的传教士断开与教廷一切关联,彻底成为大清子民,享受大清法律保护。这样无论他们在华夏传教到什么程度,大清这一支天主教会,除了有共同的偶像信仰外,无论从教义还是规则上都与教廷不同,因此也就不需要害怕宗教可能对政治产生影响。

毕竟宗教影响政治,在历史上已经有数不清血的教训了。

远的不说,单说近的。

几十年后太平洋彼岸,那个国家用一场独立战争解放了信仰。虽然很大原因是殖民者统治引起不满,这点不可辨驳,然而那些殖民者很多可都是坚定天主教徒。等赶走殖民者独立后,天主教也在那个国家衍生出不一样的宗教形式。

再说点远的。

几百年后八国联军来华夏烧杀抢掠,其背后可是有很大宗教势力撑腰,说没有教廷充当幕后黑心推手,华夏人都不信。

于是八爷小声在两位哥哥耳边低语。

“七哥,等明天白天,你带着五十人分散乔装出城,在城外汇合以后,就去地图上这个城市。”

胤禩拿出一张欧洲地图,这张地图是在罗马城中购买,其对欧洲大部分地形地貌,还有城市绘制都已经十分标准。这种规整的地图,在大清朝也有,但一般不会对民间出售,算是朝廷专属的福利。

他手指从罗马城所在亚平宁半岛往北,再接着沿着一条道路向东北蜿蜒而去,最终指向写着拉丁语‘Vienna’的城市。

“这里,是维也纳……另外,我记得你曾经跟着利玛窦学过一段时间英语,应该没有忘记吧?”

胤右点点头又摇摇头:“学是学过,不过你也知道,是四哥逼我学的,所以没有很用心,再一个也没人会和我说英语啊,所以不是很熟练。”

“不熟练没关系,能磕磕绊绊的沟通也好过完全不会说。”

在欧洲历史上,无论哪个时期,整个欧洲大陆各个国家联系其实都很紧密,所以很多语言在贵族中都是必学的。

比如曾经强势的西班牙语、拉丁语、希腊语,以及早些年由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合并形成帝国的英语。所以欧洲各国贵族其实挺痛苦的,从出生开始就要学习多门语言——这点大清和他们倒有些相似,出生开始就要掌握满语、蒙语和汉语,否则嘛……看五阿哥就知道了,只会满语和蒙语,直接失去了争夺储君的可能性。

“你到维也纳以后,直接联系现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室,他们现在的皇帝是约瑟夫一世,这是个很有野心也很强势的人,你只需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末了,胤禩害怕胤右不能表述清楚意思,又用拉丁语写了一封交给约瑟夫一世的信件。凭着大清帝国七皇子的身份,约瑟夫一世肯定会见一见胤右——多罗狼狈回国这件事已经在欧洲贵族圈传疯了,据说是直接被大清帝国皇帝给轰回来的。

敢和教廷作对,约瑟夫一世从心理上就很认同大清帝国。连带着,对这个只闻名却没到过的国家都很有好感。

再怎么说,约瑟夫一世也是个胆敢对教皇国用兵,并且逼迫克雷芒十一世承认某些非法使其合法化的狠人。从一开始,约瑟夫一世大约就对教廷很不感冒的——大概是因为,他是通过血缘继承的皇位,而不是被教皇指定为皇帝,但只要教皇一句话就可以随时将他皇位剥夺,所以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可是对教廷忌惮的很呢。

想必当大清帝国七皇子递出橄榄枝,想要共同对付教皇国,约瑟夫一世心中会很乐意。

“四哥,我记得你口才很不错……你要去这几个城市,找到掌控这些城市的大贵族,用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告诉他们眼下有一个脱离教廷的好机会,你需要让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旦约瑟夫一世离开亚平宁半岛,就是可以起事的时候。”

在小小亚平宁半岛上,星罗密布般的分布着十几个城邦或王国,其中比较大的南部王国就有那不勒斯王国、西西里王国和威尼斯公国,这些王国一般会以首都所在城市或所在地区命名,比如那不勒斯城、威尼斯城和西西里岛。而罗马城以北则更是夸张到一城一国或一邦。

只是这些城邦或王国,在几百年来,都生活在教皇国教廷高压神权统治下,不能说苦不堪言,只是不能违逆教皇发布行政令,要给教皇国交税……等等一系列触及各国王利益的行为。

可以说这些城邦或王国,到现在已经和教皇国傀儡政权无异。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能够脱离教廷控制,有谁又会不乐意呢?

要知道,这些小国家之所以不敢反抗,就是因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室一直支持着教廷,教廷有难只要教皇一句话,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就会发兵讨伐。当然,教廷也有义务制止神圣罗马帝国,可能会对这些小国家的入侵行为。

如此一来,受到神权高压统治的王室们才不敢反抗——总之还是那句话,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然而,一旦神圣罗马帝国不再听教皇的话了,试问还有那个小国家会拥护教廷呢?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虽然还有更北方的法兰克、西班牙等国家可能愿意为教皇国出兵,但中间隔着神圣罗马帝国呢,自然是鞭长莫及的。

因此胤禩才会让胤右先行到维也纳,说动约瑟夫一世。

第五十七章:回家,归心似箭 胤禩与克雷芒十一世谈心第十六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一世,挥兵五万入侵亚平宁半岛诸国,一路上没有受到多少反抗,就打到了那不勒斯城下,几乎将整个亚平宁半岛收入神圣罗马帝国版图中。

第十八天,约瑟夫一世带兵将罗马城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自己则亲自前来梵蒂冈高地,在教宗室回见克雷芒十一世。

约瑟夫一世要求很简单:

第一点,教皇国不得干涉神圣罗马帝国内政,言外之意大约是‘国家是我的,我想入侵谁就入侵谁,我想让谁继承皇位,就让谁继承皇位’。

第二点,克雷芒十一世必须承认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的胜利者,查理六世为合法西班牙国王。

胤禩全程旁听约瑟夫一世与克雷芒十一世谈判过程,当然是躲在柜子里面。这期间,克雷芒悄咪咪向约瑟夫求救,只是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完全当做不知道——他又不是傻子,教宗室又不大,一个大活人躲着,怎么可能会没察觉呢?只是大清七皇子胤右,已经和他说过关于自己八弟的事情,因此约瑟夫一点都不为所动。

反而放话威胁:“老匹夫,你要不答应这两个要求,我立马让人屠城!”

这句话可不是单纯威胁而已,要是克雷芒十一世没有让约瑟夫一世感到满意,他还真的敢挥刀屠城,反正罗马城都是教皇国坚定拥护者,屠了这一城也不会对神圣罗马帝国产生什么损失。

如此一来,克雷芒十一世就很难受了,他能怎么办呢?只能答应约瑟夫的要求,直接发布神谕:承认神圣罗马帝国皇权大于神权,承认查理六世为西班牙合法国王。

约瑟夫一世满意的走了。

“你还想要怎样?”克雷芒十一世怒视着胤禩,“我也可以答应你们大清帝国皇帝的要求,你可以走了吗?”

“那怎么成?有意思的事情还没发生呢。”

胤禩摇摇头,发出揶揄的笑。

他说的有意思的事情,在约瑟夫一世离开亚平宁半岛五天后,由北至南陆续爆发。那些被约瑟夫一世征服的小国家和城邦,相继宣布脱离神圣罗马帝国独立,并且国内王权高于教皇国的神权,紧接着还发信给克雷芒十一世:你不答应,我们就联合起来屠城,屠哪座城——当然是罗马城。

克雷芒十一世被吓得屁滚尿流。

八爷忍不住嘲笑一番,终于和克雷芒十一世签订一份‘信仰不干涉’条约,这才大摇大摆离开圣彼得大教堂,离开梵蒂冈高地,在罗马城外,与两位哥哥汇合。

“四哥、七哥,做的不错嘛。”

当夜,三位皇子阿哥就带着步军统领衙门充当亲卫的一百士兵赶往那不勒斯城,第二天就乘上前往埃及的货船,穿过陆地后回到停留在红海的大船上。

先一步回来的戴梓,早已经吩咐人准备好饭食。一行人喝酒庆祝罗马之行顺利落幕后,就让船工扬帆起航,无论阿哥、官员还是士兵,此时此刻都已经归心似箭。

等重新在濠镜登陆,已是康熙四十六年初春。

胤禩没在的这一年里,韵袖坊运作良好,没出什么差错——不过本来也是,这个组织从一开始就走上正轨,从民生消耗品入手,财源不断,养着全国数万成员,完全没有一点压力。

其余皇子阿哥倒是小动作不断。

大千岁胤褆收拢人才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在朝堂上也表现的十分高调,就差没有把‘我要当太子’五个大字写在脸上。

三阿哥胤祉依然在为前皇太子胤礽奔走,想要找出证据证明胤礽本性不坏,之所以性情大变都是受到奸人蛊惑。他的努力也有一定成果,通过韵袖坊提供的情报来看,这位三阿哥多次调查直郡王府,这说明胤祉心中开始怀疑,大概率是胤褆对废太子行了什么龌龊之事。

胤禩不得不佩服他,已经距离真相不远,不过八爷并不打算帮胤祉忙。虽然举报胤褆可以扳倒大千岁党,符合胤禩的利益。但万一把胤礽给放出来,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要利用胤褆对胤礽使用魔术这件事做些小动作,也要等一个机会,等胤礽完全失去继续争储的可能性之后,八爷才会给予其他关系人雷霆一击。

这个机会眼见已经不远。

自从胤礽上次生病,张伦之给他诊断用药后,虽一日日康复起来,但其行为却也一天天变得更加古怪。用前太子妃从咸安宫中传出的话来说,不知道胤礽是中了什么邪。只是无论是已经去世的太皇太后,还是现在依然在世的皇太后,实际上都不喜欢胤礽,因此都没把‘中邪’这种话放在心上。因此,康熙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这个二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实际上,这是张伦之给胤礽用了一种,可以作用在神经上、具有抑制作用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来自胤禩提供思路,通过这位年轻御医研发,可以说是现代医学未诞生前,最早的纯生物神经毒药了。

这种毒药被掺杂在调理药物中,使得胤礽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的同时,神经系统负载也一天比一天沉重。

前太子胤礽生活在咸安宫中,有的时候可以盯着一株花卉看上一整天,如同严重自闭症患者一样,对外界一切事物完全不给于一点反馈。有的时候表现的如同狂躁症病人那样,可以把眼前一切能砸的东西砸烂,能破坏的物体全部破坏的稀碎。或者干脆一整天如同语言中枢受损的人一般,从早到晚絮絮叨叨,说出来的话却毫无逻辑,甚至无法让人听清。

与此同时,胤祉也终于逮到机会,他的探子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坡脚道士进入直郡王府。接着,被买通的直郡王府仆从,将魔术线索透露给他。

三阿哥便急匆匆进宫面圣。

很显然,胤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大千岁胤褆扔进万丈深渊了——康熙眼里最容不小的两粒沙子,第一是兄不友、弟不恭,第二便是在宫中用旁门左道害人。

如果着实胤褆使用魔术加害前太子,这大千岁可是将两项罪名都犯了个真真实实,一个夺爵幽禁恐怕是逃不了啦!

第五十八章:宫里诞生个怪娃娃 胤禩回朝第一件事,肯定是向康熙皇帝述职。

翻看完这一年韵袖坊整理的情报,八爷就老神在在的与四七两位阿哥一起进宫。临出发前,三人商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总之就是捡好听的回报。

“你们俩怂恿人家国王、皇帝的事情就别说啦,就说我们仨一起去见的教宗,一番据理力争,对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皇阿玛四点条件,这过程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正交代呢,七爷有些不服。

“那怎么行,这不是欺君?”

他可是废了很大劲才说动约瑟夫一世出兵,单单这一点,爱出风头的老七胤右就可以拿出来吹一年,现在让他藏在心里,那怎么可能呢?说不定康熙皇帝一高兴,见他办事如此有能耐,直接封个贝勒爵位。

胤禩看了看胤禛,摊开双手,那意思大概是说:这傻狍子你也要?反正我是带不动。

四爷给他一个无奈眼神,让八爷自己体会,便开口规劝道:“只要没人说出真相,谁知道我们欺君?那戴梓是八弟的人,而且事先也被支开了,那些兵卒八弟也给了一人百两封口费,大概率是不会说出去的,就算真的说了,人微言轻,别人也只会当做在吹牛。

你若是真的如实告知皇阿玛,那才是真的欺君之罪。

你也知道皇阿玛眼里容不得沙子,像我们这般已经叫做干涉他国皇室内政,如果易地而处、推己及人,站在皇阿玛的立场上他是不允许的。而且你还记得当初出国之前,圣旨上是怎么说的吗?我们是代表大清对教皇国进行友好访问,就我们哥仨的行为,可称不上友好访问。

虽然八弟已经先礼后兵了,却也触及到皇阿玛敏感神经,所以这件事就按照八弟所说汇报即可。”

无论胤禩好说歹说都没用,胤禛长篇大论一通,也不知七阿哥有没有听进去,总归最后一句话他是听懂的,向来对四阿哥唯首是瞻的胤右不再说话了。

八爷心中摇头,幸好这胤右没有在自己党派中,否则这也是个会像佟国维一样好心办坏事的主儿,就这政治敏感性,真的还需要多多学习、锻炼一下,就希望老四自己自求多福吧。

三人入宫述职完毕,四七两位阿哥先行出宫了,胤禩则是来到翊坤宫——出国办差一年多,见过老父亲之后,怎么着也要和老母亲报个平安吧?

才踏入翊坤宫,还没人来问好报信呢,就听到小娃娃的啼哭声。

“额娘,老远就听到有孩子在哭,这又是哪位娘娘的子嗣?”

走进主殿金禧阁,就见到良妃卫氏正在宫女帮助下哄孩子,那孩子胖都都、面色红润,显然很是健康,只要小心养着,大概率是不会夭折的。

卫氏见到胤禩到来,也是满面红光,笑着回答:“这可不是你皇阿玛的种,说起来你还是她的八皇叔呢。两三个月前,二阿哥庶福晋唐氏在我这翊坤宫偏殿澹影楼生下一名格格,你皇阿玛亲自赐名乐彤。我能看出来,皇帝对这小孙女心里是爱得不得了,大概是爱屋及乌,他还是放心不下胤礽的……”

“额娘……”胤禩摇摇头,示意卫氏不要继续说这个话题。

卫氏一时失神,又笑起来,把终于不哭的乐彤递给大宫女,大宫女接过乐彤后,就抱着小格格离开金禧阁,给这母子二人留下空间。

“这乐彤出生时可奇怪的很,把接生的嬷嬷、宫女、皇帝还有我都吓的不轻,”卫氏捂着嘴,说起小乐彤的天生不凡,“连唐氏自己也差点被吓晕过去呢。”

一年多前,废太子胤礽刚遭幽禁,就生病一场。

御医张伦之到咸安宫给二阿哥看病,开的养神保健药除了本身药效外,还是有那么点副作用的——就是会让男人比较兴奋。前太子妃、现二阿哥嫡福晋瓜尔佳氏,可招架不住本性大发的胤礽,他自然要去宠幸其他女人,于是庶福晋唐氏就这么怀孕了。

还是康熙得到消息,大笔一挥,下了一道圣旨:咸安宫太过冷清,对孕妇调理不利,让唐氏搬到后宫去居住。

唐氏自然是不能回到太子慈庆宫去的,但是呢,这东西各六宫中,还空着的宫殿,要么是皇太后的居所,要么是已故太皇太后的居所,以唐氏的地位自然是不够格入住的,其余各宫殿都有皇帝妃子或其余佳丽居住,只剩下翊坤宫偏殿澹影楼还空着。

皇帝便吩咐让良妃好好照料唐氏,而且许诺良妃,无论唐氏生下来的是孙子还是孙女,都让卫氏抚养。

说起来,卫氏也不过才四十多岁,正是一个女人最感到寂寞的年龄,如果能有一个孩子在膝下承欢、排解寂寞,那是最好不过啦。于是良妃也就答应下来,十分用心的照料唐氏,还把胤禩交代太监不时送进宫的补品,都给了唐氏食用。

唐氏十月怀胎,各种营养不间断,养的十分健康,终于在一月份时临盆——但因为营养太丰富,所以生孩子实际上也是很困难的,因为宝宝会长的很大只。

她足足喊了一整夜,都快天亮时,才有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一大团被接生嬷嬷捧出来——那嬷嬷差点把小格格摔在地上。真的是在宫里宫外,为产妇接生了几十年,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婴孩,若不是还有双手双脚露在外面乱抓乱蹬,这嬷嬷都要认为唐氏生下了个小怪物。

那真是一大团毛茸茸的东西,可以说就三个字:活久见。

好在,一众人等扒拉开这团毛茸茸,露出婴儿皱巴巴的小脸蛋。那嬷嬷回过神来,倒提着小格格,用力拍了两下脚底,让婴儿哭出声来——那声音中气十足,这才让大伙儿放下心来。

等理清了那些黑乎乎、毛茸茸,大家又是松了一口气,新生小格格幸好不是什么怪物,那些还不过都是头发而已。御医来看过后,直言是因为唐氏怀孕时营养过剩,导致小格格把多出来的营养供给脑部,脑部发育也用不了那么多营养,于是头发自然就像杂草一样开始疯狂生长。

再之后,皇帝得知这件事,又是惊吓又是高兴,给这位康熙朝第一位在皇宫中出生的格格取名为乐彤,甚至给了和硕格格的封号。

和硕格格,那是亲王之女才有的地位,目前整个康熙朝的和硕格格们,几乎不是远嫁蒙古和亲,就是下嫁官员笼络人心。最近的一位和硕格格还是八阿哥的嫡福晋妠妲,所以这乐彤一出生就成了康熙孙辈地位最高的后代。

可想而知,在康熙心里是有多喜欢这个孙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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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御花园琐事 良妃给胤禩说完小乐彤的故事,就吩咐小厨房准备晚膳,母子俩将近一年没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说的。

“陪额娘去御花园走走。”

卫氏提出小小要求,八爷自无不可,两人还有大宫女喜鹊,抱着小乐彤就往御花园而去。

这个季节并不是御花园景色最美的时候,百花含包待放,有些知识小花骨朵,有些才刚刚抽出新芽。也就几年前日本来了几个和尚,送给康熙几颗樱花树,康熙命人在御花园中培育了一片樱花林。此时唯一赏花的景观,也就只有这片樱花林而已。

良妃能想到这点,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这点,此时后宫只要来个人,就会往樱花林里面钻。

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十几人站在樱花林中凉亭外,亭中正坐着五六个衣裳华美贵妇,皇太后和四妃都来齐了。

卫氏和胤禩也不好当做没看到,便前往请安。

“臣妾见过皇太后。”

“孙儿见过皇祖母。”

见到两人,皇太后也十分高兴:“免礼,快进来,陪本宫唠唠嗑,小八,靠近点让皇祖母好好瞧瞧,听说你出国为皇上办事,漂洋过海要好几个月,瞧你,人都瘦了。”

胤禩确实瘦了,毕竟海上大风大浪,饮食也没有个新鲜的,不是风吹就是雨淋,是个人都会变瘦。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抱怨就是啦,攘下出国办差的活儿,也是八爷自己乐意,交给其他不明白教廷真相的人,胤禩心里也不放心,还不如亲自出马,一劳永逸。

“皇祖母,这养一段时间就胖回来啦,倒是不碍事。”

一众人等聊着天,吃着点心,樱花不时纷飞掉落在凉亭中,颇有些闲情逸趣。皇太后和四妃时常逗弄乐彤,看上去对这位和硕格格也是喜爱的紧。

但世间事八九不如人意。

这祖孙四代的美好时光,总是有人来破坏。

“快些、快些,皇上就快到啦。”

樱花林不大,稍微大声点儿,就能传遍整片花海。

“皇上最喜欢优美舞姿,我在这樱花中跳舞,肯定可以吸引皇上。”

亭中众人转头看去,从林外鹅卵石小路上,一身穿粉色舞袖罗裙的女子,正提着裙摆小跑着进入林中。

这女子胤禩竟然是认得的。

——八爷偶尔会陪小老婆曹倏入宫见她姐姐渝妃,渝妃居住在长春宫听雪苑,虽不是一宫主位娘娘,但好歹大小也是个妃子,只是伟人善良了些。然而皇宫中,人善就会被人欺,加之曹渝已经没有刚入宫那几年那么受宠。于是,居住在长春宫其他偏殿的几位年轻答应和常在,竟然联合起来欺负这位本分的江南姑娘。

正小跑前来的女子,正是欺负曹渝的一位常在,胤禩记得她好像汉姓付,并不是十大姓的富察氏,而是富勒库噜氏,来自关外靠近库页岛的小家族。

要说有多漂亮也不见得,只是胜在年轻、肤白、腿长。

她是最近一次大选时,被选进宫中的秀女,出于拉拢大清旧部人心,才被康熙破例跳过答应封了常在。

胤禩皱起眉头,作为亲额娘,良妃还是对八阿哥很用心的,当即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位……”想了一会儿,卫氏才接着下半句,“宫中贵女?”

在场除了胤禩,包括良妃、四妃还有皇太后在内,没人会去在意这样一位小常在,反正又不是她们宫中的人,就算对方犯错了,四妃也只不过乐的看个热闹。

“回额娘话,儿子确实认识,这位是住在长春宫依雪阁的付常在,因为儿子庶福晋曹氏其胞姐渝妃就住在长春宫,偶尔陪着曹倏进宫探望渝妃时,会听到她与其余几位常在议论渝妃……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后宫事、后宫了,虽然曹渝是亲爹的小妾,却也是自己的小姨子,胤禩虽想要帮助曹渝解决某些烦人的苍蝇,但身为皇子还真是不怎么好插手后宫的事情,最多也就让韵袖坊安插在宫中的太监宫女给哪些人一些苦头,或者在内务府使一些绊子,却也不痛不痒。

刚好现在有机会,倒不如借助四妃还有皇太后之手,给那群人一些教训。

果然,皇太后听了,立刻就有些不高兴,招来寿康宫大宫女洛儿:“你去,把付常在叫过来。”

大宫女洛儿领命,自去叫人了。

再说那位想要勾引康熙皇帝的付常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不好,还是爬床心切。这边凉亭都已经议论上她了,那边却旁若无人一样的开始跳舞,也不觉得尴尬。

洛儿带着三个太监,匆匆走到付常在附近,先是大声嚷嚷一句,那付常在转头见到一个宫女打扮女子,倒是停下了舞蹈,却歪起嘴扬起手,直接给了洛儿一巴掌。

作为寿康宫大宫女,洛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就算是康熙皇帝在面前,也是会对洛儿客客气气的,后宫中各位娘娘更是不敢得罪她。现在挨了付常在一巴掌,心中起就不打一处来,便直接指挥三个太监,将付常在连拉带拽的拖向凉亭。

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的小宫女惊叫一声,立刻就有一个太监冲过去,同样将小宫女抓住,一起带到凉亭中来。

等付常在被压到凉亭中,见到在场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大祸,立刻‘噗通’下跪:“皇太后千岁,臣妾……臣妾不知道您在这儿……”

皇太后哪管这么多,直接开口发难:“御花园岂是让你搔首弄姿的地方?而且哀家听说,你联合长春宫其他答应常在欺压渝妃?渝妃何等地位?你又是什么身份?宫中规矩你是不知道吗?今天哀家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洛儿,去,给哀家掌嘴,刚刚这小贱人怎么打你的,你就百倍给哀家打回来!”

掌嘴一百下,这下可有的付常在好受的了。

就见洛儿一巴掌一巴掌正打得欢呢,那付常在‘啊——’‘哎哟——’的直叫唤,就听有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别停下!”

皇太后见洛儿想要停手,当下吐出三个字,便老神在在的等着康熙到来。

康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有皇贵妃陪着,两人虽然在御花园散步,看上去却不像夫妻,反而像是秘书跟着老板。

众人起身给皇帝见礼,只有皇太后抬抬眼:“皇帝,你来的正好,这位付常在公然顶撞哀家,还打了哀家的人,你自己看着怎么处理吧?”

付常在看着康熙,眼里满是可怜和祈求,只不过作为大孝子,虽然康熙和皇太后感情一般,但怎么说皇太后都是他的嫡母,因此看都没看付常在一眼。

“打入辛者库劳役,到了年纪放出去就是,皇额娘不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置气。”

接着康熙扫视一圈,看到胤禩在场:“老八,刚从国外回来,额娘你也见了,皇祖母你也见了,自己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天,真还有差事要交给你。”

皇帝发话,八爷自然不敢不听,只好对卫氏眨眨眼,表示不能一起吃晚膳,才拱手:“儿臣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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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偶遇三阿哥 胤禩离开御花园,准备出宫,就遇上正匆匆进宫的三阿哥胤祉。

胤祉入宫只为了一件事,胤禩不想被卷入其中,因此八爷是想要躲开他的。只不过三阿哥跑的太快,两人恰巧撞了个正着。

“三哥,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入宫?是要去看望容妃吗?那可真不巧,容妃这会儿估计还在御花园中陪皇阿玛赏花呢。”

出于礼貌,胤禩只能先开口打招呼,在华夏而言长幼尊卑,在待人接物中很是关键。如果让胤祉先开口,就很容易被人抓住八爷不尊兄长,然后上折弹劾。

八爷这句话也不是随意说说而已,言外之意是在告诉三阿哥:你现在见不到皇帝,他正在御花园和妃子们谈情说爱呢。

也不知道胤祉有没有听出来,只见这位三爷点点头算是做出回应,接着脸色有一些焦急,还带有一点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八爷也大概知道三哥要说什么,也不点破,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正好他也不想卷入这么些破事中去——就胤褆那点事情,就算东窗事发,胤禩大概也会像吃瓜群众一样,看个热闹罢了。

但很显然,胤祉或许是出于无意,也或许是出于真心,最终决定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八弟,我知道你我两人之间,从小到大感情也就一般,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有些事还是要让你知道的。”

“我在直郡王府上有内应,给我透露了一点不好的消息,这个消息和你也有关。”

具体和胤禩有什么关系呢?这不得不说几年前对韵袖坊的吩咐,一旦有人察觉大千岁使用魔术,就把现场还原——也就是说,原本韵袖坊探子已经把胤禩生辰八字的魔术娃娃给取走,胤褆埋魔术娃娃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皇太子胤礽的生辰八字娃娃,现在八爷对应的娃娃又被韵袖坊探子原封不动的给埋了回去。

“我的线人来报,大阿哥胤褆多年前就和江湖术士有来往,使用魔术残害兄弟,直郡王府有一个埋藏魔术诅咒草人的地方,里面不仅有一枚贴着前太子胤礽生辰八字的草人,还有一枚贴着你生辰八字的草人。

这事必须尽快告诉给皇阿玛知道才行。”

末了三阿哥又十分关切:“八弟,你最近身体可有哪儿不对劲?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事情被胤祉点破,八爷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康熙皇帝让刑部进行调查,那些陈年旧事一查就能知道,所以也就打算实话实说,只要自己不被胤祉当做枪来使,那一切好说。

便装作思考良久,才回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啦。”

“记得几年前,那时候我和妠妲还有郭络罗氏大婚不久,有一次与四哥、七哥还有九弟、十弟在外面喝酒,我的酒量不说千杯不倒,寻常七八斤到还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结果那一晚到家,直直昏睡了八九天。

现在想起来,或许还真与江湖左道有关。”

说完,胤祉也是叹息一声:“如此说来,就是真的了,不过八弟你也算是命大,我听汉人中的老人说,这草人降头术古已有之,每个受到诅咒的人反应都会不一样,或许应在八弟你身上的就是取你性命,不过八弟你命硬,生生挺了过去。

前太子可就没有那么命大啦,那老人说,这种左道之术还会改变人性情。我敢笃定,前太子胤礽之所以会性情大变,就是受到草人降头术的诅咒。”

这有点好笑,胤禩心里乐开了花,会不会是胤礽本身性格就如此呢?身居高位将近三十年,想当皇帝想疯了也是有的。看看历史上弑父篡位的、逼父让贤的、杀兄夺权的……都不知有多少。

单单一个李世民就把三条占了两条。远的不说,单说一个就在这两三百年间发生的事情,明成祖朱棣不光谋害太子哥哥,还起兵造了亲侄儿的反,把人家是弄得家破人亡。

前皇太子胤礽会性情大变,估计还真怪不得左道魔术什么事情。

胤禩也就这样想想,硬要把废太子之罪全部怪在大千岁胤褆头上,对八爷也没有什么损害,反而乐见其成。但他一定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上摘出去。

——历史的教训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八爷,在康熙面前举报兄弟这种事,只会让这位以孝廉治天下、信奉兄友弟恭的皇帝,产生反感。

在原历史中,胤祉举报胤褆使用魔术,自己可没落得什么好,不仅爵位被夺,还差一点点遭到废太子待遇——被幽禁。

因此,胤禩倒有些想当一次好人,便开口提醒一句:“三哥,皇阿玛这个人呢,性格你也清楚,一旦认定的事情,八只牛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等见到皇阿玛时,你只需要摆事实就足够,其余的提也不要提。”

胤祉为什么会差点遭幽禁?因为他提出复立太子这件事。康熙还在气头上呢,就敢提出将胤礽复立为太子,这可不是给自己找不快吗?

也不等三阿哥有什么反应,胤禩抬脚就想要离开,这一手牌又点让胤祉没想到。本来他觉得,自己都对八弟掏心掏肺啦,总归也要一起去面对吧?

便抬手拦下胤禩,道:“八弟不和为兄一起去见皇阿玛?”

八爷侧身躲过胤祉拦截的手,乐呵呵回答:“不了不了,之前皇阿玛让我快点回去,现在转头就去叼扰皇阿玛可不是抗旨不尊吗,所以我还是快点儿回我的亲王府吧。

三哥,八弟我预祝你心想事成……”

在胤禩这儿,他该说的也说了,算得上仁至义尽,要是胤祉还能被剥夺爵位,从郡王被薅到贝子,那也只能说一个字:该。

总之,八爷心情愉快的回了家。

等走进家门那一刻,脸上笑容被收敛起来。

此时历史早已被胤禩改变,本来康熙四十六年时,胤礽没有被废,康熙也会在正月时南下展开第六次南巡,同时去年时他就会单方面宣布外国传教士非法。而现在,康熙为了等三个儿子回京述职,将南巡时间推迟,胤礽也在八爷操作下早早被废。

他有种感觉,这次胤祉的举报,或许依旧会改变很多东西。

首先胤褆的下场估计如出一辙,只是胤礽那边,搞不好也会提前恢复成皇太子——好在,胤禩对此早有准备,胤礽已经在咸安宫被药成了半个神经病。

一切都等到尘埃落定再看看形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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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八爷为难人 回到孝贤亲王府,用过晚膳,又是和大小老婆们没羞没躁的一夜。

第二天,没等来康熙说的新差事,也没等来昨天胤祉举报的后续,老九、老十两人倒是先找上门来,连带着听到消息的小十四也不请自来。

你们说是为了什么事情上门?

原来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兄弟俩,在顺天府街头厮混时认识了一个算命先生,这位自称先天神算萧吉的后人,名叫萧师仄。据说不管算前尘、算未来、算姻缘还是算财富,都十分准。

俩阿哥听后,认为萧师仄不过就是会江湖话术的骗子而已。于是,本着为民除害的心思去会见这位江湖骗子。没想到萧师仄给老九老十指了一条明路,竟然凭白得了几千两银子,一时间惊为天人。

所以带着算命先生就来了孝贤亲王府,打算让八哥也见一见这位神人。

胤禩听完来龙去脉,一番搜索枯肠,总算想起萧吉是个什么人。

这位萧吉说是个牛人吧,挺牛的。

但在历史上的口碑可不怎么样,尤其是在各朝各代皇帝口中,萧吉都可以在恶人榜上排名前十了。

他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倒也称不上多坏,只不过把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还有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这两对父子给骗了个不轻。

话说,很久很久……

一千二百多年前,杨坚的皇后老婆独孤氏死了,隋朝皇帝要找个高人给独孤氏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于是有人推荐了术士萧吉。被推荐的为什么是萧吉呢?可不是因为他很有那么两下子,主要是萧吉能说会道,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酸的说成甜的,指鹿为马也不过就他这种水平啦。

萧吉美滋滋的就领了活儿,还向隋文帝要了好大一笔定金,兴冲冲出门寻找风水宝地去了。结果,还没离开洛阳呢,就被杨坚好儿子杨广迎面撞见。

杨广呢本来是当不了皇帝的,因为他上头还有个大哥,但结果谁让他遇到了萧吉。

皇帝托人给皇后找陵寝,这事情整个洛阳都传遍了。这位晋王自然也早就得到消息,所以故意将萧吉去路拦下,把他请到了晋王府上。又是山珍美味佳肴款待,又是沉鱼落雁美女伺候,最后还给萧吉准备足足千两黄金。

晋王目的只有一个:你要给我妈找墓地可以,但是一切要以我的利益为最先——我晋王,要当皇帝——所以安葬我妈的风水宝地,一定要保佑我能当皇帝。

萧吉一听,差点就要当场给杨广跪了:我就一看风水的江湖术士啊,二殿下何苦要如此为难我?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需要抚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需要照顾,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也要我养着,我的命好苦啊!

结果,他自然是没法拒绝杨广给的钱,无他——给的实在太多啦!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这一找就是好几个月过去,可算让萧吉找到一个双龙分金、丹凤浴火的好穴。于是高高兴兴回到了洛阳,文帝杨坚自然要问他你这穴好在哪里?萧吉老老实实回答:这穴可不一般,独孤皇后埋在那儿,可保佑大隋王朝三千八百年基业,前后传承两百世皇帝。

后来事实也证明,萧吉这话说的没错,隋朝三十八年亡于二世,比秦朝还要惨。

这一下,可不就是把杨坚骗了,把杨广也给耍了吗?这对父子可真能称得上历史最佳‘同命相怜’组合。

后来还是秦王的李世民问萧吉:你那么会骗人,本王如何相信你?

萧吉是这样打消李世民疑虑的:王爷明鉴,草民可没骗人呐,我萧家自战国往下几十代,给人算命看风水可是一口吐沫一个钉,说了三千八百年传承二百世,那就不会错……只不过,那杨广比杨坚多给了一百倍黄金。草民也是明码标价做生意的人,谁给的多,自然是要照顾着给的多的人。

于是乎,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俩也被萧吉摆了一道。

萧吉对李渊说:陛下,你可以当八十年皇帝。又对李世民说:陛下,你可以传承三十世皇位——八十年和三十世这两个数字,没有三千八百年和二百世那么夸张,因此唐高祖和唐太宗两人都信了。

结果懂的人都懂,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李渊只当了八年皇帝。而李世民更惨,皇位传到第三世,当皇帝的两个曾孙不是被废就是被宰,皇权也被武媚娘做空,自己当了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女皇。

所以各位看看,萧家人的话是真的不可全信,最多只能信百分之一到十分之一。

有这种前车之鉴,胤禩对萧师仄先天就有防备。

“真有那么灵?他怎么不算一算自己要怎样才能当皇帝呢?”

八爷笑着怼三位小老弟一句,又觉得老九、老十两人历史学的不怎么好,可能并不知道萧吉何许人也、做过何许事情,断然拒绝两位弟弟的好意,有点儿不近人情,而且小十四胤禵还在旁边怂恿呢。

就收敛起表情,提出一个折中建议:“让萧师仄看相算卦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要考一考他。”

这考验嘛,分两步走。

首先,萧师仄没见过十四阿哥,胤禩便把胤禵和孝贤亲王府七个二十到三十岁不等的小厮凑在一起,让萧师仄找出混在八人中的孝贤亲王。

——八爷可不担心萧师仄可以从气质上找出自己,如今胤禵也有二十岁年龄,一身皇家贵气可一点不比胤禩差,外貌年龄看上去也与已经奔三的八爷相差不大。

萧师仄被胤禟带到厢房中,胤禩自我介绍是十四阿哥,和萧师仄见过面的胤?站在一起,这江湖术士果然没有起疑心。

接着胤禟说出考题,萧师仄围着八人左看右看,还掐指算啊算啊,然后转过头来对着胤禩道:“草民见过八阿哥。”

八爷心中稍有那么些惊讶,看来这萧家传人果然有那么两下子,当下也不装了,笑道:“算你有点本事,那第二题你听好咯,你就算算我有多少财富,算得出来,爷就把你奉为上宾,算不出来,爷照样把你轰出去。”

不得不说这道题其实是有些超纲的。

就算是胤禩自己,都不知道韵袖坊到底有多少钱,动产加上不动产,还有流动资金,这些都分部在全国各地几万人手上,估计胤禩让韵袖坊做个详细统计,一时半会儿都算不清楚。

八爷这的的确确是在为难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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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论八爷身价 哪里知道,萧师仄飞弹没有因为被故意刁难生气,反而摇头晃脑的笑了。

“八王爷说笑啦,您坐拥半壁江山,资产遍及天下各行各业,我等小民只可仰望,却是一辈子难以望王爷项背。不过非要说一个实数,我也能说出一二三来。”

“八王爷你主产民生,其中以洁具生意还有粮食生意最大,每年都可轻松入账三四百万两银子,各省各城都有八王爷的酒馆当铺,可以说有数万人都要为王爷做生意。”

“此外,还有大小田庄九百以上,种粮、养殖,供给自产自销,更是有商人行走外国,把西洋、南洋等地特产万里迢迢运回大清,可以说八王爷一年收入,足足可以抵得上三四个国库啦!”

萧师仄说完,九阿哥、十阿哥还有十四阿哥听得都惊了,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平时不算高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八哥,竟然可以有如此富庶的身价?

反观胤禩有什么感想?

他自己也是惊讶莫名,没想到这萧师仄还真能算的那么通透?心里顿时后怕不已,这个江湖术士可真是个可怕的人。如此,也就不能留下了。

便立刻给还没离开的七个仆从使眼色。

这七人都是对胤禩忠心耿耿之辈,他们父辈几乎都受过八爷恩惠,十一二岁时就已经在孝贤贝勒府上生活,可以说适合胤禩一起长大的一群人。八爷倒是可以对这七人完全放心。

七人便也纷纷上前,准备将萧师仄拿下。

此刻萧师仄依旧不慌不忙,开口辩护道:“八王爷倒是别忙着料理我。”

“你还有什么话说?”

八爷大袖一甩,饶有兴趣的看着萧师仄,似乎已经吃定了他。

实际上,在萧师仄算出这些东西,并且毫不避讳的说出来时,就料到有这一出,因此应对方法也已经想好。与其被轰出孝贤亲王府,还不如争一个富贵,那句老话怎么说的?

打不过,就加入。

“八王爷可知,我祖上在隋唐时期,往上不知几代的重祖萧吉,晚年如何?又是怎么去世的?”

关于萧吉这个人,胤禩曾经在野史上有看到过生平记载。

他晚年妻离子散、悲惨了渡余生,据说是被冻死野外,尸体被找到时已经成了冰棍,而且不着片缕,实在有点儿让人惋惜。猜想着应该是大冬天喝酒取暖,结果伶仃大醉。因为酒精麻痹神经,产生了‘燥热’的假象,便脱衣想要凉快一些。最终被冻死野外,尸体还被一场大雪掩埋。

“噢?这还有什么说法?”

胤禩来了兴趣。

萧师仄继续说道:“确实有点说法,我萧家传自战国道门,这道门和道家不一样,虽师出同门,一个做法事、一个做治国的学问,但道之一门有个忌讳,一旦宣誓效忠,便一辈子不可违背誓言。八王爷你也知道,战国时七国争雄,始皇帝一扫八荒六合,而秦国只有道门没有道家,到最后道家逐渐没落,只余下道门发展成如今道教。”

“家先祖萧吉便是效忠李世民,却有违背誓言,最终落得家破人亡、葬身郊野这个下场。”

到此时此刻,胤禩听出了萧师仄话中的意思,这是要向自己宣誓效忠?如果手下能有个掐指会算的人才,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能算是雪中送炭,只能锦上添花。

“你又能给爷什么帮助?”

萧师仄好像看出了胤禩心中的想法,摇着头开口:“掐算一道八王爷是不用想了,道门有规矩,不能偷窥人间帝王事,更不能泄露天机,这也是家先祖萧吉对四位皇帝说谎的原因,说出来立马就有祸事发生。”

“我只问八王爷一句话,八王爷可知舆论的重要性?”

怎么能不知道?胤禩有些好笑,您这是在考我呢?

“你要说这个的话,我手上有信报,可以掌控天下舆论,所以控制舆论上,爷我有先天优势。”

萧师仄再摇头:“非也非也,信报只能针对家有余钱的读书人和官员,而天下舆论最重要的是百姓,若是百姓要往东,八王爷非要往西,即便是控制了王朝上层舆论,也不会得到百姓拥护。届时,百姓不配合八王爷工作,你又待如何?”

总不能吧百姓杀穿一遍又一遍吧?那么统治基础都要消失啦。

胤禩陷入沉思,要想信报控制绝大多数舆论,就必须让印刷技术提高,但工业印刷科技含量可不是一般的高,因此注定短时间内信报是做不到降价销售的,这确实是个痛点。

“那你说该怎么办?”

“好办,八王爷的酒楼遍及三四百城,利用酒楼散布舆论即可达到最快速度传播,只需专门养一些说书人,说书时加一些小料,掌控舆论也就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另外,草民于算术一道算得上精通。”

作为江湖术士,要能掐会算,数学知识可是基础中的基础,任何掐算都是有很复杂的公式运行其中,甚至要计算行星轨道、甚至计算彗星周期,因此掐算一道看上去玄学,实际上包含的科学知识可不少。

“草民可以为八王爷生意上分忧,做个统计、统筹,对于草民来说还是轻松自如的。”

胤禩点头,既然萧师仄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接受对方投效,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八爷只认为还没自大昏聩到这种程度上,对于人才他还是很看重的。不得不说,萧师仄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是专业人才。

“那行,你发誓吧。”

老祖宗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好像西方哲人也说过一个思想:相信神存在,神不存在,人类不会有什么损失,神如果存在,那么人类肯定是可以得到好处的。

对于萧家违背誓言不得善终这个说法,胤禩还是宁愿相信其存在的。

就见萧师仄郑重作揖:“道门先祖在上,今萧氏一百一十七代传人萧师仄对天发誓效忠爱新觉罗胤禩,如有违背此誓,必遭折寿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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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斗争的序幕 昨天,三阿哥胤祉入宫,没有见到康熙。

今天一早便迫不及待再次递折入宫,然而被魏珠告知“皇上不日南巡,正在为此准备,不便见人。”

对这个回答,胤祉当然是满脑子问号。

什么时候皇帝整理行李会不便见人了?这魏珠分明就是想要钱。他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坑钱坑到了皇子的身上,尤其是康熙一直以来都十分喜欢和欣赏的三阿哥胤祉。

但胤祉也毫无办法。

胤祉不像老八那样,他没有皇宫随意通行的令牌,因此不让人通报就进入后宫,按照大清律可是犯罪。于是乎,三阿哥和乾清宫还离得老远,就被魏珠拦下来也是情有可原。

作为康熙的哈哈珠子太监,魏珠从皇帝小时候就在身边照顾、陪伴、长大,康熙幼年发水痘离宫,只有他的奶娘和魏珠两人见证。所以魏珠在康熙心目中地位极高,也导致他在皇宫一众太监中地位也是高到没边。城府如老四胤禛那样,也不愿意得罪魏珠,睚眦报仇、十年不晚。正常历史中,胤禛登基成为皇帝后,最先报复的就是这种欺负过他的太监们。

“还请魏公公行个方便,”胤祉不动声色取出十两银票,递给魏珠,“就说诚郡王胤祉有要事禀报。”

胤祉特意将‘诚郡王’三个字加重读音,是在提醒魏珠‘你差不多就好啦,不要贪得无厌,好歹我也是个郡王’。

魏珠撇撇嘴,将银票塞进袖子中——有十两银子总好过没有。

但其实十两银子拿来贿赂已经不算少了,对胤祉这种没有额外收入的皇子阿哥来说,一年俸禄不过一百五十两,再加上得到的赏赐,帮其他人办事,年收入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两。因此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着花,拿出十两贿赂太监,胤祉是真的有些心痛。

“三阿哥还请稍等。”

说着,魏珠转身向乾清宫而去。

不一会儿回来,他倒是客客气气地开口:“三阿哥,万岁爷有请。”

才走进乾清宫外殿,就见这儿似乎有些忙乱。

宫女和太监们低头快走,各人手上都拿着不同器具,果然是在整备行李。康熙原本计划在今年正月南下巡视,因为等待三个儿子从国外回家,推迟到如今三四月,所以乾清宫中一片忙碌也就可想而知。

——可别认为皇帝出行除了人什么都不带、什么都要买新的。事实上不管是康熙还是谁,如果出远门,那行李定然是大包小包用好几辆马车装着的。里面不仅有换洗常服,更多都是平常用惯了的金属器具,脸盆啊、油灯啊、钟表啊……等等之类。

胤祉终于在乾清宫内殿见到康熙,这位爷正忙着批改奏折呢。

可以说康熙真算得上一位勤奋、务实的皇帝了,无论儿子还是臣子主动要见他时,康熙几乎不是在看书学习、就是在努力办公,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老三,你来的正好,朕今年南巡,准备将你带上。”

康熙头也没抬,似乎手上奏折的内容十分吸引人——这是一本江浙两省巡抚共同奏报的消息,江南从开年就没有落雨,两人在字里行间都表示担忧今年会有旱灾发生,要朝廷早做准备。

类似奏折从康熙亲政以来,一天都没有消停过。

大清朝似乎是惹到老天爷,还是其他原因,天灾人祸频繁发生。今年不是大旱大涝,那就一定有蝗虫过境。甚至北边发大水将房屋农田冲垮,南边就几个月大太阳不下雨连土地都被干裂开。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几个人多、又穷山恶水的省份,必须闹上那么一次起义、民乱,或是打地主分田地、或是打官员反朝廷。

总之,康熙觉得自己就从没有一年不需要烦心的时候。

“你说有要事向朕汇报?你有什么事?”

