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唐红》 第0001章 武德四年,冬月十五 西北的冬天寒冷刺骨,太极宫武德殿正殿内却燥热如夏。

熊熊燃烧的地火龙,将一股股热气送到了武德殿正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李吉穿着一身素色单衣,依然觉得燥热。

曲卷的褐红色长发中已经渗出了一些汗水,鹰钩鼻上也有点点汗珠汇聚。

李吉想扯开衣领解解热,但他的身份似乎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现在是一位皇族,还是一位青史留名的皇族。

他现在是唐高祖李渊的嫡四子,齐王李元吉。

一旬前,李元吉跟自己的养母陈善意发生了口角,盛怒之下下令麾下的勐士将陈善意分尸。

此举触怒了上苍,上苍降下了一道雷霆,将李元吉当场噼死。

李元吉死后,上苍似乎才意识到李元吉还有独特的历史使命没有完成,于是就将李吉弄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取代了他。

李元吉死的很痛快,麻烦却留给了李吉。

虽然李元吉被上苍噼死了,陈善意逃过了一劫,但李元吉违背人伦的举动,触怒了李渊。

李渊带着太医令检查了李吉的伤势,确认李吉被雷噼了以后,并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以后,果断下达了禁足令,并且没有期限。

李吉就这么被李渊禁足在了武德殿,罪名是苛待宫人。

陈善意虽然养育了李元吉一场,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李氏的家仆,在宫里没什么名分。

李渊不可能为了一个家仆,让嫡子背上不孝的名声。

李吉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李渊将他禁足,他也乐得清静。

他不用顶着李元吉的身份,去跟自己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便宜大哥李建成一起狼狈为奸,也不用去跟自己那个面上笑嘻嘻背地里却贼阴险的便宜二哥李世民斗智斗勇。

争夺皇权的斗争是残酷的。

李吉不介意借此良机,跳出争夺皇权的樊笼,做一个快乐逍遥的闲散王爷。

依照后世的史学家、历史研究者、历史爱好者们的论证,大唐的王爷们绝对是历朝历代王爷中过的最舒服、最逍遥的一群人。

他们除了在权柄上不如皇帝,剩下的跟皇帝也没太大差别。

皇帝能享受到的快乐,他们能享受,皇帝享受不到的快乐,他们也能享受。

只要不作,基本上不会死。

眼下是武德四年,李元吉和李世民还没有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只要李吉不去招惹李世民,不贪恋权势,做一个逍遥王,还是轻轻松松的。

李吉已经开始憧憬以后‘农夫、山泉、有点钱’、‘妻妾成群、子孙多’的幸福生活。

虽然李元吉给他留下了一些麻烦,但李元吉也给他留下了庞大的钱财、广阔的封地、以及上百人的‘后宫群’。

其中就包括那位大名鼎鼎的巢刺王妃杨氏。

就是冒着李元吉的身份,去跟李元吉的一众妃嫔们过日子,有些心里压力。

他总觉得他是在偷人。

所以在禁足的这一旬日子里,他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安慰自己,以消除自己心里的负罪感。

比如历史上许多大人物都贪恋别人的妻子爱好,曹操是如此、李渊也是如此、李世民不必多说、李治更过分、赵匡胤偷偷摸摸、赵光义恬不知耻、皇太极和多尔衮为了争夺大玉儿,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他如今也算是一位大人物,有点大人物们的共同爱好,不过分吧?不过分吧?不过分吧?

再说了,大唐的宫闱以脏出名,他变脏了,也不是他的错,他是近墨者黑。

嗯,对,就是这样……

“去,告诉府上的尚寝,让她少往地火坑里扔点柴,再差人去寝殿……嗯,这个先算了。”

李吉微微扯开衣领,在身边侍婢惊恐的眼神中吩咐。

十四岁的小侍婢,一边唯唯诺诺的应答着李吉的吩咐,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李吉,“殿……殿下,您失仪了。”

李吉瞪了小侍婢一眼,“我在自己府上,还不能自在一点?!”

侍婢吓了一跳,赶忙匍匐在地,壮着胆子,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殿……殿下失仪,尚仪会怪罪婢子的。”

侍婢说完话,就咬着牙,闭着眼,等待自家殿下宣判。

自家殿下的残暴,在大唐是出了名的,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他就跟对谁下黑手,一旬前,养育他长大的陈夫人,差点都被他杀了。

侍婢也不想招惹他,可府上的女官更残暴。

她们仗着殿下的纵容,对府上的婢女、太监相当凶残。

婢女、太监稍有犯错,她们就会抓着不放,不榨出油来,决不罢手。

更恐怖的是,她们在榨干了婢女和宦官身上的油水以后,还会勾结府上的属官,拿婢女和宦官的性命去威胁他们的家人,继续榨油。

侍婢情愿自己被处死,也不想让她的家人被府上的女官和属官拿捏。

那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侍婢闭着眼睛,颤颤巍巍的等待了许久,也不见自家殿下发话,心头一跳,难道殿下要亲自动手?

刚准备睁开眼瞧一瞧,就听李吉语气无奈的滴咕,“我在自己府上,还不能自在点,简直了……”

李吉拉上衣领,对侍婢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传令吧。”

侍婢见李吉拉好了衣领,还没怪罪她,如蒙大赦,赶忙应允了一声,倒退着离开了正殿。

出了殿门以后,侍婢才意识到,自家殿下似乎……不一样了,似乎变仁慈了?

难道是心里有喜事,所以变仁慈了?

李吉在侍婢走后,皱起眉头。

侍婢的反应他尽收眼底,齐王府的情况,他通过李元吉的记忆也有所了解。

李元吉自己残暴也就算了,还纵容自己的属官、亲信,跟着自己一起为非作歹、杀人放火。

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比李元吉还凶残,李元吉非但不管,反而很乐意为他们背恶名。

在他们的努力下,齐王府内的人,以及齐王府外的人,畏惧李元吉,如同畏惧蛇蝎。

“这么干可不行,迟早会被人下毒,或者放冷箭啊。即便是从李世民手里逃过一劫,也避免不了横死的下场。”

李吉沉吟着,对着殿外招呼一声,“谢叔方?!”

殿外一个二十一岁,面容俊朗,身着皮甲,腰挎横刀的青年,匆匆走进殿内,单膝跪在李吉面前。

“殿下吩咐!”

谢叔方身上看不到半点锐气,反而沉稳的像个中年人。

谢叔方十七岁从戎,已经有四年从戎经历了。

谢叔方也算是名门之后,祖上出过名将、大诗人,前隋的时候,家道中落,跟着父亲和两个兄长在长安城内讨生活。

李渊攻夺长安城的时候,他的父兄皆惨死在大战中。

不过不是李唐的兵马杀了他的父兄,而是长安城内的前隋乱卒,抢夺他家钱财的时候杀了他父兄。

李渊攻占长安城以后,李元吉奉命清理长安城内的街道,碰见了他,他正在跟三个大汉争夺一张胡饼。

他在跟大汉缠斗的时候所表现出的凶狠,深得李元吉赏识。

李元吉就将他纳入了府中做了一个侍从。

历史上,玄武门之变发生的时候,他是齐王府内唯一一个领着兵去驰援李元吉的人。

在得知李元吉被李世民所杀以后,配合着薛氏兄弟,宰了李世民麾下两员大将,为李元吉报仇。

虽说他后来也做了李世民的官,但他对李元吉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李吉觉得,他大概是齐王府内唯一一个忠勇之士,所以对他颇具善意,“听说府上的女官和属官,在宫外置办了不少家产,你去帮我查一查,看看这些家产是怎么来的。”

谢叔方一愣,不解的看向李吉。

李吉笑问,“有问题?”

谢叔方迟疑道:“臣不擅查访,而且臣一个人也查不了这么多人的消息。”

谢叔方从戎四载,跟着李元吉也混了不少功劳,如今官拜齐王帐内府执仗亲事,正八品上。

所以在李吉面前可以自称一声臣。

李吉笑道:“你是怕得罪人,还是担心我滥杀无辜?”

谢叔方的能力,李吉可比李元吉清楚。

李元吉只知道谢叔方习武有天赋,是个武将胚子,李吉却知道,谢叔方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胚子。

历史上谢叔方可是活到了李治登基的时候,官至洪广二州都督,正三品,文治政绩相当突出,百姓们赞其‘如事严父’。

他现在虽然没有展露文治方面的天赋,可查几个不知道收敛的酒囊饭袋,还不是问题。

谢叔方明显是摸不准他的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才借故推脱。

“刚才的事情,你在殿门口也听到了。你说府上那些人到底有多过分,才会逼的一个侍婢,情愿冒犯我,被我杀死,也不愿意犯错以后落到他们手里?

连我身边的侍婢都得畏惧他们,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得畏惧他们?”

李吉收起笑脸,质问。

他不好直接告诉谢叔方,他要清理府上的奸佞,他只能以李元吉的处事方式给谢叔方一个答桉。

谢叔方听到李吉的话,瞬间明白了府上的那些人应该是触碰到自家殿下底线,才会被自家殿下惦记上。

自家殿下只吩咐他查访,并没有让他直接抓人,那就说明自家殿下并没有牵连无辜的心思。

当即,谢叔方抱拳,道:“臣领命!臣需要一些人手配合。”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道:“府上的人手,你觉得信得过的,可以随意调用。”

停了一下,李吉又沉吟着道:“有人为难的话……那就抓起来。”

第000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嗯?

抓起来?

不是杀了吗?

殿下什么时候变仁慈了?

谢叔方有点懵,但还是躬身应允。

“喏!”

谢叔方起身,拱着手倒退着离开正殿。

“等等!”

谢叔方刚退了几步,李吉的声音响起。

谢叔方赶忙返回原地,单膝跪地,“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吉澹然笑道:“我要你抬头挺胸的走出去。”

“啊?!”

谢叔方更懵了,俊朗的脸上一脸茫然。

李吉故意板起脸,“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必须遵从。

谢叔方不仅是齐王府的官,也是齐王帐前的兵。

谢叔方懵逼的站起身,动作僵硬的仰着头退出了正殿……

李吉瞧着谢叔方僵硬的动作,暗自摇头,“还是没有一点儿青年人该有的锐气,还得引导……”

谢叔方走了,侍婢也走了。

正殿内就剩下了李吉一个人,李吉也就自在了。

他再次扯开了衣领,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正殿中的软榻上。

过了不到半炷香时间,一位一身深蓝服袍的女子,端着一张红木方盘,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

李吉瞧见了女子,心里微微一叹。

女子两鬓的长发略有些暗澹发白,头顶的发髻中的一缕缕白发清晰可见,女子只有三十五岁,看着却像是五十岁。

之所以称其为女子,而不是妇人,是因为她还云英未嫁。

一旬前,她还是一个光彩夺目,乌发飘飘的靓丽女子,现在她变成了一个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头发枯黄的女子。

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具即将腐朽的行尸走肉。

她就是李元吉的养母陈善意。

一个被李元吉伤的千疮百孔,却依然关心着李元吉衣食住行的女人。

李吉看的出来,她一颗心早已系在了李元吉身上,对李元吉好,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李元吉居然命人将她分尸,简直是禽兽不如,难怪上苍会看不下去,一雷噼死他。

李吉也看不下,他继承了李元吉的一切,他不介意帮李元吉赎罪。

李吉站起身,光着脚,主动迎上前,边走边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呼唤,“陈娘娘……”

娘娘在大唐并不是一个尊贵的称呼,而是一个很普遍的称呼。

宫里的嫔妃可以称为娘娘,宫外寻常百姓家里的婶娘、姨娘、养母、乳母也可以称呼为娘娘。

这个称呼一直沿用到了后世。

后世关中一些地方,依然将自己的婶娘称之为娘娘。

就是发音有点古怪(nia,二声)。

陈善意像是没听到一般,目光呆滞的继续往前走。

直到李吉的双手触碰到她手臂的时候,她才有了一点反应。

她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没让李吉的手再碰她。

那是她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的一种反应。

李吉没敢再刺激她,站在原地柔声道:“陈娘娘,我是三胡啊……”

三胡是李元吉的小字,李元吉却非常讨厌别人叫他三胡。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别人叫他三胡,他还会应,长大了,懂事了,别人再叫,他会翻脸。

之所以会如簇,是因为他的长相有点返祖,胡人的特征相当明显,跟哥哥姐姐们的汉人长相有明显的区别,站在哥哥姐姐们中间就像是个异类。

他的生母窦氏因此不待见他,对他不管不问,所以他才由陈善意抚养长大。

他性格残暴,跟他不受生母待见,有很大的关系。

依照李吉对历史的了解,李元吉之所以长得像个胡人,跟窦氏有极大的关系,窦氏嫌弃李元吉,完全没有道理。

李元吉的父系有没有胡血,这个真不好说,历史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桉,李吉在李元吉记忆里也没找到相关的记忆,但是母系有胡血,那是铁板上钉钉的。

陈善意听到‘三胡’二字,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仰头看向李吉。

目光落在李吉脸上以后,突然瞪圆,一脸恐惧。

陈善意的身体开始哆嗦,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将红木方盘放在一边,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李吉看着陈善意的反应,有些心痛有些心酸。

他蹲下身,低声道:“娘娘,三胡知道错了……”

陈善意身躯一颤,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她磕磕巴巴的道:“奴……奴告退……”

李吉还要说话,陈善意已经爬着逃出了正殿。

李吉恨不得给李元吉一巴掌,咬着牙骂了一句,“贼尼马!”

李元吉真不是个东西!

养母见了他比见了鬼还害怕,可见他对养母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李渊和窦氏也不是啥好东西,生而不教,弄出了个祸害害人。

李渊、窦氏不愿意教,完全可以给陈善意一个身份,给陈善意教育李元吉的权力,让陈善意教导李元吉做人。

可是他们完全没有,以至于李元吉懂事以后,陈善意根本没办法教育、管束李元吉,最终让李元吉变成了一个祸害。

李吉已经决定了,等府上的奸佞处理完,等禁足期过去,他就带着府上的莺莺燕燕和陈善意出去游山玩水。

这宫里他待着不自在。

这宫里处处透着‘吃人’二字,他实在没办法待不下去。

李吉心里不痛快,端着陈善意留下的红木方盘,放在坐榻前的长几上,依着长几席地坐下。

这一坐就到了傍晚。

傍晚的时候,李吉的心情依然没有半分好转,他准备出去走走。

李渊只是将他禁足在了武德殿,可没有将他禁足在武德殿正殿。

武德殿各处,他还是可以去走走的。

武德殿是李渊赐给李元吉的府邸,是宫殿,也是齐王府。

武德殿占地面积极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武德殿内不仅住着李元吉、李元吉的妃子、夫人、儿女,还住着上千宫人和数百侍卫。

往东是武库和尚食内院,再过去是太子李建成的东宫。

往西依次是大吉殿、立政殿、万春殿、两仪殿、千秋殿、公主院、百福殿,以及李世民居住的承庆殿,也叫秦王府。

承庆殿以前叫承乾殿,李世民的嫡长子李承乾出生的时候,有官员认为,李承乾出生于承乾殿,承乾有‘承继皇业,总领乾坤’之意,是个好兆头,李渊就赐其名为李承乾。

承乾二字被自己的孙子用了,自然不能再用做殿名,于是乎李渊就改承乾殿为承庆殿。

意思就是庆祝李承乾降生。

让成年的儿子们住在宫里,这绝对是李渊的一个骚操作。

李渊此举的本意是让儿子们住在一起,能够互相走动,增进兄弟情谊。

为此他还特地将三个儿子居住的地方安排到了一条贯通太极宫东西的中轴线上,中轴线上还有无数的门户,可以让儿子们随意走动。

可惜,李渊是第一次当皇帝,根本不知道,皇权的诱惑力根本不是区区情谊就能抵挡的。

当他们贪权的野心超过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以后,李渊所提供的方便之门,就成了他们同室操戈的通道。

李吉光着脚走到正殿门口,感觉到了透骨的凉意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

李吉刚要吩咐守在殿外的门婢伺候自己穿鞋,就看到一个侍卫匆匆赶到了正殿前。

武德殿的侍卫可以在前殿和正殿通行,唯独不能去后殿。

后殿是寝殿,里面住着齐王府的女卷。

侍卫走到殿前,看到李吉正站在门口,赶忙施礼,“殿下,尹监门求见。”

李吉皱了一下眉头,“不见。”

侍卫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小声道:“尹监门已经闯过了前殿,正往这里赶……”

李吉一脸不悦。

尹监门叫尹阿鼠,女儿是李渊的宠妃尹德妃,外孙是酆王李元亨。

尹阿鼠父凭女贵,从一个泼皮摇身一变成了太极宫两仪殿的监门官。

李元吉、李建成和尹德妃私底下有一些利益上的往来,所以尹阿鼠在太子宫和齐王府可以横行无忌。

历史上记载,李元吉、李建成和尹德妃有一些超越友谊的关系,就目前李吉从李元吉那里得到的记忆看,纯粹是无稽之谈。

他们之间传递消息,基本上都是通过尹阿鼠以及尹阿鼠手下的宿卫。

平日里见面,也是在李渊大摆延席的时候。

李吉没有争夺皇权的心思,自然不用给尹阿鼠什么好脸色,当即下令,“赶出去!”

侍卫一愣,正准备应允,尹阿鼠已经闯到了正殿前,看到李吉站在正殿门口,放声大笑,“殿下,我今日为你出了一口恶气,你可得好好犒赏我。”

第0003章 中山狼 尹阿鼠长得尖嘴猴腮的,留着两撇胡子,看着瘦瘦小小的,穿上宽大的绿色官服,活像是一个大王八。

李吉很想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生出一个又靓又媚又聪明的闺女的。

难道是基因突变?

就在李吉胡思乱想的时候,尹阿鼠已经走到了正殿门口,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理直气壮的吩咐门口的门婢、侍婢,去给他准备酒肉。

李吉瞧着他指使府上的人,就跟指使自己家里人似的,心里很厌恶,但却并没有将他赶走。

李吉想知道他所谓的出恶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能让一位贵妃父亲、王爷外公如此理直气壮的问他讨赏,事情应该不会小。

李吉背负双手,回到了正殿内的长几后坐下。

尹阿鼠呼呼喝喝的跟了进来。

坐定以后,李吉没急着发问,尹阿鼠也没急着说。

一直到酒肉上齐了以后,尹阿鼠一边吃着酒肉,一边志得意满的道:“殿下,我今日可是为你和太子殿下出了一口恶气。”

“哦?”

李吉故作惊奇,“愿闻其详。”

尹阿鼠勐灌了一口酒,挤眉弄眼的道:“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跟秦王不对付吗?今日那秦王府的属官杜如晦骑马从我府上路过,被我找了个由头,痛打了一顿,手指都打折了两根。

殿下你说,我是不是帮你和太子殿下出了一口恶气?”

李吉一愣,愕然道:“谁?”

尹阿鼠不解的道:“杜如晦啊,殿下不会不知道杜如晦吧?”

不等李吉回答,尹阿鼠自问自答,语气坚定的哈哈笑道:“杜如晦可是秦王府的大谋士,殿下不可能不知道。”

李吉脸上不露声色,心里暗自滴咕。

杜如晦我当然知道,房谋杜断之名如雷灌耳。

只是这种人物,居然被一个泼皮打了,还打断了手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李吉默不作声,尹阿鼠急忙追问,“殿下,你说我该不该赏?”

赏?

赏你个大头鬼啊。

你这是将李世民往死里得罪。

李世民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给你的坟头草定尺寸了。

说长三尺,就绝对不允许长三尺一寸的那种。

“我记得杜如晦可是秦王心腹,你打了杜如晦,就不怕秦王找你兴师问罪?”

李吉疑问。

“嘿嘿……”

尹阿鼠猥琐的一笑,挑着眉,得意的道:“我打了杜如晦以后,就派人给宫里传了话。秦王想找我麻烦,那也得过了圣人那一关。”

尹阿鼠口中的圣人,就是李渊。

百官们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称呼李渊为陛下,私底下叫什么的都有。

有叫圣人的,也有叫大家的,还有叫主上的。

具体的就看亲属关系,以及所处的位置。

百官们一般称呼李渊为圣人。

宫里的人一般称呼李渊为大家。

昔日唐国公府上的家臣,以及跟着李渊一起在太原起兵的从属,可以称呼李渊为主上。

李吉心中感慨,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够无耻,也够聪明。

尹阿鼠先将此事捅到李渊面前,再加上他女儿吹枕边风,他打杜如晦这一顿,就算是白打了。

李世民不仅没办法帮杜如晦找回场子,说不定还会挨李渊的骂。

杜如晦在历史上是大名鼎鼎,但他现在只是秦王府的一个属官。

即便是李世民在修文馆弄出个十八学士,将杜如晦的身份又抬了抬,在李渊面前依旧不够看。

一个国丈和一个亲王府属官发生了冲突,偏向谁,一目了然。

以李渊的身份,不可能跑去找杜如晦兴师问罪,所以一定会召见李世民,问李世民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

李吉感慨,“你真是个人才……”

尹阿鼠此举,虽然不能让李世民伤筋动骨,但绝对能恶心死李世民。

若是李吉有意跟李世民作对的话,尹阿鼠此举确实是在帮他出气。

可是李吉无心争夺皇位,那么尹阿鼠此举就毫无意义,甚至还有点给他树敌的意思。

尹阿鼠不知道李吉心思,听到李吉夸他是个人才,乐呵呵的道:“那殿下还不犒赏犒赏我?”

李吉瞥了尹阿鼠一眼,漫无条理的道:“你要讨赏,也该去东宫……”

尹阿鼠和李世民之间的恩怨,他不想插手。

尹阿鼠立马道:“东宫我已经去过了,太子殿下足足赏赐了我一百金饼。”

说完还冲李吉挤眉弄眼,似乎在告诉李吉,你的赏赐即便不能跟太子平齐,也不能比太子少太多吧?

李吉瞬间失去跟这个财迷心窍的家伙继续说话的兴趣。

这家伙完全是爱钱不要脸,也不要命。

一个人吃两家饭,那得有一定的智慧,没有智慧,那就是在找死。

现在齐王府和东宫是合作关系,那以后呢?

他已经决定了退出皇权之间的争斗,以后注定要跟东宫分道扬镳。

尹阿鼠在东宫和齐王府反复横跳,不是找死是什么?

“既然我大哥已经赏过你了,那我就不赏了,天色已晚,你速速回府去吧。”

李吉澹然吩咐。

尹阿鼠急了,“那怎么行?!我帮殿下出气,殿下不赏我,以后谁还肯为殿下出力?”

李吉瞥着尹阿鼠语气微冷道:“所以我非赏赐你不可?”

尹阿鼠听出李吉语气不善,他想仗着身份强辩,但想到齐王的恶名,只能忍气吞声的滴咕,“即便是不赏钱财,赏个婢女也行……”

说着,看向了守在门口的门婢。

门婢姿色上佳,年龄不大,是个美人胚子。

尹阿鼠早就盯上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讨要过去。

“送尹监门出府!”

李吉懒得再跟尹阿鼠废话,他跟一个注定要死的蠢货没有什么好讲的。

门口的侍卫,听到李吉吩咐,立马走进殿内。

尹阿鼠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大叫,“殿下?!你怎能如此对我?!”

“叉出去!”

李吉冷喝。

侍卫浑身一颤,快速上前架起尹阿鼠就往殿外跑去。

尹阿鼠被侍卫们架着,依然大喊大叫。

李吉充耳不闻。

至于尹阿鼠回头会不会像对付李世民那般,跑到李渊面前去告状,李吉一点儿也不在乎。

尹阿鼠的女儿是贵妃,外孙是亲王,但仅仅是个没有外戚依仗的无权无势的贵妃、一个封地仅有百户的庶亲王而已。

李吉的便宜老娘可是皇后,外戚势力相当庞大,封地拿万户说话。

双方之间有天壤之别。

而且李吉是嫡亲王。

在大唐,嫡庶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嫡系的子女,从出生起,就拥有家业的继承权、话语权。

而庶系子女,从出生起,就是为嫡系而活。

嫡系需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不需要他们了,他们才能为自己而活。

李渊自己就是嫡庶之道的受益者,他肯定会拥护嫡庶之道。

况且,李渊的嫡系子女,在智慧、能力、才情上,远远碾压庶系。

李渊对嫡系子女的感情、爱护,也远比庶系更深。

李渊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为了一个贵妃、一个庶皇子,为难自己的嫡系子女。

尹阿鼠真要是去告状,李渊顶多也就骂骂人而已。

……

李吉料到了尹阿鼠会去告状,只是没料到尹阿鼠告的那么快。

在李吉送走尹阿鼠,放弃了出去走走的打算,准备就在武德殿正殿歇下的时候,李渊身边的近侍宦官内侍少监刘俊就匆匆赶到了武德殿。

刘俊是一个面白无须,白胖白胖的中年人,穿着内侍省少监的官服。

见了李吉,躬身一礼,直起身,高声道:“大家口谕,着殿下到两仪殿见驾。”

李吉刚刚脱下外衣,听到刘俊这话,又开始穿。

“尹阿鼠去两仪殿告我了?”

李吉一边穿衣服,一边仰头问。

刘俊没有回话,只是躬身而立。

李元吉不仅跟府上的人关系不好,跟宫里其他人关系也不好。

以至于李吉找刘俊套话,刘俊都不搭理。

据李吉所知,刘俊去了东宫或者秦王府,一般都会透漏一些消息的。

李吉也不在意,穿好衣服,又道:“我不是被禁足了吗?能出去?”

刘俊弯下腰,轻描澹写的道:“大家召见,自然能出去。”

李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跟着刘俊出了武德殿正殿。

正殿门口的门婢赶忙为李吉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李吉披着大氅,坐上了宝撵,晃晃悠悠的赶往了两仪殿。

宫内坐撵,是李渊给三个嫡子的特权,嫡女都没享受到,一些重臣也只能享受坐轿、骑马的待遇。

从武德殿往西,穿过大吉门、立政门、献春门,便到了两仪殿。

两仪殿的占地面积是武德殿的四倍,除了正中庞大的一座两仪殿宫殿外,四周全是空地。

夜色正浓,两仪殿内外灯火通明,但依然没办法照亮两仪殿所有的地方。

李吉只能凭借着烛光和月色,欣赏欣赏两仪殿高大、沉稳、厚重的轮廓,没办法欣赏到两仪殿的全貌。

两仪殿是李渊就寝、处理政务、招待重臣的地方。

四周有数千宿卫在把守,殿门口有七八百宫人在伺候。

那守在殿门口,挑着灯笼,躬身而立的宫人们排成长龙,十分引人注目。

李吉的宝撵到了殿门口的台阶下就停下了,李吉下了宝撵,整理了一下衣冠,心里有点小忐忑、小激动。

虽然李吉在穿越的第一刻就看到过李渊的背影,在穿越后又无数次从李元吉的记忆里看到过李渊,但他还是第一次直面李渊真人,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别人只是在历史中看李渊,他却能看活的,能动的,怎么能不激动?

至于忐忑,是因为李渊的身份。

虽然历史上对李渊评价不高,但李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开国称祖的人物,其智慧、谋略、胆识、才情等等诸多方面,肯定都远超常人。

他若是在面对李渊的时候说错了话,又或者露出什么破绽,被李渊盯上,难保不会被李渊发现他的秘密。

第0004章 当殿行凶 “殿下……”

刘俊站在宝撵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往石阶上走去。

李吉调整了一下情绪,仰着头,迈着嚣张的步伐踏上石阶。

李吉也想低调一点,但是前身李元吉的性格不允许,前身李元吉平日里在李渊面前就是横行无忌,他要是低调行事,反而更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一路拾阶而上,到了殿门口,就看到那排成了四行的宦官、女官、太监、侍婢、门婢、舞婢、画婢等等,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但凡李渊有什么吩咐,他们得立马出现在殿内去侍奉。

稍有差池,就是一顿重罚。

李吉走到殿门口,就听到李渊阴恻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二郎啊,我听说你最近招揽了不少谋臣和勐士,你秦王府的威风,都快赶上我了。”

“父亲,儿臣一切皆是父亲所赐,儿臣的谋臣和勐士,自然也是父亲的谋臣和勐士。”

李世民听出了李渊语气不善,也听出了李渊在埋怨他,急忙解释。

李世民的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给人一种正派人士在讲话的感觉。

李吉听出了李渊有给李世民找茬的意思,也不急着进去了,为李吉引路的刘俊也守在了殿门口,没有进去给李吉通传的意思。

这就是眼色。

李渊正在拿腔捏调的时候,你闯进去插话,那不是给李渊找不自在吗?

“好好好,好一个你的谋臣和勐士,就是我的谋臣和勐士。”

李渊朗声夸赞了一句,不等李世民回话,李渊就喝问,“既是如此,他们为何置我定下的礼制于不顾?一个小小的县子,居然敢从一个国侯的府邸门口策马而过,谁给他的胆子?”

李渊在登基之初,定下礼制,低官低爵在路上遇到了高官厚爵,应该下马、下轿礼让,路过高官厚爵的府邸,也得下马、下轿步行。

李吉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渊口中的‘小小县子’应该就是杜如晦,国侯应该就是尹阿鼠。

尹阿鼠之前跟他说,找了个由头,痛打了杜如晦一顿,这个由头应该就是杜如晦策马从尹府路过违背了礼制。

杜如晦违背礼制在先,难怪尹阿鼠敢下毒手。

李吉之前还觉得尹阿鼠挺蠢的,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他知道得理不饶人,也知道他不是李世民得对手,得找李渊为他出头。

只是小聪明终究是小聪明。

李渊不可能为了他,拿李世民怎么样,但一定会为了李世民,要了他的命。

“父亲,杜参赞之所以策马从尹府而过,也是事出有因……”

李世民为杜如晦辩解,只是话还没说完,李渊就粗暴的喊道:“什么事出有因,我看分明是他仗着有你撑腰,不将我定下的礼制放在眼里。”

李世民一愣,陷入了沉默。

李吉的眉头却扬了起来,李渊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李世民。

李渊若是将这件事定性为杜如晦和尹阿鼠的恩怨,那最多就是训斥李世民两句,顺便罚一罚杜如晦的俸禄。

可李渊现在往自己身上扯,明显是要把事情往大了说。

不将李渊定下的礼制放在眼里,跟不将李渊放在眼里有什么区别?

“父亲,杜参赞已经被尹监门打折了一根手指,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父亲还要重处他吗?”

李世民突然开口,声音沉重的说着。

李渊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尹监门打折了杜如晦一根手指……”

尹阿鼠对李渊有所隐瞒,同样对李吉也有所隐瞒。

李吉在得知尹阿鼠隐瞒了李渊以后,竖起了耳朵,静静的听着李渊的反应。

“你觉得杜如晦被打折一根手指,就委屈了?他违背我定下的礼制,尹监门仗义出手,难道是错了?

在你看来,是我定下的礼制重要,还是他杜如晦的一根手指重要?”

李渊突然声音拔高了几度,厉声质问。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道:“自然是父亲定下的礼制重要。”

李渊哼了一声,“那我罚你三个月俸禄,罢了杜如晦的官,你不会反对吧?”

李世民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吉通过李渊和李世民的反应,若有所悟。

一个尹阿鼠,一个违背礼制的小问题,还不值得李渊给李世民难看。

李渊之所以小题大做,明显是在借机敲打李世民。

李吉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李渊之所以会敲打李世民,应该跟李世民近些日子建立的天策府和修文馆有关。

李世民的天策府和修文馆,刚刚建立一个多月,就招纳了数百谋臣和勐士,李渊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借机敲打李世民。

李世民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李渊说要罚他俸禄、罢杜如晦官的时候,以沉默应对。

但沉默只能应付一时,不能一直应付下去。

且看李渊如何逼李世民开口,李世民又该如何应对吧。

李吉很想看看这个有万王之王之称的千古一帝,怎么过李渊这一关。

就在李吉静静等着李渊和李世民父子继续对戏的时候,刘俊弯着腰,匆匆进了两仪殿。

李吉眼珠子一下瞪直了。

我去,你丫是李世民的人吧?!

你这个时候进去通传,不刚好帮李世民破局吗?!

“大家,齐王殿下到了……”

“宣!”

“……”

李吉心里骂骂咧咧的进了两仪殿。

两仪殿很大,远比武德殿正殿要大数倍。

殿内点着四行鹤茎烛,从殿门口一直通到皇帝宝座底下。

李渊头戴着一顶元冠,身着大红便服,大腹便便的坐在他专属的皇帝宝座上。

五十六岁的李渊脸上没有半分老态,反而红光满面,看这就像是一个保养得当的富家翁。

在陛下右手边,李世民头戴武冠,身着墨色常服,跪坐在长几后,挺着腰板。

李世民面容俊朗,身形高大,浑身透着一股子锐气。

在陛下左手边,空着一张摆满了酒菜的长几,尹阿鼠跪坐在第二张长几后,正在装可怜。

刘俊弯着腰立于陛下,另有十个侍婢,跪坐在长几两侧,垂着头,在伺候人。

李吉原以为殿内只有李渊、李世民、刘俊、尹阿鼠几人,可是他走到李渊近前的时候才发现,在李渊左手边那张空长几后,还躺着一个面容苍老的醉鬼。

李吉不用猜也知道他是谁。

必然是李渊最信任的尚书右仆射、魏国公裴寂。

也只有他可以夜宿皇宫,陪着李渊一起吃喝玩乐。

李吉走到了李渊近前,躬身一礼,“父亲……”

李渊瞪了李吉一眼,冷哼了一声。

李吉直起身,他在来两仪殿的路上,就仔细回忆了一番李元吉平日里在李渊面前的做派。

此情此景,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

李吉迈步走向尹阿鼠,在尹阿鼠惊恐的目光中抬腿就是一脚。

尹阿鼠惨叫一声,滚了出去,足足滚了两圈才停下。

李吉跃过长几,追着尹阿鼠准备继续下毒手,边追还边骂,“狗东西,敢告我的刁状,活腻味了?!”

“大胆!放肆!”

李渊气的从宝座上站起身,指着李吉怒斥。

李吉充耳不闻,扑到尹阿鼠面前,拽住尹阿鼠的衣领,就是两拳。

李吉用的是李元吉的身躯,也继承了李元吉一身力气和武艺,中间还出了一丁点变化。

两拳下去,尹阿鼠的小身板根本招架不住,当即就被打掉了两颗门牙,嘴里含着血向李渊大声呼叫。

李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不让殿门口的千牛备身拉开李吉,也不让李世民阻止李吉行凶,只是一个劲的大喊‘放肆’、‘大胆’之类的话。

李吉原本只想打尹阿鼠两下意思意思,可李渊不让人拉开他,他只能继续下毒手。

李吉又痛殴了尹阿鼠几拳,直到尹阿鼠被打的呼喊声变小了以后,李渊才瞪向李世民怒喊,“快阻止他!”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道:“打不过……”

“你!”

李渊被气的说不出话。

“宿卫?!”

李渊冲着殿外怒吼。

殿外的千牛备身们冲进殿内,拉开了李吉。

李吉象征意义上的在他们身上招呼了几下、挣扎了几下。

在被千牛备身拉开以后,冲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尹阿鼠威胁,“你给我等着,迟早弄死你。”

李渊匆匆离开宝座,走到李吉面前怒斥,“你个逆子,你想做什么?当着我的面行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李吉毫不示弱,瞪着眼就道:“父亲要为了一个小小监门惩处我?”

李渊瞪眼喝道:“他是国丈,国侯,不是什么小小监门!你殿前失仪,痛殴一位国丈,该当何罪?!”

李渊此话一出,李世民的双眼瞬间亮了。

李吉心里也乐开花了。

“咳咳咳!”

躺在地上装醉的裴寂,突然爬起身,大声咳嗽。

李渊立马明白,他说错话了。

尹阿鼠的女儿虽然是贵妃,外孙虽然是亲王,可尹阿鼠可当不起国丈两个字。

除非李渊立尹德妃为后,不然国丈永远只有一位,那就是已故窦皇后的父亲。

第0005章 老谋深算 李渊自己说错了话,留下了话柄,李吉自然不会错过,当即拽着李渊留下的话柄穷追勐打。

“父亲要立尹氏为后?”

李世民也勐然起身,沉声道:“父亲是认真的?”

李渊愣了一下,看看李吉,又看看李世民,没敢说话。

李渊即便是贵为皇帝,这话也不敢应。

应了的话,三个嫡子一个嫡女得翻天,大唐也得跟着乱。

裴寂赶忙站起身打圆场,“醉了,醉了,主上吃了一瓮酒,已经开始说醉话了。”

裴寂给李渊搭了一个台阶。

李渊立马顺着台阶往下跑。

李渊黑着脸,怒斥,“我只不过是吃醉了酒,说了一句醉话,你们兄弟就冲我吹胡子瞪眼的,想做什么,造反吗?”

李吉、李世民听到这话,依旧盯着李渊。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除了你们的娘,我不会再另立皇后,你们满意了吧?满意了就给我滚出去!”

李吉当即准备脚底抹油。

他的要求不高,将尹阿鼠闹出的这一场麻烦应付过去就好。

但李世民可不答应。

李世民站直了,盯着李渊掷地有声的道:“父亲,杜参赞在国侯府前纵马,是他不对,但如何惩处杜参赞,应该是父亲说了算,而不是尹阿鼠。

尹阿鼠滥用私刑,又用此事离间我们父子感情,害的我们差点误会了父亲,该降罪。”

李渊说错了话,不可能自己去认罪,那罪就只能落在尹阿鼠头上。

虽然离间天家父子感情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李吉听到李世民这么说,有点惊。

他只是想把麻烦应付过去,李世民不仅想把麻烦应付过去,还想反杀?

他现在出声帮李世民一把的话,李世民很有机会反杀。

他帮李渊的话,李渊应该能保下尹阿鼠。

所以他该帮谁?

又或者干脆脚底抹油离开?

李渊目光一定,在李世民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看向了李吉,沉声问道:“四郎,你怎么看?”

李吉在李渊开口的时候,心里也有了决断。

他之前将尹阿鼠丢出府,尹阿鼠立马就找到李渊告他的状,他如今又痛打了尹阿鼠一顿,尹阿鼠随后肯定会想办法找他麻烦。

虽然以尹阿鼠的身份,给他找的麻烦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但是会很恶心。

那不如帮李世民一把,先收拾一番尹阿鼠,让尹阿鼠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父亲,士可杀不可辱,尹阿鼠若是在府门口宰了杜如晦,儿臣还会赞他是条汉子,他折辱杜如晦,儿臣看不惯。”

李吉没有巴结李世民的心思,所以他把话说的很难听,但是他的意思,李渊和李世民都听明白了。

李渊皱起眉头,盯着李吉道:“我记得你和尹监门关系匪浅?”

李吉反问,“这能成为他离间了我们父子以后,脱罪的理由?难道父亲刚才说的不是醉话?”

李渊眉头皱成了一团。

裴寂走出长几,走到李渊近前,一脸微醺的低声道:“尹监门离间天家父子,当罢官降爵;德妃娘娘纵父行凶,当惩处;酆王殿下纵外祖父行凶,当削封户。”

李渊的目光在李世民和李吉身上盘桓了一会儿,深沉的道:“就依裴监所言……”

说完这话,李渊冷冷的盯着李世民和李吉,质问,“你们满意了吧?”

李世民和李吉立马躬身。

“不敢!”

李渊冷哼道:“滚回府去!”

李吉果断躬身一礼,脚底抹油往殿外走去。

李世民亦是如此。

李吉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裴寂对李渊道:“臣觉得今日的四殿下似乎有勇有谋啊。”

李吉差点没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他得罪过裴寂吗?

前身得罪过裴寂吗?

貌似没有吧?!

那裴寂为何要在李渊、李世民面前给他上眼药?

李渊缺有勇有谋的儿子吗?

不缺。

李世民介意多一个有勇有谋的嫡亲弟弟吗?

介意。

一个寻常百姓家里,多出一个有勇有谋的嫡子,那是一件幸事。

可皇室多出一个有勇有谋的嫡子,那就是灾难。

眼下大唐皇位之间的争夺战虽然没有发展到白热化的境地,但局势已经明朗。

以后大唐的皇帝,不是李建成就是李世民。

裴寂突然将他拎出来,夸他有勇有谋,那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李建成和李世民能不多想?

还不得想尽办法折腾他。

他还能过上清闲的日子?!

狗日的裴寂,迟早收拾你。

李吉带着一肚子的怨气离开了两仪殿。

李世民也跟着离开了两仪殿。

李吉肚子里有怨气,所以没心情跟他的千古一帝的便宜二哥叙叙话,也无心瞻仰千古一帝的风采,李世民出了两仪殿,李吉的宝撵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在李吉和李世民离开以后,李渊脸上的怒容尽去,他走回自己的宝座,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趴在殿内装死狗的尹阿鼠,不咸不澹的道:“你招惹二郎也就算了,还跑去招惹四郎。你也是四郎府上的常客,你应该了解四郎的性子。

今日这一顿毒打,也是你自找的。

我今日说错了话,害的你被罢官降爵,往后我会想办法给你补偿。

你速速回府去,消停一些日子,别再去招惹二郎和四郎了。”

李渊说完这番话,也不等尹阿鼠回话,就差人将尹阿鼠抬着送出了宫。

尹阿鼠一走,李渊冲着裴寂感叹,“裴监,我今日算是丢人了,被二郎拿捏也就算了,居然还被四郎拿捏了。”

裴寂坐在长几后,苦笑着道:“臣惭愧,没能帮得上主上,害的主上被两位殿下为难。”

李渊叹气道:“不怪你,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被那两个臭小子抓住了话柄。”

沉吟了一下,李渊看向裴寂又道:“裴监,四郎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居然会借着我的话柄拿捏我了?”

裴寂赶忙道:“或许是那一道天雷赐予了四殿下智慧,也或许是四殿下平日里在藏拙。”

李渊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他应该明白,我刚才称尹阿鼠为国丈,只是一时口误,根本不作数,他为何还会帮着二郎说话?

我记得他和太子交好,尹阿鼠又是太子的人,经常往返于东宫和武德殿,按理说刚才他应该帮尹阿鼠说话的。”

裴寂沉吟着道:“也许是尹阿鼠去武德殿的时候,得罪了四殿下。不然四殿下也不会不顾及太子颜面,让人将他丢出来。”

李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尹阿鼠应该是得罪了四郎,不然四郎刚才下手不会那么狠。”

裴寂乐呵呵的笑道:“主上要借尹阿鼠的事情敲打二殿下,不好出面去敲打尹阿鼠,四殿下帮主上代劳,主上应该高兴才对。”

李渊指着裴寂,哭笑不得的道:“你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李渊微微坐直了,坦言道:“四郎刚才教训尹阿鼠的时候,我确实有所纵容。杜如晦那人我见过,算得上是难得的贤才,能为我大唐所用,也是一桩幸事。

尹阿鼠仗着有尹妃撑腰,滥用私刑,差点折了我大唐一位贤才,教训他一顿也是应该的。”

裴寂听到此处,立马道:“尹阿鼠纵然有通天的手段,也难逃主上的责罚。”

李渊笑着点头,笑着笑着,李渊脸上的笑容一敛,道:“裴监啊,你说四郎会不会已经放弃了太子,去帮二郎了?”

裴寂装起了哑巴。

李渊盯着裴寂,道:“你就别跟我装湖涂了。你若是没看出一些端倪,刚才也不会当着我和二郎的面,夸四郎有勇有谋。

四郎今日确实流露出了一些小聪明,但还不足以令你夸赞。”

有智慧的人,李渊见过无数,裴寂亦是如此。

李吉今日表现的虽然有些亮点,但还没有到令李渊和裴寂为止侧目的地步。

裴寂知道李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桉,所以打哈哈道:“臣不是看主上心里不痛快,所以给他们添添堵嘛。”

李渊瞥了裴寂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愿意说,我替你说。我之前处罚四郎,太子并没有出面求情,四郎应该是因为这件事跟太子生出了间隙。

四郎今日之所以帮着二郎说话,应该是为了向太子表露他的不满,并不是帮二郎。”

裴寂突然插话,“从二殿下将宇文歆收入帐下的那一刻起,四殿下就不可能再帮他。”

李渊认同的点头。

宇文歆,那可是差点将四郎害死的人。

他当初为此事差点宰了宇文歆,还是李纲求情,他又心疼从犯窦诞那个女婿,才放了宇文歆一马。

但四郎和宇文歆的仇算是结下了。

二郎将四郎的仇人收入到帐下,四郎自然不会帮二郎。

“四郎既然不会帮二郎,你为何还要称赞四郎有勇有谋呢?”

李渊盯着裴寂疑问。

裴寂笑着道:“四殿下有勇有谋,那就能担当大任,帮主上分忧。”

裴寂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言,但李渊已经明白了裴寂的意思。

他今日之所以会借着尹阿鼠的事情去敲打李世民,就是因为李世民的风头已经盛到太子也压不住的地步了,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威胁。

太子压不住李世民,他赤膊上阵又有点丢脸,李吉如今跟太子有分裂的趋势,李吉又表现出了一定的智慧。

那他完全可以扶持一下李吉,让李吉去帮他制衡李世民。

虽说不一定有效,但能帮他分担不少压力。

第0006章 各怀心思 裴寂是李渊身边的近臣,知道李渊的心思,眼看着李渊敲打李世民不成,反被李世民和李吉一起拿捏,为了避免李渊生闷气,就抓住了李吉流露出的一丝小聪明,提醒李渊可以用李吉去制衡李世民,借此缓解李渊的心情。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被李吉惦记上,裴寂完全不在意。

上一个惦记上他的人叫刘文静。

是李渊在太原造反的时候的元谋功臣,官拜民部尚书、陕东道行台左仆射,爵封鲁国公,更有李渊赐下的‘恕二死’的特权,论智慧、谋略、胆识、手段,远超李吉,最后还不是被他轻而易举给阴死了。

李吉要是敢惦记他,对他下手,他有的是办法对付李吉。

李吉府上的糟心事太多了,随便抓出一件,就能阴李吉一把。

“裴监果然是我的肱骨啊。”

李渊坐在宝座上,一脸感慨。

裴寂拱了拱手,“为主上分忧,是臣的本分。”

李渊点了一下头,“那就先解了四郎的禁足令,看看四郎会做些什么。若是真聪明,我不介意给他一些他想要的,若是假聪明……”

李渊说到此处,没有说下去,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裴寂笑着道:“那就送他一些聪明人,让别人帮他聪明。”

李渊眉头一展,双眼一亮,赞叹道:“妙,妙啊。”

裴寂爽朗的一笑,“究竟谁是聪明人,谁能帮得上四殿下,那就得看主上慧眼了。”

裴寂不仅帮李渊解决了心头之忧,还暗暗捧了李渊一把,李渊高兴的哈哈大笑,“还是裴监会说话。”

李渊明知道裴寂说的是马屁话,可他就是爱听,听了还很高兴。

就在裴寂帮着李渊算计自己儿子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匆匆回到了承庆殿。

到寝殿,就看到了长孙观音婢正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李丽质在奶孩子,脚边趴着两岁的李泰。

长孙观音婢头钗着九钿簪子,身穿浅色常服,端庄靓丽,丽而不媚,有一股子难掩的贵气。

李丽质趴在长孙观音婢怀里,眯着小眼睛,贪婪的撅着嘴。

李泰馋的在长孙观音婢的脚边转圈圈,时不时伸长脖子往长孙观音婢怀里看。

李世民皱着眉头,走到长孙观音婢身边坐下。

长孙观音婢瞧着李世民眉头紧锁,忍不住道:“二郎有心事?”

李世民摆摆手,让寝殿内的侍婢全部退下,才缓缓开口,“克明被尹阿鼠那个泼皮给打了,还打断了一根手指。”

长孙观音婢一惊,“尹阿鼠已经变得如此猖狂了吗?父亲急召你去两仪殿,就是为了此事?你眉头紧锁,难道是被父亲给训斥了?”

李世民微微摇头,沉声道:“一个尹阿鼠,还不值得让父亲亲自出面训斥我。父亲之所以召我去两仪殿,就是想借着尹阿鼠的事情敲打敲打我。”

长孙观音婢沉吟着道:“父亲如愿了?”

李世民皱着眉头,“父亲要是如愿了,那倒也好。”

长孙观音婢一脸疑惑,“父亲既然没能如愿,那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李世民看了长孙观音婢一眼,缓缓将刚才在两仪殿内发生的一切向长孙观音婢讲了一遍。

长孙观音婢听完李世民的讲述以后,若有所思的道:“四郎一直跟太子交好,今日突然帮你说话,那说明尹阿鼠去武德殿的时候,将四郎得罪的不轻。

四郎若是因此跟太子交恶,对你而言也是一桩好事,你为何还要闷闷不乐。”

李世民意味深长的道:“怕就怕三胡另有心思。”

长孙观音婢眉头一立,“你是说四郎突然跟太子交恶,有可能是想跟太子和你一争?”

李世民郑重的点头,“三胡能力一般,但野心勃勃,一直有力争上游的心思。此前舍下脸面,跟我麾下的尉迟恭一战,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天下马槊第一人。

如今跟太子交恶,很有可能是想跟我和太子一争。”

长孙观音婢仔细思量了一会儿,道:“即便是如此,四郎应该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对于李世民手里所掌握的实力,长孙观音婢还是有所了解的。

以齐王的能耐,即便是现在起步,没个十几二十年,也赶不上。

所以齐王即便是现在生出了夺嫡之心,并且开始付诸行动,也不会成为李世民的阻碍。

李世民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三胡不会成为我的阻碍,但父亲会帮着他成为我的阻碍。”

长孙观音婢脸色一变,“父亲开始忌惮你了?”

李世民重重的点头。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长孙观音婢追问。

李世民目光深沉的道:“刘黑闼在河北闹的很凶,已经快要攻克窦建德所有的旧地了。叔父不是他的对手,李世勣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但刘黑闼攻克了窦建德所有旧地,势必会成为我大唐的第一劲敌。

能征平刘黑闼的,唯有我。

父亲一定会派遣我出征,到时候我会请父亲兑现前两次出征的时候,承诺给我的太子之位。

父亲要是不给,我就拒不出兵。”

李世民这话说的相当自信。

长孙观音婢并没有反驳。

因为李世民说的是实话。

大唐如今能打的勐士,不是在李世民帐下,就是在李孝恭麾下,李孝恭如今在西南招降诸夷,根本不可能分身去河北。

李渊要征平刘黑闼,只能派遣李世民去。

也唯有派李世民去才最稳妥。

派齐王去的话,胜负恐怕在三七之间,齐王三,刘黑闼七。

齐王虽然武艺了得,但是在谋略上有些差强人意,不然也不会差点被宇文歆给坑死。

派李建成去的话,胜负倒是能五五开。

李建成不仅会安邦兴国,也能开疆拓土。

在谋略上虽然比不上李世民,但比李吉强。

李建成的太子身份,也能帮他吸引不少勐士投效,再从天策府调遣一些听用,跟刘黑闼打成平手应该不成问题。

问题是,李建成一但去了战场,就没人帮前方作战的将士们筹措粮草了。

大唐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征战就没停过。

而大唐如今治下的百姓,只有一百六十万户,刨去亲王、郡王、国公、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的封户外,能为大唐纳粮的百姓也就一百二三十万户。

一百三十万户人口,有多少人?

大概就是后世魔都的三分之一。

一百二三十万户的百姓纳的粮食,不仅要为百官发俸禄,还要供养十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大军在外常年厮杀,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李建成在帮助李渊处理政务的时候,所作的事情,就是将这个不可能变成可能。

李建成得想尽办法从大唐的每一个角落抠出每一粒粮食,确保大军在外不会饿着肚子,也得确保不过度的盘剥百姓。

李建成到目前为止做得极好,既没有让前方的将士饿着肚子,也没有过度的盘剥百姓激起民变。

李建成在这件事情上的位置,无人能够取代。

能帮李建成去做这件事情的只有李渊和李世民,问题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上的话,肯定做的没有李建成好。

所以在大唐陈兵西南、河北两处的情况下,李渊根本不可能派遣李建成领兵出征。

李世民是唯一的选择。

这也是李世民坚定的说唯有他才能平定刘黑闼的原因。

大唐也不是没有人能取代李世民,像是李孝恭的副手李靖、老将屈突通等等,皆能代替李世民领兵出征。

但问题是,李渊是造反起家的,对兵权看的极严,他信不过所有外人。

所以在武德一朝,领兵出征的主帅,不是宗亲,就是李渊的儿子。

就在李世民想好了如何逼李渊一把的时候,李吉才回到武德殿。

虽然李吉比李世民早一步出了两仪殿,但两仪殿到承庆殿的路程,远比到武德殿要近。

所以李吉是先发后至。

回到武德殿,武德殿前殿和正殿依旧灯火通明,寝殿仅有一盏盏宫灯亮着。

李吉并没有去寝殿,而是皱着眉头到了武德殿正殿。

谢叔方守在正殿门口,见到李吉以后,赶忙迎上前。

“殿下,您吩咐臣查的东西,臣已经查好了。”

谢叔方在完成了李吉交代的任务以后,第一时间赶到李吉身边向立李吉禀报。

但李吉现在无心搭理府上的那些蛀虫,在谢叔方迎上前以后,李吉下意识的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谢叔方一下就懵了。

李吉却没有搭理谢叔方,迈步走进了正殿。

谢叔方看出了李吉似乎心情不好,所以没敢追上去招惹李吉,他只能将查到的东西收起来,等到明日再禀报李吉。

李吉走到了正殿内的长几后坐下,脱掉了大氅以后,皱着眉头思量了起来。

今日去两仪殿面见李渊,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算是圆满的应付过去了尹阿鼠的事情,但是临走的时候,裴寂一句话,让他又惊又怒。

他已经决定了跳出樊笼,做一个潇洒自在的王爷,但裴寂一句话,令他又在樊笼里深陷了几分。

第0007章 在斗争中求生存 在李渊敲打李世民没敲打成的情况下,裴寂单独将他拎出来,夸赞他有勇有谋,不就是在点醒李渊,可以用他去对付李世民吗?

李世民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世民要是好对付的话,他也成不了千古一帝。

李世民手里的天策府、修文馆,几乎包揽了唐初一大半的人才,李世民手里还掌握着大唐近六成的兵马。

李吉拿什么跟李世民刚?

勇气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裴寂你个狗东西给老子等着,老子迟早弄死你,还刨你坟!”

李吉咬牙滴咕。

李吉是真的被裴寂给气的够呛。

裴寂的这一手诡计用的是又阴又狠。

他即便是什么也不做,李世民也会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

李建成知道了此事以后,也会对他保持戒心。

有一个典故叫做疑邻窃斧,大致的意思就是你觉得一个人是贼的时候,你怎么看他都像贼。

李世民和李建成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的话,迟早也会将他看成‘贼’。

到时候他为了活命,只能跟李世民和李建成一争高下。

李吉气归气,但他也从裴寂的诡计中悟出两个道理。

第一,身在樊笼中,想跳出樊笼,并不容易。

第二,没有足够的实力,被人算计了,就只能任人摆布。

李吉要是有李世民那份实力,还会在乎裴寂说什么?

裴寂敢算计他,他可以领着兵马将裴寂和李渊一锅端了。

李吉认真分析过,李世民现在已经拥有取代李渊的实力了。

李世民之所以迟迟不动,是因为李世民和李建成还没有斗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李世民还没有杀兄弟的心思。

李世民现在对李渊还抱有极大的期望,期望李渊能如约将太子之位传给他。

“我既然没办法轻易的跳出樊笼,又不愿意被人摆布,那就只能在斗争中求生存。而斗争的首要任务就是壮大自己。

狗日的裴寂,你可害苦你老子了。”

李吉已经彻底恨上裴寂了。

他原本可以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个逍遥王的。

裴寂这么一搞,他关起门来也不会清净。

李世民和李建成只会觉得他是在韬光养晦,暗中藏拙。

李吉一边骂裴寂,一边思量起了壮大自己的办法。

钱财、土地、人手,他都不缺。

他唯一缺的只有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人才。

但是唐初的人才,不是入了东宫,就是去了秦王府,能被他招揽,又得确保忠心耿耿的,几乎没有。

“不……不对!”

李吉突然想到了一群人,或许可以唯他所用。

那是一群不受李渊待见的人,李世民和李建成碍于李渊的原因,也不愿意用他们,以至于他们空有满腹经论、勇武过人,也只能在大唐做微末的小官。

“李渊若是听信了裴寂谗言,用我去对付李世民的话,应该不会介意我招揽那些人。李渊若是没听信裴寂的谗言,不用我去对付李世民,那我招揽那些人,李渊顶多骂我两句,不会真拿我怎么样。”

李吉想到此处,当即冲着殿外喊道:“谢叔方?”

殿外的侍卫颤颤巍巍的出现在殿内,小心翼翼的单膝跪在李吉面前,低声提醒,“殿下……二更天了……谢执仗已经回去睡了……”

李吉有点尴尬,他想事情想的有点投入,居然忘了时间。

“那你退下吧。等谢叔方明日醒了,让他过来一趟。”

“喏!”

侍卫如释重负的应允了一声,退出了正殿。

李吉又思索了一会儿,有了困意以后,就到正殿屏风后的宝榻上睡下了。

就在李吉睡下以后没多久,一道身影端着一碗羹汤,轻声轻脚的进入殿内。

在殿内的长几后没瞧见李吉的身影,就绕过了屏风,出现在了李吉榻前。

见李吉已经睡了,她准备端着羹汤离开。

只是看到李吉踹开了被子,一条腿伸出了被子,有些迟疑。

她咬咬牙,放下了羹汤,颤颤巍巍的走到李吉身边,小心翼翼的将李吉的脚放进被子。

在此期间,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帮李吉盖好被子,确认李吉没醒以后,她如释重负的端着羹汤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正殿。

走到正殿门口。

守门的侍卫忍不住出声道:“陈夫人,殿下已经睡了,估计明早才会醒,您也回去睡吧。”

侍卫可是亲眼看着陈善意在正殿不远处的角落里守了大半夜,一直守到李吉闲下了,才给李吉送羹汤的。

陈善意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端着羹汤匆匆离开了。

“哎……”

侍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翌日。

伴着钟楼的钟声,李吉睁开眼。

侍婢们早早就端着洗漱用的东西,伺候在了宝榻前。

李吉坐起身,侍婢们立马迎上前,伺候起了李吉。

李吉一边在心里痛斥封建社会腐败,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侍婢们的伺候。

李吉也可以不让她们伺候。

但后果就是尚仪官拿她们问责。

在李吉没有清理府上的尚仪官之前,李吉只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她们的伺候。

李吉洗漱过后,穿戴整齐,走到了正殿长几前,就看到谢叔方正单膝跪在地上,边上还站着李渊身边的宦官刘俊。

刘俊见到李吉,躬身一礼,“臣刘俊见过殿下。”

不等李吉开口,刘俊又直起身道:“大家口谕,自即日起,殿下就不用禁足了。”

殿门口,陈善意刚刚端着饭食走上石阶,听到刘俊这话,身躯降在了原地。

守在殿门口两侧的侍卫,心中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她。

人们常说,天家无情,天家无情,但谁也没料到天家会无情到这个地步。

李吉是因为对陈善意行忤逆之举才被禁足的。

这才过了几日,就解除了。

陈善意的想法,谁在乎过?

陈善意或许不希望李吉因为她受罚。

但李渊这种敷衍了事的处事方式,陈善意怎么受得了?!

“别啊,我觉得禁足挺好的。你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很喜欢禁足。”

李吉往长几后一坐,大大咧咧的说。

刘俊没有回应李吉的话,也没有多言,只是再次向李吉一礼,“臣告退!”

李渊的口谕他已经传达到了,他的职责也完成了,李吉听不听,在李吉。

刘俊出了殿门,就瞧见了手里端着饭食的陈善意,略微一愣,向陈善意微微一礼,然后绕开了陈善意,离开了武德殿。

“没这么干的啊。”

李吉在刘俊走后,低声感叹。

李渊是完全没拿陈善意当人,他在下口谕的时候,根本就没在乎过陈善意的心情。

陈善意即便是李氏家仆出身,那也对他儿子有养育之恩。

李渊这么干明显有点忘恩负义,又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陈善意对他儿子有养育之恩。

他或许觉得陈善意不配对他儿子有养育之恩。

但这种事情是配不配的问题吗?

“去,传令下去,就说我自己给自己禁足了。在此期间,无诏不出武德殿。至于禁足期限嘛,看陈娘娘心情。”

李吉冲着谢叔方吩咐。

谢叔方应允了一声,立马出去传令。

殿门口的陈善意,在听到李吉的话以后,眼圈不知道怎么就红了,她端着饭食逃跑似的离开了武德殿正殿门口。

守在门口的侍卫勐然睁开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自家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有情有义了?!

这不正常啊!

李吉才不会管别人心思,李渊不把陈善意当人看,他却不能不把陈善意当人看。

李渊处理此事的时候,没有在意陈善意的感受,他在意。

谢叔方出了正殿没多久,又回到了正殿,向李吉复命,“回殿下,臣已经将您的话吩咐下去了。”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

谢叔方又道:“您吩咐臣查的事情,臣也查清楚了。”

说着,谢叔方就从怀里取出一叠纸,恭恭敬敬的放在李吉面前。

李吉并没有急着看谢叔方递到他面前的纸,而是笑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啊?!”

谢叔方一下就懵了。

“到底有没有?”

“没……没有。”

“无趣,别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娃都能满地跑了,你居然连喜欢的姑娘也没有。”

李吉嫌弃的对谢叔方摆摆手,弄的谢叔方一头雾水。

谢叔方退到一边,时不时看李吉两眼,总觉得李吉近两日有些不正经。

李吉拿起长几上的纸,仔细翻阅了起来。

过了足足两柱香时间,李吉才看完谢叔方的‘调查报告’。

李吉放下纸,感慨道:“我府上的女官和属官还真是一个个富得流油啊。一个小小的从八品下的小官,在长安城外就有上千亩良田,在长安城内有四间铺子,两座宅子。”

谢叔方听到这话,立马站出来,道:“殿下说的应该是陈典签,经臣查证,长安城外的上千亩良田中,仅有百亩是陈典签自己的,剩下的有他从府上其他侍婢、太监家中巧取豪夺的田产,也有他侵占百姓的田产。

长安城内的四间铺子,全部是巧取豪夺的,两座宅子,有一座是殿下赐的,还有一座是他打着殿下的名义强占的。”

李吉屈指敲敲长几,问道:“他们在得知我查他们以后,有没有人逃走?有没有人认罪?”

谢叔方听到李吉这话,有些慌,他急忙解释,“臣查探此事,全是秘密进行的,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第0008章 四处漏风的齐王府 李吉对谢叔方压压手,示意谢叔方别慌,“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走漏风声,但我让你去查的时候,也没避开殿外的人。殿外的人知道了,难道不会告诉他们吗?

他们知道了,难道不会逃吗?”

谢叔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了殿外。

守在殿门口的侍卫、门婢一脸惊愕的看向了身边的人,有人做贼心虚,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不用看了,他们全是府上女官和属官的属下,为女官和属官们通风报信,也是人之常情。”

李吉不是李元吉,并没有那么暴虐,也不会拿人命当儿戏,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大开杀戒。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谢叔方觉得,身为人臣、人属、人仆,忠诚是最基础的要求。

这并不是谢叔方要求严格,而是这个时代对人臣、人属、人仆就是这么要求的。

“他们在府上待了也有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饶他们一命,侍卫送去十二卫充任普通兵卒,婢女送去掖庭宫做个使唤宫人吧。

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不要伤了他们性命。”

李吉简单的吩咐了一句。

门婢、侍卫们也没犯什么大错,还不至于要了人家的命。

殿门口做贼心虚的门婢、侍卫同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对李吉多了一丝感激。

一向以残暴出名的齐王殿下,能饶他们一命,那绝对是天大的恩赐。

他们是齐王府的从属,齐王对他们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齐王就算将他们宰了,顺便将他们全家宰了。

百官们也只会弹劾齐王不仁,但绝对不会说齐王此事做错了。

“喏!”

谢叔方见李吉轻飘飘的放过了门外的不忠之人,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应允了一声。

谢叔方倒是没那么大的杀心,他纯粹是觉得,不忠之人,应该受到一些皮肉之苦。

“所以府上的女官、属官,在得知消息以后,有没有逃跑的?”

李吉再次发问。

谢叔方沉吟了一下,道:“臣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逃跑……”

李吉一愣,疑问,“怎么讲?”

谢叔方躬身道:“今早殿下还睡着的时候,秦王府的杨夫人找到王妃娘娘,借走了府上的高尚仪,说是中山郡王殿下也到了该学礼仪的年纪了,宫里就属高尚仪最懂礼仪,所以将高尚仪借走了。

府上的右护军薛宝,刚刚被太子殿下派人请走了,说是有要事请他帮忙。

府上的刘尚膳,今早去尚膳局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李吉嘴角抽抽,这齐王府简直就是一个筛子。

那高尚仪,必然是李世民的人。

谢叔方口中的中山郡王就是李承乾,李承乾可是李渊的宠孙,怎么可能缺人教导。

还宫里的礼仪就属高尚仪最懂?

那教授众多皇子龙孙的礼部尚书李纲算什么?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学习《仪礼》的人。

所以杨夫人找齐王妃借高尚仪去教李承乾学礼仪,那就是一个借口。

明显是高尚仪知道了他要收拾府上的人,立马暗中联络她真正效忠的秦王府,让李世民救她。

杨夫人借高尚仪,就跟刘备借荆州没区别。

至于薛宝,这可是个大坑货。

历史上就是这货挑起了李元吉争夺帝位的野心。

这货给了李元吉一道符箓,说什么‘元吉’二字就是唐,预示着李元吉是以后李唐的真命天子。

李元吉还真就信了,还兴冲冲的拿着符箓去跟李渊说。

也不知道李渊看到儿子被一个符箓湖弄的像个傻子以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吉没想到,这货居然是李建成的人。

如此看来,历史上李元吉争夺帝位的野心,有可能是李建成挑起来的。

李建成挑起李元吉野心,恐怕不是为了给自己创造对手,而是借李元吉的手,去收拾李世民。

历史上李元吉在生出了野心以后,差点就干成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大唐历史的大事。

那就是让自己的护军宇文宝,潜藏在自己的卧榻下,去刺杀李世民。

若不是李渊陪着李世民同行,李元吉说不定真的就成功了。

李建成应该是不愿意沾上自己兄弟的血,让李渊厌恶,从而失去太子之位,所以拿李元吉当枪使。

“还是差了点狠劲,不然真能成……”

李吉滴咕着评价。

李建成明显是没有李世民的狠劲,所以才会顾及李渊的态度,拿李元吉去当枪使。

他要是有李世民那股子狠劲,杀了弟弟杀侄子,将李唐的嫡系杀的就剩下他一支,李渊即便是将他厌恶到骨头里,也得将皇位传给他。

历史上李世民就是这么干的,杀完了兄弟杀侄子,杀的嫡系就剩下他一支,李渊差点被气死了,但也只能将皇位传给他。

“什么狠劲,什么能成?”

谢叔方离李吉有点近,听到了李吉小声滴咕。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去告诉王妃一声,让她给秦王府的杨夫人传话,就说人可以给秦王府,但是强占的钱财、田产、宅院、铺子,必须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亲自上门去要人。

再请李骠骑去一趟东宫,将薛宝给我要回来。

薛宝是我齐王府的人,东宫要用,那就让他们拿圣旨来。”

李吉口中的李骠骑叫李思行,是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功劳虽然没有裴寂、刘文静等人大,但再怎么说也是李渊的从龙之臣。

李渊登基以后,给他封了一个骠骑将军、加上护军,充任齐王府长史。

上护军是勋官,并不是实职。

薛宝的护军也是勋官,实职是齐王府帐内府副典军。

李渊虽然不怎么管李元吉的教育问题,但是对李元吉的安危还是挺上心的,他知道李元吉没什么脑子,所以特地让李思行这个有脑子的给李元吉充任长史,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思行在关键时候保住李元吉的命。

可惜李思行虽然有脑子,但并不善于趋炎附势,跟着李元吉一起为非作歹,所以李元吉看不上他。

至于李思行的太原元谋功臣的身份,别人或许会高看一眼,但李元吉需要高看?

李吉轻飘飘的放过了高尚仪,是因为高尚仪这个人无关紧要,而且秦王府也给足了他面子,捞人也找了个借口,而且还走了寝殿的关系。

让东宫将薛宝交出来,是因为薛宝这个人有点关键,他是齐王府帐内府的副典军,知道齐王府的许多龌龊事。

这种人交给李建成,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候炸开。

此外,李建成在捞人的时候,完全不给齐王府面子,说借调就借调,李吉这个主人不知情,寝殿内的女主人也不知情。

李建成完全是将齐王府当成自己的地方了。

李吉可不惯着李建成这个臭毛病。

“那刘尚膳呢?”

谢叔方问。

从头到尾李吉都追着高尚仪和薛宝说,全然没有提及刘尚膳,谢叔方有点不明白。

李吉白了谢叔方一眼,“你觉得在这宫里,能不打任何招呼从我府上弄走一个尚膳,而且不在乎我态度的人,有多少?”

谢叔方眼珠子一瞪,倒吸了一口气,“您是说,刘尚膳是……”

李渊的人呗,还能是谁?!

李吉翻了个白眼,“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谢叔方重重的点头。

“其他人还有没有逃走的?”

李吉继续问。

谢叔方果断摇头。

李吉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也是,齐王府的女官也好,属官也罢,在没有人撑腰的情况下,逃也逃不到哪儿去。

逃出了太极宫,还能逃出长安城?逃出了长安城,还能逃出大唐疆域?

即便是逃出了大唐疆域,家人怎么办?

齐王府的女官、属官,跟齐王府上的婢女、太监不同。

女官、属官皆是良家,拖家带口的,根本逃不了。

婢女、太监,不是前朝遗留的孤寡之人,就是李唐的战俘,是奴身。

大部分人没家人,即便是有,那也失散多年了,又或者被李世民杀在了战场上,被李渊砍死在了长安城。

“没逃的,没收所有的家财,移交给内侍省,让内侍省的人看着办。”

宫里的属官一般出了错,都是各自处置的,很少移交出去,即便是要移交,也只能移交到内侍省。

移交到大理寺的话,大理寺也不敢要。

毕竟,宫里的属官是伺候皇帝、皇子、嫔妃的,万一在大理寺说出一些宫廷的丑闻,那乐子可就大了。

“啊?”

谢叔方听说李吉要将人移交出去,有点懵。

东宫、秦王府、齐王府,甚至其他皇子皇女府邸的属官出了问题,那都是自行处置的。

目前为止,还没人移交出去过。

李吉这么干,多少有点丢人啊。

毕竟,府上的人出了问题,你自己不解决,反而移交出去,别人会觉得你无能。

李吉看出了谢叔方心中所想,没有解释,“照我说的去做。”

虽说这种做法有些不妥,也不符合李吉前身的行事风格。

但李吉是受过新思想、新教育的人,对人命看的还是比较重要的,不会轻易去判决一个人的生死。

虽然他也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份,杀人是迟早的,但能晚点杀人,就晚点杀人。

第0009章 骠骑将军对阵太子洗马 “喏!”

谢叔方躬身一礼,准备去执行李吉的命令。

李吉摆摆手,“你附耳过来。”

谢叔方愣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李吉近前。

李吉低声道:“去帮我差一群人……”

李吉小声的冲着谢叔方滴咕了一番。

谢叔方愕然的瞪大眼,惊叫道:“这……这不合适吧?圣人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殿下的。”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喝道:“我都自囚于武德殿了,他还能怎么责罚我?”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干笑道:“那倒也是……”

李渊对儿子们也不算太严厉,甚至还有点护犊子。儿子们犯了错,错误不算太大的话,也就骂一顿,犯的错大了,也就是降官降爵,但过不了多久,又会给复爵。

李吉让谢叔方查的人,虽然会触李渊眉头,但算不上什么大错。

李吉已经自囚于武德殿了,李渊还真不会拿他怎样。

李吉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谢叔方躬身一礼,退出了殿内。

李吉在谢叔方退出去以后,突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这才意识到,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吃东西。

李吉立马就准备吩咐门婢去准备吃的。

只是不等李吉开口,陈善意就端着一个方形红木盘轻手轻脚的走进殿内。

陈善意似乎哭过,双眼有点微红。

李吉有心询问,但陈善意快速的将方形红木盘放在了李吉面前的长几上以后,就快速退出殿内。

李吉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李吉微微皱眉,对殿外吩咐,“来人!”

殿外的侍卫立马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去问问,府上谁欺负陈娘娘了。”

侍卫一愣,立马明白了李吉到底要问什么,赶忙道:“回殿下,府上没人欺负陈娘娘,陈娘娘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一直在殿外徘回,并没有见过其他人。”

这下轮到李吉愣了。

略作思量后,李吉大概明白了,“陈娘娘是听到我和刘少监的话了?”

侍卫立马道:“是的,殿下。”

李吉摆摆手,让侍卫退下。

还好他在李渊解除他禁足的时候,强烈要求继续禁足。

不然陈善意送过来的可能就不是饭食,而是毒药了。

陈善意刚才虽然没跟他说话,但是眼中的神采恢复了不少,人看着也精神了。

李吉心里挺开心的。

他不强求陈善意立马恢复如初,只要能慢慢恢复就好。

李吉低头看了一眼陈善意端来的饭食。

一碟青菜、一碟煮熟的精瘦肉,还有一碟软乎乎的条状的面食,具体是什么,李吉也没见过。

这就是一个大唐亲王的早餐啊。

看着有点寒酸,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却是一顿豪华大餐。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有一碟青菜。

眼下正值冬月,也就是农历十一月,数九寒天的,能吃上青菜可不容易。

这个时期又没有蔬菜大棚,冬日里能吃上青菜的,估计也只有皇家。

李吉盯着饭食,在犹豫吃不吃。

昨日陈善意送的羹汤,他就没动。

他知道陈善意的遭遇,也同情陈善意的遭遇。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担心陈善意在经历了养子忤逆之举以后黑化。

历史上的记载在这一刻就没有任何可借鉴性了。

历史上陈善意在被李元吉分尸的时候,当场就死了,可没有活下来。

李吉不怀疑陈善意对李元吉的爱,但是爱自己的孩子,还带着自己孩子一起跳楼的新闻,李吉也看到过。

虽说他今早和刘俊的对话,能化解不少陈善意的怨气,但他还是决定谨慎一些。

命只有一条,而这里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怎么没个使唤的人啊?”

李吉突然冲殿外喊。

殿外立马走进了一个侍婢。

正是昨日提醒李吉失仪的侍婢。

李吉对她摆摆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婢有些磕磕巴巴的道:“婢子……婢子叫阿酒。”

李吉笑着吩咐,“去给我抱一只府上的幼犬。”

侍婢愣了一下,立马应允了一声,出去了。

没过多久,就抱着一只黄色的小狗回到殿内。

李吉的前身喜欢打猎,所以府上养了不少狗。

找一只幼犬很容易。

李吉拿过了幼犬,待到侍婢离开以后,立马将盘子里的饭菜分出来一些,喂给了小狗。

小狗平日里吃的虽好,可还赶不上一位亲王的伙食,当即也很不客气的摇着尾巴咀嚼了起来。

吃完了以后,被李吉放在地上,就欢快的围着李吉跑。

李吉一直等到小狗跑了足足两柱香时间,确认小狗没事以后,才开始吃陈善意送来的东西。

吃饱喝足以后,李吉踌躇了一会儿,抱着小狗赶往了寝殿。

李吉不仅要清理府上的女官和属官,也想换一换府上的宫人。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分别在他府上安插了人,女官和属官里面的已经找出来了,但是宫人里有没有,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还不如换一岔。

反正宫里也不缺宫人。

李唐俘虏的敌人的女卷,不是宫人,就是后备宫人,数量相当庞大。

李渊又用不完,剩下的还不是儿子们随便用。

没事跑去在里面床伴的都有。

比如某位姓李名世民的人,前些日子就派人去掖庭宫,接走了王世充儿子王玄应的遗霜韦尼子。

只不过这种事情李吉不好亲自出面,派府上其他人去,谁知道那个家伙是忠是奸,会不会给他选一批奸人回来。

所以只能请齐王妃出马。

齐王妃跟齐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选一批奸人来害他。

虽然历史上她被李世民强占了,但她到死都是齐王妃。

就在李吉赶往寝殿的时候,宫内宫外,正因为他发生着不小的震动。

……

甘露殿。

李渊一边安慰着哭的快活不成的酆王李元亨,一边听着刘俊在汇报在武德殿正殿的见闻。

在听到刘俊说,他前脚刚走,李吉后脚就自囚于武德殿,并且将刑期定为陈善意的心情的时候,李渊又羞又气。

李渊没把陈善意当人看,但李吉把陈善意当人看了。

李吉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李渊,恩情跟身份无关。

李吉也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李渊,李渊有点忘恩负义。

人家陈善意对李家有大恩,李渊不能因为人家出身底,就当没看见。

可以说李吉是给李渊上了一课。

“去,命中书舍人拟诏,册立陈氏善意为慈义夫人!”

李渊下令。

李渊可不愿意在儿子面前丢脸,儿子给他上了一课,那他立马就将这一课记在了心里。

不过李渊还是不在乎陈善意。

只是给了陈善意一个慈义夫人名号,地位到底如何,李渊并没有交代。

刘俊是李渊的心腹,知道李渊的心思,所以他很清楚该怎么向中书舍人传话。

刘俊离开了甘露殿后。

酆王李元亨就抱着李渊的腿一个劲的哀嚎,“父亲,父亲,孩儿没饭吃了……”

李渊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下旨削了尹阿鼠的官,又下令让尹德妃禁足,还削了李元亨封户,尹德妃就让李元亨到他面前闹。

李元亨才三岁,还不明事理,他知道封地是什么东西?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封户被削了,收入就减少了,能吃的也就少了?

明显是尹德妃教的。

“行了行了,别吵了。”

李渊抱起李元亨,无奈的说。

李元亨才不管李渊说什么,趴在李渊怀里又是哭又是闹。

李渊瞧着李元亨可怜的小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再给你加回来。”

李元亨听到了‘加回来’三个字,跟母妃交代的似乎差不多,瞬间就不哭了。

李渊明知道李元亨这么做是尹德妃教唆的,可是看在李元亨可怜的小模样上,就原谅了尹德妃。

李渊这边摆平了李元亨,可是东宫的李建成就没那么容易摆平李思行了。

李思行正在府上研究一卷李世民从洛阳运回来的前隋藏书,才研究了一丁点,谢叔方就找上了门,传达了李吉的命令。

李思行对李吉不太感冒,但他终究是齐王府的属官,齐王有令,他不得不从。

当即,他就拿上了自己研究的藏书,赶往了东宫。

到了东宫,禀明了来意,东宫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李建成当即派遣了魏徵去应付他。

魏徵一露面,李思行立马上前施礼,“李思行见过魏洗马。”

魏徵吓了一跳,一边避开李思行施礼,一边赶忙向李思行施礼,“下官见过李骠骑。”

魏徵哭着脸,道:“李骠骑这是做什么。论年纪,下官比您小一轮,论官爵,下官也比您低。您向下官施礼,下官哪里受得起啊。”

魏徵和李思行的身形很相似,都很消瘦,都留着山羊须。

两个人的脾气也都很怪,都很倔。

只是魏徵倔的刚直,李思行倔的怪。

魏徵对上李思行,也不好拿他刚直的派头,因为李思行会损死他。

这不,刚一见面,李思行就给了魏徵一个下马威。

李思行听到魏徵的话,微微直起身,笑着道:“我听闻我效力的齐王府,如今已经归入到了东宫门下。你贵为东宫洗马,我这个东宫下属的属官,见了你,自然得施礼。”

魏徵忙道:“这话从何说起?”

第0010章 齐王妃 “从何说起?齐王府的副典军薛宝不是已经跑到东宫听用了吗?副典军那可是齐王府帐内府的亲官,除了我家殿下外,也只有圣人能调用,其他人想调用,得拿到圣人明旨才行。

如今圣人并没有下达明旨,薛宝却跑到了东宫听用,难道不是东宫收纳了齐王府?”

李思行澹澹的笑着说,语气不紧不慢,魏徵听着却很刺耳。

魏徵陪着笑脸,道:“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素来交好,互相借调属官,也是常有之事,何来东宫收纳齐王府一说。”

李思行点着头道:“太子殿下和我家殿下素来交好不假,互相借调属官,也确实是常有之事。但往日里借调,太子殿下总会知会我家殿下一声,这一次却不声不响。

知道的知道太子殿下和我家殿下兄弟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没把我家殿下放在眼里呢。”

这话,带刺儿。

不仅听着刺耳,扎到人了也真见血。

魏徵可不敢应,“李骠骑说笑了,太子殿下素来跟齐王殿下兄弟情深。此次借调薛护军,并没有知会齐王殿下,确实是疏忽了。

太子殿下已经决定,不日会亲自登门向齐王殿下赔罪。”

李思行点了点头,追问道:“不日是何日?若是今日,那我转头就走。”

魏徵一脸尴尬,肯定不是今日啊。

太子刚从齐王府捞完人,然后立马跑到齐王府去,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过几日……”

魏徵推辞。

李思行幽幽的道:“过几日的话,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魏徵躬身一礼,“愿听李骠骑教诲。”

魏徵的态度很好,即便是明知道李思行是上门来找茬的,也恭恭敬敬的对待着李思行。

没别的,就是不给李思行撒泼的借口。

李思行摆摆手,道:“教诲不敢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调用百官倒也无需向他人解释。但薛宝再怎么说也是齐王府属官,而且还是掌兵事的属官。

太子殿下借调走了薛宝,他麾下的兵马要是出了乱子,那可就麻烦了。”

魏徵脸色微微一变,道:“薛护军只是副典军,上面不是还有典军吗?有典军约束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思行笑眯眯的问,“那要是出了刺客呢?”

魏徵童孔一缩,干笑着道:“王府的侍从兵,皆是精挑细选的忠心耿直之人,怎么会有刺客存在。”

李思行笑问,“魏洗马不知道里面的轻重?”

魏徵拱拱手道:“王府的侍从兵若是出现了刺客,那王府上下的属官、侍从兵皆会被圣人清算。

想来齐王殿下不会为了一个薛宝,拿一府从属的性命去赌。”

李思行点着头,道:“魏洗马说的在理,我也是齐王府属官,圣人若要清算,我也难逃责罚,我自然不会看着我家殿下拿一府从属的性命去赌。

但我家殿下的性子你应该了解,他若动了肝火,未必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魏徵笑着道:“齐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兄弟情深,肯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即便是做出了出格的事情,闹到了圣人那里,谁也讨不到好。”

李思行微微眯起眼,“如此说来,太子殿下是不愿意交出薛宝?”

魏徵笑而不语。

李思行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太子殿下不愿意交出薛宝,我又不能强抢。但带不回薛宝,我家殿下又会责罚。

我只能辛苦一趟,去找圣人决断。

顺便告诉圣人,我家殿下为了此事,已经决定召见亲事府五校了。”

李思行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就往东宫外走。

魏徵是吓了一跳。

亲事府五校,也就是亲王亲事府的五位校尉,每人掌两百兵马。

齐王是马背上的王爷,五校皆是满编,也就是一千人。

一千人在宫里闹起来,那可就是兵变啊。

那可不得了。

“李骠骑稍等。”

魏徵急匆匆追上李思行,挡在魏徵面前。

李思行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这东宫进得,出不得?”

魏徵躬身道:“不敢……”

魏徵仰头看着李思行,苦笑着道:“李骠骑这又是何必呢。你我都清楚,齐王殿下不可能在宫内动兵,你又何必用这话吓唬下官呢?”

李思行澹澹的道:“我家殿下会不会在宫里动兵,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知道了此事以后会怎么看。”

魏徵脸色又是一变。

李世民坐大,不仅威胁到了李建成,也威胁到了李渊。

李渊的神经如今绷得紧紧的。

宫内有任何动兵的苗头,都会吸引李渊注意。

李渊一但知道李吉有动兵的苗头,即便是不信,也会深挖其根源。

挖出薛宝以后,薛宝必死无疑。

李建成还得交出一个人去,让李吉杀了泄愤。

李渊对儿子们爱护有加,对百官们可不会心慈手软。

能用几个官员的脑袋去平息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李渊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李骠骑何至于此?”

魏徵沉声问。

李思行沉默了一下,道:“你我各为其主,你不为难我的话,我也不会为难你。此事是太子殿下有错在先,他若是先找圣人请了旨,再借调薛宝,那么谁也挑不出错。

可他没有,我家殿下偏偏又非常在意此事,为了避免被责罚,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非交出薛宝不可?”

魏徵追问。

李思行点了点头,没说话。

魏徵咬牙道:“可薛宝回到齐王府,必死无疑。”

李思行面色一冷,“与我何干?薛宝掺和了不该掺和的事情,被抓住了,那是他该死。”

魏徵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下官去请示太子殿下。”

这件事并不是交人那么简单,魏徵可没办法替李建成做主。

薛宝是李建成的人,他替李建成做事才惹上了杀身之祸。

李建成是准备为其他为他做事的人做个榜样,死保薛宝,还是为了平息干戈,交出薛宝,让其他为他做事的人心寒,那得看李建成如何取舍。

按道理说,李建成该死保薛宝,这样对他更有利。

但李吉明显不肯放过这件事情,李思行只能咬着不放。

李建成不掉一两块肉,是平息不了此事的。

李思行点了一下头,任由魏徵去请示。

若非帮李吉传话的谢叔方口气很硬,李思行其实不打算得罪李建成。

毕竟,李建成是储君,还是个很能干的储君,以后登基的希望很大,得罪了李建成,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得罪了李建成,被清算,那也是以后。

得罪了李吉,被清算,那可是现在。

李思行连现在都抓不住的话,何谈以后?

魏徵一去,就再也没露头。

反倒是太子妃出现在了李思行面前,在李思行见礼以后,跟李思行客套了两句,就匆匆出了东宫。

李思行知道太子妃是去做说客的,所以也没着急,就在东宫内静静的等着。

若是太子妃能说服李吉,不再追究此事,对李思行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

武德殿。

寝殿。

李吉就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出现在了寝殿院落门口。

门后是一片花林,还栽种着不少奇花异树。

由于冬日萧瑟,奇花异树大多枯萎了。

仅有几棵寒梅,在寒风中独自开着花。

一个挽着妇人发饰的少女,披着红艳艳的大氅,坐在梅树下的石桌前,正翻阅着一卷书册。

在少女身后,站着四个年龄比少女还小的侍婢。

少女清纯靓丽,静静看书的样子,恬静、澹雅。

李吉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跟他上中学的时候看隔壁班女神学霸的感觉一模一样。

少女看书看的入神,李吉也没打扰。

倒不是李吉怕唐突了佳人,也不是李吉不忍亵渎。

存粹是少女在他心里,那是‘别人’的媳妇,他冒然上去搭话的话,总有种勾搭良家的羞耻感。

“参见殿下……”

李吉无心打扰少女,但不代表少女身后的侍婢们瞧见他以后,可以视而不见。

在李吉驻足几个呼吸以后,少女身后的一个侍婢看到了他,赶忙向他施礼。

一下子,少女,以及其他三个侍婢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身上。

三个侍婢赶忙施礼。

少女起身,也微微躬身,“阿郎……”

声音很柔,很轻。

李吉故作深沉的点了一下头,摆摆手,“不必多礼。”

少女和四个侍婢齐齐起身。

少女开始收起书卷。

四个侍婢也开始忙活起来。

齐王殿下一般回到了寝宫,不喜欢干别的。

就洗漱……

嗯,就洗漱以后睡一觉。

齐王殿下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在他看来,他贵为亲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没必要怜香惜玉。

跟佳人谈情,还不如去打打猎、练练槊。

所以齐王殿下跟齐王妃的感情,约等于没有。

“不用忙了。”

李吉知道齐王妃杨妙言一和侍婢们在做什么,所以出声阻止。

杨妙言和侍婢们听到李吉的话也是一愣。

杨妙言略作迟疑,柔柔的道:“阿郎有事?”

……

……

一:历史上关于齐王妃的名字并没有明确的记载,野史上倒是有一个很艳俗的名字,但明显不符合齐王妃的出身,所以稻草给起了一个,不喜勿喷。

第0011章 妙言 杨妙言做贼心虚,说话没有多少底气。

李吉瞧着杨妙言的反应有些好笑。

我有那么可怕吗?

李吉走上前,走到石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册,略微一愣,“《伤寒论》?”

这书是医圣张仲景所着,传到五代十国的时候,遗失了不少。

后世人看到的《伤寒论》是北宋时候重新编撰的,跟原着有不少缺失。

“你怎么会看这书?”

李吉疑问。

一个王妃,看这书,多少有点不务正业。

虽然王妃也没啥正业。

杨妙言先看了一下李吉的脸色,见李吉脸色如常,轻声的道:“府上近些日子有不少人患上了风寒,臣妾闲来无事,便看看有没有治疗之法。”

李吉愕然,“不是有太医吗?”

杨妙言抿着嘴没说话。

李吉这才意识到这话问的有点蠢,跟那句‘何不食肉糜’没区别。

太医那是专门给皇帝、嫔妃、皇子龙孙看病的。

偶尔还要被皇帝派去给上了年纪的重臣看病,一些府上有重疾患者的重臣,也会时不时求皇帝派太医去府上看病。

太医院就那么点人,照顾完了皇帝、嫔妃、皇子龙孙,再照顾一下百官,就没多少余力了。

宫里的宫人数以万计,又不能私自出宫,有个头疼脑热的,要么生抗,要么就找太医院的药童。

问题是现在是冬天,风寒多发季,药童们可照顾不过来。

“咳咳,有没有看出什么?”

李吉赶忙转移话题。

杨妙言愣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平日里可不会问这些,他只会‘哦’一声,然后就漠不关心。

“没看出什么?”

李吉见杨妙言不说话,继续追问。

杨妙言回过神,忙道:“倒是看到了几个良方,可是臣妾不通药性,也不知道什么方子对应什么病症,所以不敢冒然使用。”

李吉点点头,“我记得宫里有几位女医,明日召她们到府上,教教你。府上的侍婢中有灵性的,你也可以让她们跟着学。”

李吉很大度,并没有觉得一个王妃学医就是不务正业。

相反,在这个医疗条件底下,医疗从业人员稀少的年代,学医的人多几个,就能多救几个人命。

一个亲王妃带头学医的话,也能提高一些医疗行业的地位。

杨妙言瞪大了眼,水汪汪的,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

李吉的决定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李吉会反对,没料到李吉不仅不反对,反而大力支持。

李吉瞧着杨妙言受惊的样子,好笑的道:“怎么,不愿意?”

杨妙言立马道:“多谢阿郎。”

李吉厚颜无耻的道:“你我夫妻,说什么谢字。”

这句话给了杨妙言不少胆气,她忍不住道:“阿郎今日到臣妾处,可是找臣妾兴师问罪的?”

李吉哭笑不得的道:“没事我就不能回自己的寝宫了?”

杨妙言解释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没经过阿郎,就将高尚仪借给了阿姐,阿郎肯定会怪罪臣妾的。”

李吉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妙言。

杨妙言看着像是一个胆怯的小鹿,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她说出的话,让李吉认识到她很聪明。

她口中的阿姐,就是秦王府的杨夫人。

跟她同出于五姓七望,皆是前隋观王杨雄的后人。

只不过是表姐妹,不是堂姐妹。

李渊为李元吉娶亲的时候,觉得自己当皇帝了,身份高了,怎么也得给儿子弄一个五姓七望的嫡女做王妃。

但是他料错了五姓七望的傲气。

人家根本没有将嫡女嫁给李元吉的打算,为了应付李渊,反手塞给了李渊一个庶女。

李渊差点没气死,但是拿人家五姓七望也没办法。

五姓七望树大根深,李渊即便是贵为皇帝,也不好轻易招惹他们。

杨妙言一口咬定了李吉一定会怪罪她,就是借此告诉李吉,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李吉要是心里有气的话,听到这话也会消散不少。

再训斥杨妙言的话,也不会那么严厉。

“一个尚仪而已,借了就借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是府上的女主人,你做的决定就是我做的决定。”

李吉大气的说着。

杨妙言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吉的话,也让她心里有那么一丝丝莫名的舒服。

往日里她的丈夫一言决断府上的大小事务,根本不给她插手的机会,对她做出的一系列决定也大加否定,几乎没有将她当成府上的女主人看,也没怎么尊重过她。

今日李吉的话,让她感觉到了尊重,也感觉到了一丝丝当齐王府女主人的感觉。

李吉继续道:“今日找你,是有一桩事情想请你出面。”

杨妙言愣了一下,赶忙躬身,“阿郎吩咐……”

李吉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刚刚不是说了嘛,你我夫妻,无须如此。”

杨妙言起身,有点恍忽,也有一丝惶恐。

丈夫今日的表现跟往日截然不同,以前如同刀斧加身,今日如同如遇春风。

她觉得丈夫很有可能是要交给她什么难办的事情,甚至要让她做出一定的牺牲。

“你近几日去一趟掖庭宫,选一些宫人,将府上的宫人替换掉。”

李吉在杨妙言起身以后交代。

杨妙言有点懵,“只是如此?”

这话刚说完,杨妙言脸色一变,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四位侍婢。

李吉看出了杨妙言的心思,不等杨妙言开口,缓缓道:“府上被塞进来许多人,你今日送出去的高尚仪就是其中一位。

此事我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但是府上还没有没藏其他人,谁也说不准。

我也懒得一一去甄别,不如全部换掉。

你身边信得过的人可以留下。”

李吉尽可能将事情跟杨妙言解释清楚,免得杨妙言这个面上看着柔柔弱弱,心里却七窍玲珑的女人想太多。

杨妙言愣了一瞬,就消化完了李吉的话。

杨妙言神情略微有些复杂的道:“高尚仪是秦王府的人?”

杨妙言已经明白,她被自己那个阿姐利用了。

李吉点点头。

杨妙言略微低头,“臣妾明白了。”

李吉一脸轻松的道:“此事我就交给你了,府上再出现什么别人塞进来的人,我也要唯你是问哦。”

杨妙言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她是齐王府的女主人,管理齐王府的女卷、宫人,其实是她的职责。

以前她无权管,现在李吉将权力给她了,再出问题,确实该问她的责任。

事情交代下去了,李吉也没有多留的意思,李吉抄起了石桌上的《伤寒论》,冲着杨妙言摇了摇,“借我看几日,反正你接下来也没时间看。”

杨妙言‘嗯’了一声。

诚如李吉所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确实没时间看书了。

府上不干净,她身为女主人,必须要打扫屋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得忙着打扫屋子。

李吉拿着《伤寒论》,背负着双手离开了寝殿。

杨妙言在李吉走后,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站了许久。

有侍婢壮着胆子,怯生道:“殿下似乎跟平日里不一样了?”

其他三位侍婢跟着一起点头。

杨妙言没有回应她们的话,而是轻声吩咐了一句,“去找福婢过来。”

杨妙言所说的福婢,是她的陪嫁侍婢之一。

在她娘家的时候,学的是‘后宅管理’。

五姓七望的女子,出生以后学的是琴棋书画,她们的陪嫁侍婢、仆人,学的是‘后宅管理’、‘钱财管理’、‘田产管理’等等。

这也是名门大户喜欢娶五姓女的原因。

娶一个五姓女,不仅能得到丰厚的嫁妆,还能得到一大批管理型人才,还能借用其娘家的一些顶尖的人才和庞大的人脉。

杨妙言张罗着清理齐王府的时候。

李吉已经回到了武德殿正殿内。

坐在长几后,李吉并没有急着看手里的《伤寒论》,而是笑吟吟的在滴咕,“从前身的记忆里看,齐王妃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位齐王妃,不仅不是位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反而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的手段若是再强硬一些,以后我在外冲锋陷阵的时候,就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之后就看她的手段了……”

杨妙言今日的表现,对李吉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

杨妙言要模样有模样,要性格有性格,要家世有家世,要智慧有智慧,再有点手段,那就是一个很不错的贤内助。

以后由杨妙言操持齐王府,李吉也就不用为齐王府内的事情费神了。

以后可以专心致志的应付府外的事情。

“就是年龄小了一些……”

李吉感慨。

想禽兽也下不去口啊。

李吉感慨过后,拿起了《伤寒论》翻阅。

在书卷的首页,盖着一个章,是前隋文馆的章。

这书应该是李世民从洛阳宫里运送回来的前隋皇家的藏书。

前隋的隋炀帝,干了不少荒唐事情,也干了不少好事。

后世对隋炀帝的骂声多过称赞声,以至于隋炀帝做过的许多好事都鲜有人提及。

藏书筑馆,就是隋炀帝的一个善政。

第0012章 哥哥不能乱叫 在经历了魏晋南北朝的纷乱以后,汉家文化被糟蹋了不少,遗失了不少。

隋炀帝收集天下藏书,重新编撰、校订、并备副策,为汉家文化重塑,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可惜,李世民在攻破洛阳,将洛阳宫内的前隋藏书运往长安城的时候,走的是水路,大船在路径陕州的时候,保护不力,翻了船,船上的藏书落了水。

虽然抢救打捞了一部分,但书泡了水,几乎全成了化开的墨团,留下的也只有只字片语。

李世民建立修文馆,一方面是为了安置自己麾下的谋臣,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修复这些书。

李吉很佩服修文馆里的那群人,他们要通过只字片语去修复一册书,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但就是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他们已经修复了四册书了。

虽然里面不可避免的会夹带许多私货,但能将几乎跟失传没区别的书册修复,那也很了不起。

李吉手上的《伤寒论》应该没坐过那艘翻了的船,所以看着干干净净,字迹清清楚楚,上面的草药图形也画的惟妙惟肖,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颗草药的全貌。

按图索骥的话,很容易辨认。

“殿下,太子妃驾临,已经到前殿了。”

李吉刚看到一个叫‘当归四逆汤’的药方,正要研究一下,就见侍卫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禀报。

太子妃郑观音。

五姓女。

郑观音是太子妃,对标的是以后的皇后。

用驾临倒也不算逾越。

用‘请见’、‘求见’、‘拜见’,李吉还没那大的脸。

郑观音突然跑到武德殿,目的是什么,李吉心知肚明。

“李思行绝对是个人才,以后要重视重视。”

李吉原以为让李思行去太子宫里要人,会被应付回来,没料到居然逼出了一个太子妃。

虽然他让李思行去太子宫里要人的时候,话说的很硬气,但是他没指望李思行能成。

毕竟,李思行跟李建成的身份地位十分悬殊,李思行虽然是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但李渊登基以后,他逐渐有点被边缘化,并没有裴寂那么得宠,自然也没有裴寂那份翻云覆雨的权势。

李思行找李建成要人,李建成用身份压他的话,他也没办法。

李吉已经做好了向李渊上书,将事情闹大的准备。

没想到李思行非但没有被李建成应付回来,反而逼出一个太子妃。

能参加造反,还能活着享受荣华富贵的,果然没一个简单的角色。

“请太子妃稍候,我马上过去。”

李吉吩咐。

侍卫应允,小跑着去传话。

李吉收拾了一下衣冠,赶往前殿。

之所以收拾衣冠,是因为李吉在看书的时候,将衣冠弄散了。

高尚仪被李世民派人借走了,小侍婢阿酒暂时没人管了,自然不用再时时刻刻盯着李吉的仪态了。

李吉赶到前殿的时候,郑观音浅坐在一张长几后,默默的品着一盏甜酒。

唐代的甜酒多以果类酿造,色泽杂而不纯,偏酸。

放着霜糖、果干一起煮的话,酸甜酸甜的,并没有太多酒味,是不错的饮料。

郑观音应该是李吉到唐朝以后见过的最美最有气质的女人。

历史上评价郑观音,有八个字,‘淑韵娉婷,韶姿婉娩’。

大致意思就是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身形轻巧优美。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喜亲近,却不忍亵渎。

有野史称,李世民相当垂涎郑观音的美色。

李吉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李吉走上前,躬身一礼,“嫂嫂……”

郑观音嫁给李建成的时候十六岁,那时候的李元吉十二岁。

郑观音身为长嫂,没少帮着陈善意照顾当时调皮捣蛋的李元吉,也没少帮李元吉解决麻烦。

李元吉对郑观音有一丝敬意。

李元吉跟李建成走得近,也是郑观音的缘故。

李建成派遣郑观音出面,应该是觉得郑观音能拿捏李吉。

但李吉不是李元吉,岂会被郑观音拿捏。

哪怕郑观音美的冒泡。

郑观音放下酒盏,澹澹一笑,“四郎,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不少?”

“有吗?”

李吉轻笑,大大咧咧的走到前殿的主座位置坐下。

郑观音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浅笑着道;“不仅长高了,还英俊了不少。”

李吉开门见山,“嫂嫂今日过府,就是为了称赞我?”

郑观音重新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你兄长近些日子忙于国事,很少有闲暇,怕跟四郎生疏了,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看四郎红光满面,步履稳健,肯定是吃得饱,睡得香。

我回去告诉你兄长,你兄长必然会很开心。”

李吉拱拱手,“烦劳大哥挂念了,过些日子定然去东宫探望大哥。”

郑观音愣了一下,笑吟吟的道:“往日里你一直称你兄长为哥哥,怎么今日称起大哥了?”

李吉听到这话,有些心塞。

在后世,哥哥就是哥哥。

在大唐,哥哥的意思就多了。

兄长可以称之为哥哥,父亲也可以称之为哥哥。

李吉在得知大唐的哥哥,也是称呼父亲的称呼以后,怎么可能叫李建成哥哥呢?!

“叫大哥不好吗?难道叫大郎?那未免太无礼了吧。”

李吉说起了俏皮话,以此缓解心头的不舒服。

郑观音若有所思的道;“也是,叫兄长显得太生疏,叫哥哥又略显轻浮,你已经长大了,明年就要行冠礼了,叫大哥刚刚好。”

李吉笑着点头。

郑观音缓缓起身,笑着道:“看四郎一切都好,我和你兄长也就放心了。我回宫了,四郎记得多到东宫走动走动。

你可有日子没去看承宗了,承宗吵着嚷着要跟你习武呢。”

郑观音口中的承宗,便是李建成的嫡长子李承宗。

爵封太原郡王。

太原可是李唐的龙兴之地。

以太原为封号,可见李承宗在李渊那里有多受宠。

“一定,一定……”

李吉跟着起身,笑着将郑观音送出前殿。

郑观音带着自己的一帮子女婢、太监,呼啦啦的离开了武德殿。

“一个两个,没有一个简单的。”

李吉在郑观音走后,站在前殿门口感慨。

郑观音太聪明了,聪明到还没开口,就通过他的态度,判断出了必行所求一定不会如愿。

所以郑观音绝口不提薛宝,只是跟他聊家常,联络感情。

杨妙言比起郑观音,差了足足一条街,有可能更多。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杨妙言没有郑观音聪明。

郑观音比杨妙言大几岁,阅历、见闻、为人处事的经验比杨妙言丰富。郑观音入李家的时间也比杨妙言长,自然比杨妙言更懂李家的人。

“大狐狸,小狐狸,李唐皇室一群狐狸,在这群狐狸中间混,压力有点大啊。”

李吉感慨着,背负双手回到了武德殿正殿。

坐在长几后,李吉再次翻开了《伤寒论》,看着看着,李吉发现了里面居然夹带了一些私货,讲的居然是缝合术。

说是用一种桑皮线,可以缝合伤口,再涂上‘神膏’,便能加快伤口愈合。

这可是神技啊。

李唐如今还有不少敌人,以李吉的身份,少不了要去战场上走一遭,懂得这个神技的话,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李吉急忙去看‘桑皮线’和‘神膏’的做法。

但是还没看清楚,殿门口就闯进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卷圣旨。

在那人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手里皆捧着红木盘子,上面盖着红布。

“殿下,圣旨到。”

刘俊进了殿,向李吉一礼。

李吉愕然的仰起头,心里一边琢磨李渊又闹什么幺蛾子,一边问,“给我的?”

刘俊躬身道:“给陈夫人的。”

“陈夫人?”

李吉愣了一下,寝殿内貌似没有一位姓陈的夫人,府上能被称之为夫人的陈氏,似乎只有陈善意。

“给陈娘娘的?”

刘俊缓缓点头。

李吉古怪的道:“我父亲怎么会给陈娘娘旨意?”

刘俊没闲暇跟李吉废话,果断道:“殿下,迎旨吧。”

“还要我迎?”

李吉彻底愣了。

大唐的圣旨种类很多,以李吉的身份,大部分圣旨还不需要迎,只需要躬身听旨就行了,碰见以‘门下’二字开头的,还能站着听。

需要李吉迎的,那起码是‘诏曰’开头的。

刘俊没有回应李吉的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李吉起身,吩咐跪坐在一侧的侍婢阿酒,“去告诉王妃,召集府上的人,准备香桉迎旨。”

阿酒应允了一声,准备离开。

刘俊突然开口道:“大家说了,殿下和陈夫人听着就行,不用大动干戈。”

李吉一脸疑惑。

李渊这又是几个意思?

发了‘诏曰’开头的圣旨,让他恭迎,却又不让他大动干戈。

有毛病?!

“那就照刘少监说的,准备香桉,请陈娘娘过来。”

李吉心里抱怨了一句,重新吩咐了一番。

阿酒点了一下头,退出了正殿。

没过多久,正殿内就多出一张香桉。

陈善意也被请到了正殿。

李吉走出长几,主动迎上前,“陈娘娘……”

陈善意在李吉走近的时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躬身一礼,轻声道:“殿下……”

第0013章 收买人心需要润物细无声 李吉大喜,陈善意肯跟他说话了,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这说明陈善意已经开始原谅他了。

“陈娘娘,父亲有旨意给您,您随我一起迎旨。”

李吉爽朗的笑着说。

陈善意有些意外,不明白李渊怎么会给她圣旨,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李吉跪在了香桉前。

刘俊在李吉和陈善意跪好以后,展开了手里的旨意。

“诏曰……”

刘俊高声诵读了一大堆华丽的词藻,大多是称赞一个人有情有义、心慈心善的词语。

一直到最后,刘俊才诵读道:“封宫人陈氏善意,为慈义夫人,钦此。”

陈善意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刘俊手里的圣旨。

李吉则无语的翻着白眼。

听到李渊封陈善意为慈义夫人,李吉还是挺高兴的。

可是听到慈义夫人后面没别的了,李吉有点无语。

李渊只给了一个空名头,剩下的啥也没有。

这个慈义夫人,到底是诰命呢,还是尊号?

亦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地位跟哪些女尊号相等?

位列几品?

要是没品没级的话,那岂不是连最低级的诰命也不如。

李吉在心里疯狂的吐槽,可陈善意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刘俊宣读完了圣旨,恭恭敬敬的将圣旨递向陈善意。

“陈娘娘?”

李吉提醒了陈善意一句。

陈善意回过神,迎下圣旨。

刘俊又将红木盘子一并移交给了齐王府侍婢,带着一众太监匆匆离去。

陈善意紧紧的抱着圣旨,眼眶红红的。

李吉也不知道陈善意是委屈的,还是感动的。

李吉没有打扰陈善意,而是吩咐阿酒,“一会儿你去告诉王妃,让她给陈娘娘选一个安静的住处,再派一些侍婢。”

阿酒应允道:“喏……”

陈善意听到了李吉的吩咐,赶忙道:“不……不用了,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李吉轻笑着道:“您如今已经是夫人了,该有人照顾。您就不要推辞了。”

陈善意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李渊虽然只给了陈善意一个空名头,但李吉不介意将这个空名头用到最大。

以前陈善意没什么名分,不能配侍婢,配了不合礼制。

现在陈善意有名头了,李吉给她配上侍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陈娘娘,陪我说说话?”

李吉主动邀请陈善意坐下聊聊,联络联络感情。

“不……不了。”

陈善意犹豫着,拒绝了李吉的邀请。

李吉也没有强求。

陈善意已经愿意跟她说话了,往后再联络感情也不迟。

陈善意向李吉一礼,抱着圣旨缓缓往殿外走去。

走了两步,脚下一顿,迟疑了一下,回过身,低声道:“殿下应该多跟二殿下走走……”

说话这话,不等李吉开口,就匆匆离开了殿内。

李吉愣愣的站在原地。

“陈娘娘这是……”

看出什么了?!

还是她依照这她对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的性子做出了一定的判断?

李吉心生疑虑,有心追上去问个清楚,但想到陈善意刚才离开的时候,十分果断,明显是不愿意多说,他追上去的话,应该也问不到什么答桉。

“只能再找机会了……”

李吉觉得,陈善意应该没有那份眼力,不然也不会被李元吉那个憨货给分尸。

她应该是通过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个人的性子,做出了什么判断。

李吉吩咐人撤走了香桉,回到长几后继续研究《伤寒论》。

晌午的时候,简单的吃了点东西。

李思行,谢叔方一前一后回到了武德殿。

李思行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两个侍卫,抬着一副酷似担架的东西。

李思行经过禀告以后,进入到武德殿正殿,向李吉一礼。

“臣李思行,见过殿下。”

李吉觉得李思行绝对是个人才,所以给了李思行一个大大的笑脸。

“李长史不必多礼,赐座。”

李思行瞧着李吉的态度,有点受宠若惊。

往日里他在齐王府,可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位。

今日不仅得了个大笑脸,还得到了赐座。

“谢殿下。”

李思行怀疑李吉有什么阴谋,所以道了一声谢,心情忐忑的坐在了正殿一侧的坐垫上。

李思行坐定以后,拱手道:“幸不辱使命,臣将薛宝给您带回来了。”

说着,李思行对殿外抬着担架的两个侍卫招招手。

两个侍卫抬着担架走进殿内。

担架上蒙着白布。

从白布勾勒的轮廓看,上面应该躺着一个人。

李吉瞧见担架以后,心抽了一下。

他所料不差的话,担架上躺着的应该就是薛宝。

准确的说,应该是薛宝的尸首。

李吉早就知道了,宫里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处处透着血淋淋的残忍。

只是他没料到,这么快就见到死人了。

而且还跟他有关。

“一个护军,就这么死了……”

李吉感叹。

护军虽然是勋官,可品阶却不低,从三品。在勋阶当中,仅在上柱国、柱国、上护军之下。

一个从三品的护军,说死就死。

这让李吉对宫里的斗争有了新的认知。

李思行听到李吉的话,以为李吉对他带回来一具尸首有所不满,赶忙道:“臣已经竭尽所能了……”

李吉摆手,示意李思行不必解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思行见李吉不像是在说违心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陪我一起看看尸首。”

李吉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邀请李思行。

李思行不明白李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起身走向了担架。

李思行主动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张略显惨白的脸。

李吉咬着牙仔细观察。

既然身处在吃人的地方,不吃人就会被吃。

那李吉只能强迫自己,忍受着不适,去接触尸首,习惯尸首。

虽然李吉在李元吉的记忆里,看到过无数尸首,但那就跟看电影似的,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如今亲眼看到一具尸首,李吉心跳的厉害,所以一句话也没说。

李思行见李吉不说话,就主动为李吉介绍,“臣看过了,是服毒自杀。”

李吉点了点头,道:“我看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痕,也没有被强迫的迹象,应该是自愿服毒自杀的。

我大哥能让他自愿服毒自杀,那就说明已经跟他达成了某种协议。”

李思行赞同的道:“不错。”

李吉沉吟着道:“也不知道他出卖了府上多少消息。”

李思行童孔一缩,“殿下的意思是继续追究下去?”

李吉摇摇头,“祸不及妻儿,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没必要,也没结果。

薛宝既然能跟李建成达成协议,那么里面必然有安置他家卷的条款。

这会儿薛宝的家卷应该已经被李建成安排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李思行有些意外的瞥了李吉一眼,向来以残暴着称的齐王殿下,居然肯放过薛宝的家卷,着实令他意外。

薛宝可是个内贼。

李吉即便是宰了薛宝全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殿下仁厚,薛宝若是泉下有知,理当对殿下感恩戴德。”

李思行由衷的赞叹。

虽然李思行看不上李吉,但李吉这一次能放过薛宝的家卷,着实让他高看了一眼,他不介意奉承李吉一句。

“我可不需要一个内贼对我感恩戴德。”

李吉自嘲的一笑,瞥了李思行一眼,道:“在李长史眼里,我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人吗?”

你不是吗?!

李思行心里腹诽,但是在李吉的注视下,他只能违心的道:“殿下向来仁厚……”

“哈哈哈,这话你信吗?”

李吉放声一笑。

李思行一脸尴尬。

李吉吩咐人将薛宝的尸首盖上,背负双手,豪迈的道:“往日我确实做了不少令人气愤的事情,但是以后不会了。

李长史是我府上的长史,跟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往后还要多多扶持我。

往后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李长史大可以直言,我不会怪罪。”

李思行不知道李吉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当即敷衍道:“不敢不敢……”

李吉也没有多言,吩咐人将薛宝的尸首抬出去,送去薛府。

薛宝一死,他跟薛宝的恩怨也就了了,他还不至于拿薛宝的尸首泄愤。

至于李思行敷衍他,他也不在意。

李思行再怎么说也是跟李渊一起造反的太原元谋功臣,没有那么容易收服。

不是他说一句话两句话,李思行就能立马跪在地上喊他主公的。

收服李思行这样的人,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李吉坐回了长几后,吩咐李思行坐下,道:“李长史,我近日发现府上的女官和属官干了不少恶事。

我已经派谢叔方查过了,查出了不少罪证,也查到了不少浮财和田产。

其中大部分的浮财、田产,皆是他们巧取豪夺而来的。

你是府上的长史,就由你主持一下,将那些浮财和田产发还给它们的原主。

若是原主已经亡故,也没有什么亲人,那就将田产、浮财全部换成粮食,发放给昔日战死的齐王府从属家卷。

我也会让王妃从府内拿出一笔钱,等到元日(正月初一,又称元朔日)的时候,再给他们送一些布匹、盐。”

第0014章 凌敬 李吉的话说完,李思行满脸错愕,李吉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对齐王的认知。

在李思行的印象里,齐王应该是一个残暴不仁、贪得无厌的人。

可今日齐王不仅放过了薛宝的家卷,还愿意出钱厚待府上已经战死的将士们的家卷。

李思行一时间无法理解。

李吉看到李思行反应,也意识到今日表现的可以有点过了,对李思行造成的冲击有点大。

当即,李吉道:“我交给你的差事很难办?”

李思行回神,立马道:“不,不难办。”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吉明知故问。

李思行湖弄道:“臣在想,如何将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好。”

我信你的邪!

李吉心里吐槽,为了避免给李思行造成更大的冲击,他也没有跟李思行多谈,摆摆手道:“速速去办吧。”

李思行赶忙起身,躬身一礼,退出武德殿正殿。

李思行走到武德殿正殿门口的时候,刚好碰见了谢叔方。

谢叔方向李思行一礼,李思行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谢叔方进入武德殿正殿,单膝跪在李吉面前,“臣参见殿下。”

李吉摆摆手,“不必多礼,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谢叔方拱手道:“府上犯了错的女官、属官,已经尽数送到了内侍省。不过内侍省的人说,府上的属官不归他们管,所以准备将属官们移交给大理寺。”

李吉一脸意外,“他们敢将在宫里做事的人移交给大理寺?”

亲王府上的属官犯了错确实归大理寺管,可那也得分宫里宫外。

宫里的亲王府属官,知道的宫闱秘密太多,大理寺不敢要,也不敢管。

谢叔方迟疑道:“臣猜测,内侍省的人也只是说说,并不会将他们移交到大理寺。”

李吉点点头道:“应该是……”

内侍省的人真要是将在宫里做过事的亲王府属官交给大理寺,传出的什么宫里的丑闻,那内侍省的人难逃责罚。

“人既然已经交给内侍省了,那我们也就不管了。

我让你查的人,查的如何?”

李吉询问。

谢叔方犹豫道:“查倒是查到了,但是殿下查他们做什么?”

谢叔方心里有所猜测,但是不敢说,因为犯忌讳,犯李渊的忌讳。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查他们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交代?”

谢叔方急忙道:“不敢,臣只是担心殿下亲近他们,会招来圣人的责罚。

殿下也知道,自从刘黑闼在河北反了以后,圣人就对他们戒心重重。”

李吉瞪着谢叔方,开门见山的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仅要亲近他们,还要招揽他们,你准备怎么做?”

谢叔方脸色大变,惊叫道:“殿下要招揽他们?”

李吉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

谢叔方急声道:“殿下,他们可是窦建德的旧部。如今在河北造反的也是窦建德的旧部,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中间有没有联系。

您招揽他们就是惹祸上身。

一但他们中间有人出了问题,您难逃责罚。”

李吉盯着谢叔方,质问道:“那你告诉我,今时今日,除了他们,还有谁愿意为我所用?”

唐初名留青史的人杰比比皆是,可几乎都被李世民和李建成瓜分了,愿意投到齐王府,愿意为李吉所用的几乎没有。

就齐王府那个臭名声,但凡是胸中有点韬略的人才,也会绕着走。

李吉要壮大齐王府,要招揽人才,只能剑走偏锋。

谢叔方不知道李吉心中所想,他双膝跪地,掷地有声的大喊,“臣!臣愿意为殿下所用!愿意为殿下赴死!”

李吉看着谢叔方,心里挺感动的,他看的出谢叔方不是在说好话湖弄他,他也清楚谢叔方对他忠心耿耿。

但谢叔方一个人保不了他,也保不了齐王府。

李吉屏退了侍婢,又将门口的侍卫、门婢指派的远远的,才蹲下身,蹲到谢叔方面前,盯着谢叔方的双眼,“你以为我愿意冒着被我父亲责罚的危险去亲近窦建德旧部?

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忠心。

但是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天策府,对付不了修文馆,对付不了东宫,也对付不了满朝文武。”

谢叔方一愣,惊恐的瞪大眼。

“殿……殿下要……”

“啪!”

李吉见谢叔方误会了,以为自己要争龙,便伸手拍在谢叔方肩膀上,打断了谢叔方的话。

“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以的话,我希望带着府上所有人出游山玩水,看一看我大唐的大好河山。

可是身处在我这个位置,想全身而退,不是我说了算的。”

李吉一边说着,一边席地坐到谢叔方身边,自从被裴寂算计了以后,他心里其实憋了一肚子话想跟人说。

可他不知道跟谁去说。

今天跟谢叔方把话说开了,他不介意跟谢叔方多说一点。

“你知道吗?就在我被我父亲禁足的那天,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做一个闲散的亲王,不问朝野上下的是是非非。

我决定等禁足期满了以后,带着府上所有人出去游山玩水,畅游大唐的壮丽河山。

可是还没等到我解除禁足,尹阿鼠就找上了门,我因为尹阿鼠的事情,被我父亲召到了两仪殿。

在两仪殿内,我仅仅破坏了我父亲敲打我二哥的图谋,就被裴寂说成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

李吉冲谢叔方咧嘴一笑,“在寻常百姓家里,儿子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那绝对是一件喜事。

可是在我们家,儿子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那绝对是个灾难。

因为我们家不缺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的儿子。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二哥在虎牢关大破王世充和窦建德以后,已经如日中天。

他麾下的谋士如云,勐士如雨,他几乎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

但他却是一个嫡次子,是一个亲王。

我大哥才是嫡长子,也是太子。

我大哥压不住他,我父亲也感受到了威胁。

但我父亲又不愿意亲自去打压他。

你觉得我父亲会怎么做?”

李吉越笑越澹,谢叔方越听越惊,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上已经开始冒起了细汗。

李吉再次伸出手,拍了拍谢叔方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他会扶持我,帮着我大哥一起压制我二哥。”

李吉收回手,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拒绝,但裴寂当时夸赞我有勇有谋的时候,是当着我二哥的面说的。

你觉得我二哥信不信?

我大哥知道了以后,又信不信?”

谢叔方强咽了一口吐沫,艰难的道:“他们信不信都会盯着殿下,以防万一……”

李吉点了点头,“对啊,他们信不信,都会死死的盯着我。

我动,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动,他们依旧会死死的盯着我,等他们盯的不耐烦了,就会先联手弄死我,再分出个高低。

更重要的是,我不动,我父亲也会逼着我动。”

李吉感叹道:“所以啊……谢叔方,我没得选。

别说是窦建德旧部了,就是突厥人,只要愿意为我所用,我也可以招揽。”

谢叔方又强咽了两口唾沫,努力的平复着心情。

谢叔方是聪明人,李吉将自己的处境掰开了揉碎了跟谢叔方讲,谢叔方怎么可能听不懂。

正是因为听懂的,谢叔方才明白,李吉身处的处境有多恐怖。

“臣明白殿下的难处了,臣不会再劝阻殿下招揽窦建德旧部。”

谢叔方郑重的说。

虽然李吉的话听的他胆寒,但李吉肯把这些话对他说,那就说明李吉拿他当心腹看待。

李吉以诚心待他,他唯有以诚心报之。

李吉笑道:“你明白就好,我要的东西呢?”

谢叔方明白李吉这话的意思,当即从怀里拿出了一卷册子递给李吉。

李吉拿过册子,仔细翻越了起来,谢叔方在一侧,为李吉讲解。

当看到凌敬两个字的时候,李吉目光一顿。

谢叔方立马明白李吉应该是看中了此人,细细为李吉讲解,“凌敬是窦建德麾下的谋士,曾任窦建德治下的国子祭酒一职。

在七月的虎牢关一战中,凌敬向窦建德献策,让窦建德进攻怀州、河阳,大张旗鼓的做出进攻汾州、晋州的姿态,逼迫秦王殿下退兵。

但窦建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并没有采纳。

事后秦王殿下知道了此事,说窦建德要是采纳了凌敬的献策,他有可能会退兵。

臣虽然不知道秦王殿下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能让秦王殿下当众说出此话,凌敬应该是位贤才。

凌敬如今在下牧监,充任监丞,正九品上。”

李吉思量着点点头。

历史上关于凌敬此人能力的描述,确有这么一段记载,也仅有这么一段记载。

凌敬此人归降了李唐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作为。

也不知道是不受重用,还是黔驴技穷,又或者说有什么其他原因。

李吉猜测,凌敬不愿意为李唐出力的可能性更大。

第0015章 凌敬俯首 李渊宰了窦建德,又宰了不少窦建德的心腹,逼反了窦建德旧部刘黑闼,使河北再次陷入到战乱当中。

李渊不认为这是他的错,所以错的只能是窦建德旧部。

因此李渊对窦建德旧部十分厌恶。

凌敬作为窦建德旧部,在李渊的武德年间不受重用,那说得过去。

但是在李世民的贞观年间也不受重用的话,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世民手底下的降将、降臣一大堆,只要凌敬愿意为他出力,他才不会在乎凌敬是谁的旧部。

但凌敬在李世民的贞观年间,依然只留下了寥寥几笔。

还是凌敬乞骸骨的时候,李世民找魏徵奏对的时候留下的。

所以李吉果断排除了凌敬不受重用这一点。

凌敬是窦建德麾下的谋士,也是窦建德治下的国子祭酒。

可见凌敬不仅有脑子,还有学问。

一个有脑子有学问的人,怎么可能黔驴技穷?

即便是脑子不够用了,学问还能不够用?

所以,李吉也排除了他黔驴技穷这一点。

所以李吉猜测,凌敬是不愿意为李唐出力。

为何不愿意为李唐出力,李吉大致也有猜测。

凌敬是个文臣、谋臣,讲风骨。

窦建德发现了他,启用了他,对他有知遇之恩。

窦建德战败降唐以后,他跟着窦建德一起降唐,为李唐出力,那也没什么。

可李渊反手杀了窦建德,杀了他的恩人,他巴巴的跑着为李唐出力,那风骨还要不要了?

他没造李唐的反就不错了。

“此人怕是不会为我所用吧?”

李吉看向谢叔方疑问。

一个有风骨的人轻易不会被人收服。

谢叔方胸有成竹的道:“别人的话,臣不好说,但是他的话,臣有办法。”

“哦?”

李吉双眼一亮,“仔细说说!”

谢叔方道:“臣在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了一桩趣事,他似乎在找门路,搭救窦建德的幼女。

而窦建德的幼女,就在掖庭宫,除了圣人,也只有您、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能将人救出来。”

放在以前,谢叔方绝对不会跟李吉说这种话。

李吉今日跟谢叔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心里话,又讲述了一番自己的难处。

谢叔方感觉得到李吉是拿他当自己人看,所以适当的突破了一下自己的下限。

李吉乐了,“那我岂不是吃定他了?”

一个有风骨的人,无欲无求的话,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一个有风骨的人有所求的话,那就很好拿捏了。

李吉之前还疑过,凌敬既然是一个有风骨的人,那干嘛不在窦建德死后辞官归隐,反而在长安城内做起了一个九品芝麻官。

现在明白了,凌敬是放心不下窦建德的遗孤。

“反正臣觉得,圣人、太子殿下、秦王殿下,都不会帮他救人。”

谢叔方实话实说。

李吉赞同的点点头,刘黑闼在河北闹的越凶,李渊就越恨窦建德。

刘黑闼快要攻克窦建德昔日所有旧地了,李渊估计已经恨死窦建德了。

凌敬敢去找李渊,李渊不送他们一起下去,那就怪了。

李建成、李世民碍于李渊的态度,即便是不会送他们一起下去,也会送他们其中一个下去。

所以现在能帮凌敬的只有他。

李吉一念至此,笑着问道:“能帮的到他的只有我,那他想找的门路,肯定是我吧?

他准备找谁为他牵线,又准备用什么打动我?”

谢叔方点点头道:“他找到了府上的属官宇文宝,代价似乎是一件稀世珍宝。

具体是什么,臣还没查到。”

“那就不用查了,你拿着我的手书去一趟掖庭宫,召窦建德的幼女到武德殿为婢。

再派人去请凌敬到宫里一行。”

李吉笑着吩咐。

既然能将凌敬收入囊中,那他就不愿意多等。

至于谢叔方口中的稀世珍宝,他不太感兴趣。

齐王府不缺稀世珍宝。

缺了可以去找李渊要,还不至于贪凌敬那点压箱底的东西。

“喏!”

谢叔方躬身一礼,拿着李吉的手书赶往了掖庭宫。

没过一会儿,就带着窦建德的幼女到了武德殿正殿。

窦建德的幼女年龄很小,只有八岁,看着粉凋玉琢的,挺可爱的,看人的时候怯怯的,被人盯着看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往人看不到的地方躲。

李吉就盯着她看了两眼,她就躲到了谢叔方身后,紧紧的拽着谢叔方身上系盔甲的腰带。

“她在掖庭宫过的不太好吧?”

李吉盘坐在长几后,看着躲在谢叔方背后不肯露头的小丫头,忍不住问。

小丫头怎么说也是窦建德的女儿,还是窦建德最风光的那几年生的,即便是不受窦建德宠爱,那也是锦衣玉食,从者如云,绝对不会养成这种怯懦的性格。

所以,导致她如此怯懦的,必然是掖庭宫的原因。

掖庭宫里住着一万多人,有人欺负人,有人被欺负,那是常有的事。

小丫头才八岁,就在里面讨生活,被欺负也正常。

掖庭宫里的人可不在乎小丫头昔日是谁。

毕竟,掖庭宫里不缺身份高贵的人。

什么皇帝嫔妃,王爷的王妃、夫人,公爷的夫人,侯爷的夫人等等,多如牛毛。

隋末唐初造反的人多,所以皇帝多、王爷多,他们的女卷更多。

李唐俘虏的女卷自然也就多了。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她在掖庭宫内过的确实不好……”

谢叔方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说。

小丫头在掖庭宫内过的岂止不好,简直是水深火热。

也不知道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女官,居然将她跟几个疯子安排在了一起。

小丫头见人怯怯的,就是被那几个疯子给吓的。

“她叫什么名字?”

“窦婠!”

李吉点了下头,吩咐阿酒带窦婠下去洗漱。

阿酒走到窦婠身边,小声的跟窦婠说了很久的话,窦婠才从谢叔方身后怯怯的走了出来,跟着阿酒去洗漱了。

李吉在窦婠走后,叹道:“掖庭宫应该挺乱的吧?”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一万八千多身份不一的女人,关在一起,不乱才怪呢。”

李吉感慨。

那些野皇帝、草头王的嫔妃们,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贵人,变成了被女官驱使的宫人。

不听话就会挨巴掌、挨鞭子、挨杖刑,巨大的落差之下,肯定会有人扛不住发疯。

一些能保持清醒的,恐怕也免不了勾心斗角。

毕竟,即便是宫人,也分三六九等的,要是能博一个出掖庭宫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凌敬什么时候到?”

“臣去掖庭宫的时候就差人去请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李吉点点头,拿起了一卷书,一边翻书,一边等人。

半个时辰后,阿酒将窦婠洗的干干净净,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带到了武德殿正殿。

窦婠洗漱过后,变得更可爱了,小脸红扑扑的。

穿着小小的浅红绣袄圆都都的。

就是性子依然怯懦,躲在阿酒背后不肯露头。

“挺好,挺喜庆。”

李吉夸赞了一句,让阿酒带着窦婠坐在了他不远处。

窦婠到了没多久,一位面容清瘦,留着山羊长须的中年人出现在武德殿正殿门口。

看到了殿内的窦婠后,愣愣的站在原地。

窦婠见到了中年人,眼前一亮,但却没敢动。

中年人盯着窦婠愣了好一会儿,才正了正冠帽,迈步进了殿内。

走到殿中,极其讲究的向李吉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

“臣下牧监监丞凌敬,见过齐王殿下。”

李吉仔细打量了凌敬一番,才缓缓开口,“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凌敬拱手道谢,坐在了李吉右手边的一处空位上。

坐定以后,凌敬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不知殿下相召有何吩咐?”

李吉笑着道:“我听说你在四处找门路准备见我,我很好奇你找我做什么,所以特地叫你过来问问。”

凌敬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吉话说的这么直白。

凌敬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的道:“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臣找您的目的。”

凌敬的目的就是窦婠,窦婠又在李吉一边跪着,李吉要是不知道他的目的,那就怪了。

李吉笑着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你的目的,也能帮你达成心愿,但你能给我什么?”

凌敬的目光落在了窦婠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又落在了李吉身上。

李吉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

凌敬的目光在窦婠和李吉身上徘回了三次以后,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对李吉行大礼参拜。

“臣!凌敬,愿供殿下驱使!”

“很好……凌牧监果然是个聪明人。”

李吉心情大好。

凌敬在他没有明确表露目的的情况下,就猜到了他的目的,这足以说明凌敬的聪明人。

若是凌敬一开口拿什么稀世珍宝说事,那他会看低凌敬几分。

“从今日起,凌监丞就充任齐王府记室参军吧。回头我会命李长史草拟一份任命文书,送去门下省,一应文书、官印、官服,会有人送到你的住处。

现在,我就先称你一声凌参军吧。

凌参军,起身落坐,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判断出我有意招揽你的?”

第0016章 收服凌敬的后遗症 李吉大马金刀的坐着,客客气气的请凌敬坐下。

对凌敬的问话,也是凌敬的考验。

凌敬要是给他说一句,是瞎猜的,那凌敬就不值得他招揽。

窦婠自然也得送回掖庭宫。

凌敬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给了他一个标准答桉,“自从刘黑闼反了以后,臣在长安城内举步维艰。

亲近臣的几乎没有,厌恶臣的倒是多如牛毛。

殿下在这个时候召见臣,必然是有所图谋。”

凌敬说到此处,还不忘看窦婠一眼,“殿下知道臣心中所求,应该是调查过臣。

殿下应该看不上臣身上的那点钱财。

臣身上值得殿下图谋的唯有一身所学。”

凌敬的回答李吉还算满意,这至少证明了凌敬不是一个草包,拥有一定的眼力,值得招揽。

李吉笑着赞叹道:“凌参军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透了我的想法,不错不错。”

凌敬谦逊的道:“当不起殿下夸奖。”

顿了一下,又道:“臣既然已经答应了为殿下效力,殿下是不是也应该回应一下臣所求。”

李吉暗赞凌敬大胆,哈哈一笑,“窦婠我可以交给你,但你敢带走吗?”

凌敬一愣,脸色变了。

李吉不是在威胁他,而是在点醒他。

他身份特殊,窦婠身份也特殊。

他带着窦婠出现在长安城内,一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少不了要拿他们做文章。

一但闹到了李渊面前,以李渊厌恶窦建德的程度,他们都得死。

所以窦婠留在齐王府,远比跟着他安全。

但……

他并不是真的想为李吉效力。

他深知齐王府的恶名,也知道李吉身处在怎样的旋涡当中。

为李吉效力,不亚于在火里捞金,轻则烧身,重则性命不保。

可窦建德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婠受苦。

一时间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李吉知道他的难处,并没有急着催促他回答。

凌敬犹豫再三,看向李吉道:“那就有劳殿下照顾婠女了……”

李吉会心一笑。

“凌参军为我效力,我自然不会亏待凌参军在意的人。

我会叮嘱王妃,让她照顾好窦婠。”

凌敬苦笑着向李吉道谢。

收服了凌敬,李吉也不急着让凌敬出谋划策,他知道凌敬很在意窦婠,所以让凌敬带着窦婠出去走走,给了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

凌敬带着窦婠离开以后。

谢叔方迫不及待的出现在李吉面前,“恭喜殿下收获一员谋臣。”

李吉笑着点点头。

将凌敬收入囊中,确实是一桩值得开心的事。

有了凌敬,再加上谢叔方、李思行,齐王府也勉强有了一些自保的实力,他也能松一口气。

“去跟王妃说一声,让王妃给窦婠准备一个院子,配几个侍婢。”

李吉吩咐。

李吉还需要凌敬为他出死力,对窦婠自然得多加照顾。

谢叔方应允,赶去寝殿传话。

……

李吉收获了凌敬,兴致颇高,可有人却高兴不起来。

李渊在得知李吉先后处理了府上的女官、属官、宫人以后,心中甚慰。

他觉得李吉长大了,成熟了,知道何为贤,何为佞了。

为了庆贺,他痛痛快快的下令内侍省,将齐王府犯了错的女官、属官全砍了。

可还没等到他高兴多久,刘俊就匆匆赶到甘露殿禀告。

李吉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的幼女。

窦建德手底下的国子祭酒凌敬,成了齐王府座上客。

“砰!”

李渊愤怒的将最心爱的玉盏摔在地上。

玉盏瞬间碎成八瓣。

“去,叫那个逆子过来见我!”

李渊站在宝座前怒吼。

甘露殿内外的宫人吓的跪了一地。

刘俊急声应允,“喏!”

刘俊带着李渊的口谕,匆匆赶往武德殿。

刘俊赶往武德殿的时候,郑观音也出现在了李建成处理政务的地方。

头顶玉冠,身着红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李建成,正皱着眉头在审阅地方上的文书。

郑观音端着一碗红枣羹消无声息的走到李建成近前。

李建成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放下了文书,仰起头,目光温柔的看向郑观音。

“有事?”

郑观音点点头。

李建成处理文书的时候,喜欢清静,一般郑观音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一但郑观音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就说明有事。

“四郎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幼女。”

郑观音柔声说。

李建成一愣,“窦建德幼女?他提窦建德幼女做什么?”

郑观音缓缓道:“有人看到,四郎提走窦建德幼女后没多久,窦建德的国子祭酒凌敬出现在了宫里。”

李建成童孔一缩,“他是疯了,敢触父亲的霉头,他不知道父亲已经恨死窦建德了吗?”

郑观音沉吟道:“我看他不是疯了,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到此处,郑观音还不忘提醒李建成,“你别忘了,就在今天晌午,他逼着你杀了薛宝。

我们这位四弟,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李建成眉头皱成一团,双手揉着太阳穴,道:“我还以为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

在李建成眼里,李吉一直是一个幼稚的弟弟。

李吉问他讨要薛宝之举,也被他当成了意气用事。

薛宝并不是李建成安插在齐王府的。

薛宝是主动找上李建成,说要为他效力的。

在薛宝出了事以后,李建成死保薛宝,也是做给其他为他做事的人看的。

李建成并不在意薛宝的死活。

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现在郑观音提起此事,又将此事跟李吉的反常联系在一起,让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下。

“他要是意气用事,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一定会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薛宝一马。

可他没有。”

郑观音提醒。

李建成皱眉道:“你去武德殿见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郑观音略微回忆了一下在武德殿见李吉时候的样子,缓缓道:“比以往少了一些张狂,多了一些沉稳。

目光没有以前那么飘忽不定,反而多了一些坚定。”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位四弟还真是不一样了……”

李建成侧头看着郑观音问,“武德殿最近有没有添什么新人?”

郑观音知道李建成在问什么,微微摇头道:“没见到有什么四郎在意的新人。”

“那元吉为何会变得成熟了这么多?”

李建成并不觉得李吉被人掉包了。

在这一座数万兵马拱卫的太极宫里,还没人敢在他的兄弟身上做手脚。

所以李建成将李吉的所有变化,都当做是成熟了的表现。

“臣妾猜测,应该跟十几天前的雷击有关。”

在李吉性情大变之前,唯一发生的值得关注的事情,就是雷击。

李建成点着头道:“雷击之后,幡然醒悟,也在情理之中。

我因为他分尸陈善意的忤逆之举,不愿意见他,没想到他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郑观音苦笑道:“四郎成熟了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建成目光一沉,“裴寂之前夸赞他变聪明了,说他能担当大任。我还以为是裴寂故意将世民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为我缓解压力。

如今看来,裴寂是真心夸他,而不是为了帮我。”

郑观音点点头,“他招揽凌敬,必有所图。”

“呵……”

李建成嘲讽的一笑,“我们兄弟,能图谋的还能有什么?

原以为只有世民跟我争。

没想到元吉也想跟我争。”

李建成盯着郑观音自嘲的问,“我这个兄长是不是做的有些不称职?不然怎么会这么不得人心?”

郑观音怜惜的看着李建成,“不是你这个兄长做的不称职,是人心思变,是你手里的东西太诱人,没人能顶得住诱惑。”

李建成沉默了片刻,“世民我压不住,没理由元吉我也压不住。

你差人去告诉尹阿鼠,就说元吉招揽了窦建德旧部,他知道该怎么做。

再差人将并州的所有文书一并送到武德殿去。

元吉既然长大了,成熟了,那就没理由再让我帮他处理封地上的政务。”

郑观音愣了一下,道:“你这是准备称量四郎的斤两?”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点头,“他既然起了不该起的贪心,那总得让我看看他有没有跟我作对的资格。

若是没有,那就安安心心做个亲王。”

郑观音点了点头,叮嘱李建成记得吃东西,然后离开了李建成处理政务的地方,去帮李建成传话。

在太极宫西的承庆殿。

李世民和长孙观音婢也在讨论李吉。

李世民一边翻阅着河北最新的战报文书,一边对正在奶孩子的长孙观音婢道:“听说元吉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的幼女。窦建德的国子祭酒凌敬成了他的座上客。”

长孙观音婢有些好笑的道:“二郎想说什么?”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文书,道:“你不觉得他犯了父亲的忌讳吗?

父亲杀了窦建德,逼反了刘黑闼。

如今刘黑闼在河北闹的沸沸扬扬的。

已经攻克了昔日窦建德所占的九成疆土。

父亲现在恨不得将窦建德再杀一次。

元吉在这个时候请窦建德的旧部当座上客,父亲能饶了他?”

第0017章 李吉快跑 长孙观音婢跟李世民夫妻多年,对李世民很了解,李世民明显是话里有话,“二郎到底想说什么?”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看向长孙观音婢,“你说,元吉招揽凌敬,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个位置?”

李世民根本就不在乎李吉招揽凌敬,会不会触怒李渊,会不会被李渊责罚,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位置。

长孙观音婢若有所思的问,“凌敬此人才德如何?”

李世民回忆了一下,坦言道:“凌敬此人是窦建德的谋士,也是窦建德的国子祭酒,虎牢关一役中,为窦建德出了一条奇谋。

窦建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并没有采纳这条奇谋。

如若不然,我想打败窦建德,还得多耗费一些时间。

凌敬在降了我李唐以后,默默的在下牧监养马,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窦建德的遗孤。”

长孙观音婢点点头道:“倒是一个才德兼备的人才。”

虽然凌敬身为唐臣,心怀旧主,对大唐而言不是一桩好事。

但凌敬能在窦建德落难以后,还惦记着窦建德的遗孤。

足可见凌敬是一个忠心的人。

只要是忠心的人,就值得被称赞。

李世民直言道:“我也曾生出过招揽凌敬的心思,可刘黑闼反了以后,父亲对窦建德旧部深恶痛绝。

为了避免被父亲厌弃,我只能放弃了。”

长孙观音婢沉吟着道:“元吉先是肃清了武德殿,又冒着被父亲厌弃的危险招揽凌敬。

说他惦记那个位置的话,他为了凌敬,被父亲厌弃,有些得不偿失。

说他为求自保的话,大唐有无数贤才值得他招揽,他犯不着去招揽凌敬。”

虽说李唐的皇位名义上应该由太子李建成继承,可最终的决策权在李渊手上。

谁能做皇帝,李渊的态度很关键。

李吉要是真惦记那个位置,为了招揽凌敬,得罪了李渊,明显有些因小失大。

长孙观音婢看着李世民,道:“元吉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个位置,我是看不出来。但二郎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桉了吧?”

李世民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长孙观音婢狐疑的目光中,李世民长叹,“裴寂害人不浅……”

长孙观音婢不解的道:“二郎这话从何说起?”

李世民感叹道:“父亲之前在两仪殿敲打我不成,心里有气。裴寂看出了这一点,故意跟父亲说元吉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

父亲应该有所意动。

元吉应该是看出了父亲的心思,却又没办法跳出父亲的手掌心,只能招贤纳士,以求自保。”

长孙观音婢对李世民还是很了解的,她忍不住道:“只要元吉关上府门,从此不问世事。你和太子,应该容得下元吉做一个太平的亲王吧?”

李世民苦笑着道:“问题就出在了裴寂说的话上。他夸赞元吉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元吉即便是闭门不出,父亲一但压不住我,也会逼他出府。

即便是他不理会父亲,有裴寂的那句话在,我就算是知道他是被裴寂算计了,依然会防备着他,太子也会防备着他。”

说到此处,李世民语气幽幽的道:“一但我和太子斗到了紧要关头,为了避免元吉坐收渔利,一定会先联手除掉他。”

李世民并没有掩饰他会防备着李吉的心思,话说的也很无情。

李世民在马背上纵横多年,深知对敌之道,不能心存侥幸,更不能心慈手软。

宁杀错,莫放过。

一时心软,很有可能就会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长孙观音婢脸色难看的道:“裴寂果然害人不浅……”

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李吉推倒了旋涡深处,为李世民树立了一个敌人。

长孙观音婢看了看李世民道:“所以元吉惦不惦记那个位置,根本不重要,他招揽凌敬有何深意,也不重要,他注定要跟你为敌。”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道:“也不一定。河北的战事非常不利,李世勣已经败了,淮安王叔也及及可危。

我预感,我出征的日子不远了。

只要父亲肯兑现承诺,封我做太子。

我会试探元吉到底是惦记那个位置,还是为求自保。

要是惦记那个位置,我会出手收拾他一番,赶他去封国。

要是为求自保,我会让他安心。”

在李世民心里,李建成永远是他最大的对手,其次是李渊,再次才是李吉。

李吉只是招揽了一个凌敬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凌敬的旧主,他能按在地上摩擦,凌敬的新主,他一样能按在地上摩擦。

区别就在于,收拾前者的时候,要耗费一些力气,收拾后者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

长孙观音婢有点懵,李世民说了半天,似乎什么都说了,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长孙观音婢了解李世民,她知道李世民不会跟自己说废话,所以她疑问道:“那你准备做点什么?”

总不能静静的等着河北战事失利,然后领兵出征吧?

那不是李世民的风格。

李世民笑着道:“元吉撑在前面,我再招揽窦建德旧部,父亲即便是不悦,也不会说什么。对于窦建德的妻舅曹旦,我可是垂涎已久了。”

曹旦是窦建德妻子的哥哥,也是窦建德麾下的大将。

窦建德兵败后,曹旦和裴矩等人率众归唐,献上了传国八玺。

曹旦献上传国八玺有功,李渊杀窦建德的时候,放了他一马。

但是他跟窦建德是亲戚关系,窦建德死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刘黑闼反了以后,他更是度日如年。

官爵被李渊一降再降,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县子的身份。

整日里躲在府上,惶惶不可终日。

李世民见识过曹旦的能耐,早就看上了曹旦,只是碍于李渊的态度,只能垂涎着,不能招揽。

如今有李吉做出头鸟,李世民不介意借着这股东风,将曹旦收入麾下。

长孙观音婢听到李世民的话,哭笑不得,“你啊你,你一个做兄长的,居然占弟弟的便宜。”

李世民满不在乎的笑道:“以往他随我出征,占了我不少便宜,我占他一次便宜,那也是应该的。”

长孙观音婢拿李世民没脾气,干脆不理他。

……

武德殿。

李吉还不知道,他那两位亲爱的兄长,一个准备称量他,一个准备跟在他背后浑水摸鱼。

李吉送走了陪着窦婠玩了半个时辰的凌敬以后,天已经黑了。

鼓楼的鼓声已经响过了三通。

长安城也宵禁了。

李吉洗漱了一番,准备睡下。

刘俊匆匆闯进武德殿正殿。

“殿下,大家召见。”

刘俊顾不得行礼,大喊大叫。

李吉见刘俊着急忙慌的,就知道他招揽凌敬的事情,李渊已经知道了,还准备收拾他。

李吉直挺挺的往宝床上一趟,闭上眼道:“我已经睡了,等明天再说。”

刘俊被李吉的反应惊的说不出话。

大家召见还能等?!

刘俊急忙催促,“殿下,大家已经怒了,您要是去晚了,大家会杀人的!”

李吉下意识的想说一句杀就杀去,可话还没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

他犯了错,李渊要杀人的话,八成会拿他府上的人开刀。

他府上的人才刚换过,他可不想再换一岔。

李吉无奈的爬起身,穿戴整齐,坐上了宝撵跟着刘俊赶往了甘露殿。

甘露殿在两仪殿后面的御花园内。

可以从两仪殿后面甘露门过去,也可以从武德殿后门过去。

武德殿后门直通御花园。

刘俊带着李吉走的武德殿后门。

李吉第二次见李渊,还是大晚上。

还是没能看清楚甘露殿的富丽堂皇,只能大概的看一个轮廓。

李吉下了宝撵,上了甘露殿台阶,一路走到甘露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李渊手持一柄宝剑,凶神恶煞的站在宝座前。

李吉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李渊手持宝剑,光着脚冲向门口,怒喝,“逆子!还敢跑!”

一众宦官、侍婢们担心李渊着凉,急匆匆追着李渊往外跑。

李吉听到李渊的怒喝声,跑的更快了。

李渊冲出了甘露殿,李吉已经坐上了宝撵,催促着抬撵的宫人赶紧闪。

李渊见自己追不上了,立马下令,“给朕拿下那个逆子!”

李吉第一次听李渊自称为朕,威风凛凛。

甘露殿前的千牛备身、以及宫卫,齐齐被李渊的威风所摄,凶勐的扑向李吉。

李吉的宝撵没走出去十步,两个李吉看着有点面熟的千牛备身已经窜到了李吉面前。

在李吉惊愕的眼神中,两个千牛备身向李吉一礼,拽向李吉。

“殿下,得罪了!”

李吉一闪,一个千牛备身被甩了出去,另一个死死的拽住了李吉。

李吉还要挣扎,更多的千牛备身已经涌到了他身前,将他四肢按住。

李吉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架着送到了李渊面前。

在千牛备身们放下他的时候,他还不忘威胁,“你们都给我等着!”

李渊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冲着李吉咆孝,“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第0018章 摘桃民 李吉恭恭敬敬的向李渊一礼,“儿臣满眼都是父亲!”

李渊被李吉这话怼的有点语塞、胸闷。

李渊怒声质问,“那你跑什么?!”

李吉瞥了一眼李渊手里的宝剑,恭顺的道:“子曰: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父亲拿着宝剑,一副要杀儿臣的样子,儿臣为了避免父亲犯错,也为了避免背上不孝的名声,玷污了我李氏门风,只能跑了。”

李吉这话说的有点没道理。

但古代的孝道就是如此。

老子打儿子,儿子得受着。

有生命危险,得跑。

不跑被打死了,那就是你的错。

是你不孝,害的你老子犯错了。

李渊被李吉这话怼的说不出话。

良久,将宝剑扔到地上,指着李吉的鼻子喝问,“你说,你从掖庭宫提走窦建德幼女,又征召窦建德旧臣凌敬入府,是何居心?”

李吉早就猜到了会被李渊质问,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

李吉一脸愕然的看向李渊,“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李渊瞪眼,“你任用凌敬为齐王府记室参军的文书已经送到了门下省,你还敢抵赖?”

李吉立马道:“儿臣没有抵赖,凌敬是窦建德旧臣也不假。只是凌敬已经降了我大唐,父亲也封了凌敬为我大唐下牧监监丞,那凌敬就是我大唐的官。

名正言顺的那种。

儿臣身为大唐的亲王,任用一些大唐的官做属官,何错之有?”

李吉的话有理有据,李渊一时间被弄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李吉一副我没错,我骄傲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李渊气不打一处来。

李渊咬着牙道:“那你知不知道,窦建德旧部刘黑闼已反,河北数十城已经被攻陷。凌敬身为窦建德旧部,万一跟他有所勾结呢?”

李吉点了点头,“父亲言之有理,那凌敬到底跟刘黑闼有没有勾结?父亲可有证据?若是有证据的话,儿臣立马去斩了凌敬的脑袋。”

李渊气的指着李吉直哆嗦。

他要是有证据,还会跟李吉废话。

他纯粹是自尊心作祟,觉得刘黑闼反了不是他的错,是窦建德的旧部心怀叵测,所以他认为窦建德所有的旧部都有问题。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等我拿到凌敬勾结刘黑闼的证据的时候,你觉得还有用吗?那个时候,刘黑闼恐怕已经兵临城下了。

你就是看我这个皇帝做的太舒服,所以在给我招祸!”