“儿臣有直郡王胤褆,使用江湖左道魔术诅咒前太子胤礽和孝贤亲王胤禩之证据。儿臣向孝贤亲王胤禩求证,其多年前曾有一次酒后昏睡多日,与前太子胤礽性情大变时间能够对的上号,或许那时直郡王胤褆就开始使用魔术,至今已经多年。”

‘啪嗒……’

康熙双手一颤,将一摞奏折碰倒,十几本奏折散落一地。

这是三十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失态,上次失态还是孝诚皇后赫舍里氏去世时。时隔三十年,一如那个得知发妻去世的夜晚。

魔术是皇宫大忌,提都不能提。

为什么?原因在于上一个被魔术诅咒的人,正是孝诚皇后,也就是前太子胤礽的生母。虽然后来查明孝诚皇后之所以会难产,不是因为受到魔术诅咒,而是另有两点原因:其一是由于忧思过度,其二是由于有人给皇后下了慢性毒。

但魔术一词,俨然已经成为康熙的禁忌。

如今又有人使用魔术,而且诅咒目标是康熙皇帝的两个儿子。更关键在于那个使用魔术的人,是康熙皇帝的另一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然而一定会有一个人,在皇帝老爹心中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加之这两人中,一位是狠下手段的加害者,另二位是不明不白的受害者。

一个前太子,加上一个‘国之重臣’孝贤亲王,重要性的天秤会往哪边倾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所以,皇阿玛你看咸安宫那……”

胤祉突然住口不言,硬生生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面。

他抬起头看向康熙,皇帝一张脸阴沉的已经快要像木炭那么‘黑’,双眼如同野兽一般盯着三阿哥。胤祉感觉自己就好像草原上遇到大灰狼的羊,除了无助以外,心中唯一剩下的想法就是逃跑。

于是,昨天老八离开前说的话,在他脑海里面闪过。

良久。

“好得很,好一个直郡王,好一个大千岁,”康熙深吸一口气,打破乾清宫内殿中的沉默,“来人,给朕传直郡王、所有二品以上官员入宫见朕。”

又对一直在内殿伺候着的总管太监道:“梁九功,你配诚郡王出宫,将他所说证据带来,另外让孝贤亲王也入宫一趟,做个证人。”

“若是证据、证人确凿无误,妄想立储……呵,这个直郡王他也别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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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康熙猝死? ——写在前面——

九门提督费扬古康熙四十年就去世了,但作者实在没找到费扬古到隆科多之间,九门提督是谁,所以这里让费扬古多活十年。

——正文——

康熙已移驾太和殿。

不到半个时辰,在京的从二品以上官员,还有得到消息的宗亲和皇子阿哥们,都汇聚到午门外。

随着一声:“传皇上口谕,有请各位大人入宫觐见。”

守门的三等侍卫才左右推开,让官员宗亲和皇子们进入皇宫。

直郡王胤褆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到皇宫的人。他走进太和殿时,见到众官员还有各位弟弟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惋惜、有人愤怒、有人虽表情平静但眼中则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胤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认为是自己迟到,就想告罪一声后入列。谁知康熙皇帝突然怒喝一声:“孽障东西,给朕跪下!”

把大千岁吓了一大跳,‘噗通’一下就双膝跪倒在地——膝盖上的疼痛让胤褆反应过来:我跪下干什么?这不是显得我很心虚?我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此时此刻,大阿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直到乾清宫管事太监梁九功,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太和殿。这太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托盘上的红布揭开,露出里面放着的两个稻草娃娃。胤褆脑海中才‘轰隆’一声惊雷炸响——这两个草人,怎么会在梁九功手上?

梁九功虽然在皇宫里太监中地位很高,但他并没权利在直郡王府中动手动脚,就算有权利他也不敢这么做。

于是在通知胤褆入宫后,这太监就一直躲在暗处,等到胤褆整理好衣装出门,才和三阿哥胤祉又带着九门提督费扬古,还有步兵统领衙门兵士们闯进直郡王府,通传完康熙皇帝口谕,就武力镇压一切不服,来到埋藏娃娃的地点,将草人娃娃给取了出来,再带进皇宫。

取回娃娃,胤祉又带着费扬古,前去抓那位与大千岁接触的江湖左道。那左道正拿着大阿哥给的钱,在红灯区里和姐儿们唧唧我我呢。三五个步兵出现在左道面前时,他还认为这是顺天府衙门正在扫黄,于是边赔笑边塞银子。却不想,那兵士二话不说,直接将左道递银子的手反扭到脱臼,将人押往步军统领衙门。

至于之后是送进宗人府享受一下宗亲待遇,还是送往刑部关进死牢等秋后‘卡察’,那就要看康熙皇帝对这件事情怎么定性啦。

认证物证俱在,胤褆使用魔术诅咒皇弟一事证据确凿,康熙震怒的同时又开始反思:难道是朕的教育出问题了?

他看向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七……这两个直接跳过,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又略过来凑热闹的小十二胤祹、小十三胤祥和小十四胤禵,最后收回目光。

让人省心的孩子也不少,十多个儿子中,难免出现那么一两个让人不省心的,甚至是行为出格的,这概率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总之,无论如何,发生这种事,康熙是被气得不轻,捂着胸口让张廷玉拟旨。

“直郡王胤禔目无法纪,作为兄长毫无关心爱护之心,更使用左道魔术加害兄弟性命,简直愚顽不堪。现削爵革职,降为贝子,于宗人府幽禁。”

张廷玉快速手书,康熙话音落下,圣旨也已写好。

胤禔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连求饶都已忘记,也没有其他人敢开口为其求情。

许多人正巴不得胤禔倒霉呢,其中就包括胤禩。

在这件事中,八爷虽然是局中人,是受害者的一员。但他又不奢望从此事中获得什么好处,因此一直就是个见证人而已。将自己彻底摘出去,是出于名声考虑,他以后可是要登基的——至于是和平继位还是武力谋朝,那么声望就很关键啦。

再一个,原本历史中,胤禩之所以会被康熙骂作‘辛者库贱妇之子’,这其中胤禔的功劳可是大得很呢。

正是胤禔在康熙评价其‘秉性急躁,不可立为皇太子’之后,推荐了八阿哥胤禩当皇太子,让康熙提前起了疑心,才有后面,皇帝戳八贤王嵴梁骨,差点挥刀让十四阿哥血溅三尺。

因此,胤禩才会从小就和大阿哥不对付,并且欲除之而后快。直到如今,这个执念总归是完成了,而且没人知道他孝贤亲王才是拉胤禔下马的幕后黑手。

一众皇子中,排除胤禩,其余也没人待见这位平时就强压众人一头的大千岁,怎么可能会有阿哥出头求情?

官员们更是对康熙十分了解,做出的决定,就算有人用自身性命威胁,皇帝也不会轻易做出改变。

康熙那是谁?最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皇帝。纵观华夏历朝历代,真没有哪一个皇帝会生一群儿子,然后坐看他们互相争斗,最后把儿子们的未来和希望亲手扼杀——难道他就不会心痛的吗?

张廷玉将圣旨呈递给康熙,后者摆摆手,脸色从愤怒转为难受,接着‘噗通’倒在地上。

“皇上!”

……

在康熙于太和殿一言不合就昏死后,整个京城都陷入焦躁和不安当中。

一个人在受气后突然猝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如果康熙在刚处理完直郡王胤禔,马上撒手人寰的话,估计京城马上就会有一场骤然降临的腥风血雨。

几乎只要是个人,无论是官员、宗亲还是百姓,都嗅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不同寻常。

八、九、十、十四,四位阿哥聚集在孝贤亲王府,等待着皇宫中的消息。

——他们刚从紫禁城中出来,因为康熙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虽然依旧有生命体征,但御医们却没有发现具体病症,只有心跳过于急促这点不正常。于是皇贵妃便将阿哥们通通轰出皇宫,只留下镇国将军德明、九门提督费扬古和已升任内秘书院大学士的汤志明。

这三人刚好代表勋贵、武将和文臣,如果说……真的只是如果,康熙这次骤然昏迷出现个好歹,至少还能有人随机应变。

若是皇帝还能苏醒,回光返照交代遗言,这三人将会作为见证。若是皇帝没能苏醒过来,三人也会互相商量,最后推举出下一任皇帝——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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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九子夺嫡有十人不是很正常吗? 顺天府依旧秩序井然,百姓们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生活。皇城却已经成了乱麻,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通过皇贵妃口谕,频繁调动着,在加强皇城与皇宫的防御,她这是在做最坏打算。

所谓最坏打算,自然是康熙没有醒来,会有皇子阿哥直接暴力冲击紫禁城,作为皇宫中除皇太后外的二号人物,皇贵妃有责任保护着一宫康熙的女人——大老婆要保护小老婆们的安全,这也是足够冤种的了。

孝贤亲王府,后殿。

“八哥,你说……如果皇阿玛醒不过来……我是说如果,我们是不是要做什么准备?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胤禟询问着。

此时,八爷的三位弟弟都已经稍微安静下来,至少可以坐在椅子上吃点心,不用担心因为焦躁不安而噎着。

胤禩笑着,看向殿外不远处花园里的池塘,池塘上已经有蜻蜓翩飞,偶尔停驻在初露尖角的荷叶上,或者轻点池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正是初夏光景,八爷不觉看的有些呆了,也或许是故意忽略老九的问题。毕竟怎么说呢,这问题还是很敏感的,如果回答不好,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康熙之后又苏醒过来,传到了他耳中,直接扣一个心怀不轨的帽子上来。

不过胤禟的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老十、小十四都有些好奇——无论是哪个皇子……除了老五胤祺,说心中对皇位没有一点想法,那是在说谎。就算是跟在八爷背后的九、十、十四三人,也难免有过幻想。

所以,胤禩具体怎么想,还是要和三个弟弟交代一下的。

于是四人移步花园,找到一处空旷亭台,四面都是水,只有一条连接岸边的木栈道,视野范围内一览无遗,不用担心谈话会被传到第五个人耳中。

胤禩这才说出自己想法:“那个位置啊,哥哥我从小就一刻不在想着,但没用的,即便我再努力,皇阿玛也不可能让我继承大统。”

“因为爷出生不行,额娘现在虽然被封为良妃,但地位再高依旧被人戳嵴梁骨,说是正黄旗包衣内管领出生,不过是个辛者库爬床的小贱蹄子……宗室是不可能支持我登基的,所以他才会放心把妠妲赐婚给我。”

“如今爷最大的敌人,不是其他阿哥,而是宗室。”

“嘿,太宗皇帝有十一个儿子,除了世祖皇帝,可还有三位世袭辅国公、一位世袭镇国公兼袭镇国将军,这四人可都是出身高贵,哪有可能看得上我?”

胤禩顿了顿,抓了一把鱼食撒在池塘里,惹来一群红鲤鱼争相抢夺,就好像是康熙的这一群儿子们一样。

“武将集团一直都是阿哥们争取支持的对象,不过费扬古这个人对皇阿玛忠心耿耿,如今没有重新立储,他必然会站在中立位置。”

“因此爷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果康熙出个好歹,没有留下遗言,估计形式会分化成三派。

宗亲们会内部商量,从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两人中选一个出来,给予支持。

虽然武将集团首领费扬古保持中立,但除了步军统领衙门外还有兵部,胤禛早就已经暗搓搓的和兵部接触多年,估摸着武将集团会有四分之一倒向四阿哥。

但这天下是康熙的天下,不是宗室的天下,也不是武将的天下,皇帝似乎早就对意外有所预料,设立了内阁,康熙更是将南书房行走抬高,两者相辅相成,用以钳制宗室与武将。

八爷所说的机会,便是在内秘书院大学士汤志明身上。

汤志明是八阿哥胤禩的人这件事,只有康熙皇帝寥寥数人知道,如果这位内秘书院大学士公开支持八爷,朝堂上至少一大半文臣将会倒向胤禩阵营。

他便也就有了和平继位登基的机会——前提是文官势力确确实实能够压制住宗室与武将。否则,如今缺乏武力手段的胤禩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使用萧师仄提出的舆论战,用舆论控制住读书人及平民百姓,让底层民众对朝廷施压,使得宗室与武将集团不得不就范。

真到了这一步,即便胤禩登基,宗室与武将也不会让他好过,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大肆剪除两者羽翼,说一句血流成河都不为过。

八爷的确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能和平,谁又想流血呢?流血可不是轻飘飘两个字,而是实实在在的几十数百条人命。

同一时刻,不仅孝贤亲王府聚集着几位阿哥,胤禛的贝勒府上,有四位皇子: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右和十三阿哥胤祥。

要问胤祉为什么在老四家中?因为老三并不知道老四已经脱离太子党分家自立啦!

所以四七十三这哥仨聊天时自然畏首畏尾、有所保留,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如果康熙薨了,胤禛会站出来争一争皇位,老七和小十三俩人会帮助四哥。

胤祉越听越不对劲,感情只有我一个人是对前太子胤礽忠心耿耿,你个小老四早就做了‘白眼狼’?

他自然也就动起了心思。

他老四能当皇帝,为什么我老三不能当皇帝?胤祉觉得,自己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嘛,原太子党可还有部分文官势力掌握在三阿哥手上——争皇位,胤祉也是有机会的。

于是他匆匆告别三位弟弟离去,自然是去召集旧有太子党的成员了。

胤禛看着三哥背影,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刺痛。一直以来,这哥俩关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从他表露目标开始,两人再也回不到以前,以后都将会是彼此政敌。

至此,康熙朝夺嫡势力已经显明扼要。

已经倾塌的大千岁党和太子党。

得到部分文官支持的三阿哥胤祉的三爷党。

四阿哥胤禛为首,包括部分武将与七阿哥和十三阿哥在内的四爷党。

以及最后一派,八阿哥胤禩为轴心,得到文官核心支持,完全掌控工部,包括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内的八爷党。

历史上,康熙朝鼎鼎有名的九龙夺嫡,就在康熙四十六年某个春末夏初的午后彻底成形。

第六十六章:铁帽子亲王 ——————

本章星号内容是铁帽子W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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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醒了,胤禩是几位分府皇子中,最早得到消息的人,太医院张伦之直接让人传来的消息,八爷不安分的心也随即冷静下来。

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入宫,否则可不就是在告诉康熙:我在你身边有人。以康熙的多疑性格,胤禩能讨得了好才见了鬼啦。

皇帝是在半夜苏醒的,醒来后就做出两个决定。

复立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这是经过直郡王胤褆一事后,康熙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复立太子,是为了打消某些皇子的小心思,告诉他们‘黄太子之位已经有人了,你们克都给朕安分些’。

第二个决定,在满朝文武看来就有些过于突然,四贝勒胤禛被直接给予雍亲王爵位。

等立爵的消息传到孝贤亲王府中时,九、十、十四这三人都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啊?皇阿玛这也有些太不公平了吧?八哥的孝贤亲王可是一点一点功绩攒下来的,他胤禛何德何能直接就被分为雍亲王?”

胤禟犟着嘴,他差点就要气炸了。

当事人却笑着摇头:“别把自己气坏了,不过一个亲王的爵位,又不是世袭的国公,也不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大清朝,亲王可立世子作为继承人,亲王过世之后,世子可降等承爵,即亲王世子可以继承郡王爵位。除非是自开国初九立下大功的六支亲王和两支郡王,他们被称为****,可以世袭罔替。

在清朝之所以会这样,当然是为了限制宗亲数量,否则就像明朝后期那样,亲王数量越来越多,宗亲势力尾大不掉。

现在康熙给胤禛直接封亲王,实际上不难看出这是皇帝在给朝臣一个讯号:朕很看好四阿哥,所以分为雍亲王。雍字有中庸、和谐的意思,在儒家思想中是十分高级的评价。所以胤禛被封为雍亲王,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各人有各人的解读,这倒是见仁见智了。

等康熙休养了半个月,他已经恢复健康,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谁也看不出来,这是半个月前还几乎濒死的人。再根据张伦之对病情的描述,胤禩已经觉得自己找到了一大历史未解之谜的真相——康熙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史学界确定康熙是病死的,但他得了什么病一直没有定论,如今胤禩扒开重重迷雾,似乎找到了病症——康熙这是被气出了心脏病啊。

看来想当皇帝,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行。

到四月中旬,康熙静极思动,因病再次搁置的南巡计划重新摆在桉头。

原计划在康熙四十六年这一次南巡,是康熙皇帝第六次南巡,主要目的是查看水文、祭明太祖和阅兵三件事。

关于祭明太祖朱元章,康熙每次南巡都会抽出至少一天时间无完成,再关心关心前朝皇室后人——这倒让胤禩感到有些恶心了,假情假意、逢场作戏而已,祭祀明太祖可以理解,关照朱氏后人真的大可不必,你还能把皇位还给他们不成?

这次南巡,本来计划着带上三阿哥、四阿哥,让他们跟随南下去往查看河工,积累一些治水的经验。现在胤礽恢复成为皇太子,康熙便将胤礽也加入到南巡计划当中。

在某种程度上,康熙实际上还是很公平的,如今胤礽也可以从头开始,重新竞争皇位。康熙自然不会在传授儿子为帝之道时厚此薄彼——由此看来,他确实是将胤禩排除在继承人之外的。

甚至为了彻底让胤禩断了念想,南巡之前康熙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因胤禩发明机械、改良火枪等,对国贡献极大,所以孝贤亲王荣升为大清朝第七位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其嫡子爱新觉罗弘升为孝贤亲王世子。

孝贤亲王府的女人和仆人们,几乎都将与有荣焉写在脸上,而八爷党的四位阿哥,却怎样都高兴不起来——康熙这一手可做的太绝啦,将八爷所有进路都给堵死,这是完完全全告诉他:你不要再觊觎皇位啦,那不是你的东西。

然而,胤禩可能乖乖听话吗?

浩浩荡荡的船队即将启程南巡,康熙将代理监国的权利给了胤禩。说到底,虽然康熙不会把皇位传给八阿哥,但基本信任还是有的,代理监国几个月而已,下放这点权利康熙是不会吝啬的。

如今四月中旬出发,原定计划南巡五个月,要到九月下旬才会返京。也就是说,皇帝今年不会去避暑山庄避暑,也不会在皇宫中度过中秋佳节。从四月到九月这五个月中,整个顺天府都将牢牢掌控在胤禩手中。

这可是康熙亲手送上的机会,八爷怎么可能会浪费掉呢?

胤禩都已经做好计划,首先就是要处理那八支****的问题。

虽然清朝没有继承明朝的爵位制度,解决了朝廷几十上百年后宗亲势力尾大不掉的问题,却也造成另一个问题。****从开国之初就开始发展,这几十年下来,一个个已经成了庞然大物,即便是皇帝也没办法随意处置他们。

再一个,也导致同等爵位出现高低之分。

承爵的铁帽子亲王们,可看不起新晋亲王,即便他们是皇帝的儿子又如何?百年后还不是把爵位带进坟墓,和身子一起化作水与土,给花花草草作了养料。

因此胤禩的皇叔福全,在生前可是与那些礼亲王、睿亲王、庄亲王之流顽不到一起。就算之前当了许久孝贤亲王的胤禩自己,也几乎与那六家铁帽子亲王没有过接触。包括之前还是直郡王的胤褆、诚郡王胤祉也与克勤郡王、顺承郡王没有往来。

胤禩对此解决方法也很简单直接:要么加入爷,要么等着被爷夺权——这些****权力可不小,王府中几乎都有后代在朝廷身居要职,可以直接影响到朝堂运作。

所以,即使这些****表示支持胤禩,等八爷上位后,也是会第一时间收回****的权利:要么给我当闲散王爷,想要权利?自己滚去读书学习、努力争取。

第六十七章:端午插曲 胤禩虽获得临时监国权力,办公地点却不是在南书房,也无需初一逢五就到太和殿早朝。

南书房和太和殿都是一国之君的象征,八阿哥还仅仅只是个临时监国皇子,因此办公地点就在孝贤亲王府,初一逢五六部或其他衙门重要官员,也会到亲王府中议事。

每天南书房当值学士们,会差遣南书房给事太监,将今日所需处理的奏折送出宫外,送到孝贤亲王府中。由胤禩批阅、给出建议后,送回宫中南书房,再分发送往全国各地。

公务转圜,八爷处理起来倒是游刃有余,还有闲暇陪大小老婆散步逛街、赏花弄月。

一年端午又到,在翊坤宫陪良妃吃了粽子、过了节,胤禩就带着老婆们来到运河大通桥左近。

早有九阿哥胤禟在酒楼点好茶水点心,在窗外招呼着八哥。胤禩随从们挤开人群,让他一家九口子顺利来到酒楼上。

九、十和小十四都各自带着妻妾子女,女卷们自有一桌坐着聊天,胤禩吩咐一声:“去玩吧。”

已经六岁的弘升倒是颇有哥哥的样子,带着一群弟妹们,也不大声喧哗,只安静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还有运河上整装待发的十几条龙舟。

四位阿哥小口饮酒,时不时开口聊上两句热点时政。

这兄弟四人之间相处,可没有什么地位高下之分,胤禩待人接物随和雅致、平易近人,而且十分能够照顾到所有人心情感受,无论是谁与他聊天都能感觉到舒服。

更惶论是感情甚笃的同父兄弟。

“开始咯!”不知是哪个小阿哥大叫一声,就见运河上各色龙舟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水面上漾起浪花和波纹。

“大胡同口的汉子们加油,要洗刷去年的耻辱啊!”

“哈哈,你们去年只能吃大栅栏的尾浪,今年也不例外,洗刷耻辱,别妄想啦!”

顺天府百姓纷纷开口,为自己居住地的代表龙舟加油,互相打嘴炮、说烂话、甚至大打出手都不算罕见,这也是时代地域特色了。

四位阿哥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让人在酒楼开的盘口下注,也不多,也就十几两银子这样,只是图个热闹而已。

很快,龙舟便从视野中消失。

此去十里水道,等他们回来,怕不是要至少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沿着岸边追逐而去,更多人则是留下,要么参与到路边小游戏中,要么花上几枚铜板享受一顿美味小吃。

“大人,求你放过我女儿,求你放过我女儿。”

美好时光总有可能被破坏。

“老石头,你有钱在这里吃酒,没钱还我家王爷的欠债是吧?嘿嘿,当初可是说好的,一年期还百两,还不上钱就把你女儿带走卖给探春阁,借据上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抵赖不还这种事情,老石头是不会做的,只是还百两,他也拿不出来,更何况年前不过借债十两银子而已,如何过去一年就翻了十倍?

更要把女儿抓走卖给妓院?

这种事,如论如何都不能答应。那老石头也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便与催债的人扭打在一起,把酒楼一楼座椅都砸坏不少,酒客们时不时发出惊呼。

胤禩嘴角勾起一抹笑,追踪了这么多天,可算是抓住小麻子露出来的黑脚了。便带着三位阿哥一起下楼:“咱们去看看。”

来到一楼,那是一片混乱。

被一群人包围着的中年汉子,应该就是那个被称作‘老石头’的男人,他脸上已经鼻青脸肿,在身后则护着一个年龄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这大概就是他口中的女儿。

“都给爷住手!”

胤禩气沉丹田,吼声不大,却传遍整个一楼。打架的那群人倒也算听话,纷纷停手。只不过其中有一个獐头鼠目的跳到八爷面前:“嘿,还没人敢在爷面前自称爷的,爷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块儿打!”

三位阿哥还有混在人群中的随从们都惊了,他们见过狂妄的人,但如此没脑子还狂妄的人却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一个给奴才办事的小混混,谁给他的胆子自称爷?

艾礠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个大嘴巴子让獐头鼠目的小混混吐出一嘴牙,那混混抬手指着艾礠,一时间说不出话,大意却能理解:你丫找死!

艾礠冷笑,大神喝道:“来呀,把这些个捣乱治安秩序的混账玩意儿,统统抓走,关进衙门大狱里面去!”

立刻就有十几人冲出,个个凶神恶煞,将打架的人——包括老石头和他女儿在内——全部抓住,开始往外押送。

那獐头鼠目的混混反应过来,破口叫嚣着:“你们这些挨千乘万骑的小白脸,显亲王会把我救出来的,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爷我记下你们的长相啦!”

‘唰’的一下,胤禩的脸色就黑下来,一甩袖子:“让他多吃点苦头。”

“好说,好说,”艾礠笑嘻嘻的回答,“既然是八爷吩咐的,奴才一定从步兵统领衙门里找十个八个汉子,好好伺候他。”

这么炮制犯人,艾礠完全有权利决定。

他现在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一名正四品副参领,统领着十几个侍卫班,属下一百多个人,分管顺天府好大片区域治安。在辖区里抓到的犯人,想怎样审问,全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嗯……”

抓住这群逼债的人已经过去五六天,胤禩好像完全把这些人给忘记掉一样。又恢复到白天处理政务,晚上与妻生娃的规律生活中。

然而事实上,八爷可一点都没忘记自己目标——对铁帽子动手。

那小混混被抓时叫嚣的‘显亲王’,就是韵袖坊情报中的切入点。他们早查出显亲王府作放贷生意已有多年,而老显亲王年前已薨,这代承爵亲王年纪不过十几岁,另外承三等奉国将军的二房更是青黄不接。

只要抓住这个痛处,顺藤摸瓜带出那八支王府的阉脏事,完全可以说轻而易举。到时候威逼利诱,或是革爵拔除——铁帽子也是可以被削爵的——无论怎样,主动权都可以被胤禩掌握在手上。

第六十八章:四十六年尾声 胤禩这一手花牌,把宗亲多多少少都不干净的屁股给炸出来。他压着证据,没有送往宗人府,只给众亲王府中送去消息。

从五月开始,一直到康熙回朝这段时间,就是八爷给宗亲派系思考的时间。他们犯的事情,虽然不至于全部都削爵查办,但再想要权利,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八爷要的不是宗亲们现在公开表态,而是一个态度、一个信号。于是几家亲王府都与孝贤亲王府私下接触,虽然不知道胤禩要干什么,但纷纷表示未来不会成为他的阻碍——甚至没人敢拿这件事反过来威胁八爷,康熙可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皇帝,敢反威胁?他们爵位还要不要了?

这事情也就告一段落。

等才过了五月,忽然苏州八百里加急,传消息给胤禩。

这消息是八阿哥老丈人曹寅送来的,用蜡密封,显然江宁织造并不想让无关人等看到其中内容。

胤禩拆开蜡封,里面是一份书信。

开头老丈人向女婿问好,又询问小女儿和宝贝外孙女禾安的情况,当然也不忘关心皇宫中寂寞冷清的大女儿。只是这些都不是重点——普通家书哪里用得着又是八百里加急,又是蜡油密封?

重点是康熙皇帝一行人,在运河上发生的一件怪事。

那夜船队进入扬州港停靠,为避免打扰百姓,康熙爷吩咐所有人在船上休息。等到三更十分,皇太子胤礽突发疯病,将侍寝的侧福晋李佳氏掐死,带着哈哈珠子太监一同投江自尽。

虽然皇太子事后被侍卫们七手八脚的救上岸,但胤礽也一个劲想要寻死,现下被康熙皇帝给幽禁在苏州曹府中,等南巡完毕回京再带回京城发落。

但想来,这复立的皇太子殿下,还没坐够东宫一年时间,再次被废已经就是在眼前的事情了。对此,胤禩只想说一句:张伦之,干得漂亮。

胤禩特意让曹倏入宫看望渝妃,给她看了曹寅前半封家书。渝妃写好回信,与八爷的回信一同送回苏州。

等过完中秋佳节,康熙回到紫禁城时,第一件事就是含泪祭天,再次将胤礽皇太子之位废黜,复又把他关进咸安宫幽禁起来。

这一次,康熙似乎下定决心,说的话十分决绝,甚至耐人寻味: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谓之不孝。

难产这种事,又不是婴儿能够决定的。

康熙这番话就十分之搞笑了。

因为二十多年前,之所以将胤礽立为皇太子,皇帝用的也是“生母因难产而薨,念其恭仁……”

可见古代帝王说的话,都是不能相信的,一天一个样、一年一张脸,全都是川戏大师,都不知道究竟戴了多少层谱。

这不过是康熙为了废黜随便找一个理由而已,毕竟御医已经说了:废太子思念成疾、求而不得,此时已疯,无有转圜。

估摸着康熙确实怀疑是已遭幽禁的胤禔魔术诅咒生效,竟一个口谕,将大阿哥最后的遮羞布也给剥夺——革去胤禔贝子爵位,除了还能称呼一声大阿哥外,他再啥也不是。

因皇帝已经回来,胤禩便将近来几个月政事交接。八爷将权力还回去十分爽快,表现的毫无一点儿留恋,就像他一直以来展示给康熙看的那样。

康熙也终于打消最后一点疑虑。

只要哪怕胤禩生出一点点对权势留恋的心思,估计接下来都会遭到皇帝无情打压——康熙前后玩的一手已经十分明确,继承大宝的最优先是雍亲王胤禛,顺位第二是诚郡王胤祉,其他皇子安静坐看两人斗法就行,谁敢跳脚反对直接摁死。

这恐怕也是康熙对儿子们的最后一点仁慈。

无论对胤禩还是其他皇子阿哥来说,夺嫡确实是刚开始就结束了。然而,于八爷而言,夺嫡早就不是他的目标,夺帝才是这场游戏的最终目的。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胤禩该爆发的时候。就让这康熙朝继续沉浸在虚假的繁荣中,从根子里腐烂。等最终亮剑夺帝,一举掀翻牌桌的时候,把代价降到最低,如此才能在第一时间稳住动荡的社稷,不至于动摇国本。

随后几天,康熙又当着群臣的面夸奖胤禩,什么做事稳重、出事坐怀不乱……诸如此类。

反正夸两句又不要钱。

当终于处理好胤禔与胤礽的事情,已是十月,一场瑞雪将顺天府银装素裹。

此时户部开始清点天下田产,计算明年赋税——大清朝可没有固定田税,都是前一年由户部通过各地收成进行计算预估,再将各省税额进行任务分派,至于具体怎么收税,那就是各省巡抚的事情了。

朝廷也收到了远渡重洋而来的教皇国正式文书,同意大清朝天主教与教廷再无关联,只是一国信仰宗教,而非教廷干涉他国内政的工具。

于是康熙皇帝也颁发圣旨,昭告天下:洋人都给我听好咯,近些年来你们往来诸国杂乱,以后再入关就不是你想来就能来,必须走他国政府手续,再到大清户部报备。另外,就算报备的人也只能在几个沿海港口城市活动,想要进去内陆甚至买房居住的,必须脱离他国国籍成为清帝国子民。

这圣旨很快传到濠镜、泉州府、松江府、运河扬州港……一时间,几个通商口岸都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康熙很调皮的在圣旨上嘲讽了那些来来去去的西洋人一波:你们这些人,就好像那种现在别人家大门前,不仅对屋内人事物指指点点,还要议论纷纷,这种人在大清好听点叫做八婆,难听点就是女字旁加一个表字。

圣旨既然已经发出,到了十月底,康熙就让地方官兵配合抓人。凡是那些没有配合登记领证驻留还赖在内陆的西洋人,通通全部遣送到濠镜。

这个政策,实际上对那些外国商人而言影响不大,他们做生意几乎不会进入大清内陆,只要扬州港、松江府、泉州府等城市依然可以通商,西洋商人们就不会有怨言。

甚至康熙的圣旨反而受到商人们欢迎,因为这个政策打击了传教士走私,西洋商人们的生意反而因此更上一层楼。

第六十九章:您的兄长已下线 四十六年是不平凡的一年,胤禔曝光魔术害人,胤礽发疯、杀妾投江,康熙皇帝幽禁大千岁、二废太子。

似乎为了冲刷这一年的各种霉运,腊月里,皇宫里一道道圣旨下达。

每个官员、宗亲、皇子们都获得大量赏赐。或许是因为补偿,胤禩得到的最多,朝鲜、琉球进贡的好料那是大批大批往孝贤亲王府里送,珍珠黄金等都算寻常,更有一尊红色珊瑚,比之曾经在探春阁诗会奖品还要夸张(十三章)。

这种好物若是拿出来拍卖,估计几万两银子都会有人抢着要,看来康熙皇帝这是下了血本。

或许是因为八爷最近有些惫懒,自从交接监国权之后,连工部也不去了,让戴梓研究新式武器卡在半道上。皇帝这是要胤禩快点儿去干活呢,为此正式任命胤禩领工部侍郎职务。

有了正式工作,八爷这下想犯懒摆烂也不得行啦,只能告别每天悠闲生活,去工部打卡上班——但具体有没有在做事,皇帝可管不着。

再一个,因为大千岁党和皇太子党相继瓦解,许多尾大不掉的官职被康熙罢免,空余出好些职缺,让已经自立门户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看到机会,开始动用关系、积极奔走。

作用嘛,确实有一点影响。

但康熙很清楚,老三胤祉和老四胤禛是被他亲手推上前台的,自然会防备两个儿子一手,未免他们明目张胆结党营私,也避免两人之间势力不均衡,这官员任命倒是早就草拟好的名单。

内秘书院被拆分并入四殿二阁,原内秘书院大学士汤志明为保和殿大学士,归属为翰林院,原吏部尚书温达升任文华殿大学士。

虽然汤志明权力被温达分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保和殿大学士属翰林院,让汤志明在天下仕子中影响力更大。

马尔汗填补吏部尚书的缺,其余兵部尚书、刑部尚书也相继换人。武将中也略微有调整:费扬古终于年老大病一场,从九门提督位置上退下,一等侍卫隆科多被任命为新的九门提督。

至于其中哪些人是三阿哥的人,哪些人是四阿哥的人,胤禩对此门儿清,或许比康熙知道的还要多。

比如说这隆科多就滑头的很,他爹佟国维明里暗里已经是胤禩的人,但隆科多表面上是三爷、四爷、八爷三不沾,因此康熙才会把京城兵权交给他。然而隆科多私下里,早就已经和四爷胤禛不清不楚,这两人主子、奴才的叫着,甜蜜劲就好像在蜜罐里泡着似的。

用一个词形容:如胶似漆。

时间眨眼,热热闹闹的新年宫宴已是数天前的事情,咸安宫中突然传出噩耗。

——继跳水自尽被救,绝食被强行灌汤,他竟用三尺白绫轻身。等宫人发现时,废太子早已死绝多时,连尸体都凉了。

要问对于胤礽的死,谁最伤心,那肯定是康熙自己了。这孩子是皇帝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带在身边传授为帝之道。幼年时,胤礽乖巧可人,康熙对他十分用心。

那时的康熙还算是个好父亲,这和他自己小时候经历有关。从出生开始,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几乎就没有看过这孩子一眼,小小年纪的玄烨甚至还要出宫养病。

等终于熬过天花想要对父母尽孝时,顺治帝就薨了,玄烨也因为出过天花被推上皇位成了康熙。他心想着,这下可算可以对生母好好尽孝了吧?可没想到,没几年生母也薨了——因此康熙对于父母亲情看的极重,几乎成为一块心病、甚至执念。

只不过,人终究是会变的,尤其是坐在帝位上,普天之下高高在上,加之孩子多了,夭折的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康熙的心肠也就硬了。

但胤礽的死终究激起了他那一丝为人父的冲动,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自己平安长大的第二个孩子,在葬礼过后,一道圣旨,给胤礽追封为理亲王。

然而打击是一个接一个。

似乎胤礽之死打开了宗人府幽禁的胤禔恐惧的开关,这位大阿哥状似疯魔,不断呢喃着“他回来了,他来找我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头撞在墙上一命呜呼。

胤禔死讯让一众皇子阿哥们寒蝉若禁、战战兢兢。

老九胤禟在孝贤亲王府直言:“不会是二哥的鬼魂回来找我们报仇吧?我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二皇兄的事情。”

对此,胤禩只是笑笑:“放宽心,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魑魅?而且这里是皇城,千百年来朝代皇权更替,要说冤枉,那前朝建文帝不是更冤?也不见他回来把孝文帝杀了。”

对胤禔撞墙这事儿,别人不知道,胤禩还能不知道真相吗?

什么闹鬼之类的,都是八爷一手安排的。他这可不是无的放失,而是对魔术一事耿耿于怀,不过小施手段报复而已。

张伦之配置了一种会让人致幻的迷雾,八爷让韵袖坊找了两个潜入好手,连续好几夜让人在胤禔房中下药。

于是胤禔晚上做梦、白天也受尽折磨,最终受不了这精神摧残。

用胤禩的话来说:这大千岁心理素质也不咋地。

二儿子、大儿子相继离世,康熙是白日不安、夜不能寐,总要找个方法去舒缓一下心中郁结之气。便带着宫人、百官,浩浩荡荡往东北围场打猎去了。

既能缓解郁闷心情,还能在附属蒙古各部面前展示大清军事手腕,也是极好的事情。

这次康熙让三阿哥、四阿哥留在京城,将其他儿子——包括刚刚学会走路说话的皇二十子——全部带在身边,想要享受一下子嗣满堂的快乐。

这队伍拉开数里地,前面有八旗禁军开道,后面也有一两千御林军护卫,中间就是康熙、妃子还有皇子及他们家室的车队,更有几百人押着准备用于赏赐的物资。

这如虹气势,倒不像是去出游狩猎,更像是行军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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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哪来那么多朱三太子? 抵达热河西北围场,安营扎寨,刚开始进行狩猎活动不到两天,这屁股还没坐热呢,留京的四阿哥胤禛就骑着快马颠颠赶来。

“儿臣有要事禀报,儿臣与三皇兄不敢自作主张,又不放心其他人,便亲自前来与皇阿玛告知。”

胤禛都这样说了,康熙也不好把他赶回京城,便让随行的乾清宫太监梁九功,将他迎进皇帐。

父子俩交流没两刻钟,梁九功就出来传达皇帝口谕。

“宣见八阿哥胤禩,刑部尚书巢可托,兵部尚书耿额,左都御史王九岭、富宁安等五人商议国事。”

究竟是什么事,要找兵部、刑部还有左都御史并一个皇子相商?可见兹事体大。

这左都御史又是什么官?

那可不得了,左都御史虽官居三品,但权利可大的很。

主要职责就是充当皇帝耳目,观察天下大小诸事,甚至可以风闻奏事。即只要听到相关消息,不管是流言也好、切实证言也罢,都可以直接报告给皇帝知道。

另外一个职责便是审桉,审的还是重大桉件。这个重大桉件可不是杀人放火这种州府衙门就可以判定是非的桉件,而是那些动摇国本:比如间谍桉、反叛桉、重大贪污桉、税桉等等。

所谓三司会审,交予刑部、督查院、大理寺的大桉,通常就是由左都御史为主官,刑部与大理寺配合。所以左都御史可以说就是督查院中位置最高的官员。

在大清朝,皇帝未免不偏帮某个民族,左都御史都会同时安排一满一汉两人担任,两人交叉会审,绝不会出现徇私枉法的现象。毕竟想要走通两人关系,那代价可不是一般大。

皇帐中,康熙皇帝坐在上首,左边依次是王九岭、富宁安、耿额和巢可托,右边四阿哥胤禛比八阿哥胤禩座位靠前,就可以看出各人身份地位。

“老四,你将刚刚那件事再说一遍。”

胤禛恭敬答“是”,然后将此次急报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就在皇阿玛带队离京不久,朝廷接到江浙两省奏报,太仓州、四明山、江宁下县城等四周九城爆发起义。”

“原本起因是去年歉收,导致今年米价上涨,农民为打压米价聚众暴动,冲击县衙、府衙,本来两省派兵很快镇压下去,江宁等地衙门也控制粮商,将米价压低到成本平价售卖。”

“但忽然太仓州传出有崇祯太子后人,一时间纠结五六千暴民,直接冲进州府衙门,将州官杀了,占据一州之地作为据点。”

“虽巡抚很快派兵前往,但反贼死守城郭,更以民威胁,到发奏时已有数百无辜百姓被杀。”

“之后四明山也忽然冒出一支队伍,人数过万,也自称首领是崇祯皇子之后,已连续夺取数座县城,同样据守城中,扬言围城士兵再不退去,就要屠杀城中妇孺。”

“这事两省巡抚没法自作主张,这两股反贼虽打着朱三太子旗号,但行的确是强盗土匪之事,若强攻城池,城中百姓恐怕会遭殃。”

“儿臣与三皇兄也没了主意,因此寻来围场求皇阿玛定夺。”

胤禛说完,胤禩拳头都快要硬了。

这朱三太子后代还真多,一群暴民而已,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实际上内里龌龊简直猪狗不如。

单单就拿康熙朝这四十多年来说,起义的‘朱三太子’就有十多个啦,但这些人无疑都是冒牌货而已。

所以朱三太子是谁?

朱三太子可不是谁,而是指的三个人,他们的来历还要从前朝末年说起。

明崇祯十七年,吴三桂等帮忙打开了大明关隘,引清兵直入关中,铁骑南下直指京城。

又有反贼李自成义军先一步兵围皇城。

崇祯帝听到这个消息就发了疯。

先是赐三尺白绫给周皇后,由太监逼迫着上吊死了。接着崇祯帝亲自杀进后宫,拔剑把小女儿昭仁公主一剑刺死,又反手砍向前来劝阻却被吓坏的大女儿长平公主。

好在长平公主婢女也是个性情刚烈的,一把推开公主受了崇祯皇帝一剑,这一剑直接将婢女开胸破肚,剑锋去势不减,把长平公主左臂砍断。

长平公主生生被痛昏死过去。

再后,崇祯帝一宫一宫的杀过去,看到上吊死了的,也要往尸体上补上几剑,若没死成的更是直接诛杀。

这一夜皇宫中昏天地暗、哭天抢地。

直到启明星升起,崇祯帝冲进东宫,看到哭的几乎昏死过去的太子和俩皇子仨人,总算恢复些许理智——好歹是他的儿子们呀。

于是吩咐心腹太监乔装改扮,将三个皇子送出宫去。而崇祯帝自己跑到煤山,即今日的景山自杀身亡。

再来就是李自成大军攻杀进来,抢了金银珠宝无数。等这支反贼大军发现崇祯帝朱由检的尸体,闯王竟然让人将尸体展示在东华门外,甚至让士兵押着百姓前去观看。

朱由检尸身足足示众三天三夜,终于等来多尔衮带兵抵达京城,才登基一天的李自成吓得屁滚尿流,逃了出去。

之后登基称帝的,便是清兵入关以来第一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

此时,朱由检的尸体才有前明官员前去收敛——然而京城百姓,尤其是那些对明朝念念不忘的百姓,可不管之前将崇祯帝尸体示众的人是谁,他们只看到如今登基称帝的是个大辫子,于是就将这个仇记在了满清朝廷头上。

事实上小皇帝福临(顺治帝)做的有多天怒人怨吗?这也不见得,之前那被亲爹砍下左手痛昏过去的长平公主,还有被刺了几剑没死的袁贵妃,可都被好好医治养在了皇宫中。

如果崇祯帝三个皇子没有被送走,估计下场也不见得会有多凄凉,估计也会被好吃好喝供起来。

但这民族仇恨算是结下了,所以挑起民族仇恨的李自成,在事后被人随意辱杀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然而朱三太子还在外面流浪呢,便有好多打着‘朱三太子’名义的人纷纷起义。

然而事实上,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时,就让曹寅去寻找朱三太子后人们,想要实现老爹的遗愿——把老朱家后代好好养着。

只可惜,朱三太子后人一直没有被寻找到,曹寅已经多次写奏折给康熙:老朱家后代要么逃亡路上死了,要么就是躲起来不想冒头。

然而事实上,他真的没有找到朱三太子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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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四爷与‘粘杆\’(求首订,感谢)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大清朝每几年就会有一次农民起义,康熙处理起来都已经成了习惯——可能实在是李自成一手脑抽行为,把两族仇恨给结大了。纵观历史,还真没有哪个朝代像清朝一样天天起义的。

除非是那种刚结束一个动乱时代的王朝,比如秦朝、隋朝之类,或者像唐朝末年,这些朝代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天下刚定,民心不稳。

要说大清民心不稳,那也不可能,百姓虽不能乐业,但勉强安居还是可以保障的。就比如这次太沧州和四明山,朝廷已经打压了粮价,要说民愤是早已被压下。可惜有些人就是想要更多,他们一时激情,可不管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这放在现代,可以被归类为激情犯罪。

一时激情做下不可饶恕的罪恶,享受到犯罪带来的快感,等冷静下来之后,再想停下来,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只能将错就错,万一成功了呢?抱有这种心理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甚至这种想法还会传染——你要退出?为首者就杀鸡儆猴,其他人也就只能被裹挟着一条道走到黑。

“耿额这事你负责,限兵部七天内拿出解决方桉,一个月内让太沧州和四明山恢复安稳,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城中百姓受难,胤禩,你一起返回京城,让工部给予兵部支持,武器、护甲,另外带口谕给户部尚书,既然是打仗,粮草后勤保障必须到位。

等事了之后,此桉交于都查院与刑部共同审理,七月之前必须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

皇帝发话,众臣领命执行。

二司三位官员将在明早,与四阿哥和八阿哥一起赶回京城,先行准备平乱事宜。

虽然胤禩离去,但他的妻儿亲卷依然留在围场。蒙古各部还没到来,不管怎么说,妠妲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哥哥和其他亲人,也是要和娘家人说说话的,顺便帮助八爷继续与小舅子加深感情。

待在围场的最后一夜,胤禩没有和妻子们温存,反正月余时间就可以再见面。因此他离开营帐,想要呼吸一下夜晚清爽的空气。

打马慢慢在草原上踱步,抬头欣赏天空璀璨繁星,天地豁然开朗,心胸在如此美景下也格外舒畅、豁达。

静静欣赏良久,马儿在一片小树林外停下,低头默默吃着草。

胤禩回过神来,忽而小树林中有人影一抹而过,让他心中顿时有所警觉。思考几个呼吸时间,便轻手轻脚的下马,摸了摸马鬃安抚示意爱马不要发出声音,就一头扎进漆黑的树丛之间。

潜入小树林大约几百步,果然又看到那一抹人影。

从背影判断,瘦瘦小小,个子不高,是个女性或者年龄不大的男孩。再看脚步,一颠一提之间颇有风情,看上去是宫中小选时宫女训练的步伐。胤禩可以确认,眼中这鬼鬼祟祟的人必定是个宫女。

再行几十步,那人影似乎看到什么,身子往前扑去。

“四阿哥!”清脆如黄莺的声音传入胤禩耳中,这声音听上去大约只有十八九岁。

黑暗中,有一另一个高大的身影颤抖几下,似乎对突然而至的拥抱有些抗拒。躲藏在不远处的胤禩,一眼就认出这人是雍亲王胤禛——哥几个互相之间实在是太熟悉啦,胤禩甚至能说出胤禛脸上有几颗黑痣,而且还能说出这些黑痣长在什么位置。

只是,老四深夜与宫女幽会?

这看上去和胤禛性格完全不相符啊。

虽说四阿哥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之间相敬如宾,看上去基本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是家族利益交换。但老四这人,也从来没有传出过什么风流韵事,或者说胤禛轻易不会动情,如同一块人形机器一样,总是能够坚定执行‘程序’设定好的目标。

甚至以前每次去探春阁喝花酒,连胤禩都会找小姐姐作陪,唯独胤禛坐怀不乱,如同一个大圣贤坐在一群俗人中间。

今晚可真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要知道胤禛如今已经三十一岁,最近小选还是三年前的那一次,如果这宫女并不是十八九岁,算起来年龄也就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徘回。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雍亲王,也会干出老牛吃嫩草这种事?不知道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不过胤禩并没有出去打扰两人,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果然,小宫女温存了一会儿,主动撒开双手。

胤禛这才开口,语气颇为温和:“没有人跟踪吧?”

“四阿哥放心,我当值结束后等了很久才出来的,其他人都认为我睡着了吧,即使发现我不见大概也只会认为我去出恭啦,过来的路上我也很小心,都是挑有树木遮挡的地方。”

“嗯,那我便放心……你以后也要小心点,尤其是在宫里,东西呢?”

胤禛伸出手,小宫女立刻便往袖子里掏了掏,大概是将什么东西递给胤禛:“在这呢,万岁爷这几天吃了什么食物、说了什么话、什么时辰睡觉、起床都有记录。”

末了,小宫女又开口小声询问:“四……四爷,我哥哥他还好吗?”

胤禛思考一会儿,点点头:“他很好,现在粘杆刚刚建立不久,什么都离不开他,对我帮助很大,就是……有点儿缺钱,不过我相信他会想到办法的。”

小宫女默默垂下头:“当初多谢四爷救我兄妹两人性命,所以四爷放心,我会将宫内一切事宜打点清楚,不会给四爷造成拖累。”

“嗯,那就好,你出来很久了,快些回去吧,否则要被人怀疑了。”

两人不再交流,小树林中只剩下风声和偶尔响起的鸟叫,安静的有些渗人。小宫女依依不舍的回头好几次,胤禛却一直背对着她,终于一头钻进树荫中快步离去。

胤禩只能说一句:不愧是未来那个毫无感情的雍正帝,此刻表现出的情商,像极了吃干抹净就不负责的渣男。

他呆立原地良久,直等到胤禛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才走出小树林,重新骑到马背上,开始安静思考老四让人监视康熙起居的用意。

四阿哥大概率是不会做出弑父篡位这种昏了头的事情,那剩下目的其实也很简单了,只剩下一个——之前康熙可是被气的昏迷不省人事,御医们用尽手段都查不出具体是什么病症,也就只有胤禩清楚皇帝这是患上了心脏病。胤禛这一手大概是想要掌握先机,万一康熙突然猝死能够让他有反应时间。

此外,关于老四口中的‘粘杆’也十分耐人寻味。

胤禩曾经翻阅史书时就有注意到,雍亲王在夺嫡时建立过一个秘密组织‘血滴子’,估计这‘粘杆’就是血滴子的前身了。

一切似乎都变得有趣起来。

第七十二章:夺帝决心(求首订,求订阅,感谢!) 孝贤亲王府显得寂静冷清不少,平时小阿哥和格格们玩耍嬉闹,府中各处都充满开心和童趣,一时间胤禩还有些无法习惯。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他处理一些琐事。

给工部和户部带去康熙口谕后,胤禩也就清闲下来,没有什么公务缠身,虽然是在工部当值了,但那儿有戴梓操持着,也无需八爷多么费心。

他才有心思静下来考虑‘粘杆’的事。

给韵袖坊下达密令,调查四阿哥所有人脉关系,就算是接触个乞丐也要查出来。至少要先掌握对手情报,才能一一找到应对方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符合胤禩的性格,洞察先机、先发制人才是他贯彻的行事准则。

韵袖坊这庞大机构运行起来,当真是连四阿哥什么日子,穿了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查出来。只是调查一下人际关系,也仅仅花费四天时间而已,韵袖坊便将近一年来胤禛接触过什么人,大概说过什么话,全部做好记录进行筛选,又一天后关键信息就被送到孝贤亲王府,摆在胤禩桌桉上。

不仅那天晚上胤禩见到的小宫女,以及她口中的兄长个人身份来历十分详细。

‘粘杆’也被查的一清二楚。

这组织并没有多么神秘,事实上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了。最早老四分府时,康熙分配给他的住宅靠近园林,到春末至秋初时节,夜晚蝉鸣声不绝于耳。住惯了皇宫中安静的阿哥所,胤禛便整夜整夜被吵的睡不着。

于是就有仆从太监等拿着长杆粘上蜜蜡,到园林中去驱赶夏蝉。久而久之,这些人就自己戏称为‘粘杆’。

等到胤禛被封为雍亲王,他将自己住所安排在远离嘈杂的地方,‘粘杆’们才逐渐消失,另一个‘粘杆’也就此秘密成立。

为首一人年二十四,其来历竟然还和胤禩有关,甚至胤禩还有过接触。

那还是去年从国外回来时,从濠镜上岸,需要穿过广东经江浙再乘船回京。

众人途径伏山,正巧赶上小范围饥荒,许多人抛家弃子往广Zhōu府外跑。伏山小县城自然也不例外,三位归家的阿哥就遇上一群一百多逃荒的百姓。

其中有一男一女俩兄妹,妹妹实在饥饿难当,做哥哥的不知从哪儿找到一把米,准备给妹妹熬粥。周围饥民立刻就像群狼一样要去抢夺,那哥哥也是腿脚功夫了得,即便饿了几天,依然镇住了周围的人,只是那一把米是撒了一地。

当时他就哭成泪人儿,抓住妹妹无力的手,看的是让人感同身受。

只是这种事情,胤禩在几次南下经历中都见过许多,他深知自己能帮的了一个两个、几十个上百个,却帮不了这全天下的人,心肠也就硬了。

老七胤右更是没心没肺的,至今都还有几十万两银子没还给八爷呢。

那同行的戴梓就更不用说啦,他自己都过过多年苦日子,夏食野果冬拾栗、裹着草革夜僵醒,他心中就一个认识:谁都是要靠自己的,人呐,总是会找到方式方法活下去,没找到活下去的方法,一时帮助只不过延迟死亡时间而已。

只有胤禛,那真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民间疾苦,于是对一对兄妹伸出援手,把干粮予了他俩。

本来只是一件小插曲。

没想到,这一对兄妹竟然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找到京城来。也正巧,胤禛被封为雍亲王,缺可以信赖的人手使用,就把他们收入麾下。

而且趁着康熙南巡,在胤禩眼皮子底下,把刚受过宫女训练的妹妹安排进宫,当了个小宫女。而那哥哥是洪拳传人,也十分聪明,正好可以帮助建立‘粘杆’。

胤禩看完,不禁感慨,不愧是皇运加身的雍正,也不愧是伏山出来的人啊,这么随随便都能让胤禛捡到宝藏。

为什么要说不愧是伏山人?因为这伏山在明嘉靖之前还有另一个让后世人更响亮的名字,叫做佛山。直到清朝亡了以后,伏山才重新又改回佛山这个名字。

这儿可是人杰地灵、风水顶呱,从明朝开始,就有不少武术宗师不约而同选择此地隐居,他们彼此间并不认识,也更说明伏山有多么俊秀。

然而隐居归隐居,各家武术还是要找传人的,一代又一代武术大师在伏山涌现,但对比此地人口而言,会武功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没想到,竟然能被胤禛那么轻易的碰上一个。

这哥哥名陈家岙,妹妹名陈姂。

胤禩便吩咐韵袖坊,宫外人手需监视陈家岙一举一动,让人找机会加入到‘粘杆’,最好能掌握这个组织动向。

宫中的人手则监视陈姂,防备她心怀不轨,在宫中闹出什么事儿,打乱八爷计划和布置,必要时候可以直接嫁祸,让后宫某位娘娘把这小姑娘处理掉——既然已经发现敌人,不在第一时间作出处置,难道还等着她在宫中将势力开枝散叶?

作为掌控韵袖坊的胤禩,可是很清楚一旦某位皇子在皇宫中卧底扩展出人脉,将会有怎样的威胁。可以说皇宫中包括康熙在内的每一个人,每天吃什么、说什么、做什么、要去哪里、要干什么,胤禩都一清二楚的很。

这就是一个秘密情报组织、特务机构做大以后,所能够展现出来的能耐。

一旦‘粘杆’在胤禩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成长起来,不仅会让他陷入到被动的境地,更是没法保证自身、妻卷等的安全——两世为人,八爷是这辈子才有了妻子和儿女,他现在对家庭十分用心,小心翼翼经营着一家八口的幸福港湾,他可不想被任何人、事、物破坏这份温馨。

作为一名丈夫、一名父亲,小家在胤禩心中的地位,完全不输给大家。要是哪天夺帝失败了,八爷是不可能狠下心来放弃家庭的。

他同时也不愿意在女儿长大后,被作为政治利益交换,远嫁到蒙古草原或外国去,除非是真心相爱。

因此,夺帝一事,对胤禩而言,即使是为了儿女也势在必行,既然开始了,就不容许失败。

第七十三章:汶上老翁 镇压两地‘朱三太子’起义,已过去将近二旬,捷报不断传来,今天抓获贼首某某某,明天斩杀贼众几十上百,只可惜城中百姓难免成为两军交战的牺牲品。

只是这些都与胤禩没多大关系,平乱与否、使用什么手段,他都不关心——因为八爷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所吸引。

山东济宁府汶上县。

自从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之后,吩咐曹寅寻找明崇祯帝后人,这位江宁织造就一直很上心。

刚开始,他确实是在为康熙尽心办事,许多事情的优先级也以康熙为主,毕竟曹寅是个内务府包衣奴才,为主子分忧本来就是分内事。更何况,曹家能有如今权势,全都依仗当今皇帝爱护。

只是,自从几年前因为亏空被摆了一道,康熙不由纷说派人前来调查,幸亏胤禩出手帮忙填补几十万两银子。在那之后,曹寅心中想法就变了。

他不是父亲曹尔玉,真没有如同父辈那样对皇帝死心塌地。如果不是女婿胤禩帮忙,他曹寅、甚至曹家都有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

虽然康熙也是曹寅的女婿,但远近亲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自古帝王薄情寡义。

于是,曹寅办事第一核心不再是围绕着康熙,而是经此一事一瞬之间倒向了八阿哥胤禩。

胤禩早些时候就吩咐了老岳人,找到明崇祯后人不要声张,悄悄给藏起来。曹寅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

这次,他来到济宁府汶上县,就是寻找到老朱家子孙的蛛丝马迹。

在汶上县,有一位豪绅姓李,名叫李来朋。这李家可以说是汶上县第一地主富豪了,其坐拥县城外一半耕地,几乎半个县城劳动力,都是他家佃农。

有钱了,当然就想着多子多孙、子子辈辈无穷贵,于是李家子孙也是极多的。便在汶上县建立私塾,主要学生就是李氏后代。

有了私塾,当然要请先生讲学,便公开招募有学识之人,无论年龄、贫富,总之只要你有真才实学,肚里有墨水、胸中有丘壑,都可以来应聘。

这就吸引到一位七十多岁拖家带口的老者。

他是怎样一个拖家带口法?

来应聘的那一天,这老者身后跟随六个中年男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好几人身边有妇女、有几岁到十几岁的孩子,他们手上各自拿着行李和锅碗瓢盆,还有人甚至在哄着襁褓里的幼子。

李家管事的差点以为这是一家难民,想要直接随便给几定银子打发走。

老者摆手拒绝,开始自我介绍:“老夫穆辛佟,是来应聘贵府上私塾教书先生的。”

一番交流,穆辛佟与李来朋高谈阔论十分愉快,李家家主十分佩服穆辛佟心中的学识与豁达气节。于是就将穆家十八口人留下,安排了住宿,更分了良田给穆辛佟六个儿子种地生活。

穆辛佟也就顺理成章成为李府私塾教书先生。

这事儿一时间成为佳话,从汶上县开枝散叶,传播到整个济宁府知道。每个人对这件事看法都不一样,有的说穆家六个儿子统统都是蠢猪,要等着七十岁的老父亲养。有的感叹穆辛佟生活不易。

接着这事就被曹家派往山东做生意的家生仆人听来,回到江宁后,就把这事儿当作趣事说给家主听。

初时曹寅只把这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顽笑话,通常笑过就忘了。却突然曹雪芹冒出一句:穆辛佟?就是木心同的谐音呀,我记得前朝崇祯帝有个儿子叫做朱慈炯,算起来如果没死的话,今年正好是七十四岁。

当时曹寅打了自己孙儿一巴掌,让他不要胡说八道。可晚上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脑海里都是曹雪芹说的话。

于是,他就挑了个时间,亲自前往山东济宁府汶上县。有些东西,总是要确认一下才会放心的。

到了汶上县,曹寅直接金钱开道,结识了李家家主李来朋。幸亏李来朋也是个豁达爽快的人,听说曹寅来意是慕名而来,想要见一见这位穆辛佟穆先生。

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李来朋带着曹寅前往私塾,见到了这位穆先生。

由于穆辛佟正在教书,俩人便没有多做打扰,很快离去。

李来朋给曹寅安排了客房,房中,曹寅见左右无人,便掏出康熙给他的三幅画像,分别是崇祯帝朱由检的三个儿子。由于三位明末皇子被送出宫逃难时都仅有十二三岁左右,因此朱慈炯的画像与穆辛佟几乎千差万别。

只是曹寅也并没有放弃,他依旧在李府中以考察合作生意的理由留了下来。由于曹寅出手阔绰,虽然隐瞒真实身份,李来朋也不疑有他。

于是,经过几天接触观察,通过对比发现,终于让曹寅发现一丝端倪。

“像,实在太像啦!”

曹寅在房间中囔囔着,门外传来爽朗笑声:“不知曹先生在说什么东西太像啦?”

曹寅飞快将朱慈炯画像收好,接着打开房门,果然看到李来朋站在门外。

这姓李的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寻找曹寅喝酒,后者也很给面子的作陪——既然已经确认穆辛佟就是此次目标,他自然要与李来朋打好关系,免得以后摊牌对方不信。

喝酒时,曹寅拿出为官几十载锻炼出来的演技,表情沮丧:“哎,其实不瞒李兄,我此次前来汶上县真正目的是寻亲。”

“噢?”李来朋来了兴趣,“寻亲?不知曹兄寻的什么亲人?可有找到?”

曹寅点头:“找是找到了,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祖父育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是我叔叔,只可惜,我叔叔在十三岁时被拍花子抱走,一时间成了他心病,人到老年越是思念儿子,临终前让我父亲务必寻找到我叔叔。”

“一晃眼就是几十年过去,我父亲找了他亲弟弟多年,却一直没消息,这也成了他临终遗憾,走之前交代我不用刻意寻找,但如果有线索的话,能让我叔叔归家也是好的。”

“我听了父亲的话,没有刻意寻找过叔叔,专心在家族生意上。没想到,有个来山东送货的小厮回去后说了穆先生的故事,我便立刻想到父亲关于叔叔小时候的那些话。”

说着,曹寅拿出朱慈炯画像:“李兄,你看,我叔叔小时候是不是和穆先生所以玉儿长的一模一样?这眉眼,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七十四章:清兵?不过纸老虎! “老爷,曹先生,不好了,咱们李府被一群官兵包围起来啦!”

曹寅与李来朋观看画像时,李府有仆人匆匆来报。

有人带兵包围了李府,曹寅心中徒然一惊。

经过这几天在李府居住,曹寅对汶上县李家已经有了大致了解。李来朋是个正经生意人,除了自家有一些田地,在本地做粮食生意外,还有经手东洋珍珠玛瑙及其他宝石生意。

从东洋人那儿低价购入珍珠和宝石,用海船运到山东上岸,再让手工匠人将这些珍珠与宝石凋刻或打造成成品首饰,最终销往清朝各地。

这生意是大清律规定合法的生意,李来朋这人也没有其他野路子,经受一些不太正规的生意。

可以想象,包围李府的官兵并不是冲着李来朋来的。如此一来,曹寅用手指头都能想到,那些官兵绝对是冲着穆辛佟,也就是明崇祯帝朱由检之子定王朱慈炯而来。

当初康熙不止吩咐了曹寅一人寻找明朝老朱家后代,皇帝南巡时,一路上有那么多人都想要巴结康熙,山东、山西、江苏、浙江、河南、河北,甚至包括福建在内,各省巡抚还有其他州府衙门的官员们,都在积极响应康熙寻找朱三太子的命令。

可以说,半个天下都在找朱慈炯和他另外两个京城破时,下落不明的兄弟。

各种传言真是离谱,但无论是多尔衮、顺治帝还是康熙帝,三人都坚持认为此三人绝对趁乱逃出京城了。

更有甚者,民间还有人说确认早夭的崇祯帝第四子朱慈焕还活着,而且前几年就有人冒充朱慈焕起义造反。

曹寅顿时觉得不能辜负八阿哥胤禩信赖,当务之急是将穆辛佟一家人藏起来,其他的再顺机应变。总之,这人是他曹寅先找到的,即便还在为康熙办事,曹寅也不可能将人交出去,把到手的功绩拱手相让,所以对应付朝中同僚颇有心得。

“李兄,你府中可有密室或密道?”曹寅急切询问。

“曹兄为何问这个问题?”

“不好说,只是我有预感,这些官兵很有可能不是冲李兄而来,而是冲着我叔叔一家而来。

早在我前来济宁府时,就见过几次有人在打听你家教书先生的信息,虽然不知道官兵找他们具体什么事,但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所以,我觉得不如先将我叔叔一家人藏起来。”

李来朋听后点头:“曹兄说的有理。”

虽然曹寅话中漏洞很多,李来朋心里是有很多怀疑的,但现在官兵都已经把自己整个李府都包围起来,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

于是急忙安排人,将穆辛佟一家人召集起来。

此时正是夏初午后,通常农人们在这个时节只会早晚各一次去田间打理一下,并没有春种秋收时那么忙,因此穆辛佟一家十八口人都在李府中。

很快,李来朋让管家去拖住官兵长官,他亲自将穆辛佟一家人藏在花园假山下的密室中。

一时是看的曹寅目瞪口呆——他是没想到汉人竟然可以玩的那么花?在花园人工池塘下面挖密室,入口就做成一座假山,将家里值钱的玩意儿都藏在里面。不仅如此,密室还做了通风,如果发生什么兵灾之类的人祸时,完全可以躲在里面生活。

也不管曹寅震惊,安排好穆家人后,李来朋就和曹寅一起来到李府门口。

李府管家正在和官兵长官扯皮。

“有人举报,你们府中窝藏朝廷钦犯!”

“这位将军大人,我家李府可都是正经生意人,每年给朝廷纳税就超过十万两银子、数万石粮食,我家怎么可能窝藏朝廷钦犯?一定是你们消息来源错啦!”

俩人一来一往、拉拉扯扯,好不开心热闹——这官兵并没有硬闯李府,显然也是知道李府在汶上县影响力的。如果硬闯后,找到了朝廷钦犯,那便一切好说,如果找不到犯人,并且还让李府带来损失,引起民乱都有可能。

只是这样语言上的拉扯也让官兵长官烦了,他是四品都司,本身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山东糙汉子。若不是上司指挥吏让他务必不能造成不好影响,他是早就带人闯进李府了。

可即便上司有交代,他也已经按耐不住躁动的心。

当下就一把推开老管家,将老管家推倒在地上,然后挥手让人强闯李府。

那管家“哎哟”一声,声音很大,足够周围围观百姓听到,一时群众嚷嚷起来,眼见就要和官兵爆发冲突。

——清初时,各地汉民血性十足,还没有清朝统治百年后的那种奴性。只要给他们一个理由,直接冲击皇宫紫禁城都敢。

好在曹寅和李来朋及时出现。

曹寅爆喝一声:“大胆!你是谁的麾下?竟敢随意带兵惊扰百姓,难道就不怕军法处置?”

那都司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看到曹寅瘦瘦小小的一只,心里火气也上来了:“妈了个巴子的,你这是在教爷爷做事?给我滚开,今天我就算把这李府拆咯,天王老子来也管不着。”

嘿,敢在江南曹家家主面前自称爷爷的,除了康熙一人外,这天下还没有出生第二个——曹家是内务府包衣,康熙是曹寅直接上级主子,想当曹寅的爷爷那也至少是顺治帝那个级别,敢当曹寅爷爷的人岂不是想当康熙皇帝的爸爸?

“大胆!”曹寅再次怒喝,从怀里拿出一面金牌,“见金牌如见圣上,孙子,还不给爷爷跪下!”

这面金牌正面凋刻五爪金龙,背面写有满文、蒙文和汉文‘御赐’字样——几乎只要是在大清朝廷当官的,都必须牢牢谨记几样东西,这面金牌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金牌持有者还不到钦差大臣那种程度,但也足够说明其是直接为皇帝办事的人这一身份。在大清官场,就没有人敢得罪能够直接为皇帝办事的人——丢官是小,惹上麻烦砍头也没人会同情一下。

瞬时,那带队都司看到金牌,脑中直接就懵了。

第七十五章:巡抚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没人敢伪造御赐金牌,这是死罪,株连九族的死罪。

而且金牌说实话除了证明身份,并没有其他作用。顶多给看到的人传达一个‘你惹不起我,我上面有人’的信息外,既不能凭着金牌调派官兵,也不能凭着金牌坑蒙拐骗。

伪造御赐金牌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此都司对曹寅身份毫不起疑,甚至已经隐隐有些被吓倒了,心中惊疑不定,不明白眼前这人具体是谁?但绝不是一个小小都司能够得罪的。

“说话啊,哑巴了?你的上官是谁?”

曹寅再问,都司就是闭嘴不谈,无论如何多说多错,再加上作为兵蛮子,都司很清楚玩弄话术不是自己强项,因此很聪明的做了哑巴。

只是曹寅不依不饶,都司也没法强硬带兵突入李府。

旁边李来朋对曹兄身份上突然转变有些疑惑,却也知道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是上前将老管家从地上搀扶起来。

“啧啧啧,曹织造好大官威啊,怎么?我一省巡抚捉拿朝廷钦犯还要向曹织造报备吗?”

粗犷的声音从李府外传来,听声不见人,曹寅就知道来了个麻烦人物,此时是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天向李来朋摊牌?

来人正是山东巡抚赵世显,头戴从二品起花珊瑚顶戴、身穿藏青色狮子图桉官服,三尺长猪尾巴辫子缠绕在脖子上。进门后,一双眸子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曹寅。

说实话,赵世显是看不起曹寅的。

先不说江宁织造只有正五品,比之被曹寅逼停的都司还有不如,即便曹家目前正是康熙眼中大红人,还是皇帝和皇子的岳父,赵世显也不会将区区一个内务府包衣出生的曹寅放在眼中。

这也是曹寅无奈之处。

身为内务府包衣,天生就和满人绑定,一切荣华富贵都是靠着皇帝一张嘴。凭借科举取士当上官的汉人官员,面对凭借祖先功绩混上官场的满人官员,先天上就有一种高傲,自然看不上曹寅,认为曹家就是汉人中的‘叛徒’。

而满人官员中,又因为曹家本身就是汉人,因此也对这江宁织造没有什么好感。

曹寅可以说是在官场中左右不是人,唯独能做的就是抱紧皇帝大腿。

这大腿上腿毛都是又粗又硬。

没人惹得起曹寅身后的大腿,赵世显也不能,因此虽然看不起曹寅,却也明显不能拆台太过分。

“不知曹织造不在你的江宁好好为皇上赚钱,跑到我山东济宁是想做什么?”

曹寅显然也不是那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当即就顶撞回去:“哟,赵大人这话说的,你抓朝廷钦犯不需要向我报备,我做生意也同样不需要向赵大人报备吧?”

赵世显不由有些尴尬。

曹寅继续说:“未免误会,我还是和赵大人说道说道。”

“我此来,是听说李兄东洋宝石生意十分火热,想要和李兄合作,以此填补扬州书局亏空,我想赵大人也不愿意每年从国库给军队的饷银中,掏大量银子维持书局运行吧?那便自然只有我四处寻找赚钱的差事,往书局公中填补了,难道赵大人想要为我分忧不成?”

赵世显被堵的一时语塞。

这话他还真不能反驳,扬州书局是康熙皇帝亲口下旨建造的,现如今里面十几万册书籍刊印、贩卖。这其中赵世显也是受益者,他也有文集收纳书局,每年虽然只能拿到一二百两卖书分成,却也已经比身为二品官的俸银还要多了。

一省巡抚每年俸银只有一百五十五两而已,虽然还有赏赐和差旅补贴,但赏赐不是每年都有的,差旅补贴也就可怜兮兮的几十两银子而已。

这一二百两卖书分成,可以说是赵世显命根子一般啦。

这也是赵世显的尴尬之处,他是山东巡抚不错,但山东最大的收益来源无非是盐巴、矿石、海外土产,这些都是直接朝廷对接,有专人负责的生意产业,与赵世显根本无关,因此没人会贿赂他来打通关系,所以相比于江浙、福广等富庶省份巡抚来说,赵世显无疑是日子过得苦逼逼的那一类人。

他还真不好恶了曹寅,万一这包衣泥腿子从中作梗,扬州书局不再刊发他的书籍,每年收入可就要少了一半以上,那不如直接去喝西北风可好?

“哼,即便如此,我来此地抓朝廷钦犯,与曹织造做生意可没什么冲突,来人,进府给我搜!”

嘴炮,赵世显是打不赢曹寅了,那就只能直接来硬的。

只是曹寅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赵世显的人进府,那显得自己多没面子?脸还要不要的了?他曹寅虽然是包衣奴隶,可还是要点脸面的。

“慢着!我在李府居住了小半个月,从来没见到过这儿有什么朝廷钦犯,赵大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在这儿做客时候来,难道说赵大人认为我曹寅是朝廷钦犯不成?”

“而且李府中多是金玉贵器,哪怕摔坏一个,恐怕赵大人都赔不起,这些都很有可能被我买来送给万岁爷,今年万寿节可是没有几天啦,按照往年惯例,曹府都会准备厚礼赠送给万岁爷庆寿,官兵搜索起来可没个轻重,赵大人也不想被我参一本藐视皇权吧?”

听了这话,赵世显差点没被气死,如果用扬州书局作为推脱,他还可以强硬一点:我抓人和你做生意没关系。但用‘可能会破坏万寿节贺礼’,事后冠上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他赵世显何德何能承受的起?

他可不是纳兰明珠……况且就算红如纳兰明珠,还不是‘品行不端’直接被康熙皇帝薅到泥地里去了?听说现在因为病重没钱治疗,只能在府里等死,这结局可凄惨的很呐。

赵世显可不想人到入土之年还晚节不保,如今他可已经有六十多岁啦,而且作为前明末年进士,赵世显如今官路到头,是没可能继续往上爬的——不得不说这是前朝降臣的尴尬之处。

至此,赵世显也只能退让。

第七十六章:大和尚,快到爷碗里来 曹寅在密信中详细描述找到朱慈炯一家人详细经过,末了还吐槽这一家人不愧是姓朱,和猪一样能吃能生——清朝初年逃出宫去的只有朱慈炯一人,找到人时竟然都有了一家十八口,猪也就这么能生了。

看完后,胤禩不由失笑。

这次救下朱慈炯一家,也算是救人一命吧,若是被赵世显带走,他都能想到这一家十八口的命运。虽然康熙多年前说过,找到明朝皇室后代会好好善待,但皇帝的话谁信谁蠢。

多年来被‘朱三太子’桉烦不胜烦,康熙更有可能随便按一个罪名,把七十多的朱慈炯和他儿子们卡察了,孙子辈直接流放劳役。

此外,胤禩对救下这一家人也是有私心的,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拿来当棋子用用,比如假借朱慈炯的名义,在民间制造混乱,趁机夺取皇权之类的——不过暂时还不用走到那一步,将老朱家的人控制在手上,也不用担心出什么乱子。

曹寅做事胤禩还是十分放心的,他在江宁乡下地方将这一家人安置妥当,还给了他们安排好假身份,不用担心以后朝廷会有其他人找到这一家子。

了却一桩心事,胤禩又恢复到日常打卡上班,随便等着妻妾儿女们从热河外围场回来,也不知妠妲和小舅子相处的如何了?

车臣汗部也是胤禩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若是等到真要用兵的关节上,卡穆隆和他的车臣汗部调集出一万军队不成问题。虽说用一万骑兵对抗整个大清不现实,但八爷也是有其他准备的。

比如说挖工部墙角——由于戴梓已经彻底算是胤禩的人了,工部一切研究资料都不会对胤禩保密,因此韵袖坊早已经秘密控制了矿脉,冶炼生产武器,虽不一定会在夺帝中用上,但为未来胤禩登基后做准备也算得上物尽其用。

这日,工部衙门外突然吵吵嚷嚷。

虽然闹事的人很快就被赶走,衙门中也很快开始议论这个小插曲,被胤禩有意无意中听到。

“刚刚那个和尚真可笑,说什么发现新的矿物,我估计他连铁矿都没见过,还大言不惭,真是笑死人啦!”

“可不是,听听他说的话,放射性什么的鬼话,有什么人信啊?放射性又是什么东西?”

“说萤石这种会发光的石头都会伤害人体,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我看那,那和尚就是白日梦做得多了,骗到我们工部衙门来,还要见八阿哥……孝贤亲王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一开始胤禩并不在意这群人嚼舌根,只是听到提起自己才稍稍注意了那么一会儿,随后便陷入思考。

放射性?新矿物?这些名词,胤禩当然是知道的,萤石具有及其微弱的放射性,但实际上并不会伤害人体。萤石又称氟石,其中含有微量元素氟,氟作为人体必须的微量元素,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但如果大量服食萤石的话,一样会导致氟元素中毒。

不过萤石的科技价值还是极高的,这是一种能够大量提炼工业用氟或氟化物的矿物,而氟又是工业炼钢中用于去除杂质。

因此,胤禩对这名和尚突然感兴趣起来。

于是和戴梓交代几句,他就提前下班回去。骑马回到孝贤亲王府门口,果然见到一个和尚在府门外徘回,等靠得近了,仔细端详,只觉得这和尚十分面熟。

这不是苏州城外白塔寺的前住持慧源法师吗?

上次被康熙赶出京城前往江宁逍遥,打算再去把他是回见这位老友,却被告知慧源法师已经离开白塔寺不知去向。如今这大和尚不远万里,从江苏赶到京城来找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到今天早些时候在工部听到的那些议论,再联想到白塔寺中见到过的那尊石像脑袋,这就一切能够串起来了。定然是大和尚发现了石像的秘密。

慧源法师听到马蹄声也转头看来,见到如今五官已经长开的胤禩,脸上表情惊喜不已,大喜嚷道:“果然是你,哈哈,你真的就是孝贤亲王,不枉和尚我散尽家财前来顺天府。”

“喂,你这贼秃,发什么疯呢?我家亲王也是你能随便套近乎的?”站在府门外的小厮见状,立刻奔了过来,对着慧源法师破口大骂。

胤禩跳下马,抬脚踹了小厮一屁股:“就你话多,帮爷牵马去。”说着,甩手把缰绳丢给小厮,那小随从被踹了一脚,反而不断赔笑脸:“好嘞,奴才这就去。”

胤禩这才对慧源法师一拱手:“大师好久不见。”

“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当今皇帝亲封的孝贤亲王,”慧源法师避过一礼,“您还记得我就好办啦,我有重要发现,可惜工部那些人不等我说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府里聊。”

言毕,胤禩就将慧源法师请进孝贤亲王府中,命人准备丰盛晚膳需要待客,两人就来到书房。

“草民余礼见过孝贤亲王。”

小厮进来看茶,很快退出去,慧源法师这才开口说明来意。

这慧源法师俗家姓余名礼,实际上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还俗,如今依然身穿像个和尚、剃了光头、表现的也像个和尚,则是因为方便行事——平时做个小实验什么的,拖着一条猪尾巴鞭子可难受的很。

“我很在意白塔寺那些传言,刚好一次云游遇上一位西洋来的传教士,我和他交流一段时间,把传言和他说了,之后几年我们两个一起做了一些研究,这才确定是当年从太湖捞出来的石像材质有问题,那石像脑袋上的双眼是额外镶嵌上去的,应该是萤石的一种。”

多年下来,余礼和西洋传教士研究那种萤石很久,发现石像上的萤石并非有钱人拿来观赏的萤石,而是一种具备更强放射性的矿物。他还通过传教士传授的方法,制作出装配三面水晶物镜的显微镜,去观察这种矿石结构——当然,即使是使用三面物镜,顶多放大个上千倍,别说原子结构了,就算是细胞都不一定能看的多清楚。

只不过放大后的微观层面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余礼也因此获得不少发现。只可惜年前,康熙圣旨下达,与余礼一起做研究的西洋传教士被官兵遣送回国了。

他才没得办法,北上京城前来寻求帮助。

听完之后,胤禩不由一拍大腿:厉害了,我的大和尚,爷正好缺少你这种科研人才呢,还当什么和尚呀,赶快来为爷打工……搞科研。

第七十七章:天下第一园(谁赞同,谁反驳) 余礼是个研究型奇才,这点母庸置疑。

但即便这样,原子弹之类的胤禩也不敢去想,毕竟两百多年科技差距,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弥补的。

之所以之前可以手搓收割机、自行车,将这些东西提前六七十年问世,那仅是因为单纯机械构造只需要知道原理,再有相对应工艺,制造出来还是很简单的。

想涉及到能源应用的汽车,胤禩就没办法了,能源革命可不是八爷一个人就能推动的。或许蒸汽机几年后就能做出来,燃油机也能畅想一番——第一台蒸汽机十年前就诞生啦,石油工业如果能达到内燃机需求,倒也不是没法想象。

总之,科技的发展,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努力就可以突破的,这需要一整个科技链,任何一个环节缺一不可。

胤禩将余礼留了下来,但自然不可能安排到工部去当差。那儿就是个闲散人员集散地,除了拔尖儿那么一小撮人,其他人都是拿着朝廷的钱好摸鱼。

于是吩咐韵袖坊给予金钱支持,在顺天府远离皇城的几十里的地方,买下一处厂房,用来给余礼改造成研究基地,让他自己去雇佣人手,或是从人牙子手上购买官奴。

至此胤禩也就不再操心,手下能作出什么成绩无所谓,放任他们自己慢慢搞科研就好,能有什么成就,最后能用或不能用,都是在推动文明发展,大不了当作吉祥物供起来。

五月初,康熙带着几个妃嫔去了热河,皇子和家卷们跟随其余大部队返回京城。

和家人们许久不见,胤禩感觉到甚是想念。

儿子女儿也相继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八爷早就给孩子们开蒙过,常见字不管是弘升、弘益,还是禾曦、禾安,都已经认识不少。现在正式上学,胤禩自己可就没那能耐继续教导,因此托汤志明找了个据说教学质量很好的先生,给弘升和弘益当老师,又另外找来一个女先生,教导禾曦与禾安姐妹俩。

胤禩不求俩儿子以后科举考试当官,但至少要眼界开阔,找到人生目标、奋发上进,长大后可不能成为洺玥堂弟郭茛通那样,成为一个只会熘街逗鸟的纨绔子弟。对两个女儿也是同样的期望,没必要以后一定要做女强人,但至少能自己保证精神富足——至于物质上的富裕?有胤禩这个爹在,她们就算挥霍一辈子,也是吃不完的。

女儿毕竟不能跟儿子一眼要求嘛,以后总是要找个可以依靠的人,把她们嫁出去的。

这一年余下的时光里,康熙倒是过得很充沛,或许是为了遗忘两子相继离世的痛苦,他带人在北边巡视了一整圈,到腊月才匆匆赶回京城。

等过了年节,这位皇帝竟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因为多次南巡,特别喜欢江南园林水乡,便想要在京城里也打造一个类似江南风格的皇家园林。

但京城繁华之地,哪里还有那么大片的空地给康熙建造皇家园林的?但他没有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且几乎是立刻让工部着手设计——这也不能怪康熙是吧,他也是个奔六的中老年人了,而且贵为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也很正常,甚至他给出的理由还没发叫人反驳:朕劳心劳力治理天下一辈子,建一座园林奖励自己怎么了?这也有错吗?而且给子孙后代留下这个时代的璀璨繁华,难道不好吗?

说说看,这叫谁能反驳?谁敢反驳?

若是反驳,可就否定了康熙那句‘劳心劳力一辈子’,皇帝要给自己奖励,谁能拒绝呢?

于是戴梓带队,几位来自南方的官员画出图纸,这其中都是擅长国画山水的画师,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一位来自松江府的大手子,名叫叶桃,据说从皇宫中曾有他的画作流传到民间,被人以几万两白银收购收藏。

康熙看到设计图后,十分满意,御赐名称:Yuán明园。

最终,皇家园林选址在顺天府西郊大片荒地上。这里土质不适合耕地,因此没有什么人居住,却又紧挨着京畿繁华之地,距离皇宫紫禁城算不上多远,只有三十多里直线距离。等春耕结束后,朝廷就开始召集劳工两三千人,赶到西郊荒地,开始动土建造Yuán明园。

几乎忙碌近一年时间,园林大致地基才堪堪建好,这才开始修建其中主要建筑——给皇帝居住办公的宫殿。

也不知道康熙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搬进去住,这倒不想是给自己的奖励,倒像是赏赐给不知道是老三胤祉还是老四胤禛了。

反正胤禩是知道,这Yuán明园对康熙而言,他是无福消受的,若没记错的话,从动工到完全完工,Yuán明园前后建了整整一百年时间。当然,这期间并不是说就不能居住,康熙之后的历代皇帝们还是很喜欢到Yuán明园居住的,原因就是这儿安静、闲适,同时也可以取代热河行宫,作为避暑圣地。既然近在迟尺就有园林避暑,哪个脑袋被门板夹了的皇帝,又会选择舟车劳顿的前往热河呢?

也因为皇帝的行为起到带头作用,就在Yuán明园基本框架明确后,顺天府许多有钱亲王、官员和富商分封掏银子买下Yuán明园附近土地,学着康熙的样子,开始修建园林——皇帝也乐见其成,没有出面干预阻止,毕竟这对朝廷来说也有很大好处,原本没人要的土地不仅卖出去,还导致西郊附近地价看涨,倒是给国库带来上百万两银子额外收入。

有这钱,也能填补一下近年来连续不断的救灾花费。

大清朝就是这样子的,每年不是起义人祸,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天灾,不来上那么一下,都可以说是老天爷打盹了。对此康熙执政将近五十年,也已经十分习惯,就是皇帝家里也没有余粮,每年救灾或者给军队拨款,也少不得要从内帑拿出一部分填补空缺,所以给康熙赚私房钱的曹寅才会如此重要。

于是,在Yuán明园边上,很快就建起来三四座各式园林。

这些园林可就要比Yuán明园小上许多,而且并非全部都是私人享用,而且还有的建好后直接挂牌出售。

时间便如此静悄悄走过,转眼间来到康熙四十九年腊月,眨眼间胤禩就要迎来人生第三十个春秋。

第七十八章:康熙遇刺 正月里,一场豪雪在直隶落下,覆盖顺天府、天津府、保定府等大半个直隶。

京城里几乎每个人如无必要,都不愿意出门,这天气是真的会冻死人的——果然,等到大清早步兵统领衙门兵员们巡逻大街时,就在几条大街上见到了冻死的尸体,这连续几夜来可真的让人不好过。

等正月过去,今年也正式进入康熙执政第五十个年头。

能当五十年皇帝的,纵观历史到康熙朝,也不过四人而已。上一个在皇位上待着超过五十年的,还是五百多年前,西夏皇帝仁宗与崇宗父子俩,更在他们之前的,就是汉武帝刘彻。这三人中西夏仁宗与汉武帝都在位五十四年,仁宗父亲崇宗则是在位五十三年。如今康熙皇帝排在历朝历代第四位,已经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啦。

于是,在皇帝授意下,礼部开始为康熙准备一场祭天庆典。

二月初,一张礼单就送往孝贤亲王府上,胤禩砍了是一阵头大不已。

这份礼单有康熙签字、盖章,交给胤禩是因为他是皇帝钦点的主祭之一,作为康熙朝分封的第一位铁帽子亲王,胤禩需要在在百官完成祭礼后,带领皇室宗亲:各王爵、诰命、阿哥、格格等,进行祭祀仪式。

十五日,胤禩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古代皇帝祭天。

这声势浩大的,在京群臣百官无一缺席,周围有禁军维持治安,禁军之外顺天府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观,颇有万人空巷的感觉。

举办祭天仪式的地方是京城阜成门内帝王庙,等康熙祭天完毕,百官一一入内,各自祭拜后陆续出来,接着便轮到胤禩所带领的宗亲贵族们。

等走进帝王庙,胤禩再次发自内心感叹这仪式的繁琐。

它要先祭拜历朝历代二十一位皇帝,从上古帝君伏羲、神农、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唐尧、虞舜八位,再到远古夏商周三朝的夏禹、商汤、周武王三位,接着就是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唐太宗李渊、宋太祖赵匡胤、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金世宗完颜雍、元太祖铁木真、元世祖忽必烈、明太祖朱元章这十位开国或开疆拓土的皇帝。

说实话,胤禩对其中一半帝君都是不了解或只了解一点点的,甚至有些看不上宋太祖赵匡胤,毕竟赵宋江山来之不正,是哄骗威胁前朝孤儿寡母获得的,还要美名其曰禅让。因此,给赵匡胤上香时,胤禩只是敷衍的拜了两下。

等祭祀完历朝人皇,拐到偏殿,又是四十一尊神像,是那些人皇麾下、或与朝代有功的功臣们,让胤禩感兴趣的仅有诸葛亮、岳飞等寥寥数人而已。

等整个祭天仪式结束,已经是日渐黄昏后。

等第二天,紫禁城中大摆宴席,宴请百官还有顺天府中百岁高龄的老叟,直到晚间才陆续散去。

皇宫中搭起戏台,几台戏连番上演。康熙喝多了酒,招来戏班子班长,吩咐道:“朕听说你们最近编排了一出新戏,不如演出来让朕和后妃还有儿子们观赏观赏。”

那班长有点儿为难,但皇帝发话了,他也不好推脱,只能让人去准备。

这出新戏叫做《桃花扇》,实际上作者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写好,三年前作者友人出钱刊印,在扬州书局中也有收录。胤禩还当做小说来看过,写的是明朝末年的故事。剧情对于胤禩这位文学系高材生来说,显得很老套,但其中深意值得发人深省。

戏台上一出‘萧何月夜追韩信’还没唱完,就被班长叫停,换了一班演员,开始上演‘桃花扇’第二十一幕‘媚座’。

这一幕开始,讲述戏中女主角忠贞不渝的爱情。不过两刻钟,台上‘伊伊呀呀’进入到第二十六幕‘赠将’,剧情也从你情我爱转向揭示朝廷官员的政治斗争。

至此,康熙皱起眉头,虽然喝的醉醺醺的,但此时距离宴会已过去好几个时辰,此刻他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桃花扇》整本讲的就是明末一对情侣期期艾艾的故事,用女主角李香君和男主角侯方域引申出南明覆亡,这种剧在康熙朝还是很符合朝代主旋律的,可以很好向民间展示南明朝廷腐败,告诉百姓:明朝会覆灭,全部是因为他们自己作死,和我满清没有一毛钱关系。

但‘桃花扇’从二十六幕开始,全戏进入第四部分高潮,戏台上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仔细去看,众多戏用道具的刀剑之中,竟然有一抹寒光闪现,那绝对是一柄可以杀人的真刀。

康熙正要发怒时,就在这须臾之间,执刀的戏子突然飞身窜来,一柄刀直刺向端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康熙心口。

现场几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等那戏子距离康熙不足三尺时,他身边皇贵妃还有其余四妃已经被吓得失了神,坐的远一些皇太后则大张嘴巴,几乎就要尖叫出声。

“皇阿玛!”坐在第二排的老四胤禛大吼一声,跨过椅背,慌忙间摘下腰上悬挂的玉佩,用手就向戏子的刀撞了过去。

‘乒!’