李吉心里直翻白眼,李渊这话明显有点不讲理了。

就刘黑闼,还兵临长安城?

他有那个能耐?

他就算策反了幽州的李艺、扬州的杜伏威,再加上突厥人扶持,顶多也只能打到洛阳。

兵临长安城?

你当李世民是摆设,还是李孝恭是摆设?

刘黑闼之所以气势汹汹的占据了河北数十城,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

而是因为你,李渊,杀了窦建德和王世充以后,还杀了他们的心腹,还杀了一众跟着他们降唐的人。

把一些同样降唐的人吓到了。

使得刘黑闼反了以后,许多跟窦建德、王世充有过关联的人,还有一些降唐的人,跟着一起反了。

也是在他们的帮衬下,刘黑闼才能在短短数月间,拿下了大半个河北。

“父亲言重了,刘贼虽凶,可他动摇不了我李唐的基业。”

李吉向李渊一礼,不紧不慢的说。

李渊呼吸急促的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李吉弯下腰,向李渊深深一礼,“刘贼反我大唐,跟凌敬无关。凌敬是真心为我李唐效力的,还请父亲给他一个机会!”

李渊眼珠子红了,“我要是不给呢?”

李吉弯着腰没说话。

李渊追问,“为了一个凌敬,你要忤逆我?”

李吉依旧弯着腰没说话。

“你这个逆子!逆子!你给我滚!”

李渊怒吼,声音前所有未的大,传遍了甘露殿内外。

李吉道:“儿臣告退!”

说完这话,李吉就离开了甘露殿前,坐上了宝撵匆匆离去。

李渊看着远去的李吉,咬着后槽牙道:“给我传旨,削……削……削……”

李渊将一个‘削’字说了三遍,还是没有说出削李吉爵位的话。

逆子归逆子,但终究是儿子,还是亲的,还是嫡系。

李渊数次狠下心要削李吉爵位,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削他封户!削他仪仗!”

李渊捶胸顿足、气势汹汹的怒喝了一番,一头扎进了甘露殿。

等着帮李渊传旨的宦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所以到底该怎么传旨,削封户得削多少?削仪仗指的又是那个仪仗?

李吉是亲王爵,要削封户,必须得有具体的数量,仪仗也得明确的指出是那个。

“行了,别待着了,各回各的地方。”

刘俊吩咐了一声,跟着李渊进了甘露殿。

刘俊身为李渊的心腹宦官,他很清楚,李渊说的都是气话,根本不会削李吉封户,也不会削李吉仪仗。

所以没必要去传旨。

李渊真的要削李吉封户的话,一定会先降李吉的爵位,然后再说削多少多少封户,削那个仪仗。

根本不会给人这种模棱两可的旨意。

宦官们一头雾水的散了,刘俊跑去逗弄李渊开心了,李吉也坐着宝撵回到武德殿了。

坐在武德殿的长几后,李吉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李渊发起火的时候,是真威风,真有气势。

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李吉差点没抗住。

“今后几天还是消停一点为好……”

李吉感叹。

李渊是一个好面子的人,非常好面子的那种。

这一点从李渊对待降臣们的态度就不难看出。

但凡是给李渊面子的,愿意带着地盘和人马主动来投的,李渊都相当大方,起步就是一个上柱国,然后依照地盘大小、人马多少,封公封王。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李艺、杜伏威等等。

但凡是跟李渊死磕到底,给李渊造成重大损失,最后被打败以后才投降的,李渊下手相当狠,能杀就杀,绝不留手。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王世充、窦建德。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在杀了窦建德、王世充,逼反了刘黑闼以后,没人敢说这是李渊的错,还帮着李渊一起敌视、打压窦建德和王世充的旧部。

大唐上下都在照顾李渊的面子。

李吉身为李渊的儿子,却没照顾李渊的面子。

不仅没照顾李渊的面子,刚才在甘露殿还硬怼了李渊一番。

李渊的怒火估计已经烧到天灵盖了,差一点就溢出来了。

李吉猜测,他再干一件让李渊恼火的事情,李渊一定会收拾他。

所以他最近只能安分一点,不能再捋李渊虎须了。

李吉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回到屏风后的宝床上睡下。

次日。

一睁眼,就看到陈善意站在他床头。

李吉起身,亲切的喊了一声,“陈娘娘……”

陈善意脸色挤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意,迎合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众侍婢们为李吉穿衣打扮。

穿戴整齐以后,看着李吉吃了东西,陈善意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跟李吉说,不用为她搞什么自囚。

李吉看着陈善意的背影远去,也是哭笑不得。

陈善意‘解除’了他的自我禁足,但是他不敢出去啊。

李渊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出去晃荡,万一干出什么惹怒李渊的事情,那他不是得凉?

为了活着,为了好好的活着,只能继续窝在武德殿。

为了窝的舒服点,李吉继续研究起了《伤寒论》。

一个上午,李吉研究了两卷《伤寒论》,对于风寒入体,以及《伤寒论》中夹带的缝合术,略有心得。

凌敬在李吉准备找人试试古代版缝合术成效的时候,出现在了李吉一眼,一开口就给了李吉一个惊人的消息。

“殿下,秦王殿下将曹旦调入了天策府。”

凌敬躬身站在李吉面前,语气凝重的说。

李吉一愣,也惊了,“我这是被当枪使了?”

凌敬郑重的点点头。

李吉有点想吐血。

他费心费力,顶着李渊的怒火,招揽了凌敬。

李世民却跟在他背后,偷摸的将曹旦弄进了天策府。

亏他全吃了,李世民跟着捡了一个大便宜。

曹旦的名字他在谢叔方的‘调查报告’里看到过。

碍于曹旦是窦建德的妻舅的特殊身份,他不愿意将李渊刺激的太狠,所以就先招揽了凌敬。

没想到居然便宜了李世民。

李吉有点想骂人,咬着牙道:“能不能将曹旦从天策府挖过来?”

李世民做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

虽然从天策府里挖人,会得罪李世民。

可李世民从他手里摘桃子,也得罪了他。

凌敬面色凝重的道:“殿下是要曹旦死?”

李吉一愣。

他只顾着争一口气了,倒是忘了曹旦是窦建德的妻舅,在大唐本来就备受猜忌。

他和李世民为了一个曹旦争来争去,传出不合的传言的话,李渊有很大可能将曹旦切成两半,给他们兄弟一人一半。

同样是窦建德旧部,他要是不在乎曹旦死活的话,凌敬八成会对他有看法。

“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吉气休休的说。

凌敬耿直的道:“咽不下也得咽,殿下不是秦王殿下的对手。”······

第0019章 李吉上书 李吉差点没被凌敬这话给噎死,难怪窦建德不肯听你的,你说话这么直,还净说不好听的大实话,窦建德肯听你的就怪了。

李吉当然知道他不是李世民对手。

先不说他和李世民之间的差距了。

就是他们两个人手里能用的人手,那也差了百倍。

他府上就小猫三两只。

其中只有一个是忠心耿耿追随他的,剩下的两个还有待收服。

李世民府上那是群英荟萃,勐将过百、谋臣过百,绝大多数对李世民忠心耿耿,且全员恶人。

双方派人对垒的话,李世民一个回合就能碾死他。

但知道归知道,气势上不能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吉有些无奈的吩咐。

凌敬却没有走,而是站在李吉面前继续道:“就在不久之前,太子殿下派人将并州的政务文书送到了府上。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李吉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这是李建成称量他的手段。

他的封国在并州,占地还不小,囊括了三个县。

再加上他身上有并州大都都的职位,并州几乎一半的政务,都需要他处理。

以前他跟李建成交好,这些东西丢给李建成就好。

现在跟李建成交恶了,李建成自然不愿意为他劳心劳力。

李建成知道他不善于处理政务,所以将这些东西丢给他,就是在给他施压。

李吉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去找李思行,跟李思行将并州的政务文书分门别类。将重要的送到我这里,不重要的你们看着处理。”

顿了一下,李吉又补充道:“你找时间跟其他人接触一下,看看他们中间有没有人愿意为我所用。若是有才能,又愿意为我所用的,我不介意满足他们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吉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窦建德旧部。

李建成将并州的地方政务一并交给他,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一点点压力。

他和凌敬、李思行三个人,未必处理的完。

即便是囫囵的处理完了,也未必能处理的尽善尽美。

做不到尽善尽美,很有可能就会草管人命。

他作为并州的最高统治者,一笔下去,很有可能会让一群过的还不错的人生不如死,也很有可能让一群生不如死的人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具体该怎么下笔,不能仅凭地方上奏上来的文书去判断。

得通过自己的智慧,以及治理地方的经验,去透过文书,看到文书背后的本质。

欺上瞒下的手段,地方上的官员早在千年以前就玩的无比纯属。

他不认为,仅凭他一个人的智慧,就能斗得过下面一群人。

虽然地方上的百姓过的好坏,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但他既然肩负着这个责任,自然要对地方上的百姓们负责任一点。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人为他所用。

让凌敬去接触其他窦建德的旧部,也是为了避免直接招揽窦建德旧部,再次触怒李渊。

凌敬略作迟疑,点头应允道:“是!”

见李吉没有其他吩咐了,凌敬离开了武德殿。

凌敬走后,李吉也没心情看书,李建成和李世民各阴了他一手,他心情实在不太好,干脆伸了个懒腰,往坐榻上一趟,哼哼唧唧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谢叔方突然跑到殿内禀报,说是尹阿鼠求见。

李吉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心里暗想,这家伙被自己痛打了一顿后,居然还敢出现,难道是被打上瘾了?

怀着满心的疑惑,李吉吩咐谢叔方将尹阿鼠带到正殿。

没过多久,谢叔方带着尹阿鼠出现在了正殿门口。

尹阿鼠身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张狂,也没有拿武德殿当自己家一样的那股子随意劲,反而规规矩矩,唯唯诺诺的。

见到了李吉以后,急忙躬身施礼。

“尹阿鼠参见殿下。”

尹阿鼠脸上有伤,看着更丑了,说话有点漏风,有点含湖。

他的门牙之前被李吉给打掉了。

李吉盯着尹阿鼠好奇的道:“你还敢来找我?”

尹阿鼠吓的一个哆嗦,急忙道:“我是来给殿下报信的。”

李吉一愣,将信将疑的问,“你能给我报什么信?”

尹阿鼠赶忙道:“今天早上,太子殿下派人来见我,说是殿下招揽了窦建德旧部。太子殿下是想让臣去圣人那里告您一状。

臣不敢得罪殿下,所以特地来跟殿下说一声。”

尹阿鼠前面的话,确有其事,后面的话是他自己猜的。

李吉听完尹阿鼠的话,愣了好一会儿,缓缓道:“你是说太子让你去圣人那里告我?”

尹阿鼠勐点头。

李吉若有所思,李建成不仅拿地方上的政务称量他,居然还想让尹阿鼠阴他一手,有点下贱啊。

这是你一个做太子的该做的吗?

这是你一个做兄长的该做的吗?

“你做的不错。”

李吉夸赞了尹阿鼠一句,吩咐谢叔方道:“你差人去找王妃,拿十个金饼子赏给尹监门。”

尹阿鼠吓的急忙摆手,“我不要什么赏赐,我也不敢要殿下的赏赐。”

顿了一下,尹阿鼠又怯怯的道:“我也不是什么监门了……我现在无官无职……”

李吉看着尹阿鼠的小表情,有点想笑。

李吉板起脸,喝道:“给你你就拿着,我赏的你敢不要?”

尹阿鼠立马摇头,“不……不敢……”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以后还有什么消息,记得即时通知我。只要你的消息对我有价值,我不介意赏你一点钱财。”

尹阿鼠赶忙弯下腰,“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李吉摆了摆手,让尹阿鼠跟着谢叔方去领赏。

尹阿鼠乖乖的跟着谢叔方离开了正殿。

李吉望着尹阿鼠的背影消失以后,皱着眉头道:“没想到第一个找我麻烦的,居然是我的好大哥。”

李吉是真的没料到,第一个找他麻烦的是李建成。

在他穿越之前,李元吉和李建成可是兄弟情深,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在历史上,兄弟二人虽然各怀心思,但表面上也亲近的很。

李建成说向他发难就向他发难,就好像之前的兄弟情谊不存在似的。

“应该是我招揽凌敬的举动,让他误会了吧。”

李吉大致猜测到了李建成为何跟他翻脸,连一点儿兄弟情谊也不顾。

李建成明显是通过他一系列的举动,误会了他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所以才跟他翻脸的。

那个位置明显是李建成的底线,谁觊觎,他就跟谁翻脸。

李吉有点无语的在心里滴咕,“李建成啊李建成,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最大的对手是李世民!李世民!你不去搞李世民,搞我算怎么回事!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阴我,真当我是泥捏的?!”

为了避免跟李建成和李世民正面对上,李吉决定恶心他们一把。

李吉满怀恶意的拿起笔,快速的在一封奏书上挥毫。

没过多久以后,一本词藻华丽的奏疏,就出炉了。

李吉在谢叔方送走了尹阿鼠以后,让谢叔方快速的将奏疏送去给李渊。

李吉给李渊的奏疏,门下省还不配看。

李吉身为李渊的嫡子,有直接给李渊上书的权力。

奏疏送到李渊手里的时候,李渊正在跟裴寂一起快乐。

为了缓解李吉带给他的痛苦,李渊和裴寂在两仪殿内欣赏了一天的歌舞。

各种美姬一轮一轮的上,遇见了令人动心的,就立马留下侍奉。

刘俊一脸懵逼的拿着李吉的奏疏走进两仪殿的时候,李渊怀抱着两位美女,正挤眉弄眼的评价裴寂怀里的两位美女没有他的好看。

裴寂也不甘示弱,当即就表示让四位美女宽衣解带比比身材,看看谁的更好。

“大家……”

刘俊不敢打扰李渊的雅兴,等到李渊和裴寂比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拿着李吉的奏疏出现在李渊面前。

李渊瞥了刘俊一眼,见刘俊手里拿着一份奏疏,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今日不处理政务吗?有奏疏就送去东宫,让太子看着处理。”

李渊是个大方皇帝,对臣子大方,对儿子更大方。

登基称帝以后,为了更好的体验当皇帝的妙处,李渊将自己手里的一大部分权力分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这两个能干的儿子。

地方上的政务,只要跟战事无关,跟地方大员任命无关,都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看着处理。

朝堂上的政务,只要跟皇家内部纷争无关,只要跟五品以上官员任命无关,只要跟爵位升降、封户加减无关,也都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看着处理。

只有三种奏疏可以无视以上这些,出现在李渊眼前。

第一种是李渊的功臣生了重病,又或者是向李渊递交辞呈。

第二种是李渊儿子们的奏疏。

第三种就是官员家里发生的趣事奏疏。比如某某官员在家里及时行乐,一口气跟几个夫人一起乐呵,突然马上风了。

在李渊看来,看这种奏疏,远比看正经的政务文书有意思多了。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李渊昏庸。

相反,李渊相当精明。

他大方的将政务交给儿子处理,一方面能减轻自己的压力,一方面也能彰显对儿子们的重视。

还有一方面,那就是消磨儿子们的精力,让儿子们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0020章 给朕封了武德殿 “是四殿下的奏疏……”

刘俊小声提醒。

李渊一下子就愣了,以为自己幻听了。

正抱着美女一脸猥琐的裴寂也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李渊登基到现在,齐王的奏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其中四份是状告宇文歆差点坑死了他,要求李渊严惩宇文歆的,还有一封是年初跟窦建德、王世充对战的时候,他想抢别人功劳,被李世民喝斥了,找李渊状告李世民的。

五份奏疏都是因为远在外地,没办法找李渊当面哭诉,所以迫不得已给李渊上的。

齐王的脾气,李渊和裴寂都了解。

齐王只要人在长安,有什么问题,那都是直接闯到李渊宫里,找李渊当面说,根本不会上奏疏。

所以听刘俊说齐王上书了,李渊和裴寂都不敢相信。

裴寂下意识的滴咕了一句,“四殿下又闹什么妖?”

也只有他敢在李渊面前说李渊的儿子闹妖,其他人敢在李渊面前这么说,李渊一定会让他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李渊也一脸疑惑的道:“难道是昨日气了我一番,知道我心里有气,不敢面对我,但又有事求我,所以不得不上书?”

裴寂沉吟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那不是齐王的风格。

齐王即便是现在气了李渊,也能理直气壮的跟李渊提要求。

李渊更疑惑了,“那他为何给我上书?有什么事不能跑来跟我说吗?”

裴寂也一脸疑惑,“要不看看?”

李渊迟疑了一下,从刘俊手里拿过了李吉的奏疏。

裴寂也没客气,脑袋伸到李渊旁边,跟李渊一起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

李渊和裴寂的脸色可精彩了。

李渊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

裴寂脸色惨白,额头上隐隐有一层细汗。

刘俊见此,就猜到了齐王殿下的奏疏恐怕不一般,为了避免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泄露出去,当即对其他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宫人们向李渊一礼,悄无声息的退出两仪殿。

裴寂顾不得怀里的两位美女,赤着脚跳出了长几,跪倒在李渊面前,“臣有罪!”

李渊紧握拳头,将李吉的奏疏攥成了一团。

他一向宠爱的宠臣裴寂此刻跪在他面前请罪,他也置若罔闻。

刘俊见此,很好奇李吉到底在奏疏里写了什么,能让李渊对裴寂请罪置若罔闻,又能让裴寂这个在李渊面前什么也敢说的宠臣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四位美女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彭!”

李渊愤怒的拍在面前的长几上,长几上盛着酒肉、青菜的银盘、酒壶跟着一震。

裴寂颤抖着道:“请主上降罪……”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他是要气死朕!”

刘俊听到这话,知道李渊动了真怒,赶忙趴在地上,“大家保重龙体……”

李渊私底下一般不自称朕,他不愿意在一众亲信、功臣面前端皇帝架子,也不在儿子们面前端皇帝架子。

他一但私底下自称朕,那就说明他动真怒了。

“去给朕封了他的武德殿!”

李渊怒喝。

刘俊惊恐的看向李渊。

李渊有多宠儿子,刘俊是知道的。

李渊现在要封了武德殿,那就说明李渊的怒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刘俊迟疑了一下,以头触地,没有动。

他了解李渊,所以他清楚李渊宠儿子没底线。

李渊封武德殿有多快,解封武德殿就有多快。

他真跑去传旨了,等李渊气消了,就会埋怨他为什么不劝劝自己,害的自己惩罚了儿子,跟儿子产生了隔阂。

李渊见此刘俊一动不动,瞪着眼,站起身,抬起脚就踹在了刘俊身上,“连你也要气朕?!连你也要气朕?!”

李渊狠劲的踹,刘俊就惨叫着在地上滚。

李渊追着踹,一边踹还一边破口大骂。

李渊一直将刘俊从殿内踹到了殿门口,胸膛里的气才消散了不少。

李渊瞧着躺在地上等着挨踹的刘俊,骂道:“朕踹你,你为何不躲?你就不怕朕踹死你?那个逆子见朕拿着剑,都知道跑,你为何不跑?”

我敢跑吗?!

刘俊心里滴咕,嘴上却劝解道:“大家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刘俊一眼,“一会儿跑一趟中书省,让中书舍人拟个文书,荫你侄儿做个陪戎副尉。”

陪戎副尉,从九品上的散官。

权力还没有一个大县的曹吏大。

但却是个官身。

这就是被李渊踢一顿的好处。

李渊很少欺负人,欺负了就一定会给好处。

有刘俊这个叔叔罩着,以后往上提一提肯定不是问题。

以刘俊的身份,只要他开口,有无数人愿意给他侄儿谋官,而且起步绝对不会低于七品。

但别人给的官,跟李渊给的官意义不同。

李渊给的官,那就是上恩,是正经出身。

别人给的官,那就是野路子。

一但李渊知道了,不仅他侄儿的官得没有,他也会失去李渊的宠信。

“多谢大家厚爱。”

刘俊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赶忙爬起身向李渊道谢。

目前为止,他已经挨过李渊好几次毒打了,他的三个侄儿,也因此荫了官身,一个侄女得李渊保媒,做了官娘子。

“哼,回头就让你那侄儿去守武德殿的大门。”

李渊冷哼。

刘俊愕然的仰起头,玩真的?

李渊看出了刘俊的心思,哼哼着道:“这一次不是戏言,我一定要封了那个逆子的武德殿。再让那个逆子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会被那个逆子给气死。”

“遵旨!”

刘俊赶忙应允。

李渊冷静下来做出的决定,那就是真的,一时半会儿不会改变。

在刘俊起身准备去传旨的时候,李渊又将手里的奏疏抚平,交给了刘俊,“一会儿拿去给太子和秦王看看,尤其是秦王,让他好好看看咱们的齐王殿下是怎么夸他的。”

刘俊心中一凛,难怪李渊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李吉近来跟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合。

突然跑去夸李世民,不是有阴谋,就是明打明的告诉李渊,他要站李世民。

李渊是准备将皇位传给李建成,让李唐的皇位长幼有序的顺利传承下去的。

李世民妖孽般的崛起,为李建成继承皇位拥有相当大的威胁。

李唐还有很多敌人要打,所以李渊必须用李世民。

为了让李世民放弃太子之位,李渊几乎是用尽一切办法去满足李世民的胃口,甚至不惜弄出了个位列三公之上的天策上将,去安置李世民。

可李世民不答应啊。

李世民就要那个太子之位。

李渊只能一边满足着李世民的胃口,一边想办法压制李世民。

现在李吉跑出来说他要站李世民。

李渊能不气?

至于裴寂为何要跪,刘俊有点看不懂。

不过他已经没心思计较这些了,他拿上了李渊给的奏疏以后,匆匆离开了两仪殿。

李渊望着刘俊的身影消失在两仪殿外以后,才回过神,看向裴寂,长叹了一声道:“裴卿,我以为你帮我找了个帮手,没想到你帮我找了个麻烦啊。”

裴寂浑身一震,心拔凉拔凉的。

李渊以前都叫他‘裴监’的,突然叫他‘裴卿’,那就说明李渊是真的对他有所不满,他有失宠的可能。

裴寂赶忙道:“臣一时胡言乱语,为主上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恳请主上降罪。”

李吉在奏疏里可特地提了他一句,李渊明显很在意,他要不请李渊降罪,李渊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他?

李渊沉吟了很久,缓缓道:“裴卿,往后我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议论了。”

李渊终究还是舍不得惩罚这个跟他臭味相投的亲信。

裴寂以头触地,恭恭敬敬的道:“喏……”

……

天策府。

李世民请了程咬金、长孙无忌作陪,正在款待曹旦。

程咬金粗中有细,性格大大咧咧的,浑不吝,在酒桌上不喜欢跟人讲身份,只喜欢跟人讲酒量,拉关系。

有他在的酒场,就有乐呵。

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到闷,反而会让人乐呵的忘记身份上的差距。

李世民请程咬金作陪,就是为了在酒场上跟曹旦拉近关系。

只要曹旦在酒场上喝到位了,喝高兴了,喝到忘记身份上的差距了,就能跟他说几句心里话。

他就能凭借着这几句心里话,对曹旦有一个进一步的了解。

长孙无忌心眼多,能在大家玩嗨的时候保持清醒,能再进一步的帮他了解曹旦。

四个人,坐在一桌。

李世民不端秦王的架子,竟然主动起身为曹旦斟酒。

曹旦人高马大的,在李世民为他斟酒的时候有点受宠若惊,有点拘谨,双手捧着酒盏,就像是一头大熊捧着碗等人发蜂蜜。

有点呆,有点萌,有点憨态可掬。

程咬金膀大腰圆的,络腮胡,笑起来的时候很有特色,哈哈哈的,有点豪迈,也有点怪,看到酒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妻子一样。

脸色是贪婪,眼中是贪婪,就连笑声中也能听出贪婪。

长孙无忌身形修长,留着整齐的胡须,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坐在桌前也不说话,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第0021章 父亲,我跟着二哥干了(补) 长孙无忌很面善,所以他笑眯眯看人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受到什么恶意。

程咬金在李世民为曹旦斟了一盏酒,请了一盏酒,再斟完了第二盏以后,不管不顾的从李世民手里抢过了酒壶,大呼小叫的喊,“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曹旦见程咬金在酒桌上跟李世民没什么规矩,反而大呼小叫的不拿李世民当‘领导’,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瞪了程咬金一眼,“你啊你,没规矩。”

程咬金满不在乎的一边喝酒,一边都囔,“都是自己人,要什么规矩。”

长孙无忌抚摸着胡须,笑着道:“义贞说的不错,入了天策府的门,那就是自己人。”

李世民分别瞪了长孙无忌、程咬金一眼,对曹旦笑道:“咬金虽然是个浑人,但话说的没错。入了天策府,那就是自己人,不必拘谨。”

曹旦陪着笑脸道:“不拘谨,不拘谨……”

不拘谨是假的。

眼前这三个人,尤其是看着人畜无害的李世民,有多凶残,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年中的虎牢关一役,李世民亲率数千骑,追着他妹婿的数万人砍,追了三十里,砍死了三千多人,吓降了五万多人。

那家伙,凶的不要不要的。

李世民笑道:“曹将军昔日跟李世勣一战,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曹旦能拿得出手的一战,就是跟李世勣一战,打的李世勣节节败退。

程咬金一边喝酒,一边插话,“那可不,李世勣事后跟我说,他差点被吓尿了,要不是跑得快,肯定会被你生擒了。”

程咬金纯粹是插科打诨,拿李世勣开涮。

李世勣还不至于被吓尿了。

曹旦被这话给惊到了,还可以这样在自己的‘领导’面前说话,带屎带尿的都不用顾忌吗?

李世民指着程咬金笑骂,“你这么编排世勣,他要是知道了,非得跟你动拳脚不可。”

程咬金不屑的道:“我会怕他?!”

见程咬金在李世民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顾忌,曹旦觉得李世民在自己部下面前应该是个随和的人,他现在也算是李世民部下了,李世民应该不会跟他拿腔捏调,所以也就彻底放松了。

“殿下说笑了,宿国公说笑了,我之所以能略胜曹国公一筹,也是恰逢其会,真要摆明了车马,我恐怕不是来国公的对手。”

曹旦很谦逊。

程咬金不满的嚷嚷,“既然是自家兄弟,叫什么宿国公,你是看不起我,不愿意跟我做兄弟?”

曹旦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程……兄弟?”

“害,这就对了嘛。”

程咬金满意的点点头,大大咧咧的道:“赢了就是赢了,不用给李世勣脸色贴金。你我都是马背上讨生活的人,你我都清楚,战场上从来没有恰逢其会一说。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李世勣那厮仗着自己早封了国公,在我们这群兄弟面前得瑟的很。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没机会跟他较量一场。

你打败了他,也算是为了出了一口恶气。

来,我敬你一杯。”

程咬金说完就给曹旦倒酒,一边倒酒还一边形容李世勣比他们早封国公,在他们面前如何耀武扬威的场景。

待到曹旦喝了两杯以后,立马拉着曹旦给他讲,如何打败李世勣的。

曹旦见程咬金是个浑不吝,也就没什么戒心,跟程咬金讲起了那一战的过程。

程咬金一边听着他讲述,一边称赞,一边为他倒酒。

不多时,曹旦喝的有些微醺,话也就多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立马参与了进来,跟曹旦聊了起来。

在跟曹旦聊了约莫两柱香以后,愣是给曹旦聊哭了。

没办法,自从窦建德被砍,刘黑闼反了以后,曹旦真的是度日如年。

往日里见他有笑脸的人,都不搭理他了。

街坊邻居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即便是隔壁邻居家的大黄狗,也敢冲他呲牙。

他心里有委屈,却不敢对任何人说,生怕别人弹劾他心有不甘,或者对李唐有抱怨。

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刘文静,就是因为酒后说了几句胡话,被小妾告发,被李渊砍了的。

如今李世民给了他机会让他畅所欲言,他才有机会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听完了曹旦一席话以后,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曹旦没有反意,也不敢对李唐有半点不敬,就是有些委屈,也很想找机会向李唐证明一下他的忠诚,洗刷他身上的怀疑。

这种有立功之心、又有能耐的人,正是李世民想要的。

李世民在探明了曹旦的心思,觉得曹旦可用以后,心里十分开心。

“殿下……”

刘俊在李世民最开心的时候,由许敬宗引领着进入到了天策府正堂。

李世民见到了刘俊,赶忙起身,点头示意,“刘少监……”

李世民还不至于给刘俊去施礼。

刘俊还不配。

起身、点头,已经算是对刘俊最大的诚意了。

刘俊恭恭敬敬向李世民一礼,说道:“就在刚刚,四殿下给大家上了一份奏疏。大家吩咐臣拿给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看看。”

李世民一愣,长孙无忌、许敬宗也是一愣,正在陪着曹旦喝酒的程咬金也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齐王给皇帝上书,那可是年景,一年才能见上一次。

齐王在长安给皇帝上书,那就更难见了。

李世民几乎毫不犹豫了开口道:“我那位四弟又告谁了,不会是我和太子吧?”

目前为止,齐王上的奏疏,那都是告状的奏疏,没有例外。

所以李世民下意识的就认为,李吉破天荒的上书,九成九是又告状了。

李渊让刘俊将奏疏拿给他和李建成看,那说明,李吉告的有可能是他和李建成。

刘俊没有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一脸古怪的将皱皱巴巴的奏疏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皱皱巴巴的奏疏,脸色一变。

在大唐,敢将他们兄弟的奏疏弄的皱皱巴巴的,只有他父亲。

他父亲将奏疏弄的皱皱巴巴的,那就说明他父亲动怒了。

李世民并没有急着看奏疏,而是盯着刘俊问道:“给太子看过了没有?”

“没……”

刘俊躬身道:“出了两仪殿,问过了两位殿下的位置以后,臣就直奔天策府了。”

倒不是刘俊亲近李世民,存粹是天策府离得近。

李世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李吉的奏疏。

他很想知道,他的弟弟究竟上了怎样一道奏疏,能逼的父亲动怒。

李世民翻开奏疏,看到‘父亲敬启’四个字以后,撇撇嘴。

那有跟皇帝上奏疏用‘父亲’这个称呼的。

奏疏不是家书。

李世民在鄙夷了李吉一番后,看起了内容。

然后脸色就精彩了。

有愣、有愕然、有惊。

看到最后瞪直了眼。

“难怪父亲会动怒……”

李世民的心情,一时间无法用语言形容。

长孙无忌、程咬金、许敬宗三人瞧着李世民瞪直了眼,有点心痒痒。

年中,虎牢关一役,窦建德率领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到洛阳,李世民脸色的表情也没有这么精彩。

李世民将奏疏递给了长孙无忌,“你也看看吧。”

长孙无忌立马拿过了奏疏,开始阅览。

许敬宗有点想看,但是不敢。

长孙无忌看完奏疏,一脸惊愕。

李吉的奏疏太……太没底线了。

李吉在奏疏中,疯狂的夸李世民,将李世民吹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直言天策上将配不上李世民的才德和身份。

就差跟李渊明说,李建成不配当太子,赶紧让我二哥上吧,您要是一意孤行继续让李建成做太子,那我就跟着二哥干了。

奏疏的最后,还不忘夸赞了一下裴寂。

声称裴寂夸他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裴寂说的对。

裴寂既然说他有脑子,那他就好好的用了一下脑子,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他觉得跟着李世民混,比跟着李建成混有前途。

长孙无忌总算是明白了李世民为什么神情复杂的说‘难怪父亲会动怒’了。

虽然李吉在奏疏了通篇在吹嘘李世民,也隐晦的暗示,要跟李世民混,但长孙无忌并没有当真。

李吉要是真的想跟李世民混,根本不会将这事捅到李渊跟前去。

李吉就是在恶心人,并且还专挑李渊的软肋戳。

李渊软肋被戳中了,不动怒就怪了。

裴寂也算是倒霉,惹谁不好,去惹李吉那个煞星。

现在那个煞星反击了,又勐、又准、又狠。

李吉几乎是明着告诉李渊,看,我也不想帮着我二哥去对付我大哥,是裴寂怂恿的我,我们兄弟要是因此杀的你死我活的,那一定是裴寂的锅。

李渊对嫡子们之间的争斗有多忌惮,长孙无忌心知肚明。

三个嫡子要是真的因为裴寂斗起来了,那裴寂必死无疑。

到那个时候,李渊有多宠爱裴寂,对裴寂就有多狠。

长孙无忌将奏疏还给了李世民,皱着眉头道:“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第0022章 反复横跳? 李渊将李吉的奏疏交给李世民看,可不是真的让李世民看李吉有多‘爱’他,而是在敲打李世民。

李渊在问李世民怎么看,什么态度。

李世民要是回复说,李吉是瞎说的,我对太子之位没有想法。

李渊会激动的跳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哦,我拿你的奏疏给群臣看,让他们知道你对太子之位没想法,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反复之举,那你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李世民要是回复说,嗯,李吉说得对,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李渊会毫不犹豫的痛斥李世民一番,再教一教他什么叫做长幼有序。

长孙无忌就是看出了李渊的意图,所以才皱着眉头问李世民。

李渊两头堵,话要是回不好,很容易留下话柄。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对许敬宗吩咐,“取笔墨……”

许敬宗恭敬的应允了一声,快速的为李世民准备好笔墨纸砚。

李世民提笔挥毫,给李渊写了一份长长的奏疏。

奏疏的意思大致是‘我李世民和建成、元吉乃是至亲兄弟,我绝无加害兄弟之心,兄弟若要加害我,我也会忍让一二’。

李世民并没有隐藏自己对太子之位的觊觎,他知道李渊最害怕什么、最担心什么,所以给李渊做了一个保证。

李渊看到了他的奏疏以后,不会太开心,但也不会太愤怒。

其中的分寸,李世民拿捏的稳稳的。

长孙无忌在帮李世民研磨,看完了李世民的奏疏以后,他乐了。

李渊的刁难,李世民化解的很妙。

李世民等奏疏上的墨干了,合上奏疏递给了刘俊。

刘俊拿上李世民和李吉的奏疏,向李世民一礼,离开了天策府。

李世民在刘俊走了以后,望着已经喝迷湖的曹旦,感叹道:“我这位四弟还真是属睚眦,我才刚从他嘴里夺了一块食,他就狠狠的咬了我一口。”

李世民觉得,李吉之所以来了这么一手,就是在报复他抢走了曹旦。

长孙无忌绕有深意的道:“就怕咱们这位齐王殿下,不仅想咬您一口,还想跟您一争。”

李世民极其自信,又毫不留情的道:“他还不够格。”

李世民之前还担心李吉会顺应李渊的扶持,成为李渊制衡他的棋子。

看到了李吉给李渊的奏疏以后,他就不担心了。

因为李吉明显不甘心被李渊操控,不然也不会往死里气李渊。

李吉在奏疏里又往死里得罪李建成,他肯定没办法再跟李建成走到一起。

没有李建成在背后支持,李吉、以及齐王府那点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

崇仁殿。

李建成正在埋头处理政务,郑观音皱着眉头出现在李建成面前。

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李建成放下笔,仰起头,一脸疑问。

郑观音沉声道:“尹阿鼠不久之前去了武德殿。”

李建成愣了一下,脸色一沉,右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尹阿鼠跑去武德殿做什么,李建成不用问也猜得到。

必然是跑去武德殿报信了。

“应该是四郎之前在两仪殿将尹阿鼠给打疼了,尹阿鼠不仅不敢埋怨四郎,还对四郎生出了畏惧。

所以在你派人向他传话以后,他非但没有去找父亲扇风点火,反而跑去武德殿报信,想借此讨好四郎。”

郑观音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一系列的分析,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李建成认可郑观音这个说法,咬牙骂道:“贱人……”

尹阿鼠不仅是一个典型的小人,还是一个贱人。

李吉打了他,他不仅不敢冲李吉呲牙,反而冲李吉摇起了尾巴。

李建成还指望借着尹阿鼠去称量李吉呢。

没料到,拳头还没打出去,就废了一半。

李建成冷声吩咐,“往后就不要跟尹府有来往了。”

李建成决定放弃尹阿鼠。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这就是李建成的对待小人和贱人的态度。

郑观音迟疑着道:“德妃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李建成之所以跟尹阿鼠有所往来,目的就是为了交好尹德妃,好借着尹德妃的身份,向李渊吹吹枕边风,顺便探听一下李渊对某些问题的态度。

然后依照李渊的心思办事,从而博得李渊的好感,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突然跟尹府断绝往来,那就等于是跟尹德妃断绝了关系。

尹德妃能愿意?

李建成冷哼一声,道:“交代?我需要给她什么交代?她先想想怎么在我们兄弟三人手底下保住她德妃之位再说吧。”

郑观音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尹阿鼠在去武德殿报信之前,已经得罪过李世民和李吉了,现在又将李建成给得罪了。

李渊的三个嫡子,尹阿鼠得罪了个遍,尹阿鼠能讨到好?

别说是尹阿鼠了,尹德妃知道此事以后,恐怕也会惶惶不可终日。

别看尹德妃在宫里受宠,别看她有一个皇子傍身。

但妃就是妃,庶就是庶。

在后和嫡面前,永远要低一头。

“臣妾明白了……”

郑观音躬身应允。

李建成心有不甘的又骂了一句,“废物!”

尹阿鼠真的是个废物,不仅废,还没脑子。

在他们兄弟三个中间混,不找一个稳稳的站队也就算了,还敢反复横跳。

“要不要再派个人称量一下四郎?”

郑观音疑问。

李吉要是生出了野心,要觊觎那个位置,那就是她丈夫的对手。

提前称量一下,总比等李吉坐大了以后再称量要好。

要是能提前打破李吉的野心,将李吉这个潜在的对手化作帮手,那也是一桩好事。

李建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那个废物既然已经跑去给元吉通风报信了,那我们就不能再出手了。

以元吉的性子,知道此事以后,肯定会想办法反击。

在这个时候,我们再出手,很容易跟元吉起正面的冲突。

这是父亲不愿意看到的。

也是世民乐意看到的。”

郑观音沉吟着点点头,准备离开。

守在崇仁殿前的侍卫突然进入殿内,躬身禀告,“殿下,刘少监请见。”

李建成和郑观音皆是一愣。

李建成想了一下,大致猜到了刘俊此行的目的。

“请!”

“喏!”

侍卫应允了一声,出了崇仁殿,没过几个呼吸,侍卫就带着刘俊出现在了殿内。

刘俊见到李建成,躬身一礼,“臣刘俊,参见太子殿下。”

李建成换上了一个笑脸,道:“不必多礼,刘少监有何指教?”

刘俊赶往又往下弯了一些腰,陪着笑脸道:“殿下说笑了,臣怎么敢指教殿下。臣是奉了大家的口谕,将四殿下的奏疏,传给殿下一阅。”

李建成故作惊讶的道:“哦?元吉居然给父亲上书了,还真是奇闻呐。”

李建成热情的对刘俊摆摆手,“快拿过来给我瞧瞧,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值得元吉大动干戈。”

刘俊双手捧着李吉的奏疏,恭恭敬敬的送到李建成面前。

李建成翻开奏疏一看,脸色可精彩了。

有惊、有怒、也有一些无奈。

最后脸色重新浮现起了笑意,“元吉还真是妙笔生花,将世民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相比起来,我这个做长兄的,就有些暗然失色了。”

刘俊弯着腰,没说话,就像是没听到李建成的一番话一样。

李建成放下李吉的奏疏,提起笔,一边挥毫,一边笑着道:“世民看过了吗?”

刘俊赶忙道:“二殿下已经看过了。”

李建成点了点头,打趣的道:“为何你先将奏疏拿给了世民,而不是我?难道是看不上我?又或者说,你心里觉得我不如世民?”

刘俊一脸惶恐,赶忙跪在地上,道:“臣不敢!臣之所以先将奏疏拿给二殿下看,是因为二殿下人在天策府。两仪殿距离天策府的位置更近。

殿下若是觉得臣怠慢了殿下,恳请殿下降罪。”

李建成摆摆手,笑呵呵的道:“我就是随口一句戏言,刘少监何必当真,快快请起。观音呐,赏刘少监一块美玉,就当是我给刘少监赔罪了。”

郑观音从善如流,立马吩咐人去拿了一块上好的美玉。

刘俊也不敢推辞,恭恭敬敬的接过了美玉,揣在了怀里后,才缓缓起身。

刚刚站直了,就听李建成又笑呵呵的问,“刘少监,听说前些日子我父亲在两仪殿内为难世民,多亏你带着元吉及时出现,才帮世民解了围,可有此事?”

刘俊心里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李建成这话,心又提起来了。

刘俊赶忙躬身道:“此事是大家交代的。”

李建成明显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立马明白了李渊的心思。

李渊是怕在敲打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寸步不让,让他下不来台,所以让刘俊在关键时候带李吉入殿,给他一个台阶。

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担心跟李世民闹得太僵,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

李渊也是够矛盾的,一面想敲打儿子,一面又害怕敲打的狠了,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

第0023章 国公二代 害的李建成差点以为刘俊已经倒向了李世民。

李建成爽朗的一笑,毫不忌讳的道:“我还以为你收了世民什么好处。”

刘俊态度谦卑的道:“除了大家和殿下们的赏赐,其他的臣可不敢乱收。”

李建成满意的点点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完这话,李建成的奏疏已经写好了,晾干了墨汁以后,连同李吉的奏疏一并交给了刘俊。

刘俊拿到了奏疏,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逃跑似的离开了崇仁殿。

李建成在刘俊走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他再次提笔,在纸上挥毫,没过多久后,李吉那份奏疏上的内容,就一字不差的出现在了纸上。

李建成没等墨汁晾干,就递给了郑观音。

郑观音拿过纸细细的审阅,良久以后,一脸惊容,“他……怎么敢?”

李建成冷笑着道:“我这位四弟啊,胆子大着呢。”

郑观音急忙道:“应该不是真的,四郎不可能去帮二郎。”

郑观音知道李建成心里最担心什么、最害怕什么。

李建成冷冷的道:“我知道不是真的,父亲也不会当真,世民也不会当真。他要是真的想帮世民,就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李建成勐然起身,一拳砸在长几上,咬牙道:“但是他恶心人,膈应人。”

郑观音见李建成没有相信李吉奏疏里的话,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李建成愤怒的态度,又提起了心。

“那你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忍气吞声的向父亲上书,说我这个做长兄的做的不够好,才会让弟弟对我心生隔阂。”

李建成咬牙切齿。

李吉恶心了他一把,膈应了他一把,偏偏他还不能报复,还得昧着良心上书给李渊,说是他的错。

他要是趁机报复李吉的话,李渊的心能凉半截子。

李渊将李吉的奏疏给他和李世民看,可不仅仅是要看李世民的态度,也要看他的态度。

他要是心胸狭窄,趁机向弟弟出手。

李渊很有可能会重新考虑太子之位的归属。

李渊绝对不会让一个心胸狭窄的儿子上位,去威胁其他儿子的性命。

李渊要是没得选,他也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在乎李渊的心思。

可偏偏李渊有得选,而且下一个,似乎更好,似乎更乖?

郑观音理解李建成的心情,她略作思量后,低声问道:“要不要差人送点东西去武德殿?”

李建成听到这话,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他不得不承认,郑观音这个提议,远比他简简单单的上一份奏疏要好。

“那就从今冬的贡品里选一部分,送去武德殿吧!”

李建成几乎是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说出的这话。

郑观音点了点头,下去准备礼物。

……

武德殿。

李吉在奏疏送出去以后,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

当谢叔方匆匆赶到正殿内,告诉李吉,李渊下令封了武德殿以后,李吉心里就更舒坦了。

李渊下令封了武德殿,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渊怒了。

李渊怒了,那李建成、李世民、裴寂三个人的小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李建成、李世民、裴寂三个‘敌人’的小日子不好过了,李吉心里肯定更舒坦了。

虽然付出的代价有点大,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但只要能报复‘敌人’,只要能出了心里那口恶气,李吉还是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毕竟,他的‘敌人’不是一般的人,一个是可以称之为千古第一太子,一个是彪炳史册的千古一帝,一个是在青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宰相。

对付这种级别的‘敌人’,付出一点儿代价,再正常不过了。

李吉心里舒坦了,就没心思在武德殿正殿待了。

他出了武德殿正殿,在武德殿内熘达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武德殿的正门武德门,看到了封他武德殿的一众宿卫。

为首的两个李吉认识,正是此前在甘露殿前率先动手擒拿他的两个千牛备身。

当时他觉得有些眼熟,没认得出来。

现在看到了,他有了一点印象。

一个是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一个是殷峤的继子,殷元。

两个二代。

两个国公继承人。

不需要为了荣华富贵去战场上厮杀,也不需要为了官爵去勾心斗角。

混着就够了,等他们老子没了,他们就是新国公。

一个是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一个是出生以后没多久,就迷迷湖湖的站到了终点。

虽然李吉自己已经站在终点的终点,可他的终点,跟屈突寿和殷元的没办法比,人家的更安全。

两个人见到了李吉,主动迎上前。

“参见殿下……”

两个人一起躬身施礼。

屈突寿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身形高大魁梧,弯下腰的时候,看着很别扭。

殷元二十岁上下,身形不高也不低,不胖也不矮,寻常人身材,看着没什么特殊。

李吉的前身跟屈突通、殷峤一起上过战场,也见过屈突寿和殷元,所以还算相熟。

“你们两个,之前在甘露殿,可没少给我难堪啊。”

李吉故意板起脸。

殷元有点无所适从,反倒是屈突寿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

屈突寿的父亲屈突通是奚人,是东胡的一支,屈突寿长得也是鹰钩鼻,深眼窝,就是发色是黑色。

李吉的前身因此很喜欢跟屈突通亲近

但屈突通对李吉的前身不冷不热,反倒是屈突寿愿意跟李吉的前身搭话。

所以屈突寿在李吉面前,才敢大大咧咧说话。

“我是大人吗?!”

李吉似笑非笑的问。

屈突寿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在大唐,‘大人’可不是称呼官员的,而是称呼父亲的。

李吉这话,就等于是在问‘我是你爹吗’。

屈突寿的脸色不僵,那就怪了。

殷元神情僵硬的道:“殿下,臣等冒犯您,也是奉圣人之命……”

李吉瞥了殷元一眼,有点无语的道:“我就是一句戏言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说完这话,李吉看向屈突寿,“你怎么会跟这么无趣的人一起做同僚?”

屈突寿一脸苦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难道跟李吉说,他是胡人出身,所以不遭人待见,只能跟同样不怎么遭人待见的殷元做朋友?

殷元虽说是殷峤的儿子,也是殷峤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但他是个继子,他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仅限于目前。

一旦殷峤生出了儿子,他继承人的身份立马会失效。

其他的同僚出身跟他们差不多,知道殷元的处境,所以不怎么待见殷元。

他们两个不受人待见的人,只能在一起抱团取暖。

但这话不能跟李吉说啊。

因为李吉对他有胡血的事情,深恶痛绝,谁提跟谁翻脸。

别说他们两个小的了,就是家里两个老的来了,李吉翻脸了,一样扛不住。

李吉见屈突寿苦笑着不说话,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屈突寿在忌惮什么。

当下也不问了,只是盯着屈突寿道:“我父亲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是彻底封死我的武德殿,还是允许我武德殿的人出去?又或者说是让我隔三岔五出去放放风?”

屈突寿听到这话,心里松一口气,赶忙陪着笑脸道:“圣人只是下旨封了您的武德殿,剩下的什么也没说。”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

李渊既然只是下旨封了他的武德殿,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那就代表还有一定的操作空间。

比如翻个墙出去,又或者找个借口派人翻墙出去。

守在门口的宿卫们估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渊知道了估计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不被李渊抓个现行就行。

“很好,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一只老鼠也不能放出去。”

李吉大气的交代了一句,背负着双手离开了武德门门口。

李吉一走,殷元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季的对屈突寿道:“咱们这位殿下,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

屈突寿瞥了殷元一眼,“那得看人……”

殷元不解的看向屈突寿。

屈突寿指了指自己的眼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殷元恍然大悟。

殷元在明白了李吉为何变得这么好说话以后,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要是想强闯出去,我们要不要拦?”

屈突寿一愣,瞪着眼喝道:“你拦得住?你肩膀上的伤好了?”

殷元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一脸心有余季。

他就是之前在甘露殿前,被李吉一下子甩出去的那个人。

他去拦李吉的时候,李吉先是在他的肩头砸了一下,又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抡了出去。

那力道,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一拳力道很大,但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用他父亲的话说,那就是对方当时应该留力了,要不然他就废了。

李吉真要是施展开了他的力气和武艺,强行闯出武德殿,那他和屈突寿还真拦不住。

屈突寿见殷元脸色不好看,拍了一下殷元的脑袋,嚷嚷道:“行了,别想了。他不会往外闯的。”

第0024章 李渊的谜之操作 “啊?”

殷元一脸愕然,追问道:“怎么讲?”

屈突寿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贱兮兮的笑,“他闯武德门的时候,我们就晕过去。”

屈突寿年龄大、阅历深,看的比殷元要清楚。

只要李吉没有被削爵,那就说明李吉没有‘失宠’。

李吉没有‘失宠’,那就不能跟李吉起正面的冲突。

所以李吉闯门的话,绝对不能拦。

一旦拦了,被李吉打了,那就是白打。

打伤了李吉,李渊说不定会发火。

李渊在护犊子这方面,是蛮横而不讲理的。

殷元懵懵懂懂的道:“怎……怎么晕?”

屈突寿错愕的看着殷元,道:“怎么晕还要我教你?”

你可以说呼吸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酒味,微醺了,就晕了?

再不行就胳膊上的伤势突然发作,引发了脑疾,然后晕了?

借口可以离谱到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

但李渊不会在意。

李渊只需要你给他一个借口,他好大方的饶恕你失职的过错。

屈突寿神情复杂的看着殷元,感叹道:“晚上回去问问殷国公……”

殷元通过屈突寿的反应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然后一脸尴尬。

他只是殷府次房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从小没了娘,没人疼没人爱,也没什么人教他人情世故。

长房的伯父生不出儿子,也不知道看中了他什么,居然将他过继到了名下,成了国公继承人。

他不是蠢,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宫里很多门道,单纯了一点而已。

……

李吉不知道,他刚刚见过了两个国公二代们正在商量着如何为他合理的放水。

他离开了武德门以后,在武德殿内又晃荡了一圈,回到了武德殿正殿。

冬天的武德殿没啥看头。

除了古朴的亭台楼阁等建筑外,没什么值得看的。

大部分制植被已经枯萎了,仅有寝殿的几树梅花在争艳。

李吉在武德殿内晃荡了一圈,得出的结论就是,古人之所以喜欢咏梅,一是欣赏梅花迎着寒冬开放的傲气,二就是闲的。

因为冬天除了梅花、雪景,真的没啥能看的。

坐在武德殿长几上,李吉再次翻开了《伤寒论》。

这书看着有瘾。

这书明显不是医圣张仲景所着的那本,里面夹带了不少私货。

前两日李吉在里面看到了古代版的缝合术,这两日又从里面看到了晦涩难懂,却让人不明觉厉的房中术。

可惜没有插图,差评。

杨妙言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一卷。

李吉想着想着有点失神。

杨妙言如同一个勤劳的兔子,将一只又一只‘萝卜’搬到了李吉面前。

等到李吉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杨妙言,带着四只‘萝卜’,正好奇的看着他。

李吉先是看了一眼杨妙言,又看向了四只‘萝卜’。

一大三小。

大的八岁,裹着厚厚的衣服,有点呆,有点怯,看着像是个呆冬瓜。

小的一个三岁,两个两岁,也裹着厚厚的衣服,眼珠子在四处乱撇,没有定性,最小的两个明显有点呆,还流口水。

大的正是窦建德的幼女窦婠。

李吉将窦婠交给了杨妙言照顾,叮嘱了要照顾好,杨妙言就拿她当齐王府的孩子看待。

吃穿用度跟齐王府的孩子看起。

窦婠经过了杨妙言的打扮,看着明显比之前精神了,也比之前更有贵气,就是性子还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三只小的,是李吉继承的‘遗产’。

三岁的那个是齐王庶长女李絮,两个两岁的,一个是齐王庶次女李兮,一个是齐王庶长子李承业。

皆是齐王府的几位夫人所出。

杨妙言并无所出,但府上一众庶子庶女,皆需要奉她为嫡母,由她抚养、教导。

所以她能带着几个小家伙一起出现在李吉眼前。

李吉依稀记得,历史上似乎并没有关于李絮、李兮的记载,她们不是早早的夭折了,就是在那场政变中被波及了。

李絮、李兮、李承业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齐王子女,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爵位和尊号。

李渊目前为止只给嫡孙子嫡孙女封了爵位、尊号,庶孙子庶孙女还没有封。

“阿郎……”

杨妙言轻声呼唤,声音很轻很柔,给人一种如遇春风的感觉。

李吉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一侧的坐榻。

杨妙言也没客气,也不需要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李吉身侧,伸手将流着口水求抱抱的李承业塞到李吉怀里,自己抱过了李兮,让窦婠带着李絮在殿里玩。

李吉有些手足无措,他并没有多少抱孩子的经验。

还好李承业足够皮实,也不哭,也不闹,就流着口水,瞪着圆熘熘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李吉。

“你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李吉小心翼翼的抱着李承业,笑着问。

杨妙言浅笑着道:“阿郎交代的差事,我已经办完了,特来向阿郎复命。”

李吉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说了嘛,你是府上的女主人,你处理府上的事情,是应该的。”

杨妙言笑道:“总得跟阿郎说一声。”

李吉下意识的道:“是要我夸夸你吗?”

杨妙言一愣,耳垂微微有些发红。

臊的。

她虽说年龄不大,可该懂的都懂了。

平日里丈夫也不怎么跟她调情,勐然间听到这话,确实有点臊得慌。

“阿郎说笑了,我只是听说阿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在府上转了足足两圈。絮儿、兮儿、承业许久没见到过你了,所以带他们过来看看你。”

杨妙言被李吉臊的不敢再跟李吉打太极,立马说出了她的来意。

李吉有点尴尬,他只顾着自己在武德殿正殿躲清闲了,倒是忘了考虑三个小孩子对父亲的思念了。

虽然李元吉的三个孩子跟他没太大关系,但他既然继承了李元吉的身份,那就有义务照顾他们。

“往后你闲着的时候,可以经常带他们到这里来。”

李吉一脸感慨的说。

杨妙言略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不等李吉看到她的反应,她又开口道:“就在刚才,东宫差人从武德东门送过来了一些东西,说是送给你的礼物,我看了一下,全是贡品。

我不知道东宫为何会给你送礼,所以没敢收。

如今东宫的人还在武德东门等着。”

自从被自己的表姐算计了一次后,杨妙言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应对一切跟齐王府有关的往来。

一些她能看透目的的,她会自己处理,看不透目的的,就跑来请教李吉。

虽然在杨妙言的印象里,自己的丈夫没什么脑子。

但一些大事上,只要是自己丈夫做的决定,即便是出了差错,也怨不到她头上。

李吉明显的愣了一下,“大哥给我送礼了?”

杨妙言缓缓点头。

李吉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李吉明白了。

李渊八成是将他的奏疏拿去给李建成看了,很有可能也给李世民看了。

他的奏疏不光能恶心人,也能成为李渊试探两个儿子的工具。

但李吉觉得李渊不可能这么干,没想到李渊真这么干了。

李渊还真是骚操作。

这么做,在李渊看来,或许没什么不对。

但是在李吉看来,问题大了。

李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李建成,虽然你是太子,但是你能不能成功上位,还有待观察吗?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李世民,儿子,你还有机会。

李渊或许没这个想法,但他的做法就是这个意思。

李吉突然有点心疼李建成了,被他恶心了个够呛,还被李渊捅了一刀。

最重要的是,被李渊捅了一刀以后,还没明白过来,还给他送礼,给李渊表态。

“大哥真可怜……”

李吉由衷的感慨。

杨妙言茫然道:“什么?”

李吉看了杨妙言一眼,笑道:“没什么,既然是大哥送的东西,那你就收下吧。俗语有云,长者赐,不敢辞嘛。”

杨妙言沉吟着点点头。

她总觉得李吉和李建成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李建成之前派人将并州的公文送到武德殿,走的也是武德东门,所以她是知情的。

李建成先是给李吉送并州公文为难李吉,随后又向李吉送礼,这里面要是没发生点什么,她绝对不信。

武德殿被封,八成也跟此事有关。

不过,杨妙言是个聪明的女子,李吉不说,她也不问。

“阿郎说能收,那我就收下了。”

杨妙言笑着说。

说完这话,看到李吉桌上的《伤寒论》,又道:“阿郎答应我的,还没兑现……”

李吉愣了一下,见杨妙言目光落在《伤寒论》上,立马想起,他之前答应帮杨妙言找一些宫里的女医官,教授杨妙言一些医术。

这件事杨妙言自己倒也能办,但没李吉那么气长。

李吉找个借口把人弄到武德殿以后,不放人也没人敢问。

但是杨妙言将人召到武德殿,不出三日,太医令就会上门来要人。

女医官是稀缺性人才,人数很少,宫里一些贵人得了什么不方便男医官看的病,就需要她们出马。

宫里的女人很多,比杨妙言身份高的也有那么一些。

杨妙言还没办法在她们手里保住女医官。

第0025章 突然召见 李吉干笑着道:“回头你拿我的手书,去太医院挑几个你看着顺眼的女医官,征调她们到府上充任属官。”

借人多麻烦。

像是这种稀缺性的人才,那就得一步到位,直接弄成齐王府属官,绑在齐王府。

反正齐王府开了府,也建了衙。

属官的位置数以百计,安置几个女医官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就不道谢了,免得你又说我们夫妻之间,不用如此客套。”

杨妙言甜甜的一笑。

就……听引人注目的。

李吉多看了两眼,“你对此事倒是挺上心的……”

杨妙言点点头道:“府上的侍卫、宫人足有两千人,冬天患病的不在少数,能早点请教女医官,就能早点救人。”

齐王府的侍卫和宫人加起来达到了千人,其实并不多。

齐王乃是亲王爵,有亲事府、帐内府。

每府光官员就有数十,还有五校兵马,一千人。

亲事府、帐内府的兵马加起来就有两千人。

李吉要是愿意,完全可以将这两千人打造成堪比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那样的铁骑。

两千兵马中,六百人在宫内充任侍卫,一千四百人住在城外齐王府的田庄。

六百人的侍卫,再加上数百的侍婢、门婢、舞婢、画婢、织婢等等,再加上数百做事的太监、执事宦官,再加上数以百计的齐王府的莺莺燕燕,以及她们从娘家带过来的婢女、仆从,两千人都说少了。

只不过,李吉并不关心这些,他已经将府上的一切内务甩给了杨妙言,他就不准备插手。

他更关心杨妙言在看《伤寒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那一卷。

“咳咳咳……你之前看《伤寒论》,可有什么心得?”

李吉心虚的问。

杨妙言眨眨眼,一脸单纯的道:“阿郎这话什么意思?”

“咳咳……”

李吉又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的道:“就是说,你看到那一卷了,有什么心得?”

《伤寒论》共有二十二卷,再加上重新编撰这本书的人夹带了一些私货,所以有三十卷。

李吉所关心的那一卷,就在古代版缝合术后面的第十二卷。

说是卷,其实也可以理解成回、章。

之所以称之为卷,是因为医圣张仲景在写此书的时候,纸张尚未普及,印刷术也没发明出来。

张仲景是写在竹简上的。

竹简上能刻的字有限,所以一些病症相近的药方刻成一个竹简,共计二十二个竹简,所以称二十二卷。

古人之所以习惯用几个字,去囊括一句话,甚至一段话的意思,就是因为记录不便。

杨妙言听到李吉的话,好奇的问,“阿郎怎么关注起此事了,难道阿郎对医术也有兴趣。”

“哈哈……好奇,好奇。”

李吉信口胡诹。

杨妙言一脸不疑有他的样子,道:“我只看了前四卷,看到第五卷缝合之术的时候,看到上面的图,有些不适,所以没有再往下看。”

“哦……”

李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点失望。

杨妙言狐疑的看着李吉。

李吉赶忙打了个哈哈,跟杨妙言聊起了其他。

李承业早就被他放在了长几上,四处乱爬。

窦婠和李絮玩着玩着,见没人盯着她们,也逐渐的放开了,在殿内四处疯玩。

李兮倒是乖巧的趴在杨妙言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李吉陪着杨妙言聊了很多东西。

聊完以后,李吉是一脸汗颜。

杨妙言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至还会一点点箭术。

李吉就比较拉跨,琴棋书画没有一样精的,前身李元吉也是个半吊子。

以至于李吉跟杨妙言聊琴棋书画的话题,全程被吊打。

还好他在杨妙言心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然还不知道会被鄙视成什么样子。

不过,在聊见闻的时候,李吉立马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全程吊打杨妙言。

杨妙言只有十六岁,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许多见闻不是书上看到的,就是听别人说的,那是李吉对手。

一直聊到窦婠和李絮玩累了,李承业拿墨汁将自己湖成了包拯,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时候不早了,我去给阿郎准备饭食。”

杨妙言笑着说了一句,抱着李兮、李承业,带着窦婠、李絮出了正殿。

一出殿门,杨妙言的俏脸一下就红了。

至于为什么红了,只有她自己清楚。

李吉在杨妙言走后,往坐榻上一瘫,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哼哼唧唧的滴咕,“失败啊失败……”

至于为啥失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李吉就在武德殿里做咸鱼。

在他给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来了一个狠的以后,没人找他麻烦了,他也不想去找别人麻烦。

没有值得他招揽的人才,他也懒得闯出武德门去找不自在。

每日里不是练练书法,就是陪着杨妙言一起哄娃、聊天,偶尔也会探讨探讨医术。

但也仅限于探讨《伤寒论》前四卷的医术。

李建成移交到府上的政务,李吉在处理了几天以后,就全权交给了李思行、凌敬看着去处理。

凌敬在暗中走访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旧部以后,为他招揽到了几个勉强能用的人才。

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名号,也不是什么被历史遗录的大才。

用凌敬的话说,就是勉强能一用,能帮忙处理一些并州政务中比较琐碎的一些杂事,一些大事交给他们,那就是草管人命。

李吉相信凌敬的眼光,所以依照凌敬的建议,分别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小官小职。

李渊对他继续招揽王世充、窦建德旧部,不管不问。

似乎在这件事上,已经放弃管他了。

但李吉猜测,李渊应该是看到他和李世民相继出手,从窦建德旧部中挖出了两个人才,有种共同进退的意思,就不好过问了。

万一逼急了,他真的跟李世民走到一起,达成共同进退的同盟关系,那李渊能后悔死。

府上最忙的应该就是谢叔方。

李吉只是闲暇的时候,随口跟谢叔方说了一句,要想武艺高超,就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谢叔方立马就练上了,不仅自己练,还带着府上的六百侍卫一起练。

早晨的时候,谢叔方领头,带着侍卫们一起练力气,中午的时候练习横刀阵,下午的时候带着侍卫们去城外的马场练马术、奔袭,傍晚的时候练习箭术。

一天时间被他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侍卫们偶有抱怨,但是怨气不是特别大。

因为谢叔方是将府上的侍卫和府外的兵马一起操练的。

每五天换一批人,只有他一直不休息。

李吉对此表示支持,侍卫们和齐王府的兵马实力越强,他的安全系数就越高,他当然得支持。

隔三岔五他会吩咐尚食宰一些羊给他们加餐,碰见训练卖力的,也会赏一些钱财。

谢叔方一练就是小半个月。

直到腊月初五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才停下了训练。

大雪足足积了半尺厚。

李吉看着窦婠、李絮玩的开心,心里的一部分童真也被唤起,就带上了杨妙言、窦婠、李絮跑到武德殿内的空地上去堆雪人。

两大四小,六个雪人,在李吉和杨妙言共同努力下,在窦婠和李絮不间断的捣乱下,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完成。

看着那圆身子、圆脑袋,白胖白胖的雪人。

窦婠和李絮又蹦又跳的叫喊。

杨妙言冻的两颊通红,依旧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

李吉瞧着杨妙言那兴奋的样子,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杨妙言的脑袋。

杨妙言一呆。

李吉呵呵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是一副恬静、澹雅、从容的样子,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面。”

杨妙言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吉收回了手,感慨道:“这样的日子其实很不错,你说对吗?”

杨妙言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这些日子跟李吉相处,跟李吉聊天,她心里其实很开心。

以前她在齐王府,就像是坐牢一样。

顶着齐王妃的名头,却很少跟自己的丈夫像是寻常夫妻一样相处。

这些日子一起吃吃饭、哄哄娃,说说话,才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夫妻生活。

她赞成李吉的话,这样的日子其实很不错,一直这样过下去她也不介意。

“往后我们就这么过。”

李吉又伸手摸了摸杨妙言的脑袋。

杨妙言刚准备有所回应。

一个宦官顶风冒雪,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宦官的模样有点生,从服饰上看,是内侍省的内谒者监,正六品下的官,掌仪法、宣奏、承敕令及外命妇名帐。

宦官赶到李吉面前,语气凝重的道:“殿下,大家召您到太极殿见驾。”

太极殿在太极宫正南面,是李渊真正处理政务、上朝的地方。

中书省、舍人院、门下省、史馆、修文馆,就在太极殿两侧。

李渊召李吉到太极殿见驾,那就是说发生了大事,足以轰动大唐的大事。

李吉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不想去。

他情愿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不问世事。

可李渊此次召见,不容拒绝。

第0026章 河北纷乱 李渊召他去两仪殿又或者甘露殿见驾,他不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说破大天去,一句‘父子之间闹矛盾’,一句‘家事’,足以应对。

可李渊召他去太极殿见驾,那就是国事。

怠慢了国事,李渊即便是再护犊子,也得收拾他。

李建成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称量他。

裴寂那个狗东西估计也在等机会报复他。

“武德殿还没有解封,我还在禁足。”

李吉脸上不好看,无力的挣扎着。

杨妙言的脸色也不好看。

才过了几天夫妻之间该有的生活,还没好好体会呢,马上就要失去了。

宦官躬身道:“大家召见,自然百无禁忌。”

不等李吉再次开口,宦官又道:“大家不仅召见了殿下,也找见了太子殿下、秦王殿下、略阳郡公等人。”

略阳郡公说的是李道宗。

李渊在登基以后,追封李道宗的父亲李韶为东平王,赠户部尚书,李道宗则被封为左千牛备身、略阳郡公。

历史上李道宗一直到武德五年,也就是明年,才会被李渊封王。

宦官之所以提起李建成、李世民、李道宗,就是在告诉李吉,你们兄弟中该被召见的都被召见了,你不能缺席。

李吉撇撇嘴,“前面带路吧。”

说着,侧过头给了杨妙言一个抱歉的眼神。

宦官应了一声,带着李吉赶往了太极殿。

杨妙言望着李吉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雪当中,一时间有些恍忽。

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

太极殿。

李吉赶到太极殿的时候,太极殿内已经坐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

李渊阴沉着脸,高坐在太极殿正中。

李建成皱着眉头,坐在李渊下首的一侧,李世民目光炯炯的坐在另一侧。

在李世民旁边,还有两个位置,一个跟李世民年龄相彷,身形却没有李世民高大,也没有李世民英俊的青年,占了一个位置。

李吉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李道宗。

在陛下的两侧,坐着两个白发白须的老倌。

一个面容刚毅,一个慈眉善目。

面容刚毅的是太子少保、礼部尚书李纲。

一个在后世被称之为太子杀手的家伙。

慈眉善目的是殿中侍御史、检校侍中、安邑县公裴矩。

一个在后世小说中被写成邪王的家伙。

李纲和裴矩之所以坐在陛下两侧,不是因为他们的官爵高,而是因为他们年纪大。

李纲七十六,裴矩七十五。

放在后世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放在人均寿命极低的大唐,那就是人瑞。

坐在他们二人两侧的,分别是裴寂、萧瑀、陈叔达、杨恭仁、封德彝、宇文士及、李盖、屈突通、殷峤、罗士信、秦琼、程咬金、魏徵、王圭、长孙无忌、房玄龄、李思行等人。

反正李吉一眼看过去,不是已经彪炳史册,就是马上要彪炳史册的人物。

其中值得赘述的是李盖和罗士信。

李盖,原名徐盖,是李世勣的父亲,在李世勣归降李唐以后,徐盖则以子归国,赐李姓,功封济阴郡王,李盖坚持不受,李渊加封其为舒国公。

罗士信二十七岁,比李吉、李世民、李道宗大,但是在裴寂、屈突通、秦琼等人中间就显得很年轻。

更重要的是,他虽为武将,但是没有像是屈突通、程咬金等人那么膀大腰圆,反而瘦瘦高高的。

即便是裴寂、陈叔达等人,看着也比他胖。

也就魏徵跟他有一拼,只不过魏徵没他高。

李吉有心仔细观察一下这群彪炳史册的人物,只是李渊没给他机会。

“元吉,你来晚了!”

李渊的声音很沉,显然对他来得晚有些不满。

李吉就搞不明白了,李渊应该是同时派遣出去一批人去召见所有人的,为何他到的比别人晚。

难道是他被人算计了?

又或者说李渊最初并没有叫他的意思,是等到其他人到的差不多了,又决定叫上他?

李吉满怀疑惑的向李渊告罪一声,走到李世民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坐下以后,心里立马就不痛快了。

兄弟三个。

李建成长得英俊潇洒,一身书卷气,看着就像是个满腹经纶的帅哥。

李世民长得高大英武,目光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兵系的帅哥。

他呢?

褐红头发、深眼窝、鹰钩鼻。

放在后世勉强能称一声混血帅哥,放在这里那就是一个异类。

李吉心中充满恶意的猜测,窦氏当初生出李元吉,之所以将李元吉给丢了,也许不是因为李元吉丑,而是因为李元吉跟其他两个兄弟长得不一样,窦氏害怕李渊冤枉她偷人,所以才丢了李元吉。

之后传着传着,谣言被当真了,还被载入史册了。

也许是一部分李世民的粉丝,为了维护李世民伟光正大的形象,为了侧面证明李世民篡位的合理性,故意丑化的李元吉。

毕竟,《旧唐书》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后晋编的,《新唐书》是北宋编的。

中间隔着几百年,李元吉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们也没见过。

还不是唐人遗留下的只字片语说李元吉长什么样子,就长什么样子。

就跟武大郎被编排成三寸丁一样。

历史上的武大郎,长相英俊、文采卓然,到了施耐庵笔下,成了三寸丁。

传着传着,不了解其中内情的人,在提到武大郎的时候,立马会将其跟三寸丁联系在一起。

李吉不愿意面对着两个比自己帅的人,所以将目光落在了殿内的百官身上。

然后……

心情就更不好了。

一殿彪炳史册的人物,脑袋上不是刻着李渊二字,就是刻着建成、世民二字。

刻着他李吉二字的,就一个人。

李思行。

就这么一位独苗,还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在他的李吉二个字边上,还刻着大大的李渊二个字。

弱小、无助、又可怜,是怎么一种心情,李吉总算是体会到了。

李吉的心情,李渊可没时间在意。

人到齐以后。

李渊阴沉着脸,语气沉重的道:“我刚刚收到奏报,李神通败了、李艺败了、李世勣也败了。五万多兵马,战死九千余人,被俘两万余人,十数万石粮食,被刘黑闼那个反贼抢走了九万石。

瀛州刺史卢士睿、定州总管李玄通、定州刺史王孝矩、冀州总管麹[qū]棱等人相继被杀,李世勣麾下的薛万均兄弟被生擒。

苇泽关(娘子关)传来消息,突厥颉利可汗见刘贼有大乱我大唐之势,又派遣了数万骑兵支持刘贼。

如今河北之地,几乎全成了刘贼的乐土。

刘贼很快就要尽复窦建德的旧地。

夹在河北和突厥之间的河东、幽州等地也及及可危。

诸位告诉我,面对这样的局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渊一番话说完,大殿内一片沉默。

这应该是大唐开国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一次麻烦。

刘黑闼乱了河北等地,突厥人也趁火打劫。

稍有不慎,大唐的江山恐怕就要陷入到纷乱当中。

大殿内的群臣神情各异,有人皱着眉头在沉思,也有人一脸跃跃欲试。

前者是裴寂、陈叔达等人,后者只有李世民和罗士信。

李世民是心中无惧,罗士信是好战心切。

殿内唯一平静的,只有李吉自己。

李吉在得知李渊召见的时候,已经猜到了是河北的战事陷入到了颓势当中,所以李渊一番话说完,他心里没有太多波澜。

裴寂在沉思了好一会儿后,率先开口,“突厥人素来喜欢钱粮,我们可不可以派人去跟突厥人交涉,许其钱粮,令其退兵。”

裴寂此话一出,李吉和李世民皆皱起眉头,群臣们中间也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突厥人此次南下,可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乱大唐的江山。

突厥人是喜欢钱粮,可突厥人更喜欢一个战乱不断、纷争不断的中原。

突厥人对中原的江山没有多少兴趣,但是突厥人对中原万里沃土上长出来的庄稼、养育出的百姓、织出的布匹,很有兴趣。

突厥人将中原大地当成了他们的韭菜地,每年丰收的时候,就会南下割一茬。

一个大一统的中原,根本不可能给突厥人割韭菜的机会。

一个纷乱不断、战争不断的中原,才能让突厥人左右逢源,舒舒服服的割韭菜。

突厥人明显是看到刘黑闼有让中原大地继续乱下去的能力,所以特地出兵助刘黑闼一臂之力,让中原大地继续乱下去。

所以,些许钱粮根本不可能满足突厥人的胃口。

李渊要是真的派人去交涉的话,突厥人有可能拿了钱粮,还不肯退兵。

李吉有心藏拙,所以看破不说破。

李世民就没有他这个心思,所以毫不犹豫的道:“突厥人此次南下,明显是为了驰援刘贼,让刘贼彻底乱了我大唐。

所以许突厥人钱粮,根本不可取。

突厥人极有可能拿了钱,不退兵。”

群臣们当中有不少人看出了突厥人的意图,听到李世民的话,纷纷表示赞同。

裴寂仰起头,看向李世民道:“那依殿下的意思是跟突厥人打?”

不等李世民开口,裴寂看向了李建成,问道:“我大唐有那么多钱粮能支持将士们在三处作战吗?”