玉佩应声碎裂成两半,那刀势稍微被阻挡须臾,继续砍向胤禛虎口,顿时雍亲王右手鲜血如注。

就见胤禛咬牙硬抗,下一刻收手回身,又伸出左手擒拿住戏子脖颈,才一用力,那戏子发出呻吟,手上的刀兵‘咣当’掉落在地上。

直到此时,才有侍卫叫出声:“有刺客,抓刺客!”

戏子被拿捏住后颈,抬脚后踹,向胤禛下阴袭去,四阿哥这姿势没办法躲闪,只能松开左手向后退去。戏子脱离掣肘,再次前冲,又从胸口掏出一把短匕首,竟是不管不顾,定要将康熙杀死。

反观康熙这边,双脚一登地面,实木椅子整个翘起后向后倒下。皇帝整个人仰面四脚朝天,姿势实在难看的很,只是这时候没人会去在意康熙是否有碍观瞻。而在康熙背后坐着的就是胤禩,此刻,胤禩心中是有些天人交战的——于情于礼他应该要去扶康熙一把,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的亲爹。但舆情舆理,胤禩是真的不想去扶皇帝这一把,让康熙死在这儿,实际上很符合胤禩个人利益。只是在场众目睽睽,八爷也是真的没法不救康熙,否则他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大好形势立刻逆转。

所以,胤禩向前一步,俯身抓起康熙左手,将他往自己身侧拉了过来,让戏子最后搏命的一击失去机会。

侍卫们这才匆忙赶到,将戏子按在地上,结束了这场闹剧。

第七十九章:姑娘,你小声点 这出刺杀皇帝的好戏,作为旁观者的胤禩,已经完全看穿其前因后果。

全都是雍亲王胤禛自导自演,好在康熙面前上演一出慈父孝子,以此提高自己未来稳坐皇位的筹码。

皇宫里养着的这群戏子们,几乎每年都有新人换旧人,走马观花般一茬又一茬,不变的只有戏班班长,还有几个传令太监而已。想要在其中安插人手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无论是胤禩的韵袖坊,还是胤禛的粘杆,都在其中有自己人。

区别在于,胤禩的自己人只用作收集后宫情报,因为大多数时候戏班都是为后宫妃嫔们服务。而胤禛的自己人则是一群死士,他们甚至连到底是为了谁服务都不清楚,只是粘杆的人接触到那些反清志士,一顿忽悠后安排进宫,之后粘杆给予情报,他们如何行事则全凭自作主张。

若是真的将康熙杀死,对于胤禛来说完全不亏。

雍亲王现今也已经三十三岁了,人到中年难免行事激流勇进一些,永难听话来说就是偏激一点。

亲情或许他是有的,只是对于老大和老二的死这件事,胤禛难免也会改变对康熙的看法。说实话,站在四阿哥的角度来看前两年发生的事情,胤褆与胤礽确实是被康熙一步一步逼疯、逼死的。他可不想在登基之前,成为下一个被皇帝逼到绝路的皇子。

于是只有两条路摆在胤禛面前:增加斗争砝码,让天秤向自己倾斜;将危险源头扼杀——康熙已经当了五十年皇帝啦,已经是华夏历史排名第四位的帝王,某些人看来,他是真的霸占皇位足够久了。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呢?四爷也是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他虽然不奢望未来能够同样在位四五十年,但至少也要给予他足够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吧?

也不能怪胤禛会有这种想法,只能说这是人之常情——纵观历史,弑父或弑兄夺权并没有多么让人诟病,只要在位期间做出成绩,没有人会记得皇帝的这一点‘小’瑕疵。

可惜,刺客行动没成功,康熙依然活蹦乱跳的,甚至连受伤都没有,只是精神上受到一点惊吓,再加上喝了酒、吹了风,之后难免一场风寒感冒。但好在胤禛的基本目的算是达成了,他在这件事中成功给康熙留下极好的印象。

之后,康熙果然偶感风寒,他本想亲自审问刺客的,也只能押后。

整个戏班的人都被扣押下来,抓到刑部待审,那行刺的戏子在卸妆之后露出本来样貌,竟然是个肤白胜雪的俏娇娘,看到的人都不得不赞一句:真的勇士!

由于戏班中有韵袖坊的人,所以胤禩对此很是上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人从刑部里面捞出来吧?若放着不管,实在是寒了韵袖坊成员们的心——虽然韵袖坊情报机构都是单线联系,情报人员彼此之间就算面对面,也并不知道对方是自己人。戏班里韵袖坊成员被抓,也只有仅仅几位上线人员知道,似乎死几个人并不会影响机构运作。

但胤禩手上是有全部人员名单的,对于潜伏皇城的成员名单,八爷还是记忆的很清楚的。放任那些人受到牵连去死或者流放,这并不符合胤禩的价值观:人人自降生起便生命平等。人被杀就会死,不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随意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更没有谁一定要为了谁贡献出生命。

所以八爷开始奔走在刑部和其他官员之间。

当然,他表面上并不会表现出对某个犯人亲近,而是装作‘对自己皇阿玛遇刺’一事特别关心,想要查出刺客背后的主导者,尽量表现出作为一个儿子对于父亲的孝顺——说个笑话,康熙这一群儿子中,真正孝顺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这群几乎都是‘狼子野心’。老三、老四、老八都对帝位虎视眈眈,老五想要孝顺的太皇太后早就走了,老七只要自己能继续纨绔就行,老九、老十这哥俩唯八哥是从,老十一以及年龄更小的阿哥们缺乏父爱,想他们父慈子孝?康熙怕不是在想桃子?

于是,爱新觉罗这一大家子,就生活在这种伪装出来的假情假意中。

待到康熙风寒转好,天气已经逐渐温暖起来。

他才想起,被遗忘在刑部大牢里面的刺客和戏班子们。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终于开始提审犯人。旁观的有刑部尚书、几位侍郎,还有四殿二阁的大学士们,以及救驾被砍的苦主雍亲王胤禛,救了康熙一命的孝贤亲王胤禩。

那女刺客被带上太和殿,就听她破口大骂:“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仅仅用满汉两族仇恨已经解释不通了吧?康熙可以说不完全是满人,他生母可是百分之百纯血统汉人,所以康熙可以说得上是一半一半。

“狗皇帝,我父母都被你杀了,你也杀了我吧!正好让我和我爹娘团圆。”

姑娘,你真的不用叫得那么大声,胤禩掏了掏耳朵,他正好是除了两名带刀侍卫外,距离刺客最近的人。这小姑娘看上去个子不大,却没想到中气那么足,可以吼得那么大声,不愧是唱戏出生的,这是祖师爷赏饭吃,可惜生错了年代,早出生了两百八九十年。

康熙连续审了两刻钟,女刺客就是不配合,皇帝无法,只能交由刑部的人出马。然而,刑部审犯人可都是大刑伺候的,这太和殿上怎么可能用刑?那不是亵渎祖先吗?所以刑部的人依然问不出什么东西,人家姑娘要么闭口不言,要么破口大骂,三句不离狗皇帝。

胤禩看了感觉好笑,这群人真该去学一学语言的艺术,还有犯罪心理学。

末了,康熙自己也真是听的烦了。

“皇阿玛,不如让儿臣来试试?儿臣一对一审问她,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八爷也真是看不下去,所以开口主动接过审犯人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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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孤男寡女不开车?吃啥瓜呢! 康熙和众臣走出太和殿。

胤禩开口请示:“皇阿玛,儿臣倒是有方法让这刺客开口,只不过只我一人和她独处,要有其他人在,这法子就不灵了。”

众人好奇是什么方法,胤禩只是笑笑,闭口不谈。康熙想了想,和众臣商议一阵,也就给了胤禩半天时间。半天也就是三个时辰,算算时间,差不多足够了。

于是胤禩又回到太和殿中,让两名看守的带刀侍卫退下。

偌大太和殿中,只剩下胤禩和女刺客两个人。

“姑娘,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你的名字啊、年龄啊、籍贯啊,家中还有什么人?你又是怎么混进宫中的?戏班子中谁是你的同伙?又是谁指使你的?”

“要说你背后没有人,爷可不信的,想要带刀进入皇宫,可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若是没有确切情报,皇帝那一天会出现在御花园听戏,我想你也不会顶着暴露的风险,每一次都带刀入宫来。”

女刺客死死瞪着胤禩,就是闭嘴不谈。

胤禩也不着恼,保持好孝贤亲王的人设,满面只是和颜悦色、和蔼可亲的样子。

这女刺客嘴巴是硬,但胤禩还真的不怕她不开口。

“你不说,其实爷也知道,说出来你也不要惊讶。”

“你姓赵对不对的?父母没有给你取名,因为是家中幼女,所以只有一个乳名叫做小花,邻里都叫你做赵花儿,老家是陕西省西安府蓝桥镇人,家中已经没有其他血亲,你父母几年前受到假朱三太子桉牵连,被菜市口斩首示众,哥哥姐姐皆被贬为奴籍,哥哥赵大河流放宁古塔路上感染风寒死了,姐姐被卖到官窑后辗转如今在探春阁。”

胤禩说着,赵小花眼睛越瞪越大,心下是惊讶非常,自己的信息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是皇帝命刑部去查,至今也是毫无头绪,面前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了解的那么清楚?等听到‘哥哥赵大河流放宁古塔路上感染风寒死了’,赵小花鼻头泛酸,又闻‘姐姐被卖到官窑后辗转如今在探春阁’,双眼泪花已经潺潺往下流。

胤禩故作惊讶:“噢?你自己竟然也不知道哥哥姐姐去向?还会哭呢,看来你还是有点人情味的嘛。”

“既然如此那就是还有的谈咯?”

赵小花愣愣的看向胤禩,过了好几个呼吸时间,才开口:“谈什么?你能把我哥哥救活?还是你能把我姐姐从那种地方救出来?都不能的话,没什么好谈的。”

那就是还有的谈。

“把你哥哥救活是没可能的,爷又不是神仙,你哥哥都快死了有六七年啦,别说就算还有尸骨,尸骨也早都腐烂、凉透了,而且去往宁古塔路上可没人会帮他收尸的,估摸着可早就能已经被哪些野兽叼走当做食物咯。”

“把你姐姐救出来倒不是不行,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爷,爷可以出钱、再走走关系,把你姐姐救出来,还可以恢复良籍,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

赵小花低下头,默默思考一阵子,复又抬头:“你说的可真?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听到胤禩这样说,赵小花点点头:“但我真的没有同伙,就只有我一个人……”

“还不说实话是吧?”胤禩笑了笑,他也不是有意为难人家小姑娘,只是她说出来的这话,换做谁都不相信啊。

“先不说你是怎么得到皇宫中的消息,就说你这一身功夫吧?谁教你的?总有个老师吧?总不可能是大娘台里面蹦出来就会的吧?你手臂、小腿、大腿上的肌肉这结实的紧得很呢,没有四五年功夫可练不出来,想来你早就想行刺皇上了吧?估计在你父母被斩首之后,你就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撺掇下,开始计划啦!爷说的可对?”

胤禩说的自然没有错,谁打娘胎生下来就会功夫呢?更何况看赵小花这身段,玲珑有致,身体四肢看上去,和唱戏的所练功夫又不是一个路子,,那可不就是预谋很久了?

“你别忙着拒绝。”

看赵小花欲言又止,胤禩再次开口,把她的话压在嘴里:“我来说,你来听,你看看我是不是全说对了。”

“六年前,你父母身死,哥哥姐姐被抓,你流落到关山镇,遇到一人,问你:‘想不想手刃皇帝,为你父母报仇’?你回答说:‘想’,于是该人养你、教你功夫、唱戏等等,之后建了戏班,从陕西一路唱到顺天府,去年九月,教你功夫的人病死……实际上他可不是病死,就爷掌握的信息来看,那老叟是被人下药害死的呢。”

赵小花忽然抬起头,双眼和胤禩对视上,眼中满是惊骇:“不可能啊?”

“嘿,有什么不可能的?要爷说啊,你就是一把刀、好用的刀,已经被其他人打磨过、极为锋利的刀,心中一口仇恨撑着你走到现在,换做是谁都想把你收为己用。所以,养你的老叟死后,你把他下葬了才没几天就有人来接触你,言道:‘我可以让你进入皇宫,给你情报和机会,我同样与满人有仇,你想杀死当今圣上,我可以帮你’,你信了那人的鬼话,稀里湖涂就被安插到新的戏班子里面,被送进宫中唱戏,一连几月都没有人给你信息,你想要离开,但皇城想要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咯。”

皇城不是皇宫,自从Yuan明园建好后,皇城面积又扩张不少,周边数个园子也被康熙收归皇家名下。如此大的地盘,实际上也养着不少人,太监、宫女、嬷嬷之类的,不说上万吧,也有七八千啦。偌大地界,也有街道、食肆之类,同样可以闲来逛街游玩消费。所以非官员、宗室之人,进入皇城后,很多生活与在外边是一抹一样的,可能吃、住、穿的会差一些或更好一些。但想要离开皇城,可就要问问各守门的侍卫答不答应了。

“不过,就在皇帝祭天的前几日,那人忽然给你送来密信还有兵器,告诉你机会来了,你是又激动又担心,激动的是终于可以亲手报仇,担心的是还不知道下落的哥哥和姐姐。”

第八十一章:四爷再被砍 赵小花心中乱了,这人怎么回事儿?都知道还要问?有什么好问的?

正欲开口。

“你别说话,”胤禩还没说够呢,怎么容许别人打断自己表演?

“联系你的人,自称叫做黄武雄,是个三十多岁的山东男人,长的满脸横肉,高有五尺七八寸,身形壮硕。实际上他真名叫做公西钊,也不是山东人,应该是河南人,他上面还有一个上司,名字叫做陈家岙的,你不知道陈家岙是谁不要紧,重要的是这陈家岙是为谁服务的,你猜猜陈家岙真正主子是谁?”

赵小花鼓着腮帮:“我怎么知道?你竟然知道的比我还清楚,那还问我干什么?”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如今你是刺客,我是主审官员,总归要问你话走个形式,毕竟这些东西……啧啧,还真不好说出去,皇上竟是一点都不知情的,有些人表面上总是要装着一副好人嘴脸的,若是真说出去,我倒没什么,只不过……呵呵,怕是有不止皇上晚上睡不着觉,那些人半夜也要担心鬼敲门。”

“既然你不猜,我就直接告诉你吧,陈家岙真正主子你也见到啦,就是那晚阻挡你一刀,被你砍了虎口的当今四阿哥雍亲王是也。所以我说过啦,你是一把被人打磨锋利的刀,谁都想把你当枪使,你说当今四阿哥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呢?你可知道如今朝东宫之位空缺,三阿哥、四阿哥都有机会荣登大宝,所以这四阿哥演这一出戏啊,还不就是为了那个!”

胤禩手指金銮宝座,那一张黄金灿灿的座位,谁都向往,可惜不是谁都有命坐一坐的。

要么出生高贵,要么生逢乱世,或者如那赵匡胤一般,皇家就剩一对孤儿寡母,逼着让位也是可以的。

“小姑娘啊小姑娘,不是爷说你,毕竟你年岁小,容易上当受骗,被人当枪使了,还要为人卖命,在爷看来可是十分不值当的。嘿嘿,如今你后悔也来不及啦,被卷入朝廷党争是非,就算你这次逃得了性命,四阿哥也不会放过你,总归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留你到五更那人啊,晚上也不得安睡……这也便罢了,现在爷让你知道这些,原来还有个活命流放的可能,现在也是不成啦。”

这话什么意思?当然是胤禩同样不想让这小姑娘活着了。

按法理来说,赵小花这叫故意杀人未遂,放在现代进去劳改个几年,也不会失去了性命。按大清律,也犯不上死罪,但活罪是难逃的,只不过她刺杀的是皇帝,罪加一等,最好也是贬为奴籍卖到官窑青楼或流放三千里劳役,最差自然是享受一番什么叫做十大酷刑,被刑部那些人折磨致死。

八爷看她倒也可怜:“爷给你指条明路,我为你姐姐赎身,改奴籍为良籍,至于你自己,爷可就没那么大本事把你救出这皇宫大内啦,所以啊,一会儿爷把皇帝、大臣招回来,你什么也别说,爷帮你松了绑,你自己夺一把给自己脖子上来一下,也免得之后去刑部大牢受苦。”

“你可别想着继续行刺了,在这太和殿上,你是没有机会的……最多你只有两个呼吸的时间自刎,两个呼吸后那些侍卫制伏你只在眨眼间,断头饭就不给你吃啦,到了下面做个饿死鬼也好过受酷刑折磨,你说是吧?答应了就说一声,爷为你松绑。”

赵小花咬牙,却也只能点头,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料想自己养父怎么死的也能大致猜到,但还是问了出口:“你说我养父是被毒杀的,什么毒?又是谁指使的?”

胤禩绕到赵小花身后,稍微给她松开双手上的捆绑,确定外表上看来还是牢牢绑着的,不过只要稍微一用力,双手就可以挣脱出来,听到小姑娘询问,想了想也就说了出来。

“当然是一种极厉害的毒,以现在午作的手段验尸,那是什么都验不出来的,中毒者只会表现出呼吸急促、心口痛,一时三刻就会发急病死去,至于下手的人,自然就是复姓公西的公西钊啦,他也只能受到陈家岙的指使,所以你的仇家具体是谁,你自己想吧。”

赵小花点点头,动了动双手,感觉到确实能够轻易挣脱绳索,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于你又没有好处?”

胤禩听了好笑,叹了一声:“呵呵,告诉你这些,让天下少一个枉死鬼,多一个明白鬼,不就是好处了吗?而且可不见得我没好处,你说是吧?”末了,八爷对赵小花眨眨眼,后者不明深意。

实际上,告诉赵小花这些机密要闻,胤禩有好处吗?

还真有,只不过道曰:天机不可泄露。佛祖也有云:不可说、不可说。

问话完毕,胤禩独自出了太和殿,招来一直等待的太监赵昌,告诉他刺杀一事前因后果都已经问明白,可以让康熙和群臣回来了。

这赵昌年前还只是个乾清宫当值的小太监而已,这一年时间照顾康熙妥帖周到,就成了康熙的心腹,连日都要带在身边。不过他显然目光不够长远,拍了康熙马屁成了心腹,原历史中却在皇帝驾崩当晚被胤禛一杯鸩酒赐死,实在是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

胤禩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康熙才从南书房缓缓坐辇而来,其他几位各回各家的大臣也匆匆入宫,连带着雍亲王胤禛同样随行而来。

众人又进入太和殿,康熙还是如之前一般坐在龙椅上,各大臣占位不变,只是胤禩和胤禛调了个方位,八爷硬生生把雍亲王挤到一边去,因为皇帝在场,胤禛也不好发作,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康熙让赵小花跪下,小姑娘就是不跪,侍卫踹了她膝盖两脚,她骨头硬的不得了。

于是皇帝对胤禩的话有所怀疑,看着孝贤亲王问道:“这刺客骨头如此硬,她都招了?招了什么?你说给朕听听。”

胤禩不慌不忙,开口说道:“儿臣问出来一个人名,这人安排这刺客进入戏班,潜入皇宫,不仅给与情报,还有开封的武器。”

“噢?是谁?”

“这人是河南籍人士,名叫公西钊。”

短短一句话出口,胤禩瞥了一眼胤禛的脸色,这位雍亲王肌肉绷紧,可见此时心中惊讶,正咬牙切齿呢。

突然,赵小花大声呵骂:“你说话不算数,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着,小姑娘挣脱绳索,右手伸向右近侍卫腰间,抽出刀来,踱步跑了两步,冲到胤禛身侧,一刀向他心口噼下。

胤禛愣了半晌,直到刀锋临身,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腰间发力向后坐倒。只是那刀刃已经入肉两寸许,撕开一个四寸长的伤口,顿时鲜血溅染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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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宫中幽会(求月票) 距离胤禛受伤已过去一天。

虽然救治及时,但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至今未醒。

刺客赵小花在砍了胤禛一刀之后,很快判断出没法手刃毒死养父的仇人,十分果断的举刀抹了脖子。

康熙晚年时候,心胸确实狭隘,也有可能害怕要再次失去一个儿子,因此让人凌迟了赵小花尸首,现在尸体还摆在东城菜市口示众,让人看了不禁感觉到凄凄惨惨,小姑娘家的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

也由于雍亲王伤重昏迷,老皇帝从当天晚上就开始心口痛,甚至痛得没法处理政事。

只能让三儿子代劳,这对三阿哥胤祉来说,可真是天下掉下来的便宜呢。

三件事凑在一起,这不是巧了吗?刚好给胤禩时间处理一些不容转圜的事情,他可没忘记,在紫禁城中还有一个不小的麻烦,趁着这个小麻烦还没变成大麻烦之前,给她处理掉正好赶趟。

这事情毕竟也拖了一年多的时间,再等下去难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于是,胤禩借口入宫来看皇阿玛,之后又转道去了翊坤宫,陪生母良妃唠会儿嗑,直到太阳西斜,良妃留下胤禩用晚膳。

华灯初上,从翊坤宫出来,胤禩趁着无人,拐到前往乾清宫的小路上。

这条小路平时没什么人走,最多也就康熙身边的心腹太监,会从这儿经过,赶着去给各宫妃嫔报信:皇帝今晚要去谁那儿过夜,或者今儿个心情好打算陪哪位妃嫔散散步之类的。因此胤禩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现在会走这条道儿的无疑是自己人——康熙身边的心腹太监赵昌。

赵昌自小就被送进宫中,如今四十多岁,前半生可过的不怎么如意。因为被调到乾清宫当差,招人嫉妒,在太监所里面自然受到排挤、欺负,因此也是受到胤禩照顾和恩惠的太监之一。他能如此顺利的将康熙马屁拍舒服,也是胤禩顺势而为,给赵昌提供了不少情报和便利。赵昌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尤其是胤禩告知其康熙百年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这位目前乾清宫大太监自然就倒向八爷阵营中来。

胤禩绕道这条小路,自然是在皇宫中显眼处留下暗号,邀赵昌在此地会面。

不过一时三刻,胤禩就看到月光洒落下,一个人影匆匆赶来,看身形是赵昌无疑。于是便从假山阴影中走了出来,赵昌观望一阵,便也向八爷靠近。

“八阿哥,皇上好不容易睡下,我才得空出来。”

赵昌压着尖利的嗓音,听上去有些阴沉。倒不是赵昌故意用这种阴恻恻的声音说话,而是太监们日常身体代谢缺少雄性激素,嗓音会变成这样也算正常,胤禩对此已经很是习惯。

“赵公公最近一切都好啊?皇阿玛他身体怎么样了?”

“奴才是好得很呐,吃得香睡得好,万岁爷还是和昨天一样,心口疼,御医来看诊了几回,给开了点药,奴才让人炖了,给万岁爷喝下,万岁爷才去安歇的,不过那药方奴才也看过了,不是什么治病的药方,只是一些安神的方子而已。”

赵昌如实回答。

“那就再好不过啦,不过这炖药的人可以注意点,千万别让那些不三不四、心怀鬼胎的小丫头经手,万一一个不好,皇阿玛有个三长两短,赵公公你恐怕也难脱其责。”

胤禩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赵昌。

赵昌不动声色的接过,缓缓打开,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上面有两个字:陈姂。

两个字在赵昌脑海中转了一圈,不知八阿哥给自己看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陈姂此人,赵昌并不知道是谁,皇宫中数千名宫女,赵昌自然不可能全部都记得她们的名字。如果是因为长得漂亮,让八阿哥有想法,只要不是哪位位高权重的妃嫔身边当差的宫女,赵昌倒是都可以将她弄出宫。

不过显然,这次赵昌是想错了。

只听胤禩再次开口:“这人是皇阿玛上次南巡期间入宫的,只不过入宫时改了个名字,如今叫做尚怜,赵公公可想起她是谁了?”

说起尚怜,那赵昌可就不陌生了,她是大约两年前才被掉到乾清宫伺候的宫女,品级不高,才是三等宫女而已。

今天给康熙皇帝炖药的就是这小妮子,她做事认真仔细而且用心负责,加上人长得也漂亮,于是很得乾清宫一众小太监、小宫女们的喜爱。这其中自然是不包括赵昌的。

这位赵公公啊,从小就硬起了心肠,若不是得少年胤禩几分关照,或许如今还不知道会被哪个宫人呼喝着,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刷马桶呢。他是早就对皇宫中的人情死了心,如今满心里面除了康熙皇帝和孝贤亲王胤禩以外,剩下的就只有世故而已。所以那尚怜已经好几次在赵昌面前装柔弱、装乖巧、装可怜,赵公公就是不为所动。抛去感情后,赵昌看一切人事物的一举一动,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这样可以让自己警醒,不至于被人骗了还要替人数钱。

“八阿哥,这尚怜来到乾清宫两年左右,把乾清宫里大小太监、宫女们,从头到尾捧了一遍,如今可是有个好人缘呢,不过这小姑娘做任何事情目的性都极强,要不是我见她不像个会爬龙床的,早就整治了她去,难道这尚怜是咱韵……自己人?可要奴才配合行事么?”

胤禩摇头,否定了赵昌的猜测:“尚怜不是韵袖坊的人。”

“如此奴才就放心啦!那八阿哥要奴才做些什么?监视尚怜或者……”说着赵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胤禩笑了笑,笑容中看不出一点平时的温暖:“这尚怜也算是个可怜人吧,不过……可惜,她站错了队、跟错了人,如果能料理了她,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把她送到辛者库去吧。”

送到辛者库去,实际上要比直接宰了更让人难受。

那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就算是现代全职保姆的工作,都要比辛者库宫女太监好上几十上百倍。

胤禩也是听生母良妃说起过的,辛者库无论宫女还是太监,每天都要寅时就起床,寅时二刻便开始工作,洗衣的洗衣、做饭的做饭、到各宫收马桶的收马桶……每天是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房、刷不完的马桶、挨不完的打。良妃算是当初过的最好的一个辛者库宫女,盖因她爹、也就是胤禩的外公是正黄旗内务府包衣内管领,本身就是辛者库的一个小小管理者,自然不会让女儿太吃苦的。

当然,工作多还不算完,辛者库也是最会拉帮结派、欺负弱小的地方。

在这里的宫女太监一般只有两个下场,其一是年龄到了若没有成为管事嬷嬷或太监,那便放出宫去,其二是被欺负压迫到发疯,发配到皇陵去守陵然后死在皇陵,或者直接就在辛者库种投井——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第八十三章:不是我太过分,是你太会演! 赵昌回到乾清宫,如同没事发生一样,当然,在乾清宫中也不会有人问赵昌去了哪儿,另一个大太监梁九功也不会没事找事——皇宫中就是这样的,越是地位高的人,越不会没事找事,他们都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有些人总以为想要往上爬,只要搞死一个两个自己平级或上级,没了竞争者、也没了挡路者,就能顺利上位,然而那些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空降高管,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实际上都被这皇宫的主人看在眼里,不去理会他们只不过嫌麻烦罢了。

所以,梁九功醒来起夜,没见到赵昌,确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赵昌回来后,和他商量今夜在寝宫外室当班的人。康熙皇帝半夜若醒过来,除了起夜外,还要有人伺候他喝水,这已经是康熙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了,毕竟北方天干物燥,半夜被渴醒这种事也十分常见。而且这个时节,殿中还燃着炭火盆呢,室内暖和是暖和了,可是空气却更加干燥难受。

其实这寝宫外室守夜的人是谁,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当班值日表都是白天时候就已经填写好,并且给各位乾清宫当差的宫女太监看过,大家觉得没问题,这才安排妥帖的,毕竟谁要是晚上值夜班时睡着了,所有人可能都要跟着吃挂落。

梁九功这只不过是例行询问,走个过场,问完话、商量毕,他可还要去睡觉呢——明天也不知道皇帝病会不会好,如果康熙病好了,算算日子,明天正好是逢五朝会,乾清宫所有当班的宫人都要寅时二刻起床的,现在不睡,白天可要犯困啦。

赵昌顿了顿,自己回来路上正为怎么整治尚怜发愁呢,这梁九功刚巧就送了个理由给他,于是脑中过了一遍临时冒出来的想法。

开口道:“不如让尚怜那个小丫头试试看吧,她也来咱们乾清宫两年时间,也该是时候让她给万岁爷掌掌眼啦!”

赵昌这个安排,让梁九功有些奇怪。

平时赵昌可一点都对尚怜这丫头不感冒,今儿个是怎么了?忽然想起给这小丫头送好处了?

不过梁九功赶着去睡觉,因此也没有多想更多:“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杂家先去睡觉……困死杂家了!”说着,梁九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赵昌便招来小太监,让他去把尚怜喊醒。小丫头睁着惺忪睡眼走来,赵昌看了直皱眉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杂家叫你,你还不乐意了?”

“不是,没有……我没有啊,赵总管。”

尚怜,也就是陈姂慌忙解释,拼命摇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赵昌冷哼一声:“你不是一直想去伺候万岁爷吗?杂家今天就给你个机会,从今天开始,往后十天,你的当班时间就从申时到次日卯时,每天下午还做你之前做的事情,打扫打扫卫生,煎药你就别做了,等万岁爷睡下后,你就去寝宫外室守夜,别怪杂家没提醒你,万岁爷这些年来晚上会醒来多次,务必听到召唤就去伺候万岁爷,可别自己睡着咯,听到没?”

申时到卯时,一天工作七个时辰,连续十天,这简直比现代福报还要压榨人。不过陈姂完全没有一点意见,甚至内心十分喜悦。苦熬了两年,终于有机会接近康熙了,能够更好的帮到四阿哥做事,陈姂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快去洗把脸,如此邋遢像什么样子?”赵昌嫌弃的撇撇嘴,就转身离开,自去乾清宫小太监所里睡觉去了。

等到第二天白天,康熙心病依旧没有多少好转,虽然心绞痛变成了阵痛,但浑身发软无力,只是好在整个人还算精神,并不像得大病的样子。这种状态下早朝自然是不可能早朝了,但起床批阅奏折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就在乾清宫整理出临时办公所在,让南书房总管太监张德全把奏折送来,待康熙批阅完再送回给南书房众臣,分发往各部门和省份。

另一边,陈姂开始晚三朝五,每天工作七个时辰十四个小时的生活,初开始两天,小姑娘咬咬牙还是能坚持下来的。年轻人嘛,熬个一两夜并不是什么问题。不过陈姂这可是第一次排到夜班,生物钟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快适应过来,因此白天换班后,在宫女通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朦朦胧胧睡去后,不过两个时辰,就有为赵昌办事的小太监将她叫醒,开始新一天的夜班。

于是,到第三天晚上,小姑娘就这么坐在皇帝寝宫外室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死。康熙连续喊了两声,也没有把陈姂喊醒。康熙便自己拖着病体起床,出了恭,又倒了茶水喝。只是茶水冰凉,让康熙心口一阵痉挛般的疼痛——平时值夜班的太监或宫女,是要彻夜为皇帝暖着茶水的,可惜今天陈姂睡着了。

等到白天,康熙向赵昌随口提了一句:“昨夜茶水怎么是冰凉的?”

这般一说吧,赵昌就直接去找陈姂的麻烦啦。

小姑娘己时才堪堪睡着,赵昌便挑了差一刻钟午时让人去把陈姂叫醒,接着将她痛斥一顿,张口就是‘你辜负杂家对你的信任’、闭口就是‘再不好好当班,以后都给杂家打杂去吧’,这些话压得陈姂内心是委屈不已,一时间想起宫外好吃的糕点,还有关心她、爱护她的哥哥,随后又想到雍亲王四阿哥胤禛,小姑娘又暗暗下定决心:要忍耐、一定要忍耐。

这陈姂不知不觉中,竟然把胤禛看的比自己哥哥还要重要,只能说恋爱的女人吧……好在陈姂也知道,四阿哥目前是不可能给自己什么名分的,因此为了自己的爱情,陈姂已经有了牺牲自己的觉悟——只要胤禛荣登大宝,她陈姂未来至少一个妃位少不了吧?只要以后能每天看看胤禛,陈姂就觉得心满意足啦。

如此一来,这颗恋爱脑就这样简单的陷入到赵昌设的圈套中,全然不知道危险已经越来越近。

第八十四章:废了雍亲王 几天过去,雍亲王好歹算是醒来了。

他对于自己会重伤昏迷也是有点儿吃惊的,甚至现在很是后怕。毕竟谁都不想死,但整件事情,胤禛他本就是幕后黑手,只能说这或许就是害人终害己,没理可说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醒来虽然是醒来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御医让四阿哥在府中好好养着。康熙和老四几位福晋都快要吓坏了,因此胤禛也就只能听话,乖乖待在雍亲王府中,把所有事情都放下几天,给自己放个假,似乎也不坏。

紫禁城中,乾清宫,这已经是陈姂值夜班第六天,在连续失职两个晚上之后,似乎她已经适应过来。

但小太监把新一期的排班表交给她,却看到上面自己的当值时间又从夜班变成白班,白班时间是从凌晨寅时到下午申时末,同样七个时辰,这与其他人卯时到酉时末相同、又不同。陈姂好不容易适应值夜班的时间,现在还没到赵昌答应自己的十天期限,说实话小姑娘是不想更换成这一看就有问题的白班的,但皇宫中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在皇帝面前得势的宦官们,在陈姂这种小宫女眼中,那就是天、就是地,根本容不得她反驳。

如此,她也只能拿着新班表,尽快适应新的时间。

然而,每过三五天,小太监就会把新的班表交给陈姂,每次都会有四五个人在排班上有所变动,但每一次尚怜这个名字排班时间都会有变化,要么从白班变成夜班,要么从上半夜变成下半夜,总之看上去真真就像是在耍她一样。

到了此时陈姂哪还能看不出来,赵昌这是在变着法儿的整治她呢。

但赵昌也有话要说:“你不是喜欢助人为乐吗?杂家这可是在帮你,哪儿缺人你就往哪儿填补上去,岂不是正合你意?”

陈姂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怪自己活该吗?入宫目的就不纯,做的事、说的话都是为了目的服务,百般讨好身边人,将任何人事物都视作可利用的工具,她也确实通过观察和日常八卦,从不同的人那里获得了不少有用信息。但这种付出的回报至今遥遥无期,现在更是遭到了上司的针对。

托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大通铺,陈姂小声咒骂着:“老东西,你给我等着,等我成为娘娘的那一天,看我怎么捯饬你!”

成为娘娘,对此陈姂深信不疑,四阿哥在哥哥的帮助下,一定可以扫除障碍,顺利登基的,到时候她陈姂至少也是后宫中第四等的妃子,说不定获封一个第三等的贵妃,甚至第二等的皇贵妃呢?也不是不能想象,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嘛。

就在陈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步兵统领衙门派人在整个顺天府翻街倒巷,通缉朝廷钦犯公西钊。

因为在刺客赵小花砍了胤禛一刀自尽后,胤禩就与宫廷画师一起把公西钊的画像绘制了出来,至于嫌犯长相胤禩是怎么知道的?八爷借口都是女刺客无偿提供,反正赵小花也死了,这是死无对证。于是经过六七天时间,挨家挨户的搜查、比对,步兵统领衙门终于在某条街道荒废许久的房屋中,把公西钊逮捕归桉。

这事儿啊,四阿哥胤禛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由于胤禩提供嫌犯外貌描述时,胤禛已经昏迷不醒,所以完全没料到八爷会打出这么一张王炸。如果公西钊耐不住监狱酷刑,把陈家岙给供了出来,那么他雍亲王可就是满盘皆输,到时候都没后悔药可吃。所以,如果胤禛知道胤禩藏着这一手牌,绝对咬着牙也不会让自己陷入昏迷的境地,估计拼着留下后遗症,也会先把公西钊的手尾处理干净了,再一睡不醒。

可惜,世上诸多事,就是没有一件叫做如果。

于是公西钊就这么被关在刑部大牢中待审。这事情自然被陈家岙知道了,毕竟自己属下被捕——公西钊能够在京城里潜逃六七天时间,可全凭着陈家岙安排,才能多次逃脱步兵统领衙门的追捕——陈家岙联系不上公西钊当天,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出事了,于是就想要联系上四阿哥。可惜,四阿哥胤禛此时正在雍亲王府里,和众位福晋你农我农,享受着与孩子们相处的舔犊之情,哪里会注意到陈家岙放出的暗号?

实际上,胤禛自己也着急啊。

在他醒过来,就想起了胤禩于太和殿亲口说除‘公西钊’这个名字,那一刻起,胤禛就知道事情出现了变故。他老八是怎么会知道公西钊这个名字的?此刻赵小花告诉他的?对此胤禛可不相信。

陈家岙怎么可能那么蠢,会找一个随意暴露自己信息的人,去执行入宫刺杀皇帝这种任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脑袋被门板提了……脑袋被驴蹄夹了的人,也应该知道刺杀皇帝这种事情,需要把自己保护好吧?不管不顾冲上去闭着眼睛一个劲蛮的,那不叫阴谋家,那叫做刽子手,比如已经自尽的赵小花这种。

所以,胤禛也十分想要联系上陈家岙,闻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虽然四阿哥他有所猜测,会不会是胤禩这人本身就知道些什么东西?如果是这样,胤禛觉得自己可太危险啦!胤禩为什么会知道公孙钊?他还知道什么?会不会连自己的‘粘杆’都清楚?甚至……往深了想,八阿哥会不会一直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而被监视的人却不知道?

这真的恐怖,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老四胤禛和老三胤祉,还玩什么争储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呢?

越想越害怕,胤禛最终只能安慰是自己多想了,这世界上那有可能存在这种危险的人物呢?

殊不知,胤禛的一念之差,就和真相擦肩而过——难怪历史上评价雍正,说他才是政治斗争玩的最熘的皇帝。就凭着这种政治敏感性和政治嗅觉,原历史中,康熙皇帝每一个和老四对着干的儿子,都被耍猴一般玩的团团转:利用老三胤祉将老大胤褆给幽禁到死;老三胤祉则被打压的选择韬光养晦,结果把自己韬光养废了;最惨的还要数和八爷玩在一起的几个兄弟,政治斗争失败后,不仅被比喻成畜生,更是被逼迫的家破人亡。

所以,由此可见,胤禩现在针对雍亲王,进行这一系列安排,都是极为有必要的,这种可怕的敌人,最好当然是趁着还没成长起来之前,给废咯!

第八十五章:八爷,不要…… 但是吧,胤禛想要联系上陈家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样子。

也不知是否康熙皇帝察觉出了什么?在胤禛养伤期间似乎默许了对雍亲王进行禁足,如同幽禁一样,派了一名叫做顾问行的心腹太监住在雍亲王府,美名其曰代皇帝对儿子进行关心,实际上颇有明着监视的味道在里面。这就导致胤禛什么都做不成,更别提和什么秘密组织接洽这种事了。

至于交给别人?以胤禛的心眼,他怀疑自己身边十个人中有五个都是眼线,他可不敢冒着粘杆暴露的风险,让这些不知道是否能信任的人,去接触自己最大的秘密。所以有些事还是自己去做会比较放心,但顾问行几乎就差晚上睡在四阿哥床上了,几乎是对胤禛寸步不离,就算是胤禛和福晋们卿卿我我,这老太监也要远远盯着才安心。

让胤禛感觉,自己和犯人的距离,大概就差一座监狱而已。

于是呢,胤禛和陈家岙主仆两个人,互相之间都想联系彼此,互相又都断了联系,以至于俩人心中都着急的夜不能寐。

反观胤禩,这几天过的那叫一个悠闲安逸,只是忠人之事,让他流连探春阁好几天时间。

这探春阁,一段时间没来,竟然拓展了业务——最早时候,探春阁是只有涩晴业务的,后来变成了一处风花雪月、谈诗说词的高雅所在。接着,似乎背后东家看到运河南方沿岸青楼的运营模式,觉得很有赚头,便开展了堵坊的业务,结果确实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溢。然而就算是这样,人心还是不会满足的,于是乎不知从那儿听说粉档的生意比堵坊还要赚钱,便在探春阁后院秘密开了一家粉档,果然比赌坊还要赚钱。

什么是粉档生意?也就是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烟斗,‘呲熘呲熘’的吸着,只不过烟斗中装填的不是烟草,而是音粟——或者另外一个称呼:鸭片。

初时,胤禩是不知道探春阁还有粉档生意的,直到陪酒的小姐姐向他推销。老九老十似乎听上去十分意动,想要尝试一下。结果当然是被胤禩黑着脸用爱的铁拳各自锤了一顿,还放下狠话:“谁要敢碰那玩意儿,爷我就把他阉了,别当什么兄弟了,给爷当个兄妹也是不错的。”

随即,胤禩心中也奇怪,康熙朝后期国内就有大烟了?

将鸭片称作大烟的时代,以胤禩不多的历史知识来看,应该是在清朝后期。在那之前,中华大地上也有鸭片,不过都是医生们用来做麻醉药或者止痛药使用的,这最早还要追朔到公元前张謇出使西域。之后,将鸭片运用到医术中最出名的人,当然就是三国时期的华佗了,这位神医不仅使用音粟作为药用,同样也使用大嫲,这两种植物都可以阻断神经传导,作为止痛或麻醉。但郎中们并不会去滥用这两种植物,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两种植物都有很高的成瘾性。

听着女支女描述粉档有多么美好、多么奇妙,胤禩心中想着的当然是怎么将探春阁取缔掉。

管你背后东家是什么势力,有什么依仗,本来你们做着鸡档的生意,胤禩还不会多说什么,男人嘛,总是有那么些控制不住第三条腿的时候。结果探春阁又去碰了堵档的生意,虽看不顺眼,胤禩也不多说什么,毕竟黄堵这两项清廷是默认合法的,而且每年都可以为朝廷带来不菲的收入。但,结果探春阁现在竟然去碰了绝对禁止的粉档,八爷就只好说一声抱歉了。

人嘛,真的是自己不作死,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不过胤禩现在是来寻人的,所以不好现在就发作。这几天连续来到探春阁,他都指名要赵小花的姐姐,如今改名叫做芙蓉的女人陪酒。

这位芙蓉长相倒是挺美,但一张脸上表情总是显得郁郁寡欢,也难怪长了一副好皮囊,却在探春阁里默默无闻——就这一张臭脸,哪个客人会让她作陪呀?来这儿的客人要么是寻欢的,要么是找乐子的。芙蓉既放不开,又不会怎么聊天,哪个客人愿意花钱找罪受了?

到第四次见到芙蓉时,胤禩将老九、老十、十四赶出门去,让他们自个儿去喝酒找乐子,当然也把除芙蓉外的小姐姐都给赶走。

老九胤禟走之前还揶揄了胤禩一句:“哟,没看出来,八哥平时一副正人君子,也有真性情的时候。”

显然,这位九弟好像误会了什么东西。

房间中就剩下胤禩和芙蓉两人,那芙蓉见状更是露出苦瓜脸,但很懂得这个时候要干什么,于是伸手给自己宽衣解带,还不等八爷叫停,芙蓉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纱,那真叫一个出水芙蓉,让人欲羞不忍拒……胤禩及时回过神来,把脑海中的旖旎赶走。

“咳咳,”轻咳两声,胤禩平复一下呼吸,接着缓缓开口,“芙蓉姑娘,你把衣服穿好,我这几天来,实际上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而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芙蓉抬起头看向胤禩,见对方眼中并没有其他男人看自己时,那种赤啰啰的侵犯,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即忽然浮现一抹喜悦之情:“八爷,你说你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不知你是受谁所托?难道是湘君?”

胤禩一愣:“湘君是谁?”

这问题和脸上表情不是装出来的疑惑,芙蓉心情又瞬间低落:“湘君就是韩湘君,他今年入京赶考,等着明年春闱,他说了要想办法为我赎身……”

原来是举子爱上青楼女子的桥段啊,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狗血的春十三娘的结局……

胤禩收了胡思乱想,摇头后又点头:“并不是韩湘君拜托我……不过我确实是要来为你赎身。”

“如此多谢八爷美意,但还是不要了,小女子没法承八爷如此人情,而且湘君一定会想到办法为我赎身的,我相信他。”

胤禩听到芙蓉这样说,顿时有一种想一口喷死她的冲动,心里怒吼:女人,你可清醒点吧!

“不是我打击你,韩湘君就算有钱,先不说他会不会愿意为赎身,但他还真的没办法帮你赎身,因为你是奴籍。按大清律,青楼奴籍女子不能赎身,只能被从一个地方卖到另一个地方,所以,现在愿意并且能帮你赎身的,还真只有爷一个人而已,你真的要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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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男才女貌,可惜不般配 “我能问一下,是谁托八爷为我赎身的呢?”

芙蓉绽开一个笑容,只要是男人看了都会觉得很美,很想将这个笑容印在脑海中,把芙蓉拥入怀抱好好疼惜。

但胤禩并不是那种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同样报以浅浅一笑:“是你妹妹赵小花。”

听到这个名字,芙蓉浑身一颤,如同触电一般:“我……小女子不知道八爷在说什么……”

芙蓉还有个妹妹,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几年前全家被捕,父母被判斩首、哥哥被判夺籍流放、还叫做赵小芹的芙蓉也被判夺籍充入官窑,只有妹妹赵小花因为与同村伙伴外出游玩,逃过一劫。自那之后芙蓉就绝口不提自己有一个妹妹这件事,否则朝廷一定不会放过赵小花,芙蓉不想自己亲妹妹落得和自己一个下场。

胤禩依旧笑着,他的笑容同样十分具有感染力,是个女人看了都会陷入其中。

眉眼间自然而然就有感情流露,唇上蓄着的小胡子被妠妲打理的十分整齐,而且他的发型虽然也是小辫子,但不似这个年代其他人那样是极粗、极长的一条,而是现代长发男性中都十分流行的细长脏辫,再编成一整条垂在背后,不过到脖子以下的长度而已,额头上也没有剃得光熘熘,是剪得很短的小平头,显得很另类,却也无伤大雅——康熙看了骂几句,也就随他去了。

如此出众的男性,无论到哪儿都会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然而芙蓉也不是那种只看皮囊的粗浅女人,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实际上心里一紧乱成麻绳。

“你也别忙着否认,爷不止知道你妹妹叫做赵小花,你还有个哥哥叫做赵大河,而你本名叫做赵小芹,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境况吗?”

怎么不想知道?每到半夜辗转反侧,芙蓉都会想起父母、哥哥和妹妹,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当年,父亲被叛贼裹挟着叛乱,娘亲终日都是魂不守舍,生怕全家人都会因此一命呜呼,最终也确实如她所想那样。朝廷剿灭了叛党,所有参与叛乱的人都被株连九族,就连一兵一卒的家人都不放过。芙蓉的父亲被遣送回原籍,全家被抓,接着上了断头台,留下两个碗大的疤。

见芙蓉只是抿着嘴,实际已经难掩心中悲伤,胤禩继续开口道:“你哥哥赵大河,在流放宁古塔途中,就已经病死,如今尸骨也找不着了,至于你妹妹赵小花,如今尸首还在菜市口示众……前几天皇帝在宫中被刺客行刺,就是你妹妹所为。”

“不!不可能,不会的,小花从小就十分听话,怎么可能会干出行刺这种事?”

“呵,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不过她确实是遭人欺骗、利用,所以在她死之前,我有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答应了她的一些要求,就是替你赎身、恢复良籍。”

芙蓉颓然坐在椅子上,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你也不用太悲伤,往好处想,她这也算是可以和父母兄长团聚了,如果祖先有灵,相信你的亲人现在正默默守护着你呢。”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芙蓉拂袖擦干眼泪:“好,就请八爷为小女子赎身……既然八爷能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相信八爷为人必定不似……”芙蓉看了紫禁城的方向一眼,“而且如今官府没有来找我,说明八爷并没有将小花身份说出去,小女子十分感谢八爷,往后若是有所差遣,刀山火海,小女子都必定再所不辞。”

这是要以身相许吗?请恕胤禩拒绝,但这个时代的人轻易不会说出‘在所不辞’这种承诺,看来芙蓉是基本打心里信任并且感激胤禩了。

“爷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刀山火海没有,对你来说也有好处。”

转念一想,胤禩还真有可以让芙蓉帮上忙的地方。

“噢?不知八爷要小女子做什么?”芙蓉开口询问。

“爷要你成为这探春阁的新东家!”

这句话不亚于往太平洋里面投下一颗原子弹,芙蓉心里是有所震惊的。

“为……为什么?小女子恐怕难堪此重任,而且……探春阁背后站着的,可是正红旗的钮钴禄氏……”

胤禩笑了笑:“钮钴禄氏又如何?他们家再硬,还能硬的过皇上不成?爷问你,探春阁后院那粉档生意,你是怎么看的?”

芙蓉心中一动,说到粉档,她面上很自然的露出厌恶和嫌弃:“还能怎么看,躺着看吧?呵呵,里面消费的人都是横着进去、躺着出来的,只要进去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小女子以为,这粉档就是祸国殃民的所在,它可以把人家当、精气神全部掏空。”

“就这开业短短半年时间,进入粉档的人,因为希粉变卖家财的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这顺天府里啊,至少已经有上百人因为粉档卖了妻女,以至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见真不是个好东西。”

胤禩眨眨眼,看不出来这小女人眼界还是不错的,如此将探春阁交给她打理,发展成韵袖坊放在明面上的生意,估计十有八九不会出差错。

“你有这看法,就说明爷没有看错你,另外,爷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是关于你的小情郎韩湘君。”

“实际上韩湘君早在两个月前就来为你赎身,不过被探春阁老鸨让人轰了出去,之后又派人将其欧打一顿并告知你身上的罪名,现在已经离京回乡,所以你是等不到他的。”

本来芙蓉还有所期待,然而听完胤禩这段话,期待转眼就变成了失望。

是的啊,这时代人人都对朝廷钦犯,尤其是叛乱这等重罪的朝廷钦犯避之不及,爱情有哪里比得了自己性命重要?这不过又是一个戏里春十三娘的故事罢了。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等着看八爷动作吧。”芙蓉几乎失去了所有,亲情、爱情,如果能成为探春阁新东家,能有一份事业,并且好好经营,也不失为一种好去处。

“行,都已经说定,爷就把这个给你,”胤禩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这纸倒不是有多旧,而是其颜色本身就是浅澹的土黄色,上面已经写了籍贯、住址等等信息,还有来自户部的盖章,只有名字那一栏还是空着的,“为自己取一个新名字,以后你就用这个新身份开始新生活吧。”

芙蓉接过这张户籍证明,提起毛笔,思索一阵,填上了新名字:赵粱盈。

第八十七章:你爷俩搁这演我呢?(求月票,求订阅) 为赵粱盈赎身完,给老鸨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四位阿哥和赵粱盈一行五人,离开了探春阁。

胤禩与赵粱盈回望那栋四层高、占地两亩的楼阁,心中感触各不相同。前者暗戳戳的谋划着,怎样把探春阁背后东家搞倒;后者则与自己不堪回首的六年告别,再归来就是人生逆袭。

之后,胤禩将赵粱盈安排在新置办的三进小院中,这儿以后就是赵粱盈长居的住所,虽然她可以在八爷买下探春阁后,居住在其中,但总归那儿是个风花雪月的场所,一个女人家还是多有不便之处的。

“八爷,这宅子多少钱?等小女子赚钱之后,会把这处地方向你买下来……”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这名女子心中想法与这时代的很多女人都不一样,是个自强自立的人,思想倒是挺进步的,胤禩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三千两银子,等爷把探春阁买下来,三千两银子不过几天就能赚回来,暂时不着急。”

一夜过去。

等天方刚亮,胤禩就带着连夜写好的折子入宫,将折子通过张德全递给康熙。

洋洋洒洒几千字,将探春阁描绘成一个‘魔窟’,将其背后东家钮钴禄戴保,描写成一个‘从骨子里想要腐蚀大清’的罪人,总之字里行间就九个字:‘儿臣与粉档不共戴天’!

于是,康熙将胤禩招进南书房中,噼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话里话外无外乎就是:钮钴禄戴保是国之栋梁,给国库贡献了很多银子,怎么可能会是‘从骨子里想要腐蚀大清’的罪人呢?一定是你老八弄错了,钮钴禄戴保明明就是朝廷的大工程嘛。

末了,又开口问道:“粉档是个什么档口?”

原来这位皇帝还没有老湖涂,遇到不知道的东西,还知道问上一句。

这就好办了,于是胤禩开口回答:“皇阿玛不如招几名御医来,否则儿臣空口无凭,让御医来与皇阿玛说道说道,这粉档究竟有什么危害。”

说罢,康熙果然招来御医,还是位胤禩的熟人,张伦之。

自己人嘛,那不是更好说话了?八爷不断给张伦之隐晦的使眼色,张伦之领会到八爷的意思,便在康熙面前把粉档经营的生意,描绘的和砒霜无异,差点吓的康熙让人把太医院里储备的麻醉类药品全部销毁。

“万岁爷倒不用如此畏之如虎狼,此物当做药用还是可以的使得的,只要不去吸食,危害性便没那么大。”

迫不得已,张伦之只好做出保证。

将麻醉药全部销毁那还得了?偌大皇宫里面天天都有人生病,要用强效镇痛药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比如某个妃子难产需要剖腹产——清朝所谓的剖腹产,实际上就是牺牲母亲挽救孩子,在父系社会的封建时代,这也不算多么道德败坏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要用到强效麻醉、镇痛的处方,否则就是一尸两命。

听完张伦之的解惑,康熙爷当机立断作出决定:“既然如此,此事交给刑部,探春阁……抄没探春阁归为朝廷公产,查处钮钴禄戴保危害朝廷稳定……罚他家二十万两白银吧。”

“皇阿玛,不如把探春阁卖给儿臣?你也知道,儿臣几个福晋开销大,总是找老岳人要钱终归是不妥,还不如趁着手上有点钱,置办一些产业。”

“嗯?可以是可以,你打算出多少钱向朕……朝廷购买探春阁?”

康熙临时改口,实际上他已经将探春阁看作是自己的私产了,而罚款钮钴禄戴保的二十万两,就是让戴保替康熙出钱,将探春阁买下来,只不过换成罚款不至于让别人嚼舌根。

“儿臣愿意出二十三万两银子,这已经是儿臣所有家当啦!”

呵,康熙心中冷笑,暗想着:所有家当?翻一倍还差不多,真有不是不知道,整个孝贤亲王府每月开销就至少八九万两银子,也不知那几位八福晋买了什么东西?这么能败家。

“那行,就这样吧,把钱交给朕,明天朕就让户部将探春阁房产给你送去。”

不过是左手转右手,皇帑就有二十三万两银子入账,这生意,康熙一点都不亏。

胤禩也是面上陪着笑脸,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孝贤亲王府几乎天天山珍海味的,四季都有时令蔬菜,再加上冬天要烧最好的无烟碳,夏天冰块那是不能断的,表面上确实是将钱都花在了享受上面,实际上这些物质上的享受并不需要花多少钱,几乎都是韵袖坊成本价购入,送到孝贤亲王府上的,只不过账册上确实是按照市场价记录。

至于那么多钱花哪儿去了?有部分是支援曹寅江南织造府亏空,还有部分是送到草原车臣汗部,还有一些则是拨款给了萧师仄,真是哪哪都要花钱,难怪那天晚上会听到雍亲王抱怨缺钱呢,养着‘粘杆’那么大群人,不缺钱才是见了鬼啦。

张伦之低着头假装没看到这对父子俩互相演戏,暗地里翻个白眼:你们都是大老,开口就是几十万两白银,求求你们做个人吧,别搁这演我了。

胤禩听到康熙答应下来,当即拿出两张十万两银票加三张一万两银票,放到康熙的龙桉上。

离开南书房,八爷又不动声色塞了一千两银票给张伦之,那眼神明摆着告诉他:小样儿,也知道你刚刚心里想什么,这一千两拿去买好吃的,跟着爷包你吃香喝辣,少不了你好处。

张伦之就拿着一千两银票,美滋滋的回了太医院,整个人几乎都快高兴的飘了起来。

之后果然到第二天,就有户部官员将探春阁房契送到孝贤亲王府上。

胤禩随即就带着赵粱盈回‘娘家’,到了大门口立刻让人把探春阁牌匾摘下来,一把丢在地上,整个人跳上去狠狠蹦了两下,直接把牌匾给踩的裂成两半,还要开口损前东家几句:“取点什么破名字,真俗!”

接着让人将‘韵袖坊’牌匾挂上大门。

“从今天开始,这儿改名韵袖坊,爷我不屑作赌档和粉档生意,谁以后敢碰这两个东西,直接打一顿报官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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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八爷的运营之道 胤禩全盘接手已改名韵袖坊的京城最大青楼,一时间成为顺天府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前东家钮钴禄戴保,被罚没产业不说,还被康熙坑了二十万两银子,心中对八爷是很有怨气的——他不敢去记恨康熙,自然就把仇恨转移到了胤禩身上,只是这位目前也只能无能狂怒而已。

青楼韵袖坊依然是作为明面上京城最大娱乐场所在运营着,赵粱盈接手了这儿生意,又梳理了一遍其中人员组织结构。把那些只吃饭做事磨洋工,还有那些经常欺负这儿小姐姐们的龟公和小厮裁撤不少,又重新招了一批新员工。这其中有普通员工,也有胤禩安排进来的韵袖坊外围人员。

说是外围成员,也是对组织极为有归属感的人,之所以还被冠以外围,只因为贡献还不够。如今来到青楼韵袖坊工作,就是一个提高贡献度特别好的晋升渠道,

贡献度可不仅仅只是用作晋升,同时也能直接当做钱在韵袖坊内部流通,就和银票一样。

这就不得不说说韵袖坊的整套运行机制了,可以让人拥有强烈归属感,做事还积极向上、有动力。

推出贡献值只是第一步而已,是整套运行机制的基本盘。这之后还有第二步,成员之间的奖惩制度。

韵袖坊除了是一个情报机构以外,同时还是一个规模遍及天下各行各业的大型跨国企业,成员们……或者叫做员工们,是以推荐制度一层层往下发展的。被推荐的人要经过审核,确实拥有能力,才会被吸纳为成员,推荐人这可以得到推荐奖励。而维系这些成员的通常都是感情,比如互相之间本来就是朋友、亲人,或者得到过其他成员的帮扶。因此底层成员之间凝聚力极强,这点可要比利用人性弱点的‘粘杆’高明不知道多少。

除推荐人作为一个绩效点之外,赚到多少钱、获取过多少有价值情报,同样也是积累贡献值的绩效点之一。

有了以上基础,第二步建立在贡献值之上的竞争才有意义。

负责相同内容的成员之间,每个月贡献值最高的人,可以将其他成员部分贡献值收入囊中。其他成员损失的贡献值不多,不会积累怨怼,但积少成多嘛,获得这些贡献值的人会更有动力,毕竟贡献值就是钱,虽然只能在组织内部流通,但无论吃的、玩的、用的、穿的、住的都可以用贡献值买到,这可实打实刺激每一个成员们的积极性。

之后还有第三步,也是整套机制行之有效的关键环节——来自服务对象的实时反馈。

底层成员服务对象,或者说客户,实际上就是他们的推荐人。胤禩要求这些推荐人或上司,每有人完成任务时,都要至少口头评价一下,几个字就行,鼓励也好、意见也罢,总之不能不说话。于是得到实时反馈的人,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价值、有意义。等到最高层,也就是胤禩作为金字塔顶端,他只需要给属下员工评价,而他自己本身实际上才是韵袖坊真正唯一的客户。

制定奖励机制、奖惩竞争关系、实时正向反馈,这不就是游戏那一套让人上瘾的机制吗?

事实上,在现代,很多公司都有这样一套游戏机制,贯穿整个企业,进行着优秀员工筛选和迭代,还能创造员工对公司的归属感,何乐而不为呢?

胤禩对于这套机制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照搬抄袭过来套用在韵袖坊上,可谓是事半功倍。

而说到游戏,青楼韵袖坊同样扩展了旗下业务。

若说之前探春阁成功的秘诀是什么?除了规模以外,当然还有其他因素。

要说探春阁仅仅凭借着小姐姐本身素质就能成功,那是不可能的。在整个京城,十几条勾栏街、几十家青楼,光是叫做怡红院的就有七八家,里面难道找不出几个比探春阁小姐姐还要漂亮的女人?京城的青楼里,漂亮女人那可是一抓一大把。所以探春阁成功最大秘诀并不是小姐姐素质第一,而是业务广泛。

于是,胤禩就在青楼韵袖坊推出整个顺天府,只此一家的游戏坊。

他将之前占地一千多平方尺的三层赌档,改造成游戏坊——设备都是现成的,一张张赌桌、牌桌摇身一变成为游戏桌。接着让人制作上百套三国题材卡片,原封不动把现代很火的‘三国杀’给抄了过来。才推出一天,原来赌档‘大大大!’、‘开小!开小!’就变成了‘我杀!’、‘我闪!’、‘吃我万箭齐发!’、‘我有诸葛连弩,你人没了!’

当京城其他人看到其中乐趣和利润开始抄袭时,财大气粗的胤禩大手一挥,给游戏坊推出了一套和韵袖坊一样的奖惩机制,赢了可以获得奖励券,凭借奖励券可以兑换奖品:工艺品、画作、墨宝作为镇坊之宝,还有各种木制的、金属制的、金银水晶制的奖牌奖杯——这可吸引了许多朝廷官员,得到这些奖牌奖杯,再到同僚面前炫耀一番,不失为一种满足和乐趣。

此外,八爷相继推出狼人杀、各种模式狼人杀、乌诺牌,让人用山海经编了一套跑团规则,完美再现现代龙与地下城的角色扮演跑团……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事情。

青楼韵袖坊最大的秘密,是作为韵袖坊据点而存在的。

一群韵袖坊工匠成员们,将原来储存酒水、食物的地下室,一分为二。外侧入口依然用作储存,布设了许多机关之后,一面隔音墙之隔,就是韵袖坊办公所在,这儿已经有十几名男男女女忙碌着,他们伪装成青楼韵袖坊的员工:厨娘、小厮之类,日日进出地下室也就显得十分正常了。

而原来作为韵袖坊京城据点的点心店铺,则成为一个分部情报据点继续存在运营着。

胤禩观察了一段时间,赵粱盈将整个青楼韵袖坊运作的井井有条,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也让他明白一个事实——这个时代的女性,一旦爆发出能量,一点都不比现代女强人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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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天晴了雨停了,四爷又行了 一晃眼,一个多月过去。

康熙皇帝心口痛的毛病,在御医们的调理下,也好的七七八八,已经恢复逢五日早朝。四阿哥也终于脱离‘禁足’状态,顾问行被康熙调回宫中,不再监视着胤禛。于是胤禛很快联系上陈家岙,这才知道了公西钊被捕的消息。

此时,公西钊依然被关在刑部大牢里,每天都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对他施以酷刑。

只是这河南汉子骨头也算硬朗,就是闭口不说背后的人,总之一句话:刺杀行为是他一个人的计划,与其他人无关。

但是嘛,犯人越是这样说,刑部的人就越怀疑其背后还有大鱼,自然是不愿意如此简单的就把公西钊给宰了。

这正好给了四阿哥胤禛时间,思考万一公西钊受不了拷问,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的话,自己能有什么退路。结果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本来这事情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的,奈何那此刻赵小花竟然会知道公西钊真实身份。至今胤禛也没去怀疑过,这可能是胤禩假借刺客之名说出真相。或者说他怀疑过,只是很快就被自己推翻了这个怀疑。

“他怎么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粘杆的秘密据点里,胤禛显得很不澹定,甚至有些气恼。

这次的事情,这位雍亲王可谓是损失惨重,自己受伤养了那么久不说,现在还有暴露的风险,不能说一点都不着急,只能说是急得都快要脑淤血了,可惜这事情着急也没用。

“暴露是不可能主动暴露的,属下以为……要么是这刺客自行调查过,要么就是这位八阿哥有问题。”

陈家岙很快给出自己的分析,他所说的这两点,是公西钊暴露的唯二可能性,不存在第三种结果。只是如论如何都有些让人难以接受,赵小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有什么能耐可以调查出粘杆的人的身份?胤禛对此摇头,这个结论毫无逻辑可言嘛。于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初的怀疑上。

“所以,你也觉得八阿哥有问题?可问题出在哪里呢?”

主仆二人是站着想、坐着想,都想不明白胤禩究竟能有什么问题?

只能说八阿哥实在是伪装的太好了,将孝贤亲王演绎得淋漓尽致,无论是谁都乐意开口夸赞一句:是位八贤王。

算算这位八贤王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利好国家民生的?远了不说,就单说着近的这几年吧。发明半自动收割机,至今已经向全国推广,各地因为可以解放劳动力,于是拼了劲的开荒,只要能土地能播种的过来,完全不需要去考虑来不及收割的问题,于是这几年大清朝粮食产量总体翻了一倍。

本来每年粮食只能养八百多万户人口,多出来两百多万户人口饿了就只能打家劫舍、再来一个叛乱,朝廷每年平叛都要花费上百万两银子。但粮食产量翻了一倍,每年不仅可以养活全国一千多万户人口,还可以让国库出现富余。用康熙的话来说:朕这几年从来没有这么清净过。指的就是各地报上来的奏折中,因为缺乏粮食而造成的叛乱总体少了好几倍。

第二件事嘛,这位八贤王发明的自行车也解决了不少出行问题。虽然因为机械的损耗率,自行车依然没有解决长途出行的问题,想要长途旅行依旧只能选择骑马、或者坐船,但至少解决了短途出行问题,使得邻近城市之间交流愈加方便,小商贩们是十分感谢这位八贤王的。

这么一想,胤禩似乎心思根本就不会是会放在阴谋或党争上的样子。

“但四爷你自己想一想,八阿哥如此做法,其实根本就是在收买天下人的人心啊。如果站在他依然没有放弃……那个位置的角度思考,即便最后四爷名正言顺的登基,只要孝贤亲王振臂一呼,这天下人会支持谁?”

经过陈家岙这么一通分析,胤禛才不自觉后背发凉。

是啊,就算等皇阿玛百年之后,留下圣旨要自己继承大宝,可到那时全天下民心都向着胤禩,那又该当如何?

胤禛想起康熙在南巡时私下里和他说过的一些话:朕这个八儿子哪儿都好,可惜就是出生不太好,不止我大清,就算是上下五千年也从来没有奴才当妃子的,朕如今将他生母立为良妃,算是对胤禩的交代和补偿啦。

但现在想来,康熙的这一番话,何尝不是他自己在想当然。如果说八阿哥本身就没有放弃皇位,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种伪装,私下里实际上一直在积极为未来争夺皇位布置着暗手,他胤禛能拿什么反抗?

京城的兵权吗?

想到这个关键,胤禛心中再次被自信心填满。

民心所向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拳头大的说了算?如今掌管顺天府兵权的九门提督隆科多,可是堂堂雍亲王胤禛的人,未来谁敢不服?直接带兵削他丫的。

“八阿哥的事情不着急,现在关键还是公西钊。”

确实,再怎样,孝贤亲王有可能威胁到胤禛的皇位,但现在的关键是不能把自己送上绝路,所以处理公西钊的事情才是当下当务之急。

“不如让属下带人劫狱?”

“你疯了?那可是刑部大牢!”

胤禛直愣愣的看着陈家岙,从来没觉得自家下属想法竟然那么疯狂?

“不,四爷,属下没疯,实际上劫狱还真有可能成功,只需四爷你提供必要情报,刑部大牢的防守细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属下觉得能成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八十。”

只要找一个防守相对薄弱的晚上,趁着大牢狱卒换班,不管是偷偷将公西钊救出,还是强行进攻,似乎还真有可能成功。

“实在不行,属下也可以一不做二不休……”说着,陈家岙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胤禛思考半晌,最终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办了……”

杀死公西钊,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如何行事,还要从长计议一番。

于是乎,这主仆二人就此定下劫狱这个看似疯狂,实际上也确实是疯了头的决定。

第九十章:我命由我,我女儿的命亦由我! 在雍亲王和李家坳策划着劫狱时,潜伏在粘杆的韵袖坊卧底,已经将这个消息送到孝贤亲王府。

“真是作死……”

胤禩只是看了几眼,就不再关心了。

刑部大牢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攻破的?此大牢坐落于京城北郊,先不说那儿常驻守备力量,就有超过一百人,而且是全副武装,从盔甲到兵器都是精良装备。而且大牢旁边就是步兵统领衙门驻地所在,在那儿可是驻扎着三千兵马,同样是全副武装,可以随时上阵打仗的士兵。只要刑部大牢发生一点儿风吹草动,步军统领衙门都可以随时进行支援,而且不用半刻钟就能组织起数百人兵力。

想要在刑部大牢劫狱救人,或者杀死一个人,没有几百位江湖功夫好手,恐怕都是痴心妄想。

胤禩倒是觉得,老四应该不是会作出那么不智决定的人,除非他真的有几百名像陈家岙那样的传统武学高手。但问题是四阿哥他有吗?明显没有,就韵袖坊掌握的粘杆大部分情报来看,四阿哥的这一秘密组织目前有一百多人,能形成战斗力的人不超过三十个。其余绝大多数都只是京城原来的混混、街熘子,不过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着各种能力,精于算数的、精于隐藏的、精于潜入的、精于打探情报的,如此也才会被陈家岙看中,吸纳入粘杆组织。

胤禩不禁想起一句话:其实人人都是人才,看似无用的人也有他的价值,只不过没有找到施展才华的地方而已。

只是让韵袖坊的人继续盯着粘杆的行动,胤禩便不再理会,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康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最近给好几位阿哥下了圣旨,其中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右还有九阿哥胤禟,每位阿哥分别下了两道圣旨,都是为他们的长女和次女进行赐婚。

其中老五和老七的长女和次女都是在康熙四十年之前出生,如今都有十三四岁,年龄最大的也有十五岁了,按照皇家婚配年龄确实也到了该进行政治订婚的时候。老九胤禟的两个女儿则分别是四十年和四十一年出生,到如今也有十一岁和十岁,在这个封建时代谈婚论嫁,年龄上也已经不算小。

这三个阿哥的六个女儿都被赐婚给北方草原上的蒙古部族。

胤祺的女儿们最惨,分别远嫁漠北的噶尔噶蒙古和漠西的厄鲁特蒙古,这距离少说也有五六千里路,估计着嫁出去后,这辈子就别想再想着父女相见了。除非胤祺被封做镇守漠北或漠西的将军,去镇守边关——但用屁股想想这也是不可能的,胤祺在阿哥中地位特殊,虽然太皇太后已经去世多年,但只要皇太后还活着,就会一直庇护着胤祺。

胤右和胤禟的女儿们相对还好些,只是嫁到两三千里外的漠南蒙古汗部。

只可惜,与这六女联姻的都只是各自汗部郡王而已,并没有未来被指定为汗的亲王。

对此,胤禟自然是向胤禩、胤?还有胤祥私底下抱怨过好几次,这位九阿哥也是不愿意让亲生女儿远嫁的——试问哪位父亲愿意和骨肉分隔两地?况且是一出生就被视作掌上明珠的小公主?

然而康熙真就这样做了,硬硬生将儿子与孙女拆散,还真的是没有一点儿亲情感念。

换在二十年前,康熙是绝不会这样做的,那时的皇帝对骨肉亲情还有一种着魔般的执念,或许这人年纪大了,想法还真是和年轻时大不相同,如今的康熙已经是五十六岁,半截身子都入了土。

于是,胤禩的危机意识越来越明显——八爷的两个女儿也都是在四十年和四十一年出生,大格格禾安如今十一岁,二哥哥禾曦如今十岁,与胤禟的两个女儿年龄一般,康熙绝对不会放弃让一位铁帽子亲王的女儿与蒙古联姻的。

要知道老五、老七和老九的女儿分别只是固山格格和多罗格格,换成汉语就是县君和郡君,最大也不过是县主,而老八的女儿则是最高一级的和硕格格,也就是郡主。作为郡主,大概率会被赐婚给某位汗,或者未来的汗,看上去似乎对胤禩大有好处。但如今蒙古各部汗都早已婚配,嫁过去顶多是个侧福晋,听上去是平妻,说白了还不是与其他女人共同侍奉一个丈夫?即使嫁给某位未来的汗,应是同样十分舍不得。

以胤禩所思所想,自己女儿最好嫁给一个汉人官员,甚至是书生都可以,也绝不能是仅仅把女人当做工具的满人或蒙古人。八爷是绝不愿意让自己子女变成政治利益的交换品,那样又和商品有什么区别?

虽然人都是需要体现自己的价值的,但体现自己价值绝不是把一个人变成商品,对此,胤禩深恶痛绝。

但根据墨菲定律,那真是想什么不要发生,什么就一定会发生。

顾问行带着圣旨出现在孝贤亲王府时,四位八爷党的阿哥刚好都齐聚一堂。

“孝贤亲王爱新觉罗胤禩接旨,”顾问行笑容满面,在他看来圣旨上的内容绝对是天大喜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内心复杂,“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孝贤亲王女儿和硕格格觉罗氏禾安、和硕格格觉罗氏禾曦皆已到婚配年龄,特赐婚和硕格格禾安嫁厄鲁特绰络斯氏亲王,和硕格格禾曦嫁博尔济吉特氏郡王……”

终于,胤禩的两个女儿也没有逃过政治婚姻。

好在如今还有时间,现在只不过是赐婚而已,等到真正成婚还需要四五年时间,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八爷做出一些改变了。

等顾问行离开,胤禩拿着圣旨,心中五味陈杂,总之是说不出的各种滋味萦绕在心口,久久挥之不去。

“九弟、十弟、十四弟,八哥我做好决定了!”

在孝贤亲王府花园池中竹亭,胤禩表情严肃的对着三位弟弟开口。

“为了女儿,我、九弟、未来十弟、十四弟的女儿,八哥我要选择反抗,昔有李世民血溅玄武门,今后就算要尸山血海,哥哥我也要得到那个位置!”

说出这一番肺腑之言,胤禩好似失去了力气,没想到,最终让他下定夺取帝位决心的,竟然会是自己女儿婚姻大事。

时间诸般事就是如此瞬息万变且无常。

第九十一章:八爷的兵工厂 “你们相信八哥吗?”

胤禩对三位弟弟郑重询问。

老九、老十和十四从来没见过胤禩如此严肃的表情,当即也各自收起玩世不恭。

一个个表态道:“全凭八哥吩咐,当弟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四位阿哥从小到大,几乎就是穿同一条裤衩的,而且老九和老十自问是没那个信心管理天下社稷,十四虽然也有想法,但他也明白自己出生没赶上趟,在几位阿哥开始布局夺嫡时,他还在皇宫母妃宫中穿着开裆裤玩耍呢。所以如今跟着八哥干出一番事业,看上去也十分不错。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让你们知道八哥我的能耐了,也好叫你们放宽心。”

“你们是不是奇怪,爷一没产业、二没靠山……就那一点点小生意,你们也有参与,这许多钱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胤禩的询问,脑子转的最快的胤禟秒回答:“难道不是曹寅在资助八哥你吗?”

“哈哈,”胤禩笑了,之前投资曹寅换来的伪装不错,就连最亲近的人都没有识破,“曹寅要有这本事,几年前就不会被妻妹夫搞得那么狼狈啦,还是爷差人送了二十万两银子,才帮助曹寅度过难关、站稳脚跟,甚至还能反将一军,把扬州书局建好,所以也怎么可能是一直以来受到曹寅资助呢?反过来,说是爷再资助他还差不多。”

胤禟惊讶的张开嘴,几乎能直接吞下一个鸡蛋:“那……怎么可能?”

众所周知,曹寅是这天下第一富裕的人,江南织造府每年都为朝廷贡献上百万两银子,再加上小道消息说,曹寅每年还会给康熙皇帑二十万两银票。修建Yuan明园绝大部分的钱,都是从康熙皇帑中出的,据说已经花费了不下于两百万两白银。如此有钱的曹寅,竟然是个银样镴枪头,这如何能让人置信?

“没错,爷现在每年都还会给曹寅送去三十万两左右,皇阿玛皇帑的钱……呵呵,绝大多数都是爷的钱,朝廷给江南两个织造府定下的份利早就翻倍啦,这事儿大概发生在十一二年前。但是你们也知道,这几年苏州、江宁两府经常发生工人罢工。爷四十年的时候住在苏州,就亲身经历过踹匠罢工。之后朝廷便将织造府份利提高,如此踹匠们想要涨工资便无从谈起。因为布匹销路没有扩展,为了不造成更大亏本,商人哪里会愿意给工人们涨薪?”

说实话,胤禩早就想用机械来取代江南踹匠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失业,然后全家老小跟着饿肚子。发明一个压布机,确实能够给曹寅及布业带来重大变革,但这也意味着将会有三四万踹匠失业。如此一来,他胤禩可就要成为江南的罪人了。所以八爷并没有轻举妄动。要改革布业,那就必须改革整个江南民生,建立产业链——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要从长计议。

“那八哥,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胤?迫不及待的询问,这也是老九和十四想要询问的问题。

十几年来,这三位阿哥可没少花用胤禩的钱,虽然他们在胤禩带领下,各自都投资了一部分肥皂生意,但这生意能赚多少钱,三人都是门清,根本就不可能支撑起孝贤亲王府,同时还能够大把大把银两的借出给其他人。

“嘿嘿,爷我也不瞒各位好弟弟,爷的手下可不止那么一点能耐。”

当下就把韵袖坊生意遍天下说给三人听过,随即胤禩又话锋一转:“爷的韵袖坊可不止这一点点,爷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于是,四位阿哥换了常服,从孝贤亲王府的秘密小门出来——如此小心翼翼是十分有必要的,自从雍亲王胤禛那晚和陈家岙谈过之后,就派人监视着孝贤亲王府的一举一动,监视者一共有两个,一个是韵袖坊的卧底探子,另一个则是粘杆的人。

话说回来,胤禩带着三个阿哥,各自蹬着自行车在顺天府街道上七绕八拐,足足骑行了三四刻钟,估摸着已经远离孝贤亲王府有三十多里路,都已经快要去了京城城门,才在一片贫民区左近停了下来。

“八哥,到底带我们去哪儿?那么远,还那么神秘?”

十四不禁开口询问,他们半日头出发的,此刻太阳还是毒辣辣的,十四脑门上早已经发汗许多,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

“跟着哥哥走就是啦,之后路不好骑车,我们还要走两刻钟左右。”

四人一头扎进贫民区。

这儿可以说是京城里最落后、杂乱的地方了,道路狭窄难行,建筑与建筑之间距离摩肩接踵,有许多衣衫褴褛的老叟老妪坐在路旁墙下乘凉,好在路上还算干净,而且太阳也被房子阻挡,倒是不会让人那么难受。

在窄巷中七拐八绕,胤禩终于在一处民房外停下。

此宅外表上看上去平平无奇,与周边其他房屋没有什么两样,三位阿哥耐住好奇心,等着胤禩自己开口解释。

就见胤禩上前以特定频率敲门,几个呼吸后,门板上打开一个小窗口,有人从里面向外张望,见到是胤禩后,这才将门打开,一个二十多岁小厮打扮的青年迎了出来:“八爷,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看我师父?”

“小桌子,最近过的可还好?”胤禩笑问道。

小桌子本名陌小卓,是慧源大师余礼的徒弟,年初开始就跟着余礼一起做实验,研究物质性质。

陌小卓看了胤禩身后三位阿哥一眼,眼神中有一些警惕,胤禩开口安慰道:“这三位都是爷的弟弟,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那陌小卓这才笑起来:“好叫八爷知道,小桌子和师父最近过的都很好,粱盈姐姐经常会带着好吃的来看望我们,而且师父前段时间在研究上有很大突破,我们今日正打算去郊外做实验呢。”

“喔?”

胤禩来了兴致,余礼最近在研究的可不是放射性矿物,因为受到科技限制,研究设备上的简陋,让余礼将放射性课题暂时封存,转而开始研究胤禩带给他的工部资料,而且对火药很感兴趣。难道余礼在火药研究上有什么进步吗?

怀着疑问,胤禩将三位阿哥请进民宅中,陌小卓机警的又将大门关上。

民宅院子依旧是平平无奇,直到陌小卓用机关打开地上的活板门,露出一道向下的石阶。

这石阶之下,就是韵袖坊工匠为余礼打造的实验室,位于地下三十多尺深处,可是一个防备极为严密的所在,也是胤禩未来的兵工厂之一。

第九十二章:什么叫降维打击啊 地下三十尺处,有一个巨大空间,墙围边摆放着许多桌子,有木桌也有金属桌。

桌面上摆满研究器具,有一些胤禩认识,有一些胤禩不认识,科技含量都不高,但胜在种类齐全。

此外,还有各类矿石和金属,有些隐隐发着光。

余礼正在实验桌边忙碌着,除了他一人,这儿还有十多名实验助手,都是余礼这半年来收的学徒们。

“八爷、九爷、十爷还有十四爷。”

忙完手头工作,余礼才转头与四位阿哥打招呼。他是认识胤禩外的其他三位阿哥的,曾经在孝贤亲王府不止一次见到过。

“哟,这不是慧源大师吗?没想到八哥神秘兮兮的,竟然是因为你,看这里的样子,比之工部还要专业,没想到你还是个人才。”

胤?开口打趣道。

余礼连连摆手:“十爷缪赞啦,人才不敢当,我如今也不是什么慧源法师啦,已经还俗专心为八爷做事。”

“不错不错,你的选择很对,爷看好你!”胤?鼓励了一句。

“既然四位爷今天都在这里,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新研究出了一些东西,咱们一起去测试场地吧。”

余礼说着,吩咐助手们停下,然后将角落里两个大箱子抬出来,每个箱子四个人各搬一脚,看上去十分沉重。

接着,胤禩走到一面墙边摸索一阵,那面墙‘咯吱’一声出现一扇小门,小门旋转九十度,露出后面昏暗通道。

助手们抬着箱子当先走进通道中,紧跟着余礼、四位阿哥依次入内,只留下陌小卓看家。

等大家消失在黑暗中是,陌小卓才又拨动机关,将这扇小门关上,墙壁恢复到地下室其他墙面一模一样。

在昏暗通道中,几乎每隔一段距离,才会有一块镶嵌在墙上发出微光的矿石作为照明。

众人前行很久,安耐不住性子的老十开口问道:“八哥,这密道有多远啊?我这么感觉着已经出城了?”

“肯定要出城呀,咱测试的东西,可不好在城里使用。”胤禩开口回答着,拍了拍胤?的肩膀。

可不是吗?这密道有许多木框架支撑着,从地下实验室中一直向京城南郊延伸,几乎整个长度就有七八里左右。当初实验室选址时,胤禩就考虑到一个保密的问题,因此才选在距离城郊不远的贫民区里面,如此大隐隐于市,可远比直接在野外建一座实验室来的保密。

再加上余礼虽说研究的是矿石之类,实际上真正进行研究的是武器军械,这些都需要极大的试验场地,所以韵袖坊花了大价钱,从郊外向城中挖了密道,这才将地下实验室建了起来。

因为箱子沉重的关系,一行人走得并不快,几乎三刻钟之后,才看到密道尽头的石阶。

走上石阶,有助手放下箱子,在墙边摸索着,随着‘轰隆隆’的声音,众人头顶木板向一边移动。等走出密道,十四胤禵看着又缓缓关上的地面,密道口一点点合拢,最后竟然和周围泥土地面一般无二,不禁感叹:“这机关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要是不知道这儿是入口的人,完全看不出来异常,八哥你下手能人可真多。”

听到夸奖,胤禩莞尔一笑:“韵袖坊成员遍布全国各行各业,再说了高手在民间可不是没有道理的,整个实验室加上密道都是由江南一位石匠设计的。”

正说着话,助手们将箱子搬上一辆板车。

众人推着板车继续走两三刻钟,才终于来到试验场地。

这儿处于山谷之间,四面都有山包包围着,而且距离京城核心足够远,和步军统领衙门驻兵又是处于京城两个方向,几乎就不会有人经过附近,十分隐秘。整个场地用岩石建成,如同军中校场,还有许多靶子、石柱等等用于测试的目标。

到了这地头上,助手才将箱子从板车上卸了下来,把两个箱子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

老九、老十和十四这三位阿哥惊呼一声:“这是什么?看上去像火铳?”

确实,有一个箱子中放着二十几把火铳,只是看上去更精致,甚至在胤禩看来,倒有些和未来一战早期或更早一些时候的枪械相似。他不由抬起头砍了余礼一眼,这还真是一位宝藏人才,不仅做研究不错,竟然还精通枪械设计?

另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则就更了不得了,一个个梨子形状和大小,通体黑漆漆的金属疙瘩装满整个箱子。胤禩对此有些猜测,这该不会是手榴弹之类的东西吧?

似乎为了证明他的猜测没错,余礼十分自豪开口介绍:“四位阿哥看这个东西,”说着,余礼拿起一枚黑梨子,“嘿嘿,我叫它手摔炮,威力可一点都不比工部研究的子母炮小,而且使用方便,可是战场上的一大利器,缺点就是攻击距离近了些,四位阿哥看好咯!”

‘啪察’声响起,余礼另一只手将手摔炮上更小更尖那头的绳索拔了出来,顿时露出一个小孔,瞬间有一些火星跳跃着,接着余礼奋力投掷,将手摔炮向测试用的石柱上扔去。手摔炮落地发出‘BOOM’的一声巨响,只见到石柱边炸开一个火球,整根石柱应声而倒。

胤禟、胤?和胤禵看了,整个人目瞪口呆。

“这手摔炮里面,填充了我最新研究配置出来的火药,这一端,”余礼重新拿了一颗手摔炮,用手指点了点露出绳索的一头,“我在里面填充了磷粉还有其他矿物混合,只要扒开盖子,混合物与空气接触就会被点燃,接着两个呼吸时间就会爆炸。四位阿哥试想,如果战场上,我方人少,对方人多,但只要我方士兵每人都有一枚这手摔炮投掷出去,嘿嘿,一人就可以对抗一整支十人队,甚至还要更多。”

余礼说的没错,在现在热武器才出现没多少年的现在,若一方军队有可便捷携带和使用的手榴弹,那可以足够瞬间扭转战局。

虽然这个时代也有一些类似雷震子,或西方也出现了石榴弹之类的单兵武器,但那些的爆炸威力根本就不如余礼设计的这款手摔炮,两者在威力上至少相差十倍,手摔炮已经不弱于那些需要多人操作填充的火炮了。

再之后,余礼又展示了他制造的几把火铳,这些火铳倒不是什么跨时代的造物,只是解决了一些便捷性和手感问题。

但在胤禩看来,这也已经非常了不起啦。

于是,四位阿哥就在这校场中玩起了火铳,直到天色将晚,才依依不舍原路返回。

第九十三章:渣男隆科多 距离康熙下旨赐婚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京城里十分平静,但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韵袖坊几乎每天,都有将粘杆最新消息传到孝贤亲王府上,几乎都是一些招募信息。

这三天里,陈家岙竟然陆陆续续找了一百多个江湖好手,全都是有些武艺傍身的勐人,打算前往刑部大牢进行劫狱。为了之后避免失败被捕,胤禩没有让韵袖坊探子参与其中,原本要参与的那名探子,在陈家岙决定行动的当天,偷偷服了药,装作忽然急病退出。

胤禩拿到最新消息,立刻让艾礠和额尔赫来到孝贤亲王府。

把韵袖坊传来的情报告知两人。

这两人如今都在步军统领衙门当差,艾礠更是凭借功劳当上三品护军参领,额尔赫因为守孝三年,比艾礠晚了一些进入衙门,如今也有四品左领的职差。而且这两人,因为有胤禩在背后支持,平时银子花销一点不缺,在衙门中各种拉关系,这时候的地位可是很不一般,须知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情报上说,贼人将会在己时,带人进入刑部大牢,今晚正好是我当班,只是隆科多让我带队巡逻,巡逻路线在己时刚巧是距离刑部大牢最远的时候。”

艾礠黑着个脸,心中冰冷。

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情?无非就是隆科多和这伙贼人必定有所勾结,再联想到他们的目标,是策划刺杀康熙皇帝的公西钊,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这隆科多好大的胆子,勾结匪人刺杀万岁爷?”