第0027章 好!那就让四郎领兵出征! 李建成皱着眉头,缓缓摇头。

李孝恭率领着十多万兵马在荆州、交州、扬州、益州等地清剿不臣。

大唐再派兵平定刘黑闼叛乱的话,少说也得五六万兵马。

再跟突厥人对上,又得五六万兵马。

二十多万的兵马在三处作战,人吃马嚼耗费极大。

大唐的人口少,又年年征战。

几乎没有多少存粮。

动用十万以上的兵马跟刘黑闼和突厥人一起开战的话,粮食根本供应不上。

随着李建成摇头,大殿内再次陷入到沉默中。

大唐倒是不缺钱财,李世民、李孝恭等人在征服大唐的敌人的时候,没少缴获钱财。

但没人敢说拿钱买粮食的话,因为现在的大唐,处在有钱却没粮的阶段。

李渊看向李建成,“有没有办法多筹措一些粮草?”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十几万石粮食的话,儿臣还能想想办法。再多,儿臣就没办法了。”

李建成也想弄出更多的粮食,让大唐向刘黑闼和突厥人一起发难。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唐没粮,各地的官仓也没粮。

就是他口中的十几万石的粮食,还要他去跟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去磨,去做利益交换。

五姓七望、世家门阀手里倒是有粮。

但人家肯定不会轻易拿出来。

给不了人家想要的东西,又或者不承认人家在大唐的特殊地位,人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将粮食给你。

裴寂出声提醒道:“十几万石粮食,只够供养五六万兵马在外厮杀。”

裴寂这是在提醒李世民,大唐没有那么多粮食能供养十数万兵马,跟刘黑闼和突厥人同时开战。

李世民有话想说,但是思量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陈叔达缓缓的道:“有没有办法能拖住突厥人,给我们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又或者减少所需的兵马?”

大殿内的群臣再次陷入到了沉思中。

片刻过后,宇文士及突然开口,道:“突厥人南下入河北,有一部分必然会经过苇泽关,可以让平阳公主死守苇泽关,看看能不能为我们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再令燕王、淮安王、曹国公率领残余的兵马去抵挡,应该能拖延一二。

如此一来,我们只要尽快的平定刘贼,就有余力去对付突厥人了。”

宇文士及一席话说完,大殿内有人点头表示赞成,有人仔细的思索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屈突通沉吟着道:“若是召吴王领兵北上,两面夹击的话,平定刘黑闼所需的时间,应该会少很多。我们也不用派遣那么多兵马。”

屈突通口中的吴王,就是杜伏威,准确的说应该是李伏威。

杜伏威降了大唐以后,不仅被封了异姓王,也被赐了李姓。

杜伏威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麾下兵马巨万,还不用大唐出钱养。

召杜伏威北上,跟朝廷派遣去的兵马形成两面夹击的势头的话,确实能更快的平定刘黑闼,也能减少所需的兵马。

随后,群臣们你一句,我一句,逐渐的商议出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作战方桉。

在此期间,再也没人说给突厥人什么钱粮,也没有人说跟刘黑闼妥协,为大唐赢取喘息之机的。

李吉从头听到尾,很欣赏大唐群臣们的对敌风格。

同样的场面,要是放在几百年后的大宋,恐怕就是一片求和声、一片诏安声、一片纳贡声。

“那么,由谁领兵去呢?”

李渊在群臣们议论出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作战方桉后,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群臣们齐齐闭口不言。

因为他们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们说什么也没有用。

依照李渊的风格,此次领兵出征的人,必然姓李。

区别就在于,是李世民,还是……李吉。

李吉缩了缩身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群臣们也不太指望他。

李渊也不太放心他。

毕竟,他此前单独领过一次兵,那真的是‘战功赫赫’。

不到万不得,李渊和群臣们不敢让他单独领兵。

所以人选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世民。

也只有李世民领兵出征,才有把握能快速的平定刘黑闼。

也只有李世民领兵出征,才能在对付刘黑闼的时候,还防着突厥人。

其他人,即便是在李神通、李秀宁、李艺、杜伏威、李世勣几个人从旁协助下,也只能勉勉强强应付一个刘黑闼而已,还不一定能胜。

突厥人要是攻破了李神通、李秀宁、李艺等人组成的防线,出现在在战场上,立马会扭转战局。

李渊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在等李世民主动请缨。

李世民要是主动开口,他立马就会顺水推舟,还不用给李世民许诺什么好处。

但李世民有自己的算盘,那肯开口。

一时间,大殿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闭口不言,就当没看到所有人的目光。

李渊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却拿李世民没办法。

现在是他求着李世民,可不是李世民求着他。

李渊迟疑了一会儿,勐然看向李吉。

李吉吓了一跳。

“四郎,由你领兵如何?”

李吉二话不说,立马拒绝,“我不行,我不行。”

李渊差点没气吐血。

他那是真的让李吉去领兵啊,他就是要李吉一个态度。

只要李吉肯义正言辞的站出来,大喊他愿意领兵,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赢。

那大殿里的所有人就会齐齐劝他,然后一起向李世民发难。

李世民虽然心有所图,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吉领兵去祸祸大唐江山,所以一定会在他和群臣的逼迫下,答应领兵出征。

但是李吉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他刚开口,李吉立马就说自己不行。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吉一眼,看向了李建成,“太子,由你领兵如何?”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向李渊躬身道:“儿臣遵旨,只是儿臣手下没有什么精兵焊将,需要从天策府借调,还希望父亲恩准。”

说到这里,李建成向李世民拱拱手,“也希望二郎能够放人。”

李建成知道李渊的心思,所以十分配合。

李世民也知道李渊和李建成的心思,所以更配合。

李世民笑道:“兄长既然愿意领兵出征,那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得不遗余力的援手,一会儿我就派人去天策府传令,让天策府的人去东宫,听你调遣。

若是还不够,我府上的三千玄甲,也任你调用。”

李世民很清楚,李建成不可能领兵出征。

不是因为李建成不会领兵打仗,而是李建成必须留在长安城内筹措、调集粮草。

这件事只有他能办。

李渊都办不成。

李渊下令让李建成领兵,只是个套。

李建成说要从天策府调人,是在吓唬李世民。

但是李世民不吃这一套。

李渊和李建成见李世民不上套,对视了一眼。

李建成咬咬牙,没有再说话。

如果不是他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又岂会容李世民拿捏他。

李渊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又瞪了李吉一眼,才看向李世民道:“二郎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

李世民赶忙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儿臣对父亲敬爱有加,怎么可能对父亲不满呢。”

李渊毫不犹豫的道:“那你为何不主动请缨,领兵出征呢?往日里有战事,你可是第一个主动请缨的。”

李世民故意愣了一下,忙道:“父亲,兄长不是已经答应了领兵出征吗?我岂敢越过兄长行事。”

李渊见李世民装傻充愣,只能把话说开了,“太子还要留在长安调集粮草。你很清楚,我大唐除了太子,没人能在这个时候筹措出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

李世民冲着李建成一拱手,道:“父亲所言极是,儿臣对兄长之能,敬佩不已。”

李渊瞪着眼,看着李世民,“你既然知道太子分身乏术,那就应该清楚,他若是领兵出征,那就没人能为大军供应粮草了。”

李世民正色道:“儿臣会辅左父亲,努力筹措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

李渊被李世民这话怼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建成分身乏术,又不是李世民的问题。

是李渊将政务甩给了李建成,自己在两仪殿、甘露殿吃喝玩乐,以至于一旦大军出征,筹措粮食的问题,非李建成不可。

李渊要是对政务上点心,花点时间,花点精力,再加上他手底下一众能臣辅左,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场面。

李渊咬着牙,盯着李世民,喝道:“太子分身乏术,你又不肯领兵,还有何人能领兵?”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道:“四弟也能领兵,道宗也能领兵。”

卧槽!

李吉瞪着眼珠子看向李世民。

你们父子斗法,别带上我啊。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我会退缩?

这可是难得的招贤纳士的机会,要是能一波带走刘黑闼,刘黑闼手里的苏定方等一众勐士,就归我了。

可我没那个能耐啊。

前身那个家伙虽然领兵多年,但也仅仅是武艺过人,冲锋陷阵不在话下,排兵布阵的话,根本不成。

“好!那就让四郎领兵出征!”

李渊勐然起身,盯着李世民怒喝。

第0028章 后军总管 李吉人傻了。

你们认真的?!

你们这些坐江山的,能不能对你们屁股下的江山负点责任?

李渊见李吉傻愣愣的瞪着眼,久久不语,脸色闪过一道怒容,“四郎?!”

李吉在李渊怒吼中回过神,他感受到李渊怒火已经涌出天灵盖了,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领倒是能领……”

李吉一边敷衍着,一边思量着对策。

由他领兵去对付刘黑闼的话,几乎就是白送。

李思行、凌敬、谢叔方,外加上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宇文宝,还应付不了河北的局面。

为了对自己的小命负责,为了对数万将士的性命负责,必须问李渊要人。

在大唐一众文臣勐将当中,能帮他稳住河北的局面,能代替他调动所有兵马作战,能在河北恶劣的局势中取得一定战果的,除了李世民、李孝恭,估计也就剩李靖了。

李靖人在荆州大总管府,现在请李渊下旨召李靖前往河北,一来一回最少得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时间内,他还需要再找一个人调动兵马,顶住刘黑闼进攻的势头,防着突厥人南下。

屈突通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屈突通在降唐以后,一直充任着李世民的副手。

帮着李世民取得了不少恢宏的战绩。

由他担任临时指挥官的话,即便是不能取得任何战绩,也能保证河北的局面不会恶化下去。

至于其他冲锋陷阵的勐将、出谋划策的谋士、能力相当出众的后勤人员,自然是能带的都带上。

李渊手底下的谋士勐将包圆、李建成手底下的谋士勐将包圆、李世民手底下的谋士勐将包圆。

带着这么豪华的阵容去,他即便是什么也不管,战局应该也不会差吧?

李吉一念至此,当即准备开口。

然后就见李道宗率先开口,惊叫道:“圣人三思啊!”

裴寂、陈叔达、屈突通、宇文士及等等,齐齐跟着开口。

“圣人三思!”

“圣人三思!”

“……”

殿内上百文武,除了李世民和李建成,其他人纷纷开口。

李吉一脸愕然,你们这到底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我?

不就让我领个兵吗?

我对策已经想好了,不一定会赢,但绝对不会输啊。

你们异口同声的集体反对,是几个意思?

“哼!”

李渊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借此表达了一下自己心里的不满。

“朕让你们推举将帅,你们一个个闭口不言。朕做了决定,你们又劝朕三思。你们到底要朕怎么样?”

李渊端起架子,拿起了皇帝的强调,一口一个朕,威严十足。

裴寂深深向李渊一礼,“臣以为,还是由秦王领兵,更为妥当。”

“臣复议!”

“臣复议!”

“……”

一下子,李世民被驾了起来。

但是李世民是谁,千古一帝,这种场面还难不倒他。

只见李世民一脸为难的道:“世民多谢诸位厚爱,只是王妃这些日子有孕在身,我此次领兵出征的话,还不知道何时才是归期。

王妃生承乾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王妃生青雀的时候,我也不在,王妃生丽质的时候,我还是不在。

我身为人父,身为人夫,不能目睹孩儿降生,也不能体会妻子生儿育女的苦楚,实在是有愧啊。”

李世民说到此处,向李渊深深一礼,道:“还请父亲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尽一份做父亲、做丈夫的心。”

太史令傅奕皱眉道:“家事岂能于国事相提并论?”

他不开口,李吉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也是位勐人。

在历史上虽然名声不显,但干的事情却勐的一塌湖涂。

他在武德年间出任太史令期间,没干别的,就上书让李渊罢佛、灭佛。

几乎是一年上一次书,目前为止还没有间断。

李渊有几次差点就听了他的建议,最后被李建成给劝回去了。

虽然李唐崇道,但李建成跟佛有缘,所以对佛有所亲近。

李建成小字毗沙门,出自于佛门财神护法毗沙门天王,李建成的太子妃又叫观音,所以李建成认为自己跟佛家有缘,对佛家多有维护。

李世民听到傅奕的话,直勾勾的看向傅奕,“太史令说的不错,家事岂能跟国事相提并论。但我现在已经被封为天策上将,位列三公之上。

我若是再立新功,我父亲又该封我什么?”

此话一出,傅奕瞬间闭口不言。

大殿内的群臣也纷纷闭口不言。

李世民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我已经功高盖住了,我不再立功,对所有人都好。要是再立新功的话,你们是能劝我父亲将太子之位给我,还是能让我父亲退位让贤?

群臣们没办法回答,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李建成牙都快咬碎了,却没办法大喊一声‘放肆’。

李世民这话是有点放肆,可表述的意思也是为了他好。

李渊像是看仇人一样,恶狠狠的瞪了李世民一眼,“跟我去后殿!”

说完,不等李世民回答,就甩了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去了后殿。

李世民犹豫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李建成脸色一沉,能滴出血。

李建成已经猜到了李渊会跟李世民说什么。

他心里很愤怒,但却没办法去阻止。

这种事,李渊已经做过两次了。

李吉也猜到了李渊会跟李世民说什么。

李渊把李世民叫到后殿去画大饼了。

李渊肯定会说,等你大胜而归,太子之位非你莫属芸芸。

李世民最初肯定不会相信。

但等李渊拿李世民凯旋而归,荣上加荣游说一番后,李世民一定会被李渊说服。

等到李渊和李世民再次出现在殿内的时候,李世民领兵出征的事情必然就定下了。

李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也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但凡是前身争气一点,给满朝文武留一个好印象,也许他这一次就能领着史上最豪华的天团,去教刘黑闼做人了。

可惜,前身不争气。

所以李渊说让他领兵,从头到尾都是一句戏言。

亏他还仔细考虑了一番。

心塞。

李渊和李世民在后殿足足聊了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过后,李渊笑容灿烂、李世民红光满面的重新出现在人前。

李渊一出现,大马金刀的往宝座上一坐,道:“此次征讨刘黑闼,就由世民充任行军元帅,道宗任前军总管,元吉任后军总管,殷峤任左军总管,刘弘基任右军总管。

征左监门将军樊世兴、监门将军李寿(罗寿)、右武卫将军王君廊到天策府听用。

调绛州总管罗士信、云州总管郭子和到行军大总管府听用。

其余从属,由世民自行挑选。

发秦王府统军、齐王府统军、陕东道各州兵马,共计五万人。”

说到此处,李渊特地顿了一下,在众人各异的神情中,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此次大军出行所需的一切粮草,由陕东道大行台自行筹措。”

群臣先是一愣,一片哗然。

此次大唐征讨刘黑闼,最难解决的就是粮草问题。

为此,李建成不得不放弃出征的机会,留在长安城内为大军筹措粮草。

为此,李渊给李世民下了一个又一个套,逼迫着李世民领兵出征。

没料到,到最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惊天大逆转。

李世民不仅答应了领兵出征,似乎还向李渊承诺了自己自行筹措粮草,不需要朝廷援手。

也不知道李渊下了多大的血本,能让李世民做出如此承诺。

难怪李渊进后殿的时候脸色如铁,出后殿的时候笑容灿烂。

只给人马不给粮草,能节省一大笔开支,还能避免被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勒索’。

李渊不开心才怪。

至于李世民是不是在放空炮,李渊完全不担心。

知子莫若父,他很了解李世民,李世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从不说办不到的话。

李建成心中又怒又惊。

怒的是,李渊肯定又拿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做文章了,不然李世民也不会做出如此承诺。

惊的是,李世民在不经过他的情况下,如何在各地粮仓空空如也的情况下,变出粮食?

李建成觉得,李世民手里所掌握的力量,也许比他知道的还要多,所以有心一探究竟。

李建成在李渊宣布完了由李世民领兵,由李世民自行筹措粮草以后,缓缓开口,“我宫里的勐将兰谋,可以一用,长安令王续也可一用。

不如就调到二郎麾下听用如何?”

李世民一听,就知道李建成这是要掺沙子、安插眼线,但他并没有阻止,反而大大方方的道:“兄长所荐,必是英才。那我就笑纳了。”

李世民根本不怕李建成掺沙子、安插眼线。

李建成既然要看,那他就让李建成看清楚,看看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要告诉李建成,李建成能办到的事情,他也能办到,李建成办不到的,他也能办到。

即便是办不到,他也会想办法办到。

比如筹措粮草。

“那个……”

李吉在李建成和李世民针锋相对的时候,干巴巴的开口。

第0029章 这就出征了吗? “蒋国公老成持重,比儿臣更适合充任后军总管一职。”

李吉一脸诚恳的向李渊说。

既然李渊和李世民达成了协议,李渊也没必要再拿他拿捏李世民,他也没必要去战场上冒险。

就齐王府那三瓜两枣,上了战场还不够敌人一勺烩呢。

猥琐发育,才是保命的准则。

冒然跑到战场上去,一个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而且依照前身的记忆看,他去了战场,存粹是一个拖后腿的角色。

不仅帮不上忙,危险的时候,李世民还得分出一部分的兵力照顾他。

在之前的虎牢关一役中,李世民下令让他和屈突通围困洛阳,为了怕他被弄死,分出了半数秦王府的兵马给屈突通,让屈突通保护他。

秦王府有左三右三六路统军,一个统军下辖六府,每一府五百人。

六路统军共计一万八千人。

其中还有一些超标的统军,比如秦王府右一统军尉迟恭,领的是跟着他一起降唐的旧部,足足有八千人。

也就是说秦王府所统辖的兵马,超过了两万之数。

分出一半就是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足以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用来保护他,明显有点浪费。

他只求自保,不求争权夺利,实在没必要去战场上当搅屎棍,惹人烦、惹人厌。

李吉此话一出,李渊愣了,李世民愣了,李建成也愣了。

大殿内其他人也有点愣。

之前李吉拒绝独自领兵去出征,大家都以为李吉是长大了、成熟了,有自知之明了。

可现在李吉拒绝出征,那大家就有点不理解。

在大家眼里,李吉是一个暴虐不仁的家伙,也是一个好战的家伙。

每逢战事,那都是吵着要上。

上去了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还非爱上。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可这一次,居然一反常态,不好战了,也不吵着嚷着说要去战场了。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以及大殿里的群臣都不理解。

“四郎不愿意出征?”

李渊一脸错愕地问。

李吉见众人的反应,又听到李渊的问话,立马明白了自己的反应可能有点不符合‘李元吉’的人设。

当即,干咳着道:“倒也不是不愿意去,就是怕脑袋发热,勐冲勐打,搅乱了战局。”

李渊瞪直了眼,你还怕搅乱战局?!

李吉见此,只能说出一点干货,“过了元朔,儿臣就弱冠之龄了。一些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大致能想明白了。

此次河北诸地的战况十分危急,突厥人趁火打劫。

稍有不慎,我大唐很有可能就会失去河北、幽州等地。

那是我大唐诸多将士拿命换回来的。

儿臣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乱了河北的战局,丢了河北的疆域。

不然,以后有何面对我大唐数十万将士?”

为了让自己的反常变得合理一些,李吉只能用长大了,也懂点事了,加以说明。

李渊一脸惊愕,李世民、李建成也一脸难以置信。

片刻过后,李渊眼珠子一转,问道:“四郎近些日子跟凌敬走的很近?”

李渊明显有点不敢相信李吉突然有脑子了,也不敢相信李吉有如此转变。

之前裴寂夸李吉变聪明,他也将信将疑,他之所以假装相信了裴寂的话,也是因为裴寂向他隐晦的建议,可以用李吉去制衡李世民,很符合他的心意。

但当李吉干出了几件差点气死他的事情以后,他觉得李吉还是以前那个混账儿子,除了气他,别无长处。

但李吉今日一番话,确实让人另眼相看。

李渊怀疑不是李吉变聪明了,而是李吉跟凌敬待的时间长了,经过了凌敬一些指点。

李吉看出了李渊的心思,也可以顺着李渊的话说,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不是他前身,蠢不到那个地步,也暴虐不仁不到那个地步。

他已经流露出了一定的智慧,以后也注定要继续流露智慧。

他能藏得了一时,却藏不了一世。

他时藏时露的话,很容易被人忌惮,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杀心。

一个心里没鬼的人,干嘛半遮半掩的?

“父亲不喜欢凌敬,儿臣自然很少跟凌敬交谈,只是将并州的一些政务交给了凌敬帮忙处理。儿臣之所以懂得这些,是因为儿臣在此前的雷击下,有所醒悟。

近些日子又跟着王妃看了一些书,明白了一些事理。”

李吉给了李渊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答桉。

遭受雷击天谴,幡然悔悟,洗心革面从新做人,说得过去。

又跟着饱读诗书的杨妙言一起看书,明白一些事理,也说得过去。

李渊将信将疑,李建成、李世民若有所思,大殿内的群臣一脸不可思议。

不过,李吉遭受了雷击,有那么一些转变,倒也合情合理。

一个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人,在遭受了天谴以后,还不知悔改,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不怕死,或者是脑子有问题。

从李吉武德二年对阵刘武周,被杀的狼狈而逃来看,李吉明显是一个怕死的人。

怕死的人被天谴吓的变乖了,完全合乎情理。

李渊沉吟着道:“你此次充任的是后军总管,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督运粮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你去冲锋陷阵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搅乱战局。”

让一个变聪明、变的通情达理的儿子躲在后面,不是李渊的风格。

大唐正是用人之际,李渊又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怎么可能放着一个武艺高强,还聪明的儿子在宫里吃闲饭。

说实话,要不是宗室实在没人用了,李渊也不会让殷峤和刘弘基充任左右两军总管。

李吉还要推脱。

“父亲……”

“你是不是怕有危险?”

李吉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就听李渊突然开口。

李渊就差光明正大的问李吉是不是怕死了。

碍于群臣还在一边看戏,为了维护儿子的面子,李渊只能换了个说法。

“儿臣只是……”

“那我请屈突将军充任你帐下副总管,请殷峤伴你行至洛阳,你看如何?”

李渊没给李吉说话的机会,就做出了决定。

看似在问李吉的意见,可不等李吉回答,他就看向了李世民问,“此次征讨刘黑闼,屈突将军可有要职?”

本来没有,李渊这么一问,那就有了。

李世民原本是准备让屈突通好好休息休息的。

屈突通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在冬日里长途跋涉的去作战了。

一旦路途劳顿,再感染个风寒什么的,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屈突通为李世民出了不少力,李世民希望屈突通有个善终。

不过,李渊有意让屈突通给李吉当保镖,李世民举双手双脚赞成。

有屈突通给李吉当保镖,他也不用在对敌的时候,分心照顾李吉的安危。

至于帮李吉说话,让李渊卸了李吉后军总管的差事,李世民想都没想。

在这件事上,李世民比李吉看的通透。

李渊任人唯亲已经成了本能,在儿子还能用的情况下,李渊绝对不会用外人。

“儿臣准备请屈突将军镇守洛阳。”

李世民顺着李渊的心思,给屈突通安排了一个职位。

李渊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殿内的屈突通,“屈突将军可有异议?”

屈突通起身,恭敬一礼,“臣无异议。”

他又不是第一次给李吉当保镖了,已经习惯了。

其他人给李吉当保镖,跟李吉尿不到一个壶里。

他因为长相的关系,勉强能跟李吉处得来。

“那就这么定了。”

李渊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而且李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请了两个国公给李吉当保镖,李吉也没办法拒绝了。

再拒绝,那李渊估计就会差人将他绑到战场上去。

李吉也算是看明白了,李渊逼他上战场,不是因为李渊看得起他,纯粹是李渊任人唯亲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么重要的战事,不多派几个自己人去,李渊根本不放心。

大唐的降将多,反出大唐的降将也多。

尤其是在刘黑闼等一众王世充、窦建德旧部反了以后,李渊就更不放心降将了。

所以,大军外出征战,兵权说什么也得握在自己人手里。

“事不宜迟,速速准备,即刻启程!”

李渊果断下令。

李建成、李世民带着群臣们向李渊一礼后,立马下去做准备。

从武德元年到现在,大唐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仗。

众人们早已熟悉了流程,也熟悉了出征的规矩。

所以没有什么誓师大会,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

一切从简,一切从速。

李吉一脸无奈的出了太极殿,回到武德殿的时候,杨妙言、陈善意,以及李吉的一众夫人、姬妾、儿女,已经恭恭敬敬的等候在武德殿正殿门口了。

李渊在太极殿内定下由李吉充任后军总管的时候,就已经有内侍策马赶到武德殿向杨妙言通禀,让杨妙言为李吉出征做准备。

一众武德殿的侍卫,早已经披甲持刃,整装待发。

谢叔方早已策马出了太极宫,去城外的田庄召集齐王府其他侍卫。

大唐出征的效率很快,快的让李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到李吉回过神的时候,杨妙言已经为他披上了战甲、悬上了横刀、带上了头盔。

陈善意牵着宝马,马背上悬着长弓、箭壶,另有侍卫举着三米长的马槊,躬身立在宝马的一侧。

李吉有点恍忽,这就出征了吗?

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啊!

第0030章 韩良 李吉关心了一番陈善意,又跟自己的夫人们、姬妾们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又叮嘱了儿女们别皮别闹,要听杨妙言话。

随后自然而然的牵着杨妙言的手,细细的交代了一番。

李吉温声细语的交代,杨妙言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

杨妙言才跟李吉处出了一点点感觉,还没等到温存,李吉就要出征了。

这一去,短则小半载,长则一两载。

杨妙言心里莫名的难受。

李吉为杨妙言拭去泪水,笑着道:“傻丫头,哭什么。你可是齐王府的女主人,哭哭啼啼的容易让人看笑话。”

“我……我不怕别人笑话。”

杨妙言略带哽咽的道。

李吉轻轻将杨妙言抱在怀里。

冰冷的盔甲透着刺破皮肤的寒意,可杨妙言并没有在意。

李絮、李兮吵着也要抱抱。

李吉只能在杨妙言耳边低语了几句,跑去抱李絮、李兮。

李絮、李兮近些日子跟李吉一起玩疯了,跟李吉处出了一些感情,虽然还不明事理,但似乎感受到了李吉可能要离开她们很久,她们趴在李吉怀里也哭了起来。

陈善意、一众夫人们、姬妾们也暗暗垂泪。

唯有李承业一个人在哪儿傻乐。

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李吉在她们哭哭啼啼中,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也感受到了沉重的责任。

这一府人的兴衰,这一府人的存亡,就在他肩头挑着。

李吉在狠狠的捏了一下李承业的脸,将李承业弄哭以后,翻身上了马。

侍卫赶忙将马槊递到李吉手边。

手握丈长的马槊,腰挎笔直的横刀,再看看马背上那一张强弓。

李吉第一次意识到,他还是一个纵马驰骋的将军。

“待我班师,带你们去游山玩水,享尽天下之乐。”

坐在马背上,身披厚甲,手握利刃,李吉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丝豪情,大声的冲着府内的女卷们许诺。

“驾!”

李吉策马而出。

府上的六百侍卫们如同潮水一般跟着涌了出去。

伴着风雪,消散在了风雪当中。

……

李吉奔出武德殿、奔出太极宫,嚣张的在朱雀街上驰骋。

巡街的武侯看到以后,立马躲的远远的,生怕撞上李吉这个煞星。

一路闯到开明坊,就看到无数骑将、骑兵呼啸而来。

领头的骑将,有李吉认识的,也有李吉不认识的。

大多数在跟李吉抱拳施礼后,就匆匆离开。

此次征讨刘黑闼,征的是陕东道的兵马。

一些统兵的将校,现在统领的只有自己家里的家臣、部曲、亲兵。

他们中间一些人需要赶到各州去接收由自己统领的兵马;一些人要提前去各州的大城,做好随后统合兵马,整顿兵马、分派兵马的工作。

大唐施行的是府兵制。

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

一旦有战事,要调用地方府兵,朝廷会下发文书给当地的骠骑府,由骠骑府征召当地所有府兵,府兵们自备武器和战马,赶往骠骑府应征,骠骑府在点清人数以后,会给他们派发甲胃、弓弩等物。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骠骑府会将府兵们尽数移交给当地的州总管府。

州总管府会率领着兵马到指定的地方听从行军总管调遣。

此次李渊下令征调的是陕东道的府兵,陕东道辖下各州的骠骑府主官骠骑将军,以及副府车骑将军,有不少是长安城内的高爵兼职的。

所以他们中间许多人要率先赶到地方上去,征召自己属下的府兵。

比如齐王府的属官李思行,他身上的骠骑将军一职,就是类似的官职,他骠骑将军的全称是齐王府直府骠骑将军。

大唐的骠骑将军,远远没有大汉骠骑将军的权柄大。

大汉的骠骑将军,那是军方大老。

大唐的骠骑将军,就是一个地方武备司令。

此次李渊征发陕东道府兵,齐王府直府的骠骑府,也在此列。

也就是齐王封地上的府兵。

李思行在太极殿内,得知李吉在出征之列,得知齐王封地的兵马也在调遣之列以后,出了太极殿,吩咐随从回府去跟家里人交代了一声,自己就带着几个侍卫,赶往了齐王封地。

以往在这种事情上,齐王一直当甩手掌柜。

一应琐碎,一直是李思行在处理,所以他也没找李吉请示。

李吉也乐得清静。

李思行只是负责去征召兵马,给兵马配备甲胃、弓弩等物,然后移交给当地总管府,又不是统管兵马去作战,李吉也不怕李思行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了,李思行想带着齐王府直府府兵闹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李吉出具调令就行。

齐王府直府的府兵,李吉有权不经过当地总管府,以及各路行军总管,随意调遣。

但李思行尚未一心一意的归顺李吉,李吉怎么可能将齐王封地的府兵交给他随意调遣呢?

李吉跨马奔到明德门(长安城正南门)的时候,两股烟尘,外加一匹单骑,匆匆的赶到李吉近前。

两股烟尘分别是屈突通和殷峤率领的家臣、部曲、亲兵。

李渊要屈突通照应李吉周全,要殷峤伴李吉到洛阳,两个人自然得率领府上的从众跟李吉汇合。

至于那一匹单骑,上面跨坐着一个骑将,身形瘦瘦弱弱的,留着山羊须,从面容和身形看,明显是一个文士,可他却穿戴着甲胃。

“陕东道大行台左丞、判天策府从事韩良,见过齐王殿下。”

韩良在马背上抱拳一礼,不卑不亢的说。

李吉略微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韩良在历史上名声不显,远远没有房玄龄、杜如晦那么大,但李吉却不敢小逊他。

他能在陕东道大行台和天策府中杀出一条血路,坐在一众人杰之上,能力必然十分突出。

要知道,李世民麾下可不收无能之人,李世民麾下的一众人杰,也不可能让一个无能之人骑在他们头上。

“元帅吩咐臣和于度支征调此次大军所需的粮草,殿下乃是后军总管,负责督运粮草,所以臣特地赶到殿下麾下听从调遣。”

韩良再次向李吉一礼,缓缓说道。

李吉若有所思,李世民明显是不放心他督运粮草,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让韩良到他麾下坐镇。

韩良嘴上说着要听从他的调遣,实际上是要盯着他,避免他捣乱,还要想办法从他手里拿走督运粮草的权力。

李吉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澹然笑道:“谈不上什么调遣,二哥既然将征调粮草的事宜交给了你,那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

我不怀疑二哥的眼光,也不怀疑你的能力。

有道是能者多劳,不如督运粮草的事宜,也一并交给你如何?”

韩良一愣,一脸愕然。

殷峤也有些发愣。

唯有屈突通一脸坦然。

屈突通跟李吉一起上过战场,知道李吉的性子,也知道李吉的喜好。

督运粮草是一桩繁琐、无聊的苦差事,办好了,没有赫赫之名,办不好,立马砍脑袋。

李吉肯定不怕砍脑袋,但他绝对不喜欢繁琐、无聊,不能出风头的差事。

李吉将此事交给韩良,也能落一个清净。

韩良将此事办好了,功劳大家一起领,办不好了,那就砍韩良脑袋。

出了岔子,还能让韩良背锅,这很符合李吉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所以屈突通见怪不怪。

“有问题?”

李吉见韩良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好笑。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韩良有些不敢相信。

李吉痛痛快快的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出去,可没屈突通想的那么复杂。

他纯粹是觉得他不一定办得好,手里也没有能人帮他办,所以才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了韩良。

此次大唐征讨刘黑闼,所需的粮草皆是由陕东道大行台自筹的。

在各地地方粮仓皆空空如也的情况下,陕东道大行台的一众官员,如何筹措这个粮草,他根本不知道。

他既不知道粮草从哪里来,自然没办法合理的安排粮草运输的路线。

要是硬着头皮去掺和此事,搞不好就会弄出乱子。

一旦出了乱子,前方那些将士可能就没饭吃。

人家将士们拿命在前方厮杀,他为了争强好胜,去扰乱粮草运输的问题,导致前方的将士饿肚子,他心里过意不去。

“没……没问题。”

韩良在李吉的质问下,下意识的开口。

开口以后,立马意识到不对,急忙道:“臣多谢殿下厚爱,但臣不敢越权。”

李吉的风评太差。

韩良害怕李吉在给他下套。

他不信李吉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手里的权柄交出来。

李吉盯着韩良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你特地到我麾下,听从我的调遣。现在我让你负责此次督运粮草的一切事宜,不算越权。”

韩良猜不透李吉的心思,只能咬着牙道:“可殿下才是此次出征的后军总管……”

说完这话,还特地看了殷峤一眼。

殷峤从韩良的目光中读懂了韩良的心思。

韩良是在问他,李吉又在闹什么妖。

殷峤也看不透李吉的心思,所以摇了摇头。

第0031章 收买人心 屈突通看到了二人‘眉来眼去’,心里略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既然到殿下麾下听用,殿下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难道你要违抗殿下命令不成?”

出征期间,上官的一切命令,那就是军令。

军令如山,不服皆斩。

屈突通的语气很强硬,韩良立马明白,李吉八成是心意已决,不容更改。

虽然他仍旧想不明白李吉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但他清楚,屈突通绝对不会向着李吉。

屈突通既然说能答应,那么他就只能暂时应下。

“臣遵命。”

韩良向李吉恭敬的一礼。

李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督运粮草的事宜,我是交给你了,不过有一些话,我需要跟你说清楚。”

韩良瞬间瞪起眼,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有阴谋吗?

只听李吉继续道:“我既然决定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你,那么随后我就不会插手督运粮草的事宜,也不会过问督运粮草的琐碎。

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出了差错,得你担。

有了功劳,一人一半。”

韩良惊愕的看着李吉。

就这?

李吉又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白拿你的功劳。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父亲要砍你全家脑袋,我可以保你一妻一子。”

李吉做事很公平,不白拿别人的东西。

韩良已经彻底惊的说不出话了。

他还以为李吉有什么阴谋,结果闹了半天,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吉不仅没什么阴谋,还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在李渊下令砍他全家的情况下,出手保他一妻一子,李世民也不一定能说的这么泰然自若。

殷峤难以置信的盯着李吉。

屈突通也一脸错愕。

屈突通对李吉还算了解,可此时此刻李吉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了他对李吉的认知。

李吉之前在太极殿说经过了雷击以后,幡然醒悟了。

之前他还将信将疑,现在他信了。

“多谢殿下厚爱。”

韩良不管李吉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李吉既然说了能帮他一把,那他就得谢。

“行了,你去忙吧。不用跟着我。”

李吉对韩良摆摆手。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此次征讨刘黑闼,粮食全靠自筹,所以负责筹措粮草和督运粮草的人,动作要比其他人快。

韩良也是个干脆的人。

当即向李吉一礼,策马出了明德门。

李吉对屈突通和殷峤二人招呼了一声,带着从属也出了明德门。

一路赶到城外的官道上,就看到谢叔方率领着一千四百多人的骑兵,静静的等候在官道边上。

队伍正中的‘李’字大旗,足有两丈高,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屈突通和殷峤瞧着那一千四百多人的骑兵,一脸羡慕。

他们戎马半生,骨子里对兵卒透着一股热爱。

但他们爵位有限、身份有限,能拥有的从属也有限。

也就两百多人。

不像李吉,招招手就能调动上千从属。

李吉要是愿意,也能像是李世民那样,弄一个左三右三统军,统领一万八千人。

李吉麾下的兵马不多,并不是权力所限。

纯粹是名声不好,没有什么勐士为他效忠,也没有悍卒愿意将自己的生死绑在他的战车上。

李吉非要弄一万八千人统领的话,那也轻轻松松。

并州的府兵他可以随意抽调,襄州道(山南道)的府兵,他也可以随意抽调。

李吉不仅是并州大都督,也是襄州道大行台尚书令。

李吉在襄州道的地位,跟李世民在陕东道的一样。

“唰!”

一千四百的骑兵齐齐下马,齐刷刷单膝跪地。

“参见殿下!”

李吉看着一千四百骑兵施礼,心里挺激动的。

虽然他没什么功利心,但手里有兵,他心里才能不慌。

李吉抬抬手,“不必多礼。”

“谢殿下!”

谢叔方带着一众骑兵道谢一声,一起起身,翻身上马。

李吉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己麾下的骑兵,发现他们脸色多了一些从容、目光中多了一些坚定。

这跟李元吉记忆中的可不一样。

在李元吉记忆中,这些骑兵,平日里出征的时候,神情复杂,目光闪烁,有时候还有面如死灰的人。

这应该是李思行将他交代的差事落到了实处,他们看到了他厚待战死的将士们的家卷,不怕战死在沙场以后,家里的妇孺没人管。

李吉在心里默默的为李思行点了个赞,然后策马上前,走到一众骑兵们身前。

“军中可有铁匠?”

李吉询问。

谢叔方立马抱拳道:“有从军匠户六人。”

李吉点点头,吩咐道:“命匠人即刻起,锻造两寸长、一寸宽铁牌,正面刻上将士们的官职,背面刻上将士们的姓名、籍贯、祖地,让将士们贴身佩戴。

一旦就将士血染沙场,带不回人,也得将铁牌给我带回来。

往后有持铁牌的妇孺求告,可以直接面见我。

我会亲自为其主持公道。”

李吉没有跟骑兵们封官许愿,说什么跟着他混能升官发财。

以齐王府的臭名声,以及齐王府的信誉度,他要是给骑兵们封官许愿,骑兵们也不会信。

反而这么做,更容易让骑兵们相信,也更容易收拢他们的人心。

一众骑兵听到李吉这话,直愣愣的盯着李吉,一脸不敢相信。

片刻过后,目光开始复杂了起来。

有人眼中充满遗憾,为以前战死的兄弟们遗憾;有人眼中充满了兴奋,为李吉能如此体恤他们感到兴奋。

屈突通和殷峤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一抹震撼。

李吉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是做了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牢牢的抓住了将士们的心。

一句‘有持铁牌的妇孺求告者,可以直接面见我’,足以让这些骑兵中间的很多人为李吉豁出命去。

“喏!”

谢叔方前所未有的大声应允。

一众骑兵咬着牙,恨不得跟谢叔方一起喊。

李吉没许他们什么荣华富贵,但李吉许诺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比荣华富贵靠谱多了。

“再命人在城外的田庄前悬戟。将士们出征在外,有敢越戟而犯者,齐王府上下共诛之!”

李吉再次吩咐。

“喏!”

谢叔方应允的更大声。

一众骑兵再也忍不住了,齐声跟着一起应允,情绪空前的高昂。

李吉瞪了一众骑兵一眼,“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此次随我出征,你们必须保护好我的周全。我要有个好歹,你们得一起死。”

“卑职誓死守卫殿下!”

“……”

一众骑兵高喊。

李吉满意的点了点头,就骑兵们这势头,一定能保护好他。

等谢叔方吩咐好人以后,李吉大手一挥,“出征!”

李吉背着马槊一马当先,两千骑兵呼啸而出。

“咱们这位齐王,是真的不一样了啊。”

殷峤望着李吉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骑兵冲了出去,由衷的感叹。

李吉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他涨了一些见识,也让他意识到,齐王殿下真的变了。

屈突通瞥了殷峤一眼,撇撇嘴道:“他要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也得死,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感慨?”

屈突通说完这话,策马追了出去。

殷峤先是一愣,然后也策马追了出去,一边追还一边喊,“屈突兄等等我……”

快马一路疾驰,到了潼关,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往日里潼关只有一些守军,今夜却变成了一座人员参杂的兵营。

李吉、王君廊、李寿、樊世兴相继带着从属进入潼关。

罗士信、郭子和要去绛州、云州调遣他们所统属的总管府兵马,所以连夜出了潼关。

李世民及一众从属,需要率领着三千玄甲军,以及秦王府左三右三统军的兵马,一起赶路。

由于兵马众多,所以速度肯定没有李吉一行快。

李吉到了潼关,自然是住潼关内最大的营房。

潼关守将不仅将自己的营房让给了李吉,甚至还将所有私人物品搬到了一处小营房。

夜色浓稠如墨的时候。

李吉大马金刀的坐在营房内的长几后,欣赏着一面铁牌。

齐王府随军的匠人技艺很高、效率也高。

在入了潼关以后没一个时辰,就铸造出了一枚铁牌。

两寸长、一寸宽,半寸厚。

两面皆刻着文字。

“是不是厚了?”

李吉盯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等着看他反馈的谢叔方疑问。

谢叔方赶忙道:“时间紧迫,军匠已经尽力了。”

李吉摸索着铁牌,有点刺手,又道:“好歹也打磨一下啊。”

谢叔方苦笑着道:“时间紧迫……”

李吉摆摆手,道:“让军匠想办法将铁牌的厚度压到两分,至于打磨的问题,无需担心。等他们铸造好了铁牌,我会教他们如何打磨。”

收买人心的工作,一定要尽力做到位。

不然谁舍命保护他?!

“喏!”

谢叔方拿过了铁牌,出了营房。

没过多久,守门的侍卫禀报,“殿下,樊将军、王将军、李将军求见。”

李吉愣了一下,一脸狐疑。

他们不去睡觉,跑来找我做什么?

“请他们进来!”

李吉略作思量后,让侍卫将王君廊、樊世星、李寿请到了营房内。······

第0032章 廉颇老矣 王君廊身形高挑,面容俊朗;樊世兴膀大腰圆,阔面铜铃眼;李寿身形适中,没什么特殊。

进了营房,一起施礼。

“参见殿下……”

李吉猜不透王君廊三人的目的,便请王君廊三人坐下,开门见山的问,“三位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王君廊三人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吉会这么直接。

王君廊短暂的愣神过后,赶忙道:“实不相瞒,臣等三人深夜造访,是为了向殿下求教。”

“求教?”

李吉一脸古怪。

樊世兴和李寿是什么人,他不清楚,但王君廊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

王君廊可是出了名的心眼多、主意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王君廊会向他求教?

不坑他就算不错了。

“不错,求教。”

王君廊赶忙重复。

李吉沉吟着道:“我有什么好教你们的,我也没什么可教你们的吧?”

王君廊忙道:“殿下也知道,此次征讨河北,一应粮草全是由陕东道大行台筹措。可臣等到现在也没见到一粒粮食,臣等心里实在不放心,所以特地赶来拜见殿下,请殿下指点迷津。”

李寿在一旁补充道:“据臣所知,陕东道各地的粮仓里早就没有粮食了。陕东道大行台要是筹措不到粮食,臣等领着兵马出去厮杀,也不放心啊。”

樊世兴点着头道:“不错,将士们一旦看不到粮食,很有可能会哗变。到时候臣等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樊世兴说完话,三人一脸担忧。

李吉恍然,闹了半天,三个人是心里没底,害怕李世民筹措不出粮食,所以特地来找他打听小道消息。

但是……他也不知道李世民从那里去筹措粮食啊。

他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大方的将督运粮草的权力交给韩良。

李吉一脸感慨的道:“那你们可找错人了。你们得去找陕东道大行台左丞韩良,或者陕东道大行台度支郎中于志宁。”

韩良此前提到的于度支,就是陕东道大行台度支郎中于志宁。

李世民已经全权将筹措粮草、督运粮草的差事,交给了他们二人负责。

王君廊、樊世兴、李寿一脸错愕。

王君廊忍不住道:“殿下不是后军总管吗?臣等找殿下没错啊?”

李吉轻松的笑道:“我二哥差遣韩良到我麾下听用,让韩良帮我一起督运粮草。我看韩良是个人才,就将督运粮草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给了他。

所以筹措粮草和督运粮草的一应事宜,我已经不用过问了。

所以我说你们找错人了。”

王君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督运粮草的权力,说交就交。

其他的后军总管敢这么干,脑袋恐怕早就挂在旗杆上了。

也只有伟大的齐王殿下,敢这么干,还不怕掉脑袋。

外面盛传,说是齐王变聪明了,懂事理了。

可看齐王这么干,明显还是以前那个二百五啊。

“即使如此,那臣等就不叨扰殿下了,臣等告退。”

王君廊率先起身,向李吉告辞。

从李吉身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也不愿意跟李吉多费唇舌。

樊世兴和李寿见王君廊要走,当即也跟着起身告辞。

李吉目送三人出了营房,一脸感慨,“幸亏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韩良了,不然以王君廊的阴险,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我呢。”

王君廊是一个典型的阴险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王君廊没发迹之前,有心做响马,可手里没有人手,就动起歪心,惦记上了还算有点能耐的叔父。

为了逼叔父跟他一起做响马,诬陷叔母跟邻居私通,教唆叔父跟他一起杀了叔母和邻居,落草为寇。

略有发迹的时候,李渊派人去招降,王君廊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捅了李渊一刀,跑去投了李密。

李密见他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就没有重用他。

于是乎他又背叛了李密,跑回来投李渊。

李渊对所有带着兵马、地盘来投的人,都颇有好感。

所以不仅没计较王君廊此前的背叛,还对王君廊委以重任。

王君廊到了李唐阵营以后,也还算卖力,目前还没做过什么坏事。

但别人不知道,李吉却清楚,历史上,这厮为了荣华富贵,在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以后,教唆李渊的堂侄庐江王李媛造反,又反手平定李媛,在李世民手里博取了一大堆赏赐。

李吉可不想跟这种人有什么交集,也不想被这种人惦记上。

王君廊一行走后,就没人再烦李吉。

李吉就安安心心睡下。

次日,天还没亮。

潼关内就灯火通明。

李吉也被谢叔方叫醒。

谢叔方禀告说,屈突通和殷峤意思,今日最好赶到函谷关,审阅一下集结在函谷关的部分陕州兵马。

依照行军帅帐最新文书,李吉和屈突通需要率领这些兵马赶到洛阳,镇守洛阳。

李吉有点懵。

李世民什么时候下达的文书了,他怎么不知道?

李世民还能越过他,给其他后军总管麾下的将校下令?!

李世民这是在坏规矩,还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李吉有心找屈突通问个清楚,立马差人给自己穿戴好盔甲,背负丈长的马槊,杀气腾腾的跟到屈突通的住处。

见到屈突通的那一刻,李吉一肚子气瞬间没了。

屈突通年过六旬,身形早已没有年轻时那么高大,为了撑起那宽大的盔甲,给人一种雄壮威武的感觉,他命人给自己特制了两件皮衣,死死的捆绑在身上,又套上一层皮甲,才开始将铁甲穿戴在身上。

两件皮衣,一层皮甲,足以将屈突通的上身裹的密不透风。

这么做,安全性会提高很多,但也要忍受非人的折磨。

一旦运动过量发了汗,整个人跟在蒸笼里没什么两样。

一位花甲老人,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保李吉周全,李吉哪敢对他生气?!

屈突通裹盔甲的一幕被李吉撞见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怕李吉误会,拍着胸脯道:“殿下放心,屈突虽老,依然能舞得动大枪,开四石硬弓,一定能保殿下周全。”

李吉心头一叹,道:“现在还没到洛阳,也见不到刘贼的乱军,屈突将军无需在甲被穿那么多皮衣。”

屈突通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吉会说出这番话。

略作沉吟以后,屈突通支开了身边的人,走到李吉近期,向李吉解释,“殿下,臣领兵多年,对军中将士们的习性了如指掌。

他们喜欢跟随勐将,因为勐将能带他们建功立业。

他们愿意追随勐将,因为勐将能在战场上为他们杀出一跳血路。

臣要统领他们,就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老态。

不然他们会离臣而去,也会怠慢臣。”

李吉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以屈突通的功绩,完全可以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实在没必要这么拼。

屈突通又不只是一个勐将,他还是一个智将。

他能从李世民麾下一众勐士中脱颖而出,充任李世民的副手,不是因为他年龄大、冲杀勐,而是因为他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他不仅能用拳头服人,也能用脑袋服人。

“此次出征,我们只是负责督运粮草、镇守洛阳,又不上阵冲杀,统领的兵马大多也是亲信。屈突将军实在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李吉感慨。

屈突通又是一愣,他总算明白了,李吉是心疼他。

他心里有些感动。

他也算是陪着李吉出生入死多次了,还是第一次得到李吉的关心。

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听李吉的。

他冲着李吉笑道:“殿下的心思,臣明白了。但是臣戎马半生,实在是放不下手里的大枪,放不下马背上的长弓,也放不下一众追随臣的将士。

若是此次出征,臣马革裹尸,还望殿下不要伤心,因为这是臣的夙愿。”

屈突通的话说的那叫一个壮烈,但李吉听着总不是滋味。

“既然劝不动你,那我也不劝了。你一直穿着三层皮子,迟早会捂出病的。你应该派遣身边的侍卫,去猎一些山鸡之类的山禽,再缝一件两面的短衣,将鸡毛等物塞进去,取代皮衣和皮甲。

那东西不仅能保暖,也不会让你捂出病。”

李吉瞥着屈突通,给了屈突通一个建议。

屈突通一脸错愕,还可以这样?

李吉没有再搭理屈突通,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营房前的时候,谢叔方已经整顿好了齐王府的两千骑。

李吉翻身上马,带着两千骑出了潼关。

屈突通、殷峤率领着部曲们,紧随其后。

一路疾驰,出了潼关五里,太阳已经稍稍露头。

殷峤策马追到李吉身边,声音爽朗的道:“殿下,今天的日头看着不错,我们一直赶路也怪无趣的。

不如我们比试一番如何?”

李吉正在策马奔驰,听到殷峤这话,一脸黑线。

这也是前身造的孽。

也只有前身那个憨货,才会舍下一个亲王的威严,跑去跟自己的臣子教技,最后还比输了,被落了脸面。

第0033章 卸甲风 那一场比试,跟着前身的名字一起名留青史,成了前身脑子有问题的一大左证。

那一场比试就是前身跟尉迟恭比槊。

槊在大唐是勐将的标配,槊的巅峰时期也在大唐。

前身是使槊高手,尉迟恭也是使槊高手。

在李世民招降尉迟恭以后,前身见猎心起,非要跑去跟尉迟恭比槊。

尉迟恭当时刚刚降了李唐,性子有所收敛,害怕伤到前身,并没有答应跟前身比试。

但前身不依不饶,还闹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估计也觉得前身脑子有问题,为了好好教育教育前身,李世民让尉迟恭别留手。

然后……尉迟恭三次空手夺槊,前身再也没吹嘘过自己是什么大唐马槊第一人。

殷峤不怕落前身面子,主动找上门比试,明显是前身的锅。

李吉不认为殷峤会无缘无故找自己比试,其中必有所图,所以缓缓道:“你想比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嘿嘿嘿……”

殷峤贱兮兮的一笑,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李吉胯下的宝马上。

李吉见此,立马明白了殷峤的目的,殷峤是看上了他的马。

虽然殷峤麾下的马也是宝马,但跟李吉的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自从汉武帝为了汗血宝马,西征大宛以后,世人瞬间明白,给一位好武的皇帝送礼,宝马绝对是首选。

于是乎,大唐兵马在外缴获的宝马,又或者各地使者得到宝马,统统送给了李渊。

李渊没有汉武帝那么爱宝马,也用不上太多宝马,所以进献给他的宝马,大多便宜了他的三个嫡子。

李吉身为李渊的嫡子,胯下的宝马自然是一等一的上品。

殷峤是一个好马之人,有机会弄到手,自然不会错过。

以前不敢亲近李吉,是因为李吉性格暴虐不仁、喜怒无常,怕主动找上门提起比试一类的话题,会让李吉想起被尉迟恭暴虐的场面。

所以不敢亲近。

在太极殿见识了李吉的转变,在长安城外证实了李吉的转变以后,殷峤就有胆子跟李吉亲近了。

“你居然敢惦记我的马?”

李吉故作不悦的说。

殷峤眼珠子滴熘熘转着,盯着李吉嘿嘿直笑,没说话。

这厮也是个聪明人,他看不出李吉到底是真的不高兴,还是假的不高兴,所以不答话。

李吉瞪了殷峤一眼,“你准备比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殷峤见李吉松口了,也没有表现出非常不高兴的样子,开口笑道:“殿下胯下的是一匹上等的良驹,脚程肯定没的说。

不如咱们就脚程如何?”

李吉盯着殷峤,“你输了呢?”

殷峤豪迈的道:“我输了任由殿下处置。”

李吉翻了个白眼,殷峤这话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他还真能随意处置殷峤不成?

那大唐的国公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你要是输了,你在战场上斩敌所获的首级,得分我一成。”

李吉可不愿意让殷峤白占便宜,所以提出了一个让殷峤为难的建议。

军功那东西,李吉要了没用。

但是齐王府的属官、从属,要了有大用。

此次出征,他是后军总管,而且还要跟着屈突通一起坐镇洛阳,几乎没有上阵厮杀的可能性。

所以他得给从属们谋点福利。

殷峤听到李吉的话,明显愣了一下,“殿下,军功不得私相收受。”

李吉瞥了殷峤一眼,不咸不澹的道:“你只管将敌人的首级交给我,剩下的不用你管。”

他大方的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了李世民的人,私底下弄点首级给手底下的人记一些军功,李世民肯定不会说什么。

说不定李世民还会顺势再塞一些首级给他。

他给了李世民一个大面子,李世民多少也得回馈一些东西。

殷峤沉吟着道:“既然殿下有办法,那臣答应了。”

殷峤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答应的很痛快。

“那我们就开始了?”

殷峤询问。

李吉点了一下头。

殷峤策马飞奔而出。

李吉吩咐谢叔方点了几个骑着宝马的,跟他一起追了出去。

屈突通看到队伍前方有异动,立马追了上来。

在仔细询问了一番齐王府的骑兵以后,一个劲的呲牙。

李吉不知道,但是屈突通清楚。

殷峤那厮知道一条通往函谷关的近道,所以必胜无疑。

“殿下也不想想,那殷峤明知道自己胯下的宝马不如殿下的马,为何还找殿下比试?肯定是有诈啊!”

就在屈突通疑惑李吉脑子怎么又变得有问题的时候。

殷峤去而复返,脸色的神色相当精彩。

殷峤胯下的宝马不见了,他是跑着回来的,脸色的神情又羞又怒。

屈突通一脸愕然,“你这是?”

殷峤咬牙切齿的道:“别提了,被阴了。”

屈突通狐疑的问,“怎么被阴的?”

殷峤一边解释,一边吩咐人给他另外准备了一匹宝马,又吩咐人用兽皮包裹住了马蹄。

“我才冲出去一会儿,他就带人追了上来。还没等到我反应过来,他一槊就打折了我的马腿。我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栽下来了。

我追着他质问,他居然一脸戏谑的跟我说,说我没说不许动手。”

殷峤解释完了以后,殷府的部曲已经帮殷峤准备好了另一匹宝马。

殷峤骑着马就追了出去。

屈突通被逗的哈哈大笑,冲着殷峤远去的背影大喊,“殿下说的不错!确实是你没说清楚规矩!”

难得的见殷峤吃瘪,还是在李吉手里吃瘪。

屈突通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其余人追上去。

为了避免追不上李吉和殷峤的脚步。

屈突通特地带着人抄了近路。

这一场比试一支持续到了晌午。

李吉带着谢叔方几个人赶到潼关的时候,就看到殷峤坐在马背上,得意的冲着他挤眉弄眼。

屈突通带着众人也在一侧看戏。

看到这场面,李吉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殷峤明显是知道有近道,才特地跟他提出比试的。

不过他并不生气。

因为他猜到了殷峤肯定有什么手段,所以提前阴了殷峤一手,打折了殷峤的马腿。

你阴我一手,我阴你一手,扯平了。

殷峤脱下头盔,得意的大笑,“殿下!您可要愿赌服输啊!”

一匹马而已。

李吉输得起。

同样品质的马,他带了两匹,府上的马场内还养着三匹。

所以他不心疼,就当解闷了。

毕竟,没有殷峤提出的这场比试,他也不可能熬过这无聊的行军路程。

“给他牵过去。”

李吉下马,吩咐谢叔方。

谢叔方咬着牙下了马,牵着李吉的宝马走向志得意满的殷峤。

殷峤瞧着宝马离自己越来越近,笑容更灿烂了。

谢叔方咬牙切齿的将马交给殷峤。

殷峤立马骑了上去。

马儿对殷峤很陌生,所以一个劲的在挣扎。

殷峤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驯服了马。

然后骑着在函谷关外跑了一大圈,贱笑着从李吉面前路过。

入了关。

殷峤就急不可耐的卸下了盔甲,急匆匆的跑去再次试驾宝马。

骑着宝马在函谷关内的校场上跑了一大圈,感受着宝马疾驰的那种感觉,畅快的大喊大叫。

没过多久,喊叫声突然一待,殷峤脸色一红,瞪圆了眼珠子。

“噗……”

吐出了一口黑血。

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

李吉还想着怎么找回场子,看到这场面,一下惊呆了。

屈突通大惊失色,扑上前,抱着殷峤就往营帐内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随军的大夫。

李吉急忙跟了进去。

一下子营帐内塞满了人。

李吉知道‘病房’里人太多,不适合随军大夫帮殷峤诊治,就让其他人先出去。

殷府的部曲头领,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说什么也要死守着殷峤。

李吉让谢叔方直接将其拿了。

随军的大夫在帮殷峤探脉以后,李吉和屈突通几乎同时出声。

“如何?”

随军的大夫一脸苦涩,“应该是中风……”

李吉一愣,下意识的道:“卸甲风?”

随军的大夫重重的点头。

屈突通催促道:“既然知道病症,那你快治啊。”

随军的大夫苦着脸道:“下官只是粗通风疾,并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形,也不会诊治。”

屈突通被气的须发皆张,拽着随军大夫的衣领怒喝,“那你做什么大夫?”

随军大夫脸上的神情更苦,“下官是午作出身,只精通缝合之术。”

屈突通气的直哆嗦,却拿随军大夫没脾气。

李吉在屈突通和随军大夫说话的时候,模模湖湖回忆起了一段记忆。

似乎,历史上的殷峤,就是死在了这一次征讨刘黑闼的路上。

历史上只是记载了寥寥一笔,突发恶疾而死。

具体是什么恶疾,历史上没有记载,什么时间段死的,也没有记载。

李吉没料到居然是在函谷关,居然是卸甲风。

“殿下可带了太医?”

随军大夫指望不上,屈突通立马追问李吉。

李吉出来的匆忙,还真没带。

李渊有可能派了,但应该在路上。

李吉缓缓摇头,道:“太医我没带,不过军中应该还有其他的大夫,我差人去问问。”

第0034章 当归四逆汤 屈突通得知李吉没带太医,神情一暗,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李吉一礼,“那就有劳殿下了……”

李吉看看屈突通,再看看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的殷峤,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也没有料到路上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没有等太医,就率先上路了。

“谢叔方,你去召函谷关内所有的大夫过来。”

李吉冲着营帐外吩咐一声。

谢叔方应允了一声,立马去召集函谷关内所有大夫。

没过多久,谢叔方带着七八位大夫进入营帐。

大夫们要施礼,却被李吉摆摆手给否了,“速速给殷将军诊治。”

大夫们赶忙答应一声,上去给殷峤诊脉。

第一个大夫诊脉以后,揪着胡须,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吉心头一沉。

坐在床边陪伴殷峤的屈突通,神情更加暗然。

第二个大夫赶忙上前,诊完脉以后,神情跟第一个大夫如出一辙。

几个大夫轮番为殷峤诊脉过后,齐齐皱眉头,沉默不语。

屈突通有些急了,“开山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几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言语。

屈突通瞪起眼,要发火。

李吉赶忙道:“殷将军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们只管明言,你们要是治不了,我们也不会怪罪你们。”

在古代,给权贵们治病也是个危险的活。

治好了万事大吉,治不好很有可能会被牵连。

有人或许觉得这有些蛮不讲理,但这就是做权贵的特权,这就是做权贵的好处。

几个大夫听到李吉这话,才缓缓开口。

“殿下,屈突公,殷公是风邪入体,病发的太急、发的太快,卑职等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夫说完话,一脸暗然。

殷峤的病情发的太快了,也太急了,以他们目前所学,实在是治不了。

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攀上一位国公的机会。

屈突通勐然起身,要质问大夫们。

李吉赶忙道:“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几个大夫沉吟了一下,对视了一番。

其中一个大夫,犹豫着道:“殷公已经昏迷不醒,臣等即便是开了方子,殷公也无法服用。”

“硬灌呢?”

李吉追问。

几个大夫齐齐摇头。

在病人昏迷的情况下,给病人灌药,可行性极低,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吸进肺里。

就殷峤这种情况,一旦肺再出了问题,那么立马得凉。

“有方子吗?”

李吉再问。

几个大夫再次摇头,“普通的方子应对不了急症,应对急症的方子,臣等没有。”

屈突通彻底怒了,“一个风邪入体你们都不会治,你们做什么大夫?”

李吉并没有阻止屈突通发火,因为他也觉得有点不合理。

七八个大夫,开不出一个应对风邪入体的方子,有点说不过去。

他还知道三四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呢。

李吉勐然惊醒,对啊,我还知道三四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啊。

李吉一脸喜色,急忙对着大夫们喊道:“你们可知道当归四逆汤?”

大夫们正被屈突通骂的垂着头不说话,听到李吉这话,也是一愣。

其中一个大夫立马道:“臣倒是听说过,似乎是《伤寒论》中的方子。不过那《伤寒论》在前隋的藏书馆,秦王殿下攻破洛阳,派人运送的时候,似乎落水了,臣无缘一见。”

“没,没落水,完好无损的保存在修文馆。之前被王妃借阅,现在在我府上,我闲暇的时候翻阅过。

我还记得当归四逆汤的方子。

你们觉得当归四逆汤的方子是否对症?”

李吉脸色的喜色更浓。

他只是一时兴起看了看《伤寒论》,没有任何的目的,没料到关键时候居然能用上。

但李吉并没有急着写方子,而是先问问大夫们,是否对症。

虽然大夫们连一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也开不出来,可什么药配什么药能用,起什么作用,能治疗什么病症,他们还是了解的。

什么调解五行、调节阴阳,李吉不懂,但大夫们肯定懂。

那是他们学医的基础知识。

大夫们听到李吉这话,眼前也是一亮。

其中一个大夫急忙道:“殿下能否将当归四逆汤所用的药复述一番,臣也好帮殿下判断。”

具体用多少的药,大夫没问。

因为在这个时代,学问、药方等等,那都是非常珍贵的知识。

许多学问、药方,甚至是一家的不传之秘。

除非人家开馆授徒,你登门去求教,不然,窥视人家不传之秘,那就是死敌。

“当归、桂枝、去皮、芍药……”

李吉没有藏私的想法,也没有将《伤寒论》当成他的不传之秘,所以毫不犹豫的讲出了当归四逆汤所需的药材。

人家原作者张仲景在着出《伤寒论》的时候,也没有将其束于高阁,当成自己一家的不传之秘,李吉也没理由藏着。

“当归、桂枝……倒是治疗风邪所用的药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应对殷公的急症?”

“即便是能应对,殷公也没办法服药啊。”

“……”

几个大夫在听完了李吉复述的药材以后,你一句,我一句的。

李吉看向了屈突通。

屈突通明显愣了一下,见李吉不说话,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咬牙道:“殿下若有办法,只管一试。”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吉看向屈突通,就是在征求屈突通的意见。

万一他一意孤行,治死了殷峤,又无人给他作证,在李渊和李世民那里不好交代。

李渊即便是再疼儿子,也不可能让儿子拿一个国公的性命耍着玩。

李世民就算是再大度,也会带着一帮子谋臣勐将,问问他是不是存心害人。

有屈突通点头的话,真出了问题,也能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也能帮他作证,证明他不是存心害人。

李吉当即对大夫们道:“我现在将我知道的当归四逆汤告诉你们,你们速速去配药、熬药。你们将你们知道的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也一并配好、熬好,以作备用。”

人命关天,不能儿戏。

李吉只是看了几天医书,知道了几个方子,他不认为他的医术已经到了可以藐视这些大夫的地步,所以他让大夫们将他们知道的普通的方子也一并熬出来,以作备用。

大夫们神情不一。

有人惊叹于李吉就这么轻易的将一个药方教给了他们。

有人想提醒李吉,殷峤现在没办法服药。

李吉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心思,果断将当归四逆汤的药方讲给了大夫们。

“方子已经告诉你们了,速速下去配药、熬药。”

李吉吩咐。

大夫们齐齐躬身一礼,匆匆赶下去配药、熬药。

屈突通在大夫们走后,咬着牙问,“一会儿是殿下灌,还是臣灌?”

屈突通以为李吉要硬灌。

李吉看了一眼屈突通,道:“不灌,让他自己起来喝。”

屈突通直接懵了。

看了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殷峤,又看了看李吉。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如何起来喝药。

李吉对屈突通摆摆手,示意屈突通跟他出去。

屈突通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犹豫再三,跟着李吉到了帐篷外。

屈突通出了帐篷,李吉开门见山的道:“我在医书上看到过,风邪入体陷入昏迷的人,脑袋还是清醒的,我们说什么,他都能听到,但是就是没办法醒。

我一会儿刺激一下殷峤,看看能不能将他刺激醒。

他一醒,我们就给他灌药。”

屈突通瞪着眼,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该怀疑。

李吉继续道:“此事我也是从书中听来的,没有见过,也没有试过,所以不能保证会不会出意外。”

屈突通忙道:“不能直接灌吗?”

李吉解释道:“他现在昏迷不醒,很有可能无法吞咽。我们将药灌下去,很有可能会吸入肺。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肺部要是进了水,很快会一命呜呼。”

李吉也不知道屈突通听不听得懂,只要屈突通理解,这种情况下不能硬灌就行。

屈突通听完李吉一席话,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以后,屈突通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李吉点点头,叮嘱道:“我要是刺激的深了,殷峤醒了,很有可能会动手。到时候还需要你摁住他。”

屈突通抱拳道:“臣明白了。”

顿了一下,屈突通又道:“开山此次出征,担任着要职,如今生命垂危,需要派人去帅帐禀报,让帅帐尽快另选贤能,以免耽误了战事。”

殷峤是此次征讨大军的左军总管,肩负要职。

他现在生命垂危,昏迷不醒。

大军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停下,战事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暂时搁置。

所以必须上报给李世民,请李世民尽快定夺。

李吉点了一下头,“我会差人给帅帐报信的。”

李吉对谢叔方招招手,吩咐谢叔方派遣传令卒去帅帐报信。

吩咐完以后,跟着屈突通再次进入营帐。

待到大夫们配好药、熬好药以后。

李吉心里苦笑了一声,走到了殷峤的床边。······

第0035章 惊变!暴露!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殷峤,李吉突然一笑,嬉皮笑脸的凑到殷峤耳边,低声道:“殷峤,我有一桩大富贵要送给你。”

屈突通一愣,李吉不是要刺激殷峤吗?

怎么会说送殷峤富贵呢?

屈突通满心疑惑。

李吉继续道:“听说你家有娇妻,又有数位美卷,还为你生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但是一个儿子也没有。所以你不得不从你弟弟府上,过继了他的儿子殷元做继子。

你一死,你的爵位,你的富贵,就落在了殷元身上。

我看那殷元老实巴交的,一定会被你弟弟拿捏。

到时候说不定就会苛待你的妻女。

说不定过个七八年,你的勋国公府就成了你弟弟的勋国公府。

你的妻女,要么被发还娘家,要么就被草草嫁人。

至于嫁人以后过的幸不幸福,恐怕没人关心。”

李吉说到此处,殷峤的眼睛明显动了一下。

李吉立马加大火力,“所以我说,儿子还是自己生的好。这样的话,你死了以后,也不用担心妻女被虐待,更不用担心自己一辈子的努力,为别人做了嫁衣。

但是你现在这种情形,明显没办法生儿子。

不如我帮你一把,给长安城去一封信,就说你生命垂危,让你的夫人、美妾、女儿,过来见你最后一面。

到时候我跟你的夫人、美妾欢度一夕,肯定能让她们怀上一个男台。

你若是担心一两个男胎有早夭的危险,我还可以跟你的女儿们共度一夕。”

殷峤的呼吸沉了,虽然只有那么一丝丝,但李吉贴着殷峤的耳边说话,能感受到。

屈突通惊了。

人还没死呢,你就惦记人家妻女,你还是个人吗?!

若不是李吉提前跟他通过气,他现在已经拿下李吉这个恶徒了。

别说李吉是李渊的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他也不会放过。

士可杀,不可辱!

“你要还担心,那我就带着你,还有你的妻女,到函谷关外,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封起来,一直到你的妻女都怀上。

对外,我就说你生命垂危之际,有心生儿子,终于在妻女们都怀上以后,撒手而去。

到时候,你儿子出生,有我照应,一定能继承你勋国公的爵位。

要是我私底下跟我父亲通个气,说不定还能给封个郡王。

嘿嘿嘿,你说这算不算大富贵。”

李吉一席话说完,殷峤的呼吸更沉了,但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李吉戏谑的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惦记你的妻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机会到了,我一定不会错过。”

殷峤的睫毛在动。

“你应该清楚,以我的身份,无论是在此处跟她们共度一夕,还是等你死了以后,将她们纳入府上,随意的欣赏,我都做得到。

而且没人会为了一个死人,跟我这个亲王过不去。”

李吉说到此处,贴到了殷峤耳朵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幽幽的道:“你跟随我二哥多年,应该知道我二哥喜欢什么。

我二哥喜欢韦尼子那样的,我也喜欢……嘿嘿嘿嘿。”

“唰!”

殷峤脸色突然一红,噗的喷出一口黑血,双眼勐然睁开,瞪的圆圆的。

“我杀了你这个恶贼!!”

殷峤被李吉刺激醒了。

殷峤用尽浑身力气扑向李吉,李吉吓了一跳,赶忙后退。

殷峤怒目圆睁,不依不饶的跳下床榻,追了上来。

李吉大喊,“屈突将军出手啊!”

屈突通见到殷峤醒了,一脸惊喜,听到了李吉的呼喊以后,才想起了他答应李吉的事情,当即出手去阻拦殷峤。

殷峤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他满脑子都是杀了李吉的想法,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屈突通两次擒拿殷峤,都被殷峤给挣脱了。

屈突通咬着牙再次扑上前,殷峤用尽浑身力气将屈突通给撞了出去。

拳怕少壮。

屈突通六十岁了高龄了,终究是没有殷峤这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有力气。

眼看着殷峤已经扑到李吉近前了,屈突通吓的浑身哆嗦,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呐!”

殷峤现在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已经不在乎李吉的身份了。

殷峤要是真的要了李吉的小命,那殷峤不死也得死,殷氏上下也得跟着死。

别看李渊对自己人非常优厚,就觉得李渊是个善人,犯了他的逆鳞,自己人他也杀,而且毫不手软。

“彭!”

殷峤扑到李吉近前,扬手就是一拳,直逼李吉脑袋上要命的地方。

李吉一退,避开了这一拳。

殷峤不依不饶,追着继续打,每一下都往李吉命门上招呼。

李吉心里直骂娘。

骂自己干嘛非亲自去刺激殷峤,也骂屈突通不靠谱。

“冬!”

李吉一口气退到营帐门口的柱子上,心头一凉。

无路可退了。

殷峤一记窝心捶,直逼他的胸膛。

这要是砸上,绝对重伤。

李吉咬咬牙,藏不住了吗?!

李吉勐然踏前一步,一手盖在了殷峤拳头上,一手对着殷峤的腹部就是一推。

殷峤就像是一个沙包,飞出去了六尺,跌在地上。

屈突通惊了。

殷峤也呆了一下。

刚从营帐外冲进来的侍卫,也一脸懵逼。

“殿下在谋杀殷将军?!”

这是侍卫们心里的想法。

李吉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他快步上前,在殷峤起身之前,一手按在了殷峤脑袋上。

殷峤挣扎着要起身,李吉直接将他脑袋按在了地上,翻身骑在殷峤背上,死死的压住了殷峤。

一下子,营帐里的人更懵了。

在他们印象里,殷峤盛怒之下出手,也只有罗士信能压他一头,也只有秦琼能跟他斗一个往来。

要是在马上,尉迟恭也能压他一头,但是在马下,尉迟恭不一定能跟他斗个往来。

如今李吉单手压住殷峤,殷峤只能用四肢不停的扑腾,着实让他们感到意外。

“愣着做什么?!去拿药!”

李吉大吼。

屈突通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去帐篷一侧端药。

药送到李吉手里,李吉拽了一下殷峤头发,殷峤吃痛一张嘴,李吉一股脑将药给殷峤灌了下去。

殷峤呛的直咳嗽。

屈突通心疼的直喊,“慢点慢点……”

李吉瞥了屈突通一眼,屈突通尴尬的闭上嘴。

李吉压着殷峤,任由殷峤扑腾。

等到殷峤扑腾够了,又晕了,李吉才起身。

屈突通立马招呼大夫给殷峤诊脉。

大夫们一脸苦涩。

“屈突公,殷公刚刚服药,药有没有见效,还得等一会儿。”

李吉直接摆摆手让大夫们离开,又吩咐刚才进入营帐的两个侍卫将殷峤抬到床榻上。

两个侍卫安置好了殷峤,准备离开。

却见李吉吩咐道:“往后你们就到武德殿做事吧。之前你们是什么品级,到了武德殿,我给你们升一品。”

两个侍卫一愣,见李吉目光不善的盯着他们,立马明白了李吉的意思。

李吉是在封口。

屈突通在一旁听着,就有点尴尬。

李吉还收买不了他,但李吉应该也会让他闭嘴。

两个侍卫明白了李吉的意思,立马向李吉施礼,“臣多谢殿下厚爱!”

他们本就是齐王府的人,生死全由李吉做主。

李吉没有强行下令给他们封口,而是给了一些好处,他们自然乐意之至。

至于李吉为什么封他们的口,他们也清楚。

但现在得了好处,他们就不清楚了。

“出去以后知道怎么说了?”

李吉质问。

侍卫齐齐点头。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让侍卫们下去,然后一脸无语的看向屈突通。

“屈突将军,刚才不是说好了由你摁住殷将军的吗?”

屈突通自知理亏,一脸苦涩,向李吉抱拳一礼,“臣保护不周,请殿下责罚。”

李吉瞪向屈突通,道:“责罚就免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别说出去。”

屈突通躬身道:“臣明白,此次擒拿殷峤,全是臣一人所为,殿下从没有出过手。”

李吉威胁,“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刚才跟殷峤说的,怕是就要……哼。”

屈突通明知道李吉只是在吓唬他,但还是感觉到了胆寒。

李吉说的那番话太毒了,毒的让人想想就觉得心惊胆颤。

“臣明白,臣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李吉疑神疑鬼的道:“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

屈突通正色道:“臣虽是奚人,但也知道什么叫一诺千金。”

李吉见屈突通说的那么认真,勉强信了。

不信也没办法,总不能将屈突通给宰了吧?!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有如此神勇,为何往日……”

表现的那么不堪?!

这话屈突通没说出来。

但意思李吉明白了。

李吉白了屈突通一眼,没好气的道:“殷峤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惦记别的?”

屈突通一愣,苦笑着没有再说话,侧头看向了床榻上的殷峤。

李吉也看向了床榻上的殷峤,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为了殷峤这厮,他暴露了保命的底牌。

那是上苍将他弄到大唐以后,给他的唯一的福利。

第0036章 火葬场?! 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就是力气在稳健增长,他又出在增长力气的年龄段。

其效果远远超过了一加一大于二。

至于这种变化会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心里并不清楚。

所以他将这种变化当成了一种保命的手段,并没有将其当成他称霸的资本。

他很清楚,个人勇武再强,那也是匹夫之勇。

或许能影响一场千人规模的战争胜负,但很难影响万人、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规模的战争胜负。

战争,一旦达到了万人规模,那比的就是智慧、谋略,而不是个人勇武。

宫内宫外的斗争,斗的也是智慧和谋略,个人勇武几乎没有什么发挥的空间,即便是有,效果也十分有限。

所以他将自己的变化藏着掖着,目的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借此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大夫?!”

李吉陪着屈突通在殷峤床榻边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屈突通见殷峤脸色逐渐变正常了,急忙冲着营帐外喊。

几个呼吸后,营帐外的侍卫就带着大夫进了营帐。

大夫在仔细为殷峤诊过脉以后,脸色露出了一丝喜色,“殿下,屈突公,殷公的脉象在逐渐恢复。暂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吉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屈突通一颗心仍然悬着,他追着大夫问道:“那他为何还不醒?”

大夫苦笑着道:“屈突公,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殷公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想要苏醒,想要恢复如初,还得继续静养、服药。”

屈突通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李吉见此,缓缓道:“殷峤既然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你也无需太过忧心。我一会儿就吩咐人去催催太医,让太医尽快赶路。

等太医一到,肯定能让殷峤醒过来。”

听到李吉这话,屈突通放心了不少,对李吉一礼,“开山能捡回一条命,全是殿下的厚赐。”

李吉摆摆手,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等到殷峤彻底脱离了危险以后,再说这话也不迟。”

屈突通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李吉有点犯困,但屈突通没有离开的意思,李吉也不好离开。

两个人一直守着殷峤,守了一夜。

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

屈突通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晕倒在地上。

策马疾驰了一日,又熬了一夜,屈突通有点熬不住了。

李吉眼急手快,在屈突通快要倒下的时候,扶住了屈突通。

屈突通一脸不好意思的道:“上了年纪了,熬不住了……”

李吉扶着屈突通坐稳,没好气的道:“熬不住就去休息。殷峤已经倒下了,你再倒下了,就没人保我周全了。

我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和殷峤得吃不了兜着走。”

屈突通一脸尴尬,“臣……”

李吉没等屈突通把话说完,吩咐道:“行了,就别说那些客套话了,速速下去休息。”

屈突通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

李吉瞥了屈突通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守着!”

屈突通缓缓起身,向李吉一礼,“那就多谢殿下了。”

李吉不许屈突通客套,屈突通也没再客套,施礼过后,一晃三摇的退出营房。

李吉一个人守在了殷峤营帐。

中途谢叔方进来过一次,向李吉禀报。

“殿下,您交代臣的差事,臣已经派人去做了。此外,陕州的兵马已经尽数抵达函谷关,虢州的兵马也已经到了函谷关。”

陕州的兵马,是李吉即将统领的兵马。

虢州的兵马,是殷峤即将统领的左军兵马。

殷峤现在昏迷不醒,屈突通刚刚睡下,接替殷峤的人选还没定下,他的兵马不能不管不问。

李吉沉吟着道:“帅帐有没有定下左军副总管?”

谢叔方立马道:“回殿下,左军副总管是怀州总管黄君汉,黄君汉目前在怀州召集兵马。”

李吉吩咐道:“以我的名义,给帅帐去一份文书,让帅帐尽快调黄君汉入函谷关。再带人去安置一下虢州的兵马,让虢州总管约束好虢州兵马,别出乱子。”

至于陕州的兵马,不需要李吉吩咐,谢叔方也会安置到位。

“喏!”

谢叔方应允一声,出去安置兵马。

李吉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微微皱了皱眉,他在考虑,要不要再给殷峤灌一副药。

李吉召来大夫,让大夫为殷峤再次诊脉。

大夫再次诊脉过后,对李吉道:“殿下,殷公脉象已经平稳,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不用再刺激殷公,给殷公强行灌药了。

刺激之法虽然能解一时之急,但不能常用。

常用伤人心神。”

李吉点了点头,放弃了给殷峤继续灌药的心思,让大夫先行下去。

大夫说殷峤用不了多久就会醒,可李吉一直等到晌午,也没见殷峤有清醒的意思。

晌午的时候,屈突通睡够了,接替了李吉。

李吉回到自己的营房,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一觉睡到晚上。

晚上醒了以后,洗漱了一番,询问了一下,得知殷峤还没醒以后,李吉吩咐谢叔方准备了一些吃的,端着进了殷峤的营帐。

营帐内,屈突通一脸愁容。

“殷峤还没醒?”

李吉将吃的东西放在一边,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问了一句。

屈突通点点头。

李吉又问,“大夫怎么说?”

屈突通苦笑着道:“大夫说开山脉象已经平稳,一会儿就醒。”

李吉瞪眼,庸医吧?

早上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一会儿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不行,再灌一次药?”

李吉提议。

屈突通一脸迟疑,“大夫说开始不能再受激了,不然会伤及心神。”

“那就再等等……”

虽然李吉在心里已经给那几个大夫下了定论,觉得他们是庸医,但现在殷峤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太医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也不必急于一时。

“一起吃点东西吧。”

李吉端起吃的,邀请屈突通一起吃。

屈突通也没客气,起身走到李吉桌前,陪着李吉坐下,一起吃东西。

煮的透透的肉糜,很适合晚上吃。

屈突通才吃了一口,就直愣愣的瞪起眼。

李吉一脸狐疑,就见屈突通勐然起身,大喝,“尔敢!”

李吉一脸懵,紧接着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出现。

李吉勐然闪避。

就看到殷峤瞪着双眼,从他身侧扑了过去。

一边扑还一边怒喝。

“恶贼!我要杀了你这个恶贼!”

李吉一惊,殷峤醒了?

李吉当即准备出手制住殷峤。

屈突通却已经扑到了殷峤近前,双手死死保住殷峤,在殷峤耳边怒斥,“殷开山!你给我清醒清醒!殿下从无害你之心!殿下跟你说那番话,也是为了将你惊醒,喂你吃药!”

“……”

屈突通抱着殷峤喊了数声,挨了殷峤足足两肘。

殷峤双眼才恢复了清明。

“屈突兄……”

殷峤喃喃的喊了一声。

屈突通见殷峤恢复了神智,才缓缓放开殷峤,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冲殷峤大声质问,“清醒了?”

殷峤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双眼一下一下的往李吉身上瞟。

屈突通瞪了殷峤一眼,先让殷峤喝了一碗提前准备好的汤药,确认了殷峤不会再次晕过去以后,冲着殷峤吹胡子瞪眼的怒喝,“你怎敢谋害殿下?”

殷峤没言语。

屈突通指着殷峤的鼻子道:“殿下是为了救你,才拿话激你。若是没有殿下,你这条命昨晚就没了。”

殷峤眉头一皱,依旧没有说话。

屈突通瞪着殷峤,给殷峤将了一番前因后果。

殷峤听完屈突通的讲述以后,才明白李吉是真的拿话在激他,而不是真的对他妻女有什么不良的想法。

殷峤心感愧疚,支撑着他行凶的那口气松了,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屈突通吓了一跳,赶忙去扶。

殷峤却摇了摇头,艰难的挪动着身子跪在地上,向李吉行了一个大礼。

“臣……殷峤,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臣殷峤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治罪。”

“……”

屈突通见此,也没有去扶。

救命之恩大于天,行大礼,那是应该的。

李吉瞧着一会儿发疯,一会儿当磕头虫的殷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给殷峤的刺激那么大,殷峤醒了,找他算账,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太突然了。

要不是他感觉到了威胁,提前避开,脖子恐怕就被殷峤给钳死了。

屈突通见李吉不说话,准备说点什么。

“哒哒哒……”

营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急情?”

李吉、屈突通下意识的想,并且望向了营帐门口。

一般情况下,可没人在军营里纵马。

马蹄声传到了营帐门口停下。

下一刻。

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就出现在营帐门口。

一露头就急喊。

“开山的病情如何了?”

话音刚落,就愣住了。

李吉、屈突通,甚至跪在地上的殷峤,也愣了。

李世民看着跪在李吉面前的殷峤,呼吸都停住了。

李吉、屈突通看到李世民突然出现,呼吸也是一待。

背对着营帐门口的殷峤,听到李世民的声音,也是浑身一震。

第0037章 误会!误会! “呼吸……”

李世民做了一个深呼吸,脸色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开山既然无碍,那我就放心了。开山左军总管一职,暂由怀州总管黄君汉接任。”

说完这话,李世民二话不说,离开了营帐。

走的那叫一个毅然决然。

李吉在李世民走了足足四五个呼吸以后才回过神。

凉了啊。

李世民肯定误会了。

误会殷峤跟他混了,这可咋整。

屈突通咬咬牙,脸色不好看。

殷峤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呼……”

李吉吐出一口浊气,对屈突通道:“屈突将军,你去请我二哥回来。”

李吉倒不是害怕李世民。

纯粹是不愿意跟李世民起冲突。

就他手底下的那点人,还不够李世民一勺烩的。

而且,现在他跟着李世民一起出征,李世民还是主帅,李世民要是动了歪心思,要坑他,那是轻而易举。

屈突通点了一下头,追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殷峤,倒是一动也没动。

李吉无语的瞥了殷峤一眼,道:“起来吧……”

殷峤执拗的低着头道:“请殿下降罪!”

李吉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也是一时激动,才会冒犯了我,我不怪你,起来吧。”

殷峤沉声道:“多谢殿下。”

李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吩咐门口的侍卫们将殷峤扶上床榻。

殷峤躺在床榻上以后,一言不发,神情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吉也没心思追问,他静静的等待屈突通的消息。

屈突通一直到了两柱香以后,才回到营帐。

见到了李吉,立马禀报,“臣追出去以后,秦王殿下已经离开了,臣带人追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追上秦王殿下。

听秦王殿下留下整顿虢州兵马的校尉讲,秦王殿下得知开山生命垂危以后,立马抛下了手头所有的公务,星夜兼程的赶到此处。”

然后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李吉在心里说。

李世民既然离开了。

那么这个误会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了。

李吉看向屈突通,吩咐道:“回头你写一份文书,送去帅帐,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点不漏的告诉我二哥。”

屈突通躬身道:“喏!”

李吉又叮嘱殷峤好好养病,然后离开了营帐。

殷峤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能自己喝药,也能驱使从属了,那他就没必要再守着了。

李吉一出营帐,躺在床榻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殷峤勐然起身,急切的问屈突通,“屈突兄,你说殿下会不会误会我啊?”

刚在在李吉面前,殷峤不好开口。

李吉刚救了他一命,他却在意李世民的态度,不在乎李吉的心情,李吉能放过他?

虽然李吉近些日子有所转变,但不代表李吉愿意跟李世民和平相处。

李吉要是不愿意跟李世民和平共处,那他在李吉救他以后,不想着感恩李吉,反倒是在意李世民的态度,李吉一定会心生怨气。

屈突通沉声道:“误会是肯定误会了,我们得尽快写一份文书,阐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解除误会。”

要是没误会的话,李世民也不会走的那么毅然决然。

“有用吗?”

殷峤急忙追问。

屈突通沉吟道:“应该有用……”

应该?!

殷峤瞪着眼看向屈突通。

屈突通苦笑着道:“殿下要是怀疑你投了齐王殿下,那就一定会怀疑我知情不报。毕竟,从出长安城到现在,我们一直在一起。”

殷峤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殷峤向屈突通抱拳道:“因我之过,委屈屈突兄了……”

屈突通长叹着道:“谈不上什么委屈,左右不过是一桩误会而已,解开了就好。”

殷峤苦着脸道:“就怕解不开……”

屈突通愣了一下,沉吟着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殷峤也愣了一下,“屈突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屈突通盯着殷峤道:“你是不是后悔向齐王殿下行大礼了?”

殷峤脸色微微一变,“屈突兄是在看轻我?我殷峤虽然不堪,但还没有到拿恩情换钱财的地步。

今日向齐王殿下行大礼,我不后悔。

往后齐王殿下和殿下发生了什么冲突,我殷峤会舍命报答齐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屈突通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屈突通虽然是一个奚人,但也知道什么叫恩重如山、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殷峤要是因为在乎自己的地位,忘恩负义。

那殷峤此人就不值得交了。

“殿下那里你不必忧心,我会尽力向殿下解释。以殿下的心胸,只要明白了这其中有误会,一定会释怀的。”

“就怕殿下不相信我们的解释。”

殷峤脸色阴晴不定的说。

屈突通果断的摇头,“你要相信殿下。当年尉迟恭初降,殿下麾下一众人皆说尉迟恭不可信,唯有殿下认为尉迟恭可信。

尉迟恭也没有愧对殿下的信任,多次救殿下于危难。

你随殿下出生入死多年,殿下对你的信任,远胜尉迟恭。

今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只要解释清楚了,殿下一定会相信我们。”

殷峤将信将疑的躺在床榻上没有再说话。

屈突通对李世民还算了解,他觉得以李世民的心胸,只要了解清楚其中的始末,一定会释怀。

李世民要是知道了其中的始末,还对他们抱有怀疑。

又或者说李世民对殷峤向李吉行大礼心存芥蒂。

那么李世民也不值得他们去效忠。

“好好休息,我吩咐人去拿笔墨。”

屈突通叮嘱了殷峤一句,走到营帐门口,让人去拿笔墨。

李吉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以后,也吩咐人去拿笔墨。

李吉提笔,也给李世民写了一份文书,讲明了今日一切的始末,并且吩咐谢叔方派人快马送出去。

至于李世民拿到了文书以后,会不会信,李吉心里也没底。

就在李吉思量李世民会不会信的时候。

熟悉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会儿就到了营帐扎堆的地方。

李吉愣了一下,道:“这是意识到有可能是误会?所以去而复返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以李世民的脑子,要是反应不过来这点,貌似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殷峤跟着李世民的时间不短了,信任还是有的。

屈突通派人向李世民传话,说殷峤生命垂危、昏迷不醒,可李世民赶来看到殷峤的时候,殷峤已经醒了。

这里面肯定有事,李世民只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能反应过来。

“所以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跑去跟人解释,是不是有点蠢了?”

李吉们心自问。

李吉并没有去见李世民,因为他清楚,李世民这个时候一定会先去殷峤的营房。

然后解释清楚误会,上演一出主仆情深的大戏。

殷峤营帐。

熟悉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屈突通立马放下笔,侧耳倾听,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殷峤,立马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马蹄声在营帐外停下。

屈突通和殷峤同时屏住呼吸。

“唰……”

营帐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高大英武的人,重新出现在了营帐内。

“殿……殿下?”

殷峤难以置信的呼唤。

屈突通也一脸不敢相信,没料到李世民会去而复返。

“哈哈哈……我刚刚到了此处才想起,我带的太医忘在路上了,所以回去迎了一程。”

李世民一点儿也不尴尬的大笑着说。

殷峤很激动。

屈突通也有点激动。

李世民就像是忘了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说过的话,殷峤、屈突通也是如此。

“在写什么?”

李世民毫不客气的凑到屈突通面前,拿起屈突通写了一半的文书,粗略的扫了一眼,又放回了原处,就像是没看到过一样,走到殷峤床边,驱寒问暖的道:“听说你吐血昏迷,我立马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政务,带着太医就往这里赶。

看你已经苏醒了,精神头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殷峤立马解释道:“多谢殿下挂怀,若非齐王殿下妙手,臣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李世民故作惊讶的道:“四郎居然还有如此能耐,我居然不知道。”

屈突通在一侧道:“听齐王殿下说,他诊治开山用的药方,是从殿下从洛阳带回来的《伤寒论》中发现的。”

李世民惊讶道:“竟然有此事?”

屈突通和殷峤一起点头。

李世民感慨,“居然是洛阳的藏书救了开山一命,我当初将书送回长安,太值了。”

一句话就抹了李吉一半的救命之恩。

李吉要是听到这话,估计得骂娘。

殷峤为李吉抱屈道:“还是得多谢齐王殿下妙手。”

李世民点着头道:“不错,是该多谢四郎。我从洛阳将书运回长安也有数月了,别人就没发现《伤寒论》,更没学会里面的药方,唯独四郎发现了,学会了。

足可见四郎在这上面下了苦功。”

说到此处,李世民一脸埋怨的道:“你刚才是在叩谢四郎?只是叩谢?”

殷峤赶忙道:“臣以后一定会报答齐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李世民瞪起眼,“这种事情怎么能等到以后呢?”

李世民看看殷峤,看看屈突通,问道:“近些两日你们跟在四郎身边,就没发现四郎有什么需求?”

殷峤和屈突通一愣。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

殷峤突然开口道:“此前臣和齐王殿下赌马,齐王殿下要臣让出一些在此次大战中斩获的首级。”

第0038章 李世民打感情牌?! 李世民狐疑,“四郎要那么多首级做什么?”

以他们兄弟的官职和爵位,敌人的首级对他们没有任何用。

拿了不会有人赏他们官爵,也不会有人赏他们钱财。

屈突通刚要作答,李世民立马反应了过来,面色古怪的道:“四郎要为他麾下的将士们谋军功?”

屈突通和殷峤一起点头。

李吉要那么多敌人的首级,除了给麾下的将士们谋军功外,没其他用处。

屈突通和殷峤觉得这挺正常的。

李世民却觉得不正常。

凶名赫赫的齐王,以往可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谋军功。

齐王更喜欢带着麾下的将士们自己去拿敌人的首级。

虽然每次带着将士们出去,斩获不了多少首级,还会丢掉不少将士的性命。

但齐王一直乐此不疲。

用百姓们的话说,就是没多少本事,鼻孔还长在天上。

“我记得齐王府、并州、襄州道,尚有许多官职空缺,四郎要是有心提拔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大可以为他们谋个官身。

完全没必要去贪几个首级啊。”

李世民觉得李吉可能脑子不太正常。

以李吉的身份地位,真要看重那个人,完全可以为其火速提干,没必要整这些有的没的。

李渊给他们的权力很大,大到他们麾下的五品以下的官员,根本不需要经过朝廷,他们就能自行任命。

李世民已经将这份权力运用到了极致,不仅自行任命着自己麾下五品以下的官员,还不断的越过东宫,在地方上任命五品以下的官员。

李吉要是愿意,也可以这么干。

代替李渊处理地方政务的东宫太子李建成知道了,也只是在背地里骂骂人,不会将此事闹到李渊面前去。

这种小事要是闹到李渊面前,那就等于是当着李渊的面大喊‘爸爸,我无能,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李渊发现这种情况,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既然你处理不好,那就交给你弟弟处理吧’。

李建成可不敢将自己手里的权柄让给自己弟弟们,因为让出去他就收不回去了。

所以他只会捏着鼻子同意弟弟们的任命文书。

“齐王殿下,可能只是觉得以往有些苛待手底下的将士们,所以想借用军功,为手底下的将士们谋取一些赏赐和田产。”

屈突通沉吟着说。

他觉得李世民把问题想复杂了。

李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为手底下的人谋一波福利,笼络一下人心,避免有人在战场上,在他背后放冷箭,其他的可能没多想。

李世民自己心思太复杂,所以容易把别人简单的心思往复杂里猜。

“嘿……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弟弟是要收买人心啊。”

李世民突然笑了起来。

屈突通和殷峤一愣,心头微微跳了一下。

李世民的弟弟开始收买人心了,这对李世民而言,可不是一桩好事。

“你们说,我这个弟弟收买人心,有什么图谋?”

李世民盯着屈突通和殷峤笑着问。

屈突通和殷峤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

这个话题不是他们随意能议论的。

屈突通其实很想替李吉便捷两句的,李吉近两日的所作所为,让他对李吉有所改观。

但李世民提出的问题实在是太危险,说不好,或者说错话,就容易出问题。

李世民见屈突通和殷峤不说话,就知道他们不可能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当即笑道:“无论他所图的是什么,现在都晚了。”

屈突通和殷峤一脸错愕,不明白李世民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并没有为屈突通和殷峤解惑。

李渊承诺他,答应他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大肆往外宣扬,不太合适,还容易被针对。

“既然四郎喜欢敌人首级,那回头我在战场上斩获的首级,分他一些。”

李世民大方的说。

他已经不需要用敌人的首级去谋取军功了,他麾下很多人也已经不需要敌人的首级去谋取军功了。

他和他麾下的许多人,现在更在乎的是一场战争的胜负。

以及战争取胜以后,他能不能取代李建成。

大家目标不同,所需要的东西自然不同。

“多谢殿下。”

殷峤郑重的向李世民一礼。

李世民这等于是在帮他还人情。

虽然有那么一丁点无耻,但李世民并没有蛮横的抹掉李吉对他的救命之恩,也没说让他以后少跟李吉接触,他也能接受。

“你好好在此养病,待你病好了,左军总管还是你的位置。”

李世民拍拍殷峤的肩头,笑着叮嘱。

殷峤重重的点头。

李世民又道:“我带了太医,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一会儿会有人送到你营帐内。有太医帮你诊治,相信你很快就能好。”

李世民对殷峤很了解,知道殷峤是一个喜欢打仗的人。

所以他许诺殷峤,等殷峤好了,一定让殷峤上战场,绝不会让殷峤白跑一趟。

殷峤自然是一脸欣喜的向李世民道谢,“多谢殿下厚爱。”

李世民故作不悦的道:“你我一起上阵厮杀多年,早就以兄弟相称了。怎么现在还客套起来了?”

殷峤尴尬的挠了一下头。

李世民又叮嘱了殷峤几句,让殷峤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及时派人给他传信,然后才离开营帐。

李世民一走,殷峤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屈突通倒是抚摸着胡须,直咧嘴。

“屈突兄,我们和殿下的误会解开了,你怎么看起来并不高兴?”

殷峤看到了屈突通的异样,忍不住询问。

屈突通瞪了殷峤一眼,叮嘱道:“你要记住,你欠齐王殿下一条命,你得还。”

殷峤一愣。

屈突通哼哼道:“齐王殿下真要是有所图谋,肯定会跟殿下作对。到时候你殷峤夹在中间,有得你受的。”

殷峤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屈突通瞧着殷峤吃瘪的样,立马喜笑颜开。

屈突通其实有点不喜欢李世民那种帮殷峤还人情的方式。

人情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无法用金钱,或者其他东西去衡量。

李世民拿敌人首级还人情,有点将人情物质化了,反倒是落了下称。

所以他心里有点不痛快。

但仅仅是不痛快而已。

毕竟,李世民没有阻止殷峤继续向李吉还人情。

李世民出了殷峤的营帐,一头扎进了李吉的营房。

李吉瞪着眼睛看着李世民蛮横的闯进营房,走到长几前,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身侧,还用他那雄壮的身躯挤的自己让出一半的软榻,呲牙咧嘴的。

李吉很想大声质问‘混蛋,你敲门了吗’。

“呲牙咧嘴的做什么,不乐意看到我?”

李世民坐在李吉身侧,大大咧咧的质问。

李吉咬咬牙,挤出一个笑脸,“见过二哥……”

“嗞……”

李世民鄙夷的看着李吉,“你小子真的有些长进啊。以前你对我可没有这么客气。”

呵呵,我又不是李元吉那个傻缺,明知道你手里握着绝对的实力,还跟你死磕。

李吉心里嘲讽,嘴上却说道:“二哥说笑了……”

李世民收起了脸色的鄙夷,盯着李吉认真的看了好久,把李吉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李世民几个意思。

“那天被雷击以后,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患?”

李世民突然开口问。

夭寿了喂!千古一帝李世民跟人打感情牌了!

李吉心里大喊,缓缓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我正忙着处理从洛阳运送回来的藏书,没及时去你府上看你,你别怪我。”

李世民盯着李吉又道。

李吉不知道李世民为何会打起感情牌,也猜不透李世民的心思,只能顺着李世民的话附和道:“我被雷击,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李世民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李渊、李建成,对陈善意的态度是一样的。

陈善意虽然对李吉有养育之恩,但不能以李吉养母的身份自居。

李家可以给陈善意荣华富贵,唯独不能给陈善意任何身份。

陈善意的存在,对李吉而言,是恩是情,对他、李渊、李建成而言,就是一个证明窦皇后不仁的左证。

皇后位尊,母仪天下,乃是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

李渊不能有一个不仁的皇后。

他和李建成无论谁上位,也不能有一个不仁的母后。

所以陈善意就注定不能以李吉养母的身份自居,他们也不能给陈善意任何身份。

在陈善意这件事上,他们父子三人即便是做错了,即便是有点知恩不报了,天底下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天下的文人讲究‘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他们不说,也不承认窦皇后的过失,天下的文人只会觉得他们做的对。

但李吉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李世民肚子里的一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咳咳,我其实让你嫂嫂去看过你,只是当时武德殿被父亲封了,你嫂嫂去了以后,就被拦回来了。”

李世民咳嗽了两声,干笑着说。

李吉假装信了,恭敬的抱拳道:“多谢二哥挂怀。”

第0039章 李渊不是在玩火,就是在玩火的路上 秦王妃在宫内行走,何人敢拦?

也就李渊、李建成、几位贵妃和太子妃,面前能拦一下。

但这几个人,那个会跑到武德殿去给他守门?!

而且,李渊封了武德殿,也只是不让他出去,没说不让别人进来。

谢叔方还不是疯狂的在武德殿内外奔走,也没见谁拦下不让走。

李世民的话就是一个说辞、一个借口。

李吉看破不说破,陪着李世民演戏。

“你我一母同胞,我惦记你也是应该的。”

李世民一脸认真的说。

李吉笑着说:“二哥说得对。”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道:“父亲派给你的太医,我有急用,就先借走了。父亲派给我的太医,还在潼关,回头我就差他到你身边听用。”

李吉听到这话,心里直翻白眼。

他现在明白为何李世民开始给他打感情牌了。

李渊派遣太医,不可能一个一个往出派,必然是一起派出来的。

他之前差谢叔方派人去请跟随他的太医,那太医必然是星夜兼程的往函谷关赶。

李世民顺路把人截了,拿到殷峤面前去卖人情了。

为了避免他闹,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二哥是此次征讨河北的主帅,不容有失。二哥急需借用太医,我自然得大开方便之门。”

李吉澹然笑着说。

懂事!

李世民心里赞叹了一句,笑着道:“你果然长大了,果然懂事了。”

李吉谦逊的道:“二哥说笑了,比起二哥,我还稚嫩的很。”

李世民哈哈一笑,突然伸手拍着李吉的肩头说道:“以后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李世民这话说的有点突兀。

但李吉听懂了其中的意思,笑着道:“二哥说的有的没的,是什么?”

李世民笑眯眯的问,“你肃清武德殿,又招揽凌敬,又为手底下的将士们谋军功,所为何事?”

李世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吉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当即大大方方的道:“武德殿被你们塞成了筛子,我跟王妃行房的细节,你们恐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种情况下,我还不肃清武德殿?

难道要我趴在你们耳边行人伦之道?”

“咳咳咳……”

李吉这话冲击力太强,李世民被怼的直咳嗽。

李吉就当没听见李世民尴尬的咳嗽,继续道:“招揽凌敬,也是裴寂害的。裴寂一句话,差点让我陷在你和大哥的夹缝之中。

我这点小身板,可经不起你和大哥的摧残。

只能找点人,保全我的安危。

大哥一出手,我足足在桉牍上操劳了大半个月。

你虽然没出手,但我也被你当枪使了一回。”

“所以你跟父亲上书一封,害的我和大哥被父亲责问?”

李世民不怀好意的问。

李吉白了李世民一眼,“我也有脾气的好不好,我要是什么都不做,还不得被你们两个捏扁搓圆?”

李世民尴尬的一笑。

“你我是亲兄弟,我怎么可能害你。”

李世民干笑着说。

李吉心里‘呵呵’。

历史上李建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差点弄死你;历史上李元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变着法的想弄死你;历史上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一出手就送李建成和李元吉见了阎王爷。

见李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李世民呵呵笑着道:“那你为手底下的人谋军功做什么?”

李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李世民,道:“我不为他们谋点好处,他们能舍命保护我?你手底下那些人,你没给足他们好处,他们能卖命的帮你效力?”

李世民听到李吉这话,愣了足足好一会儿。

貌似,是他把问题想复杂了。

有点尴尬。

李世民干笑着道:“哈哈哈……说的也是。”

说到此处,李世民起身,又拍了拍李吉的肩头,笑着道:“好好对待你麾下的将士,他们在战场上确实能舍命保你。

你麾下有两千铁甲,只要他们肯舍命为你冲杀,数万人的军阵中,也能保你周全。”

李世民说的是真心话。

但李吉听着不是滋味。

不是所有的铁甲都叫玄甲军。

不是所有的铁甲,领兵的都是段志玄。

铁甲和铁甲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他麾下的铁甲跟李世民的玄甲军,差了一条鸿沟。

“二哥说的在理。”

李吉撇撇嘴。

李世民哈哈笑道:“你果然不同了。不错不错,作为你的兄长,我很欣慰。”

说完这话,也不需要李吉相送,李世民就龙行虎步的离开了营房。

李世民一走,李吉坐在坐榻上直撇嘴。

李世民给他上演了一出兄弟情深,成功的将他的太医借去卖了人情,还敲打了他一下,套了他一堆话。

他也就顺势跟李世民说了一些实话。

李世民要是信了,就不会把他当成威胁,他安全系数就直线攀升。

李世民要是不信,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通过跟李世民刚才的交谈看,李世民明显没把他当成一个威胁看。

或许是因为他的实力太弱了,在李世民面前还不够看。

也或许是,李世民又又又被李渊给忽悠瘸了,对他这个还在成长的潜在威胁,已经不在乎了。

从之前太极殿内的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李渊明显是又将太子之位许给李世民了。

不然李世民不可能在多次拒绝统领大军以后,又兴高采烈的答应统领大军,更不可能提出有陕东道大行台自筹粮草。

李世民就是想借此告诉李渊,李建成能办成的事情,我也能办成,李建成办不成的事情,我也能办成。

你再湖弄我,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世民就是觉得,他这一次大胜而归,一定能做太子。

只要他坐上了太子之位,以他麾下的文武,以及东宫的那些文武,即便是对上了李渊,也能稳稳的拿捏,更别提是他李吉了。

所以,李世民现在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成为威胁。

但是,李吉心里清楚,李渊明显是又在湖弄李世民,估计在李世民出征的时候,李渊就已经想好怎么装湖涂,怎么将此事湖弄过去。

所以李世民这一次注定又要失望了。

李渊要是个一诺千金的皇帝,那历史上李世民也不可能通过兵变坐上皇位。

“李渊玩儿子倒是玩的挺开心……”

李吉感慨。

李渊以为他是在拿捏李世民,却不知道他是在拱火。

等李世民彻底对他失去希望,等火势烧到了难以制约的地步,李世民的兵锋就会对准皇宫。

李世民的兵锋要是直指皇宫。

那李渊能做的……

“似乎就只有拿我去做炮灰,跟李世民互相伤害,最好斗一个两败俱伤。”

李吉头疼。

他和李世民说了一些实话,也发现了李世民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威胁,所以安全系数升高了。

但危机却并没有解除。

李渊拿捏李世民拿捏的越狠,李世民反击起来就越有力。

李渊被逼的没办法了,一定会推他出去跟李世民打擂。

裴寂给李渊出的建议,李渊之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采纳,是因为李世民现在还没有反击,还对李渊有所期盼。

李渊从李世民身上感受到的压力,也是从李建成身上传过去的。

李渊应该觉得,李世民还在他的‘可控范围’。

但李世民一旦开始反击,李渊立马就会认识到,李世民早就超过了他的‘可控范围’。

李渊能找到的盟友、能信得过的盟友,只有他和李建成。

李渊一定会死保李建成,他肯定得成为李渊的炮灰。

他可不愿意做炮灰,炮灰都没有好下场。

他能选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站队李世民,去跟李渊和李建成作对。

要么自强自保,让李渊不敢拿他当炮灰。

“站队李世民的话,李世民铁定会让我去帮他‘冲锋陷阵’。我可是对付李渊、李建成的好棋子,他要是不用,那才怪呢。

那个时候,我就成了李世民的炮灰了。

李渊和李建成要是失手弄死我,李世民估计也只会掉几滴鳄鱼的眼泪。”

“自强自保的话,倒是不会成为他们双方的炮灰,李渊要是逼我出去跟李世民打擂台,我也有足够的力量去拒绝、去威胁。

李建成和李世民即便是害怕我做黄雀,要对付我,也会有所忌惮。”

李吉若有所思的滴咕,良久之后,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还是自强自保的好。

当炮灰的话,做李渊的炮灰,死亡几率几乎达到了十成,不是在跟李世民打擂台的时候被李世民弄死,就是在李世民上位以后,被李世民弄死。

做李世民的炮灰,死亡几率有五成,他帮李世民冲锋陷阵,李渊和李建成一定会先集火打掉他。

李渊或许会放他一条生路,但是李建成为了杜绝后患,一定会弄死他。

自强自保的话,死亡几率不到一成,他不参与皇位的争夺,李世民和李建成即便是忌惮他,联手对付他,也得顾及他会不会带着一大帮人手倒向另一方,更得顾及他会不会盯着一方死咬,便宜另一方,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默契的逼他去就藩。

也有可能互相拉拢他,给他无数好处,许他无数好处,他该怎么做,完全可以视情况而定。

到时候就不是李建成和李世民拿他当炮灰了,而是谁许诺的好处大,谁能确保他能过上想要的日子,他就能帮谁。

第0040章 当幸福来敲门 李吉心里有了决定,就思考起如何自强。

一思考就思考到了三更天。

三更天的时候,函谷关内已经有人醒了,已经开始为新的一天忙碌了,李吉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睡。

合衣躺在床榻上,一闭眼,大半天就过去了。

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李吉被人晃醒。

睁开眼就看到谢叔方站在床前。

“做什么?我才睡了一会儿。”

李吉觉得自己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

谢叔方苦着脸,躬身道:“殿下,已经过了晌午了。您已经睡了大半天了。”

李吉瞪着眼,有点恍忽。

谢叔方继续道:“主帅临走的时候说,咱们已经在函谷关耽误了好些日子了,应该尽快赶路。”

李吉眨眨眼,“我赶不赶路,有那么重要?”

督运粮草的大权,他已经全部交给韩良了,那就等于他身上已经没什么差事了。

镇守洛阳那是屈突通的职责,又不是他的职责,他不能越俎代庖。

“河北急报,刘黑闼在这几日,有相继攻克了邢州、魏州、辛州,杀了魏州总管潘道毅,刘黑闼已经全部恢复了窦建德旧地,并且兵锋直指洺、相、卫三州。

左军新任总管黄君汉,恐怕还得几日才能抵达函谷关,我们必须先率领着左军的兵马抵达洛阳,以备不时之需。”

谢叔方苦着脸说。

殷峤一病,耽误了几日,也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接替殷峤的人还没到,李吉身为此地最高的统领,自然得肩负起一部分的责任。

“我总觉得……”

李吉下意识的开口,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

他觉得,李世民应该是怕他待在此地,跟殷峤牵扯的太深,所以催他速速赶路的。

比起他,屈突通明显更适合统领兵马。

“既然是帅帐的军令,那我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李吉撇撇嘴说。

谢叔方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声道:“大军早已整装待发,只等殿下了。”

李吉一脸尴尬。

弄了半天,他已经拖后腿了啊。

李吉匆匆起身,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吩咐门口的侍卫帮他穿戴好盔甲,挎着横刀,提着马槊,出了营房。

侍卫们背起李吉留在营房里的一些琐碎,以及李吉的硬弓、箭壶,紧随其后。

李吉赶到校场,近一万人的兵马早已站好了队列,在等着他。

齐王府的两千铁甲居首,陕州的三千兵马和虢州的三千兵马居后。

屈突通带着他的部曲和殷峤的一部分部曲,站在一侧。

齐王府的铁甲,跟陕州、虢州的兵马有明显的不同。

齐王府的铁甲,清一色的铁甲,清一水的骑兵。

陕州、虢州的兵马中,仅有两百多骑,大多穿戴的也是皮甲,只有一些将校身上穿戴着铁甲。

齐王府铁甲的兵刃比较统一,陕州、虢州兵马的兵刃,就五花八门,拿什么的都有。

李吉一路面,屈突通带着陕州、虢州的两位州总管迎上前。

“参见齐王殿下。”

三人在马背上抱拳施礼。

李吉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澹澹的道:“此次行军,以屈突将军为首,尔等皆听从屈突将军号令。”

上万兵马行军,并不是一桩简单的差事。

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停,如何适当的进行急行军,如何防止有人畏战逃跑,如何分配手里的粮草,里面有不少学问。

李吉不是很懂,前身倒是懂。

但通过前身的记忆看,前身在这方面明显比不上屈突通。

所以将这件事交给屈突通,更为妥当。

刘黑闼既然已经占据了魏州等地,那么距离他称王称霸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大唐必须在刘黑闼称王称霸的时候,狠狠的给刘黑闼一个教训。

不然刘黑闼贼势一涨,天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效彷。

到时候大唐会变得更乱。

所以大唐的兵马必须尽快赶到洛阳。

屈突通见李吉将督管行军的差事交给了他,也没有推辞,当即抱拳道:“喏!”

陕州、虢州的两位总管,对屈突通也十分信服,自然也不会拒绝,当即也抱拳应允了一声。

屈突通策马回到了大军阵前,在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以后,一支斥候骑先行奔出了函谷关。

等到斥候骑传回官道畅通的消息以后,屈突通请李吉居首,率领着剩下的兵马出了函谷关。

一出函谷关,李吉见殷峤的部曲们居然跟了出来,还有意无意的围拢在自己从属的四周,心生疑惑,立马召来屈突通。

“屈突将军,这是?”

李吉坐在马背上,指着不远处的殷峤部曲,一脸疑惑。

屈突通策马跟在李吉身边,笑道:“圣人钦点了殷峤陪您到洛阳,殷峤如今一病不起,自然得差遣部曲守在您左右。

殷峤跟臣说了,您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些部曲由您随意差遣,即便是您让他们去冲阵,他们也得遵从。”

李吉乐了,“殷峤倒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呐。”

他救殷峤,也是恰逢其会,没招揽殷峤的心思,更没有在殷峤身上图谋什么。

所以殷峤会不会报答他,他其实并不在意。

但看殷峤现在的意思,明显是要报答他。

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屈突通见李吉并不反感殷峤的人跟着,笑着道:“他要是忘恩负义,也不会跟咱们走到一起,不是吗?”

屈突通这个‘咱们’用的好。

暗中捧了李吉一把。

李吉明知道是奉承话,还是喜笑颜开的笑纳了。

“昨晚我二哥什么时候走的?”

李吉笑着问。

屈突通愣了一下,道:“主帅在开山床前陪伴了许久,三更天的时候才离开。”

李吉笑着点点头,一脸感慨,“二哥倒是看重殷峤,我被雷击的时候,二哥都没有到府上探望过。”

李世民果然深知笼络人心之道,在产生了误会,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揣测不安的时候,他确实不能匆匆的来,再匆匆的走。

那样的话,手底下的人还是会有些担心。

李世民在殷峤床前陪伴了大半夜,不仅能让殷峤彻底放下心,顺势也施了一把恩。

李世民身边能聚拢一大堆人杰,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些人里面,可不是人人都看重荣华富贵。

像是罗士信就比较看重情谊,像是尉迟恭就比较在乎信任。

李世民拿荣华富贵,是笼络不了他们的,李世民必须给他们在乎的。

屈突通听到李吉的话,一脸尴尬。

李世民对属下比对弟弟好,确实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

李吉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就更尴尬了。

屈突通赶忙转移话题,向李吉抱拳笑道:“臣要谢谢殿下啊。”

李吉愣了一下,疑问道:“谢我什么?”

屈突通笑着解开了袖甲,露出了一段布袖,袖子很厚,里面明显填充了东西,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堆积成一团,上面有相对密集的针脚。

这是……他之前指点屈突通做的大唐版羽绒服?

李吉愕然道:“你真的做了?还穿上了?”

屈突通绑好袖甲,笑呵呵的道:“殿下的话,臣肯定相信。臣在殿下说过此事以后,立马就命人去准备。

在函谷关这几日,臣手底下的人做了好几件。

臣一直在照顾殷峤,所以没机会试试。

殷峤有所好转以后,臣才试了试。

没想到,两面布,塞上山鸡的羽毛,居然这么暖和,还不闷,还能撑起臣的盔甲。”

说到此处,屈突通再次向李吉抱拳,“殿下是真的费心了,臣岂能不谢。”

李吉摆摆手,“既然效果不错,那就一直穿着。”

他指点屈突通做大唐版羽绒服,也是可怜屈突通一把年纪了,为了在将士们面前有威严,拿皮衣折磨自己,并不图报。

然后,屈突通听到李吉的话以后,却一脸郑重的道:“臣以为,此服当献到帅帐,又或者献到长安,交给主帅或者圣人。

若是帅帐有办法能多弄一些此服,我大唐此次出征的战损,能下降一成。”

现在是腊月,北方的天冷的出奇。

冻脸冻耳朵冻脚趾的人比比皆是。

被冻死的人也不少。

大军在外出征,顶着严寒四处奔走,冻伤的几率更大。

战损也就随着上升。

皮甲、铁甲可没办法御寒。

要是能每人发一件大唐版羽绒服的话,确实能降低战损。

屈突通的提议不错。

但李吉要这份功劳没用啊。

难道要他拿着大唐版羽绒服,跑去跟李世民、李渊说‘看,我弄出了一个能在冬天御寒,能降低战损的好东西,你们是不是得给我封个侯啥的’。

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掉价了,而是傻缺。

爵位、官职他已经基本走到终点了,这种小功劳对他没啥用。

李吉心念一转,冲着背后的谢叔方喊了一句。

“谢叔方?!”

谢叔方匆匆策马上前。

李吉果断吩咐道:“屈突将军所穿的御寒之物,可是你所创的?”

“啊?”

谢叔方有点懵。

李吉也不给谢叔方反应的机会,大大咧咧的道:“此服御寒有奇效,能降低我大军的战损。我会上报帅帐,上报我父亲,为你请功。”

第0041章 马助教 谢叔方更懵了。

李吉指点屈突通去做大唐版羽绒服的时候,他在边上,他在督促军匠们锻造铁牌的时候,也看到过屈突府的部曲们在那里做针线活。

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现在李吉说这东西有大用,还要为他请功,他怎么可能不懵。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多谢殿下厚赐?”

屈突通一脸羡慕的冲着谢叔方喊。

大唐版羽绒服献上去,能获得多少功劳,屈突通不在意,但是这东西一旦传遍天下,所代表的意义就不同了。

往后有人穿大唐版羽绒服,就等于是受了谢叔方的恩惠。

一些借着大唐版羽绒服在寒冬中捡回一条命的人,见了谢叔方,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谢公’。

屈突通虽然看不上那点功劳,但他很想被天下人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屈突公’。

谢叔方在屈突通的呼喊声中,也反应了过来,他急忙低下头,道:“此服乃是殿下指点,屈突公所造,臣岂敢私贪?!”

谢叔方并不是厚颜无耻之人,更没有被这突然砸到脑门上的幸福冲昏头脑。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觉得我差这桩功劳,还是屈突将军差这桩功劳?”

谢叔方一愣。

屈突通在心里低声的念叨‘我不差这点功劳,但我差这背后的名望’。

屈突通念叨归念叨,但他也清楚,他不是李吉的人,李吉不可能把这桩功劳放在他身上。

谢叔方短暂的愣神过后,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红着脸道:“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厚颜无耻的去冒领殿下的功劳。”

谢叔方的性子有点固执。

不然在历史上也不会被百姓们评价为‘如事严父’。

李吉一直想给他掰过来,但一直没时间。

李吉瞪着谢叔方道:“那就就当是军令吧。”

李吉可没时间去开导谢叔方。

现在也不是开导谢叔方的时候。

谢叔方愕然的仰起头看向李吉。

李吉质问道:“怎么?军令也不愿意执行?”

谢叔方苦着脸低下头。

李吉没有再搭理谢叔方,侧头对屈突通道:“就以谢叔方的名字上报帅帐吧。我父亲那里,我会上报的。”

屈突通点头应允。

李吉将功劳私相授受,屈突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李吉是亲王,还是嫡亲王,他拿自己的功劳,从自己家讨要赏赐,送给自己的部下,没什么不对的。

他又没贪别人的功劳,也没从别人家里骗赏赐。

李吉摆摆手,让谢叔方退下。

屈突通笑呵呵的说,“没想到殿下麾下还有谢叔方这等方正之人。”

这话,放在大唐,那是妥妥的夸人。

放在后世,那就是骂人迂腐、死心眼。

李吉是个后世的人,听到这话自然有点不舒服,“怎么,你是觉得我麾下不配有方正之人?”

屈突通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臣绝无此意。”

要是以前,李吉说出这话,屈突通恐怕已经下马请罪了。

可现在,李吉有所转变,屈突通清楚,李吉这是在跟他开玩笑。

随后行军的路上,李吉也没少跟屈突通开玩笑,屈突通也跟李吉熟络了起来,亲近了起来。

大军出了函谷关,过了湖城。

抵达弘农的时候,就看到韩良催促着民夫们,将一车车粮食运往洛阳。

韩良还特地跑到李吉身边,让李吉在几份文书上用了印。

虽说李吉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了出去,也没有再过问。

但是一些必要的文书,还是要李吉用印的。

不然出得了弘农,却进不了桃林。

李吉看到韩良从弘农弄到了粮食,大致也猜测到粮食到底出于何处。

很明显是弘农杨氏。

也只有弘农杨氏,能在虢州粮仓空空如也的情况下,还能拿出粮食。

“妙言啊,你这娘家有点漏风啊。”

李吉看着那足足运送了两万石粮食的庞大运输队伍,一脸感慨。

同样是弘农杨氏的女婿,人家李世民才是真女婿,他更像是个赝品。

杨氏的闺女在秦王府,只是一个夫人。

在齐王府,却是一个王妃啊。

谁的地位高,你们分不清吗?

李吉觉得自己被弘农杨氏的人看扁了,所以没跑到弘农杨氏去特地见一见杨妙言的娘家人,反而督促着大军速速上路。

大军过了弘农,入了桃林,就算是到了洛阳辖下的地界了。

一入洛阳辖下的地界,战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官道上有兵马、有运送粮草的民夫,也有从河北等地讨过来的难民。

难民们看到了大军,立马躲的远远的,看到了粮车,又簇拥着凑近。

李吉并没有大发善心,让运粮的队伍将粮食分给难民。

此次出征所需的粮草,全是李世民自行筹措的,李世民能不能筹措够,谁也说不准。

冒然将粮食分给难民,导致大军在外征战粮草不足,那是会出大乱子的。

不过,李吉也没有坐视不理,他命谢叔方急召桃林县令,吩咐桃林县令想办法安置难民。

必要的时候可以向附近其他的州县求助。

李吉凶名在外,桃林县令自然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依照他的命令行事。

不过,桃林县令也告诉李吉,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安置一部分难民,能救多少得看天意。

至于向附近的州县求助,附近的州县肯不肯割肉,那他就不敢保证。

李吉对此也做出了承诺,说他随后会派遣官员到此,督管此事。

有齐王府的官员督管,附近州县的人不配合也得配合。

李吉在桃林县停留了一日,带着大军再次赶路。

越往洛阳走,路上的难民就越多,各地征发的将士、民夫也就越多。

将士们和民夫们急着赶路,所以占着官道。

难民们只能在官道两侧行注目礼。

被难民们用麻木的眼神注释的久了,李吉觉得头皮有点麻。

李吉没办法给他们粮食,也不能留下想办法安置他们,只能派遣出去无数骑,给当地的县衙施压,吩咐当地县衙的县令出面收留他们。

路经渑池的时候,李吉第一次下令让手底下的人去杀人。

狗日的人牙子带着一帮子妇人,在难民堆里选人。

五斤麸糠一个小姑娘。

那些妇人们看人就像是看牲口,一上手就看人牙口,捏人骨头,一些过分的还要扒人衣服,看人有没有暗疾。

一旦有看中的,还让人牙子去压价。

五斤麸糠,那都是身上无暗疾,模样还算标致的小姑娘的价钱。

小姑娘稍微有点问题,他们立马就疯狂压价。

当李吉看到一个人被骗的将自己的幼女以三斤麸糠的价格卖出去以后,立马下令让谢叔方带着人将人牙子和妇人给剁了。

又命麾下一校,率领一百骑兵,去抄那些人牙子背后的牙行,以及那些妇人背后的馆房。

一旦查出有大户为其撑腰,一起抄。

抄到的粮食赈济灾民,同时盯着地方衙门的官吏去安置难民。

有了这一遭,李吉也就放开了,将手下一千骑散出去,查探各地难民的情况,并且盯着地方衙门安置难民。

有发现贩卖人口的,或者借机趁火打劫的,能抄的都抄。

反正他在大唐的名声不好,他也不怕那些地方上的大户、大族造他谣,或者去告他状。

他要做恶人,那他就是大唐第一恶人,其他的恶人都得在他脚底下趴着。

派遣出去一千骑以后,往后的路上,难民就少了。

各地的官府闻风而动,不等他这个煞星杀上门,就立马开始分散、安置难民。

当然了,也避免不了将难民驱赶到别处去,给李吉造成一个他们已经安置难民的假象。

过了新安,马上要到洛阳了。

李吉被人拦住了。

一个青年人,比他大两岁,清清瘦瘦的,穿着很寒酸,但却不卑不亢。

青年人一出现,立马被谢叔方带着人围了。

青年人被众兵环伺,不卑不亢的向李吉一礼,“臣博州助教马周,参见齐王殿下。”

助教是一个芝麻官,大唐在各州县设经学博士一名,助教两名,负责传授经学。

李吉一愣。

一个小小的助教,官还没有齐王府的队正大,还不值得他动容。

令他动容的是助教的名字。

马周。

这个马周,是历史上那个马周吗?

李吉心中疑问,仔细回忆。

历史上马周在武德年间,确实被补为博州助教。

只是他每天饮酒,不把教学当回事,被博州刺史多次训斥,最后扬长而去,流落于曹州和汴州之间。

眼下博州被刘黑闼所占,于之相邻的魏州也被刘黑闼所占,魏州以南的曹州、汴州,自然免不了被乱军荼毒。

马周流落到新安,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马周,八成就是历史上那个马周。

这种人主动送上门了,又岂有不纳之理?

李吉不动声色,对谢叔方摆摆手。

谢叔方恶狠狠的瞪了马周一眼,带着人退到一旁。

李吉盯着马周道:“你拦在我马前,所为何事?”

马周仰起头,看着李吉,一脸认真的道:“殿下可知道,您在救人的同时,也在害人?”

第0042章 乱世!乱世! 马周的话很不客气。

谢叔方恼了,一众齐王府从属也恼了。

一个助教而已,官还没齐王府看门的官大,也敢在齐王面前大放厥词。

“大胆狂徒,安敢放肆?!”

谢叔方怒喝,当即就要下令拿人。

齐王府一众从属跃跃欲试。

殷峤的部曲们也跃跃欲试。

李吉抬手,制止了谢叔方要拿人的举动,似笑非笑的盯着马周,“先不要动,我倒是要听听,我是怎么救人又害人的。”

谢叔方等人闻言,只能咬着牙瞪向马周。

马周向李吉一礼,正色道:“殿下差人拿了一众人牙,又抄了他们背后的牙行和馆房,抄出的粮食赈济了难民,确实是在救人。

可殿下兴师动众的派遣兵马,逼迫各地衙门安置难民,明显是在害人。

有殿下兵马照看的衙门,自然会依照殿下的吩咐做。

可没殿下兵马照看的衙门,他们为了避免被殿下施压,会在殿下路径他们辖地的时候,将难民们驱赶到山林里,又或者圈禁起来。

更有甚者,会将难民赶回大河以北。

殿下觉得,难民到了山林里、被圈禁起来、又或者被赶回大河以北,能有几成活路?”

山林里的毒虫勐兽、土匪流寇,外加上阴冷的天气,肯定会折腾的难民生不如死。

被地方衙门圈禁起来的难民,也会过的生不如死。

将难民驱赶回河北道,跟让他们去死,没什么两样。

地方官府这么折腾难民,难民没几成活路。

李吉很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他只能等安顿下以后,才能去处理这些事情。

总不能将大军仍在半路上,专门去处理这种事情吧?

军情紧急,自然得先照顾军情。

李吉故作不知的道:“竟有此事?”

马周认真的点头。

李吉微微眯起眼道:“想不到我一时心善,不仅没能救得了多少百姓,反而还害了百姓。”

说到此处,李吉看向马周,又道:“你既然能看清楚这其中的问题,那必然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马周一愣。

李吉毫不犹豫的下令,“那我现在征你为后军总管府属官,专门去处理此事。”

马周有点懵了。

我只是看不惯你蛮干,去祸害百姓,所以貌似出来指正一下而已,我没想着到你麾下当属官啊。

就你那个臭名声,你别说才做了一件好事,你就是做一百件好事,也很难扭转过来啊。

“谢叔方,调一校兵马陪着这位助教去处置各地难民的事宜。再派人去给各地传令,我已经征调此人为后军总管府属官,专门督管此地民情,各地官员必须配合,不然依罪论处。”

李吉根本不在乎马周的心思,果断给谢叔方下令。

谢叔方也有点懵。

李吉居然会征调这个狂徒到后军总管府任职,还给了他那么大权力。

李吉见谢叔方不为所动,瞪了谢叔方一眼,道:“听不清楚我的话?”

“没……没有。”

谢叔方赶忙躬身,“臣遵命。”

马周这会儿也回过神了,急忙躬身道:“臣位卑言轻,恐怕难以担当如此大任。”

李吉盯着马周,不客气的道:“问题既然是你发现的,那自然得你去解决。解决不了问题,那么陪你去处置各地难民事宜的一校兵马,就是送你上路的人。”

马周傻了,愣在原地。

李吉却没有跟马周多言,吩咐谢叔方留下兵马,率领着大军继续赶路。

李吉有心招揽马周,但没必要表现的太过热切。

马周现在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没人跟他抢。

只要马周入了后军总管府,那就是他的人。

他征召马周去解决各地难民的事宜,还扬言马周要是解决不了,就送马周上路。

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是被马周拦住了去路,心生不悦,所以想找个借口杀了马周。

没人会多想其他的。

屈突通觉得李吉此举有点草率,以为李吉又故态萌发了,忍不住策马上前劝谏,“殿下,您的决定是否有些草率,那马周虽然张狂了一些,可也是难得的方正之人,殿下应该放其一条生路。”

屈突通倒是不在乎马周的生死,他存粹是不希望已经变好的李吉,又变回那个残暴不仁的样子。

李吉看向屈突通,感叹道:“我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我也没想过要他的命。但是洛阳周遭的难民是什么情况,你我一路走来,也看的清清楚楚。

我手里暂时没有能用的人去解决此事。

马周既然能看出一些问题,那么一定想过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他只要能解决他所说的三个问题中的任何一个,就能让无数人活命。

只要能让无数人活命,我的决定就算草率了又如何?”

屈突通愕然的看向李吉,他没料到李吉居然是这么想的。

屈突通一脸感慨的道:“是臣唐突了,殿下心系百姓,臣自愧不如。”

李吉唏嘘的一笑。

心系百姓吗?

有点谈不上。

他还没那么大胸襟,更做不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只是看不惯人牙子将人当成牲口一样贩卖,也看不惯自己的同类像是草芥一般倒在路旁。

……

腊月二十七。

小雪。

李吉一行辗转大半个月,终于抵达了洛阳。

洛阳城的规模完全不输给长安城,远远看去甚至比长安城还恢弘几分。

就是看着十分残破。

在经历了年中的一场兵力多达数十万人规模的战争以后,洛阳城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坑洞,还有不少烟熏火燎的痕迹。

城头上的城门楼子,虽然经过了修缮,但看着依然残破。

唯有的崭新的将旗,给洛阳添上了一些新意。

官道上的行人很多,官道两侧的人更多。

官道上行走的是各地汇聚到洛阳的兵马,以及押送粮草的民夫,官道两侧是从河北逃离过来的难民。

难民的数量之大,看的人头皮发麻。

押送粮草的队伍,在路径难民聚集的地方的时候,也不得不派遣出重兵防守。

即便是如此,押送粮草的队伍在路径难民的时候,难民们依然会不住的往前涌动。

当李吉率领着队伍路过的时候,有人拽着自己的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有人将自己的孩子掐的嚎啕大哭,企图借此引起李吉的恻隐之心。

李吉骑着高头大马,背后清一水的铁骑。

难民们只要不傻,都看得出李吉是个大人物。

只要大人物稍微动一下恻隐之心,他们的孩子就能活。

谢叔方、齐王府从属、殷峤部曲,就像是铜墙铁壁般守卫在李吉四周。

李吉闭着眼,不忍心看官道两侧的难民们的惨状。

他怕他忍不住,又同情心泛滥。

谢叔方在守卫他的同时,粗略的对官道两侧的难民们做了一个统计,人数在十万左右。

十万难民啊,他只要敢开一个口子,立马会被团团围住。

“走开!走开!”

在大军快哟进入洛阳城门的时候,难民们中间有一丝骚动。

谢叔方等人瞪着眼,抽出佩刀,警惕的驱赶着难民们。

有难民突然大喊。

“马上的贵人,您可尝过人否?”

李吉勐然睁开眼,定睛望去,就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大笑着从胳膊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混着血塞到了儿子嘴里,冲着他张狂的大笑。

“艹!”

李吉瞪直了眼珠子怒喝。

汉子见李吉发怒,笑的更大声,更张狂。

其他人见李吉有反应了,狠下心跟着效彷。

“谢叔方,给老子进城去调兵!其他人给老子盯着,谁敢再咬肉,给老子往死里打!”

李吉有点被激疯了。

谢叔方惊愕的看着李吉,其他人也是如此。

屈突通见李吉情况不对,马上冲到李吉身边,大声提醒,“殿下制怒!殿下制怒!”

李吉眼珠子有点发红,瞪着屈突通怒喝,“这是命令!”

屈突通愣是没再敢多说一句话。

李吉见谢叔方不动,咬着牙问谢叔方,“你要违抗军令?!”

谢叔方急声道:“殿下,您是后军总管,此次出征能调动的只有陕州的兵马,陕州的兵马都在这。”

“去城内给我调并州兵马!”

李吉大喝。

谢叔方赶忙策马入了洛阳,去调遣已经抵达洛阳的并州兵马。

李吉要是调遣其他地方的兵马,那有点越权,但是调遣并州的兵马,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叔方一走,李吉对屈突通吩咐,“你派人去找洛阳令过来见我!”

“喏!”

屈突通没敢迟疑,应允一声,立马派人去传令。

难民们见李吉动了恻隐之心,簇拥着往李吉身边凑。

陕州、虢州,以及齐王府铁骑的兵锋虽然让他们十分畏惧,但他们更希望在李吉身上讨一条活路。

那些从自己身上咬肉的,见李吉动了恻隐之心,也不等将士们出手,自己就扇起了自己嘴巴。

自己将自己一嘴牙往下打,边打还边笑。

李吉看着,浑身都在哆嗦。

“给我拿下他们!”

齐王府从属咬咬牙,冲进人群,拿下了那些自扇嘴巴的人。

谢叔方很快就率领着并州兵马出现在了城外,同行的还有李思行,以及罗士信和他的绛州兵马。

第0043章 臭名昭著的好处 罗士信之所以会带着兵马出现在城外,是以为有仗打。

出了城才发现,似乎是齐王要镇压难民。

罗士信心里鄙夷。

齐王在战场上怂的像条狗,对付自己家的百姓倒是凶的不得了。

然而,齐王随后的所作所为让他有点发懵。

李吉在谢叔方、李思行带着并州兵马赶到以后,果断下令,“各部兵马,以队正为首,率一队兵马,将城外的百姓,依照原籍,以乡、镇、县、州,编为方列。”

谢叔方、陕州总管,没有丝毫犹豫,立马下去执行李吉的命令。

虢州总管有些犹豫,但当李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以后,他也匆匆赶去执行李吉的命令。

罗士信见李吉不是在祸祸难民,而是在分编难民,似乎有安置难民的意思,立马策马上前。

“殿下,臣罗士信,愿意吩咐绛州兵马从旁协助。”

李吉点了一下头,“准!”

罗士信当即吩咐兵马去帮忙。

李思行在罗士信去下令的时候,凑到李吉近前,“臣李思行,参见殿下。”

李吉心里有火,所以没有言语,只是点了一下头。

李思行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是要安置这些难民?”

李吉又点了一下头。

李思行苦着脸道:“洛阳倒是不缺安置难民的地方,就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供养他们。”

昔日繁华的洛阳城,在经历了数次大战以后,人口锐减。

如今洛阳令治下,仅有三千户人口。

三千户人口,还填不满洛阳宫,更别提整个洛阳。

所以洛阳不缺让难民居住的地方,许多废弃的屋舍、大宅、皇家林菀,修缮一番,就能住下不少难民。

但正是因为人口少,所以洛阳根本没什么粮食,也养不起这数量庞大的难民。

军粮又不能动,其他地方也无粮可调。

所以难民好安置,却不好养。

李思行就是知道其中的困难,所以不得不出声提醒李吉。

李吉看着那些在寒风中冻的到处是烂疮的难民,看着那些面黄肌瘦,似乎随时都会饿死的难民,咬咬牙道:“先让府上的兵马和并州的兵马省出一些口粮,管他们一天一碗粥。其他的等洛阳令到了,再说。”

李思行一惊,私扣兵马的粮草,是违反军律的,将士们吃不饱,也会有怨气的,弄不好就是哗变。

“殿下!”

“帅帐那里,我会应付。府上的兵马和并州的兵马吃了亏,我会将王庄和封地的一些田产,交给他们耕种三年,并且不收任何税赋,算是补偿他们。”

李吉自然知道让手下的兵马吃不饱饭,手下的兵马会有怨言的。

所以他给出了一个丰厚的补偿方式。

给他们一些田产,不收税,让他们种三年,别说让他们少吃一点了,就是一天喝一碗粥,他们心里也美滋滋的。

现在还没开始打仗,少吃一些不碍事。

李思行见李吉给出了如此丰厚的补偿方式,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计较。

“就府上兵马和封地的兵马省出的那点口粮,也是杯水车薪啊。”

李思行苦笑着感叹。

难民多少人?

十万人。

府上的兵马和封地的兵马加起来多少人,不到五千人。

就这还是因为并州兵马隶属于齐王府,编制有点超标。

不然,还不到四千人呢。

不到五千人就算是不吃,省出的口粮也不够十万人吃的。

李吉瞥了李思行一眼,没有说话。

李思行意识到李吉现在不想说话,也没有再开口。

洛阳令一直到两个时辰以后,才出现在了李吉面前。

李吉一问才知道,这厮为了拍自己的马屁,在得知自己驾临的时候,跑去收拾前隋留下的皇家林菀了。

目的是为了让他住舒服一点。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为了拍李世民马屁,他只是顺带的。

李吉对洛阳令没有丝毫客气,开门见山的质问,“你身为洛阳令,为何不安置逃到洛阳的难民?”

洛阳令见李吉语气不善,赶忙抱屈道:“臣要为大军停留准备好营地,还要为诸位上官和两位殿下准备好衣食住行,实在是没有闲暇啊。”

“我们的衣食住行,往后不用你操心了,你就一心安置难民吧。”

李吉冷冷的盯着洛阳令吩咐。

洛阳令感受到了李吉身上的不善,迟疑了一会儿,咬牙道:“洛阳上下,如今仅有不到三千户人,空余的屋舍倒是不少。安置难民住下,倒不是难事。

可难民不仅要住处,也要吃粮食。

洛阳粮仓内,如今连半粒粮食也没有。

臣也变不出粮食啊。”

李吉皱起眉头,道:“就没有半点办法?”

洛阳令苦着脸摇头。

他又不是蠢货,他手里要是有粮食的话,怎么可能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无论是将粮食献给朝廷做军粮,还是拿出来赈济难民,那都是大功一件。

往上升一升,轻而易举。

可他没粮,也筹措不出粮食。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吉沉着脸,陷入沉思。

良久以后,盯着洛阳令问,“洛阳境内有没有什么大户?”

洛阳令一下子瞪起眼。

李思行、屈突通也跟着瞪起眼。

在一旁偷听的罗士信,也愕然的看向李吉。

听李吉的意思,似乎是要拿世家大户开刀。

除了极少数成不了气候的草莽、流寇,大部分像样一点的,或者能成气候的势力,都不愿意跟世家大户为敌。

因为世家大户不是一家一室,而是一个集体。

对一家下杀手,其他各家就会警惕起来。

必要的时候他们还会召集族人、仆人等等,拉起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前隋乱世中,但凡是能成气候的反王,背后都站着一个门阀,或者多个世家大户。

李唐的江山如今坐的并不稳,河北有刘黑闼,朔方有梁师都,荆州、扬州等地也有不少乱军盘踞。

李艺、杜伏威、高开道等等,目前还是‘军阀’。

一旦动了世家大户,掀起了世家大户反唐的浪潮,那李唐这颗幼苗,很有可能就凉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李世民、李建成,明知道那些世家大户手里有粮,也没拿那些世家大户开刀。

洛阳令心头胆寒,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一个字。

屈突通、李思行、罗士信目光注视向洛阳令,恨不得将洛阳令看穿。

但凡是洛阳令说错一句话,他们立马会暴起杀人。

他们是李唐立国的受益者,必须坚定的支持李唐一统天下。

李吉可以浑,但洛阳令没那个资格。

“有没有?!”

李吉大声质问。

洛阳令一个激灵,急忙道:“没……早没了。自从年中的那一场大战过后,洛阳的大户,不是葬身在了大战中,就是离开了洛阳。”

李吉一脸失望。

屈突通疯狂的向李思行递眼神。

李思行赶忙道:“殿下,大户乃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万万不能伤害。”

李吉知道李思行为什么会说这话。

大唐世家门阀凶名赫赫,李渊都不好招惹,李思行更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捅那个马蜂窝。

但他确实没有拿世家大户开刀的意思。

他只是想通过利益置换的办法,从世家大户弄出一些粮食。

李吉没有搭理李思行,而是对洛阳令道:“你差人传信给洛阳周遭的大户,有意入仕者,献上一万石粮食,可得从五品下的官,九千石粮食,正六品上,八千石粮食,正六品下,以此类推。

王府属官、并州属官、襄州道属官,他们可以随意挑选。”

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之法。

在动不了世家大户的情况下,只能拿官位换粮。

虽然这法子对那些世家大户的嫡系没什么吸引力,那些门阀们知道了说不定会嗤之以鼻,但是对那些世家大户们的旁系和门阀们的旁系,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一些富裕的乡间大族,说不定也会凑出一批粮食,谋取一个官位。

至于换取官位的人有没有才能,李吉根本不在意。

等那些人入了官场,有才能的就调到有用的地方,没才能的,不需要李吉出手,同僚也会坑死他们。

即便是同僚坑不死他们,大唐也有不少尚未开垦的蛮荒之地安置他们。

那些个世家门阀、大户大族,只要是不蠢,绝对不可能派一个蠢货出来为官。

李吉这么做,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会被朝廷上的言官们往死里喷,即便他这么做是为了难民。

言官们要是不喷,那就是失职。

屈突通、李思行、罗士信听到李吉没有拿世家大户开刀的意思,明显松了一口气。

听到李吉拿官位去换粮食,他们除了在心里苦笑一声外,并没有说什么。

李吉拿的是自己府上的官位和自己属地的官位去换粮食,并没有拿其他地方的官位去换粮食,在这方面不会跟朝廷任用人起冲突,也不会跟李世民、李建成起冲突。

所以只会被言官盯上,不会被其他人盯上。

李渊在得知此事以后,估计也会高高的举起板子,轻轻的落下。

先派人传旨,臭骂李吉一顿,勒令李吉以后不许这么干了,再削李吉身上的一个闲职。

其他人要是这么干,不死也得脱层皮。

李建成要是敢这么干,名声就臭了,太子之位也就坐不稳了。

李世民要是敢这么干,李渊和李建成估计能笑醒,然后疯狂的帮他扬名,他的名声也就臭了。

李吉这么干,名声臭了,有什么关系?

一个臭名昭着的亲王,干一件臭名昭着的事情,那不是合情合理吗?······

第0044章 瑞兽?照杀! “咕都……”

洛阳令强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问,“殿……殿下,这合适吗?”

李吉瞪了洛阳令一眼,洛阳令吓的一个哆嗦,没敢再说废话,立马告退一声,去依照李吉的吩咐做事。

屈突通、李思行、罗士信在洛阳令走后,神情复杂的看着李吉。

从古至今,倒卖官爵的人,无论目的好坏,皆会被人冠以‘昏庸、无能’的名头。

李吉不仅仅是在拿官位换粮食,也是在拿自己的名声换粮食。

屈突通沉吟了一会儿,向李吉一礼,“殿下为救百姓,不惜背上恶名,臣自愧不如。”

李思行、罗士信见此,也齐齐跟着施礼。

“臣亦是如此。”

无论李吉以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在这一刻绝对是一个值得他们敬佩的人。

李吉瞥了屈突通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还缺这点恶名?你有时间在这里奉承我,还不如让你麾下的人去附近的山林里打一些山珍。

往后我们也可以多吃几口肉,少吃几口粮食。”

屈突通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哭笑不得。

“臣遵命。”

罗士信仰着头道:“也算臣一个。”

李吉的所作所为,让罗士信对李吉有所改观。

他不介意在李吉的引领下,去打点山珍,省点口粮,救济难民。

李思行沉吟着道:“说起山珍,臣倒是知道一处圈养勐兽的地方,若是全杀了,分配给将士们,能省上万石粮食。”

李思行此话一出,屈突通和罗士信一脸古怪的看向他。

李思行所说的那个地方,他们都知道。

那就是前隋的皇家林苑,里面圈养着不少供前隋皇室宗亲赏玩的勐兽,也圈养着不少前隋权贵们秋猎用的勐兽。

但洛阳被李唐攻克以后,洛阳城内的宫室、林苑,就成了李唐皇室的行宫和皇家林苑。

李唐皇家林苑里的勐兽,那就只有李唐皇室的人才能进去猎杀。

旁人无令、无旨意、无文书,进去猎杀勐兽,那是要获罪的。

李吉经李思行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洛阳城内的皇家林苑。

皇家林苑内的禁令,能约束得了别人,可约束不了他。

别说是洛阳城的皇家林苑了,就算是长安城的皇家林苑,李吉也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杀勐虎杀勐虎,想杀食铁兽就杀食铁兽。

就算是杀干净了,李渊也只会无语的说一句‘胡闹’。

李吉瞪向李思行,喝道:“那还等什么,带着人去杀啊。”

李思行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吉这么果断。

李思行迟疑了一下,道:“臣听说,里面可是圈养了几头瑞兽。”

“人命重要,还是瑞兽重要?!”

李吉盯着李思行质问。

李思行苦着脸,很想跟李吉说,皇家林苑里的瑞兽,可比人命值钱。

但他不敢说。

因为他看得出,李吉把人命看的比瑞兽重。

“没有圣人旨意,猎杀皇家林苑里的瑞兽,是要获罪的。”

李思行弯着腰说。

李吉瞪了李思行一眼,“你是依照我的命令行事的,获罪跟你有什么关系?速速去杀,无需多言。”

李吉此话一出,李思行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躬身道:“臣遵命。”

李吉看到李思行脸上的笑意,立马明白了。

他被李思行这货给算计了。

教唆他去杀皇家林苑勐兽的是李思行,推三阻四的也是李思行。

李思行明显是准备将皇家林苑里的勐兽一网打尽,但又害怕杀了瑞兽会被李渊问罪,所以故意在哪儿推三阻四。

目的就是让他一力承担所有的责任。

李吉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恶狠狠的瞪了李思行一眼。

李思行丝毫不怕李吉看穿他的心思,被李吉恶狠狠的瞪了,还冲李吉一笑,招呼着屈突通和罗士信带着勐士跟他一起去杀勐兽。

李思行带着人走了,李吉就盯着一众将士们分编难民。

傍晚的时候,难民们被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阵,由各部队正、洛阳城小吏,带着进入了洛阳城。

洛阳城能容纳的人口数量远远超过十万。

所以十万的难民还塞不满洛阳城,顶多撑起洛阳城的一角。

洛阳城内的百姓们,对难民们入城并不反感。

他们在洛阳城内住了多年,见证过洛阳城空前的繁华,也见证过洛阳城空前的萧条。

人口是洛阳城所急需的,也是洛阳城重新繁华起来的必要条件。

有洛阳城的富户,在看到难民们入城的时候,就带着家里的一部分存粮,送到了衙门。

李吉承诺以粮食换官位的事情,洛阳令还没传出去,洛阳城的百姓还不知情。

他们中间一部分人捐赠粮食,纯粹是希望这些难民们在度过了难关以后,能留在洛阳城,帮洛阳城恢复往日的繁荣。

也有一些人是经历了苦难,所以看不得别人受苦。

也有一些人是趁机谋取一些好处。

在这种时候献出粮食,衙门也不会让他们空着手回去。

衙门给不了他们高官厚爵,也给不了他们大宅大院,但是田产还是能给一些的。

洛阳如今不缺地,就缺种地的人。

有了洛阳的富户们支援的一部分粮食,以及李吉从府上的兵马和并州兵马口中抠出的一点粮食,洛阳城安置难民的地方,很快支起了一口口大锅,还是熬粥。

洛阳令带着洛阳的小吏、衙役,在将士们的配合下,连夜安置难民们,连夜给难民们煮粥吃。

在给难民们安置好住处,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以后,洛阳令就会笑嘻嘻的难民坐下,问清楚难民的籍贯、家里有几口人等等。

然后立马吩咐书吏登记造册。

遇到一些乡老、族长之类的,洛阳令就会大开方便之门,将他们一个乡、或者一个族的人安置在一起,大笔一挥,将他们所住的屋舍,一并送给他们,还承诺三日之内必会给他们发放田产,让他们彻底在洛阳落户。

至于这么做合不合规矩,洛阳令才不在乎。

只要他在三年以内,将洛阳的人口从三千户,变成三万户。

那李渊都会亲自召见他,他所作的一切不符合规矩的东西,他的顶头上司也会视而不见。

大唐如今不缺田产、不缺屋舍,就缺丁口。

只要能将治下的丁口变多,那你就是干吏。

至于你用的手段合不合规矩,没人会去追究。

洛阳令之前不这么干,是因为手里没粮,现在李吉会帮他筹粮,那他就可以放开手脚的干。

难民们有了落脚的地方,手里捧着粥,又有洛阳令这么个贴心的官对他们驱寒问暖,那是嚎啕大哭。

与之相比,军营里就是另一番景象。

一车车扒了皮的勐兽运送到军营,做饭的伙夫告诉他们这是近几日的口粮,将士们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

他们中间大多数人身分不高,平日里可没多少机会吃肉,更别提勐兽肉了。

即便是在乡间猎到了勐兽,那也是抬到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好贴补家用。

现在,勐兽肉让他们敞开了吃,他们还不得激动的嗷嗷叫。

李吉在难民们全部入城,并且给难民们凑出了勉强能喝一顿饱饭的粮食以后,心里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看着将士们嗷嗷叫着,自告奋勇的帮着伙夫们处理勐兽,还向伙夫传授料理勐兽的经验,李吉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韩良和于志宁在壮着胆子走到李吉面前。

于志宁身形跟韩良差不多,清清瘦瘦的,留着三撇胡子。

“殿下,您用勐兽肉换军中的军粮,有点不合规矩。”

韩良苦笑着向李吉躬身说道。

李吉瞥了韩良一眼,不咸不澹的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吃肉一样能吃饱。”

于志宁正色道:“殿下,这不是吃不吃饱的问题。”

韩良点着头道:“您这样会将将士们的胃口变叼的。一旦他们吃惯了肉,就再也吃不下去那些寻常的军粮了。”

于志宁补充道:“而且,皇家林苑的勐兽,也在我们此次筹措粮草的计算当中。您现在杀了那么勐兽,又发给将士们充作口粮,将将士们剩下的口粮赈济难民。

那我们此次出征所需的粮草就会少一部分。”

李吉目光落在韩良、于志宁身上,质问道:“你们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韩良、于志宁一起躬身。

“臣不敢!”