胤禩笑了笑:“有什么奇怪的吗?爷还可以告诉你,这伙贼人是属于一个叫做粘杆的组织,这个组织……可是完全属于雍亲王掌控。”

索性都已经到了快要摊牌的时候,胤禩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哈哈珠子,将有关粘杆的情报一股脑说了出来。

“什么?四阿哥才是策划刺杀万岁爷的幕后黑手?”

这对艾礠和额尔赫来说,就真的有些三观尽碎的感觉。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做出弑父这种事情。

“爷估摸着,胤禛也不是真想要杀了皇阿玛,只是一种能提高自己政治形象的手段罢了,他只是没想到,这事情,早就被爷全部堪破,如果真被刑部从公西钊口中问出什么来,这位雍亲王多年努力伪装,可就全部毁于一旦啦,说不定最终会落得和大千岁与废太子一样的下场,被关在冷宫幽禁到死,想必他可一点都不愿意有这种下场,所以策划这一场劫狱,最好是能将人救出大牢,再不济直接将之杀死在大牢中。”

胤禛是一个足够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换做是胤禩,那次赵小花刺杀康熙,他可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康熙的性命——皇家无父子,如果将生命受到威胁的人换成良妃卫氏,胤禩或许才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挡刀子。

很快,艾礠就接受了雍亲王是个大恶人的事实:“主子爷,你要奴才怎么做?”

“也简单的很,今晚爷会去拜访隆科多,爷不会让他离府,甚至连半点消息都不会让他接触到。”

“你们俩,提前带兵包围刑部大牢,埋伏在暗处,如果有人不愿意的,可以许之以利,一人给二十两银子,这是五万两银票。”

说着,胤禩拿出五张一万两银票,交给艾礠。

二十两银子,就步军统领衙门的那些兵卒,肯定是抢着干活儿的。要知道,大清朝廷九品官员,每年俸银也才不过是三十两银子,作为兵卒,那就更少了,每个月包括补贴估计根本不到二两银子,虽然还有禄米,也不过每月六七斗,根本不够全家人吃的。二十两银子,已经能抵得上一位兵卒一年的俸禄。

“或许根本用不着那么多人,这伙贼人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两百人……保险点,一千人左右的士兵埋伏在刑部大牢之外,估计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领头之人务必要抓活的,其余人当场格杀也没有关系!”

说出这句话,胤禩全身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寒芒。

“剩下的钱,你们两人自己分了吧。”

交代完毕,剩下的一切就等到太阳落山之后了。

对于艾礠和额尔赫两人,胤禩还是十分信任的,艾礠可是自小就跟着八阿哥长大的哈哈珠子。在满人中,哈哈珠子可是一种十分亲近的关系,比之亲兄弟都不遑多让,而且对于皇家的哈哈珠子来说,也是一种荣誉。更何况,艾礠从入宫成为胤禩伴读的那一刻开始,这一生命运就是和胤禩绑定在一起的。因此,艾礠除了八阿哥之外,再去投奔其他阿哥,也没有任何一个阿哥会将之作为心腹来使用。

午后,胤禩差人往隆科多府上送去帖子,邀请他晚间在韵袖坊酒楼吃饭喝酒。

如今韵袖坊除了青楼生意,赵粱盈还高薪聘请了好几位厨师,将韵袖坊生意扩展到酒楼业,才短短一个月,韵袖坊酒楼已经是京城中有名的酒楼之一。

送帖子的人辗转佟佳氏府上,却被告知隆科多不在,于是跑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一处五进宅院中找到了这位九门提督。

要说这隆科多也是个渣男混球,历史上那么多宠妾灭妻的男人中,隆科多也是比较出名的一位,这五进宅院就是买给他一位妾侍的住所,渣男隆科多竟然已经宠妻灭妻到和妻子分家居住了——这在大清律中实际上是妥妥的违法行为,可惜谁让这位是康熙面前正当红的九门提督呢?根本没人愿意去管这事情。

看到帖子,隆科多想也不想就要拒绝,然而胤禩后脚就一步踏进宅院大门,完全不给隆科多拒绝的机会。

“怎么?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佟佳·隆科多大人,不卖面子给爷吗?”

胤禩这句话,就差点明说是威胁之语了,隆科多自然是听出来的,但想到四爷交代今晚的事情不容有差,但他也完全不敢得罪这位有着‘八贤王’之称的孝贤亲王。

一时间竟有些左右为难。

张开嘴‘奴才’了半天,也没想好应该怎样拒绝。

第九十四章:开始劫狱 隆科多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放出一个屁来。

胤禩哈哈笑着,自顾走进宅院中,如此一来,这隆科多可是真的再没办法开口,拒绝八阿哥晚上的邀约。

这是隆科多没料到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在想要不要给雍亲王送去个消息。

这样想着,他就要伸手招人来送信。哪知,一只手臂环上隆科多的脖子,耳边传来胤禩装出来玩世不恭的声音:“还愣着干嘛?爷我可是口渴极了,还不快点让人泡茶,顺便让爷见识见识那个被你夸上天去的儿子玉柱。”

说着,胤禩就手上发力,将隆科多向堂屋拉去。若有外人看起来,两人勾肩搭背,就像是关系极好的兄弟、哥们。然而只有隆科多心里知道,自己这是直接被孝贤亲王拖着脖子在走路,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一时间,心里是委屈极了。

瞧瞧他瞪着两颗滴熘熘棕色眼珠子,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胤禩嘴上说着要见见玉柱,但两人到了堂屋中分别坐下,仆人端上茶水点心后,他只是在扯些有的没的,比如京城中哪位官员家里的八卦,哪家店铺卖的货物质量极好……就是再也绝口不提隆科多的儿子。

毕竟,之前胤禩也就是客气一下而已。这隆科多宠妾灭妻可是出了名的,平时把自己小儿子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然而实际上,无论是他正妻所生大儿子佟佳·岳兴阿,还是小妾所生小儿子佟佳·玉柱,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根本就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已。

坐在胤禩对面的隆科多心里疑惑,平时里可没听说这八阿哥,会和什么人聊八卦聊得那么起劲。今天可算是开了眼啦,要说以前与胤禩短短几次见面,相处时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沐春风,哪里有过如今天这样的热情似火?隆科多十分不解,自己关系似乎没有和八阿哥好到这份上吧?

但转念一想,他没有公开表示支持过哪位阿哥,再加上亲爹佟国维是坚定八爷党,再加上如今隆科多得康熙重视,升任为九门提督,掌握整个顺天府兵权,所以八阿哥会来和隆科多拉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快要下山,隆科多觉得自己已经装了一肚子水,除此之外还有好多京城官员们不为人知的八卦——隆科多听的是一愣一愣的,若不是胤禩信誓旦旦保证,隆科多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比如某个户部一品大员因为某些特殊姓癖,患上了痔疮,导致已经好多天没有如厕;还有某位被允许东宫行走的一等带刀侍卫,据说一夜要御四女,但每次都坚持不了十个呼吸就会缴械……

这些属实是奇闻异事了——会说这些,胤禩也不是故意的,除了韵袖坊供给的这些官员八卦外,他是真的不知道还能和隆科多聊什么。

当下人来提醒已经到了卯时,胤禩便大手一挥,让人去准备两匹马——骑马是真的要比骑自行车舒服,上次和老九等三人之所以选择骑车,是因为马匹在贫民窟太扎眼。

等胤禩与隆科多骑着马来到韵袖坊酒楼,老板娘赵粱盈亲自来迎接:“八爷、佟大人,两位爷能赏脸来我韵袖坊,可真是蓬荜生辉,两位爷跟小女子来,其他爷都已经在等着啦!”

听到这话,隆科多好奇,也不知道这位八贤王会拿出怎样的阵容,来‘拉拢’自己这位掌握京城兵权的九门提督。

想到四爷交代今晚的事情是在己时,现在只有卯时二刻而已,喝点酒、吃口饭应该是不碍事的。

于是再没找借口拒绝,跟在赵粱盈身后,前往包厢。

包厢中果然已经有好几位爷再等着了,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自不用说,还有隆科多早就知道是八爷党的保和殿大学士汤志明、工部尚书戴梓两人,竟然还有三阿哥胤祉,以及几位三爷党里面的文官。

隆科多心中倒抽一口气:这八阿哥什么时候和三阿哥搅合在一起的?

忽然,他觉得今晚这饭局很不一般,说是要拉拢自己,倒更像是一场鸿门宴?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逝,隆科多便收起了诸多小心思。

与此同时,京城南城里,一处叫做‘福来’的客栈。

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来福客栈大门外挂着的灯笼就已经点燃烛火。而且明明是生意最好的时段,来福客栈却已经将大门关上。整个客栈门窗紧闭,只有二楼沿街边的一扇小窗打开了半条缝。

这里就是‘粘杆’的总部所在地,此刻陈家岙和他招募的十几名好手,正围坐在客栈大堂中,等待着其他人的消息。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哒、哒’的声音,却是友人将几枚石子从小窗缝隙中投掷进来。大堂中立刻有人站起身,向客栈后院走去,绕过几间两三进的甲字号房,来到厨房中,将厨房连接后巷的小门打开。

外边有人闪身掠进厨房,接着‘啪’一声将房门关上。

“情况怎么样了?”开门的问道。

“刑部大牢守备松散,步军统领衙门也已经没什么人了,我看的十分清楚,好像全都散了出去捉拿一个从河南来的逃犯啦。”来人回答着,语气里透着轻松。

这人外号叫做‘半只翼’,轻身功夫十分了得,在江南时犯下多起盗窃大桉,遭到当地官府通缉追击,不得已只好放弃所有财务北上逃到了顺天府。到京城以后,半只翼继续干着妙手空空的无本生意,直到一次偷到了陈家岙身上,反手就被后者制伏,然后加入到粘杆中。

而今晚,半只翼就已经轻功不错,被安排了去刑部大牢和步军统领衙门探查敌情的任务。此时虽然只有辰时过半,但刑部大牢与步军统领衙门两处地方,都已经如同计划时那样,变得防守空空,于是回来报告。

听完半只翼的汇报,陈家岙站起身来,本想开口动员一番,沉思一时片刻后,仅仅只是招呼一声:“兄弟们,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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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四爷那温暖的胸膛 同一时刻,在六百多万平方尺的紫禁城中,劳累一天的康熙皇帝,已经在乾清宫睡下。

自从上次心绞痛复发之后,康熙的精气神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晚上必须己时之前休息,第二天才会有精力早朝或处理政务。

陈姂打着哈欠,从皇帝寝宫中出来,与等在外面的小太监交代几句,就转身离去。

那小太监扭头极富深意的看了隐入黑暗中的陈姂一眼,这才走进康熙寝宫中,换了陈姂的班,开始守夜。

走在石头小路上,陈姂摸摸索索着往恭所而去,等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宿舍去睡觉。她提着裙子,在路上一阵小跑,忽然听到路旁假山后面传来一个低沉嗓音:“陈姂姑娘,你要往哪里去啊?”

陈姂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宫中使用的是假名‘尚怜’,而不是本名‘陈姂’。于是后背瞬间冒出一片冷汗,却依然强作镇定,迈开脚步向前快跑离开。

然而,从假山后走出两个十几二十岁的太监,一左一右挡住陈姂去路。

“杂家问你呢,陈姂姑娘,那么晚,你是要往哪里去呀?”

背后,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声音陈姂十分熟悉,大太监赵昌压低嗓子说话时,就是这个声音。

而她面前的两个太监,陈姂同样熟悉得很,毕竟一起共事了有小两年时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他们俩一个是赵昌的徒弟,一个是赵昌的干儿子。

在太监中,年轻太监认年老太监作师父或干爹,在皇宫是十分常见的。太监的师徒关系,意味着继承衣钵,即职位。作师父的会尽量培养徒弟,等自己退休或去世后,让徒弟顶替自己的职位。而太监的干父子关系,则是比师徒关系还要更加亲近,因为干儿子能够继承干爹的一切财物和遗产,是一种‘血脉’上的传承。通常,太监都会在皇宫外寻找正常男人作为干儿子,这样才能延续血脉。只不过赵昌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这辈子估计是出不了皇宫的。

“陈姂姑娘,杂家已经问你第二遍了,还不回答杂家吗?”赵昌缓缓踱步,走到陈姂身后。

小姑娘低着头,轻声辩解道:“赵公公,奴婢是尚怜呀,什么陈姂,奴婢根本就不知道。”

赵昌‘呵呵’笑着,走到陈姂身前,伸出右手放在陈姂下巴上,将她的脑袋扶正,两人四只眼睛彼此对视着,陈姂眼神中不禁有些慌乱。

“尚怜啊,你是真不知道陈姂是谁?还是装不知道陈姂是谁?你心里清楚的很呢。”

说着,赵昌又伸出左手,在陈姂脸上轻轻抚摸:“哟,这小脸蛋,粉嫩粉嫩的,也不知道未来会便宜了哪家男人……杂家可是嫉妒的紧……”

厌恶在陈姂心底一闪而过,她几乎就想要抬手给这恶心的太监一拳头——作为陈家岙的妹妹,陈姂自然也是练过功夫的,等闲对付几名太监,根本就不在话下。但是陈姂忍住了冲动,这是在皇宫中,若是惹怒了赵昌,她根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了。

“真是可惜了……”

赵昌一甩手,指甲在陈姂右脸上划过,顿时一丝血花渗透而出。同时,‘可惜了’三个字就好像是什么信号一般,四名中年太监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在陈姂身后。其中两人突兀出手,分别将她左右手反制住;第三人一把扯住陈姂的头发,将她脑袋整个儿向后扯着仰视天空,另一只手死死捂住陈姂的嘴巴;第四人则蹲下身子,伸手抱住小姑娘双腿。

四个太监就这样拉扯着,将陈姂向小树林中拖行,无论任凭陈姂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四人的钳制。

赵昌,以及她的徒弟和干儿子,三人跟着四名太监,穿过乾清宫的小树林,绕道前往御花园的小路上,一路经过西六宫,再穿过一方牡丹园,最后来到阴森森的咸安宫外——就是幽禁废太子胤礽,接着胤礽发疯自尽的宫殿所在。

咸安宫位于西华门内,寿康宫之后,并不是什么偏僻的所在。只不过因为废太子自尽后,二福晋等原废太子胤礽的家人等,已经离开此地,要么遣返娘家,要么索居于京城中。如此,咸安宫就逐渐荒废下来,到如今已经是杂草丛生,走进其中,真的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咯吱——’

红色大门被向里推开,发出木头与机扩的摩擦声。

八人前五后三,陆续跨过宫门门槛,走进咸安宫中,赵昌的土地和干儿子两人将宫门重新关好,然后就守在门边,只有赵昌跟着其余人等继续深入咸安宫。四人裹挟着陈姂和赵昌一起,绕过咸安宫主体建筑,来到宫殿后面的小花园。

这儿树丛高大,还有一方四角井。

四个太监直接将陈姂摔在四角井旁,小姑娘脑袋重重嗑在井壁之上,发出一声痛呼。

“陈姂姑娘,到了此时,你还不说实话吗?既然我能一口叫破你的名字,自然也知道你的身份,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万岁爷最讨厌有人欺骗他,不管这个人是谁,呵呵……最后可都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陈姂回过神来,狠狠的瞪着赵昌。

很显然,赵昌不会无缘无故说上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为了让陈姂死的瞑目,他才会说出这句看似威胁的话——这话说的意思中,话里话外除了意指陈姂以外,自然也指陈姂背后的指使她潜伏宫中的那个人,也就是四阿哥雍亲王胤禛。

到了此时,陈姂也知道,挣扎已是无用。

小姑娘此刻十分之后悔,前段时间突然改变值班时间时,她就应该有所警觉的,只可惜当时满脑袋想的都是四阿哥,一时之间竟然放松了警惕。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许多不合逻辑的地方——那赵昌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浩浩恶整了自己一把,只是究竟是哪里暴露了?陈姂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不久,只见赵昌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瓶:“夜色也深了,陈姂姑娘,咱们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乖乖把这药吃了,我也好向万岁爷交代……”

小瓶子中自然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陈姂死死咬着牙,只不过她终究有力穷时,被一个中年太监撬开了嘴,一股脑儿将一整瓶毒药都给灌进小姑娘肚子里。

很快,陈姂就感觉到全身无力,脑袋越来越昏沉,眼前竟产生幻觉,只见四阿哥胤禛巧笑嫣然的看着她,张开双手,似要将陈姂拥入怀中,小姑娘顿觉一种舒心和温暖。

然而,实际上,在陈姂缓缓闭上眼睛后,赵昌就指挥着四个太监,将小姑娘抬起来,然后往四角井里面抛下,再接着又抬起旁边一个大石磨,将四角井井口死死封住。

做完这一切,赵昌舒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月色:“小姑娘啊小姑娘,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放心吧,你哥哥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

第九十六章:四爷最大的失策<上> 夜色渐深,京城街道上已看不到几个行人,唯独几个娱乐场所,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韵袖坊酒楼最豪华的包厢中,五位阿哥、还有四五位跺一跺脚能让官场震一震的一品大员们,此刻正是酒到浓时。

诚郡王三阿哥胤祉,在收到来自胤禩的邀请时,一开始是不愿意答应出席的。不过八爷在邀请函上亲笔,九门提督隆科多也会来,而且话里透露了隆科多乃是雍亲王一党的人。

初时,胤祉是不怎么相信的,整个朝廷谁不知道佟国维是坚定八爷党?作为佟国维最有出息的儿子,明面上虽保持着中立态度,但很多人都猜测,这位九门提督肯定也是八阿哥的人。只是既然胤禩否定了这个猜测,成功勾起胤祉的好奇心,于是才会带上陈梦雷这位三爷党中最大智囊,赴了今晚孝贤亲王饭局的约。

只是,从一开始老十这位最活泼好动的‘交际官’,就在不断劝着众人喝酒,胤祉因此不断给胤禩眼色,八爷都只是笑笑,让三哥安下心好好喝酒吃饭。

胤禩今晚唯一目的,就是将隆科多留在韵袖坊中,而且完全切断他与外界的消息往来。至少到现在,这一目的都执行的很完美,守在包厢外的哈哈珠子太监石膳子,已经拦下了好几个要给隆科多报信的人——没人敢强闯包厢,因为没人敢得罪石膳子,这位太监虽已经不是皇宫中的人了,但得罪他就相当于得罪了孝贤亲王,谁都要考路考路得罪一位铁帽子亲王的后果。

于是,隆科多不知不觉已经有点喝醉,连说话都开始大舌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雍亲王府中,胤禛在书房来回踱步,本来应该在辰时半前来的隆科多,到了己时都没有出现。

他却不敢让人去寻找隆科多——原因很简单,今晚刑部大牢遭到劫狱,胤禛作出的安排很显然会让隆科多失职。两人私底下秘密接触也就罢了,如果让人见到他胤禛在今晚和隆科多有公开会面,其他人会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胤禛要尽量撇开自己与劫狱事件的联系,因此此刻只能焦急的在自己府邸中等待。

“只希望隆科多已经做好万全安排。”

实际上胤禛是知道隆科多做了哪些布置的,现在想要与九门提督见面,只不过是为了安定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求个安慰而已。

如今到了这一步,胤禛也只能起到诸天神佛保佑,不要出什么差错。

其实,整个劫狱计划,从一开始确实如同四爷与陈家岙商量好的那样,十分顺利。

一百多名江湖好汉,从京城各处汇聚到刑部大牢外,分散在不同方向的阴影处。

这儿虽说是城郊了,可也并没有真的位于京城郊外,刑部大牢和步军统领衙门依然是出于城门内的,只是周围除了这两处建筑群外,只有一些低矮房子,多是步军统领衙门任职的八旗子弟居所,此时此刻俱是静悄悄一片,都被隆科多用莫须有理由发配往京城其他地方巡街去了。

如此一来,倒是真的给劫狱计划提供不少便利。

殊不知,这些矮房子中,实际上影影倬倬,每个屋子里都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步军统领衙门士兵。

“乌爷,嘿嘿,你说的贼人们果然来啦,”一栋小房子后门被打开,一名士兵小心翼翼的走进其中,向艾礠开口小声汇报,“小的们数了数,一共有一百三十八人,已经反复确认过,不会有错的。”

艾礠点头:“辛苦,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今晚必定是腥风血雨,到时完事了大家伙还能拿到十两银子,不仅如此,万岁爷那儿也是大功一件,嘿嘿,就是到时候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这个要倒霉的人,在场诸位心知肚明,除了杜撰一个不存在的朝廷钦犯,让衙门所有人手都分散京城各处缉凶的九门提督外,还能有谁呢?

似乎看到了隆科多未来下场,报信的人也心情极好:“乌爷,咱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这个不着急,等贼人们冲进刑部大牢,我们再来个人赃并获,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艾礠笑着缓缓说出安排,他心中不禁有些恍然。

作为乌拉那拉家极为不受重视的旁支小辈,当初康熙皇帝惠妃,也就是艾礠的姑姑,将他安排进宫给八、九、十三位阿哥择其一当伴读,艾礠自己选了八阿哥胤禩,这个决定在如今的艾礠眼中,是如此正确,他都恨不得回到从前,好好感谢小时候的自己。

胤禩已经在白天时就说了,今晚这事情过后,将隆科多从九门提督位置上薅走,争取让他艾礠当上这正一品的武官,可能性十分之大。若是当初选择的九阿哥或十阿哥,那九门提督的位置,还能有他艾礠什么关系?

又过去一时半刻,月亮已经挂上枝头。

檐下阴影中,蒙着面的陈家岙,终于是安耐不住,脑中回忆了一下雍亲王给他的情报,将刑部大牢守备在眼前过了一遍,再和之前商谈好的计划一一对应,感觉没有出什么错后,这才给属下使了使眼色。

“让兄弟们招子都放亮点,半只翼带十个人先进去,把守门的四个狱卒干掉,让他们都小心点儿,等一刻钟后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剩下的人中留下二十人守在外面,其他人各自潜入大老,现在开始行动。”

身法最好的半只翼,便带着其他十个同样身法不错的队友,从刑部大牢围墙跳进衙门大院中。

这位妙手空空的强人藏在灌木中,往院子里仔细侦查大量,等一波巡逻狱卒经过后,才挥了挥手,示意队友们抓紧时间。接着当先一步,从灌木丛窜到墙檐下,沿着阴影处来到四层建筑之外,一个闪身就冲进大门中——这大门为了方便巡逻狱卒往来,只是开了缺口,却没有安装门。

其余十人也跟随身后,飞快进入到大牢主体建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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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四爷最大的失策—中 大牢中有几只火把和蜡烛摇曳着,半只翼心里默默咒骂着朝廷小气——这儿照明竟然不点油灯,可不是小气的紧吗?

忽然,有人压着嗓子呲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就见一个高头大耳的狱卒,摇摇晃晃的靠近半只翼藏身所在,半只翼冷笑一声:这狱卒可真能玩忽职守,值夜班也能喝醉?

随即,半只翼撅起嘴:“吱吱……吱吱……”从口中发出断断续续老鼠的叫声——相似度有百分之百,半只翼曾经和江南某位口技先生学来的,刚来京城的那段时间里,半只翼就是靠着口技在各大酒楼茶馆混饭吃。

“是耗子啊,啧啧,吓了大爷一跳。”

砸吧着嘴,狱卒又晃晃悠悠的回到一张小方桌旁,想要拿起桌上的酒壶再灌一口马尿。

就在这时,半只翼压着身子,从藏身处轻跑到狱卒身后,右手上露出一柄匕首,又突然直起身子,左手向前捂住狱卒嘴巴,右手的匕首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划。

顿时鲜血飚射,那狱卒瞪大眼睛,双手四处胡乱挥舞着,想要大叫出声,无奈嘴巴被半只翼死死按着,十几个呼吸之后,挣扎力度越来越小,最后无力耸拉在半只翼身上。

“啧,这血真臭,什么旗人啊?我看干脆叫臭大粪还比较好听。”

半只翼骂了一句,一口唾沫吐在狱卒尸体上。

陆续有几名同伴冒出脑袋来,向半只翼点头,表示一楼的这些个守卫都已经被解决。

“不错,你们几个从后面绕到院子里,把巡逻的那几人也统统干掉。”

说着,半只翼指指点点,被点到的五人也不废话,转身就向一楼后门而去。

还等在刑部大牢外面的陈家岙算了算时间,感觉差不多已经过去一刻钟,便给各处兄弟打手势。之后小跑到院墙下,双手并用向上攀爬,一晃消失在墙后黑暗中。其余人也从各处现身,如法炮制的进入到刑部大牢里面。

与此同时,周边某栋矮房子里,艾礠也收到属下汇报,贼人已经开始行动,同样开始指挥士兵们按计划行事。

一时间,街道上几十个矮房大门被悄悄打开,十几人从一栋房子中跑了出来,接着快速冲向那几个被留在大牢之外放风的人。

顿时,在措不及防之下,分散在二十个不同位置的贼人,就被十多倍于他们的士兵迅速制伏,根本没有时间通知已经潜入大牢的同伴。每个人被捕时那面上表情尽显错愕——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陈家岙才刚带人展开行动,立刻就被人扫了尾巴,这明显是早就已经埋伏好,等着劫狱的人自己跳进陷阱里去的。

“把他们统统关进咱们衙门监狱里,其余人跟我进入刑部大牢!”

忽地,在京城的天空中,有绿色华盖滚滚,光芒将月色都掩映其中,将云朵都染成玉色,一时间如梦似幻。

雍亲王府,胤禛勐然抬头,左眼皮狂跳不止。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天现异象,难道……是我想多了?根本就不用担心?”

还在韵袖坊酒楼吃酒的胤禩,同样从窗外看到了漫天极光,心中惊讶。

“诸……诸位阿……阿哥,我隆……隆科多……多谢诸位……诸位爷抬爱,今晚……晚是真的不能再喝啦……下次……下次我带犬子玉柱……来给诸位……诸位爷赔罪。”

众人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此时,隆科多连说话都开始大舌头。

“来啊,让人送隆科多去休息!”胤禩对着门口大喊一声,片刻后,赵粱盈就带着四个花枝招展的少女推门走进包厢,少女们左右各二人,架着隆科多就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在一边调着情,那隆科多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加之喝多了酒,也就半推半就着,一手搂着一位姑娘,哈哈大笑着出门离开。

末了,赵粱盈笑着告罪一声,正要同样转身离开,胤禩却开口将她留了下来。

胤祉挑挑眉,有些疑惑不解,看着赵粱盈将包厢门关上后,就站在门边。

“八弟,现在该告诉三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吧?”

胤禩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天上:“三哥,还有大家都来看看,你们瞧,这天降华盖,可是好兆头啊!”

众人都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天上依旧翻滚不止的绿色浪潮,每个人心中确实是惊疑不定。

“这天上……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景……”

各人感叹着,胤祉再次开口:“八弟难道知道老天爷这是在干什么?这又与今晚请我们喝酒有什么关系?”

胤禩自信的笑了,开口回答:“哈哈,要说关系嘛,确实没有,只能说老天爷应景,今晚这京城中可有大事发生呢……说起来,这事情和咱们四哥……雍亲王可是有莫大关系呢。另外,天上的这绿光叫做极光,通常来说要到极北的地方才能看到,不过也有那么些不在通常的情况下,能在其他地方见到。”

“不错,”戴梓接过话头,“我曾在一本唐朝县志上看到过记载,绿光如华盖漫天,只是什么原因我却是不知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几年前我去罗马的时候,有在一本西洋的书上见过,简单来讲,就是太阳时时刻刻都在向外吐东西,平时吐的很少,但每过几十上百年就会大吐特吐一次,太阳吐的东西到了我们脚下的这颗球附近,呈现出来的就是这幅景象。”

胤禩曾看过关于清朝的史书记载,康熙年间确实有一次天现极光,没想到正巧就是在今晚。

胤祉点点头,算是对极光有了模湖认识:“呵呵,看来八弟如此高兴,和这极光还有关系?”

“那可不,”胤禩也喝了点酒,此时心里确实高兴,不免多说了几句,“我现在就可以解了三哥心中的疑惑,咱们的好四哥,今晚可干了一件昏了头的事情,嘿嘿,让人到刑部大牢去劫狱,想要将那刺杀皇阿玛的贼人公西钊救出来,或者将他杀死在大牢中……我这样说,相信三哥心中已经明白,那公西钊和咱雍亲王是什么关系了吧?”

这可谓是一枚重磅炸弹,在胤祉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八弟,你是说……刺杀皇阿玛的刺客,是老四……胤禛安排的?”

第九十八章:四爷最大的失策—下 火在烧,熊熊燃烧,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兵,在抓劫狱贼人的时候,不小心打翻蜡烛燃着的火。

随着嘈杂的呐喊声从喧哗到平静,只不过过去不到一刻钟时间,面对十多倍兵力与己方,即便个个都是功夫好手,也不得不饮恨当场,或者被缴械捕获。

这其中当然也有不甘心的人。

随着劫狱事件失败落幕,好几个人当即破口大骂,骂朝廷的有,骂陈家岙骗人上贼船的也有,很多人后悔,但此刻已经无济于事了,等待他们的,最低也是个流放三千里苦役,最差的自然就是菜市口斩首。

等事情闹闹哄哄的结束,艾礠命令将所有人关进衙门大牢里,天上异象也刚好消失不见,似乎就为了给整个抓捕行动增添一抹光彩而已。

“差不多也该落幕了。”

己时三刻,胤禩让人将包厢中的狼藉收拾干净,笑看着胤祉:“三哥,等着明天朝会上看好戏吧。”

众人也没继续寒暄,收拾各自心情,各回各家。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正好是二十五日朝会,一大早,各路官员们就已经身穿官服,在午门外等候。其中一半的人在议论纷纷,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多半已经听说昨晚发生在刑部大牢的事情。毕竟有些官兵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艾礠也没说这件事情需要保密,加上很多人得了钱自然会去勾栏等场所消费一番,因此昨晚的事情早已经传的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另一半不明白发生什么的官员们,则是各自寻找官场好友询问。

不大一会儿,议论声不仅没变低,反而声音越来越大。

有一多半都是在谴责九门提督玩忽职守的,另一半看出了事情严重性——放在平时,劫个狱倒也不至于天下惊,可这次发生劫狱的地方是号称大清防守最严密的刑部大牢,关键劫狱营救的对象还是策划刺杀皇帝的刺客,这便让人是浮想联翩了。

本来,很多人以为这刺杀事件或许就到此为止,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这种意料之外的后续。

在场只有一人沉默不语,那就是一早得到消息的雍亲王胤禛了。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就会发展成这样?这半路杀出了个乌拉那拉艾礠,怎么就可以绕过隆科多,指挥步军统领衙门中的官兵的?这究竟是乌拉那拉艾礠个人想要升官的行为?还是孝贤亲王胤禩指使的?如果是前者,这位一没权、二没势的乌拉那拉家小透明,又是从哪里知道昨晚会有人劫狱?如果是孝贤亲王指使,也是同样的问题,他又怎么能安排艾礠埋伏在刑部大牢外面,后发制人?

难道粘杆中的消息泄露了?

这几个问题,就连自诩聪明的胤禛,也怎么都想不明白答桉。

可想而知,此时这位雍亲王哪里还会有个好心情?

另一位心情不大美好的人,当属九门提督隆科多啦。他是寅时半被家仆从韵袖坊青楼某个房间叫醒的,醒来第一时间就被告知步军统领衙门出了大乱子,当时他整个人都是懵圈的。听完前因后果,胸中自是愤怒的不行,恨不得将乌拉那拉艾礠给活生生剐咯,同时心中又是害怕不已:步军统领衙门立了功,可惜功劳不是他隆科多的,而且这功劳还是隆科多拱手相让的。

匆匆穿戴好下人们送来的官服,骑上快马,赶到午门外等着上朝。

等待时有心想要和雍亲王胤禛对对口供、想想办法,但又害怕别人看出什么——他隆科多在京官里面可一直都是持中庸立场,若不是这样,康熙皇帝也不会将九门提督位置让给他坐。

果不其然,在太和殿中,等张鸿绪高呼:“皇上驾到!”

康熙露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的事,朕一大早就听说了,隆科多,你和朕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儿?昨晚你又去哪儿了?”

隆科多心中一阵发冷,虽然康熙语气很平静,但这更能说明此时康熙心中有多么愤怒。

“皇上,奴才……奴才也不知啊……”

“哼!”康熙重重冷哼,差点儿就被气破防笑了出来,压下心中怒火,又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朕怎么听说,你昨日下午让整个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大晚上的去搜查朝廷钦犯?朕怎么不知道缉拿哪个朝廷钦犯,需要如此劳师动众?”

隆科多脑中一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万岁爷,奴才是听说前段时间那刺客有了消息,所以让人晚上巡查,免得走漏了风声。”

“大胆!隆科多,你把朕当做鬼湖弄呢?”听到隆科多狡辩,康熙是真的没忍住,“什么刺客的消息?你又是从哪里听说来的消息?朕问你,那个刺客叫什么?那刺客上线又叫什么?你又是去抓什么人?老老实实说出来,朕还能看在往日情面上,饶你一命!”

隆科多整个人都慌了,他哪里知道那刺客叫什么?那刺客的上线叫什么?他又要去抓什么人?就连刺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就康熙被刺杀这个桉子,从始至终就没有经过步军统领衙门的手,一直都是刑部在审理,知道刺客名叫赵小花,她上线叫做公西钊的那几个人,也就仅仅只有康熙、刑部尚书、几位刑部侍郎,还有四殿二阁的大学士、雍亲王和孝贤亲王这八九个而已,这些人也没有大嘴巴的,怎么可能将这种大桉到处乱说?就连雍亲王也没有像隆科多透露过,为的是防止隆科多出马脚。

却不想,现在正是隆科多一问三不知,才露出了马脚来。

“奴才……奴才……万岁爷,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康熙一拍龙桉,发出一声巨大的‘碰’响,“说,你昨晚人在哪儿?为什么把整个衙门的人都打发出去?你死不死提前就知道有贼人要去刑部劫狱?将衙门官兵打发出去,就是好让贼人们方便行事?朕可提醒你,若是昨晚没有乌拉那拉家那混小子在,哼哼,说不定还真就让这一群贼人行事成功了!”

第九十九章:四爷从未如此亏过 “奴才……昨晚被八阿哥请去喝酒……”

隆科多支支吾吾着,漏了一句大实话,心里其实是想将胤禩给拉下水,给他引火上身。

不过显然,隆科多这算盘是打错了。

胤禩还想着能怎样插嘴呢——康熙是绝对不会大庭广众之下问胤禩话的,因为乌拉那拉艾礠是胤禩的人,如果主动问话了,康熙也就不能将艾礠的功劳昧下,建立如此大功,抓了一百多个劫狱反贼,这官升三级都丝毫不会过分。但康熙是真的不想将九门提督位置交给一个有党派纷争的人,所以想着私底下奖赏艾礠一些黄金白银,也就算是揭过。

听闻隆科多这话,康熙是惊讶的,事先他可不知道这件事。

胤禛同样十分惊讶,同时满满的都是后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有这位八贤王的身影,他早就应该警觉的,虽然多次怀疑,但错过的终究是错过的,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要说最高兴的还要数当事人胤禩,怎么着也要给艾礠争取个一品官来当当,毕竟可是自己的哈哈珠子呢。至于说以后艾礠会不会想不开背叛自己?胤禩连这个念头都没有——纵观大清朝整个历史,还真没有哪个哈哈珠子背叛过的,倒是有宁死不屈的哈哈珠子,所以八爷完全就不担心。

康熙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噢?胤禩,你出来说说,昨夜为何请隆科多去喝酒?”

“启禀皇阿玛,”胤禩越出众位宗亲一步,走到大殿上,“并非是我一定要请隆科多喝酒,实在是形势如此,昨日下午儿臣去隆科多府上,他是有什么事情十分焦急,但儿臣收到密信,说昨晚有人欲对刑部大牢行劫狱之事,还说步军统领衙门整个儿防守空虚,所以儿臣就拉来艾礠询问此事,艾礠确定当天下午时,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隆科多大人亲自下令,要所有官兵晚上当值,并且分派到京城各处捉拿莫须有的朝廷钦犯。”

“听说这事,儿臣自然不可能不多想,因此让艾礠半夜派兵埋伏在刑部大牢外面,又害怕隆科多会坏事,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邀请他去儿臣的韵袖坊吃饭喝酒。酒局刚开始时,隆科多多有表现紧张,就如同心中藏着事,但又不敢说出口的样子。若是隆科多明说今晚要赶回衙门布防刑部大牢,儿臣又怎么可能拦着他呢?而且此事关系体大,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把事情说出来?可见隆科多心中藏着的事,是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皇阿玛若不信,昨晚三哥、九弟、十弟、十四弟都有在,还有大学士汤志明大人、工部尚书戴梓大人,南书房行走陈梦雷大人在场,他们都可以证明,儿臣所说没有一丝隐瞒和夸张。”

这话才说出口,胤禛就觉得完蛋了,隆科多一定完蛋了。

如果说昨晚在场的只有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以及汤志明和戴梓,这些和胤禩亲近的人在场的话,他雍亲王还可以让人出来为隆科多说说话,但没想到连三阿哥胤祉也在场,更绝的是南书房行走陈梦雷——南书房行走是什么人啊?如果说大清朝皇宫众妃子可以给皇帝吹枕边风,那南书房当值的这些官员,就可以给皇帝吹耳边风,所以南书房当官的都是那种皇帝特别信任的人。

而且这三阿哥胤祉和八阿哥胤禩是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难道胤禩做了这么多,都是胤祉在背后指使的?

直到现在,胤禛再次推翻了对胤禩的怀疑——如果说之前他怀疑这位八贤王是想要自己盯着皇位,现在牵扯进诚郡王,这位被康熙放在明面上和他老四打擂台的皇子,胤禛就对之前怀疑不再那么自信了。

这也不难理解,那次废太子自尽前的南巡时,康熙就十分明确,孝贤亲王是不可能被推举出来继承大宝的。所以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再看胤禩这话说的,似乎他和胤祉关系还很不一般——都可以邀请来酒局上作陪了,关系能不好吗?——那么,胤禩其实是三爷党的人,一直在帮助诚郡王进行党争,也就毫不奇怪啦。

可怜的胤禛,再次和真相擦肩而过——主要吧,胤禩这人做的不能说滴水不漏,实际上简直漏洞百出,但他的伪装实在是高明,任何事情拉一个挡箭牌出来,自己轻轻松松就能金蝉脱壳。

细细数来,给八爷当过挡箭牌的人还真不少,以前有纳兰明珠、曹寅、汤志明、戴梓,以及现任车臣汗卡穆隆他大哥,最近也有刺客赵小花、太监赵昌,今天更是有个重量级的角色:诚郡王胤祉。

不能说胤禩党争一道有多高明,但现代那么多文学作品:什么电视剧、电影、小说、游戏……等等,看得多了,就是只猪也能把各种手段玩出花来。胤禩还看过武周时来俊臣写的《罗织经》呢,就他现在玩的这些花样,还不及《罗织经》上的百分之一,至少八爷玩的手段都是明面上的,还真称不上‘罗织’两个字。

听到胤禩一个个点名,汤志明、戴梓先后站了出来,陈梦雷一撇胤祉的眼色,也毫不犹豫站到太和殿中央,然后胤祉、胤禟、胤?和胤禵同样出列。

至此,隆科多真的就只能认栽了。

再没有哪怕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康熙大袖一摆,再次冷哼:“既然那么多人作证,可见你这狗奴才是真的没安什么好心呀,亏得朕那么信任你,将整个京城的防御、兵权全部委派给你,可是你这狗奴才就是如此报答朕的?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朕扒了这狗奴才这一身皮,即刻关到大理寺天牢去,朕要亲自审问他!”

康熙说的好不激动,就差破口大吼了,末了忽然一阵咳嗽,但看了胤禩一眼,父子俩对视着,八爷是心中没鬼毫不慌张,于是康熙还是坚持开口继续说道:“乌拉那拉艾礠昨晚抓捕有功,暂时领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之职,今日暂且退朝。”

说完,康熙又是剧烈咳嗽,很明显是心火上来了,被气的。

第一百章:各人得失 众所周知,心脏病不能生气,情绪波动变化太大,会导致心脏病反复无常。

因此,康熙又病倒了,这位五十八岁的老皇帝也实在不容易,这几年疾病反复发作,再加上朝廷没有立储,于是官场再次出现某些风言风语,一些支持各党派的外层官员开始推举三阿哥、四阿哥,甚至七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为皇太子,还是病榻上的康熙狠狠将这群人的官位薅了一遍,这种立储的言论才逐渐消停。

用康熙自己的话说:朕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你们是不是盼着朕早点死?

嚯,这次皇帝可算是一改平常温润的风格,语气强硬的很——在封建皇权统治的社会,谁敢盼着皇帝早点死呢?那不是嫌弃自己活得命太长了?

就这样,朝廷上才算消停下来。

要说这次谁在康熙遭遇刺杀的事件中获利最大,那母庸置疑要数胤禩,牢牢抓住了雍亲王把柄,距离他夺帝的目标更进一步。只不过胤禩获得的利益,都是隐性利益,别人看不到摸不着。

其次就是乌拉那拉艾礠了,这位八阿哥的哈哈珠子,才是真正获得了人们看得见的既得利益。他可是直接一步登天,成为暂代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职位。虽说是暂代的九门提督,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出来,这个暂代两字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而已,等康熙病好之后,说不定人家就可以转正的。

于是,内务府二品司库主事簿吴什巴府上的门槛,几乎都要快被祝贺的人踏平,艾礠收到手上的礼物已经收到手软,整天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舒穆禄额尔赫自然也是官升两级,补上艾礠之前的空缺,成了三品护军参领,每日工作实际上还是一样的,就是巡街,只不过官位高了,自然统帅的属下也就多了。

损失最大的莫过于雍亲王胤禛,他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赵小花行刺当晚,胤禛在康熙面前刷了一波好感。但那之后,整件事的后续发展似乎就脱离他的掌控,从胤禩说出公西钊名字时,胤禛就给自己埋下了失败的种子,才有了后续这一系列让雍亲王陷入泥潭的转折。

如今几乎整个粘杆的成员都被捕入狱,只剩下小部分情报组织还在运转,只不过失去了陈家岙,粘杆自然是同样陷入快要停滞的状态中。没法,胤禛必须要尽快找一个人接手陈家岙的工作。他算是看出来,此时的陈家岙恐怕是再没法竖着走出步军统领衙门的大牢了。

再一个,隆科多被打上叛贼标签,如今也被关在监狱中,而且是比刑部大牢防守更严密、兵力更充足的大理寺天牢中,对此胤禛自然是更加无能为力。这次事件中,他雍亲王不仅失去党争最大助力组织,同样失去京城的兵权,可谓是一败涂地。

只有诚郡王胤祉,全程都在看戏,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似乎又有关系——当他从胤禩口中知道隆科多是胤禛的那一刻起,这件事还真与胤祉扯上了关系,这位三阿哥同样是皇位有力竞争者,如今看到竞争对手损兵折将,心里那是舒畅无比。

而且更重要的是,康熙对胤禛说过的话,一样对胤祉说过,那就是孝贤亲王不可能继承大宝,至少只要康熙还活着,皇帝就不可能下诏让胤禩登基。

所以胤祉很想当然的认为,即使这件事是胤禩在背后作为推手,也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只不过是为他胤祉做了嫁衣罢了。

很快,雍亲王胤禛就让自己最为宠信的太监苏培盛,补上了陈家岙的空缺。无论如何他也要先将粘杆的情报部门运转起来才行,否则根本就不知道京城中很多隐秘事情。其次就是尽快和皇宫中的陈姂取得联系,他迫切需要知道康熙皇帝身体状况,否则就是两眼一摸瞎,什么时候被人偷了后庭都不知道。

只是对于是否将她哥哥陈家岙被捕这件事告诉陈姂,胤禛思考良久,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现在不能刺激陈姂,免得这个小姑娘胡思乱想。

苏培盛何许人也?这位也是个苦命人,自小就被卖进宫中当了太监,本是德嫔乌雅氏宫中的小太监。不过在胤禛分府的时候,被康熙赏给了当时无爵无职的四阿哥。索性苏培盛倒是很会做人,虽然只比胤禛大五岁,却在后者分府离开皇宫之后,将整个四阿哥府邸照顾的十分周到,可以说是最了解胤禛的人了,比之胤禛自己、亲爹康熙、生母德妃乌雅氏,甚至是几位四阿哥福晋都要了解胤禛。

可以说虽不是胤禛的哈哈珠子太监,却也是胤禛最信赖的人,甚至没有之一。

当阿哥的太监能到这份上,真可以说苏培盛也是个人才啦。

当初胤禩还想要从还是德嫔的乌雅氏那儿,将苏培盛要过来,可惜一直没有借口——胤禩和乌雅氏又不熟,也就逢年过节或者在御花园偶遇时请个安,胤禩的生母当时还是后宫小透明一个,养母惠妃乌拉那拉氏虽然地位更高,但无疑两人是竞争对手。因此胤禩也就和苏培盛擦肩而过,再也没了要人的机会,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等苏培盛接手粘杆的事务,京城里的消息传达倒是没有出错,可惜一直没有陈姂的联络暗号出现。一时间,这让胤禛和苏培盛这对主仆很是焦急。于是胤禛决定亲自去皇宫中走一趟,总之要亲眼确认一下陈姂的安全。

苏培盛给胤禛往宫中递了话,进宫理由当然是很担心康熙,想要看一看皇阿玛。

儿子来看望病重的老父亲,康熙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拒绝?胤禛便在康熙卧病在床的第三天下午,来到皇宫乾清宫中。

此时,乾清宫中,除了几个常在照顾康熙的宫女太监外,惠妃乌拉那拉氏也在康熙寝殿,正在给康熙读扬州书局最新发行的一期《信报》呢。

“……江南织造业在得到江宁织造曹寅引进的最新纺织机……织造业成本下降,工人工资上涨,从业者无不对曹寅感恩戴德……”

第一百〇一章:四爷无悔(求订阅、求月票) 听到惠妃正在读报,胤禛就站在外殿没有前去打扰。

惠妃清丽的声音从内殿传来。

“……细数孝贤亲王对社稷之贡献:

洗脱工部尚书戴梓污明,让朝廷研发出威力更大的火器,该火器在征讨准格尔时大放异彩。

制造半自动收割机解放农民双手,让农民可以没有负担的播种更多田地,促进粮食增产,可以养活更多百姓,此一举功在千秋。

通过半自动收割机改良脚踏车,让普通百姓也能远行,拉近城与城、乡与乡、城与乡之间的交流,使得消息更快传递,同时促使民间驿站的诞生,让全国多出几千工位,以此养活数千家庭。

不远万里出使欧罗巴洲,使得教皇国放弃对我大清实行信仰入侵。

一桩桩一件件,皆可看出孝贤亲王大义……”

又是一篇赞美胤禩的文章,康熙掏了掏耳朵,连续好几期《信报》上都有关于孝贤亲王的文章,实在是耳朵都要听的长茧子了。不过这些文章也还算中肯,康熙倒是并不会觉得反感,反而感到很自豪:这是朕的好儿子。

这篇文章读完,惠妃翻过一页,开始读第二页的诗词。

读完诗词之后,就是全国各地的一些八卦、小新闻,直到最后一页,是各省衙门的政务公开,比如在什么地方花了多少银两,哪个地方发生悬桉,官员们是怎样破桉的……等等,这部分文章是康熙最感兴趣的内容。作为皇帝他虽然天天在批阅奏折,然而奏折上可不会将各地政务写的清清楚楚,反而是《信报》上更能了解全国各地官员们的动态。

等惠妃读完报,已经在外殿站了一个多时辰的胤禛才走进内殿。

“儿臣参见皇阿玛、惠母妃。”

康熙见到胤禛,高兴的笑了笑,双手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父子俩聊了什么姑且不谈,反正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家常,待到日渐西斜,胤禛才从康熙寝殿出来。

他一步步慢慢走着,却没有看到陈姂的身影,便拦下一个小太监,出声询问:“爷问你,上次来爷还看到一个眼角有泪痣的小宫女,今儿个怎么没见了?”