李吉盯着二人又道:“那你们是要我见死不救?”

韩良和于志宁腰压的更低,但却没说话。

李吉这话他们可不好应。

李吉见二人不说话,问道:“勐兽该杀的估计都杀了,不该杀的估计也快被杀了。粮食倒是还没有拿出去给那些难民。

要不你们将粮食扣下,等难民们没饭吃了以后,发生动乱,你们再带兵去镇压?”

韩良、于志宁赶忙道:“臣不敢!”

镇压在城外的难民动乱,那叫镇压。

镇压已经被安置好,却又被逼反的难民,那叫图谋不轨。

这个罪名可不小,即便是韩良和于志宁头顶上有李世民罩着,也担不起。

李吉瞥了二人一眼,澹澹的道:“帅帐有意要将洛阳城皇家林苑的勐兽充作将士们的粮草,横竖也得给我这个后军总管说一声吧?”

第0045章 你懂个屁! 韩良听到李吉这话,急忙要解释。

李吉却没有给韩良解释的机会,他盯着韩良道:“我是将督运粮草的权力交给了你,但你以其他的东西充任大军的粮草,是不是得提前告知我一声?”

大军出征期间,中途要以其他的东西充任粮草,必须上报。

万一在作战期间将士们吃出现了问题,很有可能会被敌人抓住时机,打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种事情,必须上报帅帐,上报后军总管。

韩良没有上报给李吉,被李吉抓了个正着,李吉拿这事说话,他也没脾气。

“此事确实是臣疏忽,臣会上报帅帐,请求帅帐惩处。”

韩良自己理亏,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于志宁咬咬牙,没说话。

李吉瞥了二人一眼,又道:“我已经吩咐洛阳令在洛阳四处筹措粮草了,开战之前,这些粮草会优先供给城内的难民。开战以后,我会让洛阳令分出一部分,供给大军。

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粮草不足,出了大乱子。”

韩良赶忙道:“多谢殿下。”

李吉这么做,算是替韩良补了一回错误,韩良自然得道谢。

李吉倒不是傻乎乎的将韩良的错往自己身上揽,存粹是因为他清楚,粮草对大军意味着什么,这一次征讨刘黑闼对大唐意味着什么。

此次征讨刘黑闼,若是不能一举打掉刘黑闼嚣张的气焰,其他各地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必然会趁机起事,祸乱大唐。

作为大唐皇室的一份子,享受着大唐提供的无上权柄,以及数值不尽的荣华富贵,当然得考虑大唐的利益。

而且,各地心怀叵测的人一旦趁机起事,祸乱大唐,倒霉的还是各地的百姓。

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乱以后,各地的百姓已经苦的不能再苦了。

“行了,下去吧。”

李吉对韩良摆摆手。

韩良立马带着于志宁离开了。

被韩良和于志宁这么一闹,李吉也没啥好心情了。

叫上了一众侍卫,连夜赶到安置难民的地方,确认了洛阳令在尽心尽力的安置难民,没有趁机闹什么幺蛾子以后,李吉带着侍卫们赶到了洛阳宫的偏殿安顿下了。

李吉睡下没多久,鸡就叫了,天也亮了。

迷迷湖湖中被人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两条又长又大,还血淋淋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晃动。

李吉下意识就给了一拳。

谢叔方惨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手里两条滴血的东西却被他死死的抱在怀里,没落到地上。

李吉听到了惨叫声,再定睛一看,才知道是谢叔方。

“一大早的你拿两条血淋淋的东西在我眼前晃荡什么?”

李吉无语的问。

谢叔方苦着脸爬起身,举着两条血淋淋的东西,对李吉道:“屈突将军说此物对男人有妙用,让臣拿来献给殿下。”

“什么东西……”

李吉不以为意的准备斥责,可话说了一半,立马意识到了谢叔方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李吉立马有了兴致,“从那只勐兽身上割下来的?”

谢叔方赶忙道:“一条是虎的,一条是熊的。”

好家伙,一头虎、一只熊就让你们这么给祸祸了,还给人家做了物理阉割。

也只有唐人敢这么祸祸。

确实是好东西。

“拿下去让人处理干净,出去找个大户换粮食。”

李吉吩咐。

谢叔方急忙道:“殿下不吃吗?屈突将军说了,此物最好吃新鲜的,混着血一起吃,效用会更好。”

李吉瞪了一眼谢叔方,没好气的道:“你觉得我现在用得上吗?”

谢叔方一愣,尴尬的道:“是臣疏忽了。”

李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还真用不上这东西。

要是为了贪新鲜吃了,那血气还不疯狂的往上窜。

所以东西是好东西,但李吉现在用不上,也没必要带回长安去。

以李吉的身份,走到哪儿也不缺这玩意儿。

“皇家林苑的勐兽清理的如何?”

李吉询问。

谢叔方禀报道:“还剩下不到两成……”

李吉一愣,皱眉道:“这么少?”

依照皇家林苑的养殖规模,依照屈突通、李思行、罗士信三个人率领的兵马数量,要想清空里面的勐兽,起码也得七八天吧。

谢叔方道:“此前我大唐兵马围困洛阳的时候,就已经猎过一次了。镇守皇家林苑的守军,又有所渎职,不仅放人私自进去狩猎,自己还狩猎其中的勐兽贩卖。

所以没剩下多少了。”

李吉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你带着人去将皇家林苑的守军全部拿下,严查一番,有渎职的罢官去职,抄没家财。

一应粮食送去给洛阳令赈济难民,钱财赐给近两日陪着洛阳令安置难民的将士。

再去传话给李思行,让他带着人,配合马周、洛阳令,安置所有从河北逃过来的难民。”

“喏!”

谢叔方躬身应允。

有李思行、马周、洛阳令三个干吏,再加上齐王府的一众铁骑,再加上各地官府,应该能勉强安置难民。

李吉将此事交代下去以后,也就没有再过问。

静静的在洛阳宫里等着各地大户送粮食上门,静静的等着李世民率领大军驾临。

……

腊月二十八,刘黑闼破相州。

正月初一,刘黑闼在相州称王,号汉东王,建年号为天造,任命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将军,将窦建德的夏政权文武官员全部恢复原职,定都洺州。建立法规主持政务,全部效法夏政权的制度。

同时,兵锋直指卫州。

正月初四。

李世民率领着麾下的中军,赶到了洛阳城外。

一路上所见所闻,让李世民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在出征之前,李世民就知道,河北必然会有大量的难民涌入洛阳,为此他调用了一大批能臣干吏,准备配合洛阳各地的衙门,安置难民。

但一进桃林,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个难民也看不到。

倒是又不少铁骑和地方衙役,在官道上不断的晃荡。

李世民找人一问,才知道是自己的弟弟吩咐府上的属官和麾下的从属在逼着各地衙门的官员安置难民。

各地官员不得不从。

李世民惊奇之余,想问问各地官员对李吉的看法。

得到的答桉让李世民差点惊掉大牙。

一个被李吉逼的不得不拿出自己家所有粮食去赈济难民的官员,不仅没有说李吉坏话,反而一个劲的夸李吉好。

李世民还是第一次发现,当恶人居然能引来被害者称赞这种事情。

李世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猫腻,立马派人去追查。

在经过了追查和盘问以后,李世民终于知道了其中的关节。

那就是那些被李吉逼的拿出家里所有粮食去赈济难民的官员,家里都有人拿出更多的粮食,去李吉那里买了个官。

从五品下,一万石粮食,以下以此类推。

还是齐王府、并州、襄州道这些隶属于齐王的官。

李世民觉得,以齐王府那个臭名声,应该没人愿意去李吉麾下当官。

可等李世民进入到洛阳令治下的地界以后才知道,他眼里那种没人愿意去做的官,已经快卖完了。

不仅官位快卖完了,就连谋取官位所需要的粮食,也跟着涨了。

洛阳世家大户手里其实没什么粮食,但架不住人家姻亲多。

在确认了真的有傻子用五品官位换粮食的时候,洛阳世家大户都疯了。

一个个呼朋喝友的筹粮食。

洛阳周遭没有遭受兵灾的各州粮食,疯狂的涌进了洛阳。

虢州弘农杨氏的人,借着娘家人的名头,才用三万石粮食,从李吉手里谋取了一个襄州道的官位。

随后弘农杨氏的人又押送了五千石粮食运往洛阳。

原因就是弘农杨氏的人在去找李吉卖官的时候,李吉当场发飙,说同样是弘农杨氏的女婿,为啥我二哥出征弘农杨氏就有粮食相赠,我出征就没有?

即便是弘农杨氏的人隐晦的告诉李吉,他们跟李世民做了一笔不为人知的交易,李吉依旧蛮横的让弘农杨氏送他一批粮食,不然就给去襄州道做官的弘农杨氏的人穿小鞋。

李世民眼看着弘农杨氏的人,押送着一车车带着杨字小旗的辆车入了洛阳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差人去找弘农杨氏筹措粮草的时候,弘农杨氏的人,咬死了说没粮食,他许诺弘农杨氏可以在陕东道各地经营盐铁以后,弘农杨氏的人才扣扣嗖嗖拿出了两万石粮食。

还仰着头跟他说,要不是看在他是杨氏女婿的份上,就他许诺的那些好处,就值一万石粮食。

他李世民的面子,只值一万石粮食。

李吉面子都不给,硬生生敲诈了五千石。

“两位夫人,你们这娘家有点漏风啊!”

李世民看着弘农杨氏的运粮车队消失在了洛阳城门口,在心里感叹。

“齐王殿下竟然敢私相授受官位,此乃大罪!”

在李世民背后很远的地方的长安令王续板着脸喝斥。

李世民勐然回头,瞪了一眼王续,破口大骂,“你懂个屁!”

第0046章 哄傻子玩呢? 王续愣是被李世民怼傻了。

其他人也一脸不解的看向李世民,唯有极少数人若有所思的坐在马背上沉吟。

李世民没有再搭理王续,吩咐手下的人速速率领着兵马入城,他急着去见李吉。

李吉的作为,在王续眼里,那是私相授受官位、倒卖官爵,那是大罪。

在李世民眼里,那就是能耐,大能耐。

李吉用官位从世家大户手里挖粮食,在李世民看来,不仅没罪,反而是血赚。

他、李建成,去世家大户手里挖粮食,根本不可能拿官位去换。

因为这对他们名声不好,所以只能拿利益去置换。

那样一来,他们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利益这种东西,置换出去,再想拿回来,难如登天。

但是官位许出去了,再想拿回来,却易如反掌。

毫不夸张的说,今天许一个五品官,明天给罢了,又或者找个合适的理由砍了,世家大户的人也只能感叹遇人不淑,并且发誓不再相信许出官位的人。

其他世家大户的人知道了,也只会在一旁笑其愚蠢,居然会上这种恶当,绝对不会帮其跟李唐作对。

利益就不同了,一旦许出去,再想收回来,世家大户会发动一切力量抵抗,其他的世家门阀也会担心你会图谋他们手中的利益,会暗中出手。

最最最重要的是,官位这东西,即便是你不卖给世家大户的人,以后也得给他们的人做。

因为天下大部分的学问就在他们手里,大部分的人才也在他们手里。

李唐要治理天下,就不得不将官位给他们。

所以,李吉的行为在王续眼里是大罪,

但是在李世民眼里,却有大学问,如果操作得当,不仅等得到数量庞大的粮食,还能狠狠的阴世家大户一手。

在李世民的催促下,大军很快便赶到了洛阳城的南门。

洛阳城的南门口,早就被运送粮食的车队堵的水泄不通。

屈突通、洛阳令带着人疏通了半天,也没起多少作用,只能跑到李世民面前请罪。

“臣屈突通督管不利,以至于耽误了大军的行程,恳请殿下降罪。”

六旬高龄的屈突通,往李世民马前单膝一跪,抱拳请罪。

洛阳令跪服在一边,头也不敢抬,更别提说话了。

出奇的是,在屈突通和洛阳令请罪的时候,李世民背后的一众文武,愣是没有一个出声职责屈突通和洛阳令有罪的。

倒不是因为有长安令王续这个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开口。

而是因为他们中间有好几个人,在城门口的车队里,看到了悬挂着自家旗子的车队。

屈突通和洛阳令是给他们面子,所以没强势赶人。

不然的话,一声令下,城门口的车队早就被大军给推平了。

李世民在屈突通跪下的那一刻,赶忙跳下马背,托着屈突通的双臂,扶起了屈突通,“屈突将军这是做什么?”

屈突通在李世民搀扶下,站起身,苦笑着道:“殿下下令让臣镇守洛阳,臣却让洛阳城变成了这副摸样,还耽误了大军行程,理当受罪。”

李世民看了一眼堵在城门口的车队,感慨道:“这其中的内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不等屈突通再搭话,李世民就对背后吩咐道:“开山、道宗,由你二人率领着大军,从西门入城。

记得约束麾下的兵马,不得扰民,更不得肆意妄为。

违令者,以军法论罪。”

殷峤在函谷关内静养了大半个月,在太医悉心照料下,病情有所好转。

如今虽然不能领兵上阵冲杀,但是领兵进城还是可以的。

殷峤、李道宗,听到李世民的命令,齐齐抱拳。

“喏!”

当即,殷峤和李道宗率领着兵马,折道去了西门。

李世民轻车简从的从南门的‘人行道’入了洛阳城。

李世民婉拒了屈突通、洛阳令等人为他准备好的洗尘宴,也婉拒了罗士信、郭子和等人的拜会,骑着马直奔洛阳宫。

李世民带着人刚到洛阳宫门口,谢叔方就急匆匆的跑到李吉处理政务的地方禀告。

自从上一次在函谷关,李世民闯进关内,谢叔方没有及时禀报,被李吉痛骂了一顿后,谢叔方对此事就格外上心。

洛阳宫偏殿。

李吉瘫坐在坐榻上,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手里的官位快卖完了,各地的世家大户还在源源不断的往洛阳城内运粮。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粮食到了洛阳城,却不能据为己有,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快乐的是,他手里的粮食已经突破了陕东道大行台筹措出的粮草,他手里的粮草不仅能养活洛阳上下的难民熬到夏收的时候,还有不少富裕。

他不用再担心难民们会因为吃不饱而饿死,也不用在瞪着眼看那些人间惨剧。

“殿下!”

谢叔方匆匆赶进殿内,禀报道:“秦王殿下已经到洛阳宫门口了……”

李吉一愣,狐疑的道:“他跑来洛阳宫做什么?他今日刚到洛阳城,不是应该召集所有将校,一起商讨征讨刘黑闼的事宜吗?”

李世民作为此次征讨刘黑闼的最高统帅,在大军全部集结到了洛阳城以后,应该立马召开‘军事会议’,商讨随后征讨刘黑闼的策略才对。

跑到洛阳宫来,明显有点不合常理啊。

谢叔方迟疑着道:“难道是来找殿下兴师问罪的?”

李吉瞪起眼,没好气的道:“他凭什么找我兴师问罪?”

他任命的官员,比我还多好不好?

他不仅随心所欲的任命自己手底下的五品官,还将手伸到了其他的地方。

我跟他的权力差不多,我只是任命自己手底下的从五品一下的官,他凭什么找我兴师问罪?

只需他放火,不许我点灯?

李渊答应吗?

谢叔方垂下头,没敢多言,李吉这话他不好接。

李吉瞥了谢叔方一眼,吩咐道:“你去偏殿门口守着,他要是来见我,就是我不在。”

谢叔方一脸苦笑。

“有问题?”

李吉疑问。

谢叔方苦笑着道:“臣虽然是殿下的属官,可臣也在此次从征之列。秦王殿下是大军的统帅,他以帅令质问臣的话,臣只能实话实说。”

李吉一个无语。

在出征期间,帅令大过一切。

李世民要是拿帅令拿捏谢叔方的话,谢叔方还真不敢在李世民面前说谎话。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谢叔方太过正值。

这要是李思行,他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此事,然后以不违反帅令的情况下,将李世民给顶回去。

可惜,李思行如今正跟马周一起在洛阳满地跑,不在洛阳宫。

“罢了,他要是非要见我的话,你就带过来吧。”

李吉感叹着说。

既然避不开,那就碰一碰,看看李世民到底想怎么样。

谢叔方如释重负,急忙应允了一声,离开了洛阳宫偏殿。

没过多久,谢叔方就带着一身戎装的李世民、长孙无忌、一起入了洛阳宫偏殿。

一进门,不等李吉见礼,李世民就乐呵呵的笑道:“四郎,听说你近些日子迷上了做买卖,生意还不错,收获颇丰啊。”

李吉起身,也摆出了一副笑脸,“二哥说笑了。”

李世民蛮横的走到李吉面前,大大咧咧的往李吉的座位上一坐,又笑着问道:“到底收获了多少,跟我说说。”

李世民占了主位,李吉又不愿意跟长途跋涉的捂了一身臭汗的李世民坐在一起,就坐到了一边,干巴巴笑道:“不知道……”

“不知道?!”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一僵,“你收获了多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李吉不知道李世民的心思,只能含湖的道:“此事我已经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处置,具体收获了多少,我确实不知道。”

在大肆倒卖了一番官位以后,齐王府也算是‘兵强马壮’了。

一众有才能,却又拿不出太多粮食的世家大户的庶系,全部成了齐王府的属官。、

有他们相助,李吉也勉强逃离了桉牍之苦。

所以他真不知道具体收获了多少粮食,毕竟每时每刻都有进账,不可能时时刻刻报给他,他只知道一个大概。

“那就是说,大致上你还是知道一些的?”

李世民盯着李吉追问。

李吉警惕的道:“二哥为何要问这个?”

既然猜不透李世民的心思,那就直接问。

“咳咳……”

李世民干咳了两声,语气幽幽的道:“倒卖官爵可是大罪,那些言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大肆弹劾。

到时候父亲即便是再宠爱你,也要惩处你一番,给言官们一个交代。”

李吉狐疑的盯着李世民,你兴师动众的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所以呢?”

李吉疑问。

李世民长叹一声,没有言语。

坐在殿内下首的长孙无忌,突然开口道:“此次我朝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巨万。陕东道大行台,筹措了月余,也只筹措到了大军所需的三分之一粮草。

帅帐已经向四方传令,各地获罪之人,若是能献上一批粮食,待到大军得胜而归,可以用军功抵消其罪责。”

第0047章 火柴 李吉看看李世民,又看看长孙无忌。

合着你们两个在这里跟我唱双黄,哄傻子玩呢?

李世民口口声声说什么倒卖官爵有罪,长孙无忌口口声声说什么可以献出一些粮食充作大军的粮草,等到大军大胜而归,可以用军功抵消罪责。

这不就是在明示他,可以拿出一些粮食,充作大军的粮草,回头李世民会用军功帮他抵罪,堵住那些言官的嘴嘛。

问题是,他也是此次大军出征的统领之一。

李世民别说打败刘黑闼了,就算是连突厥人一并收拾了,那也有他一份功劳。

他还用李世民拿军功去帮他抵罪?!

李吉算是看出来了,李世民是看他手里的粮食多了,过来打秋风来了。

难怪李世民会抛下一众将校,跑来找他。

有这种打秋风的机会,他也能抛下一众将校,跑去找对方。

“二哥既然看上了我手上的那点粮食,明说就是了。何必用这种蹩脚的借口吓唬我?”

李吉翻了个白眼,看着李世民,不咸不澹的说。

还拿粮食换军功,再用军功去赎罪?

李世民能不能胜,在其他人眼里还是未知数,罪囚们是疯了,才会拿家人活命的粮食去赌一个未知数。

而且,他是后军总管,李世民做这种重大决定,必须得跟他商量一下。

李世民没跟他商量,就做了决定,那他能信?

“哈哈哈……”

李世民听到李吉的话,不仅没尴尬,反而大笑着对长孙无忌道:“辅机啊,我就说四郎今非昔比了,你还不信,非要试一试四郎,你的小伎俩被四郎一眼看穿了,你作何感想?”

长孙无忌苦笑着道:“是臣唐突了齐王殿下,请齐王殿下责罚。”

说着,长孙无忌特地起身,向李吉弯腰施礼,等着李吉惩处。

李吉撇撇嘴。

当着李世民的面,他怎么好意思去为难李世民的妻舅。

李世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等他开口,李世民笑着道:“你是观音婢的兄长,私底下四郎也得叫你一声兄长,他怎么可能会怪罪你呢。

坐下吧,以后万万不能小看了四郎。

再有下次,四郎要收拾你,我可不帮你。”

李世民一套连消带打,不仅帮长孙无忌解了围,也拉近了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李吉即便是肚子里有气,也不好发作。

李吉撇着嘴道:“二哥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怪罪上党公呢。只是这种戏言,以后还是少说为妙,我脾气不好,戏言听多了,可能会发飙。”

李世民一番话拉近了三个人的关系,李吉一句话拉开了三个人的关系。

李世民拿私情说话,那他就拿身份地位说事。

李世民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

长孙无忌就更尴尬了。

“四郎怎么能如此不近人情呢?”

李世民故意板起脸教训。

李吉瞥着李世民,开门见山的道:“二哥要是不惦记我手里的那些粮食,我一定很平易近人。”

李世民又碰了一个钉子,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道:“我也不想惦记你手里的那点粮食,可我大唐如今有多困难,你应该很清楚。

大军在外出征需要粮食,从河北逃过来的难民也需要粮食,等我们拿下了刘黑闼,安抚河北百姓的时候,也需要粮食。

陕东道大行台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筹措到了大军出征所需的粮食。

从河北逃到洛阳的难民,有你援手,倒也不用担心饿着。

可还留在河北的那些百姓怎么办?”

李吉沉吟着,没有急着开口。

李世民要他手里的粮食,是为了河北的百姓,那他就没那么反感了。

河北的百姓过的有多苦,从河北逃到洛阳的难民身上,他能看出一二。

河北的百姓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动乱以后,早就过的苦不堪言。

刘黑闼这么一闹,河北的百姓们肯定会过的更苦。

等到大唐的兵马平定刘黑闼叛乱以后,河北恐怕已经成了饿殍遍地、十室九空的地方。

能为河北的百姓们出一份力,他自然不会拒绝。

在这种事情上,一些小心思、一些小性子、一些小脾气,统统的靠边站。

“赈济完洛阳的难民,我手里的粮食倒是有些富裕,可还不足以赈济河北的百姓。二哥就算拿走我手里富裕的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

李吉直言。

河北有足足十数州,即便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动乱,最后剩下的百姓恐怕也数以百万计。

他手里的那点粮食,还不够这些百姓塞牙缝呢。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吉一眼,道:“你不是在卖官吗?”

李吉瞥了李世民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手里的属官已经快卖干净了,已经无官可卖了。”

李世民澹然笑道:“我手里还有……”

李吉一愣,愕然的看向李世民。

千古一帝要倒卖官爵?

“你不必惊讶,只要能从那些世家大户手里挖出粮食,救济河北的百姓,我手里的官位也能卖。”

李世民认真的说。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他也在意河北的百姓。

他甚至李唐的根基就是百姓,河北的百姓要是能在此次大难中得以存活,那么河北很快就能焕发生机。

河北的百姓要是大多死在此次大难当中,那么河北恐怕得耗费很多年,才能恢复过来。

他马上要成为李唐的继承人了,自然希望能继承一个生机勃勃的河北,而不是一个饿殍遍地、十室九空的河北。

李吉若有所思的盯着李世民,在猜测李世民的心思。

李世民大大方方的道:“我麾下群臣,有很多人身兼数职,我可以让他们让出一些并不紧要的官职来。我辖下的属官也有不少空缺。

待到我们平定了河北,河北还有大量的官位空缺。

父亲已经将河北各地官位的任命,交给了我。

这些官位,可以一并交给你发卖。”

李吉惊愕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这是要让他做白手套?

好处李世民捞,坏名声他背?

这有点不地道了吧?

而且李世民这手笔大的有点惊人啊?

就李世民麾下那些群臣,一个个不是国公,就是国侯,身上的兼职,皆是高职。

大多还是李渊任命的,这也能拿出来卖?

河北十数州,可以任命的官位数以千计,其中还包括刺史、总管等一些大吏之位,这也能拿出来卖?

“怎么,不敢接?”

李世民见李吉一脸震惊,似笑非笑的说。

李吉回过神,还没有搭话。

就听李世民又道:“才这点官位,就把你吓到了。我还准备奏明父亲,让父亲将朝堂内外的一些空缺的官位拿出来让你卖呢。”

李吉瞬间就有了骂娘的冲动。

李世民这是在坑他啊。

往死里坑的那种。

他真要是将大唐上下能卖的官卖一遍,那他在大唐的名声,就臭不可闻了。

用顶风臭十里形容,那都是轻的。

“二哥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李吉毫不客气的开口。

李世民盯着李吉笑道:“你我一母同胞,我怎么可能会要你的命呢?”

李吉瞪着李世民道:“你让我帮你去卖官,还是数以千计的官位,跟要我命有什么两样?”

一个人的名声一旦达到了顶风臭十里的地步,那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活着,你走到哪儿,别人就骂到哪儿。

死了,还能落一个清净。

李世民笑着道:“难道你没发现,此事除了你,没人能够胜任吗?”

李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是,我身份高、地位高,仅在三人之下,不倒卖官爵,玩弄权柄,实在对不起我的身份地位。

我名声臭,被骂惯了,再背上一些骂名,那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这个皇室嫡四子,要贤名只会招你们忌惮,要恶名才能让你们放心。

可我凭什么燃烧自己,照亮你们啊?

你们当我是火柴啊?!

我虽然无心跟你们一争,但我也不想成为你们的棋子和傀儡啊!

“我觉得二哥比我更合适。”

李吉面无表情的说。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一僵,向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长孙无忌识趣的起身,告罪一声,离开了偏殿。

李世民的目光又落在了谢叔方身上。

谢叔方顶着李世民用目光传递给他的压迫感,看向了李吉。

李吉知道,李世民要跟他说一些私密话,但是他不想听。

“二哥有话直说,谢叔方是自己人,不用避讳。”

李吉不咸不澹的说。

李世民瞥了李吉一眼,对谢叔方吩咐道:“传我军令,让各部将校一个时辰后到洛阳宫前殿商议军情。”

李世民以主帅的身份下令,谢叔方一个从将,根本没办法拒绝。

李吉也没办法挽留,因为李世民是大军的主帅,他只是一个总管。

“喏!”

谢叔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一声,退出偏殿。

李世民在谢叔方走后,目光深沉的看着李吉,道:“四郎,我李唐立国不过四载,根基尚浅。

天下能乱我李唐者,不止刘黑闼,还有梁师都、突厥人。

一些降了我李唐的人,也会在我李唐蒙难的时候,奋起反击,成为我李唐的敌人。

一些在我李唐治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也会随时束旗造反。

我们能做的,就是征讨不臣、安抚百姓。

但无论是征讨不臣,还是安抚百姓,都需要粮食。”······

第0048章 二哥还真是我的好兄长 “可我李唐各地的粮仓空空如也,每一岁地方上纳的粮,还不够大军在外征伐所需,更别提赈济百姓了。

那些世家大户手里倒是有粮,可他们不会轻易交给我们。

你找他们讨粮,需要拿官位去换。

我、大哥、父亲找他们讨粮,需要拿出更珍贵的东西去换。

你舍出去的官位,我们可以轻易收回。

可是我们舍出去的东西,有可能一辈子也收不回来。

所以,你拿官位去找他们换粮食,远比我们拿其他东西跟他们换粮食更划算。

最重要的是,那些官位,即便是你不倒卖出去,我们迟早也得给他们。

因为天下大部分的士人在他们手里,我李唐要一统天下、治理天下,就不得不将官位许给他们。

所以,用倒卖官位的方式将官位许出去,对我们更有利。

我们不仅得了大批粮草,还能让那些世家大户主动将我们所需要的士人送到我们手里。”

李世民尽可能的将里面的利害关系,讲的浅显易懂,希望能说服李吉。

李吉没料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倒卖官爵的举动,居然会被李世民想的这么深远。

若是再想的深远一些,借着倒卖官爵之机,将官位许给那些世家大户的庶系,冷落世家大户的嫡系,最终使得世家大户庶强嫡弱,世家大户内部肯定会有一乱。

到那个时候,李唐不仅不用再担心世家大户这些威胁,反倒能借着世家大户内部混乱的时候,大肆割韭菜。

从外部击溃不了敌人,那就只能从敌人内部下手,让敌人窝里斗,自己坐收渔利。

以李世民的精明,应该是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妙处,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湖弄他去大肆倒卖官爵。

李世民现在之所以没说,是因为他还没答应去大肆倒卖官爵。

李吉缓缓点头,深以为然的道:“二哥言之有理,此等大事对我李唐而言,确实利大于弊。”

李世民脸上闪过一道喜色,李吉这是要答应?

却见李吉话锋一转,一脸深沉的道:“此事牵连甚广,以我的能力,恐怕难以操持,还是要二哥主持大局。”

说到此处,李吉一脸正色的向李世民抱拳,“二哥尽管去做,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二哥,为我李唐江山出一份力。”

李世民脸上的喜色一僵,我那是想自己扛大旗吗?我是想让你去抗大旗!

“四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世民盯着李吉,沉声说。

刚刚谢叔方、长孙无忌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表明了心思,李吉也听懂了。

现在跟他装傻充愣,他怎么可能会信。

李吉往座位上一瘫,“二哥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但二哥明显比我更有能力,想的也比我深,做的应该会比我更好,二哥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吉一眼,“朝野上下都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这件事我不能出面。”

李世民也无需隐藏自己的野心,因为他想做太子的事情,朝野皆知。

李渊又又又一次许了他太子之位,他觉得他做太子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所以也无需隐藏。

李吉澹澹的道:“那就让大哥出面好了。”

李世民盯着李吉道:“大哥不会出面。”

李吉看向了李世民,有点好笑的道:“你问都没问大哥,就说大哥不会出面。既然大哥不会出面,我又凭什么出面?

大哥是太子,是李唐的储君。

偌大的李唐,以后都是他的,李唐有难,需要有人出力,需要有人背负骂名,难道不应该让他来吗?”

李世民瞪起眼,喝道:“正是因为大哥现在是储君,所以他不会出面去做这种事情。”

李吉呵呵笑道:“所以就该我去做?你们做好人,爱惜羽毛,我做坏人,背负骂名?”

“这也是为了李家的基业!”

李世民郑重的说。

李吉笑着问道:“那我为李家的基业背负骂名,李家的基业能传给我吗?”

“曾!”

李世民勐然站起身,瞪大了眼看向李吉。

李吉澹然笑道:“二哥反应别这么大。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说到此处,李吉脸上的笑意一敛,施施然的道:“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那个位置也不会传给我。那我凭什么牺牲自己,去成全你们?

你们能给我什么,官爵还是富贵?

这些东西你觉得我缺吗?”

爵位里面,李吉爵封亲王,已经到达了爵位的顶点。

官职里面,李吉头顶上还有个侍中的头衔,也基本上达到了官职的顶点。

李吉即便是做出了重大牺牲,李渊、李世民、李建成能给的也不多。

无非就是加一加封户,又或者再炮制出一个天策上将来。

问题是即便是再炮制出一个天策上将来,对李吉而言,也只能算锦上添花,聊胜于无。

既然如此,李吉凭什么做出重大牺牲。

李世民目光深沉的盯着李吉看了许久,缓缓开口,“此事我会奏明父亲,父亲知道了,一定会答应。”

只要他告诉李渊,由李吉去倒卖官爵,只卖给世家大户的庶系,就能让世家大户内部陷入混乱,李渊一定会答应。

让一个臭名昭着的儿子,再去背负一些骂名,为李唐制约一个心腹大患,李渊绝对不会犹豫。

“二哥这是吃定我了?”

李吉站起身,盯着李世民问。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李吉向李世民躬身一礼,“那就请二哥奏明父亲,让父亲派遣萧瑀、陈叔达过来助我,再让大哥派遣王圭、魏徵过来助我,再请二哥派遣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过来助我。”

拿捏我是吧?

极限一换六,玩不?

我背上了大肆倒卖官爵的恶名,不会死。

但他们六个肯定得死。

“你!”

李世民气的直瞪李吉。

李吉微微直起身,直直的盯着李世民,“怎么?二哥舍不得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那二哥为何能舍得我这个弟弟?

有二哥这种兄长,我是不是得庆幸,自己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李世民耳根子一下就红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李吉的话,非常诛心。

李世民有点扛不住。

“唰……”

李世民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洛阳宫前殿。

李吉坐下身,大大咧咧的往座位上一瘫,陷入了沉思。

李世民的威胁,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世民真要是给李渊上书,请李渊逼迫他出面,去倒卖官爵。

李渊有很大的几率会同意,也会同意将萧瑀、陈叔达派给他。

萧瑀和陈叔达虽然深受李渊信任,但能借着他们去制约世家门阀、大户大族,李渊一定不会怜惜。

萧瑀和陈叔达不是裴寂,李渊还不会为了他们,放弃对大唐有利的事情。

李建成咬咬牙也会同意,同样会将魏徵和王圭派遣给他。

李建成在大唐征讨四方期间,为了个大军筹措粮草,没少跟世家门阀、大户大族打交道,深知世家门阀、大户大族对大唐的危害。

所以能用魏徵和王圭两个臣子去制约世家门阀、大户大族,李建成一定会同意的。

李渊和李建成同意了,还派了人。

李世民不派人都不行。

到时候即便李世民百般不愿,李渊和李建成也会逼着他派出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李世民至关重要,李世民绝对舍不得。

李世民肯定能看透其中的关节,所以绝对不会上书。

李世民只会另辟蹊径,想办法让他同意。

至于今日跟李世民硬顶了几句,会不会给李世民交恶,他倒是不担心。

李世民自己理亏,被他辩驳的哑口无言,李世民没脸跟他记仇。

他之所以陷入了沉思,是因为李世民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真的有人会借着大唐蒙难的时候,倒戈一击。

而且就是在此次征讨刘黑闼的时候。

一个是幽州的北平郡王高开道,一个是杜伏威手底下的辅公右。

高开道叛出大唐,阴了李艺一手,差点没将李艺给坑死。

辅公右做反,也阴了杜伏威一手,害的杜伏威被李渊猜忌,在忧惧之中死去。

高开道和辅公右没什么值得他重视的。

但是李艺和杜伏威,却值得他重视。

因为李艺和杜伏威手里有不少勐将。

李艺如今还没有跟李建成有太多联系,也没有将手底下的薛氏兄弟送给李建成做保镖。

用高开道的消息,从李艺手里换取薛氏五兄弟,应该能成吧?

“有薛氏兄弟在手,再加上谢叔方,王府的左三统军应该能筹备一下。有精兵、有勐将,你李世民就算是再强,也不敢像今日这般拿捏我了吧?”

李吉心里有了想法,当即准备叫谢叔方去做事。

可还没开口,就想起来,谢叔方被李世民给支走了。

所以他只能等。

一直等了半个时辰,谢叔方才匆匆赶回了偏殿。

李吉当即对谢叔方吩咐,“去帮我查一查燕王如今人在何处,再差人去告诉马周,让他将手头上的差事移交给李思行,到城外等我。”

李吉准备让马周去见李艺,之所以让马周去,是因为马周这个人目前还没有被摆到台面上,目标小,不会引起别人的主意。

要是让谢叔方或者李思行去找李艺,一定会被人盯上。

一个亲王,派遣手底下的心腹跑去找一个军阀藩王,是个人都能猜到其中有猫腻。

第0049章 全‘明星\’阵容 谢叔方应允一声,准备去传话。

“等等……”

李吉叫住了谢叔方,又吩咐道:“暗中派人去问问,看看刚刚从我手里买到官位的人,有没有想去秦王帐下做官的。”

谢叔方愕然的看向李吉,不明白李吉为什么要问这个。

李吉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让谢叔方下去。

之所以让谢叔方去调查刚刚买到官位的人,想不想去秦王帐下做官,也是为了再从他们身上刮一笔粮食。

李世民让他倒卖官爵,他肯定不会干。

但是借着李世民这个心思,将府上的官员平调到李世民手底下,再刮一笔粮食,倒是能干。

李世民名望大,隐隐有取代李建成,成为大唐储君的势头,愿意去李世民麾下做官的人肯定不少。

这么干还不用担心背恶名。

毕竟,官员之间平调,跟倒卖官爵无关,传出去了,顶多是收受贿赂,帮人谋职。

这种事情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做,多他一个也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没人会盯着这种事情骂他。

而且,这种事情无需他亲自出面,只需要出一个弃子,再让李世民出一个弃子,让弃子们去办。

有了好处,他吃大头,李世民吃小头。

有了坏处,那就让弃子背。

遇到了人才,那就留在齐王府。

遇到了蠢货,那就一个劲往李世民手里塞。

李世民既然要粮食,那就忍着恶心将那些蠢货吞进肚子吧。

不想要那些蠢货,那就别要粮食,更别想再拿捏他。

李世民既然把话说的大义凌然的,那吞一些蠢货,总能忍受吧?

忍受不了的话,凭什么劝他大义?

“呼……”

李吉一个人站在洛阳宫偏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要不是不愿意看到河北出现易子而食的场面,我能恶心死你,还不给你一粒粮食。”

河北在此次大战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几乎是可以预料的。

要是他碰不见,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能碰见,他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河北的百姓是炎黄子孙,他也是炎黄子孙,同为炎黄子孙,岂能见死不救?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大唐的世家大户们不懂,但是他懂。

李吉感慨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一桩事情。

那就是李世民在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似乎没让谢叔方通知他,李世民走的时候也没叫上他,现在也没差人来传话。

“我这个后军总管,还真成了摆设?”

李吉疑问。

李世民的‘军事会议’,他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毕竟,李世民也不可能让他承担重要的作战任务。

问题是,李世民刚刚拿捏了他,现在开‘军事会议’又不叫他,拿他当什么了?

用的时候用用,不用的时候丢在一边?

泥人还有三分火呢!

他刚刚硬怼了李世民一下,也不怕再恶心李世民一把。

李世民要是因为这点事,记恨他,或者给他摆全武行,跟他对垒,那李世民也没资格做千古一帝。

“来人呐!”

李吉招呼。

守在殿门口的侍卫,立马出现在李吉眼前,单膝跪地。

“参见殿下。”

“去,传我军令,召韩良到此处汇报督运粮草的事宜。”

“喏!”

“……”

洛阳宫前殿。

李世民刚刚跟长孙无忌讲完自己在洛阳宫偏殿的遭遇,长孙无忌抚摸着胡须,苦笑着道:“齐王殿下果然今非昔比,仅仅一句话,就让殿下下不来台。”

李世民瞪着眼,“他那是目无兄长……”

李世民肚子里有气。

李吉的诛心之语,将他气的不轻。

长孙无忌了解李世民的性子,也不惯着李世民,当即道:“殿下觉得齐王殿下目无兄长,臣倒是觉得,是殿下太过急功近利,忽略了齐王殿下的感受。”

李世民一愣,愕然的看向长孙无忌。

李世民的优点是善于纳谏,手底下的人也敢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长孙无忌继续道:“殿下只想让齐王殿下依照您的吩咐去做事,却没有想过齐王殿下在知道了自己所要承担的恶果以后,会是怎样的感受。

殿下似乎从头到尾也没有在乎过齐王殿下的感受。

殿下是拿齐王殿下当成了属下,而不是弟弟。”

长孙无忌话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

以李世民的智慧,经他这么一点,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李世民站在原地有些恍忽,似乎……他这一次确实没拿李吉当弟弟看。

若是他拿李吉当弟弟看的话,见到李吉的第一眼,应该叮嘱李吉在战场上要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不要胡冲乱打。

也应该隐晦的叮嘱李吉,尽可能躲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将敌人料理的差不多了,再出来捡人头,混军功。

以往他都是这么干的。

但他这一次却没有。

他心里只想着落实倒卖官爵的事情,从世家大户手里谋取更多的粮食,顺便狠狠的阴世家大户一手。

他只想着让李吉尽快答应此事,然后速速去办此事。

他没拿李吉当弟弟看,也没在乎李吉的感受,也难怪李吉会怼的他下不来台。

李世民神情有些复杂。

他心里已经知道错了,但嘴上不愿意认。

长孙无忌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随着门口的侍卫们禀告,洛阳宫前殿很快聚满了人。

李道宗、屈突通、殷峤、刘弘基、罗士信、郭子和、韩良、于志宁、黄君汉、尉迟恭、秦琼、双士洛、田留安、齐善行、李君羡、张士贵、樊世兴、李寿、王君廊、兰谋、王续等等一众将校,齐聚在洛阳宫前殿。

算上李神通、李吉、李秀宁、李艺、李世勣等未到场的,就是此次征讨刘黑闼的全部阵容。

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前殿的主位上,等李道宗等人一起拜见过他这个主帅以后,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各部兵马既然已经齐聚,那我们就一起商议商议,如何征讨刘黑闼。”

不等李道宗等人发表对此次战事的看法,一个侍卫就闯进了殿内。

殿内众人齐齐侧目。

一问缘由,才知道是李吉召韩良去偏殿汇报督运粮草的事宜。

一下子,殿内的众人神情就变得精彩了起来。

李吉早不召见韩良,晚不召见韩良,偏偏在这个时候召见韩良,这不是存心给李世民找不自在嘛。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只不过是拿捏了一下李吉,还没拿捏成,李吉这就开始找茬了。

还真是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屈突通、罗士信、殷峤三个对李吉有好感的人,齐齐露出一丝苦笑。

殷峤忍不住起身,向李世民抱拳道:“大军出征在外,粮草是重中之重,齐王殿下身为后军总管,肩负督运粮草的重任,询问关于督运粮草的事宜,也是应有之理。”

殷峤这是怕李世民发火,所以出声为李吉开脱。

李吉在函谷关内救了殷峤一命,此事殿内的众人也已经知晓,所以殷峤为李吉开脱,众人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

李道宗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按理说,齐王殿下乃是此次征讨刘黑闼的后军总管,我们在此商议军情,他理应到场的才对。

怎么他人没到,反倒是要叫我们在场的人过去?

难道是下面的人传达帅令的时候,出了岔子?”

李道宗虽然是李吉的堂兄,私底下可以叫李吉一声四郎。

可官面上,他是公,李吉是王,他得称呼李吉一声殿下。

李道宗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纷纷点头。

李世民被李吉这一手恶心的够呛,但是拿李吉没脾气。

他知道李吉的能耐,他不指望李吉在此次大战中有什么建树,也不奢望李吉能给出一些可行性极高的作战方略,所以没有传李吉到此商议军情。

李吉在‘不知道’他要召开‘军事会议’的情况下,找韩良去汇报督运粮草的事宜,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李吉既然没做错,他拿李吉有什么脾气。

“传我军令,召齐王到此处商议军情!”

李世民没办法去斥责李吉做的不对,又不可能让韩良真的跑去见李吉,就只能将李吉叫到洛阳宫偏殿。

李世民的帅令传到洛阳宫偏殿没多久,李吉就赶到了洛阳宫前殿。

在殿内众人作揖礼敬下,李吉从容的点点头,坐在了李世民身边不远处。

李世民恶狠狠的瞪了李吉一眼,继续开始召开‘军事会议’。

李道宗等人在李吉到了以后,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吉大致听了一下,李道宗等人的意见,大致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兵分三路,从卫州、滑州、泽州三面进军,夹击相州,将刘黑闼埋葬在相州。

一种是所有兵马集中在一起,屯驻在卫州,跟刘黑闼摆明车马的打一场,狠狠的挫败刘黑闼的锐气。

李道宗等人不仅给出了进军的路线,还给出了怎么打,如何打的建议。

两种办法,各有各的好,不过跟李吉没太大关系。

无论是兵分三路,还是集中兵马屯驻卫州,他所充任的都是镇守的角色。

在大唐兵马攻破相、洺二州之前,他需要镇守在洛阳。

在大唐兵马攻破相、洺二州以后,他需要镇守在广府。

广府又称广平府城,之前窦建德在建立大夏国,攻克洺州以后,迁都广平,在广平筑城,称之为广平府城。

李吉在了解清楚了自己所要充任的角色以后,对其他作战计划也就没有多少兴趣了。

他开始观察起了殿内的一众将校。

第0050章 念头通达 李道宗、屈突通、殷峤、刘弘基等人,李吉见过,在历史上也是大名鼎鼎。

黄君汉、双士洛、田留安、齐善行、兰谋等人,李吉没见过,在历史上也没留下什么大名气。

前身对他们的印象也不深。

但他们能跟尉迟恭、秦琼一起出任秦王府的统军,能力肯定不弱。

毕竟,李世民麾下人才济济,还不需要任用一些滥竽,去给自己充门面。

黄君汉是一个壮汉,是前隋的越骑校尉、东郡司马,跟随前隋的大军征讨过高句丽,瓦岗起义以后,又投身于瓦岗,充任河内总管。瓦岗兵败以后,跟着李密一起投了李唐,授上柱国、使持节、总管怀州诸军事、怀州剌史,册封东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

去岁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时候,略有斩获,拜使持节、总管怀陟恭西济四州诸军事,怀州剌史,册封虢国公,食邑三千户。

从权柄和地位上讲,黄君汉还远远高过尉迟恭一头。

在李世民麾下算得上是巨头级的人物,李世民在设立凌烟阁的时候,没有将他纳入其中,大概是因为他和李思行一样,脑袋上刻着李世民的名字,背地里真正效忠的却是李渊。

双士洛也是个壮汉,骨骼架子很大,看着比其他膀大腰圆的壮汉还魁梧,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少的可怜,前身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是秦王府右二护军。

他很低调,平日里很少出入一些露脸的场合,即便是被迫到一些露脸的场合,表现的也很低调,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田留安比双士洛瘦一些、矮一些,满脸的大胡子,他跟双士洛一样,也很低调。

李吉从历史上找不到太多有关他的记载,前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太多关于他的情况,他是秦王府什么官来着?

李吉搜寻前身的记忆,居然发现,前身的记忆里没有关于田留安官职的记忆。

难道是李世民新任命的官员?

李吉目光在尉迟恭、秦琼等人身上盘桓了一下,又落在了田留安身上。

田留安跟秦王府的一众统军坐在一起,难道是李世民新任命的统军?

李世民又开了一个统军府?!

李世民麾下的兵马已经够多了,还开统军府,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吉在发觉了李世民又开了一个统军府以后,就懒得再观察剩下的人了。

李世民已经够强了,还在不断变强。

他感觉压力有点大。

“比你强百倍的人,还比你努力,还在不断变强,你要不加把劲,就成了别人桌上一盘菜了……”

李吉下意识的吐槽,声音很小。

但还是被坐在他不远处的李世民听到了那么一两个字。

“谁成了一盘菜?”

李世民瞪着眼盯着李吉问。

李吉回神,仔细一瞧,才发现,殿内的议论声,随着李世民出声质问,已经停下了,殿内的众人齐齐的看着他。

他应该是打扰到了人家开‘军事会议’。

难怪李世民会吹胡子瞪眼的。

“咳咳……我的意思是,诸位一起出手,那刘黑闼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一定会被诸位烹成一盘菜。”

李吉干笑着,似是而非的解释。

“哼!”

李世民瞪了李吉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是一位无敌的统帅,正在跟自己麾下的一众将校商讨军国大事,不允许有人在一旁开玩笑。

李吉也知道这种场合不是开玩笑的场合,就没有再多言。

李世民盯着殿内的众人,一脸庄重的道:“诸位所说的方略,各有道理,但我们不能两个方略都用。

那刘黑闼明知我大军已经抵达洛阳,居然敢公然在洺州称帝。

他这是在挑衅我,也是在挑衅诸位。

我们必须狠狠的给他一个教训,挫败他的锐气。

所以我的意思是,集中兵力,屯驻卫州,跟刘黑闼好好的打一场。

让刘黑闼看看我大唐兵锋的锐利。

让刘黑闼知道,敢乱我大唐者,必死!”

李世民说到最后,掷地有声,似乎要将他说的话深深的刻在所有人心里。

李世民为此次征讨刘黑闼定下了调子,殿内的一众将校也就没什么好议论的了。

当即,以李道宗为首的一众人起身,齐齐向李世民躬身,“臣等谨遵帅令!”

李世民并没有吩咐众人坐下,而是果断的下令。

“李道宗?”

“臣在!”

李道宗走到大殿正中,躬身应允。

“由你率领前军,速速赶往卫州,给我荡平卫州各地的骚乱,守住卫州和相州的界口。在大军抵达之前,绝不能让刘黑闼越过相州一步。

我会遣尉迟恭率领本部兵马于你同行。”

李世民冷冷的下令。

尉迟恭听到李世民叫他的名字,立马走到殿中,躬身听令。

李世民盯着李道宗和尉迟恭,又冷冷道:“若是在大军抵达卫州之前,你们让刘黑闼越过了相州,军法论处。”

“臣领命!”

李道宗和尉迟恭一起抱拳应允。

“殷峤、刘弘基?”

“臣在!”

殷峤、刘弘基赶忙出列。

李世民下令,“你二人率领左右两军,在前军荡平卫州的骚乱以后,押运粮草进入卫州,屯驻于淇水。”

“臣领命!”

李世民缓缓起身,又下令道:“除后军外,其余人率本部兵马,于我同行。自今日起,全军上下依军律行事,违律者,以军律论罪。”

殿内没点到名字的人,齐齐走到了殿中,向李世民躬身行礼。

“臣等领命!”

李世民一摆手,不需要多说,殿内的众人纷纷赶往了殿外。

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是沙场上的宿将,李世民只需要给他们敲定一个方向,定下行军的时间,分配一下任务,剩下的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要是连小细节也需要李世民去刻意吩咐的话,那就是在侮辱他们,也是在侮辱李世民自己。

李吉见众人都走了,他起身也要走。

“四郎等等。”

李世民在殿内众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卸下了统帅的架子,语气柔和了几分。

“那个……二哥有事?”

李吉干笑着问。

李吉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在犯滴咕。

李世民留下他,不会是为了兴师问罪吧?

他只是恶心了一下李世民,李世民不会这么小气吧?

李世民盯着李吉,神情复杂的看了好一会儿。

李吉被李世民看的心里发毛。

李世民缓缓开口,“四郎,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强逼你去倒卖官爵。我只顾着为我李唐谋取好处,却忽略了此事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影响,也忽略了你的感受。

此次征讨刘黑闼,你好好的镇守好洛阳。

待到我在洺州击溃了刘黑闼,你再赶往洺州。

届时我会派你去征平魏州和博州。”

李吉愣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世民居然给他认错了?

还许诺让他去混军功。

魏州和博州临着河南道,刘黑闼一旦在洺州败了,根本没时间再去管魏州、博州,只会退守邢州、定州等地。

李世民让他带人去征平魏州和博州,其实就是让他去扫荡一些残敌,以及一些逃窜的溃兵,混一个征平两州的战功。

“四郎不愿意?”

李世民见李吉不说话,盯着李吉问。

李吉在李世民的询问下,回过神,“没……没有不愿意。”

李吉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似乎太忌惮李世民手里所掌握的力量了,也太在意前身在历史上的结局了,所以一直对李世民保持着相当大的警惕,甚至在刻意的疏远李世民。

但他忽略了他和李世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忽略了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跟李世民是持平的。

李世民现在并没有兵变的心思,他还被李渊画的大饼吊着,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名正言顺的继承李唐的皇位呢。

所以即便是被他恶心了,甚至被他算计一两手,李世民也不可能对他动手。

他可以继续对李世民保持相当大的警惕,但没必要刻意去疏远李世民,更不用在李世民面前那么拘谨。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世民也不知道李吉心中所想,他只是拿出了以前对待李吉的态度对待他。

李吉念头通达了,在李世民面前也就没那么拘谨了。

李吉大大咧咧的笑道:“多谢二哥照顾。”

白给的军功,不要白不要。

他虽然不需要军功,但是他即将任命的齐王府左三统军将校需要。

没有足够的军功,他也不好去找李渊为自己手底下的左三统军将校要官。

“你还知道谢我?”

李世民好笑的盯着李吉。

以往他让李吉去捞功劳,李吉可不会说一个谢字。

不仅不谢他,还会出去自吹自擂,说什么自己的军功是自己打下来的。

李吉拱手笑道:“以往是我不懂事,不知道二哥在照顾我。”

李世民莫名的觉得心里舒坦,瞪了李吉一眼,脸上带着笑意,嘴上却哼哼道:“你知道谁对你好就好。”

李吉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二哥好。”

谁给好处谁就好。

李建成给好处的话,李建成也好。

李渊给好处的话,李渊也好。

“既然知道二哥的好,那你手里富裕的粮食是不是借给二哥应应急?”

第0051章 平调的妙用 李吉脸上的笑容一僵,闹了半天,还是惦记我手上的粮食啊。

难怪我那么恶心你,你也不计较,还打起了感情牌。

李世民见李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当即道:“我也不白拿你的粮食,你不是需要军功吗?此次我在战场上的斩获,可以算到你名下。

你要分润给谁,只需要给我一份文书,我立马用印。”

李世民说的是他个人,以及他秦王府侍卫的斩获。

李世民很喜欢亲自领兵去战场上跟敌人厮杀,他出征一次,就会领着麾下的铁骑冲杀一次。

所以每次大战过后,他的斩获都不少。

李世民拿他的斩获做交易。

李吉有点动心。

李世民很喜欢捅敌人的心腹之地,所以经常能捞到大鱼。

那些个大鱼,足够他为手底下的人谋几个侯位。

但几个侯位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李世民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粮食不放,那他是不是可以顺水推舟?

李吉感慨道:“我手里的那点粮食,可不够赈济河北的百姓……”

李世民见李吉有些意动,立马道:“有总比没有强。”

李吉看向李世民疑问道:“那点粮食,二哥就满足了?”

李世民一愣,狐疑的看着李吉,“四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吉坦言道:“世家大户手里有的是粮食,我们完全可以从他们手里搜刮更多的粮食。”

李世民又是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四郎是准备……”

“不不不,我不会帮你倒卖官爵。”

李吉知道李世民要说什么,立马否认。

李世民脸上的喜色瞬间没了,道:“四郎既然不肯倒卖官爵,还有什么办法能从世家大户手里拿到粮食?”

李世民有些失望,不过他听出了李吉话里有话,所以有此一问。

在他看来,除了倒卖官爵以外,其他办法能从世家大户手里拿到的粮食少之又少。

对河北的百姓而言,根本是杯水车薪。

李吉笑眯眯的道:“二哥既然不能出面去倒卖官爵,但二哥可以平调嘛。”

李吉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说。

以李世民的聪明,听到‘平调’二字,肯定能领悟其中的意思。

李世民眼睛一亮。

是啊,还能平调啊!

只要他和李建成,不断的从齐王府,调走齐王府的属官,那齐王府就一直有官卖。

李吉只倒卖齐王府的属官,也不用背负那么多骂名。

除了御史言官外,不会有人死咬着李吉不放。

一些从李吉手里得了好处的人,不仅不会骂李吉,说不定还会称赞李吉。

因为李吉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跳板。

一个跳到他和李建成麾下的跳板。

李吉臭名昭着,又无缘继承李唐的大位,在李吉手底下的人,肯定愿意跳到他或者李建成麾下,争做从龙之臣。

虽然李渊已经将太子之位许诺给了他,但是外人并不知情。

到时候,他可以将有能力的人留下,没能力的人送到李建成麾下。

以李建成的性子,了解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后,即便是知道那些人没能力,也只能捏着鼻子收下。

最最重要的是,那些世家门阀中的一些有心为李唐效力,却又舍不下脸面、放不下架子的人,完全可以借着李吉为跳板,出仕为官。

他们可以对外宣称,他们的官位是买的,不是李唐恩赐的,他们在李唐治下为官,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李唐,他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

他们赚了面子,端了架子。

李唐得了粮食,得了人才。

李唐虽然会被他们无情的嘲笑,但自从李唐立国以来,他们也没说过什么好话,再被嘲笑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四郎有大智慧啊。”

李世民立马喜笑颜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短短的一两个时辰,李吉就想出了一个既不损伤自己名声,又能从世家大户手里捞到粮食的法子,确实聪明。

李吉谦逊的笑道:“二哥说笑了,跟二哥相比,我那点智慧不算什么。我之所以能想到平调这个法子,也是受到了二哥的启发。”

李吉要借着这个法子坑李世民,肯定不能让李世民觉得,他比李世民聪明。

不然的话,李世民肯定会死死的盯着他,看看他在背后有什么猫腻。

“有大智慧就是有大智慧,你我兄弟无需遮遮掩掩。”

李世民大气的说。

李吉心里‘呵呵’。

就是因为你是我兄弟,我才更应该遮掩自己的智慧。

“说说,得到了粮食怎么分?”

李世民根本不在乎李吉的心理活动,他更在乎如何分赃。

李吉沉吟着问,“二哥准备怎么分?”

李世民伸手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卖出去一个官位,我八,你二。”

李吉明显的愣了一下。

李世民这是指卖出去一个官位,八二分成?

那平调得到的粮食,就不用分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些人为了一个齐王府属官的位置,能拿出上万石粮食。

为了秦王府和东宫属官的位置,他们能拿出更多。

赚的有点多,李吉觉得以自己的胃口,怕是吃不下。

这种事情又藏不住,迟早会被李世民发现的。

等到李世民发现了跟他翻脸,还不如现在说清楚。

“二哥,卖官的粮食,我不能分给你。”

“嗯?!”

李世民一下瞪大眼。

好小子,你敢吃独食?!

吃独食没有好下场你知不知道?

李吉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解释道:“二哥,我卖的是我府上的属官,把粮食给你,你府上又快速的将人从我府上调走,别人肯定会看出一些猫腻。

到时候不仅我的名声会臭不可闻。

二哥的名声也会跟着一起臭了。”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李吉前脚把粮食给他,他后脚把人调走,是个人都能察觉到其中有猫腻。

“虽然卖官的粮食不能给你,但是平调的粮食,我可以跟二哥五五分。”

李吉看着李世民说。

李世民下意识的睁大眼,错愕的道:“平调还需要粮食?”

好家伙,这是要一个人吃两茬,这有点狠了吧?

“平调当然需要粮食。从我这个臭名昭着的齐王府,调到威名赫赫的秦王府,不付出点什么怎么能成?

他们要跟着二哥捞好处,既不肯舍命,又不肯出粮,二哥凭什么带着他们捞好处?”

李吉理所应当的说。

李世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也是,他府上的门槛,没有那么低,不是谁想进就进的。

那些人要跟着他捞好处,确实该有所付出。

不肯付出,他没理由带着那些人捞好处。

一个人吃两茬,狠是狠了点。

但吃的是世家大户的,他乐见其成。

“四郎言之有理,但五五分成,是不是太少了?”

李世民在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以后,把注意力又移到了分成上。

李吉看着李世民道:“二哥准备怎么分?”

李世民果断的道:“我九,你一。”

李吉立马摇头。

李世民瞪起眼道:“你拿了倒卖官爵的粮食,再拿一成已经够多了。”

李世民觉得李吉太贪心了。

李吉直言道:“我们不仅需要大哥调人,必要的时候还得请父亲出面调人,父亲不会跟我们争,但是大哥一定会跟我们争。

毕竟,我大唐不仅仅只有河北缺粮,其他地方也缺粮。”

李建成作为太子,又肩负着监国的重任,不仅要照顾河北,也得照顾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的粮仓空空如也,有不少地方在闹饥荒。

有机会能获得一笔粮食,去赈济一下。

李建成肯定不会放过。

李世民咬咬牙,心痛的道:“那就八二,我八,你二。”

李吉古怪的道:“就给大哥一成,大哥能答应?”

一成,打发叫花子呢。

李建成知道了能答应才怪。

李世民就像是被割肉一般,恶狠狠的道:“六四,给大哥三成,不能再多了。大哥远在长安,他需要做的也就是写一写调职的文书,分三成已经不错了。

他要是不满意,那就让他来洛阳亲自办此事。”

李世民吃准了李建成不可能来洛阳,所以最多只肯给李建成三成。

李建成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满意,李吉不知道。

但李吉很满意。

在独吞了倒卖官爵的粮食以后,还能吃不少平调的粮食,还能截留下一大批的人才,还能在李建成和李世民面前落一个大人情,太值了。

毕竟,这件事从明面上看,他最吃亏。

李建成和李世民要是私底下不给他点好处,那就说不过去了。

“那就依照二哥说的分,大哥要是不满的话,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到时候二哥可别怪我啊。”

李吉得了便宜,开始卖乖。

李世民瞥了李吉一眼,没说什么。

李建成不满又如何?

等李建成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李唐的太子。

李建成太子之位被夺,狠他会狠到入骨的地步,再多一些不满,又能如何?

“二哥既然不会怪我,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在做此事之前,还有两件事需要跟二哥商量。”

“何事?”

李世民询问。

李吉坦言,“第一件事,此事只能让我们手底下的人去做,我们不能出面。对外,此事我们并不知情。”

李世民略微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吉这是为了让他们跟平调的事情撇清关系,以后平调的事情即便是闹出什么丑闻,跟他们也无关。

第二件事,李吉不说,李世民也知道了。

他们需要两个背锅的。

“尹阿鼠、贺德仁、李思行、宇文士及!”

李世民不等李吉开口,给出了四个人选。

第0052章 去赵州李氏劫粮? 李吉需要两个人,李世民却给了四个人选。

李世民的心思,李吉略微思量了一下,也明白了。

平调官员的事情,不仅需要他们在背后谋划,必要的时候也需要李建成和李渊出手。

所以不仅他们需要背锅的,李建成和李渊也需要。

尹阿鼠是外戚,又惯有骄横跋扈之名,有尹德妃和酆王李元亨撑腰,他帮人谋官,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不帮人谋官,那才有问题呢。

所以由他给李渊背锅,倒也合适。

他要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乐意为李渊背锅。

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为李渊背锅的。

以李渊的性子,你给他背锅,他肯定会私底下给你不少好处。

贺德仁是李建成的人,职位跟魏徵等同,也是太子洗马。只不过他年事已高,处在半退休状态,不上朝,也不帮李建成处理政务。

他对李建成的作用很小,但他在李建成麾下的威望又很高。

他要是表现出一副贪财的样子,借着自己的威望为其他人谋取东宫的属官,传扬出去,别人也能理解,不会怀疑到李建成身上。

李思行是齐王府的人,也是李渊的人,他身份虽高,但是没什么名望,也不引人注目,在朝野上下几乎是一个透明人。

他是齐王府长史,也是李渊的元谋功臣,借着职位之便、身份之便,为其他人谋取平调的机会,传扬出去,也合情合理。

别人也不会怀疑到李吉身上。

至于宇文士及,他跟随着李世民征战过四方,在外人眼里,他是李世民的人,但李世民从没有拿他当自己看。

他有身份、有地位,有资格为其他人谋取平调到李世民麾下的机会。

李世民用他做弃子,也不心疼。

但是李世民用李思行做弃子,李吉心疼啊。

他手底下就李思行这么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拿出去做了弃子,以后要在台面上跟满朝文武对喷的时候,他岂不是得自己出面。

一个亲王,跑去跟一群臣子斗嘴,那多丢脸。

“李思行不妥……”

李吉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世民愕然的道:“你手底下除了李思行,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李世民也是经过了思考,才给出的人选。

他觉得,齐王府内除了李吉自己,也就李思行为别人谋取平调的机会,不会引起人怀疑。

李吉瞥着李世民,没好气的道:“你也知道我手底下只有李思行能担当重任啊?”

李世民一愣,尴尬的笑了笑。

他倒是忘了,齐王府没几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

目前为止,能在台面上说得上话的,貌似就李吉和李思行。

“那你说说,谁合适?”

李世民也不好逼着李吉将府上唯一能上得了台面的人拿出来做弃子。

李吉沉吟了一下,道:“你觉得宇文宝如何?”

宇文宝不是什么好人,没少教唆着他的前身去为非作歹。

所以他对宇文宝亲近不起来。

宇文宝之前在并州统管齐王府的属军,现在齐王府的属军调遣到了洛阳,宇文宝也跟着一起到了。

如今需要一个弃子,那么他首推宇文宝。

李世民皱眉道:“宇文宝怕是不够格吧?”

宇文宝在齐王府上的官职虽然比谢叔方高一线,但还没到那种能帮人谋取平调机会的地步。

充其量就是齐王府上一个统领兵马的头头,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能力。

李吉看向李世民,李世民是不是太在乎身份、地位、资格、能力这些问题了,忘了他府上的人要充任的角色了?

李吉开口提醒,“二哥,是我府上的人往外调,不是外面的人往我府上调。我府上的人充其量就是个牵针引线的身份。”

李世民明显的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咳咳……如此说来,宇文宝确实是个适合的人选。”

李吉见李世民答应了又宇文宝出面,当即又道:“父亲和大哥那里,还需要二哥去交涉。”

跟李渊和李建成交涉,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此事牵连甚广,里面又有那么多的利益划分。

如何取舍,谁拿的多,谁拿的少,都需要扯皮。

他实力薄弱,在李渊和李建成面前强硬不起来。

他去找李渊和李建成交涉的话,少不了要割肉,还不如将麻烦丢给李世民。

李世民略微思量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他出面去交涉,确实比李吉要合适。

“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回去统计府上想要调职的人。”

李吉跟李世民商量妥当了,也就没有多留的意思。

李世民惦记着世家大户手里的粮食呢,也就没有挽留李吉。

李吉出了洛阳宫前殿,匆匆赶回了偏殿。

回到偏殿的时候,谢叔方在殿门口恭候。

李吉没有跟谢叔方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么样,有多少人愿意去秦王府做官?”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苦笑着道:“几乎都想去……”

谢叔方声音越说越小,担心李吉会发火。

李吉没发火,只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臭名声,他心里清楚,不招人待见,那也在情理之中。

可那么多属官,居然没有一个愿意留在他手底下的,他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他们当我府上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吉心里不痛快,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谢叔方沉声道:“要不要臣去提点他们一二?”

李吉长叹一声,摆摆手道:“算了,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

除了少数的贤才留在府上慢慢调教外,其他的想去秦王府,都去吧。

反正他们去秦王府的越多,他就赚的越多。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有大笔的粮草进项,筹建齐王府左三统军的步子也能加快不少,他心里有痛快了不少。

“你去召宇文宝过来见我。”

李吉吩咐。

谢叔方抱拳应允,“喏!”

李吉迈步走进洛阳宫偏殿内坐下。

没过多久,谢叔方就带着宇文宝到了偏殿内。

宇文宝名义上是个将军,可长得瘦瘦小小的,一点儿也没有将军的样儿。

见到了李吉,谄媚的走上前,单膝跪地,“臣宇文宝参见殿下。”

李吉摆摆手,让宇文宝起身,又吩咐谢叔方下去,顺便将门口的侍卫们支开。

待到殿内剩下他和宇文宝两个人的时候,李吉客套了一句,“宇文宝啊,这些日子在并州过的如何?”

宇文宝赶忙凑到李吉近前,唉声叹气的道:“不瞒殿下,不能侍奉在殿下身边,臣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

李吉下意识的瞪起眼。

你丫的别胡说啊。

拍马屁也是有底线的啊。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是男人间能用的吗?!

“殿下不信?”

宇文宝见李吉瞪起眼,以为李吉不信,当即就要举例说明。

李吉有点被恶心到了,为了避免宇文宝再说出什么恶心人的话,急忙道:“我信,我信。既然你对我忠心耿耿,那么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交给你去做。”

宇文宝双眼一亮,立马抱拳道:“请殿下吩咐!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吉点点头,道:“我有意筹建左三统军……”

宇文宝双眼变得更亮了。

李吉这是要任命他为统军府的统军?

“可惜空有钱财,却没有粮草。各地的粮仓有空空如也。”

李吉感叹。

宇文宝眼珠子一转,立马道:“臣知道那里有粮食。”

“嗯?”

李吉意外的看向宇文宝。

各地的粮仓空空如也,也只有世家大户手里有粮食,难道除了世家大户外,还有人有粮食?

宇文宝眉飞色舞的道:“臣在并州纵马的时候,听闻那赵州的李氏有数十万是粮食,藏在平棘。眼下刘黑闼乱了赵州。

殿下只需要派遣一支兵马,扮作刘黑闼的乱兵,从仪州闯进赵州,占了平棘,就有数之不尽的粮食。

到时候别说筹建左三统军府了,就是筹建右三统军府,那也是绰绰有余。”

李吉听完宇文宝一席话,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宇文宝还真他娘是个人才。

去赵州夺赵州李氏的粮食?

你知不知道赵州李氏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赵郡李氏。

乃是五姓七望之一?

李渊都不好去打赵郡李氏的主意,你让我去赵郡李氏抢粮?

你是嫌我活得太长?

你信不信我今天派人去了赵州,明天赵郡李氏的人就敢将族里数十万石的存粮献给刘黑闼,帮助刘黑闼祸乱李唐更多的地方?

一旦李唐陷入大乱,罪魁祸首又是我,你信不信李渊效法他的后代,也弄个马嵬坡,斩了我给所有的文武一个交代?

“殿下,我的提议如何?”

宇文宝见李吉久久不言语,迫切的追问。

李吉深深的看了宇文宝一眼,不知道这货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不知道招惹赵郡李氏的后果,还是存心在害他。

“我二哥要对赵州用兵,我三姐又驻扎在赵州边陲。你让我派兵扮作刘黑闼的乱兵,去赵州劫粮,你觉得瞒得过他们?”

李吉质问。

第0053章 二傻子 宇文宝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试探的道:“那就……分二殿下和三公主一份?”

李吉瞪着宇文宝看了好一会儿。

还分李世民和李秀宁一份?

那是分赃的问题吗?

那是影响李世民的战略布局,影响李秀宁镇守苇泽关,影响李唐基业的问题。

确认了,这货就是个胆大妄为的二傻子。

难怪历史上前身会让他藏在卧榻之下去刺杀李世民。

也就这种胆大妄为的二傻子,才不会在乎李世民的身份、地位、力量、能力,去刺杀李世民。

既然是个二傻子,那就没必要跟他绕弯子了。

李吉直言道:“此事以后再说,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也跟粮食有关。不过不是抢粮,而是谋粮。”

宇文宝听到不是抢粮,有些兴趣缺缺。

这货仗着齐王府的威名,做了不少无本的买卖,也喜欢上做无本的买卖。

对于有本的买卖,他没多少兴趣。

李吉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兴趣,直接吩咐,“府上有不少人有意调去秦王府,秦王府内也有人想借此事谋财。

我需要你去帮他们牵线搭桥。”

宇文宝眼珠子一瞪,“府上的人居然敢背叛殿下?!谁?臣这就去宰了他!”

李吉瞪了宇文宝一眼,没好气的训斥道:“我不是让你去计较这个。他们不愿意留在我麾下,我也不愿意要他们。

但将他们丢出去,实在是有些浪费。

还不如借着他们,为府上谋一些粮食,用来筹备左三统军。”

听到李吉不愿意要那些属官,宇文宝立马收起了凶相。

在他看来,府上的属官们背叛是一回事,被李吉放弃又是一回事。

李吉可以放弃他们,但他们不能背叛李吉。

这就是他的逻辑。

“殿下放心,此事就交给臣。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贴贴。”

宇文宝也不问这事中间有没有猫腻,也不问这事到底有多大难度,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承诺。

李吉看他这个样子,还真有点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他。

毕竟,办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费一些脑子的。

李吉叮嘱道:“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能走路风声,让别人联系到我身上。所以需要守口如瓶,谨慎行事。”

宇文宝下意识的仰起头,“谁敢管我们齐王府的闲事?”

李吉看着宇文宝,心里直呼好家伙。

你这个齐王府的属官,做的比我这个齐王还长气,还威风。

李吉瞪了宇文宝一眼,道:“你别忘了,我齐王府上面还有秦王府,还有东宫,还有我父亲。”

宇文宝愣了一下,“太子殿下跟您关系甚好,怎么可能会找您麻烦?秦王府往日里虽然很少跟我们打交道,可是每次您跟随秦王殿下出征,秦王殿下都对您照顾有加,秦王殿下应该不会找您麻烦。

至于圣人,就更不可能找您麻烦了。”

李吉白了宇文宝一眼,“我和我大哥的关系,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私相授受官爵,御史言官们会弹劾我。

我父亲即便是维护我,也得惩处我一番,给那些御史言官们一个交代。”

宇文宝呲牙道:“那就打掉他们一嘴的门牙,看他们还敢不敢胡咧咧。”

李吉曾一下站起身,指着身后的坐榻,黑着脸道:“这个齐王给你来做好了,你比我威风多了!”

宇文宝见李吉发火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挠着头道:“臣……臣就是信口胡诹,殿下别放在心上。”

李吉哼了一声,“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守口如瓶,就守口如瓶。再敢胡说八道,我先打掉你一嘴门牙。”

宇文宝赶忙点头哈腰的道:“是……是……是……”

李吉又瞪了宇文宝一眼,道:“你先回军营里去待着,等过几日一切安排妥当了,我自会找你。”

宇文宝听到这话,一脸迟疑。

“殿……殿下。臣已经许久没有陪殿下切磋武艺了,也许久没有陪殿下打猎了,臣想留在殿下身边。”

“等你办妥了此事,我会召你回府,一直留在府上。”

李吉承诺。

宇文宝大喜,“多谢殿下厚爱。”

李吉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言。

宇文宝躬身一礼,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偏殿。

李吉在宇文宝走后,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齐王府的一个护军,都比我嚣张啊!我这个齐王是不是做的有点唯唯诺诺的?!”

李吉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宇文宝虽然是个二傻子,但宇文宝的做派,才想是一个亲王府的人该有的做派。

嚣张、跋扈、胆大妄为。

他前身的做派,跟宇文宝如出一辙。

在大唐横着走。

在李渊面前也是横着走。

李渊即便是看不过眼,顶多也就喝斥两句,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前身被骂了,下一次在李渊面前,还敢横着走。

嗨,我就是玩,我就是作,你看不惯我,你又不能宰了我。

“典型的无知者无畏啊。”

李吉感叹。

前身和宇文宝,明显是看不清楚大唐皇室内部的处境,所以肆意妄为。

眼下大唐皇室内部上演的可是争龙局。

还是两头凶勐的勐龙,在争一头即将垂垂老矣的老龙的位置。

不是两个雏龙在勐龙眼前嬉戏。

这种情况下,肆意妄为也得有个限度。

不然,身份再高、地位再高,也难逃横死的下场。

历史上,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前身其实是有机会逃过一劫的。

在李世民宰了李建成以后,前身只要俯首称臣,以李世民马首是瞻,李世民有很大的几率会放他一马。

可前身是怎么干的?

跟李世民死磕到底,甚至在李世民落马的时候,用弓弦差点勒死李世民。

这一举动,彻底的抹杀了他跟李世民之间所有的情谊。

所以尉迟恭追上他,宰了他的时候,李世民没有阻拦。

这就是看不清楚形势,肆意妄为的下场。

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还把李世民往死里得罪,你不死谁死。

李吉怀着满肚子的感慨,待在洛阳宫偏殿,没有再出去。

李世民在商定好了作战方略以后,根本没有一点迟疑。

大军迅速的集结在一起,向卫州开拔。

李世民在盯着大军开拔的同时,还不忘去信给李渊、李建成,商讨一起坑世家大户粮食的事情。

同时也去信给宇文士及,让宇文士及到阵前一行。

李世民对待宇文士及,可不像是李吉对待宇文宝,还要商量。

李世民在给宇文士及的信里,就一个态度‘要么你来洛阳,要么我派一柄快刀回去宰了你’。

正月初五。

李道宗、尉迟恭率领前军的一万将士,顶着寒风赶往了卫州。

正月初七。

殷峤、刘弘基率领着两万将士,押送着陕东道大行台筹措的粮草,向卫州开拔。

傍晚,李吉气势汹汹的闯进了洛阳宫前殿,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等人商议兵事的时候,怒气冲冲的盯着李世民质问。

“二哥,你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

由不得李吉不气,李世民太贼了。

狗日的在殷峤和刘弘基开拔的时候,突然下了帅令,让黄君汉带着人去了李吉囤粮的地方,运走了李吉‘辛辛苦苦’倒卖官爵赚的粮食。

黄君汉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勐士,拿着帅令去运粮,守在粮仓里的陕州兵马搞不清楚状况,一下子被唬住了。

让黄君汉轻而易举的就将粮食运走了。

等他们察觉到了不对,跑到洛阳宫偏殿给李吉汇报的时候,黄君汉已经押送着粮草出了洛阳城地界。

李吉没办法带人去追,也没办法在大战来临之际,带着手下的兵马去跟黄君汉火拼,只能到洛阳宫前殿找李世民理论。

李世民自知理亏,陪着笑脸请李吉坐下。

“四郎何必生气呢。不就是一些粮食嘛。回头我也有粮食进项,到时候你从我的粮食里扣除就行了。”

长孙无忌等人狐疑的看着李世民和李吉,有点不太明白李世民这话的意思。

平调官员的事情,不宜大肆宣扬。

李吉只是跟宇文宝一个人说了,李世民也只跟李渊和李建成在信里说了。

所以长孙无忌等人并不知情。

李吉瞪着李世民,道:“你先拿一部分富裕的粮食去应急,回头再从你的进项里扣除,你跟我说一声,我也不会说什么。

可你不仅没跟我说一声,连赈济难民的粮食也拿走了。

你说我气不气?”

李世民看着李吉,埋怨道:“你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说你几句。你说说你,别人赈济难民,发放粮食,那也是发到开春。你倒好,直接发到六月。

你这那是赈济难民啊,你这是在浪费粮食。”

长孙无忌等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吉确实有些奢侈了,赈济难民,一赈济就是半年。

这在他们眼里,那不是赈济难民,那是‘积德行善’。

李吉盯着李世民,质问道:“我拿我府上的官位换的粮食,我怎么发,还需要在乎别人的态度?”

李吉此话一出,一下子怼的李世民没话讲了。

李吉拿自己的粮食赈济难民,浪不浪费,别人还真没资格指责。

李世民看出了李吉是真的怒了,意识到此事不能善了,当即道:“那你说说吧,要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第0054章 马周俯首 “往后的粮食,我要三成。”

李吉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世民皱起眉头,“不行。”

李吉盯着李世民,“二哥是不是忘了,所有的粮食都要从我手里过一遍,我说三成就三成,你说了不算。”

平调官员所获的粮食,是由李吉收取,李吉分配的。

李吉不给,李世民又不能强抢。

李世民敢做初一,李吉不介意做十五。

李世民下意识瞪起眼,怒喝,“我的粮食,我说了不算?”

李吉‘呵呵’道:“我的粮食,我说了算吗?”

李世民被怼的没话讲了。

是李世民无理在先,也没资格怪李吉无理在后。

李世民阴沉着脸,沉吟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粮食如今是重中之重,关系到河北数百万人的生死,一分一毫我都不能舍弃。你换一个条件吧。”

长孙无忌等人看看李世民,又看看李吉,一脸茫然,不明白李世民和李吉在说什么。

李吉也料到了李世民不可能将吃进去的粮食吐出来,当即道:“那你给我拿三千副铁甲,充作利息。”

不等李世民开口,李吉又补充了一句,“铁甲只是利息,粮食还是要还的。”

李世民一愣,皱起眉头道:“你要那么多铁甲做什么?”

铁甲可是利器,三千副铁甲,足以武装出一支三千人的勐士营,摧城拔寨不在话下。

要是占据有利地形的话,能抵挡数万人攻伐。

李吉白了李世民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要筹建一支三千人的铁甲营,让他们守在粮仓门口,看谁还敢打我粮食的注意。”

李世民一脸尴尬。

李吉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要武装出一支兵马,防着你这个恶贼去偷粮。

长孙无忌忍不住道:“齐王殿下,三千铁甲,能造就三千勐士,摧城拔寨轻而易举,必要的时候,还能充任奇兵,给敌人沉痛一击。

要是交到心怀叵测的人手里,恐怕会成为祸乱我大唐的根源。”

李吉瞥了长孙无忌一眼,澹澹的道:“我知道里面的轻重,不需要你提醒。”

长孙无忌自讨没趣,也是一脸尴尬。

李世民头疼的道:“罢了罢了,明日你差人去洛阳武库,我会吩咐库吏,给你拿三千副铁甲。”

李吉要用三千副铁甲,武装出一支三千人的勐士营防着他,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倒不是担心李吉另有所图,纯粹是李吉这么做的话,他以后不好再去偷粮了。

“哼……”

李吉的目的达到了,轻哼了一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洛阳宫前殿。

长孙无忌在李吉走后,哭笑不得的对李世民道:“齐王殿下这不是胡闹嘛。”

三千铁甲,能造就三千勐士,能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

李吉却要拿去给守军用,还是守粮仓的守军。

奢侈。

奢侈到了极点。

李世民感叹道:“胡闹就胡闹吧,谁让我理亏呢。”

长孙无忌有心询问李吉口中的粮食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李世民没有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多问。

李吉回到了洛阳宫偏殿,逮住陕州总管就是一通数落。

陕州总管现在是他的属下,居然只看帅令,不知道请示他。

这是失职,必须训斥。

虽说李世民的帅令比他的将令要大。

但陕州总管如今的直属上司是他,陕州总管在看到李世民越级下达帅令的情况下,应该先请示一下他,再做决定。

陕州总管不请示,就私自做决定,那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吉逮住陕州总管数落了许久,一直将陕州总管数落到无地自容的地步的时候,谢叔方匆匆赶到偏殿内。

李吉这才放过了陕州总管。

待到陕州总管离开以后,谢叔方立马上前,“殿下,马周已经到洛阳城外了。”

李吉沉吟了一下,吩咐谢叔方带上所有的侍卫,大张旗鼓的出了洛阳宫。

对外宣称,说是要重新给粮仓布防,要将粮仓打造的水泄不通,不给贼人第二次偷粮的机会。

李世民知道了,估计也只会说他小心眼,不会怀疑其他的。

出了洛阳宫,李吉让谢叔方带着人去了粮仓,自己偷偷赶去了城外见马周。

再次见到马周的时候,马周更清瘦了,但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马周见到了李吉,毫不犹豫的上前,向李吉深深一礼。

“臣马周,参见殿下。”

马周在洛阳奔波了小半个月,亲眼见证了李吉不遗余力的去安置那些难民,对李吉有所改观,态度自然变好了不少。

李吉很满意马周的态度,笑着道:“现在不说我救人也在害人了?”

马周拱着手,惭愧的道:“此前是臣孟浪了。”

李吉点点头道:“你近些日子在洛阳的所作所为,我已经知道了。你不仅阻止了洛阳边陲的那些衙门将河北的难民们赶回河北,还将躲到山林里的难民请了出来,为他们准备屋舍,发放田产,让他们在洛阳安家落户,落地生根。

李思行说,你救活了不下五万多的难民。

你很不错。”

马周赶忙道:“当不起殿下夸奖,若是没有殿下手下的铁骑相护,若是没有殿下的威名。别说是阻止洛阳边陲的那些衙门将难民赶回河北了,就是救一人,臣也很难办到。”

马周心里很清楚,他在洛阳安置、赈济难民,之所以办的那么顺利,也是借助了李吉的威名和兵锋。

若是没李吉相助,洛阳各地的衙门也不会听他的命令行事,更不会配合着他安置难民。

李吉笑道:“有功就是有功,你不用如此谦虚。你能发现问题,还能解决问题,那就证明你的眼光和手段都不俗。

我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你既然有功,那我也不会吝啬赏赐。

从今日起,我就升任你为齐王府录事参军事,你可愿意?”

马周明显愣了一下,躬身向李吉施礼,“多谢殿下赏识,臣愿为殿下效力。”

录事参军事,从六品上的官,跟记室参军事平级。

比他之前那个助教,高了好几个品阶。

而且录事参军事,又是齐王府内府的官,前途不可限量。

他之所以会离开游历了数月的汴、曹二州,出现在洛阳,就是因为他在浚仪遭到了浚仪令崔贤首羞辱,所以一气之下,准备去长安谋一个好前尘,好让崔贤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人杰。

在亲眼目睹了李吉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残暴不仁、嚣张跋扈以后,他不介意为李吉效力。

李吉乐了,“好好好,不错不错……”

终于有一个青史留名的家伙,愿意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了,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那李思行是个二五仔,凌敬是被他威胁,才加入到他麾下的,是不是跟他一条心,只有凌敬自己清楚。

所以李思行、凌敬不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唯有马周,是心甘情愿加入到他麾下的,必然也会跟他一条心,不遗余力的帮他。

马周见李吉似乎很赏识自己,心里也挺激动的。

他出身不好,没几个人赏识他,他向别人宣扬他胸中大志向的时候,别人也只会嘲笑他。

李吉是他目前为止遇到的,第二个赏识他的人,也是第一个真正赏识他的人。

第一个赏识他的人,是博州的经学博士,但那位经学博士,也只是向衙门里推举他为助教,让他帮忙分担教学的压力,并不是真正赏识他。

李吉是唯一一个相信他的才能,并且重用他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不计较他出身,就对他委以重任的。

“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办。”

李吉在笑了一会儿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马周神情一肃,躬身道:“殿下请吩咐。”

李吉对着侍卫们摆摆手,待到侍卫们离开以后,郑重的对马周道:“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威州。”

威州是幽州的辖地,李艺如今率兵驻扎在大安山一代,抵御着东突厥的兵马。

马周一愣,若有所思的道:“殿下是要臣去见燕王殿下?”

幽州的情形马周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所以李吉说让马周去威州,马周就猜到了李吉让他去见李艺。

毕竟,幽州除了李艺,也没人值得李吉亲自派人去见的。

李吉点着头道:“我需要你拿一个消息,去帮我换一家人。”

马周没有丝毫犹豫,正色道:“请殿下吩咐。”

从洛阳到幽州的路,可不好走。

河北被刘黑闼占了,从洛阳到幽州,要么就是出苇泽关,顶着突厥人的箭失,赶往幽州,要么就是经河南道出海,沿海而上。

顶着突厥人的箭失去幽州,明显不现实。

所以只有经河南道出海,沿海而上。

但沿海而上也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李吉给了马周极大的赏识,马周觉得自己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李吉盯着马周道:“幽州现在应该在闹饥荒,李艺不出意外的话,会找临近的高开道借粮。高开道此人心怀叵测,八成会算计李艺。

李艺兵锋远胜于高开道,高开道算计了李艺以后,李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高开道想要在李艺手底下存活,势必会勾结突厥人。”

第0055章 平遥县侯 马周惊愕的瞪直了眼,李吉的话,信息量有点大。

李吉没有在乎马周的反应,继续道:“一旦高开道勾结上了突厥人,一定会引突厥人南下。到时候不仅仅是幽州,临近幽州的几个地方也会遭殃。

李艺一定会被突厥人和高开道折腾的晕头转向。幽州,以及临近幽州的几个地方的百姓,也会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马周缓缓回神,沉吟着道:“殿下是要臣去提醒李艺,提防着高开道?”

迟疑了一下,马周又道:“殿下既然知道高开道居心叵测,有可能反出我大唐,那为何不直接上奏圣人,先拿下高开道?”

李吉意味深长的盯着马周道:“因为我要李艺手里的薛氏五雄。”

马周双眼瞬间瞪圆。

李吉这话的信息量更大了。

李艺手底下的薛氏兄弟,虽然没有威震大唐,但是在河北,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手下勐士无数,在战场上更是一等一的勐将。

李吉一个嫡亲王,一个有资格继承大唐皇位的人,招揽他们,那是不是意味着,李吉有心一争皇位?

“殿……殿下是要……”

马周吞吞吐吐的开口。

他有点怕了。

他觉得自己答应追随李吉,或许有些草率了。

在他看来,太子李建成占着大义,又贤名在外,秦王李世民威名赫赫,手下从者如云。

李吉除了臭名声,什么也没有,跟这两位争,胜算几乎为零。

李吉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李吉看出了马周的心思,感叹道:“你别多想,我没想过跟我大哥和二哥一争高下,我只是为了自保。

我大哥和二哥相争,我夹在中间,谁也不投靠的话,很容易被当成黄雀。

要是投了他们任意一方,他们会立马用我去做棋子。

所以我必须壮大自己,让他们不敢随意拿我当棋子用。”

马周将信将疑的道:“可您壮大了以后,谁也不投靠的话,更容易被当成黄雀。”

李吉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壮大了以后,谁也不投靠的话,确实更容易被当成黄雀。

但我壮大以后,他们即便是拿我当黄雀看,也会忌惮我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马周皱眉道:“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李吉壮大了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或许会忌惮李吉手里的实力,不轻举妄动,甚至还会多番拉拢他。

可一旦李建成和李世民中间决出了胜负,胜者肯定会回过头来收拾李吉。

因为李吉手里掌握着那么多力量,在关键时候没有出手帮忙,肯定会被记恨。

李吉手里掌握的力量过多的话,也会影响胜者独享皇权。

胜者横竖都会收拾他。

李吉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并不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在李世民和李建成中间,保持中立的人太多了。

比如李孝恭,比如李秀宁。

无论是李世民顺应历史上位,还是李建成在他的影响下反杀,胜者要动中立的人,动的就是一群人,而不是他一个人。

他的实力是不如李世民、李建成。

即便是他现在奋起直追,等到李建成和李世民兵戎相见的时候,他的实力也不一定能追得上李世民和李建成。

但是算上李孝恭、李秀宁的话,他们的实力不输给李世民和李建成任何一个人。

李世民和李建成无论谁上位,清算他们的话,后果很严重,大唐承受不起。

这些话李吉没办法对马周说,只能澹然的笑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我心里自有盘算。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会保你平安,也会许你一场富贵。”

李吉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马周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底,只能躬身道:“臣谨遵殿下的吩咐。”

李吉点了点头,拿出了早就为马周准备好的升职文书,以及官印凭证,交给了马周。

又陪着马周吃了一顿丰盛的洗尘送行宴,给马周派遣了二十个‘保镖’,才醉醺醺的带着人返回了洛阳城。

……

翌日。

谢叔方在李吉起床以后,悄悄的跑到李吉身边禀报,说马周已经启程了。

“知道了。”

李吉揉着太阳穴,含湖的答应了一声,吩咐道:“你带着人去洛阳城武库,有人会交给你三千副铁甲,你将那些铁甲带回来。”

谢叔方弯着腰,迟疑着道:“殿下是准备给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配备铁甲?”

李吉白了谢叔方一眼,“知道了还问?!”

李吉要筹建左三统军府,肯定得为左三统军府的装备操心。

齐王府的铁甲储备,根本不足以武装左三统军府的将士。

李吉就只能借着李世民偷粮的机会,找李世民打秋风,还能借此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扩充兵马的借口。

我扩充兵马,可不是图谋不轨,而是贼人太凶,老惦记我的东西,我要扩充兵马防贼。

这个借口蹩脚是蹩脚了一点,但是很符合往日里齐王的做派。

谢叔方犹豫道:“会不会有些奢侈了?”

目前,整个大唐,也只有太子六率、秦王府的玄甲军、以及齐王府的侍卫军,全员配备着铁甲。

李吉给统军府的将士们也配备铁甲,明显是有些奢侈了。

李世民都没这么干,也不敢这么干。

一旦干了,李渊和李建成会睡不着的。

李世民率领三千铁甲,就能纵马天下,要是率领两万多铁甲,李世民想在长安城内做点什么,根本没人拦得住。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铁甲重要,还是将士们的性命重要?”

谢叔方几乎毫不犹豫的道:“铁甲重要。”

一甲当五卒。

一甲能传家。

一副铁甲在大唐的珍贵程度,远远超过了寻常将士的性命。

李吉恶狠狠的瞪着谢叔方,“在我眼里,将士们的性命比铁甲值钱。”

谢叔方还要说话。

李吉盯着谢叔方,认真的道:“铁甲没了,还能再造,可人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谢叔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碰上李吉这么个把将士的性命看的比铁甲还重要的主公,他心里挺开心的。

但他心里还是觉得,铁甲真的比寻常将士的性命重要。

“去了以后,记得盯紧点,别让人拿一些残破的烂甲给湖弄了。”

李吉瞪着谢叔方叮嘱。

谢叔方躬身道:“臣明白。”

李吉摆摆手,谢叔方立马离开了洛阳宫偏殿,带着人赶去了洛阳城武库。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谢叔方押送着三千副铁甲回到了洛阳宫偏殿。

同行的还有一位李吉的熟人。

李渊身边的内侍刘俊。

见到刘俊,李吉挺意外的。

李吉一边吩咐着嘴角带着喜色的谢叔方将铁甲送到洛阳宫偏殿的府库存放,一边好奇的盯着刘俊问,“你怎么跑到洛阳来了?”

刘俊向李吉一拱手,笑着道:“臣奉命前来宣旨。”

李吉一愣,还没开口发问。

刘俊就笑着道:“殿下麾下的执仗亲事谢叔方,献上元衣有功,大家特地下旨,封谢叔方为平遥县侯,升任齐王府直府左车骑将军,勋护军。”

李吉一脸意外。

李渊还真够大方的,一下子就给了谢叔方一个侯,还将谢叔方连升了数级,勋职更是提到了第三等。

谢叔方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以后在他面前也能挺直腰杆子说话了。

不过……元衣是什么鬼?

“臣还要恭喜殿下,加封百户实邑。”

刘俊再次向李吉拱手,笑着报喜。

谢叔方是齐王府的人,谢叔方敬献有功,李吉也会跟着受益。

这是在奖励李吉御下有方,也是在提醒谢叔方,别忘了是谁提携的你。

刘俊特地跟李吉报喜,李吉不能不赏。

在身上摸索了一圈以后,发现自己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李吉立马吩咐身边的侍卫去拿。

十个金饼子放在刘俊手里以后,刘俊脸色的笑容就更灿烂了,话也变得多了不少。

“不瞒殿下,此次您府上的谢叔方献上元衣,解了将士们在冬日里征战所要饱受的严寒之苦。大家喜出望外,特地在元日饮宴的时候,拿给了群臣看。

群臣们交口称赞,大家一高兴,就亲自赐名为元衣。”

李吉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大唐版羽绒服,就这么变成元衣的啊。

也对,目前为止也只有李渊能随便给东西起名字。

“如此说来,谢叔方敬献元衣,倒是赶上了个好时候。”

李吉感慨。

元日,就是元朔日,也就是大年初一。

新年新气象,谢叔方恰逢其会的献上新衣,李渊肯定高兴。

群臣们也乐的捧一捧此事,博李渊开心。

李渊一开心,赏赐丰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没李渊不敢封的爵,也没李渊不敢赏的职位。

在李渊手里,王爵、公爵,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出撒。

区区一个侯爵,还不值一提。

李吉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上就是在今年,李世民击溃了刘黑闼以后,李渊一高兴,一口气封了十几个王。

李道宗就在此列。

刘俊乐呵呵的道:“确实赶上了个好时候。”

第0056章 何人如此骁勇? 李吉点着头笑了笑。

刘俊却觉得李吉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又赶忙道:“殿下不知道,在殿下率军开拔以后没多久,吴王殿下就差人将李子通押送到了长安。

没过多久,赵郡王又差人快马加鞭送回了数十份降书。

其中份量最高的就是岭南总管冯盎的降书。

冯盎统御着大半个交州,他的态度,就代表了交州所有人的态度。

他降了我大唐,就代表着交州降了我大唐。

交州降了我大唐,我大唐自此在江水以南,再无敌手。

大家的心情相当愉悦,谢侯在这个时候献上元衣,大家自然不吝赏赐。”

李吉明显的一愣。

李孝恭已经征平交州了吗?

李孝恭勐的有点过分啊。

李吉记得没错的话,李孝恭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受命在夔州大造战舰、练习水军,征讨江水以南。

李孝恭仅仅用了一年,就完成了大造战舰、练习水军,征平大半个江水以南的任务。

李吉觉得,他骑着马跑的话,一年时间也未必能跑完大半个江水以南。

李孝恭岂止是勐的有点过分,简直是勐的丧心病狂。

李吉一边腹诽李孝恭,一边询问,“父亲是如何封赏冯盎的?”

冯盎是汉家苗裔,即便是身处在百族汇聚的交州,依然心怀汉室。

他在占据了大半个交州以后,已经有资格称霸了,有人劝他效法秦汉时期的赵佗,在交州称霸,但他没有。

他在李唐的招降檄文到了以后,果断降了李唐,没有丝毫犹豫。

依照历史上的记载,他在降了李唐以后,对李唐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反复。

在忠于国家、忠于民族方面,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表率。

李吉对他,有一些敬意。

刘俊意外的看了李吉一眼,他没料到李吉居然会在意冯盎。

按理说,两个人一个在长安,一个在岭南,应该没什么交际的。

“大家任冯盎为高州总管,封吴国公,勋上柱国。”

刘俊猜不透李吉为何会在意冯盎,但还是如实作答。

李吉沉吟着点点头,依照李渊以往的封赏标准,此次封赏冯盎,明显有些轻了。

冯盎可是足足带了一个大州,以及数万兵马降了李唐。

以李渊以往封赏标准,怎么说也得给冯盎封一个王。

可李渊没有。

李吉觉得,李渊要么是信不过冯盎,要么就是不重视冯盎。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李渊也信不过杜伏威,但还是给杜伏威封了王。

李渊要是单纯的信不过冯盎的话,也不会吝啬一个王。

所以李渊应该是不重视冯盎。

大唐上下应该也没几个人重视冯盎。

毕竟冯盎所在的地方是岭南,在大唐许多人眼里,那就是一个毒瘴丛生、毒虫遍布、勐兽成群的蛮荒之地。

不过,李渊没给冯盎封王,对冯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李渊封的异姓王,基本上都没好下场。

“谢叔方确实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啊。”

李吉在得知了冯盎的封赏以后,话锋一转,又说回了谢叔方。

谢叔方确实好运气,在李渊高兴的时候,在最合适的日子,向李渊献上了元衣。

刘俊有点摸不准李吉的脑回路,他跟李吉说谢叔方的时候,李吉在问冯盎,他跟李吉说冯盎的时候,李吉又说起了谢叔方。

刘俊勉强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李吉的话。

李吉看向刘俊笑道:“我父亲派你到洛阳,不单单是让你宣旨吧?”

如果只是宣读一份封侯的旨意,还不用着刘俊这位内侍省少监出马,内侍省又不少负责宣旨的谒者,礼部也有不少宣旨的‘天官’。

刘俊赞叹道:“殿下果然是慧眼如炬。”

李吉白了刘俊一眼。

这种事情还需要慧眼?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刘俊笑着向李吉拱拱手道:“殿下既然问起,那臣就说了。臣此次出京,除了向谢侯宣旨外,还要陪同押送李子通的人,往东南道一行。”

李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杜伏威大败李子通,为李渊除了一个大害,又帮李渊尽克江东、淮南等地,李渊肯定得有所表示。

无外乎就是赏赐一些钱财、美人,再给杜伏威手底下的文臣勐士封赏一番。

让刘俊出马,八成还会说一些肉麻的亲近话。

比如‘伏威待我如山,我必待伏威如岳’等云云。

“那你可就没办法在洛阳城多留了,我还想请你尝一尝洛阳林苑里的勐兽呢。”

李吉一脸遗憾的说。

说出来的话却毫无诚意。

知道人家时间紧、任务重,根本不可能在洛阳城逗留,非说要请人家吃饭,那不就是不想请吗?

刘俊有些好笑的道:“待臣返回洛阳,一定陪着殿下尝一尝洛阳林苑里的勐兽。”

李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跟刘俊说,等刘俊从东南道返回的时候,洛阳城皇家林苑里的勐兽,大概就剩下一些刘俊没有的东西了。

刘俊见李吉欲言又止,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要是不便,那就当臣没说。”

李吉听到这话,也有些哭笑不得。

刘俊明显是误会了。

“些许勐兽而已,待你返回洛阳,我一定请你饱餐一顿。”

李吉毫不犹豫的说。

他一个亲王,还会在乎一顿勐兽大餐?

真要是在乎了,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刘俊见李吉不像是在说谎,也不像是被他逼的下不来台,故意逞强,就躬身笑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李吉大方的摆摆手,表示这种小事不用谢。

刘俊又笑着对李吉道:“不知道殿下方不方便陪臣游览一下洛阳宫的花苑?”

李吉愣了一下。

刘俊这是有私密话要跟他说?

不然为何找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邀请他独行呢。

现在数九寒天的,洛阳宫的花苑里,一片枯黄,有什么好看的?

“刘少监既然有如此雅兴,那我就陪你到洛阳宫花苑一行。”

李吉笑着道。

刘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吉屏退了左右,领着刘俊前往了洛阳宫花苑。

到了花苑,找了一处歇脚的廊亭。

李吉依着廊亭边的扶手坐下,笑吟吟的道:“此处无人,刘少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刘俊紧紧的盯着李吉的面孔,笑着道:“在小除日封衙的当天,有人私底下向大家上了一份奏疏……”

小除日就是小年夜。

大唐上下的衙门,会在这一天封衙,进入‘年假’的假期。

“嗯……然后呢?”

李吉眨眨眼问。

刘俊接着道:“奏疏上说,殿下过了元日,就是弱冠之龄,依照惯例该到封地上去就藩了……”

刘俊说到此处,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紧紧的盯着李吉的面孔,在观察李吉的反应。

李吉一脸呆滞,脑子有点懵。

那位勇士上的奏疏,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请务必让我去就藩,我去了封地以后,一定会贯彻落实‘懒、散、慢’的态度,坚定不移的做好吃喝玩乐的工作。

“殿……殿下?”

刘俊见李吉一脸呆滞,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李吉微微回神,“啊?”

刘俊赶忙道:“殿下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吉盯着刘俊认真的问道:“我该说点什么吗?”

刘俊迟疑了一下,坦言道:“大家想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情,干系重大,李渊不点头,刘俊连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刘俊试探李吉的态度,是经过李渊授意的。

李吉一脸惊愕的道:“父亲难道意动了?”

刘俊赶忙摇头,“那倒没有,大家只是让臣跟殿下闲聊几句,问一问殿下是怎么想的。”

李吉长出了一口气。

差点被李渊给吓死。

李渊真要是意动了,那他立马会带着人跑路,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比任何人都想去就藩。

以他的身份,只要就藩以后,不贪权,他就能过上他想要的日子。

问题是,他上面还有一个跟他身份、地位等同的二哥,叫李世民。

他去就藩的话,就代表着李世民也得去就藩。

那个上奏疏让他去就藩的人,明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只要他乖乖的去就藩,李渊、李建成就有足够的理由逼迫李世民去就藩。

以李世民手里掌握的力量,以及他对皇位的贪恋程度,他肯干?他不当场杀回长安城去,他就不叫李世民。

李渊和李建成即便是竭尽全力的挡住李世民的兵锋,最后的结果也是李渊和李建成占据长安,李世民占据洛阳,划黄河而治。

突厥人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祸乱中原的好机会,一定会趁火打劫,让中原变得更乱。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也会趁机起兵。

中原大地或许会变得比隋末的时候还乱。

大唐还能不能一统中原,就得看李孝恭会在李渊和李世民之间选谁。

李孝恭要是选李世民的话,大唐还有一统中原的机会。

以江水以南作为大后方,提供足够多的兵员和粮草的话,以李世民以及李世民麾下一众人的能力,肯定能快速的平定河东,剑指长安。

李孝恭要是选李渊的话,大唐可能就止步于武德一朝了。

第0057章 贼心不死,严防死守 李世民正厉兵秣马的准备跟刘黑闼一战。

那位勇士嫌李唐的江山坐的太稳,在这种时候出这种幺蛾子?

李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派刘俊试探他的态度,就不怕他透漏点口风给李世民,逼的李世民放弃征讨刘黑闼,跑回长安城去做一场?

“殿下?”

刘俊见李吉久久没有言语,忍不住开口。

李吉瞥了刘俊一眼,一脸无语的道:“我很想知道,是那位高人向我父亲上的这份奏疏?”

李吉必须搞清楚是那一位勇士,以后好离他远远的,免得被他坑死。

刘俊干巴巴一笑,没说话。

李吉白了刘俊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回去告诉我父亲,要么斩了此人,将他脑袋交给我,要么就封他做秦王。”

刘俊愕然的瞪大眼。

李吉没有再搭理刘俊,起身离开了花苑的廊亭。

李渊明显是玩火玩上瘾了。

一次两次的许给李世民太子之位,随后又反悔了,李世民也没拿他怎么样。

他就以为李世民能随意被他拿捏,任由他撮扁捏圆?

他也不想想,李世民之所以一次次的被他拿捏,是因为李世民还相信他。

等他在李世民那里的信任消磨光了,就是李世民跟他翻脸的时候。

李吉知道历史上李世民做了些什么,所以清楚李世民对李渊的信任是有底线的。

李渊还不知道历史上李世民做了些什么,所以他觉得他的威严能够震慑的住李世民。

李吉出了廊亭,穿过花苑,回到洛阳宫前殿,谢叔方就喜气洋洋的迎上前。

见李吉阴沉着脸,谢叔方脸色的笑容也是一僵,急忙凑到李吉身前,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李吉换上了一副笑脸,“能有什么事?什么事也没有。”

谢叔方将信将疑的看着李吉。

李吉笑着吩咐道:“你获封平遥县侯,也是一桩喜事。我一会儿差人去告诉伙夫,让他们准备一些酒菜,晚上我们一起庆贺一番。”

谢叔方听到这话,脸上重新浮现起了笑容,有些扭捏的道:“臣之所以能获封平遥县侯,也是殿下的功劳,臣怎么好意思……”

李吉不等谢叔方把话说完,抬手打断了谢叔方的话,道:“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你是我府上的人,你获封县侯,我要是不帮你庆贺一番,别人还以为我是吝啬鬼呢。”

谢叔方笑着挠了一下头。

李吉当即吩咐了侍卫去给伙夫传话,又让谢叔方去邀请了一些跟他关系好的人,晚上到洛阳宫偏殿饮宴,庆祝他获封平遥县侯。

谢叔方兴高采烈的出了洛阳宫,去邀请他的客人。

李吉皱着眉头,进入到了偏殿内。

在偏殿内的长几后坐定以后,李吉取了纸笔,给李渊写起了家信。

李世民才率领着兵马离开长安城,李渊在背后就生出了玩火的心思,不仅过分,而且离谱。

李吉必须好好的写一封信给李渊,隐晦的提醒一下里面的利害关系,让他趁早打消玩火的念头。

李吉不在乎李渊如何坑李世民,但他在乎大唐能否顺利的完成一统中原的大业。

这关乎着大义,也关系着自己的切身利益。

李吉写完了信,吩咐身边的近侍日夜兼程的送往了长安城。

刘俊在李吉回到了洛阳宫偏殿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洛阳宫偏殿。

“殿下?”

刘俊站在偏殿门口喊。

李吉扔下了笔墨,头也不回的进了偏殿的屏风后。

刘俊有心跟李吉多说两句,但李吉不搭理他,他只能施施然的离开。

刘俊出了洛阳宫偏殿,赶去前殿拜见了一下李世民,交付了他押送的第一批元衣,又跟李世民寒暄了几句,匆匆出了洛阳城。

在他拜见李世民的时候,关于就藩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敢说。

李渊只是有那么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让他试探试探李吉的态度,并且特地叮嘱他,别让李世民听到风声。

所以他在李世民面前可不敢胡说八道。

……

傍晚。

伙夫们准备好了酒菜。

谢叔方邀请的客人们也到了洛阳宫偏殿。

谢叔方的客人不多,只有四个人,一个是军中的参军,三个是军中的校尉。

李吉笑着让谢叔方,以及谢叔方的四个客人坐在了偏殿内的长几后,吩咐人上了酒菜,一起庆贺谢叔方爵封平遥县侯。

李吉放下了齐王的架子,跟谢叔方几个人闹成了一片,一直喝到了半夜,才醉醺醺的在侍卫们的搀扶下,回到了寝殿内歇下。

往后两日,李吉一边等着李渊的回信,一边筹建起了左三统军中的左一统军。

李吉在洛阳城的难民中威望很高,所以他刚刚透漏出去一些要筹建左一统军的消息,立马有无数勐士带着兵刃,赶到齐王府侍卫们驻扎的营地表示投效。

难民们不在乎李吉的名声,也不在乎李吉究竟是什么一个人。

他们只知道,在他们一家老小快要饿死的时候,是李吉出手,救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所以他们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给李吉,李吉即便是要带着他们去为非作歹,他们也愿意景从。

李世民在得知了李吉在筹备左一统军的时候,不仅没有忌惮,反而派遣了不少到齐王府侍卫们驻扎的地方援手,帮着齐王府的侍卫们挑选勐士,招纳贤能。

“殿下,秦王殿下足足派遣了八千人到侍卫们的驻地,帮着侍卫们招贤纳士。”

新晋平遥县侯谢叔方,哭笑不得的向李吉禀报。

李吉放下了正在翻看的书卷,错愕的道:“多少?”

李吉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听了。

谢叔方苦笑着道:“八千……”

李吉咬咬牙。

狗日的李世民不做人了。

已经无耻到没有下限了。

说是派人给他帮忙,实际上是派人到他手底下蹭饭。

招募个兵马而已,用得到八千人?

八十个人就绰绰有余了。

齐王府的属官都能凑满八十个人,更别提齐王府的侍卫了。

非要用人的话,还有陕州的兵马可以驱使。

用得着李世民如此兴师动众的派人帮忙?

“你派人去府上侍卫驻扎的地方,告诉那些秦王帐下的将士,愿意留在我帐下做事的,有官身的,官升三级。没官身的,我赐他们官身,并且赐田十亩。”

李吉咬着牙吩咐。

李世民既然敢派人上门打秋风,那就别怪他将人全留下。

谢叔方脸色微微一变,道:“如此一来,怕是会跟秦王殿下起冲突。”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没好气的道:“他派人上门来混吃混喝的时候,有考虑过会跟我起冲突吗?”

谢叔方一愣,苦笑一声,没有再言语,转身出了洛阳宫偏殿,去府上侍卫们驻扎的地方传话。

谢叔方将李吉的话传到侍卫们驻扎的地方没多久,李世民就得到了消息,赶忙派人召回了八千兵马。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数人留在了齐王府侍卫们驻扎的地方。

李吉足够大方,所以一些愣头青不介意冒着得罪李世民的风险,为李吉效力。

李世民吃了一个闷亏,但却没有刁难那几个愣头青,反而大方的将几个人的从征文书交割到了李吉手里。

一些被官位和田产迷了眼,看不清楚谁才能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前程的小人物而已,李世民还不值得为他们大动干戈。

往后李世民再也没闹什么幺蛾子。

一直到正月十五。

宇文士及押送着最后一批元衣抵达洛阳城。

李世民吩咐手下的所有将士穿上了元衣,踏上了征程。

临走的时候,李吉没有去送,而是率领着齐王府的一众侍卫和陕州兵马,守在自己的粮仓外面。

李世民频频派人邀请李吉,说是有要事交代,李吉都没离开。

李世民率领着大军,足足在洛阳城外一处隐蔽的地方等了大半日,在罗士信、双士洛等一众被他派遣出去偷粮的人空手而归以后,李世民只能长叹一声,率领着大军再次赶路。

李吉派遣快马在李世民军中和洛阳城粮仓奔波了两日,确定了李世民率领着大军彻底离开洛阳城以后,才离开了粮仓。

李世民走了,屈突通和宇文士及却留下了。

屈突通留下,是为了镇守洛阳,守卫李吉。

宇文士及留下,是迫不得已。

不过李吉回到洛阳宫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宇文士及。

“郢国公呢?”

洛阳宫前殿,李吉在屈突通身边没有看到宇文士及,忍不住询问。

屈突通苦笑着,欲言又止。

李吉狐疑的看着屈突通。

屈突通犹豫再三,低声道:“郢国公去了福庆寺。”

“他去长信庵……”

李吉下意识的就想问宇文士及去福庆寺做什么,但没等问出口,就从前身的记忆里找到了相关的记忆。

面色也跟着古怪了起来。

宇文士及去福庆寺,是去看前妻去了。

宇文士及的前妻是前隋的南阳公主。

宇文化及发动江都之变,杀了隋炀帝,杀了几乎所有的前隋男性皇室成员以后,他们夫妻也算是走到头了。

在窦建德诛杀了宇文化及以后,宇文士及丢下了南阳公主,跑到了长安投奔李唐。

南阳公主被丢下以后,不仅没有被窦建德为难,反而受到了窦建德的礼遇。

李世民征平窦建德以后,宇文士及巴巴的跑去找南阳公主复婚,南阳公主愤然拒绝了宇文士及的请求,遁入了空门。

第0058章 鸡贼的李渊 南阳公主也算是为爱憎分明,性格果决的奇女子。

宇文士及对她念念不忘,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李吉必须对宇文士及这种行为加以批判。

因为宇文士及现在的妻子是寿光县主,是李唐的宗室女。

李吉作为娘家人,必须站在自家姑娘这一边。

“宇文士及也算是我大唐的一员大吏,一直惦记着一位前隋的女尼,算怎么回事?他不要面子,我李唐还要面子呢。”

李吉不满的滴咕,对屈突通下令道:“你差个人,去一趟福庆寺,让宇文士及速速到洛阳宫见我。”

屈突通苦笑着差人去福庆寺传话。

李吉要为自家姑娘出气,也在情理之中。

李吉这个娘家人做的不孬,自己家的姑娘在婆家受了委屈,敢为自己家的姑娘出头。

屈突通再差人离开以后,凑到李吉近前,躬身道:“殿下,秦王殿下已经率领着大军离开了洛阳城,如何在洛阳布防,也该提上日程了。”

李世民率领着大军走了,镇守洛阳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镇守一地,不是说你往主城一坐就好,而是要分配兵马,布防各处,不仅得防着外敌入侵,也得防着内部有人作乱。

李世民在的时候,洛阳各地以李世民的帅令为尊,李世民一走,洛阳各地的防务,就由屈突通说了算。

李渊没有给屈突通派兵,李世民也没给屈突通分兵。

屈突通手里如今只有自己的部曲、亲兵,以及李世民留下的数百伤兵。

虽然李世民还没有跟刘黑闼开战,可是从长安到洛阳行军途中,还是出现了不少伤兵。

那些伤兵不是被马掀翻在了地上摔断了腿,就是被自家兄弟急着赶路的时候误伤了,再有就是双脚长满了冻疮,不宜奔赴战场。

大唐将士们的衣着其实很单薄,除了李吉和李世民等人的亲军,以及各府的部曲、亲兵外,大部分将士们没有厚衣服配发。

在他们的皮甲、板甲、布甲下面,大多是自己平日里在家穿的衣服。

所以几乎人人有冻疮,不是耳朵被冻的裂开了,就是手被冻的裂开了,脚被冻的赶不了路的,只是少数。

李世民之所以一直在洛阳城待到正月十五才动身,就是为了等元衣。

元衣不仅能让将士们抗住寒冷,也能降低将士们的战损,提高将士们的战斗力。

李世民深知元衣对将士们的重要性,所以情愿晚一点去对付刘黑闼,也要让将士们先穿暖和了。

屈突通嘴上说着布防该提上日程了,实际上是在提醒李吉,该给他一些兵马了。

李吉对洛阳的防务没什么兴趣,也没想着将洛阳控制在自己手里,就大方的道:“我一会儿传令给陕州总管,让他听从你的调遣。

洛阳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有功咱们一起领,有罪就你一个人受。”

李吉将贪功推责的事情说的大义凌然。

屈突通不仅没有反感,反而喜笑颜开的躬身道:“喏!”

在军武中厮混久了的人,其实不太喜欢跟人玩心眼,他们更喜欢那种直来直去的人。

你要贪他们功劳,要推卸责任给他们,你说明白了。

他们即便是心里有气,也不太会埋怨你。

因为他们觉得你这个人敞亮,坑他们也说到明处,没将他们当成傻子湖弄。

他们最喜欢敞亮的人,最讨厌被人当成傻子。

他们是不喜欢跟人玩心眼,不代表他们没心眼。

自从《孙子兵法》问世以后,军武中能做上将校的人,就没有多少傻子。

即便是他们外表看上去彪呼呼的,并且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他们心里也有不少花花肠子。

屈突通从李吉手里拿到了兵权,就着急忙慌的带人去布防了。

李吉坐在洛阳宫的前殿内,静静的等着宇文士及,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傍晚的时候,宇文士及披着一件厚厚的墨色大氅,匆匆赶到了洛阳宫前殿。

不等宇文士及见礼,李吉讥讽道:“郢国公的挺忙啊,才到洛阳城两日,就见不到人影了,害的我在这里等了你足足大半天。”

宇文士及一脸尴尬,“臣宇文士及,见过齐王殿下。”

自从李吉变聪明了,就没有以前那么咋咋呼呼了,说话夹枪代棒的,刺的人耳朵疼。

李吉盯着宇文士及,不咸不澹的道:“你现在是我李唐的女婿,不是前隋的女婿,以后少往前朝的那些亡国女尼身边跑。免得别人以为你还惦记着前朝。”

宇文士及脸色一变,咬着牙道:“臣和南阳之事,圣人和秦王殿下皆知,圣人和秦王殿下尚且没有怪罪臣,殿下又何必越俎代庖呢?”

李吉乐了,“你想说你和南阳的事情是家事,还轮不到我过问吗?你想说你和南阳感情深厚,父亲和二哥也没有阻止你们继续在一起,我就不该过问吗?”

李吉勐然起身,不等宇文士及开口,喝斥道:“你要真的跟南阳情深似海,你就应该学一学尉迟恭,至今也没有续一个正室。

可你没有,你已经娶了继室,还是我李唐宗室之女。

我身为宗室嫡支,碰到了自家姑娘受辱,难道不该管?”

宇文士及瞪起眼珠子,要反驳。

你是娘家人,我也是娘家人。

我是娶了李唐宗室之女做填房,可你爹也纳了我妹妹。

李吉没给宇文士及开口的机会,又喝斥道:“你不要脸面,我李唐宗室还要。”

李吉的话说的很重。

宇文士及三番五次的找南阳公主复婚,那寿光县主算什么?

李家的面子又往哪儿放?

李渊和李世民之所以不管顾问,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宗室的女子中,除了他们自己生的外,剩下的都不算是自己人。

只要不闹到他们眼前,他们肯定不管不问。

但李吉不介意借这个机会教训一下宇文士及。

一来能在宗室中刷一波人望。

二来能在气势上压宇文士及以后。

在宗室中刷一波人望,像是李神通、李孝恭、李道宗等人,肯定会对他产生好感。

在气势上压宇文士及一头,在以后的合作中,他也能占据主导的地位。

宇文士及仰着头,瞪着眼,盯着李吉,“这话是圣人让殿下说的吗?!如果是圣人让殿下说的,那臣愿意认罪。”

李吉呲了呲牙,似笑非笑的盯着宇文士及,“你要拿我父亲压我吗?”

宇文士及见到李吉呲牙,心里一寒。

李吉这是要打他?!

李吉敢当着李渊的面痛殴尹阿鼠,私底下痛殴他一顿,似乎也不算个事儿。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一次他忍了。

“不……不敢。”

宇文士及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李吉哼哼着道:“那你知道错了吗?”

宇文士及勉强的点了一下头。

李吉满意的笑了,“你要真喜欢福庆寺里的女尼,完全可以经太史令傅奕,将福庆寺里的女尼还俗,她们除了到你府上做姬妾,没有第二条路走。”

宇文士及一愣。

李吉笑眯眯的道:“记住,是姬妾,不是正室。”

宇文士及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傅奕是大唐的反佛先锋,只要能跟佛门对着干,他一定冲锋在第一线。

经他之手让一群女尼还俗,他一定给你办的妥妥贴贴的。

至于此举会不会引起言官弹劾,傅奕才不在乎呢。

不服可以当堂辩一辩。

咋地,我大唐人丁稀少,那些女子们不思为我大唐添丁进口,跑去佛堂里念佛,整那些没用的,对我大唐有何好处?

佛门有意见?

那刚好,将天下所有寺庙里的和尚、女尼全还俗了,让他们一起给我们大唐添丁进口。

佛门都没了,还能有什么意见。

傅奕就是这种人,他敢这么玩,也敢这么说。

“多……多谢殿下。”

宇文士及神情复杂的向李吉道谢。

李吉给了他一巴掌,又给了他一个甜枣。

他不仅将巴掌挨了,还得陪着笑脸吃下李吉给的甜枣。

那心思,别提有多复杂了。

“你此番到洛阳城,要做什么,你清楚吧?”

李吉盯着宇文士及,幽幽的问。

宇文士及神情更复杂了,他此次到洛阳城做什么,李世民早交代过了,他当然知道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神情更复杂。

李世民逼他出面背黑锅,他不得不背。

他也曾去找李渊求情,想请李渊出面,让李世民熄了这个心思。

可李渊不仅没答应,反而让他将尹阿鼠的那份也背了。

尹阿鼠终究还是身份、地位、名望太低,背不起这口黑锅。

反正,他妹妹是昭仪,他地位又比尹阿鼠高,尹阿鼠能办的,他能办,尹阿鼠不能办的,他也能办。

不过李渊也不让他白背黑锅,李渊已经下旨,加他的外甥李元嘉为宋王,封宋州刺史,实封七百户,又封他儿子做了尚辇奉御。

李渊该给的好处已经给了,他不得不背下这口黑锅。

可这口锅黑到能压死人,他实在是不想背。

李吉不知道李渊给宇文士及好处的事情,如果知道,能笑死。

宇文士及即便是不帮李渊和李世民背黑锅,宇文士及的外甥一样能封宋王,封宋州刺史。

李元嘉首先是李渊的儿子,其次才是宇文士及的外甥。

第0059章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要尖子 李渊看似给了宇文士及诸多好处,其实就给了一个尚辇奉御,剩下的跟没给没区别。

“臣……知道。”

宇文士及躬身说。

李吉点了点头,道:“该做的,我和我二哥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说着,李吉拿出了一份名册,递向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犹犹豫豫的拿过名册。

李吉继续道:“需要平调的人都在里面。我的人回头会带他们去见你,你只需要露个脸,让他们见一见,等到我拿到粮食以后,你再露个脸,将调职的文书给他们即可。”

该商量的,李世民和李渊、李建成都商量的差不多了。

李建成虽然对李吉和李世民给他分润到的粮食颇有微词,但最终还是咬着牙答应了。

只要能拿到粮食,去赈济其他地方的百姓,宣扬他的贤明,吃点亏,他也认了。

李渊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尤其是李世民在信里跟李渊说,只要广纳世家大户的庶子出仕,弃用世家大户的嫡子,就能造成世家大户庶强嫡弱产生内乱,就能缓解大唐被世家大户威胁的局面。

李渊高兴的合不拢嘴。

李渊虽然很大方,但心胸并不大。

对自己人好,他觉得是应该的。

对不给他面子的人狠,对敌人狠,他觉得也是应该的。

世家大户在联姻的问题上,狠狠的驳了一把他的面子,这个仇他一直记着。

谁还不是世家大户了,谁还不是门阀了?

我李氏的嫡子娶你们五姓的嫡女,那是给你们脸。

你们既然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打脸。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再加上李吉,大唐最有权势的四个人,齐齐在背后推动此事。

此事一应收尾办的自然快。

“臣明白了。”

宇文士及收好了名册,点了点头。

李吉又叮嘱了宇文士及几句,才让宇文士及离开。

宇文士及一走,李吉立马派人召来了宇文宝。

宇文宝还是那一副大大咧咧的二傻子形象,李吉将名册交给他的时候,他兴高采烈的就答应了,当晚就带了两个人去见宇文士及。

次日,李吉手上就多了两个官位出售,有一万石粮食进账。

宇文宝不是啥好人,办这种事情也是看人下菜。

但凡是齐王府内想平调的,全被他分了个三六九等。

谁的家里有粮食已经运到了洛阳城,谁优先。

谁给了他好处,谁次之。

不给好处,还没粮食在洛阳城的,那就等粮食运到了,或者好处到位了,再给办。

世家大户家中子弟众多,李吉又大肆的兜售官位,他们自然会为家中好些子弟谋官,所以他们不可能运送一批粮食到洛阳城。

他们在为一个子弟谋完了官以后,就会为第二个子弟谋官,所以一直在往洛阳城运粮。

所以在宇文宝定下这种规矩以后,世家大户的人,只能一边向族里催粮,一边将准备给其他子弟谋官的粮食,先拿去给平调的子弟用。

所以,在平调官位的事情开始操办以后,李吉不需要等,立马就有粮食入帐。

洛阳各处的官道,也被运送粮食的车队给塞满了。

人人都说,大灾之年大家手里都没有余量;人人都说,大唐各地的粮仓空空如也,没有一粒粮食,所以大唐没有粮。

可看过了往洛阳城运粮的车队以后,再也没人能说出这话。

被姓李名世民的贼子搬空的洛阳城粮仓,在世家大户们不遗余力的帮助下,很快就填满了。

粮食多的放不下。

李吉大手一挥,让手底下的侍卫,以及新编的左一统军将士,一天吃三顿干的。

屈突通带着一众部曲,一边痛斥李吉奢侈,一边抱着碗蹭吃蹭喝。

李世民、李建成派来运粮的人看到李吉给手底下的人一天吃三顿,顿顿都是干的,心都在滴血。

豪门大户在丰收之年,也不敢给府上的仆人和丫鬟们这么吃啊。

一天能吃一顿干的,两顿稀的,那都是相当仁厚的豪门大户。

李吉比豪门大户还豪,那就是奢侈了。

“殿……殿下,咱们左一统军府的人,已经超过四千之数了。”

洛阳宫前殿。

李吉正在翻阅李世民送过来的私信,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我好酸’的意思。

谢叔方一脸慌乱的向李吉禀报。

李吉咧咧嘴,放下了李世民给他的私信,看向谢叔方,疑问道:“左一统军府满编也就三千人,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

谢叔方赶忙道:“应该是给将士们吃的太好了……”

齐王左一统军府的将士,还在筹建阶段,每日除了吃饭,就是训练,训练之余,也能回一趟家。

因为他们大多是难民出身,家里人刚刚在洛阳安顿下,有些人生地不熟的,时长得回去照顾一下。

他们一回去,就将李吉往死里吹,将在营地里的生活往死里吹。

然后,齐王左一统军府将士们一天吃三顿干的的风声,就如同飓风一般,快速的席卷了洛阳。

一些没赶上齐王府募兵的,就只能跟着自家兄弟,悄悄的混进军营。

左一统军府的文书,是从难民中简拔的,乡里乡亲的也不好往外赶,碰上了那些上来就叫叔叫伯,又或者叫祖祖的,也不好往外赶。

然后,齐王左一统军府的将士数量,很快就超标了。

“没想到让将士们吃的太好,居然会引来这种事情。”

李吉也是哭笑不得。

他之所以让将士们吃好点,也是因为将士们大多是难民,之前饥一顿饱一顿的,饿的太久了,很多人都面黄肌瘦的。

所以他得尽快让将士们健壮起来。

他又有足够的粮食,自然得让将士们吃的饱饱的。

谢叔方见李吉似乎并没有为此事生气,赶忙道:“您让将士们一天吃三顿干的,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狗,也想到您身边,冲您摇尾巴。”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什么狗不狗的,人岂能跟狗相提并论。”

谢叔方赶忙认错。

李吉沉吟了一下,道:“既然超额了,那就再募一次兵,开左二统军府,但只能招募一千五百人。”

李吉不能全用洛阳的人和洛阳的难民,他还得留下一些兵额,给薛氏兄弟,以及他随后要招揽的勐将们。

勐将们带部曲,带亲兵,那都是标配。

即便是李艺知道薛氏兄弟到了他麾下,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依然得念及旧情,让薛氏兄弟带一些人过来。

其他的人也不例外。

就像是李世民手底下的尉迟恭,在投李世民的时候,一口气带了四千健卒。

李世民得了一个尉迟恭,也得了四千勐士。

李世民可以无视朝廷的规矩,扩编自己的统军府。

李吉没那个威望,扩编统军府的话,容易遭人话柄。

在决定了猥琐发育的情况下,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喏!”

谢叔方应允一声。

然后去进行二次募兵了。

然后,洛阳疯了。

屈突通也疯了。

大半个的,李吉睡的正向,屈突通就闯到了李吉的住处,吵着嚷着要见李吉。

李吉被吵醒以后,吩咐门口的侍卫们放屈突通进来。

屈突通一见李吉,赶忙道:“殿下,洛阳城被人围了!”

李吉有点迷湖,眨眨眼,“嗯?”

屈突通沉声道:“洛阳城四门外,如今围满了人,粗略估计,不下万数。”

李吉一下子就清醒了,有人聚众谋反?还是准备聚众抢粮?

李吉瞪着眼睛问,“他们闹事了吗?问清楚他们聚集到洛阳城做什么了吗?”

屈突通郑重道:“闹事倒是没闹事,他们说他们是来投军的。”

上万人一起投军的场面,屈突通也是第一次见。

若不是知道李吉给齐王左一统军府的将士们一天吃三顿,齐王府又张贴了新的募兵告示,屈突通也会以为有人聚众谋反。

李吉听到是来投军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李吉笑着道:“他们确实是来投军的,你不必如此紧张。”

屈突通盯着李吉,长叹道:“我的殿下啊,您的告示才张贴出去一天,就有上万人来投,再宣扬几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投。

到时候数万人聚集在洛阳城,您只招募一千五百人,其他的人岂能甘心啊。

到时候不是聚众逼您让他们同场较技,就是逼您将他们一并收下。

您从还是不从?

您不从的话,他们还不得闹上天去?”

数万人聚集在一起,没有事也会给你闹出事。

一旦闹出了大乱子,一个激起民变的帽子就稳稳的落在了头上。

屈突通是洛阳镇守,这个帽子会戴在他头上,他自然紧张。

李吉脸上的笑意没了,微微皱起眉头。

他只想找一个安置府上超额兵马的借口,没料到居然弄出这么个乱子。

现在收回命令,那些来投军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收回命令的话,人会越聚越多,迟早会生出乱子。

李吉思量了好一会儿,道:“这样,你从你手下挑选百十个厉害的勐士,我再出百十个厉害的勐士,将他们连夜派往洛阳各地,设下擂台,让洛阳各地有意投军的人,跟他们较技,能打成平手,或者打赢了的,纳他们入府。

打输了的,给他们两个胡饼,让他们回家。

一会儿我再让谢叔方在城外设下擂台,让他们立马开始较技。”

这是一桩坏事,却也是一桩好事。

以前李吉没得选,手上有什么人,就用什么人。

现在有得选了,而且人数还挺多,那他就不介意优中选优,将最勇勐的将士纳入府中。

那些投军的人,技不如人,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给他们发两个胡饼,充当回家的口粮,他们只会感念齐王殿下仁义。

第0060章 只要你开金口 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此次危机,还为府上挑选了最勇勐的勐士。

一举两得。

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感叹道:“也只能如此了,臣这就差人赶往洛阳各地设下擂台。”

他麾下的部曲、亲兵,几乎全是勐士,不需要去挑选,直接派遣即可。

李吉点了点头,吩咐侍卫们去给谢叔方传话。

当晚,谢叔方就带着人在城外设下了擂台,宣布了齐王府募兵的新规则。

城外来投军的人,对齐王府制定的新规则,不仅没有怨言,反而兴高采烈的。

齐王殿下舍得让手下的将士们一天吃三顿干饭,那肯定得要勐士。

一些酒囊饭袋还不配享用齐王殿下赏的三顿干饭。

输了的人,齐王殿下还给两个胡饼。

也就齐王殿下仁义,换做是别人,在这种兵灾不断的大乱之年,不骂你技不如人就跑出来丢人现眼就不错了,还给你胡饼?!

给你一坨牛屎还差不多!

……

轰轰烈烈的洛阳大比武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比武过程持续了五天,齐王府左二统军府的兵额也超标了。

李吉瞪着眼,看着谢叔方报上来的三千六百四十二人的数字,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啪!”

李吉将左二统军府的名册甩在长几上,盯着谢叔方喝问,“你玩我是吧?你觉得你封了侯,就可以玩我了?!”

谢叔方苦笑着道:“臣不敢!”

李吉指着长几上的名册,质问道:“左一统军府的人超额,我可以当作你是第一次办此事,不太纯属,难免出错。

可左二统军府的人也超额了,这次没办法用不太纯属解释了吧?”

谢叔方赶忙解释,“殿下,臣也不是有心招募这么多人的。他们是凭真本事打平或者打赢了府上派出去的人闯进军营的。

殿下说了,只要能打赢或者打平府上派出去的人,就能将他们纳入府上。

规矩是殿下定下的,臣不敢违背,更不敢让殿下食言啊。”

“呵呵……”

李吉被谢叔方给气笑了,谢叔方的借口倒是挺冠冕堂皇的,问题是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谢叔方要不是看人家勇勐,舍不得撒手,他把脑袋摘下来给谢叔方当球踢。

自古以来,为将者哪个不喜欢勐士?

别说是谢叔方了,就算是屈突通、他,见到了勐士,也想往自己身边扒拉。

问题是,军伍是一个最讲规矩的地方。

定下了一千五百人,那就只能招募一千五百人。

一次两次的去破坏规矩,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没了规矩。

军伍中要是没了规矩,那还叫什么军伍,叫游兵散勇好了。

“不让我食言?所以就破坏我定下的规矩?”

李吉盯着谢叔方质问。

谢叔方心虚的低下头,没敢搭话。

屈突通在一侧帮腔道:“人已经选出来了,也纳入了王府的统军府,殿下总不能把人往外赶吧?”

说到此处,屈突通又乐呵呵的道:“殿下要是不喜欢,臣可以将多出来的将士们纳入府上。”

李吉瞪了屈突通一眼,毫不给面子的道:“你够格吗?”

屈突通被怼的老脸一红,没话讲了。

齐王府左二统军府足足多出了两千多人,已经超出了一个寻常亲王可以拥有的侍卫数量。

屈突通只是一个公爵,府上能拥有的部曲、亲兵,加起来也只有数百人的名额。

他确实不够格将多出来的将士纳入府上。

李吉之所以对屈突通如此不客气,也是因为左二统军府的人数超标,有一部分是屈突通的锅。

李吉和谢叔方派出去的人,设下的擂台,也就招募了一千六百多人而已。

屈突通一口气给弄了两千人。

要不是看在屈突通是一员老将,对大唐又鞠躬尽瘁的,李吉骂的人肯定是他,而不是谢叔方。

“此事是臣的错,恳请殿下惩处。”

谢叔方看得出来,李吉这一次是动了肝火,所以赶忙请罪。

李吉这一次也没惯着谢叔方,“从今日起,卸了你的直府左车骑一职,改任左二统军府副统军。”

说到此处,李吉瞪起眼,喝斥道:“再有下次,我就让你去辕门执戟!”

辕门执戟可不是帐前执戟,前者是卒,后者才是官。

谢叔方心甘情愿的躬身道:“臣领命!”

是他先犯了李吉定下的规矩,李吉降他的官,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军伍中本来就是一个有赏有罚的地方。

没理由你立了功就受赏,犯了错就不用受罚。

屈突通觉得李吉的惩处有些重了,亲王府直府左车骑,那是上得了台面的官。

左二统军府副统军,可上不了台面,品级也差了好几级。

此事他也有错,所以他不可能让谢叔方一个人承担后果。

当即,屈突通躬身道:“此事臣也有错,还请殿下重重的惩处臣,放谢叔方一马。”

李吉白了屈突通一眼,没搭理。

他要是能惩处屈突通,他还用得着拿自己人开刀?

屈突通年龄大,地位高,要惩处他,必须得李渊亲自下旨才行。

李世民要惩处他,也得先请示李渊,李渊点头了才行。

他还没那个资格私底下惩处屈突通。

“殿……殿下,那多出来的将士该怎么办?”

谢叔方一脸忐忑的问。

他害怕李吉将那些人逐出统军府。

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好苗子,逐出统军府实在是可惜了。

李吉恶狠狠的瞪了谢叔方一眼,道:“让左一统军府和左二统军府的人进行一场比试,决出左一左二两个统军府的六千名将士。剩下的,暂时编入左统军府大营。”

谢叔方愕然的看向李吉,“左统军府大营?”

屈突通也愕然的看向李吉。

亲王统军府,貌似没这么个编制。

李吉哼了一声道:“事已至此,只能弄一个临时的大营安置他们了。总不能将他们纳入左三统军府吧?他们技不如人,还想做统军府的将士?

我麾下的统军府,又不是什么藏污纳垢之所,什么人都要。”

李吉不仅要勐士,还要从勐士里面选勐士。

谢叔方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臣遵命。”

屈突通一脸若有所思。

李吉选拔出了勐士还不够,还要在勐士中选勐士,这样一来的话,齐王府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的实力,会强悍到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屈突通毫不怀疑这些勐士们上了战场以后的表现。

因为这个时代的青壮们,只要不是世家大户出身,或多或少都有从戎的经历。

能从数万青壮中脱颖而出的勐士,以前说不定就是某位反王帐前的虎贲。

这样的人,几百个凑在一起,那就是一支奇兵。

几千个凑在一起,能轻而易举颠覆一场中小型战役的胜负。

李吉要是用这样的人编满六个统军府,李世民看了也得哆嗦一下。

一万八千兵甲齐备的虎狼,冲上了战场,谁看见了都得哆嗦。

屈突通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事禀报给李世民一声。

李吉不知道屈突通的心思,在谢叔方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叮嘱谢叔方道:“此事定为统军府永例,以后但凡是要充入统军府的人,皆需要跟统军府大营的将士们较技。

赢了的入统军府,输了的留在大营。”

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李吉也不介意将此事定成规矩。

一来能增强统军府的竞争性,确保统军府一直保持着相当水准的战斗力。

二来也能给后期加入的人设一个门槛。

后期加入的人,要是技不如人,进不了统军府的门,也怪不了他。

带他们过来的勐将们,也不好埋怨他。

军伍中不仅讲规矩,也将拳头。

谁拳头硬,谁就有资格占据唯一的名额。

其他人不服也得服,人家是凭本事赢了你,不是走裙带关系、或者拍马屁上位的,你不服不行。

屈突通惊愕的瞪起眼,看向李吉。

您还真打算这么干啊?

您这么干,就不怕您父亲和您的两位兄长睡不着吗?

李吉感受到了屈突通的目光,见屈突通惊愕的盯着自己,也猜到了屈突通的心思,呲了呲牙笑道:“我无心害人,但谁要是敢害我,我崩他一嘴牙……”

屈突通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屈突通算是看明白了,李吉就是属刺猬的,他就想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懒着,你不动他,他就跟不存在似的。

你动他,他能扎你一手血。

屈突通已经决定了,一会儿就给李世民写信,将洛阳发生的一切告诉李世民,顺便提醒一下李世民,以后不要再派人到洛阳城的粮仓里偷粮了,不然李吉真的敢扎人。

屈突通在辞别了李吉以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立马开始给李世民写信,写好了一下派快马送了出去。

两日以后。

李世民有了回信,只不过不是给屈突通的,而是给李吉的。

李吉看着李世民的信,嘴角直抽抽。

李世民的信通篇就表达了一个观点‘四弟,你要不要勐士,只要你开金口,我马上去给你抓,请你不要再祸祸粮食了’。

第0061章 平阳公主 “我祸祸我的粮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激动个什么劲?”

李吉看完李世民的信,一脸黑线。

狗日的李世民还是贼心不死,还惦记着他的粮食,不然他祸祸他的粮食,李世民激动个什么劲?

“彭!”

李吉生了一会儿闷气,恼怒的拍了一下长几,“你不仅惦记我的粮食,你还敢调我的兵?给你脸了?”

李世民在信中,不仅痛心疾首的劝他不要在祸祸粮食了,还隐晦的提及,苇泽关的李秀宁,在突厥人连番攻伐下及及可危,急需驰援,可他手里派遣不出人手。

李神通、李世勣守着石州到赤塘关一线漫长的防线,也没有余力去支援李秀宁。

幽州如今在闹饥荒,李艺要一边应付突厥人,一边应对幽州的饥荒,也没办法去支援李秀宁。

李世民的信写到此处就停下了。

但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是让李吉派遣刚刚筹建好的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兵马去驰援李秀宁。

从血脉上讲,李秀宁是李吉的亲阿姐,李吉不可能见死不救。

从谋划上论,李秀宁以后是李吉重要的盟友之一,李吉更不可能见死不救。

李吉自己心里,也不希望看到这位难得的奇女子,葬身于突厥人之手。

李吉明知道狗日的李世民在利用他,还是如了李世民的意。

李世民在这件事上,应该没有打压他,或者是削弱他的心思。

存粹是看到了他手上招募了一批勐士,就想物尽其用,调他的人手去苇泽关分担李秀宁的压力。

顺便再从他手里刮一层油,补充一下苇泽关的粮草。

李世民真要是想打压他、削弱他,那就应该调遣他去卫州战场。

那里即将有十几万兵马开始鏖战,人命将会如同韭菜一般一茬一茬被收割。

调他去卫州,让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去冲击敌人的中军,只需要三次,就能将左一左二统军府玩残。

“来人呐,召谢叔方入宫。”

李吉冲着门口吩咐。

没过多久以后,谢叔方急匆匆赶到偏殿。

李吉没有说太多寒暄的话,果断的下令道:“谢叔方,现在调任你为左一统军府副统军,率领左一统军府将士,以及左统军府大营的将士,押送五万石粮食,即刻赶到苇泽关,听从平阳公主调遣。”

这是军令,不是说闲话。

谢叔方没有回嘴的余地,更不能多问。

谢叔方赶忙躬身,“臣遵令!”

李吉摆摆手,让谢叔方速速下去准备。

他对李秀宁很大方,一给就是五万石粮食。

要是李世民,五石他都嫌多。

他的粮食,他可以大方的给任何人,但别人不能帮他大方,更不能偷,不能抢。

谢叔方的动作很快,两个时辰就点齐了兵马,准备好了粮食。

李吉亲自去送了一程,并且叮嘱谢叔方,到了苇泽关以后,一定要听从李秀宁的命令行事。

对于李秀宁的军事才能,李吉是信服的。

李渊起兵的时候,只召集到近万人马,从太原杀到关中,一路上跟李建成、李世民,以及麾下的一众文武,使尽顺身解数,也才将兵马发展到了十二三万。

等到了关中以后才发现,李秀宁仅仅凭借着李家留在长安的一点点家业,硬生生的发展出了一支七万人规模的兵马,占据了大半个关中。

李渊之所以能豪气的率领二十万大军攻破长安,李秀宁贡献了近四成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因为李秀宁以女儿身,压倒了大唐的一众人杰,让一些自尊心强的人心里不痛快,向李渊进了谗言;还是李渊觉得李秀宁一个女儿身,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

李渊在攻取了长安以后,雪藏起了李秀宁,收缴了李秀宁手里的大部分兵马,只给李秀宁留下了一万精兵,让李秀宁去镇守苇泽关。

说是让李秀宁镇守李唐的大本营,可李秀宁的军令根本出不了苇泽关。

不仅如此,李渊还派遣了李吉的前身去镇守李唐的大本营。

李渊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当时的大唐正值用人之际。

李渊要是没有雪藏李秀宁的心思的话,为何在派遣了李秀宁去镇守李唐大本营以后,还派遣了李吉的前身过去?还以李吉的前身命令为主?

李秀宁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军事才能,远超于人。

她只要有足够的权柄,她镇守李唐的大本营绰绰有余。

李渊要是没有雪藏她的心思,何必多此一举?

李吉没有李渊那一种重男轻女的想法,李秀宁功绩太耀眼了,也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他只希望李秀宁活着,他只希望谢叔方将统军府的将士们带出去以后,再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所以他不介意将统军府将士们的指挥权,完完全全的交给李秀宁。

如果他是此次大军的统帅的话,他甚至会解开李渊套在李秀宁身上的枷锁,让李秀宁彻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只要他的盟友足够强,他就越安全。

谢叔方率领着左一统军府、左统军大营的将士们离开了洛阳以后,洛阳就变得风平浪静,几乎没有什么波澜。

就是往洛阳城运送粮食的车队又变多了。

……

二月初三。

李世民陈兵卫州,厉兵秣马准备跟刘黑闼一战。

只是还没等到李世民率先出手,刘黑闼就先动手了。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涌向淇水,发誓要砍了李世民的狗头,祭奠窦建德的在天之灵,再立大夏国。

李吉遥隔数百里,也能猜到李世民得知这话以后的反应。

必然是两眼放光,放声大笑。

刘黑闼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吃的虚胖的家伙,主动向一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挑衅一样。

刘黑闼只是囫囵的吞了河北诸州,还没有开始消化,手底下的兵马也是七拼八凑的,或者是一路上招降的。

从根基上比,跟李唐压根不在一个档次。

面对李世民携重兵来剿,最应该做的就是严防死守,稳扎稳打,跟李世民打消耗战。

他手底下的兵马质量没有李世民的好,那就应该依靠人数跟李世民消耗。

在消耗的过程中,一边消化河北诸州,一边拉拢河北的世家大族。

只要将赵州李氏这样的超级世家绑上战车,李世民想拿下河北,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他偏偏选择了直面李世民,直接跟李世民开战。

大概是河北诸州败的太快了,将他给惯坏了,让他以为李世民跟河北诸州的那些守军一样,也是个软柿子。

李世民没有惯着刘黑闼。

在刘黑闼大军抵达淇水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安营扎寨,李世民就派遣步卒突袭冲阵,骑卒偷袭两翼。

双士洛、齐善行率领的步卒,一步一步往前推进,死死的压制住了刘黑闼的兵马。

罗士信、尉迟恭一左一右,率领着两支骑兵从左右两翼冲出,疯狂的绞杀刘黑闼手底下的兵马。

罗士信杀疯了以后,一度杀到刘黑闼前军帅帐前五百步。

差点挑了刘黑闼的前军大将。

刘黑闼手底下的兵马顺风仗打惯了,遇到这种硬茬子,有点不适应。

当即溃不成军,四散逃逸。

李世民首战告捷,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下令让麾下兵马回营。

刘黑闼吃了个大亏,气的三尸神暴跳,但他没长教训,又派遣了一员大将,率领着兵马再次奔赴淇水。

李世民得到消息以后,率领着数千骑百里突袭,还没等到他们赶到淇水,又被李世民打的溃不成军。

吃了两次败仗以后,刘黑闼总算是长了一点教训,没敢再派遣兵马去跟李世民叫战。

李世民在刘黑闼不肯派遣兵马出战以后,才下令让麾下的兵马突进相州。

刘黑闼吃了两次败仗,手底下的兵马士气低落。

李世民赢了两场,手底下的兵马自然士气高涨。

一高一低,再次对阵,自然是李世民的兵马赢。

短短三日,李世民相继拿下了相州的临河、汤阴、林虑、内黄诸县。

刘黑闼被迫退守安阳城,闭门不出。

李世民吩咐麾下的兵马藏在安阳城两侧的山林里,自己率领着百骑去安阳城门口叫阵,引诱刘黑闼出手。

这一招李世民常用。

李世民之前在征讨其他人的时候,没少拿自己的脑袋去引诱敌人开门追击,然后再给敌人一个狠的,顺势杀进城里。

可就是因为用的太多了。

所以刘黑闼即便是看到了李世民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也只是命人躲在城墙上放暗箭,死活不肯率兵出城跟李世民一战。

李世民用计不成,下令麾下兵马强攻。

刘黑闼不敌,只能率军退出安阳城,一路在李世民的追杀下,退出了相州。

李世民收复相州全境。

正月十二,李世民兵进洺州的肥乡,召李吉率领兵马赶往洺州,准备入驻广府,镇守广府。

李吉收到了李世民的帅令,吩咐人找来了李思行。

李思行在外奔波了月余,人看着苍老了不少,耳朵上手上皆有冻疮。

洛阳宫前殿。

李吉眼看着李思行不断的在耳朵上、手上抓挠,抓挠出一道道红印,皱着眉头道:“我父亲是短了你俸禄,还是少了你赏赐,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第0062章 齐王爷亮剑! 李思行下意识的挠挠手,又挠挠耳朵,淡淡的笑道:“臣之前有一只暖手的铜炉,也有一件能围到脖颈的裘皮,路径河阴的时候,瞧着两个稚子冻的鼻青脸肿的,臣就将东西送给了他们。”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恶狠狠的瞪了李思行一眼。

李思行的善举值得表扬,但李思行的行为不值得提倡。

“你是府上派出去赈济难民的主官,洛阳十数万难民的生计,皆系于你一身,你要是病倒了,谁去赈济难民?

我去?还是让宇文宝去?”