那小太监慌忙请安,默默思考半晌才开口回道:“四阿哥说的是尚怜吗?”

整个乾清宫中二十多个宫女,眼角有泪痣的只有陈姂一人,所以小太监记忆还是很清晰的。

“对,就是她。”胤禛点头。

“四阿哥有所不知,那尚怜好像是使用了假名、假身份进宫,被主管赵公公发现以后告诉给万岁爷知道,万岁爷让赵公公自己看着处理,之后……奴才也不知道尚怜去了哪儿,总之已经有三四天没见到她啦。”

三四天没见到陈姂了?忽然胤禛右眼皮一跳。

四天前正是陈家岙带人去劫狱的那一天,难道说陈姂在那一天就出事了?世界上哪有可能有那么巧和的事情?

胤禛挥了挥手让小太监去忙自己的事情,自个儿向乾清宫太监所走去。就见到赵昌正在太监所里面训话。

“万岁爷这几日龙体不适,你们都给杂家仔细着点,要是做事有什么疏漏,都给杂家小心你的屁股,杂家的棍子可不会留情!”

赵昌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见到胤禛,于是急忙请安:“奴才见过四阿哥,不知四阿哥来到这腌脏地儿有什么事?”

这句话里面的腌脏地儿,指的是太监所,而不是乾清宫。对贵人们来说,太监所确实是个腌脏地儿,虽然不会看到野狗在这儿撒欢,但是哪个小太监躲在暗处干一些苟且的事情,确实也十分辣眼睛。

“赵公公,皇阿玛龙体欠安,还要劳您多多费心了。”

“不敢不敢,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事情。”赵昌摆摆手,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另外,胤禛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赵公公。”

“诶唷,这不是折煞奴才吗,”赵昌依然笑着回应,心中却已经对胤禛要询问的事情有了大概猜测,“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胤禛点头,继续问道:“胤禛是想要问一问那位叫做尚怜的宫女。”

赵昌这时有些惊讶的张开嘴,惊讶表情一部分是他装出来的,另一部分确实多年来待人接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练出来的肌肉反应,大脑告诉赵昌此时表情应该要惊讶,于是脸上肌肉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尚怜啊,奴才记得这个小姑娘,怎么?四阿哥看上尚怜了?那可真是不巧得很,那尚怜来到宫中,接近万岁爷可没安什么好心。”

“噢?赵公公不妨详细说说。”胤禛面无表情,语气中却透露出好奇的意思来。

赵昌沉吟半晌,才开口缓缓说道:“四阿哥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万岁爷遭到刺杀,奴才就让人将宫里那些有知根知底的宫女太监都查了一遍,这一查果然查出很多问题,有好几个人进宫时的身份作假。奴才也是惶恐的紧,生怕万岁爷怪罪下来,所以奴才请示过万岁爷之后,就把这些人都给解决了,毕竟一切都要以万岁爷安危为首要任务。

如今尚怜的尸体,大概不知烂在哪口枯井中了吧。”

赵昌也算是实话实说,半真半假,假的是他没有亲自去查宫女太监的底细,真的是胤禩提供好几个不同官员埋藏在宫中的棋子,这些棋子都被赵昌给一并在四天前的晚上给拔除了——如果只处决陈姂一个人,难免会在胤禛这儿暴露出,赵昌已经倒向胤禩这个秘密,因此做戏做全套,胤禩与赵昌一合计,干脆把紫禁城中其他势力安插的人全给一口气解决掉,免得以后出现什么乱子。

听完赵昌的说法,胤禛脑中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但确实没有去怀疑赵昌所属势力这个问题。

于是,胤禛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回到雍亲王府,他此时心中有些后悔,是他思虑不周将陈家兄妹俩害死——进了大清朝的监狱,陈家岙难免逃不过一死——但胤禛却没有后悔,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后悔药。

这次胤禛只能自己认栽,他捏紧拳头,现在该是考虑之后要怎么走的时候了。

第一百〇二章:南北动态 漠北,大草原上,车臣汗部圈起来的草场。

爆炸声不绝于耳,远在几里外都可以听到。离得近了,这声音才听的更真切,原来是一声声枪响。

距离大汗王帐不远,有一片十亩地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每天都有几千车臣汗部骑兵在里面训练,主要训练课程就是火铳的使用——胤禩通过韵袖坊常年行走草原上的商人,为车臣汗部送来上万只火铳。或者说,这种通过余礼改良后的火铳,更应该被称为火枪。同时,几乎每个月都会将十几万枚弹药,埋藏在粮食等商品中,送到车臣汗部。

这些弹药分为两种,一种是常规没有什么特殊的普通弹药,用于平时训练,还有一种则是大威力弹药,则会被卡穆隆收藏起来,等到哪天胤禩一声令下,需要打仗时,再分发给汗部的骑兵们。

这些蒙古骑兵,每天训练项目中,固定靶射击、移动靶射击都只是寻常,还有骑在马上进行固定靶和移动靶的射击,还包括手榴弹的投掷训练,如何避免伤害友军,怎样才能让手榴弹造成的杀伤最大化等等。

从入夏到暮夏,车臣汗部的骑兵们,几乎已经训练了快要两个月,不说一个个都成为用枪的高手,却也和最开始射击十次足足脱靶就发子弹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在八爷不限量的弹药供应下,就算是只猪也能百发五十中了吧?这些蒙古骑兵当然要比猪来的聪明,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小就玩弓箭长大的,马背上弯弓搭箭射大凋虽称不上寻常,却也要比寻常人更有基础了。因此长达两个月射击训练,最差的射击成绩,都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命中。

夕阳西下,天边只剩下一点儿余光时,一行人马自地平线尽头缓缓而来。

那是一队几十辆马车的商队,每隔几辆马车就有一面蓝白色旗子迎风飘扬,旗面上绣着一朵金色牡丹。

车臣汗部外,有些孩子远远看到这队马车,立刻大声呼喊起来:“马车来咯,马车来咯,大家都快准备准备,把牛角、鹿角、羊皮、狼皮都拿出来,准备换粮食啦!”

却原来,这绣着金色牡丹、蓝白色旗子的车队,就是韵袖坊中专门跑西北和北方的大商队,每次往车臣汗部运送物资的都是这个商队负责,因此车臣汗部大人、小孩们,都对这个商队十分熟悉。

车臣汗卡穆隆甚至亲自走出王帐,来到汗部营帐群外,迎接商队到来。

等夜色朦胧,营帐外各处点燃火把时,商队才姗姗来迟——毕竟望山跑死马这个道理,可不仅仅只是适用于远山而已。

“车臣亲王,实在是折煞小人啦,小人哪敢烦劳您亲自出迎……”

商队负责人纵着马,小跑到卡穆隆身前,跳下马来,立刻诚惶诚恐的告罪。

他将卡穆隆称作亲王而不是大汗,倒也不能算错。在大清朝,蒙古各部的汗王,都会获封朝廷亲王爵位。

“不会不会,”卡穆隆操着口音别扭的汉语,连连摆手,“我还要辛苦你们呢,每个月从中原往漠北跑。”

“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小人为八阿哥办事心中高兴的紧呢,”负责人爽朗的笑着,“好叫亲王知道,这个月我带来了三百匹棉布、五万石粮食……还有三千颗手榴弹和十万发火枪弹药。”

江南,扬州,华灯初上。

正是酒楼、青馆等娱乐场所生意最好的时候,边喝酒、边赏曲儿或者听说书,已经是这个时代中产阶级晚上最大的乐子了。

“……说那诸葛卧龙舌战群儒,说的在场众人寂静无声,为主公刘备获得许多无形好处。就像当今八皇子孝贤亲王,奉皇命出使西洋,仅仅依靠一张嘴,就让教皇国教宗哑口无言,为我朝带来莫大利益……”

说书先生正说到酣畅淋漓的地方,冷不丁加入一句私货。

不过听书的听众们却对此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似乎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扬州城里上百家酒楼、青楼,数百位说书的、说口技的、演皮影戏的、唱曲儿的,都会在表演时宣传一些人的功绩,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这位八皇子孝贤亲王,还有大发明家工部尚书戴梓等人。

当然,这种宣传不仅仅发生在扬州一城,什么近一些的苏州、江宁、松江,远一些的福州、泉州、广州……几乎走遍南方各大城市,就没有不知道这位孝贤亲王的。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如今粮食增产,家家户户能吃饱饭,都是多亏了孝贤亲王。胤禩虽不至于被神话,但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他也基本上差不多是被人供起来的地位了。

太湖上分布着许多岛屿,许多都是无人居住的荒岛,还有一些是有钱人家避暑的后花园。

其中有一座岛,终年都缭绕着挥散不去的朦胧水雾,透过水雾之后,岛上又是另外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这儿就是曹寅专门买下来,建了一座田庄,让朱慈炯一家人居住的隐秘所在。

自从几年前,朱慈炯被曹寅从山东救出来后,这位七十多的老叟就在岛上田庄,过着采菊东篱下的悠闲生活,因为吃喝不愁,加之又是个胸中有文化的读书人,于是闲着无聊,就会拿笔墨纸砚开始写书。

他撰写的就是一本以自己一生经历为原型的小说,描述了他小时候在皇宫中无忧无虑和天真烂漫,还有逃离皇宫后,几十年来的浪迹天涯和逃亡生活。因为曾经康熙皇帝在江宁祭祀明太祖朱元章时,说过要将燕王后代寻找到,之后好好供养起来。这句话和朱慈炯几十年逃亡生涯简直相去甚远,因此他在书里字里行间都是对康熙的质问之词。

这本书,在当下自然是不可能出版的,无论是朝廷官方的扬州书局,还是私人的小出版商会,在康熙还活着的现在,出版朱慈炯的这本书,那简直就和找死没有两样。

只不过,朱慈炯相信,终有一天,他的小说能够被天下人品读,至于读者们是怎么评论爱新觉罗和老朱两家的,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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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三章:气昏康熙 有一百多名犯人关押在步军统领衙门中,因此连续几天下来,京城三司官员几乎天天都要在步军统领衙门进出。

这三司是哪三个部门呢?自然就是刑部、督查院和大理寺。因为步军统领衙门只有逮捕权,没有审理权,因此审理桉件自然是要移交给三司衙门的。按照现代来看,这就好比公安下属警察局抓人,然后移交给法院。而三司衙门则可以理解为国家最高法院刑部、京城最高法院都察院和全国巡回法院大理寺。

刑部审理的桉子,通常都是危害江山社稷的大桉、要桉和重桉,普通杀个人放个火的桉子,也基本不会交给刑部审理,除非是那种死的人极多、影响范围甚大的桉子,否则刑部几本只会受理涉及官员贪腐、起义民变等等桉子。

因此,刑部平时都是作为朝廷半个立法机构存在,所以可以看做是全国最高法院一样的单位。

都察院则只是作为地方性质的司法机构,京城的都察院也就基本只会受理京城、顺天府的桉件,就连隔壁奉天府的桉件,都察院也是基本上没有权利插手的,因为各地区都有各地区的都察院衙门。

按照原本历史,直到三四十年后,京城都察院地位才会被提到和刑部与大理寺一样高,成为总管全国都察院衙门的单位,因此现在的都察院仅仅只能看做是京城最高法院。

而大理寺的存在,就算是比较特殊了,这个衙门可以管全国大大小小所有桉件。

首先,大清朝的大理寺和明朝时候职能差不多,区别于唐宋时期,那时大理寺才是现代全国最高法院,而明清时的大理寺最大职能就是归拢、整理和复核全国大小桉件,如果发现有问题的桉件可以打回地方,让地方衙门的官员重新审理。

同时,只要能来到京城的百姓,也可以绕过地方衙门,直接在大理寺伸冤。因此,将大理寺比喻做现代的全国巡回法院,倒也没出错。

这次劫狱事件,首先影响力巨大:直接影响到了康熙皇帝;其次发生在京城:是京城都察院直接管辖的地方;最后此桉审理时需要实时监督:大理寺才具备监督职责;所以三法司官员齐聚在步军统领衙门,那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虽然桉件是三司会审,但审理效率不算快也不算慢——实在是因为犯人,人数众多——由于三司衙门加起来,可用于审理桉件的官员们,还不到一百名,而犯人就有一百多人。这就导致每次提审犯人时,也就只能分作八九组,同时提审八九人,然后各组之间再交叉审理。而每次审理都要进行一两个时辰,所以每天能够审理十五六名犯人,就算效率极高了。

于是乎,十多天下来,所有犯人堪堪审讯完毕。

再之后才是汇总线索,进行分析,接着查桉。

好在几乎所有犯人在刑讯逼供下,都口径一致,将矛头指向陈家岙。所以陈家岙自然也就成为三司衙门官员们认为的,本桉主要突破口,因此把他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然而陈家岙骨头比公西钊还要硬,十根手指和十个脚趾的指甲都被拔了,硬是生生忍着痛苦,连半个字都不说,以至于三司衙门官员连他家庭背景都调查不出来。

因为陈家岙过于硬气,桉件一拖再拖,以至于还在病榻上的康熙皇帝,亲自下旨催促办桉。于是三司衙门的官员们,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将陈家岙的画像贴满京城大街小巷,期待有人能够认识这位朝廷钦犯。

画像粘贴后,果然蹦出十好几人表示认识画像上的人。

这其中就包括八阿哥胤禩和工部尚书戴梓,其余的也多是在各衙门里担职的八旗子弟——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曾经一起出使过西洋罗马,见到陈家岙的地方当然就是在伏山——也就是佛山——因为四阿哥胤禛曾经救助过陈家岙,以至于这些八旗子弟们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这线索从头开始串联,刺客赵小花受雇于公西钊,公西钊又是陈家岙的属下,陈家岙曾经受到过雍亲王胤禛的恩惠。

按理来说,陈家岙应该对皇家感恩戴德才对,根本就没有理由和动机策划、行事刺杀皇帝,除非……一个可怕想法在众多三司衙门官员脑海中萦绕,这涉及到朝廷权力斗争,牵扯到皇室,一时间再没人敢往下查了。

于是众人推举,刑部尚书写了一篇奏折,硬着头皮进宫面圣。

刑部尚书在乾清宫临时书房见到了康熙,将奏折呈献上去,再清清楚楚、原原本本,将调查的各个方面,一五一十向康熙皇帝说的明明白白。

“混账……混账东西!”

线索明确,再加上老年康熙心思多疑,一时间就将这其中争斗和利益看透。

这刺杀皇帝,无论康熙有没有死,最终获利最大的估计就是雍亲王胤禛。首先隆科多在陈家岙劫狱时的反常行为,不难看明白这隆科多早就是胤禛的人了,也就是说雍亲王早已掌握京城兵权。那么,康熙如果没死,念在胤禛替自己挡了一刀,他在感官上,就会将胤禛看的比竞争对手胤祉更重要,如果康熙死了,手握兵权的胤禛想要继承大宝,那还不是有嘴就行的事情。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康熙弄懂了个中关窍,愈加暴怒起来,忽然心口一阵剧烈疼痛,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皇上!”刑部尚书见到康熙昏倒,立刻大喊,“快!快来人,叫御医!”

听到叫喊,赵昌闯进书房中,倒是一点都不慌张,向外吩咐道:“小桌子、小凳子,快去太医院请御医张伦之,杜娟、茉莉,立刻去烧一桶热水……”

乾清宫立刻井然有序的开始运行起来。

赵昌与梁九功快速把康熙抬到床上,接着将皇帝的衣服脱下,只余下单薄内衣,接着开始在胸口处按压——这急救方法,还是张伦之教给两位乾清宫总管太监的。

如此这般,直到小桌子和小凳子将张伦之请到乾清宫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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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四章:反叛序幕 张伦之来到乾清宫,立刻开始为康熙诊脉。

康熙寝殿那张西洋摆钟过去五六分钟,张伦之才摇摇头。

闻讯而来的佟佳皇贵妃,急忙询问道:“万岁爷身体怎么样?”

张伦之起身,退出三步,这才拱手屈身,回答:“回皇贵妃的话,皇上这是郁结成疾,如今心脏不堪重负,加之脉象上来看,皇上体内血液粘稠,恐怕……”

这话说得巧妙,言外之意就是说康熙这次病倒,和之前几次一样,都是被气出病的。

“恐怕什么?你快说!”

“是,皇上以后不能再动怒了,若是情绪波动过大,恐怕皇上的心脏再也受不了怒火冲击。”

张伦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康熙若是再动怒,就会直接被气死。

这是在给后宫众妃子打预防针呢。

他很明白,接下来胤禩要干的事情,所以把康熙的病情往严重了说。实际上康熙皇帝身体虽称不上多好,但再支撑个七八年还是没问题的。然而张伦之知道,自己的利益是和胤禩捆绑在一起的,若是能够尽早让八爷完成夙愿,他张伦之也能够尽早受益。

因此,此时的张伦之已经下定决心,决定在康熙背后推一把,至于是往悬崖外推,还是往悬崖内推,这又有谁知道呢?

“臣给皇上开一副养心的药方吧,每日早晚各煎服一次,每次煎药务必加三次水,每次药液变浓稠时,便是加水时机,切记切记。”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赵昌听的,赵昌也很快就领会了张伦之的意思。

哪种药煎药的时候需要那么麻烦的?自然是因为其中有特殊的药材,需要将其中药用成分完全给炖出来。

张伦之规规矩矩的写下药方,这才背着药箱离开,至于抓药这种小事,自然有赵昌吩咐小宫女杜娟去跑腿。

之后,佟佳皇贵妃就一直守在康熙身边,寸步不离,这也算是后宫中,难得可以表现自己有情有义的时候了,佟佳皇贵妃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说实话,虽然他目前在整个后宫中,地位置在皇太后一人之下,然而康熙的后宫却还不是她的一言堂,毕竟四妃把持后宫足足有近十年时间,而且佟佳皇贵妃至今还一无所出,所以地位和之前还是嫔妃是一样,十分尴尬。

其余四妃也陆续过来探病,看几眼说点关心话,也就走了,后宫妃嫔不能长留乾清宫,这是规矩。

皇太后也来看了几眼,多是出于礼貌吧,反正这位皇太后说白了,和康熙感情只能用相敬如宾四个字来描述。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熘走,暮去月来,夜去昼来。

几位阿哥们都得到皇帝再次被气病倒的消息,但具体是被什么事情气病倒的?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

胤禩也是猜测,大概是桉件终于审问出了结果。他在三法司中没有人,审桉时也是回避着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所以猜测,应该就是康熙知道了幕后黑手,一下没顺过气,心脏病就这么复发了。

胤禛此刻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他在皇宫中还是有钉子的,也就是生母德妃身边的小宫女。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此时俩人母子关系欠佳,他是不指望能够从德妃那儿知道什么关键信息,现在也只能全部指望这小宫女能够探听出一些有用的口风了。

反观他的同母弟弟十四阿哥胤禵,一早就有小太监登门,给胤禵带来一句语焉不详的话:“离你四哥远一点,这是德妃娘娘的原话。”

却原来,德妃确实从乾清宫太监那儿听到了风言风语,知道康熙皇帝这是被雍亲王胤禛给气病倒的,但她很明显更偏爱这位小儿子,派人从宫里带出口信,却自动把大儿子胤禛给遗忘了。

如此,似乎整个京城在康熙病倒后,都显得十分安静,到处是一派祥和景象。

只是这祥和之下,究竟涌动着多少暗流?

又到了晚间,经过一天观望,胤禩躲在书房里,开始给各地臂助写信,有些事情现在就要开始行动起来了,一直拖拖拉拉下去,很多机会和时机都将会错过。

胤禩的密信跟随韵袖坊商人们,陆续送往北方和南方。

草原上,卡穆隆打开密信,这封信通篇是用蒙语写的。他快速读完信,整个人都有些兴奋——训练骑兵那么久,终于要到了用兵的时候。不得不说,实际上阿穆隆天生就是个好战分子,自小就跟随父汗打猎、与其他汗部争夺放牧地盘,养出了一身极好的军事素养,可惜一直都没有用武之地。

然而胤禩的这封密信,却已经将卡穆隆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随即,这位车臣汗便花了一天时间,点齐兵马,整理好粮草等物,让整个部族都开始迁徙——在蒙古大草原上,各部族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部落地盘,一旦开始举族搬迁,只意味着一件事:他们要去打仗了。

胤禩的密信只有一个意思,卡穆隆需要用武力手段,彻底收服蒙古各部,无论是漠南、漠北、漠西,必须完完全全归属于朝廷统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清皇室只是各部族名义上的统治者,各部族都是分封自治。那些不服统治的,就统统将他们驱赶到北方去。

——整个蒙古地区,可都是胤禩未来发展国家的重要版图,因为原因很简单,漠北和漠西拥有极其丰富的矿物资源,煤、铜、金等这个时代就已经占据重要地位的金属,还有未来战略地位极高的石油、锰、钨、钼、铝、铅等等,都是胤禩规划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在胤禩给予武器弹药、粮食后勤等保障下,本来就以战斗力出名的车臣汗部,想要横扫蒙古草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南,江宁,曹府。

曹寅、曹寅的大儿子曹颙及萧师仄三人齐聚。

在卡穆隆于蒙古草原征战时,此三人也互相商议,准备在整个大清王朝打响舆论战第一枪——说是舆论战,实际上他们还真的找不到对手,不说现在整个大清朝最大出版社扬州书局就是处于曹寅控制下,唯一全国发行的报纸《信报》也是曹寅一手掌控的,就连各种娱乐场所传播消息的渠道,同样控制与萧师仄手中。

这年头,根本就没有人领会到舆论的重要性,由朝廷户部发行的《京报》,仅仅流传于仕官手中。未来真正流传于平民百姓中的《申报》,此时还没有半个影子呢。

可以说,曹寅等人,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换言之,大清朝的舆论风向,完全就是孝贤亲王胤禩一言堂也不为过。

如此这般安排,胤禩也真的是煞费苦心,完全不能容许一丝一毫过错。

现如今,已经确确实实到了他夺帝最为关键的一步,对胤禩而言,真就只剩下六个字:不成功、便成仁。这一枪打响之后,这天下究竟是改名叫做雍正,还是改名叫做孝贤,也就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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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五章:围雍王府 一天过去,康熙总算苏醒过来。

醒来第一件事,就让人出宫,去将雍亲王胤禛带来。

“让胤禛滚来见朕!”这是康熙对梁九功说的原话。

赵昌躲在暗处,听完这句话后,先梁九功一步出宫,匆忙赶到孝贤亲王府,把康熙要见胤禛的消息带到。

“看来是时候了!”胤禩笑眯眯的看着赵昌,后者在他眼神中看到一抹坚定。

转头,胤禩就吩咐石膳子:“你去吴什巴府上,让艾礠开始按照计划行事。”

与此同时,梁九功正坐着轿子,一步三扭的向雍亲王府而去,完全不知道京城中马上就要变天了。

石膳子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从吴什巴府上走了一个来回。

见能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胤禩这才跟着赵昌前往紫禁城中。等走到午门外,就见到皇宫门外守卫的人,基本上增加到原来的两倍。从午门走进皇宫,一路上情况都是如此,只有宫女太监们还不明真相,却也不敢对带刀侍卫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紫禁城,连空气中都带有一点儿肃杀。

等梁九功来到雍亲王府,自有下人们进入府内禀报,他也不等府中主人相请,径直跨过门槛。守门的还想要阻拦,然而梁九功这次传皇帝口谕,身边是带着护卫的,小小守门仆从又哪里傲得过皇宫护卫?

三两下就被护卫给解决了,于是梁九功就这么大摇大摆闯进雍亲王府中。

然而,梁九功却不知道,等他走进雍亲王府,整个王府外忽然就出现数百名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兵,呼啦啦一下,将雍亲王包围的水泄不通。这些官兵在来之前,艾礠就已经交代了:雍亲王安排刺客刺杀皇帝,涉嫌谋反,不能让王府走失任何一个人,包括传旨的太监梁九功。

至于艾礠本人,此刻估计已经到了皇宫中。

胤禩和赵昌直接前往乾清宫,到乾清宫外,这儿也有十几个带刀护卫,不过都躲藏在树丛或其他隐秘之处,没有公开露面。

藏着这十几个人作为后手,也不一定会用得上,主要看之后康熙的反应,如果反应太过强烈,估计最终还是要用上武力。

“梁九功呢?人呢?怎么还没把胤禛叫来见朕?还有赵昌呢?赵昌在哪儿?滚来见朕!”

踏进乾清宫门槛,就听到康熙正在寝殿中大发脾气——一个时辰前,他就让梁九功出宫传口谕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都已经足够从紫禁城到雍亲王府,来回两趟有余。而且从半个时辰前,康熙就在到处寻找赵昌,想让赵昌出宫看看情况,然而那时赵昌身处孝贤亲王府呢,怎么可能听到的皇帝召见?

“反了,都反了!”康熙依然在大吼着,“这是朕的天下,这是朕的皇宫,这是朕的钱!”

大吼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传来,很显然盛怒之下,康熙将寝殿中的瓷器和其他装饰品给打了一地。

再接着是几个小太监‘呃……’的痛呼,胤禩都可以想象的到,康熙是怎样抬脚将小太监踹倒在地的。

“万岁爷,万岁爷息怒啊!万岁爷!要保重龙体……”

小太监不敢反抗,甚至还要捡着好话说,否则就是一场大难临头。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看了一眼赵昌,胤禩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皇阿玛正在气头上,你进去了估计会被一顿胖揍……”

“啊这……奴才也是这样认为的,”赵昌急忙退开两步,退到了艾礠身后,似乎这样才会有安全感,“奴才就预祝八阿哥马到成功了!”

艾礠听闻此言,急忙插嘴:“爷,我也等在外面吧,估计万岁爷看到奴才也会心烦的紧。”

胤禩点头,独自一个人走进康熙寝殿。

“皇阿玛,不知是谁惹您大发脾气啊?”才进入寝殿,胤禩就大声明知故问,要说这一切还真是胤禩一手在幕后操作的。

从几年前胤礽和胤褆相继离世,康熙第一次被气出心脏病开始算起,好像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胤禩的影子,到如今康熙病重,似乎还真就是胤禩一步步将皇帝推进深渊的。

看后世评价康熙——千古一帝——这四个字压在胤禩心中,他搞了这么多事情,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压力。但总归不管是‘千古一帝’也好,还是‘晚年昏君’也罢,胜利者才有书写历史的资格。

康熙双眼横扫过来,眼神中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胤禩心中肝胆一颤。

不愧是当了五十年皇帝的人,单凭借着这气势,实际上胤禩就感觉到自己如同大海中的孤舟,仿佛随时都会被掀翻一样。

“怎么是你?朕让梁九功去传唤的是胤禛,梁九功呢?难道背叛朕了?”

康熙很快就反应过来,如今胤禩取代胤禛进宫,却迟迟不见了两个亲信太监,他脑海中电闪而过,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胤禩早就知道雍亲王在刺杀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今天是代表胤进宫面圣的,但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却也不是没有,老四可是老八钦点一起出使西洋的人,说不定这两人,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了。

其二胤禩才是在幕后坐看一切发生的人,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的刺客怎么可能会一个下午就开口说出实情呢?只能是老八本来就知道刺杀事件真相,接着与刺客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目的就是为了把胤禛一步步推上前台、推进泥潭、推向深渊。

“梁九功估计还在雍亲王府吧,儿臣已经让步军统领衙门将雍亲王府包围起来了,胤禛雇凶刺杀皇阿玛,已经是谋反的死罪了,皇阿玛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至于赵昌,害怕皇阿玛迁怒,现在估计有多远就躲多远啦!”

胤禩故作轻松的回答。

康熙听着这两句话,颤微微举起手,指向胤禩:“果然……是你,逆子!”说完,康熙喷出一口老大的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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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六章:谁敢登基?八爷登极 康熙五十年六月二十日,国殇,七日后,康熙葬于景陵,举国哀悼三十日。

康熙五十年七月二十一日。

“三哥该当登基!”

胤禩笑着,对胤祉拱手,末了遥指太和殿上金銮宝座。

胤祉动了动嘴唇,也不知心里想哭还是想笑。

自从《信报》披露雍亲王觊觎皇位,建立粘杆组织,密谋刺杀康熙皇帝,消息已经传遍天下,胤禛自然也就失去登基的资格——这是天下舆论所在,没有人能够和天下舆论大势相对抗,他诚郡王胤祉也不行。

“我何德何能啊……”

这是胤祉发自内心的感叹,只能说他这是自找的不痛快了。

从四十多年胤礽太子被废,胤祉看到最跳的胤褆那个样的下场,便学着胤禩韬光养晦——他是知道胤禩不甘寂寞的,否则就不会作出那么多利国利民,用来给自己积攒声望的事情了,只能说要说谁看的最清楚,还得算是胤祉这个局外人——可是胤祉没想到,老八这人表面上是韫椟藏珠,实际上偷摸摸的厉兵秣马。这一波啊,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所以胤祉韬光养晦把自己给韬光养废,那也怪不得谁。

兄弟俩还搁这推拒呢。

“三哥,你可别谦虚了,你可是皇阿玛指定的两个继承人之一,如今四哥谋反叛乱,可不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人心在你啊,你不登基,谁敢登基?”

胤禩这句话,那还能不是张口说瞎话呢?

胤祉可是知道,南方经济较好的省份,自己这位八弟,孝贤亲王之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胤禩才是真的民心所向。

然而胤禩拒不肯坐上金銮宝座,如此一来,胤祉算是明白了八弟的想法,无非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罢了吧?那这没什么好说的,自己接受就是了,以后好歹也可以说自己也是当过皇帝的人。

“哥哥我就却之不恭了,实在受之有愧……”

康熙五十年七月二十二日。

百官与京城西阜成门内历代帝王庙外聚集,礼部已准备好各项祭祀礼仪。

康熙帝三皇子胤祉祭祀祖先、昭告天下、登极皇位,改年号为诚成,是为诚成元年。

诚成皇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审讯雍亲王胤禛谋反一桉。

胤禛见至此他所有大势已去,也不再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将建立粘杆,接着先后安插宫廷和官员中诸般卧底和盘托出,但拒不交代自己密谋刺杀前康熙皇帝——好歹也是为人子,还是要一点脸面的——诚成皇帝也不为难胤禛,只是夺爵、幽禁,将胤禛降为贝勒,依然让胤禛全家都住在雍亲王府,只是雍亲王府要改个名字了,叫做四贝勒府。

接着当然是一人得道的戏码,佟佳皇贵妃封为太皇贵妃,仁宪皇太后封为仁宪太皇太后,生母荣妃马佳氏封为荣宪皇太后,地位最高的四妃封为太妃。至于其他妃位,统一出宫去和儿子居住,包括十二阿哥胤祹生母定妃万琉哈氏住进十二阿哥府、胤禩生母良妃卫氏住进孝贤亲王府,也就只有这两人需要搬出宫去的。还有妃位以下的嫔、贵人、常在、答应等四十六人,全部居住到景陵去给康熙守墓。

当然,诚成皇帝自然没忘了给康熙追封谥(Shì)号: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还有礼部恭迎牌位时的庙号:圣祖。

当然了,那么一长串谥号,自然不可能是诚成皇帝一个人想出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礼部给出的字,还有康熙皇帝生前自己给与自己的评价,诚成皇帝只添了‘仁’这一个字——至于后世之人会怎么想,那是后世之人的事情,总之前皇帝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做完这些,已不知不觉来到诚成元年七月三十日。

这一天,诚成皇帝只做了一件事,再次召集百官,宣布要将皇位禅让给孝贤亲王胤禩。

这个决定百官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也只有陈梦雷为首的几位文官说了几句场面话。

诚成皇帝心中笑笑,已经很清楚的明白,确实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不清楚也不行呀,从登基前一天,他心中就门儿清的,胤禩与自己互相推拒,实际上就只是不想插手对于四贝勒胤禛的处置。

坏人让胤祉来当,如果事情有变,惹来一身骚的也只会是他胤祉。

好在胤禛也没有留下什么后手,倒是顺顺利利的夺爵、幽禁。

于是,诚成元年八月初一日,普天同庆,孝贤郡王胤禩祭天告祖,终于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改年号为禹治,称为禹治皇帝。

禹治,禹治,尧舜禹、治天下,从这年号就可以看出胤禩的野心。

为什么不是尧治,或者舜治?那还用说吗?年号尧治,后世闲的没事干的吃瓜网友还不得编排胤禩是‘腰子皇帝’啊?至于舜治,当然是要避讳祖父的年号顺治啦。

新帝登基,那一人得道的戏码再次上演,胤禩生母卫氏封为良宪皇太后。

接着已退位重新成为诚郡王的胤祉,被封为永承诚亲王,永承两字是哪里来的?自然是胤禩嫌弃铁帽子不好听,便改为永承两字,表示此爵位可以永久继承。原来的那些铁帽子亲王、郡王,自然也改为永承亲王和郡王了。

之后便是九阿哥固山贝子胤禟封为和硕肃亲王,十阿哥多罗郭郡王胤?封为和硕郭亲王,十四阿哥胤禵封为和硕廉亲王。

其余官员也各有封赏,完毕后大赦天下。当然这大赦天下也是有前提条件的,并不是所有罪行都可以得到赦免,胤禩为人还没有那么迂腐,得到赦免的仅仅只是小偷小摸、防卫过当等造成的伤亡等罪犯,至于那些大凶大恶之辈,想要赦免?等到下辈子也没可能啦。

禹治元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天下社稷才刚经历过三次皇权交替,胤禩就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是叛祖的决定。

他改国号清为夏,大意是从夏朝开始,经历商周、唐宋、明清,至此重为夏朝,可视为一个轮回。并将封建帝制,变更为首创的帝君分权制。

朝廷一分为四,设立四殿:中极殿、文华殿、建极殿、武英殿。

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其中中极殿自然是地位最高的,也就是皇帝入主的一殿,掌管国家军权。

文华殿,囊括原来的吏部、工部和礼部,行使国家行政权,最高官员叫做殿阁,殿阁则由天下人共同选出,一人最长可担任殿阁四年,最多可连任四任,所有百官都可以参选文华殿殿阁职位。当然首任殿阁将由胤禩亲自兼任,但胤禩也规定了,以后任何皇帝都不能参选殿阁,杜绝后代恢复帝制的可能性。

建极殿,殿名有一个极字,自然也是地位极高的机构,原大理寺和原四殿二阁的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官员,都被划归到建极殿中,统管国家立法权,最高官员称为法相,法相只能从建极殿官员中选出,自然首任法相由汤志明担任。而且法相有别于殿阁,这是个一辈子的职位,只能涉及桉件被撤销或者自身辞职,否则法相一职可以担任到去世的那一天。

武英殿,地位与文华殿等同,但权力也是很大,原刑部和都察院都归属于武英殿,职责也就脱口欲出了,掌管的是司法权,最高官员成为大法官,大法官也是四殿中唯一可以由科举制度选出来的官位。

如此,通告天下,天下百姓大部分不知道这种改制的意义所在,然而少部分商人和大部分官员都明白,这社稷江山都要变天啦!

……

主角登基了,封建时代结束,即将进入下一卷,书写国际风云局势。

很多人说清穿不造反,XX套电钻,我倒觉得没必要,17XX年了,都十八世纪了,放着那些成见能干嘛呢?人家康熙爹虽然氏爱新觉罗,但娘可是妥妥汉军旗,先不说有多少汉人血统吧,人大唐开国李渊还有鲜卑族血统呢,唐朝还不是一样被后世称道?所以对清朝‘另眼相看’是真的没那个必要。

个人以为,都十八世纪了,发展国家才是正经事,清穿不发展,XX才真是套电钻/笑。

瞧瞧人家西方,都开始轰轰烈烈大航海和殖民了,你一个穿越者还窝在家里,自己骗自己是泱泱天朝,这才是真的可笑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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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章:醒狮一怒 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股改头换面风潮,全因为朝廷下达的一纸行政令:形象自由。

——由朝廷下达的指令,再也不是什么圣旨、天听,而是文华殿讨论、审查、再盖章的行政令。

因此应运而生了一个新兴行业:剪发——当然,剪发并不是什么新职业,在古代确实有剃头匠,但一般都是兼职。华夏有古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意剪头发可是不晓得大罪,是一个人道德败坏的象征。所以许多人将要剃头留辫子的清朝,视作邪恶和蛮夷,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与此同时,胤禩还干了另外一件事,取消洋人来清大部分限制,外国人来清门槛变低,只需要提供对应国家的来访许可,证明来访者不是什么罪人、犯人,再由新成立的边防海关部门审核,只要审核通过,就可以在清朝逗留——相应限制也还是有的,首先不管到了那座城市,必须七天一次到当地衙门进行登记,其次不允许进行宗教活动。

是的,胤禩对于宗教这块,依然奉行了康熙留下来的规矩:限制传教。

于是乎,洋人多了,各种精神好看的发型,也可以在大街小巷见到,不想继续剃头留辫子的百姓们,自然也就有了剪发的需求。

最开始,还是各地青楼展开这项业务。

大部分青楼,小姐姐们的审美那是没话说,设计一个发型,不能说轻而易举,却也能根据个人需求,将各人打理的‘头头’是道。

连胤禩也散了自己的脏辫,留了一段时间头发,剪了个清爽的短碎——大臣官员们,自然是有样学样。

礼不责众,大家都剪了头发,谁还会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头发就是大不孝’挂在嘴边呢?

等过几年,大家习惯剪头发,并且感受到短发带来的便利,就更不会去在乎这句话究竟有多少是正确的了。

就在新风潮开始风靡时,胤禩相继几个任命发出,郭亲王胤?为征远大将军,廉亲王胤禵为抚远大将军,集合山东与河南、河北三处,共十万大军,前往蒙古大草原上,和卡穆隆车臣汗部骑兵联合一处,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蒙古版图完全划归华夏。

浩浩荡荡远征军从三省出发,前行的除了两位亲王大将军,自然还有其他几名用兵奇谋的将领,充作两人副将。

至于胤禩为什么不像康熙那样亲征?

因为很简单的一个原因,他需要留在京城中与沙皇扯皮呢。

就在刚进入九月不久,吉林巡抚加急来报,阿勒楚喀地区出现大量病死的人。

对于这种突然、毫无征兆的大量病死者出现,胤禩很快就给予重视,第一时间就让官兵将关外封锁起来,在查明原因之前,只许进不许出。

文华殿派出好几名官员,来到关外进行调查。

病死者的源头很快就被找到,那些都是曾经去过西伯利亚矿区挖矿的工人。于是这批文华殿官员各自商量后,进行了乔装打扮后越过清朝边境,来到沙皇统治区域,开始秘密调查。

到九月末,真相传来,原来是沙皇在西伯利亚地区一个煤矿场出了问题。

当地人透露,这个煤矿场的矿工,几乎都是清朝关外百姓。多年前,在关外地区发生一起饥荒,导致大量百姓往北逃荒,于是大部分人就被充作劳工,前往煤矿场作为最廉价的矿工使用。

直到大约九月初时,有人像往年一样开始大量狩猎鹿、狼等野生动物,充作口粮。

然而这批猎物中大概率携带了某种恐怖病毒,部分本地人被感染后,又将病毒蔓延到了煤矿场中,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沙皇便将这处煤矿场关停,并且把原来自大清逃荒而来的百姓,驱赶回原籍。

索性,大清朝此时基本上再也没有闹过什么大饥荒了,百姓们也乐意回国,继续以前的农耕生活。只是如此一来,恐怖的病毒也被带入关外地区。

消息传来,文华殿派往关外的第二批人中,大多都是医者,其中御医和太医也有好几位。经过专业人士确认,这种疾病是封建时代人人闻之色变的鼠疫。

受感染者,在潜伏期过后,会突发性高烧,接着便是腋下和关节开始疼痛,皮肤出现许多出血点,再次剧烈咳嗽,完全符合鼠疫特征。

往前两百年,大清百姓几乎都没听说过鼠疫这种瘟疫,因为历史上第一次爆发鼠疫还是汉末三国时期。

时间最是能遗忘很多东西了,三国时期的鼠疫,也大多成为史书上一个故事而已。

直到明末,还是崇祯皇帝当政时,一场由山东爆发的鼠疫,席卷了整个北方,百姓们才重新认识到这个恐怖的疾病。

如今关外再次爆发鼠疫,控制疾病蔓延,并且尽全力治疗疾病,自然成为了朝廷一等一的当务之急。

于是首席御医张伦之领命,再次带了几十人,准备前往关外——之前两批派出的官员,已经有一大半同样感染了疾病,如今身体抗不过去,或找不到治疗方案,就只能等死,而且黑白无常还会很快降临勾魂。

临出发前,胤禩、张伦之,还有刚加入工部不久的余礼师徒们所带领钻研材料的几名官员,紧急制作了一种可以比较有效隔离鼠疫传播的口罩——是否有效,只要看看戴在口鼻上能够呼吸的同时,会不会漏水。如果不会漏水,那就是合格的医用口罩。

胤禩还将张伦之拉到没人的地方,交代了一句话:“必要的时候,可以放火烧尸体!”

焚尸,这在华夏观念中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五千年历史都讲究一个人死入土为安,一旦焚尸,必然会遭到百姓反对,但鼠疫面前人人平等,不将携带病毒的尸体焚烧干净,这场鼠疫想要结束,估计只有等关外封锁区的人死光才行。

“朕把可以调动军队的兵符交给你,谁敢阻挡你治病的,直接按照反叛论处,将那些人隔离了自生自灭!”

胤禩又将一块铜铸镶金边的令牌交给张伦之,这块令牌和他交给两位远征大将军的令牌一模一样,只是上书可调动的军区不同而已。

做完这些安排,胤禩直接发文书给沙皇,谴责对方不负责任的行为,并且索要赔偿。

言辞自然是强硬无比,甚至将二十多年前边界条约拿了出来。

因为染病的煤矿场就位于之前清朝与沙皇争议边境中,胤禩只给了沙皇两个选择:要么赔偿白银千万两,要么归还当初争议四千一百万公顷领土,并且割让周边五千万公顷富矿区。

面对这份赔偿文书,沙皇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

胤禩心中那个气啊,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不成?作为一国之君,他当然不会坐在金銮宝座上无能狂怒。

一封檄文自京城,传遍召召天朝,洋洋洒洒千字,大意是说:今有沙皇欺人太甚,朕要亲征西北,为关外百姓讨一个公道,望天下人支持。

于是乎,多位驻大清国的欧罗巴洲国家代表,很快都发表了各国王室的意思: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天经地义,大清国皇帝行事完全在理。

就这样,胤禩才刚想冲出国门,在国际上取得天朝话语与地位,就有一个沙皇愣着脑袋撞上枪口。

如此一来,大清朝在国际上的第一枪,就在两国纷争中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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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章:尸殍遍野 张伦之带着几十人,领命赶赴关外。

这些人中有些来头不小,竟有好几位金发碧眼的西洋人,都是胤禩重新开放国门后,来到神州大地的。

其中有一位来自神圣罗马帝国,名叫彭托斯的棕发男人。本来是皇室一名宫廷医生,有幸经历了那一次对教皇国的反抗,于是早已经对这个东方大国心生向往——在西方,几百年来还真没有几个人会公开和教皇国对上的,只是当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正好心怀对教宗不满,加上遇见这群头铁的东方人两厢碰撞之下,真做到了让教皇国让步。

于是来到大夏,又刚好碰上太医院改制,因为其良好医学素养和见地,成为新改制太医院的一名御医。

彭托斯还有七八位学生,也是和他一起来到大夏,这次奔赴关外,这些学生也一同跟随老师前往。

另有一人,是从比利时远道而来,还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钱仁舍。

看到这位钱仁舍,胤禩就会想到早已去世多年的南怀仁,同为比利时人,这南怀仁心胸狭隘,若不是有胤禩在,戴梓可就要一辈子背负着谋反罪名,致使国家失去一位镇国级别的科学家大臣。

于是,刚开始时,胤禩是带着有色眼镜,心中对这钱仁舍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只是这次关外鼠疫大爆发,钱仁舍主动请缨,而且理由颇为大义凛然:“臣走过许多河山,也经历过瘟疫肆虐的地区,臣也有疫区工作经历,所以臣自然是当仁不让。”

能说出这种话,当然让胤禩刮目相看。

钱仁舍只是工部新招进来的一名从七品博士,官位小,在工部中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若果不是因为鼠疫主动请缨,胤禩也就把他晾着了,而且关注度也不会太高,只不过因为国籍问题,八爷才对钱仁舍稍微有那么防备之心。

直到现在,胤禩才知道之前自己或许是真的有些偏颇,不能因为南怀仁这颗老鼠屎在前,就将一个民族的人全都打上‘小人’的标签。看来不同种族里面,都是有好人有坏人的,一杆子打死一群人是真的要不得。

也因此,胤禩对这群前往关外的医者们,敬佩心有之——明明知道此次鼠疫凶险万分,前去疫区防控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有命去、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的差事,队伍中无论是上到太医院大太医张伦之,还是下到太医院小助手,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倒是很有铮铮铁骨风貌。

危难关头,华夏民族能够爆发出的品质,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描绘。

几十人分别乘坐十几辆马车,一天时间便赶到关外。

之所以速度会那么快,还多亏了工部新来的另一位西洋工程师房业明,他与戴梓一起鼓捣出可用于减震的弹黄,以及一种进度极高用于支撑机械旋转体、降低旋转过程中摩擦系数的轴承,打造出新式马车不仅能让乘客更加舒适,同时也减轻了马匹的负担,让马车速度能够无限接近于直接骑马。

说起这位房业明,之前任职于西班牙王国的造船厂,而且还是里面的一位主设计师。

不过因为得罪了王国位高权重的贵族,不得已逃难来到神州。往前五年他一直居住在濠镜,生活穷困潦倒。还是戴梓从《信报》上看到房业明发表的文章后——《信报》在各个地区都有分部——亲自前往广东,将这位人才给挖来工部。

也难为了六十多岁,还在为国家秃头的戴梓了。

来到关外,沿路所见所闻,让张伦之一行人无不摇头叹息。

因为官兵将一省封锁,只许进、不许出,所以已经拖延一个月之久的疫病,早已蔓延到整个关外广袤地区。

沿途每一个村子、城镇,几乎是十户五空,家里还有余粮的,都躲在家中,生怕出门后染病,那些断粮的人都已经赶往阿勒楚喀,吉林巡抚已经根据朝廷命令,在阿勒楚喀建立了难民营地。

——关外都属于吉林省管辖。另外虽然大家都知道,将民众聚集在一处,实际上更不利于疫病防治。然而关外面积实在广袤,军队中根本分不出那么多人手,进行一村一部队的驻扎,也只能出此下策,将关外百姓进行集中管理。

所以阿勒楚喀现在粮食充足,倒是难民们现在唯一的去处。

等抵达阿勒楚喀,张伦之便很快分派人手,调查目前形势,好进行下一步防治策略部署。

钱仁舍带着五六号人,沿着街道开始巡视。

街道上已经不再干净了,疫病爆发如此之久,清扫工人们早已经再没有来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疫病爆发之处,就是这些和南来北往的人接触最多的清扫工人们病倒。

之后,携带病菌的清扫工人走街串巷,让病毒迅速传播扩散,最终变成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这也不能怪环卫清扫工人,他们在这个时代下,即使生病,也会拖着病体继续工作,因为不工作意味着没收入,没收入那就填不饱肚子。

正走着呢,钱仁舍就看到前方街道上倒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个一动不动,有助手上前探查,末了摇摇头,表示人已经死亡。另一个手还不时抽动几下,几个助手上前开始急救,然而基本上没什么效果,反而病人动静越来越小。

钱仁舍只好摇头放弃:“没用了,救不活的……”

刚说完,就有两个官兵拖着板车迎面走来,看到两具尸体,还有一群白大褂,立刻拱手:“诸位太医院的大人们,这两具尸体交给我们吧。”

说着就要上手将尸体拖上路边板车。

钱仁舍立刻将两人拦住,从白大褂大口袋中拿出两个医用口罩,还有使用相同多层材料制作的卫生手套:“像你们这样,直接接触病死者遗体是错误的,把口罩还有手套戴上,才能接触病死者遗体。”

官兵对钱仁舍道了谢,有样学样,用口罩捂住口鼻,但或许是因为呼吸有些难受,其中一人将鼻子露了出来。

钱仁舍再次摇头:“口罩必须规范佩戴,因为病毒会随着你们呼吸进入身体中,如果觉得呼吸不顺畅,最好转移注意力,只要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如此,两名官兵佩戴好防护,有再次谢过钱仁舍,这才匆匆将尸体搬上板车。

两人干完活儿就想要离开,钱仁舍急忙开口:“两位兵大哥,这些尸体你们怎么处理的?”

官兵也不隐瞒,直接开口回答:“我们会把尸体运到城外五里处,那里有个乱葬岗,等尸体堆不下了,再挖个大坑将他们埋葬掉。”

“能带我去看看吗?”

对于钱仁舍的请求,官兵自无不可,于是钱仁舍吩咐几位助力,让他们继续在街道上巡视记录,包括卫生状态、受感染着分部等等信息,就跟着官兵向阿勒楚喀东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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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章:抛尸荒野 阿勒楚喀东城门外,沿着官道前行三四里,再绕道山村人来行走踩出的小路。

日头爬上半空,俩官兵和钱仁舍才走到乱葬岗。

眼前场景触目惊心。

一圈木杆围成的大片枯草地上,铺着上百张草革,已经有一多半草革上都躺着尸体了,每具尸体都是眼球暴突、或闭着眼或睁着眼,身上衣服经过日晒雨淋,很多都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而且泥土、秽物几乎在每具尸体上都可以看到。

两位官兵将板车上的尸体抬下,分别放在两张草革上,接着自觉走到钱仁舍身后。

“巡抚大人有过吩咐,让我们无比保证每一位太医院大人们的安全。”

说起来,这位吉林巡抚也是命大,之前也传消息到京城朝廷中,他也被鼠疫感染,一直高烧不退。

胤禩都已经准备紧急寻找愿意上任吉林巡抚的人了,却没想到,这位中年巡抚硬是靠着顽强毅力,拖着病体依旧履行职责,竟然就这么挺过了疾病。

可惜,巡抚的痊愈无法作为治愈鼠疫的范本——他也只不过连续每天服用治愈风寒的药而已,同样的药材换在另外十几名病人身上,根本没有效果。

因此张伦之等人猜测,是这位巡抚可能无意间的什么行为,让疾病自愈了。

胤禩也顺其自然提出疾病抗体这个概念。

抗体这个概念,还是在十九世纪中后期,高精度显微镜发明改变了现代医学史,让人们发现了病毒。

而抗体的发现还要比病毒的发现更晚。直到十九世纪末最后几年,当时有一种疾病在欧美儿童群体中高发,而且死亡率一点都不比鼠疫低,基本上只要发病就意味着死亡。

社会上对至于这种疾病的特效药越来越高,因此许多国家的医学研究者,就借助显微镜开始研究这种疾病。首先发现这种疾病的致病病毒,在进入儿童体内后,会优先攻击他们的咽喉部位,因此被命名为白喉。再接着,一位德意Zhi帝国医学家发现,白喉病毒在进入人体后,血液中会产生一种与之对抗的物质,这种物质被这位医学家团队命名为抗体。

之所以白喉在儿童中高发,并不是说白喉病毒不会感染成年人。主要是因为儿童血液中产生的抗体,没有成年人的强大和数量——用现代术语来说,就是抵抗力弱。

白喉病毒在进入成年人体内,没有多久就会被抗体全部杀死。而白喉病毒在进入儿童体内时,只有一部分会被抗体杀死,其余病毒会跟随血液来到咽喉部位,接着对身体展开攻击。于是此消彼长之下,儿童抗体越来越少,最终只能走向死亡。

最终,这位德意Zhi帝国医学家和其团队,成功研究出了白喉疫苗。并且现代免疫学,也是这个时候被提出来的。

当然,疫苗的出现,其实要比抗体的发现早了很多。

最早的疫苗只要是个地球人都不会陌生,那就是被称为比枪炮更厉害的种族杀手——天花病毒——的疫苗。

这种疫苗是在十八世纪中后期诞生于大不列颠王国。

然而事实上,在华夏,天花疫苗还要追朔到宋朝时期,还是宋真宗时,就有大规模种痘的记载,宋朝最早的用于治愈天花的牛痘痘苗,最开始是出现在蜀中峨眉附近。

宋真宗时,因为丞相王旦或许是把后代的运气都集于一身,几乎是生一个儿子,就有一个儿子发天花病死,先后因为天花病死了至少一手之数的儿子——不得不说这位王旦丞相,真的是克子的命格——当然王旦不信这种事情,所以依旧和妻妾努力造娃。但是吧,老天或许偏偏认准了王旦,就是要和这位极人臣的人生赢家开玩笑,于是乎王旦新生的儿子再次发痘。

这事儿被皇帝宋真宗知道了,于是宋真宗几乎是让全天下的人,一起帮助王旦寻找名医。

功夫不负有心人,民间就有人推荐隐藏在峨眉的一位隐士,这位隐士别的本事没有,但是会种痘,最终将王旦的儿子给救活了。如此一来,宋真宗也便将种痘抵抗天花的方法进行推广。

随便一说,这种方法在宋朝灭亡后,几乎消失不见,在明朝又重新出现,到了清朝再次成为大规模治疗天花的手段——康熙小时候就是种痘治愈天花的。

当钱仁舍靠近草革和尸体,两位官兵还想要阻止,害怕这样会让这位太医院大人置身于危险。

钱仁舍摆摆手:“身为医者,不仅距离观察患者或者病死者尸体,又怎么找出治病的方法?”

官兵们也就只好随钱仁舍去了,而且他们竟然还想着,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也好以自身代替钱仁舍染病——这种舍己为人的想法好是好,但是病毒可不是战场上手拿武器攻击的敌人,旁人还可以用身体当作盾牌,帮助长官抵挡致命攻击。

如果钱仁舍知道两人想法,大概率也只会一笑而过。

走进乱葬岗,钱仁舍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所见到的一幕,让这位有过疫区工作经验的医生倒吸一口冷气。

那些尸体上到处都是伤痕,通过伤痕判断,钱仁舍可以看出这些尸体被乌鸦或其他食腐鸟类啄食、被野狗啃食过、还有一些无法判断的大型食肉动物也在尸体上留下了痕迹。

一时间,钱仁舍满脑子都是震惊和问号。

俩官兵也看到了钱仁舍面色大变,有一人安耐不住好奇,开口询问:“太医院大人,可是看出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钱仁舍点头:“你们可以叫我钱先生,确实有很大问题,你们来看,这些尸体上有什么?”

两人看了一会儿,都是摸不着头脑:“小人等不知,钱大人能否告知其中奥秘?”

“尸体上伤痕累累,但是这里……”钱仁舍抬起头,天空中正好有几只乌鸦在盘旋,或许只要等到钱仁舍等人离开,就会下来啄食这些尸体,“这里只看到天上鸟雀,而尸体上还有野猫、野狗啃咬的痕迹,你们说,那些野猫和野狗去哪里了?”

官兵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猜测着回答:“又跑进阿勒楚喀县城里了?或者病死在荒郊野外?”

“没错,病死是肯定的!”钱仁舍很确定的回答,“但病死之前,这些野猫、野狗,包括天上的鸟雀,很多在啃食完尸体后,会再次前往人流聚集的地方,因为有人生活的地方,它们才不至于冻死,这里唯一有人生活的地方,那就只剩下阿勒楚喀县城了,你们再想想,这些动物回城后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已经进入十月,这可是农历十月,关外天气温度估计不会超过10摄氏度,如此天寒地冻,流浪动物们只要在荒郊野外待上一个晚上,都有可能被冻死。而小动物都是有趋利避害本能的,肯定会回到阿勒楚喀县城中,因为城里才有为它们遮风挡雨、御寒的屋檐。

钱仁舍已经说的足够清楚明白,官兵们只要不傻,两人同一时间脱口说出问题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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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解决办法 “虽然病死的尸体被带出城,但野猫野狗之流,又将疾病带回到城中?”

孺子可教也,这就是钱仁舍此时的心声。

“没错,像这里乱葬岗那么草率的处理这些尸体,对于防治疫病完全就是无用,如今阿勒楚喀县城中,少说也有几十万人,大部分并没有染病,染病者都被集中起来隔离了,看似好像其余人不会再被传染。”

“实际上并非如此,原因就在乱葬岗这儿。”

“这大冬天的,再加上现在疫病如此严重,流浪兽类更加找不到食物,只能顺着肉味找到乱葬岗,把尸体胡乱啃食一气,等吃饱后,再回到城中寻找遮风挡雨之所,因为这些流浪动物吃了病死者的肉,又回到城中,这不是又将疫病带回了城中?”

“兜兜转转,尸体处理完,却没有将问题解决掉。”

“这就是为什么,除了隔离地点之外,依然每天会有那么多人染病,会有那么多人死亡的根本原因。”

两名官兵对视一眼,看出彼此之间眼中的疑惑和惶恐更深了些。

“大人高见,可是不知病死者的尸体又该如何处理?每次产生新死亡尸体之后,直接掩埋吗?”

钱仁舍摇头,怎么可能每次有尸体就拉到城外,直接将尸体埋葬?

“不可以的,先不说那样做会好费多少人力物力,就说即便有戴口罩、戴手套,但和病死者尸体接触多了,也难免同样会被疫病感染,那还不是如现在这样,没用一点用处吗?”

有几点钱仁舍并没有说。

有这些风险后,谁愿意这样繁琐的处理尸体呢?即便是再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对死亡也不可能去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儿。即便真的有这种人,那也只是少数罢了。这个世界上,愿意放弃自己生命,拯救无关人等性命的,恐怕也不多吧?

况且即便这么做,也仅仅只是在徒劳多增死亡而已,根本就没有多大用。

首先,病死者尸体掩埋的太浅,三两下就会被流浪动物、野外生物给重新挖掘出来。

其次,如果要将病死者尸体埋藏的更深,恐怕即便将所有兵力投入到挖掘工作中,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完的事情。而其他地方,比如集中隔离区、维护疫病期间治安、帮忙救治病人等等都需要人手,这些地方就算离了一天人手不在岗的,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恶劣性子,不出几个时辰,就会给你上演一个暴动,信不信?

——集中隔离已经让这儿百姓颇多怨言,他们可不管这是朝廷在努力让剩余的人活下去,他们只知道自己自由被限制了,今年肯定是颗粒无收,明年还不知道怎么过。

另外,因为之前有人在农田干活时,被感染了疫病,吉林巡抚怀疑田中也有动物携带了疫病,因此早已让官兵一把火,将大多数靠近县城的农田给烧毁了。

田地,种田的权力,就是这个时代百姓们,赖以生存下去的首要原动力。

如果连田地都没了,可想而知,随之而来的就是暴力,秩序崩塌。

目前来说,阿勒楚喀早就已经是秩序崩塌的地方,幸亏是有官兵在这儿镇压着。否则,这座县城早就已经混乱不堪起来,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所以掩埋尸体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那么,钱大人,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深吸一口气,钱仁舍说出两个让官兵无法接受的字:“烧尸!”

“野生动物和流浪动物的行为,我们根本无法控制,虽然隔离了染病的人,不让他们再将疾病传染给其他人,但动物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其他因素,所以想要彻底控制疫病传播,现在只有将病死者尸体全部烧毁,才能保证完全切断疫病来源。”

钱仁舍说的话不无道理,他曾在许多疫病地区工作过,经历过太多因为不愿意听从医生的话,导致整个地区人口十不存一,甚至千不存一这种事情了。

那些还是很小的疫病地区,可能其中本身就只有几百或者几千人口。

但大清朝关外不同,这里的这次鼠疫已经影响了超过一亿一千多万顷土地,存在至少十座大城,数百万人口。虽然大部分人,因为朝廷运来粮食、建立隔离区,都已经来到阿勒楚喀。然而依旧有其他人还呆在原地址,没有进行长途迁徙。

如果真放任不管,这儿数百万人口,最后能剩下多少呢?或许最终只会剩下,那些见势不对,躲进深山老林的人吧?只是那样一来,关外就成了鬼蜮,又有什么意义存在?

“不行啊,钱大人,怎么能烧尸呢?那是对祖宗大不敬……”

官兵开口反驳,他们其实想到了更多,想到了如果自己同样染病,又没有巡抚大人那样的好运气,感染鼠疫死亡,他们的尸体也会被烧的一干二净,根本就不可能落叶归根,只能化作一抹灰尘随风而去?

想想这种结局,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时代,无论是谁,恐怕都无法接受自己人生在世,最终会被一把火烧成灰——这是没了信仰和寄托,他们死后都会不得安宁。

钱仁舍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官兵自身都无法接受放火烧尸,又怎么可能说服百姓呢?

无奈之下,他只好和两位官兵,重新回到阿勒楚喀县城中。

第一时间就赶往搭建在隔离区附近的太医院帐篷,然而此时整个营地,来来往往的,只能看到几名助手,还有巡抚安排在这儿用于防卫的士兵。

他心中虽然着急,而且把这种心情完全写在了脸上。

还是先走进帐篷中,拿出笔墨纸砚,开始把自己防治疫病的想法写了下来。

主要意思就是两点,首先再次去城中筛查一遍,确定感染的人数有多少?把那些躲着不愿意隔离的人找出来,强制让他们和健康的人隔离开,再在大街小巷中,将那些流浪的野猫野狗等动物,全部抓起来——怎么处理他没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其次,就是将病死者尸体全部集中,为他们进行火葬,一把大火足以将尸体中的疫病完全杀死。之后再有因为鼠疫而死的人,同样进行火葬,而且应该在第一时间放火,将尸体烧掉。

这两点如果可以顺利执行,就能够完全掐断疫病来源,对这次防治疫病来说,这是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再接下来,钱仁舍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张伦之和吉林巡抚,务必认真执行这两个方法。

张伦之那儿应该很容易,钱仁舍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首先去说服彭托斯,再和彭托斯一起去对张伦之游说。

相信同为开明的医生,张伦之肯定会接受这两个方法。

只是吉林巡抚那儿不是很好办,第一点大概率这位巡抚会很容易接手,而第二点嘛……联想到华夏五千年历史,挫骨扬灰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不知道这位巡抚大人会不会同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八爷态度 就在张伦之处理关外疫病时,胤禩也在积极备战。

因为胤?和胤禵带走十万兵力,支援卡穆隆对蒙古地区的收复,大清北方此时可以调用的兵马,算上顺天、应天两府,还有河南、河北、山西、山东四省,还能凑出三十万常备军。

受限于时代制约,康熙皇帝统治中期,大清全国常备兵力只有七十多万,又分为八旗军和绿(路)营军。其中八旗军将近二十万,驻扎在京城附近,其余全部绿营军分布在东西南北六十多个军事镇中。

当然,那时候如果真要打仗,康熙只要发布征兵动员令,是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拼凑出一百万以上兵力的。

只不过朝廷并没有那么多钱粮,养活上百万常备军,因此常备军被康熙限制在七十五人左右。

到胤禩登基后,粮食增产,养活全国人民绰绰有余,连常备军队都已经扩充到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万常备军,这已经是全世界范围内,常备军数量最多的国家,没有之一。

甚至,只要胤禩愿意,以皇帝的名义发布征兵动员令,随时都可以拉出一支两百万的大军。

但将200万的兵力全部投入到战争中,肯定是不现实的。大清国土面积如此广大,各个绿营军镇当中,无论如何,至少也要留下个几千兵力进行镇守吧?

“皇阿玛!”

胤禩还在思考如何排兵布阵时,大格格禾安迈着轻快的脚步跑进南书房。边泡边笑,看上去十分高兴。

“师傅说我今天又有进步,真的太高兴了!”

禾安口中的师傅,说的是教他骑马射箭的武艺师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位大格格就对武刀弄棍更感兴趣,与他妹妹禾曦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

禾曦明显对读书作画更有天赋,或许是因为她的性子更安静平和。

反之禾安就是那种跳脱好动的人。

这点在弘升和弘益两人身上的表现如出一辙。

弘益就是那种可以安静下来读书写字,连续好几个时辰的人。弘升则显然对打仗之类的事情更有心得体会。

胤禩也不去干涉子女们的发展,他们喜欢学习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去学什么。这也算是给百官做一个表率,毕竟这个朝代之前有很多陋习,都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够改变的。

“今天学了什么?”

胤禩笑着问道。

“今天师傅教我学了骑射,虽然要比站着不动射箭更难,但我已经从早上一直脱靶,到现在能全部都不会脱靶啦!”

弯弓射箭,静止状态射击,肯定要比运动状态射击更难,这点母庸置疑。

“万岁爷,有一份加急奏折,是文华殿那边让奴才送过来的。”

石膳子匆匆走进南书房,打断了胤禩父女交谈,将一本奏折交给胤禩。

作为兼任文华殿主官殿阁,此时胤禩应该要在文华殿办公的,但胤禩还是更喜欢南书房的安静。

在权力改制后,胤禩就开始将皇宫从紫禁城,向Yuan明园搬迁,后宫中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们,都已经移驾到已经修建好主要居住宫殿的Yuan明园中,大部分宫女和太监也已经过去。现在紫禁城中许多宫殿都空闲下来,只有乾清宫依然作为皇帝寝宫保留着,像文华殿、武英殿之类,早已经作为朝廷官员办公地点在使用,其他各宫殿在之后胤禩也各有安排。

石膳子现在也已经成为胤禩的助理太监,专门帮助胤禩处理文华殿各种事宜,比如跑跑腿之类的。

常在身边伺候的太监,则已经换成了赵昌。

胤禩打开奏折查看,不到一刻钟便将上面千字看完,脸色勃然色变。

转头安慰大女儿:“禾安,你去找妹妹他们玩儿去,皇阿玛要工作了。”

“好,皇阿玛下次要陪我玩儿,说好了。”

“说好了。”

禾安也不过十岁,而且性格好动,因此正是贪玩的时候,胤禩笑着答应下来女儿的约定,禾安这才蹦蹦跳跳着离开南书房。

“大格格这性子活泼好动,万岁爷好福气。”

石膳子忙不迭送上一句商业吹捧,但胤禩收敛起脸上笑容:“跟朕去文华殿。”

两人风行虎步离开南书房,走过紫禁城中古色古香的长廊,来到文华门以北的文华殿中。

里面正有二三十名官员正在忙碌,见到胤禩进来,纷纷停下手头工作,起身问安:“臣等参见皇上。”

“免礼,各自忙去吧!”

陋习之一,礼节太多、太繁琐,有这行礼的时间,还不如多处理一件积压的政务。

这也是为什么胤禩喜欢一个人到南书房办公的原因,那儿原来的官员都已经分派到各殿去,加之有许多书籍,办公之余还可以看看书,也足够安静可以避免打扰。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消息传递,这也只能稍微辛苦石膳子了。

说完免礼后,胤禩径直走到文华殿最里面,那里有好几个和大殿隔断的办公室,胤禩推开挂着殿阁的大门。

提笔开始给这加急奏折进行回复。

这奏折是云南巡抚发来的,折上上奏了两件事,还都是紧急程度不下于准备和沙皇开战的外交大事件。

如果要说康熙皇帝统治时期,留下最大烂摊子是什么,那就是对待外国的政策,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政策,尤其是对周边小国,康熙那是十分纵容,纵容到了过分的程度,或许是因为康熙觉得大清朝国力鼎盛,那些国家跟本就不用放在眼中吧。

但这可就给子孙后代留下了许多问题。

而且以原来的历史走向来看,无论是之后的雍正也好、乾隆也罢,对外政策竟然与康熙基本上相同,根本就对大清外交没做出什么贡献和改变。

这是胤禩绝对不允许的。

看看大清周边这些国家,东北有朝鲜李氏王朝,南方有自称南安的黎氏王朝,西南在黎氏王朝隔壁有东吁王朝。

朝鲜李氏王朝还基本上会每年向大清朝廷纳贡,而黎氏王朝和东吁王朝,前者与大清貌合神离,后者更是直接来一个不承认大清对中原地区的统治地位。

所谓黎氏王朝,又称作后黎朝,这个名字或许基本上没几个人熟悉,但其在十九世纪中期,改朝换代之后,会改国号为Yue南。当然,在黎氏王朝和改国号Yue南这之间,其国内已经不知道又朝代变更了多少次。

也因此,胤禩一开始同样没有给予多少重视。

东吁王朝则是后世缅甸历史上最强盛的封建王朝,国土面积至少要比后黎朝大十倍以上的国家。即使在历史上被称作最强盛,在大清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实际上也是从十五世纪至今就存在将近三百年的封建国家。

此次云南巡抚上奏,就与这两个国家相关。

但两国涉及事件不同,即便以胤禩如今对外强硬态度,也不免要细细斟酌、分开处置。

第一百一十二章:土匪屠村(登基剧情已进行修改了) 大清,禹治元年,九月十七日。

青山村,这里是大清云南边境的小村落,四季如春、风景秀美。

村子中有两百多户,共九百多人,从明末开始,这儿的村民们就过着无忧无虑的避世生活。因为村子中大部分都是傣族人,生活习惯与大清其他地区有很大区别,周边也没有什么矿产之类。这种村子在周边山区中十分常见,因此朝廷也给与了附近许多便利——比如赋税及兵役都可以免除。

但无论如何,这里分属大清治下,所以依旧是大清国土,这点完全不容置喙。

就在这寻常的一天,鸡鸣犬吠,一片安静祥和。

但这种安静祥和,注定在今天会被打破。

一群从西南方向而来的落魄‘难民’,各举刀剑杀到了青山村附近。

他们是从东吁王朝游荡过来的匪寇,连日来已经劫掠了好几座山村,抢粮食、抢女人、杀人放火。每到之处,为了不走漏消息,都会将劫掠的村子屠戮一空。

清早与娘亲一同前往溪边洗衣服的幼幼,在洗好衣服回到青山村,看到的就是烽烟四起。

凶神恶煞的土匪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抓人,将村民们集合到一处,开始杀人取乐。还有的更是把女人们从房子中拖出来,就地开始行一些龌龊的事情,一连十几个男人行事完毕,最后将女人一刀砍了。

幼幼的娘亲见到这一幕,整个人完全呆立在原地,手中装有洗好衣服的木盆‘砰’一声摔落地面。

正是这声音引起匪徒注意,好几个人‘嗷嗷’叫着,就冲向幼幼母女两人。

娘亲终于反应过来,拉起幼幼就开始逃跑。

但一个女人,还要带着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跑得过匪徒们呢?

眼看就要被追上,女人从地上捡起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一把将幼幼向前推去,口中喊道:“快跑,跑到镇子上去!”

幼幼心中害怕不已,但小女孩从小就十分听话,于是蛮着一股劲,头也不回的就开始逃跑。

匪徒们一时间被发了疯的女人阻拦下来,等终于一刀解决了女人,幼幼早已经窜进树林中,消失不见。

幼幼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青山村那地狱般的景象,同时娘亲的话也一直在脑海中响起。

她不敢回头看,只知道向前跑。

好在,幼幼以前有和爹一起前去县城,知道去县城的路要怎么走。

但小姑娘小胳膊小腿,走的又是山路,于是从将近中午,一路上跌跌撞撞,到了天色擦黑下来,才来到伍功镇,这也是青山村距离最近的镇子,附近十几个小山村,都是来伍功镇上购买生活物资的。

然而,天色已晚,伍功镇城门早已关上。

幸好幼幼人小胆大,小巴掌不断敲着城门,好一阵才将打盹的城防士兵吵醒。

这城防士兵可不是其他城镇的那些弁兵,而是真正属于绿营军中的一员——整个伍功镇,实际上就是驻边防守军镇,这儿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官兵军队。

守城士兵被吵醒,伸出头向城墙下看去,就见到一个小姑娘正在不断挥动双手。

“你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儿?”

士兵并没有看到只是一个孩子,就立刻打开城门,毕竟是属于正规军,心中自然是会保持警惕的,万一这小姑娘背后有匪人怎么办?那打开城门,可就是引狼入室了。

“军爷,军爷,行行好,放我进城吧,”幼幼带着哭腔,“我是青山村人,今日上午,一群匪徒冲进村子,把所有人都杀了,求求军爷帮帮我,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啦……”

守城士兵心中恻隐,开始转动绞盘,将城门打开一条缝,如果看到情况不对劲,也方便快速关上城门。

幼幼瘦瘦小小,立刻从门缝中钻进伍功镇。

士兵给幼幼准备了一些干粮——军队中常备干粮,大多是肉干或者米饼之类的——幼幼或许是饿的狠了,也不管有没有水、会不会噎着,开始大快朵颐。

“小姑娘,慢着吃……你叫什么名字?”士兵开口询问。

“军爷,我叫幼幼,今年八岁……”

幼幼匆忙咽下口中食物,喘着气的回答道,她今天奔跑了一天,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你可知道来村里劫掠的匪徒有多少人?”士兵拍了拍幼幼后背,又开口问道。

幼幼放下肉干,掰开手指,想了很久,才抬头回答:“听村长爷爷说,我们村有九百多人,那些匪徒看上去要比村里人更多……更多三倍的样子,我也没有细数,娘亲就留下来……让我跑……娘亲……娘亲是不是也死了?”

说着说着,幼幼掉下眼泪。

“别伤心孩子,你娘亲只是提前去西天享福啦,”这名士兵很明显是个信佛的人,“待会儿我带你去见千总大人,你好好的将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千总大人,知道吗?”

幼幼乖巧点头,心中自无不可。

等幼幼填饱肚子又喝了水,士兵才带着幼幼向伍功镇中行去。

由于是驻边军阵,这儿大部分居民都是士兵和士兵家属,还有少部分南来北往的行商之类,因此夜晚的伍功镇并不像其他城镇那样安静,而是十不五时就会遇到巡夜的士兵队伍。

士兵带着幼幼很快就来到千总家门外,一顿‘碰碰’敲门叫醒了门房。

“快去通知千总大人,就说有紧急军情。”

门房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将千总叫醒,幼幼便跟着门房进入千总家中,把今天在青山村发生的事情,又向千总复述一遍。

千总也觉得小小姑娘大概率说的是真的,却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两千多山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清已经连续好几年没有出现大规模饥荒等人祸,自然是不可能出现大量流民变成土匪山贼。

既然想不明白,千总也就不再思考,反正这些事情有官职更高的人去想,他只是个带兵打仗的,哪懂什么策略啊?只要能听命行事就行啦。

于是又带着幼幼前去寻找千护,千护再通知给参将,最终参将派出一匹快马,将消息传给云南巡抚。

虽然巡抚大人的命令还不会有那么快下达,但参将领取俸禄,自然也不是个干拿钱不做事的官职。于是在安排好幼幼之后,就开始点兵,想要进山将这群匪徒寻找出来。

天才刚蒙蒙亮,参将就率领伍功镇中一半士兵,浩浩荡荡的向群山进发。

等队伍来到青山村,整个村庄只剩下一片燃烧后的废墟,还有一地可怖尸体。

“所有人,十人为一队,分散到山林之中,寻找匪徒踪迹,若有发现,立刻上报,不得轻举妄动。”

军令下达,士兵有序分队,各自消失在群山野岭。

与此同时,又有另外一群身穿锦衣华服,但是明显失魂落魄的人,闯入这片山林。

这些人行色匆匆,不时向后张望,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勐兽在追赶他们一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哪来的野狗 千护亲自带队,开始在大山中搜查。

按理来说,这群匪徒昨天才劫掠了青山村,现在应该跑不了多远,但一个上午搜查,愣是什么人也没找到。

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些痕迹,是被压到的低矮植物,看上去四面八方、纵横交错,不仅仅只是有人走过的样子,还有一些刀噼斧凿的印记。

这些印记根本不可能是野兽留下的,千护也就更加相信小姑娘幼幼说的话。

山林中隐藏着贼人,而且数量不少,另外这些踪迹就好像是故意留下来的,完全看不出什么规律。

因此千护十分确定,这伙贼人不仅人数众多,而且个个都对劫掠这种事,拥有不少经验。

他们其实不像那种拿上刀剑的流民,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至少在十分精通反追踪一道,虽然制造假象的手段很粗糙,但至少足够混淆视听了。

带队的千护就完全无法判断出,这伙贼人是从哪儿来,劫掠完村子后,又向哪儿去了?

很快就有士兵前来报告。

“千护大人,恐怕被屠戮一空的不止青山村一个村落,兄弟们分散到大山其余不同村子中,想要问问看其他村子的村民是否有看到陌生人,但是……伍功镇下属十七个村子,如今已有八个村子被人放火烧了,那些村子中到处都是焦尸……”

说这话的士兵表情不好看,他是亲眼看到了那几个村落的惨状,黄土地上都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许多未被烧完的尸体早已经腐烂——前两天大山中下过一场雨,想必是这场雨,让尸体腐败速度加快不少。

千护的神情也变得很难看起来:“能看出每座村子都是在什么时候,遭遇到劫掠的吗?”

士兵点点头又摇摇头:“其中有三座村子,能够看出来,其余村子中的痕迹都被两天前的大雨冲毁不少,无法作出判断……青山村能够确认是昨天午时到申时之间被烧的,另外两座村子,小稻村应该是在前天卯时左右开始起火,还有小山村应该是前天晚上酉时被毁。”

“走,去看看。”

千护大手一挥,就下令让随队的十几人一起前往最近的小稻村。

说是最近,实际上在这大山中那有可能有多近?一行十几人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山路,才来到小稻村。

然而才接近村口,千护就感觉到不对劲,让人停了下来,并隐藏在树林中。

此时,小稻村中还留有九个伍功镇官兵,但除了这九人外,村子中还有两批看上去和大清穿着打扮有明显区别的人。

一边是身穿锦衣华服,但个个身上衣冠不整,仅有七人手上还拿着刀和剑,互相缩在一起,正与其他两批人马对峙。

另外一批人则足有三十好几,身上穿盔戴甲,手上也拿着精良大刀,此时已经隐隐将伍功镇官兵,还有那七位锦衣华服的人半包围起来。

而那剩下的九个官兵,同样手持大刀,四人或五人一组,组成军阵。

“军爷,你们是大清朝廷的官兵对不对?我……我们安南李氏王朝的王室中人,我们要见你们的皇上陛下。”

锦衣华服队伍中,有一人开口对着九位官兵大喊,看表情似乎有所顾忌。

这群人自称王室中人,看穿着打扮倒是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只不过实在太过落魄,让人有些怀疑。

另外一批军伍为首者冷哼一声,张开‘叽里呱啦’的说出一串话,很明显并不是大清的语言。

但常驻伍功镇的千护,却是听出了其中意思。

那人说的正是安南话。

“大清士兵,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这七个人是我们国王全国通缉的要犯,他们都是谋反叛乱分子!”

自称王室中人的那人表情激动,大喝道:“放屁,你们才是谋反叛乱分子,我们黎氏在三百年前结束了安南内乱,统一全国,合该黎氏才是正统王室,你们郑氏不过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而已!”

还在破口大骂,那为首者‘呛’一声拔出腰上的刀,再次开口怒吼:“闭嘴,你们这些谋反的蠢猪,就算说破喉咙,谋反就是谋反,王国陛下让我将你们抓回王都,斩首示众,要不是国王陛下要抓活的,几天前你们早就死啦!”

安南,作为伍功镇千护,他自然是有点儿了解这个国家的。

这个国家不大,甚至还没伍功镇所在云南省一半大,而且正如锦衣华服者所说,安南国内的王室正是姓氏为黎,这也是被前朝大明皇帝所承认的,因此安南才会被称作黎氏王朝。

在康熙治理大清的早中期,黎氏王朝每年还会派人前来朝贡。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黎氏王朝便似乎脱离了大清属国,断了和大清的一切往来。

这千护现在大概猜到了一点,或许正是因为国内郑氏叛乱,黎氏平叛都来忙不过来,因此已经顾不上和大清皇室交好。

既然想明白其中关键,千护实际上并不是很想管这件事,反正是他们自己国家的事情,对于这种家事,外人确实插不上手。

他正想出面,说上几句场面话,将自己麾下官兵带走。

但场上局势突变。

郑氏兵首忽然向九个官兵喊话:“你们聋了吗?我让你们别多管闲事!快给大爷滚开,否则先将你们宰咯!”

或许是因为在场大清官兵没人听懂安南话,一直没有给这群郑氏兵首回应,这兵首突然发难,用没拿刀的手指向大清官兵,对手下士兵吩咐:“把他们杀了!”

立刻就有二十人离队,举着大刀向大清官兵冲来。

“勾不走的拔毒,”千护用云南方言骂了一句,“不能让我们的人就这么死了,都跟我冲过去救人!”

说着,千护一马当先,从树林中冲出。

眼见他身动迅捷如豹,瞬间就加速窜出几十米距离,举起刀,一刀向正要转身的一名士兵当头噼下。

那士兵见到一张大脸,还有正在落下的大刀,眼中满是恐惧,才刚后退一小步,大刀就正中他的面门,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硕大脑袋就被一噼两半。

兵首反应过来,脸上出现恼怒,大吼道:“分散,分散,哪里来的野狗,包围他们,全部给我杀了,通通杀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对六,轻易反杀 兵首身边剩余的十几人,有两人冲向千护,其余人越过千护,迎击千护身后的大清官兵。

另一边二十人中,同样有十人回头,加入到千护这边的战场。

只有地方兵首,依然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监视黎氏王室的那七个人。

下一刻,那回返的十人中,又有四人加入到千护战团,余下六人径直迎上其余十二三人。

顿时,千护一人面对六人,立刻感觉到压力倍增。

最先两人举刀砍来,千护抬手挥刀迎击,‘乒’三把刀刀刃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金属碰撞声。

好在千护能够当上千护,自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就在力量这一项上,就超过常人不少。

于是右手发力,口中怒吼一声,大刀往前一送,将两个敌人的刀推开。

因为力量过大,持刀的两人口中发出闷哼,齐齐向后倒退两步。

而前来支援的四人中,跑得最快的士兵找到机会,将手中大刀如同剑那样向千护直刺。

千护这边旧力刚消,身形还有些僵直,一时间来不及躲闪,被刀尖刺中左手臂,顿时鲜血如注。

他忍着疼痛,两排牙齿死死咬紧,右脚向右迈开,身形右退,左臂已经退出了刀尖长度范围。

但其余三把刀已经正面向他噼来。

千护当机立断,双腿屈膝,上半身向后倒去,接着左右脚快速后退,险之又险的避开三人攻击。

退出两三米后,千护腰上发力,让自己重新站立起来,接着再屈膝,向左前方弹跳,右手大刀从右上斜向噼下。

那将大刀当做剑直刺的士兵,此时刚刚收回武器,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御姿势。于是正面千护的刀,带着跳噼的势力,正面命中他面门。就如同噼柴那样,刀刃从这名士兵头顶左侧切入他脑袋,接着力量根本没有减少,刀锋直接划过左眼、鼻子,最后擦过右唇,从右侧下巴划出血线。

就见这名士兵整个右半拉脑袋飞了出去,划过抛物线,红色鲜血和白色脑浆如天女散花般飞溅出来,接着整个人借着之前收刀动作的惯性,向后倒下。

那兵首见辅一接触,自己一方就损失了两个人,气的哇哇大骂:“废物,全是废物!你们就站着给人家宰吗?快点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正骂着呢,千护口中吐出一口浓痰,就如同暗器那样,浓痰直直的射向兵首,‘啪’的一声砸在他左脸上。

受此大辱,兵首更是怒不可遏:“混蛋!混蛋!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然而,这兵首嘴中骂的凶,双腿却如同木桩那样,仿佛扎根在土地里。

见此情景,千护心中暗暗嘲笑,原来这就是个没卵蛋的东西。

此刻五个敌人再次包围上来,又各自挥刀砍向千护。

千护眼中露出嘲讽,虽然这安南郑氏人数众多,但根本就是一群歪瓜裂枣而已。之前那个被砍掉一般脑袋的,连大刀不能直刺都不知道——大刀重量比长剑更重,使用直刺,会因为惯性将自身一样往前带,将直接送到敌人面前——这些人使用兵器只会直来直去,除了噼砍还是噼砍,完全不懂得其他招式,连基础用刀都不会。

真是不知道黎氏是怎么回输给这种小垃圾组成的军队的?

而且攻击千护的足有六人,本来他还有点儿顾忌——大清军中,五六步兵组成小军阵,都可以拦下一个全副武装的重骑兵了。

此刻,千护已经可以确定,面前敌人根本就不会什么军阵,除了这一身盔甲装备外,完全不会比普通人强到哪里去。

哪里会是千护这种上过不止一次战场的老兵能比的?

于是千护也不再小心翼翼,将手中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竟是一点儿都不防守,只靠身形闪避,躲开了五把大刀噼砍,来到两人侧面,稍微俯身横扫,刀锋划过弧线,直接从上身盔甲和下身盔甲连接缝隙砍入腰腹,直接将两个敌人懒腰砍断。

两个被拦腰砍断的敌人似乎还不敢相信,瞪大眼睛,各自低下脑袋,只见自个儿上半身被血液冲击的向后倒去,接着双腿膝盖弯曲,下半身也向前倒在地上。

这时候,千护耳中听到风声,判断出已有三把刀向后背砍来。于是毫不犹豫下蹲,上半身中心往前移动,脑袋着地,打了个滚儿,重新起身站立。紧跟着举刀过肩膀再横刀,左腿转动之间,大刀抡圆横扫,同时身体也转了一百八十度角,让自己正向面对敌人。

而不巧的时,剩余三个敌人有两个见到噼砍无效,不等收刀,就借着刀势向前冲来,似乎想要借着千护背对他们的时候,给予偷袭,正好撞上了横扫而来的大刀。

因为千护是从过肩的高度横扫的,那刀锋直接划过两人脖子,于是又是两颗硕大脑袋冲天飞起。

也不等两具无头尸体倒地,千护已经主动向前冲来,再次举刀,向最后一人砍去。

最后一人双眼瞪大,似乎看到什么洪水勐兽,突然大喊一声,手上大刀再也握之不住,丢下武器,就要转身逃跑。然而不等他跑出一步,千护一个大力噼砍已经落下,刀锋直击逃跑者后背。

好在有盔甲阻挡,逃跑者只是后背受力,整个人上身下沉,竟然扑倒在地。

千护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大步向前,一脚踩在逃跑者背上,大刀直接向他脖子砍下,又是一个滚圆脑袋,被鲜血冲的向前滚了好几尺的距离。

见到此情此景,那兵首已经是受到不轻惊吓,双腿都开始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候,一柄剑从兵首喉咙后面,将他脖子刺了个对穿。

原来是黎氏的那些人找到机会,趁着兵首注意力完全被千护吸引,直接举剑偷袭。

千护脚踩无头尸,举目四望,两处战场的战斗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不知是谁用安南语喊了一声:“伍长死啦!”

这句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剩余七八个郑氏士兵丢盔弃甲,被大清官兵抓住机会,一通乱杀。

这群三十多人的安南郑氏士兵宣告全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