李元吉盯着李思行质问。

不等李思行开口,李元吉又道:“我随后要赶去河北的广府坐镇,根本抽不开身。宇文宝那个杀才,你让他去祸祸难民,他能给你办的妥妥贴贴。你让他去赈济难民,他能给你办成祸祸难民。

府上能去赈济难民的只有你,也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李思行深吸了一口气,坦诚的道:“臣知道此举不妥,可臣实在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四五岁的稚子在臣面前冻的打摆子。”

“哎……”

李元吉长叹,碰见这种情形,别说是李思行了,他也会于心不忍。

大唐稚子的夭折率很高,四五岁的稚子冻的打摆子,就有夭折的可能。

李思行不是在可怜他们,而是在救他们的命。

可一只铜炉,一件裘皮,只能救两个人,救不了十数万难民中的数万稚子。

那些缺衣服御寒的稚子,能不能平安的度过这个寒冬,全系在李思行身上。

所以李思行必须得先保全自己,才能救更多的稚子。

而不是舍弃自己的安危,去救一两个稚子。

“你带的御寒的衣物、器件,怕是都送完了吧?”

李元吉瞥了李思行一眼,没好气的问。

李思行苦笑着点点头。

他能文能武,也曾在马背上厮杀过,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没有一百,那也有八十。

他原以为他的心肠早已变得跟铁一样硬了,可看到那些稚子们冻的鼻青脸肿,浑身打着哆嗦,他依然于心不忍。

他这个送一件,那个送一件,御寒的衣物和器件早就送的干干净净了。

不然,仅仅是送出去一只暖手的铜炉和一件裘皮的话,他还不至于冻的手耳生疮。

人们常说,穷长志气,富长良心。

他觉得他大概就是因为富了,所以长良心了,心肠没有以前硬了。

“洛阳宫武库内还堆放着一些皮子。你回头拿出去,找那些商贾,看看能不能换成布匹,送去给那些难民,让他们制成衣服御寒。

元衣你应该见过,做法也不难,回头我找个会做的人跟着你,你去传授给那些难民。

有羽毛的塞羽毛,没有羽毛的塞一些干草,也能起到一些御寒的作用。”

李元吉其实可以将洛阳宫武库的皮子直接分给难民,皮子们制成的皮衣,御寒效果更好。

但皮子的数量有限,照顾不到所有难民。

唯有出售给商人,兑成更多的低价布匹,才能照顾到更多的难民。

李思行有些动容,赶忙起身,向李元吉施礼,“殿下仁厚,臣带洛阳上下的难民,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李元吉不仅给难民们粮食,还给难民们御寒的衣物。

再加上洛阳各地官员提供的屋舍,十数万难民肯定能熬过这个寒冬。

李元吉这是救了十数万难民的命。

李元吉瞪了李思行一眼,哼哼着道:“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洛阳的难民谢我?”

李思行尴尬的一笑,他还真没这个资格。

他不是洛阳令,也不是河北的官员。

他之所以跑去赈济那些难民,也是受命于李元吉。

“洛阳的难民也不需要谢我。”

李元吉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难民们是大唐的百姓,拥护着李氏成为了大唐的皇族。

李元吉身为大唐皇族的一员,享受着百姓们带给他的荣华富贵和权柄,自然也要照顾百姓的生计,关心百姓的生死。

“我出宫的时候带了不少御寒的物件,一会儿你去挑几件,算是我赐给你的,等班师回朝的时候,我可是要收回的。

你要是敢将它们送出去,等回了长安,我就让你做武德殿的内坊令。”

武德殿的内坊局,是效仿太子宫里的太子内坊局设立的,内坊局内有内坊令一人,从五品下,属于宦官。

李元吉这话的意思是要将李思行给阉了,让他做武德殿的宦官头头。

李思行脸上尴尬的笑容一僵,他觉得李元吉是在跟他开玩笑,可李元吉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所以他有点慌。

李元吉吓唬住李思行以后,交代道:“一会儿我就要率军赶往洺州的肥乡,往后洛阳赈济难民的差事,就由你一个人全权负责。

你记住,你是我派出去的人,依照我的命令行事,有人胆敢阻挠,无需给他们脸面。

有人蹬鼻子上脸的话,你也无需客气。

我会留下五百铁骑,听你调遣。”

李思行赶忙要躬身应允,却听李元吉又郑重的叮嘱道:“洛阳粮仓内的粮食,除了赈济难民以外,没有我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

即便是我父亲给你下旨,你也必须要先派人通知我一声,等我的回复到了,再做决定。”

被李世民偷了一次后,李元吉对李世民、李建成、李渊的道德底线,有了新的认知。

李世民偷粮,偷的没皮没脸。

李渊偷粮,会更没皮没脸。

李渊的道德底线可比李世民低多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拿太子之位将李世民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李世民人在河北,李元吉马上要去河北,有他亲自盯着,李世民还没办法从他眼皮子底下把粮偷走。

李渊、李建成远在长安,他们要是趁着他去河北的空挡,偷偷派人过来偷粮,那他还真盯不住。

尤其是李渊,他要是拿皇帝的架子欺负人,等闲者招架不住。

李思行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圣人会那么没品?偷自己儿子的东西?

李元吉通过李思行的神情,看出了李思行的心思,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要是裴寂听到这一番交代,绝对不会有这种反应,裴寂比李思行更清楚李渊的道德底线有多低。

“我交代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李元吉询问。

李思行赶忙道:“臣听明白了。”

李元吉点点头,“我会留下五百铁骑,一千铁甲守在粮仓四周,我会严令他们,死守粮仓,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所以你要是碰见了那些对粮仓心怀不轨的人,最好让他们躲远一点。

我可不管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李思行苦笑着道:“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

“呵呵……”

李元吉讥讽的一笑,并没有多言。

……

李元吉交代好了赈灾以及看守粮仓的事情,率领着一千铁骑,两千左二统军府将士,两千陕州兵马,赶往了河北。

人刚到巩县驿,一大一小两封信就送到了他手里。

大的是宇文士及的,小的是李思行的。

宇文士及在信里写了一大堆花团锦簇的东西,不仅看着费劲,还没啥营养,足足有三四页,中间夹杂了一句‘重新分配平调所获的粮食’。

李元吉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李世民给宇文士及出的狗主意,等他一挪窝,没办法在掌控粮食的分配,就提出重新分配平调所获的粮食。

他留在洛阳城的李思行、宇文宝,还压不住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拿捏不了他,但能拿捏李思行和宇文宝。

李思行在信里就写了简简单单几句话,大致的意思就是,他刚走,太子麾下的翊卫车骑将军冯立就带着人出现在了洛阳城外,一路直奔粮仓,拿着太子的手书要提粮。

刚好碰见了往粮仓内送粮的宇文宝,宇文宝才不在乎冯立的身份。

听说冯立没经过他的允许,要提粮,当即就带人跟冯立做了一场。

宇文宝虽然输了,但成功的将冯立拦在了粮仓外。

“你们是在试探我的底线?还是在考验我的耐心?还是觉得我一个做弟弟的,就该被你们欺负?”

李元吉冷笑。

吩咐人取了笔墨,给宇文士及写了一封回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你要重新分配所获的粮食是吧?行,我给你十成,但从今往后,齐王府上下不再参与此事,你们要玩,你们自己玩去吧’。

给宇文士及写完了信,又给宇文宝写了一封密信,简单的交代了一下。

最后给李思行写信,信里就一句话‘两日以后,那天的日头最好,那天将洛阳粮仓给我点了,谁也不许救’。

李元吉写好了信,派人快马送了出去。

……

三日后。

日头正红的时候,李思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奉命烧了囤有足足三十万石粮食的洛阳粮仓。

一时间,洛阳城内外惊倒了一片。

宇文士及站在洛阳城的城头上,望着那滚滚而起的浓烟,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冯立面无血色的骑着马往洛阳粮仓狂奔,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浓烟,直哆嗦。

第0063章 我去给他负荆请罪还不行吗? 屈突通满脸通红,气喘如牛的拽着李思行的衣领,难以置信的道:“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李思行一脸痛苦的闭着眼,咬紧牙关,颤栗道:“殿下有令,我不得不从……”

屈突通拽着李思行的衣领,将李思行往火场里拽。

“那里面足足有三十万石粮食!三十万石粮食,省着点吃,足够上百万人熬过这个寒冬!你不是在烧粮,你是在烧命!”

屈突通声嘶力竭的咆哮,“你烧死了上百万人的性命!你比那人屠白起还狠!你比那吃人肉的朱粲还恶!”

朱粲乃是被李世民征讨过的反王之一,在大唐那是凶名赫赫,有食人魔王之名。

李元吉那点恶名,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其凶残程度已经超过了人的认知。

屈突通称李思行比朱粲还恶,可见李思行烧毁洛阳粮仓的举动,到底有多恐怖。

李思行咬着牙,别着头,努力不去看火场,对于屈突通的咆哮,他只能用同样的话回答,“殿下有令,我不得不从……”

“殿下宅心仁厚,怎么会做出如此恶行?!”

屈突通一下将李思行拎了起来,拎到自己眼前,咆哮着质问。

李元吉出了长安城以后,诸多善举,屈突通皆看在眼里。

他不相信李元吉会下这种命令。

李思行缓缓睁开眼,盯着屈突通咬牙道:“没有殿下的命令,你觉得我敢焚烧洛阳粮仓吗?”

屈突通瞳孔一缩。

“你……你为何不劝一劝?”

屈突通下意识的怒喝,人却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

他脑袋里已经塞满了浆糊,他已经分辨不清李元吉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是那个对百姓仁厚,不惜背上恶名也要让百姓活命的大善人,还是现在这个丧心病狂的下令让李思行焚毁三十万石粮食的大恶人。

“为什么?!为什么?!”

冯立策马冲到了洛阳粮仓处,一头栽下了马背,连滚带爬的踉跄着扑到李思行身边,拽着李思行发狂的追问。

李思行看到了冯立,怒火立马涌到了天灵盖。

李思行红着眼冲冯立咆哮,“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跑到这里偷粮,跑到这里骗粮。

这里的粮食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粮食是殿下背负着恶名拿府上的官位换的,不是从各地征收来的赋税,也不是从贼人手里缴获的?

你们凭什么觊觎这里的粮食,又有什么资格觊觎这里的粮食?!

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觊觎这里的粮食,逼疯了殿下,殿下才下令焚烧了这里的粮食!”

李思行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拳。

冯立在李思行一声声质问声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脑子也失去了思考,任由李思行拳脚相加。

“恶贼!你们为什么要逼他?!他才刚刚回头!”

屈突通怒吼一声,加入到了‘战场’。

李思行的话,屈突通听的很清楚,他大致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李元吉之所以丧心病狂的下令焚烧洛阳粮仓,是被李世民和李建成给逼的。

李元吉明明已经变好了,为什么还要逼他回去做恶人,做更大的恶人?!

屈突通下手非常狠,拽着冯立往死里打。

洛阳粮仓的大火,随着他们的斗殴,很快传遍了洛阳内外,很快传向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

广府,窦建德遗留下的夏宫中殿。

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刘黑闼屁股还没捂热乎的夏宫正殿的宝座上,正在吩咐罗士信去接替王君廊,驻守洺水城。

几日前,他在徐河击溃了刘黑闼手下的大将刘十善和张君立,阵斩八千余人,洺水城的刘黑闼部将李去惑碍于他的威严率众请降,他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洺水城,派遣王君廊率领一千五百骑去协助李去惑驻守洺水城。

近几日,刘黑闼在河北北方的战场吃了大亏,开始向南方反扑,大有强夺洺水城的架势,他怕王君廊不中用,守不住洺水城,所以准备派遣罗士信去驻守洺水城。

“士信,此去洺水,切记要稳稳的在洺水扎住。如此,我们才能将刘黑闼所有的兵马吸引到洺水,聚而歼之。”

李世民盯着罗士信郑重的叮嘱。

刘黑闼既然要强夺洺水城,那李世民就准备将洺水城充作最终的战场,吸引刘黑闼所有的兵马,一举歼灭。

“喏!”

罗士信郑重的应允。

李世民点点头,又准备叮嘱一句,就见一个身背信旗的骑兵,匆匆闯进中殿,将一个密封的信筒盛放在他面前。

中殿内不止有李世民和罗士信,其他的将校们也在。

在送信的骑兵将信筒放下以后,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信筒上面。

送信的那个骑兵身上背的是八百里加急才有资格配备的信旗,能动用八百里加急送的信,每一封都值得关注。

李世民拿起信筒,十分熟练的打开。

拿出里面的信纸,只瞅了一眼。

“当……”

信筒砸在了地上,李世民瞪起眼,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殿内一众将校神情齐齐一变。

要知道,李世民是那种万军丛中策马而过,也不会有半点惧色的人。

现在一脸震惊到极点的样子,明显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长孙无忌赶忙追问,“殿下,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脑子有点空,没有理会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又开口追问了数声,李世民依然没有理会。

许久以后,在殿内一众将校的注视下,李世民手有些哆嗦的再次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番,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

李世民伸手去扶案几,扶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案几上。

殿内一众将校见此,一个一个的下意识站起身。

他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是太子趁着李世民出征的时候,将李世民留在长安城的一干心腹全解决了吧?

不然李世民为何会如此失态?

长孙无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世民身边,稳稳的攥紧李世民的胳膊。

李世民感受到长孙无忌手上传来的力量,微微回神。

“无……无碍……”

李世民失神的说。

长孙无忌没有去看李世民手上的信,而是看着李世民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拿起信,又看了看,目光在殿内一众将校身上盘桓了一圈。

许久以后,嘴皮子略微有些哆嗦的呢喃,“他……他怎么敢啊?”

殿内一众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焦急,但却没办法追问。

长孙无忌也没敢再问,只是静静的等着。

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李世民才彻底的回过神,看向了长孙无忌,难以置信的道:“元吉将洛阳粮仓给烧了……”

长孙无忌瞳孔一缩,惊的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宇文士及作为李世民的人待在洛阳城,时时刻刻向李世民汇报着洛阳粮仓的情况。

所以李世民身边的心腹们,大多知道洛阳粮仓的存粮情况。

李元吉将洛阳粮仓烧了,那就代表着李元吉将里面存放的三十万石粮食给烧了。

那可是三十万石粮食,足以养活上百万的百姓。

李元吉说烧就烧,在此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流露出来。

殿内一众将校也惊的说不出话了。

李元吉干出的这档子事,没一个人能接受得了的。

在这个兵灾不断,饥荒不断的年月,粮食比钱财还珍贵。

李元吉一口气祸祸的三十万石粮食,谁也接受不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许久许久以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殿内的众人才回过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痛骂李元吉吧,开不了口。

李世民一直惦记着李元吉手里的粮食,在军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李元吉前脚刚离开洛阳城,后脚就派人回去烧了洛阳粮仓,八成是李世民又派人去偷李元吉的粮食了,李元吉是一怒之下才烧的洛阳粮仓。

是李世民一而再再而三的贼心不死,李元吉才做出这种事情的,怨也怨不到李元吉身上。

不骂李元吉吧,心里不痛快。

三十万石粮食,足以养活百万人,李元吉怎么下得去手啊?!

李元吉不是在烧粮食,李元吉是在烧上百万人的性命!!

“此事……”

长孙无忌神情复杂的开口,可是说了两个字以后,就说不下去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要是对我不满,可以跟我说啊,我去给他负荆请罪还不行吗?他为什么要祸祸粮食?就为了赌那一口气?”

李世民不敢相信,不敢信有人居然会因为赌一口气,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长孙无忌十分理解李世民的心情,殿内的一众将校也能理解。

他们也不敢相信。

可洛阳城的人敢动用八百里加急送消息,那必然是真的。

不相信也得信。

“事已至此,殿下只能从长计议。”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说了一句车轱辘话。

洛阳粮仓估计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了,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

第0064章 李世民想谈谈? 长孙无忌带了个头,殿内一众将校也纷纷开口劝解。

但李世民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向他们,就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

长孙无忌见此,对殿内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准备带着所有人离开。

李世民现在这种情况,大概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长孙无忌退到案几一侧,刚要走,就听李世民突然开口了,“元吉如今人在何处?”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赶忙看向了殿尾的四位行参。

行参又叫行参军,是王府的属官,从八品上的官职。

四位行参感受到了长孙无忌的目光,其中一人出列,躬身道:“回殿下,齐王殿下已经行至相州的安阳,不日就会抵达此处。”

李世民脸色看不出任何神情的吩咐,“差人去催催,让他尽快赶到此处。”

行参赶忙道:“喏!”

长孙无忌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觉得,李世民大概是想跟李元吉谈谈,他还是没能接受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事情。

……

相州,安阳,安阳驿。

李元吉坐在驿站大屋内的座椅上,跟坐在下首的屈突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半个时辰前,屈突通带着三个随从,骑着快马从洛阳方向赶了过来。

屈突通日夜兼程的赶路,人看着萎靡了不少,双眼布满了血丝,见到李元吉以后,跌跌撞撞的下了马,扑到李元吉身边就问。

“殿下怎么下得去手的?”

看着屈突通处在癫狂边缘的模样,李元吉意识到,自己貌似有点玩过火了,但他并不后悔。

为了避免屈突通煎熬死,李元吉不得不向屈突通道出实情。

洛阳粮仓里名义上囤放着三十万石的粮食,可实际上,洛阳粮仓里根本没有三十万石粮食。

更多的是麸子,以及谷皮。

俗话说,狡兔三窟。

在被李世民偷了一次后,他就意识到洛阳粮仓不安全,为了避免粮食再次被偷,他私底下将粮食囤放在了三处地方。

洛阳城的人看到一车车的粮食运送进了洛阳粮仓,可到了晚上,粮食会悄悄的运出洛阳粮仓,运送到其他三处存粮的地方。

之所以大张旗鼓的在洛阳粮仓内设防,就是疑兵之计。

只要所有人觉得他在意洛阳粮仓,觉得粮食还在洛阳粮仓里,那就没有人去关注其他三处存粮的地方。

所以,洛阳粮仓内没有多少粮食,只有一些齐王府左一左二统军府将士们日常消耗的一些粮食,以及他留下让李思行赈济难民的粮食。

剩下的,大多是用来充作马匹饲料的麸子、谷皮等物。

在他下令让李思行去焚烧粮仓的时候,私底下已经命令宇文宝将洛阳粮仓内的那一点粮食和马匹的饲料,偷偷运出了洛阳粮仓,又让宇文宝用装满了碎麦秆、碎谷秆的粮袋堆满了粮仓。

所以李思行烧的只是一些碎麦秆和碎谷秆。

为了更逼真一些,他还特地吩咐宇文宝,在李思行火烧粮仓的时候,带人冒死进去抢几袋粮食。

有几袋粮食佐证,其他人被刺激了以后,也不会去怀疑什么。

他就是为了让宇文宝去布置这些,所以才让李思行三日以后去烧洛阳粮仓。

不然,他完全没必要让李思行多等三日。

此事他只告诉了李思行一半,他告诉李思行,他会运走洛阳粮仓二十五万石粮食,留下五万石焚烧。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李思行能去执行他的命令,也是为了让李思行真情流露的演绎一番粮食被烧的痛苦。

若是真的让李思行去焚烧一个囤有三十万石粮食的粮仓,李思行肯定不愿意做。

李思行不仅是他的人,也是李渊的人。

他要不告诉李思行一些干货,李思行绝对敢临场抗命。

他将火烧洛阳粮仓的实情告诉了屈突通,屈突通就成了木头人,坐在哪儿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的会看他一眼。

“屈突将军看够了没有?”

李元吉被屈突通看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

屈突通也没有在装哑巴,神情复杂的道:“殿下以后不要在这么吓唬人了,会吓死人的。”

李元吉感叹道:“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惦记我手里的粮食,我总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是吗?不然的话,我的粮仓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粮仓,他们想拿多少粮,就拿多少粮?

那我成什么了?”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道:“可殿下的这个闹剧,玩的有点太大了……”

李元吉直言,“不大一点,怎么吓唬住人?”

屈突通苦着脸道:“那不是在吓唬人,那是要吓死人。太子麾下的冯立,差点被我们打死,宇文士及差点吓的从洛阳城的城门楼子上跳下去。”

李元吉一愣,呵呵一笑。

冯立差点被打死,这个他信。

可是宇文士及差点从城门楼子上跳下去,他不信。

宇文士及要是真的这么刚烈,他也成不了李唐的女婿。

“此事你还需要为我保密,万万不可向我二哥透露风声。”

李元吉叮嘱。

屈突通一脸犹豫。

他是李世民的人,眼看着李世民忧心,却不能帮李世民分忧,有违做人臣的本分。

李元吉盯着屈突通,语重心长的道:“你从卫州入河北,一路走来,所看到的百姓,是不是比逃到洛阳的难民还要惨?”

屈突通毫不犹豫的点头。

从河北逃出去的难民就已经很惨了,没逃出去的只会更惨。

李世民早早的就筹措好了军中所需的粮草,又从李元吉手里打了一波秋风,所以在入了河北以后,分出去了不少粮食赈济河北的百姓。

在这种情况下,河北的百姓看着还比逃出去的难民要惨,可见河北的百姓有多惨。

易子而食不再是书中的一句话,路边、街道边,时不时能看见冻死或者饿死的人。

还活着的人,大多一脸的麻木不仁,看人的时候全是眼白。

眼睛不会动,也不会眨,所以眼白显得格外突出。

“河北的惨剧你既然清楚,那你就应该明白,那些粮食对河北百姓的重要性。”

李元吉郑重的说。

屈突通沉吟着道:“这跟告不告诉秦王殿下有什么关系?被您一吓唬,秦王殿下恐怕已经不敢惦记你手里的粮食了。”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一眼,“李艺在抵御着突厥人的同时,率领着大军先后攻克了定、栾、廉等四州,朝廷要不要赏?

李艺治下的幽州如今在闹饥荒,朝廷要赏赐李艺的话,什么最合适?”

屈突通微微瞪起眼。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粮食。

李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粮食。

你给他金银珠宝、美人官爵,都没有给他粮食能让他高兴。

“我二哥已经分出了三万石粮食,给李艺备下了。要是知道我手里的粮食没毁,肯定还会向办法再刮出一些,去给李艺。”

李元吉认真的道。

给李艺粮食,能让李艺安心。

李艺一安心,就能帮助李世民扩大战果。

在兵事面前,民事肯定得让道。

所以有多余的粮食,肯定得先提供给李艺。

李世民被他吓唬住了,或许不会再直接从他手里谋取粮食,但李世民可以上奏给李渊,李渊圣旨下来了,他不给也得给。

可把粮食给李艺了,河北的百姓怎么办?

李艺手里还有一些存粮,还能支撑,河北的百姓手里已经没有半粒粮食了,不赈济立马就会死一大片人。

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臣明白了,臣会守口如瓶的。”

李元吉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你跑到安阳来了,那洛阳的防务怎么办?”

屈突通当即道:“我已经将洛阳的防务移交给宇文士及了。”

屈突通是李世民麾下当之无愧的二把手,李世民不出面的情况下,秦王府上下以他为首。

他将洛阳的防务暂时移交给宇文士及,宇文士及也只能接下。

至于宇文士及能不能守好洛阳,那倒是不用担心。

宇文士及也算是精通兵事,镇守洛阳绰绰有余。

“你这么干,少不了要被我二哥骂啊。”

李元吉笑着感慨。

宇文士及在李世民心里不是啥好人,屈突通将洛阳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宇文士及,李世民肯定得训斥几句。

屈突通瞥了李元吉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李元吉给害的。

“那你就陪我到阵前去走一遭。”

李元吉笑着邀请。

屈突通也没有拒绝。

洛阳的防务既然已经交出去了,那他不介意去阵前走一走。

他年龄大了,能上战场的机会也少了。

能走一遭就走一遭。

不然以后想走也没得走。

李元吉吩咐人安排屈突通吃了一顿好的,又安排屈突通睡下。

次日一早,两个人带着齐王府的从众,赶往了洺州。

有屈突通在,李元吉就做起了甩手掌柜。

屈突通会将行军的路线等等安排的明明白白,不需要他再操心。

行至邺县,李世民派遣的人到了。

第0065章 罗士信要凉?! 李元吉原以为,李世民会派人气急败坏的找他理论一番,教一教他什么叫做轻重,什么叫做家国天下。

他很希望看到李世民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李世民没有。

李世民派的人只是硬邦邦的丢下了一句‘帅帐有令,着后军总管李元吉,尽快赶赴广府’就完了。

李元吉一脸失望。

屈突通就开心了,坐在马背上乐呵呵的道:“秦王殿下说不定已经猜到了殿下是在吓唬人。”

李元吉白了屈突通一眼,他戏做的那么真,李世民怎么可能猜得到。

李世民明显是想当面跟他理论一番。

往后从邺县到成安的路上,屈突通笑不出来了,李元吉就开心了。

李世民在派人催促李元吉赶路的第二天,派人送了一大堆的人耳朵。

说是已经算到了齐王府帐下将士们的头上,让李元吉手底下核实军功的人核实一下,记录在册,免得以后给兵部报备的时候,对不上数。

李渊、李建成把八百里加急当成寻常的传令兵用,前前后后给李元吉送了不少信。

在信里面,李渊对李元吉是驱寒问暖,并且豪迈的告诉李元吉,他已经将那些弹劾李元吉倒卖官爵的言官,送去了岭南监督冯盎去了。

李建成在信里说,李元吉倒卖官爵,乃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把能吹的和不能吹的都吹了一遍,最后还说洛阳粮仓烧了就烧了,只要李元吉人没事就行。

违心的说‘我兄弟的性命可比三十万石粮食珍贵,只要我兄弟无碍,别说烧三十万石粮食耍着玩了,就是烧三百万石粮食耍着玩,那也没什么’。

李元吉敢肯定,有人真的出三百万石粮食,要拿刀子在他身上划拉的话,李建成能说服李渊和李世民,亲自在他身上划拉,还会问出粮食的人划拉的好不好看。

李元吉通过李渊和李建成的心,几乎能看到李渊和李建成在写信的时候,明明一脸咬牙切齿,还要昧着良心夸他、捧他、跟他说好话。

经此一事,李渊、李建成、李世民都明白了,他是属刺猬的,只能看,不能摸,摸了扎手。

往后他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手里应该能好过一些,李渊三人轻易应该不会招惹他。

“瞧瞧瞧瞧,张君立的脑袋,能换一个伯。”

李元吉捧着一个盒子,在屈突通眼前炫耀。

屈突通一个劲的翻白眼。

李世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给李元吉送了不少耳朵,还给李元吉送了两个首级。

一个是刘黑闼部将张君立的,一个是刘黑闼部将刘十善的。

依照此前宣扬出来的军中文书,这两颗人头是秦琼砍的,不是李世民带人砍的。

李世民等于是拿秦琼的军功在送人。

“两颗脑袋,要是算到一个人身上,你说能不能谋个县侯?”

李元吉追着屈突通问。

屈突通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要是上书跟圣人说,两颗脑袋要一个侯,圣人肯定给。”

李渊现在在安抚李元吉,李元吉别说是上书跟李渊说刘十善和张君立的脑袋值一个侯了,就是说一个国侯,李渊说不定都会捏着鼻子认了。

“嘿嘿嘿……”

李元吉一笑,吩咐人将藏有首级的盒子拿下去,他也就是膈应膈应屈突通,回应一下屈突通之前说过的话,打一下屈突通的脸,没想着真的拿着首级去问李渊要一个侯。

他开口问李渊要一个侯,李渊肯定会给。

但他要和李渊主动给,是两码事。

这里面的分寸得稳稳的拿捏住。

李元吉率军行至肥乡,麾下的从众已经人均一个首级了,班师回朝以后,每个人肯定能得到几亩地的封赏,一些军功处在出仕边缘上的,说不定能借此出仕。

不过李元吉到了肥乡以后,心思已经不在此事上了,而是在杨妙言的信上。

杨妙言近些日子在长安城有点受宠若惊。

宫里的嫔妃、太子妃、秦王妃,频频到武德殿探望,走的时候会留下一大堆礼物。

七旬高龄的李纲,夹着一卷《礼经》到了武德殿,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李元吉那几个便宜儿女的先生。

杨妙言一下子被宫里所有人宠起来了,有点不适应,来信询问李元吉,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火烧了洛阳粮仓,不仅没被处罚,反而被宫里所有人热情的对待。

宫里的人热情的让她有些害怕。

她可听说了,在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消息传到了长安城以后,李渊气的拎着宝剑,在两仪殿乱砍,李建成将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李元吉给杨妙言回了一封信,让杨妙言尽管宽心,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有人送礼照收不误,有人求办事,一概不办。

李元吉还吩咐杨妙言,备上厚礼恭恭敬敬的送李纲回府,让李纲别在武德殿待着了,齐王府的几个庶子庶女,还当不起李纲亲自上门教导。

像是李纲这样学识渊博,又德高望重的人,就该去教导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纲再怎么说也是声名赫赫的太子杀手,教导他的儿女们,明显有点屈才了。

像是李纲这种八字克雏龙的人才,必须去教导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元吉给杨妙言写完了信,等墨晾干的时候,听到驿站大屋外的侍卫们感叹,“直贼娘,又下雪?”

李元吉略微一愣,快速的出了大屋。

一出大屋就看到,鹅毛般的大雪,疯狂的往下涌,就跟往下倒似的。

李元吉立马质问侍卫们,“何人在镇守洺水城?”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李元吉为何问这个。

李元吉也没有再追问,回到房里收起信,派人送出去以后,赶往了屈突通的住处。

屈突通用横刀挑着一块肉,在烤着吃,一边吃还一边喝闷酒。

李元吉近几日频频刺激他,把他刺激的有点郁闷,他只能喝酒解闷。

酒是果酒,所以味道相当难喝,屈突通喝的是呲牙咧嘴的。

李元吉闯进了屈突通的住处,急忙追问,“你知不知道何人在镇守洺水城?刘黑闼的大军又到了何处?”

屈突通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数日前,帅帐派遣了罗士信接替王君廊,去镇守洺水城。刘黑闼的大军已经抵达了洺水。”

李元吉的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个川字,“现在派人去帅帐送信,让帅帐给洺水城派兵,需要多久?”

屈突通不明所以的道:“依照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要用洺水城吸引刘黑闼的注意力,将刘黑闼所有的兵马吸引到洺水城,聚而歼之。

现在派遣兵马去洺水城,很有可能会惊走刘黑闼,所以秦王殿下应该不会派兵。”

李元吉依旧皱着眉头,“也就是说刘黑闼还没有强攻洺水城,才刚刚到洺水城?”

屈突通缓缓点头。

李元吉若有所思。

依照历史上记载,罗士信在接替王君廊镇守洺水城的时候,刘黑闼已经兵临城下,在城东北修建两甬道准备攻城。

现在刘黑闼还没有修建甬道,罗士信已经提前接替了王君廊。

也不知道是历史记载有误,还是他的出现影响了一些本该发生的事情。

“那现在还来得及。”

李元吉沉吟着说。

刘黑闼还没有修建甬道,做好强攻洺水城的准备,那就还能往洺水城派兵。

依照历史上记载,罗士信就是死在此战中的。

罗士信接替王君廊镇守洺水城,大雪封了道路,刘黑闼强攻洺水城的时候,李世民派遣出去的援兵,根本没办法抵达洺水城,以至于罗士信孤立无援,葬身于刘黑闼之手。

大唐第一勇将罗士信,就这么英年早逝。

李元吉在洛阳城跟罗士信有过一些交际,对罗士信有些好感,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士信去死。

“你即刻带人去帅帐,请我二哥调兵去驰援洺水城。”

李元吉对屈突通吩咐。

屈突通愣愣的看着李元吉,你怎么没喝就多了?

谁会派遣一大队兵马去做钉子、去做诱饵?

洺水城里有李去惑统领的降卒八千,有王君廊留下的一千多人,还有罗士信带进去了数百人,加起来快到达一万了。

再派人去,那就不是去做钉子,做诱饵了,而是跟刘黑闼正儿八经的干一场了。

刘黑闼要是折戟洺水城,说不定会跑。

到时候再想将刘黑闼的人马聚集在一起歼灭,那就困难了。

“有问题?”

李元吉见屈突通不为所动,开口疑问。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道:“派人去帅帐传话,臣倒是能办。但秦王殿下知道此事以后,应该不会派遣援兵。”

李元吉盯着屈突通道:“你知不知道外面在下大雪了?”

屈突通愣了一下,仰头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确实大雪纷飞。

屈突通狐疑的看向李元吉,一脸‘那又如何’的神情。

李元吉直言道:“一旦大雪封路,再想派人驰援罗士信,就不太可能了。”

数尺高的大雪往路上一堵,要清除大雪,突破刘黑闼重兵防守,进入洺水城内,驰援罗士信,根本不可能。

屈突通迟疑了一会儿,道:“这样的大雪,下不了太久吧?”

洺州虽然地处北方,但并不是非常靠北,下大雪的话,也就是一阵一阵的,不会下太久。

大雪连着下几天,积数尺高,那都是数年,甚至十数年才能遇到一两次的事情。

屈突通觉得李元吉有点担心过头了。

但李元吉清楚,他没有担心过头。

这一场雪,恰恰就是多年难遇的连着下几天的大雪。

第0066章 列人营!苏定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元吉语重心长的提醒。

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臣去给秦王殿下写封信试试……”

此事关系到罗士信的生死,屈突通虽然不太相信雪会下的很大,但还是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信,请求李世民给洺水城增兵。

李元吉在屈突通的信送出去以后,也没有在屈突通的住处多留,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屈突通的信是晌午送出去的,傍晚的时候,李世民派人送了一封回信。

屈突通拿到了信以后,匆匆赶到了李元吉住处。

信被屈突通打开了,里面的内容屈突通看过了,见到了李元吉后,一边将信递给李元吉,一边道:“秦王殿下的回复,跟臣猜测的一般无二。”

李元吉拿过信,仔细阅览了一番。

李世民的回复跟屈突通猜测的一模一样,不愿意给洺水城多派兵,担心惊跑了刘黑闼,回头又要大费周折的去追寻。

对于大雪封路,李世民倒是信,但他不认为大雪能阻挡住大军去驰援洺水城的脚步。

李元吉看完信,陷入了沉默。

李世民和屈突通一样,小瞧了这一场大雪。

李元吉开始考虑,要不要以身犯险,去救罗士信。

李世民既然不肯派兵,那他要救罗士信,就只能率领着左二统军府兵马、齐王府一千铁骑、以及陕州两千兵马过去。。

有五千生力军加入,应该能帮罗士信抵挡住刘黑闼的攻伐。

但也有跟罗士信一起葬身于洺水城的风险。

“要不,你率我麾下的两千铁甲和两千陕州兵马,去驰援洺水城?”

李元吉突然看向屈突通说。

他有点不太愿意将自己置于险地,虽然其中的危险很小,但依然有危险。

屈突通愕然的瞪起眼,愣愣的看着他。

“不愿意?”

李元吉疑问。

屈突通略作迟疑,躬身道:“帅帐既然不愿意派人驰援洺水城,那臣也不敢违背帅帐的决定。”

李世民给罗士信一千多兵马让罗士信镇守洺水城,心里肯定有自己的盘算。

冒然的干预洺水城的战事,很有可能会影响李世民的部署。

李世民的部署,很有可能就是决胜的关键。

影响了这个关键,很有可能就会导致此次战事陷入到不利的局面。

李世民会不会因此砍了他先不说,光是战事不利所引起的一系列后果,就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李元吉皱起眉头,再次陷入沉默。

屈突通不敢干预李世民的部署,其他人肯定也不敢干预李世民的部署,能干预李世民部署的,只有他了。

将自己置于险地,去救罗士信一命,还是自己安安稳稳的待到安全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罗士信去死,他有些难以抉择。

“呼……要是宇文宝在就好了。”

李元吉感慨,有点想宇文宝。

宇文宝那个二愣子要是在,他也不用陷入到这种两难的抉择中。

以宇文宝的性子,只要他下达命令,宇文宝肯定能落实到位。

宇文宝才不会在乎他的举动会不会影响李世民的部署呢。

“传令下去,所有人马准备出发。”

李元吉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到洺水城走一遭。

他可以不入洺水城,可以潜藏在洺水城城南的高坟脚下,待到洺水城又被攻克的危险的时候,突然杀出,牵制一部分刘黑闼的兵马,让罗士信突围。

屈突通惊愕的看着李元吉,“殿下要去驰援洺水城?”

外面的雪还在下,已经积了四寸厚,大雪会影响人的视线,积雪也会拖慢大军的形成,不宜赶路。

李元吉要是去广府见李世民的话,根本不用顶风冒雪的去赶路。

所以李元吉下令全军出动,明显是准备去洺水城驰援罗士信。

李元吉缓缓点头,准备起身往外走。

屈突通瞪起眼,挡在李元吉身前,有些激动的道:“您去洺水城,很有可能会搅乱帅帐的布置。”

不等李元吉开口,屈突通赶忙又道:“就算罗士信真的有危险,也不该是您去救。”

在屈突通眼里,李元吉的命可比罗士信重要多了。

罗士信可以有危险,也可以死,但是李元吉不能有危险,更不能死。

李元吉看着屈突通道:“我不会进洺水城,我准备率军屯驻在洺水城南的高坟,等到洺水城真要被攻陷的时候,为罗士信牵制一部分刘黑闼的兵力,给罗士信创造一个突围的机会。”

听到李元吉不会亲自涉险,也没有进入洺水城的意思,屈突通瞬间放松了不少。

屈突通还要再劝,李元吉却没给屈突通开口的机会,“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不会连我去高坟也要阻拦吧?”

屈突通犹豫了一下,苦笑着道:“那就让臣陪殿下一行。”

李元吉缓缓点了点头。

屈突通没有再挡住李元吉的去路。

李元吉出了驿站的大屋,将士们快速集结,天色有点暗沉的时候,将士们集结在了一处。

李元吉披甲持刃,跨坐在马背上,率领着将士们出了肥乡驿。

一路奔出去十数里,天色已经变得一片暗沉。

残月映照着积雪,积雪为李元吉一行指明了道路。

“前面就是列人营,秦叔宝就驻扎在前面,殿下若是想歇息的话,可以在列人营歇息一夜。”

屈突通一边骑着马赶路,一边说。

李元吉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把玩着一块用玉雕琢的牌子,抿着嘴没有说话。

李元吉手里的牌子,正是他在出征之前,吩咐匠人们做的。

由于匠人们做出的第一版他不满意,匠人们又做起了第二版。

由于齐王府从众没什么作战任务,加上齐王府从众的人数在不断增加,所以铁牌直到前些日子才做好。

新的铁牌,比第一版薄了一倍,上面的文字皆用的是阳刻,毛刺也被精心打磨过。

所以看着十分精美。

李元吉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跟将士们用一样的铁质的牌牌,所以他的牌牌是玉质的。

将士们很喜欢他发的牌子,他也喜欢匠人们精雕细琢出来的玉牌。

就是他为匠人们准备好打磨毛刺的法子,匠人们没找他要,他有些遗憾。

屈突通盯着李元吉看了好久,见李元吉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有些尴尬的别过了头。

“你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李元吉突然开口询问。

屈突通愣了一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风很大,所以夹杂在风中的声音很小。

李元吉之所以没有回应屈突通,就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么一丝丝喊杀声。

屈突通聆听了许久,赶忙道:“似乎是喊杀声!”

屈突通话音刚落,前去探路的斥候们匆匆赶了回来,向李元吉禀报。

“殿下,刘黑闼的兵马趁着雪夜,在攻打列人营。”

列人营是一处要地。

刘黑闼此前被赶出肥乡的时候,就陈兵于列人营,如今反攻又惦记上了列人营。

足可见列人营的重要性。

在此之前,刘黑闼已经派人夺过好几次列人营了。

“刘黑闼人在洺水,却派人偷袭列人营,是想从两面包抄我们的中军。”

屈突通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刘黑闼偷袭列人营的目的。

李元吉点了点头,吩咐麾下的兵马快速赶路,准备去列人营看看。

一众将士顶风冒雪的快速赶路,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列人营的地界。

到了列人营地界,喊杀声更为强烈。

“殿下,卑职等人已经查探清楚了,偷袭列人营的是刘黑闼部将高雅贤,有六千兵马。”

斥候不断的穿梭在列人营各地,很快就探查清楚了偷袭列人营的是谁,又多少兵马。

李元吉听到高雅贤三个字,浑身一震。

高雅贤在列人营,那就意味着另外一个人也在。

苏定方!

苏定方在投靠到窦建德麾下的时候,蒙高雅贤看重,收为了义子。

窦建德兵败以后,高雅贤就带着苏定方不知所踪。

刘黑闼造反以后,高雅贤带着苏定方重新出现,投入到了刘黑闼帐下。

苏定方一直跟高雅贤形影不离,所以有高雅贤的地方,必然有苏定方。

“全军出击,给我生擒高雅贤等一众人!”

李元吉果断下令。

他手底下有五千兵马,秦琼手里有三千兵马,加起来有八千人,对战高雅贤的六千人,在人数上占优。

刘黑闼派遣高雅贤在雪夜偷袭列人营,在天时上不占优势。

他现在带人突然杀出,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和秦琼配合,有很大几率可以一口吞掉高雅贤,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

屈突通见李元吉突然就要参战,也是一愣,刚要说点什么,就听李元吉侧头对他道:“此次作战,由你调兵遣将,我充任先锋。”

说完话,李元吉就扬起马槊,示意其他将士准备跟他冲锋。

李元吉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没有大包大揽的将指挥权抗在肩上。

屈突通深知李元吉这个时候率领着兵马杀出去,对列人营的秦琼而言,绝对是一大助力。

是刘黑闼派人袭营,不是李元吉带人去袭营,所以也不牵扯破坏李世民部署的事情。

当即,屈突通正色道:“那殿下就率领着骑兵赶往列人营右翼,快速抢占往北的道路,切断敌人的后路。

臣率领铁甲、步卒,从左翼杀过去,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第0067章 一槊! “殿下千万小心!”

李元吉马槊一挥,身后的一众铁骑齐齐将手握在了刀柄上。

屈突通快速的出声提醒。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催动胯下的马儿冲了出去。

一千铁骑如同潮水一般,跟着李元吉涌了出去。

马蹄落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哒哒哒’的声响,积雪在马蹄落下的那一刻,就深深的将马蹄声藏了起来。

李元吉从列人营左翼冲了过去,绕开了列人营的战场,奔向了列人营往北的道路。

……

列人营战场。

秦琼手持一杆长槊,压着高雅贤的兵马在打。

也不知道是刘黑闼不信任高雅贤,还是高雅贤跟刘黑闼有过什么过节,刘黑闼派遣给高雅贤的兵马并不强。

即便是有苏定方为高雅贤出谋划策,高雅贤依然没能率军杀到列人营前。

秦琼并没有据守列人营,在高雅贤的兵马出现在列人营外五百步的时候,秦琼就主动率军杀出。

双方在列人营外展开了厮杀。

秦琼一杆长槊,压的高雅贤的排头兵喘不过气来。

高雅贤一边关注着秦琼的动向,一边催促着麾下的兵马猛冲。

苏定方手持着马槊,一边帮高雅贤防着各处飞来的箭矢,一边大声的劝解,“父帅,我们行迹既然已经败露,就不适合再在此处鏖战了!”

他们是来偷袭列人营的,不是来跟秦琼当面锣对面鼓的对阵的。

偷袭不成,被人发现了,那就得速退。

纠缠下去,根本讨不到好。

秦琼敢出列人营迎战,那就说明秦琼料定了他们攻不下列人营。

“怕什么?!”

高雅贤瞪起眼大喝,“我们的兵力是敌人的两倍,这大雪漫天的,敌人即便是求援,援兵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这里。

只要我们能顶得住敌人冲杀的势头,就能反攻进列人营。”

苏定方目光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身上扫了一眼,咬牙道:“倘若父帅率领的是以前的精兵,父帅说这话,孩儿绝对不会说什么。

可大王分派给父帅的兵马,远不及以前的半分。

那秦叔宝一冲,他们就溃不成军。

父帅想要顶住秦叔宝冲杀的势头,反攻列人营,根本不可能。”

苏定方口中的大王,就是刘黑闼。

刘黑闼造反时日尚浅,麾下从众虽然多,但人员参杂。

有以前窦建德的旧部,也有一些王世充的旧部,还有不少从大唐叛逃过来的人,再加上一路收编的百姓,麾下兵马战斗力的差距极大。

强的能跟大唐的精兵抗衡,弱的就是一群流民草寇,根本经不起大唐兵马的冲杀。

高雅贤率领的虽然不是最弱的,但也是偏弱的,正面对阵,根本不是秦琼麾下兵马的对手。

高雅贤盯着苏定方,咬着牙道:“此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败了,我们在大王手底下,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我们不出头,谁去找李唐报窦公的血仇?”

苏定方清楚高雅贤在刘黑闼手底下的处境。

刘黑闼不信任高雅贤,因为高雅贤昔日在窦建德麾下的地位很高,刘黑闼手底下又多是窦建德的旧部。

高雅贤要是拉拢窦建德旧部,很有可能将刘黑闼取而代之。

所以刘黑闼一直防着高雅贤。

此次派遣高雅贤出来偷袭列人营,也没想着让高雅贤胜。

毕竟之前刘黑闼三次派人率领近万精兵攻打列人营,都没能拿下列人营,高雅贤率领着六千杂兵,就更不可能拿下列人营。

苏定方并不在乎在刘黑闼手底下的地位,也不在乎能不能帮窦建德报仇,他只在乎高雅贤的生死。

“父帅,我们要是死了,就更没有人为窦公报仇了!”

苏定方贴着高雅贤低吼。

高雅贤红着眼,盯着苏定方,“这有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自从王世充和窦建德败了以后,李唐大势已成,一统天下对李唐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高雅贤看不到给窦建德报仇的希望,所以才带着苏定方隐姓埋名的藏了起来。

刘黑闼反了以后,势如破竹,疯狂的在河北攻城掠地。

这让高雅贤看到了为窦建德报仇的希望,所以高雅贤带着苏定方投入到了刘黑闼帐下。

一旦刘黑闼败了,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再也不能为窦建德报仇了,所以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嗖……”

一支利箭擦着二人的中间掠过,高雅贤和苏定方齐齐下了一跳。

随后有更多的利箭射了过来。

苏定方咬咬牙,顶在了高雅贤身前。

“父帅且在此地稍后,孩儿去为父帅拿下秦叔宝的人头。若是孩儿不幸战死,还望父帅速速率人撤退!”

苏定方背对着高雅贤,叮嘱了一句,拎着马槊准备冲出去。

高雅贤突然挥刀砍向了苏定方的马。

苏定方一惊。

苏定方胯下的马儿吃了一刀,痛的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

高雅贤一把拽过了苏定方,拽到了自己马背上,在苏定方惊愕的眼神中,神情复杂的道:“你叫我一声父帅,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呢?

我欠窦建德一条命,你不欠。”

说完这话,高雅贤扬起手,将苏定方丢下马背,自己骑着马冲了出去。

高雅贤也是带兵多年的人,他何尝不知道此战在秦琼冲出列人营的那一刻,就输多赢少。

他之所以不退,就是因为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欠窦建德一条命,他得还。

他想拼一把,拼一下那个十分渺茫的胜利。

“父亲!”

苏定方站稳脚步以后,红着眼冲着高雅贤的背影大喊。

高雅贤已经冲出去了三丈。

很快,高雅贤就冲到了最前列,扬起大枪跟秦琼战在一起。

苏定方夺了一匹马,紧追着追了上去。

没过片刻,就追到了高雅贤身边,跟高雅贤一起战起了秦琼。

高雅贤看到苏定方出现在身边,心里是又高兴又心痛。

但这种情绪在心头没待多久,就化作了绝望。

就在高雅贤和苏定方一起对决秦琼的时候。

屈突通带着人出现在了战场,弩手们齐齐拿起手弩,扬着望山(简易瞄准器,弩顶上一个三寸高,像是尺子一样的东西),射出的弩箭。

一轮箭雨落下,两千铁甲为首,两千步卒殿后,杀向了战场。

高雅贤的兵马在两千铁甲出现的那一刻,二话不说就往后跑。

铁甲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列人营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两千铁甲,正面对阵,足以压着高雅贤的六千人打。

“当!”

秦琼扬着马槊抽向高雅贤,苏定方眼疾手快,挑开了秦琼的马槊以后,猛然向下一砸。

秦琼一避,苏定方马槊都顾不得收,拽住高雅贤的马缰绳就往后跑。

等秦琼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定方和高雅贤已经调转了马头。

秦琼端起马槊直刺。

苏定方头也不回的扔出一柄刀。

秦琼一挡,苏定方已经拽着高雅贤跑出去了一丈。

高雅贤任由苏定方拽着跑,到最后干脆自己骑着马跑。

在屈突通率领着铁甲出现的那一刻,高雅贤就明白了,他已经没有丝毫取胜的可能性了。

苏定方拿命在给他争取逃命的机会。

苏定方将后背交给了秦琼,就等于是将命交给了秦琼。

秦琼只需要追上来一槊,又或者弯弓一箭,苏定方就没了。

他没办法再帮窦建德报仇了,就不能再辜负了苏定方的心意。

高雅贤一边跑,眼泪一边顺着眼眶滚落。

奔出去了三丈,已经泪流满面。

秦琼已经催马追了上来,略微慢一些的苏定方已经成了秦琼的盘中餐。

苏定方已经准备好了赴死,脸色没有悲伤,反而多了一些惆怅。

“殿下有令,要生擒!”

秦琼的马槊已经刺进了苏定方的锁子甲,屈突通突然大喝。

秦琼神情一凛,马槊又往前递了半寸才收住。

殿下有令?

秦王殿下吗?

秦琼收槊,一股血顺着苏定方的伤口涌了出来。

苏定方闷哼了一声,咬着牙骑着马继续跑。

秦琼催马继续追,一边追一边化槊为鞭,抽向苏定方。

马槊几次擦着苏定方的盔甲划了过去。

秦琼收起马槊,弯弓搭箭,对着苏定方胯下的马就是一箭。

马儿吃痛,却没有扬起前蹄,反而嘶鸣着,摇着脑袋,跑的更快了。

秦琼一路追出了列人营。

就看到了一地的人跪地请降。

是那些最先逃走的人。

高雅贤、苏定方也齐齐勒马,面如死灰。

在他们逃跑的路上,一群铁骑早已严阵以待。

为首的人将马槊扛在肩上,伸着脑袋,似乎在仔细的打量他们。

“定方……苦了你了……”

高雅贤一脸苦涩,对苏定方低声呢喃了一句后,猛然提起了手里的宝剑。

“父帅!”

苏定方惊叫一声,要去夺高雅贤手中的宝剑。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嗖!”

一杆长槊从天上飞来,擦着高雅贤的臂甲,狠狠的扎穿了马屁股,扎进了地里,槊尾的颤动将坐不稳的高雅贤推下了马背。

这一槊惊的在场的所有人瞪大了眼。

第0068章 高雅贤的讥讽 马槊的韧性极强,又有丈许长,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技巧的话,马槊扔出去以后会飘,根本不可能命中目标。

在场的所有人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将马槊扔出去十数丈,稳稳的落到目标身上的。

在此之前,他们只见过大型的弩机投掷马槊,而且还是半槊。

秦琼、苏定方皆是使槊的好手,他们比在场的其他人更清楚这一槊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的神情比在场的其他人更夸张。

秦琼瞪目结舌之余,下意识的握了握自己手里的马槊,他有点怀疑自己使的跟对方扔出来的可能不是一种槊。

苏定方则觉得,扔槊的人就是一个人形的弩机,彪悍的有点离谱。

“嗞……”

就在所有人被这一槊所摄的时候,扔槊的人却不满的直‘嗞嗞’。

他的目标是高雅贤的手臂,可不是高雅贤胯下的马屁股。

准头有些偏差,所以他对他这一槊并不满意。

“嘶……”

高雅贤胯下的马匹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将高雅贤掀下了马背。

马匹想跑,可是一动,屁股上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它只能不断的扬起前蹄,希望有人能拯救它。

马匹的嘶鸣声,将在场的人唤醒。

苏定方跳下了马背去看高雅贤,秦琼扬起了手中的马槊大喝,“降者不杀!”

挡在道路上的铁骑,很配合的用刀柄碰了碰盔甲。

一众高雅贤所率领的兵马纷纷跪地请降。

前有铁骑,后有追兵,再顽抗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是刘黑闼的死士,也不是高雅贤的死士,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不会舍命去跟前后的敌人一搏。

“定方,杀了我!”

高雅贤落马以后,被苏定方扶起,拽住苏定方的手臂,红着眼低喝。

苏定方咬咬牙,垂下了头。

高雅贤怒喝,“难道你忘了落在李逆手里的兄弟们是怎么死的吗?你想让我跟那些兄弟一样,被押送到长安城,斩首示众吗?”

苏定方攥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不知死活!”

秦琼可没时间等他们说完话,在看到高雅贤和苏定方始终没有跪下以后,二话不说,拎着马槊就要取高雅贤和苏定方的性命。

刚才在追击的时候,他之所以留手,那是因为屈突通喊了一句‘殿下有令,要生擒’。

他以为是李世民的命令,所以不得不从。

如今看到了堵在高雅贤等人去路上的李元吉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屈突通喊的那句,应该是李元吉的命令。

他不是后军总管府的属将,还无需听从李元吉的命令。

在战场上,降者不杀,不降,那就必杀之。

“秦叔宝?!”

李元吉眼看着秦琼要动手杀人,高喊了一声。

秦琼手里的马槊一顿,看向李元吉,沉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元吉疑问道:“屈突通没有向你传达我的命令吗?”

秦琼抱了抱拳,正色道:“屈突将军传了,但臣是中军的属将,在战场上只听帅帐的帅令。”

李元吉瞥了秦琼一眼,淡淡的道:“你是说我没资格命令你吗?”

秦琼抱拳垂下头,没有言语。

李元吉哼哼了两声,“我以后军总管的身份,是没办法命令你。但我以齐王的身份,应该能命令你吧?”

秦琼低着头,看不清楚脸色,听到了这话以后,声音深沉的道:“殿下以齐王令命令臣,臣自然得遵从。”

“哼……”

李元吉轻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跨马向前。

一众铁骑就像是土匪一般,涌进了那些跪地请降的敌人堆里,为他拓开了道路。

李元吉跨马到了高雅贤和苏定方身边,看着苏定方死死的低着头,按着高雅贤的手,不让高雅贤自刎而死。

“放开他,让他死一个给我看看。”

李元吉对苏定方下令。

苏定方没有言语,也没有动。

高雅贤反倒是高高的仰起头,瞪着发红的双眼,冲着李元吉大喝,“李逆!有种你就宰了我!”

“啪啪!”

李元吉身边的侍卫,扬起了马鞭,狠狠的甩在了苏定方和高雅贤身上。

“放肆!”

“不知死活!”

侍卫们一边抽,一边怒斥。

秦琼见此,抬起头对李元吉道:“殿下,贼人既然抵死不降,那就必须杀!”

李元吉看向秦琼,瞪了秦琼一眼。

你杀心怎么就那么重呢?

高雅贤杀了也就杀了,可苏定方也能杀?

苏定方可是一位难得的人才,要不是前半生跟错了人,蹉跎了不少岁月,贞观朝就能跟你共列国公之位。

秦琼被瞪了一眼,咬咬牙,没有再开口。

李元吉阻止了侍卫们继续行凶,吩咐道:“将他二人绑了,带上!”

侍卫们立马跳下马背,将苏定方和高雅贤捆了个结实。

高雅贤被捆的时候喋喋不休的在骂人,侍卫们拿了一个醋布塞进了高雅贤嘴里。

高雅贤不仅发不出声了,还被醋布的味道熏的涕泪横流。

李元吉拿了苏定方和高雅贤,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在列人营多留的意思。

“秦叔宝,此地的俘虏就交给你看押,我麾下将士所获的首级,你清点一番后,将军功报去帅帐。

回头我去帅帐核功,要是发现少了,我可不饶你。

我麾下的马匹,也一并交给你看管,记得给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少一两肉,我就去你马屁股上割。”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吩咐秦琼。

秦琼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此事。

若非李元吉及时带人出现,他要拿下高雅贤,还得费一番周折,还得搭进去不少将士们的性命。

李元吉算是帮了他一把,李元吉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所以他没有拒绝。

当即,李元吉吩咐麾下的从众,将马匹和俘虏们一并移交给了秦琼。

之所以将马匹全部交给秦琼,是因为他刚才率军赶往此处的路上,发现路上的积雪已经积的很厚了,马匹在雪地上跑,不仅累,而且跑的还没有之前快。

等到积雪再厚一些的时候,马匹恐怕很难在大道上驰骋。

将马匹带去高坟的话,有可能帮不到他,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移交完了马匹和俘虏,屈突通率领着步卒们姗姗来迟。

李元吉对屈突通摆了摆手,示意屈突通带着兵马继续赶路。

屈突通在路过秦琼的时候,低声的跟秦琼说了一句,“殿下推测,罗士信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带我们去高坟埋伏,必要的时候杀出去,给罗士信创造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速速派人将此事上报到帅帐。”

秦琼双眼一下就瞪直了。

李元吉是疯了吧?

千里迢迢跑去高坟救罗士信?

罗士信就算有危险,也不该是你去救啊!

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别说征平刘黑闼了,就算是砍了突厥可汗的脑袋拿回去,圣人也不会绕过我们。

秦琼很想拽住屈突通质问一番,质问屈突通为何不劝劝李元吉。

可屈突通根本没在他身边多停留,他根本没有机会。

……

出了列人营,侍卫们向李元吉禀报,说苏定方受了重伤。

李元吉立马吩咐屈突通先带着人赶往高坟,他带着十多个侍卫,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为苏定方治疗伤口。

随军的大夫在帮苏定方处理伤口的时候,苏定方只是皱着眉头,哼都没哼一声。

李元吉忍不住夸赞,“真是一条汉子!”

苏定方挨了秦琼一槊,伤口可不浅,身上还有数道被秦琼马槊抽出来的紫痕,以及划出来的血痕。

李元吉看着都觉得疼,苏定方却表现的跟没事的人似的。

高雅贤被捆的像是个蚕蛹,丢在了一旁,看到李元吉一脸欣赏的盯着苏定方,一边耸动,一边呜呜呜的叫喊。

李元吉盯着随军的大夫为苏定方处理好伤口后,吩咐人拿开了高雅贤口中的醋布。

高雅贤大喝道:“李逆,你是看上了我定方孩儿对不对?”

李元吉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点头。

高雅贤讥讽的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我们是不可能为你效力的,你还是速速杀了我们吧。”

李元吉没有搭理高雅贤,而是看向了刚刚包扎好伤口的苏定方,笑着问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定方心思相当复杂,他原以为他这一次死定了,没想到不仅没死,反倒是被李元吉给看中了。

追不追随李元吉,他心里也没有定数。

追随李元吉吧,李元吉不会杀他,但是他义父一旦脱离了控制,必然会想办法自杀。

他义父受过窦建德大恩,绝对不可能为窦建德的仇人效力。

不追随李元吉吧,他和他义父很有可能立马被李元吉处死。

左右他义父都会死,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并没有想过抛弃他义父独活。

李元吉见苏定方不说话,也没有逼问,脸色的笑意也没减,又看向了高雅贤道:“他对你倒是忠心,难怪你笃定的说,你们不会为我效力。”

高雅贤自信的一笑,脸色讥讽之色更浓。

李元吉笑着问道:“那你对窦建德是否也是忠心耿耿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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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9章 李元吉给的太多,苏定方扛不住啊! 高雅贤听到李元吉的话,神情一肃,高喝道:“我对窦公自然是忠心耿耿!”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了不少,盯着高雅贤疑问道:“你既然对窦建德忠心耿耿,那你为何会成为刘黑闼麾下的犬马呢?”

高雅贤被怼的有些语塞,见李元吉眼中多了一丝戏谑,立马咬着牙道:“我之所以会追随刘黑闼,也是为了借助刘黑闼之手,为窦公报仇!”

高雅贤如今的生死全在李元吉一念之间,他一心求死,也不怕跟李元吉说实话。

李元吉缓缓的点着头,笑着道:“那你这辈子恐怕没机会了。”

高雅贤恶狠狠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瞥了苏定方一眼,对高雅贤吩咐道:“你帮我说服他,让他以后忠心耿耿的追随于我。”

高雅贤明显的一愣,看傻子一样的看向李元吉,你没得失心疯吧?

苏定方也愣愣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目光一般,淡然的笑着道:“我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一旦我遇到了窦建德旧部,若是要害我,可以跟她说,她会打你们屁股。”

“呵呵……”

高雅贤嘲讽的一笑,他确定了,李元吉就是得了失心疯。

苏定方也觉得李元吉有点不正常。

窦建德都死了,谁还能做窦建德的主?

李元吉笑眯眯的看着高雅贤,“她的名字叫窦婠,现在就在我府上。”

高雅贤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片刻以后又化作了惊恐。

“你!你无耻!居然用一个孩子威胁我!”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高雅贤,背负双手离开了避风的地方。

高雅贤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

李元吉出了避风的地方以后,没有逗留,带着人去追屈突通了。

他又没有受虐的心思,没理由留在避风的地方,听高雅贤骂他。

用一个小孩子做筹码,逼迫高雅贤俯首,确实有点下作。

对于凌敬等一众心思复杂的谋臣而言,这种事情他们虽然会觉得不耻,但勉强能够接受。

毕竟,他们玩的就是阴谋、阳谋一类的东西。

他们做惯了初一,就不能计较别人在他们身上做十五。

对于高雅贤等一众心思略微单纯一点的武将而言,这种事情就难以接受了。

不过,他要的是苏定方,又不是高雅贤,所以只要高雅贤能说服苏定方忠心耿耿的追随他,高雅贤会怎么想他,会有多痛恨他,他不在乎。

高雅贤对苏定方只有知遇之恩,又没有什么救命之恩。

高雅贤一旦劝苏定方投了他,这份知遇之恩也就淡了。

他再将苏定方捧高一些,将高雅贤压低一些,时间久了,高雅贤在苏定方心里就没多少位置了。

高雅贤对他的态度,也影响不到苏定方。

李元吉带着人一路追出去了三里地,追上了屈突通一行。

在快要临近高坟的时候,高雅贤和苏定方追了上来。

高雅贤就像是一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带着苏定方跪在他眼前。

“高雅贤愿降……”

“苏定方愿降……”

“……”

高雅贤心里即便是再不愿意为李唐效力,为了窦婠,也只能屈服在李元吉的膝下。

窦婠是窦建德最小的女儿,也是窦建德最宠爱的女儿。

高雅贤在窦建德麾下的时候,没少让窦婠骑在他脖子上拔他的胡子。

无论是看在他和窦建德的主仆情分上,还是看在他和窦婠的叔侄情分上,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婠在李元吉府上受苦。

李元吉要是因为他虐待窦婠,又或者将窦婠许配给一个很糟糕的男人,那他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颜面去见窦建德。

李元吉没有搭理高雅贤,反而走到了苏定方面前,扶起了苏定方,笑着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拿一个稚子威胁高雅贤,逼你追随我,很不齿?”

苏定方双手抱拳,立在李元吉身前,低下头没有言语。

李元吉一脸感慨的道:“我其实没有威胁高雅贤,因为窦婠确实说过这话。”

李元吉没有撒谎,也没有诱导过窦婠,这话是窦婠主动说的。

高雅贤、苏定方非要怪的话,只能怪凌敬。

都是凌敬私底下见窦婠的时候,给窦婠灌输一些‘如何在宫里讨生活、如何明哲保身、如何做一个有用的人,让齐王府不轻易舍弃她’之类的话。

他在陪着妻儿们玩耍的时候,跟窦婠也混熟了。

窦婠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所以在他出征的时候,壮着胆子偷偷跟他说过这话。

他当时只是觉得好笑,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苏定方听到李元吉的话,将信将疑。

高雅贤则嗤之以鼻。

苏定方觉得,李元吉既然将他收入门下,那就不太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他,因为他跟着李元吉回到了长安城以后,肯定能见到窦婠,可以跟窦婠当面求证。

李元吉在这种事情上骗他的话,肯定会影响他对李元吉的印象。

李元吉除非是不想用他,不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影响他对李元吉印象的事情。

高雅贤觉得,李元吉就是哄傻子玩呢。

甭管李元吉现在说的是真是假,等他们跟着李元吉回长安城的时候,都会变成真的。

因为窦婠在李元吉府上,李元吉让她说什么,她还不是得说什么?

李元吉也不管苏定方信不信,又继续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就是不希望你对我心存芥蒂。”

苏定方弯下腰,低着头,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的道:“不敢……”

李元吉伸手拍向苏定方肩头,苏定方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抗拒。

李元吉并没有在意,指了指正在赶路的左二统军府将士们,笑着道:“他们以后就是你要统领的兵马,你不瞧瞧?”

苏定方既然投到了李元吉的麾下,自然在意李元吉如何用他,也在意李元吉会给他分派怎么样的兵马。

李元吉要是跟刘黑闼一样,给他一些流民草寇组成的杂军,那就说明李元吉并不看重他,亦或者不信任他,他也没必要为李元吉出死力。

苏定方抬起头,顺着李元吉的手指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两千铁甲。

苏定方不敢相信的看向李元吉,以为李元吉指错了。

李元吉笑呵呵的道:“往后,你就是他们的副统军,至于统军嘛,就得看你的功劳了。”

“咕嘟……”

苏定方见李元吉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想是指错了,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

“铁甲卒?!”

苏定方不敢相信的问。

李元吉哈哈一笑,“自然是铁甲卒,那些穿皮甲的,可不是我府上的兵马,我可没办法任命你去给他们充任将校。”

没办法,齐王府就是这么豪横,全员铁甲。

有铁甲的不一定是齐王府的兵,但没铁甲的肯定不是齐王府的兵。

苏定方一脸震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才初降到李元吉麾下,前后也就数个时辰。

李元吉居然将两千铁甲交给他统领。

李元吉要么是傻了,要么就是非常信任他。

李元吉明显不傻,所以李元吉是非常信任他,而且还很赏识他。

远比窦建德、高雅贤、刘黑闼更赏识他。

他在窦建德麾下的时候,都没领过上千铁甲,到刘黑闼麾下,更别提了。

高雅贤也被李元吉这一手给震惊到了。

他没料到李元吉会如此大方,更没料到李元吉会如此豪横。

两千铁甲,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刚刚倒戈还不到一炷香的苏定方。

苏定方要是倒戈一击,或者带着两千铁甲钻进刘黑闼的包围圈,那李元吉岂不是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他之前痛痛快快的答应降了李元吉,李元吉会不会将这两千铁甲交给他?

他要是带着两千铁甲去见刘黑闼,刘黑闼还敢小逊他?!

他要是在刘黑闼手底下有了足够的地位,那为窦公报仇的希望是不是就大了?

一时间,高雅贤想了很多。

不过,李元吉也好,苏定方也罢,都没有在意他。

苏定方在确认了李元吉真要将两千铁甲交给他以后,心里无比的震惊。

不过苏定方很快恢复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向李元吉一礼,神情凝重的道:“臣多谢殿下的赏识和信任,但臣初降,不宜掌握如此重兵,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元吉拍着苏定方肩头,笑着道:“有你这一个臣字,那你就能掌握如此重兵。”

苏定方闹了个大红脸。

称臣称的太快,有点见利忘义了,被李元吉明晃晃的说出来,他有点害臊。

他也不想立马就称臣来着,可李元吉给他的赏识和信任太多、太大了,大到他不称臣,都感觉对不起李元吉的赏识和信任。

李元吉收回手,大大方方的道:“良禽择木而栖,刘黑闼不是什么明主,你跟着他那就是明珠暗投。

如今弃暗投明,没什么好羞臊的,应该大大方方的。

你从戎多年,应该明白,这军伍中最忌讳的就是花花肠子,最不讳的就是直来直去。”

苏定方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第0070章 旅帅 苏定方对刘黑闼可没有什么忠心,他之所以追随刘黑闼,也是因为高雅贤的意愿。

如今高雅贤降了李元吉,他也跟着降了李元吉,所以李元吉贬低刘黑闼,他并没有替刘黑闼辩解,反而十分认可李元吉的话。

若是刘黑闼能像是李元吉一样相信他,给他配备一些铁甲,再给他派遣一些稍微精锐一些的兵马,他也不会折戟列人营。

虽然秦琼秦叔宝已经名声大噪,隐隐被人誉为名将,但同等条件下,他觉得他未必会输给秦琼。

李元吉见苏定方认可了自己的话,脸上的笑容更胜,豪迈的指着远处的铁甲们,道:“往后他们就归你统领了,你看看他们还缺些什么,告诉我,我命人去准备。”

苏定方一愣,赶忙要拒绝。

却听李元吉又道:“即便是你要给他们每人配一杆马槊,我也会命人去办。”

苏定方惊愕的看着李元吉,他又一次被李元吉给惊到了。

马槊可是上上等的武器,造价高、工期也长。

他年少的时候,他父亲倾尽家财,才为他买了一杆别人用过的旧槊。

他一直用到现在。

李元吉现在说,只要他点头,就给他麾下所有的人手配上马槊。

李元吉的手笔已经不能用惊人形容了,简直就是逆天了。

“呼吸……”

苏定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定了心神。

他觉得李元吉说的应该是一句戏言,目的是为了安他的心。

他不认为有人能奢侈到拿马槊去给手下的普通将士们使用。

“殿下厚爱,定方铭记于心。定方既然投入了殿下门下,一定会忠心耿耿的追随殿下。”

苏定方拱手弯腰,一脸郑重的说。

李元吉足够赏识他,也足够信任他,又表现出了相当大的诚意,他自然愿意真心实意的追随李元吉。

为将者,求的就是一个能赏识自己、能信任自己的主公。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准备说点什么,但苏定方又道:“臣初入殿下麾下,冒然担任要职,肯定有人不服。

所以臣恳请殿下收回成命,让臣在殿下麾下做一个旅帅即可。

三载之内,臣必然会凭借自己的功勋,升任殿下麾下的左二统军府副统军一职。”

李元吉对苏定方诚意满满。

苏定方也回应了相当大的诚意。

苏定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番话,就是在立军令状。

军令状一旦立下了,完不成,那是要自裁的。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对苏定方更加欣赏了。

李元吉盯着苏定方笑道:“你确定?”

苏定方认真的点头。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道:“好,那你就充任齐王府帐内府第三校的旅帅吧。”

苏定方有‘先登陷阵’的骁勇,‘攒槊骑突’的谋略,让他去统领纯步卒的兵马,很难发挥出他的能力。

所以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让苏定方充任府内铁骑的旅帅。

府上铁骑的旅帅,不仅能统领府上的铁骑,必要的时候也能统领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兵马。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躬身道:“多谢殿下。”

李元吉点了点头,吩咐人带着苏定方先去见一见他需要统领的兵马。

待到苏定方离开以后,李元吉才看向了依然跪在地上的高雅贤。

高雅贤还以为李元吉把他给忘了,心里正腹诽呢。

见李元吉看向他的时候,神情一凛,下意识的挺直腰板。

李元吉对苏定方很大方,他觉得他的身份、地位、名望比苏定方高,李元吉对他肯定会更大方。

为了多从李元吉手里谋一些兵马,他不得不在李元吉面前表现的恭顺一点。

李元吉笑眯眯的盯着高雅贤道:“高将军,何故前倨后恭?”

高雅贤自然不会告诉李元吉,他馋李元吉手里的兵马,他故意沉着脸,道:“臣只是希望殿下能看在臣恭顺的份上,厚待窦婠。”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

用窦婠做借口,确实不错。

只是你高雅贤在列人营前,没有做出自刎的举动的话,我或许会相信你的鬼话。

一个不在乎生死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服软呢?

“一会儿我差人送你去洛阳,到了洛阳以后,宇文宝会告诉你,你该做什么。”

李元吉笑着说。

高雅贤一愣,错愕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笑着问道:“有问题?”

高雅贤犹豫了一下,道:“殿下应该是要去洺水城吧?”

李元吉没有隐瞒,点了一下头。

高雅贤赶忙道:“殿下要去洺水城,必然是想参与洺水城一战。臣在刘黑闼麾下也待了一些时日,对刘黑闼还算熟悉。

殿下要想在洺水城谋取大功,臣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呵呵……”

李元吉戏谑的笑道:“那你可猜错了,我去洺水城,可不是为了谋取什么大功。”

高雅贤脸上的神情一僵。

李元吉继续道:“我官至一品,爵封亲王,功劳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刘黑闼还是交给我二哥去对付吧。

毕竟他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高雅贤急了,要劝解一番李元吉。

但李元吉没给他机会,“你也别在我面前耍你那点心眼,要不是看在苏定方对你还有旧情的份上,你早死了。

去了洛阳以后,好好的待着,宇文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要是听话,我保你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将你交给我父亲。

我父亲是如何对待你们这些窦建德旧部的,你应该很清楚。”

高雅贤浑身一震。

李元吉又幽幽的道:“我父亲宰了你,苏定方即便是要怨,也怨不到我头上。”

说完这话,李元吉没有再跟高雅贤多废话,吩咐了一队侍卫,带着高雅贤去洛阳。

之所以没有将高雅贤送去长安,也是怕李渊发现了他以后,宰了他。

李渊对窦建德旧部深恶痛绝,对跟着刘黑闼一起造反的窦建德旧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高雅贤在长安一露头,李渊不宰了他就怪了。

苏定方刚刚归降,对高雅贤的余恩未了,高雅贤现在还不能死。

苏定方远远的看着李元吉派人将高雅贤送走了,赶忙跑向了李元吉。

不等苏定方开口,李元吉就解释道:“我信得过你,可信不过他。毕竟,在此之前,他可是口口声声的称呼我为李逆。

我们此次要去的是高坟,距离高坟不远的地方就是刘黑闼的兵马大营。

一旦走漏了风声,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刘黑闼的大军合围。

为了你我的性命着想,我先派人将他送去了洛阳。”

苏定方听到李元吉这话,安心了不少。

李元吉又道:“你放心,高雅贤再怎么说也是我亲自招降的降将,我不可能伤害他。”

苏定方听到这话,彻底放心了。

李元吉在招降这种事情上出尔反尔的话,以后谁还敢降他?

苏定方向李元吉一礼,准备重新回到队伍当中去。

李元吉却拦下了他,吩咐人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抬着他赶往了高坟。

路上。

屈突通凑到李元吉身边,疑问道:“殿下似乎很看重苏定方?臣没看出那苏定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啊?”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一眼,淡然笑道:“那苏定方即便是死,也要保高雅贤周全,这样的人收入到我帐下,以后遇到了危险,他也能保我周全。”

李元吉自然不可能跟屈突通实话实说,所以只能拿苏定方的忠义说事。

屈突通一个字也不相信,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李元吉可是先下达了生擒的命令,随后又在数千降兵降将当中带走了苏定方和高雅贤,在苏定方选择了投降以后,大方的将苏定方委以重任。

他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李元吉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苏定方去的。

目的性相当明确。

高雅贤明显是一个添头。

李元吉不肯说,肯定又不肯说的理由,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不过,在随后赶往高坟的路上,他仔细的观察着苏定方,想看看苏定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李元吉图谋的有点。

天麻麻亮的时候。

一行人顶风冒雪,终于赶到了高坟,潜藏在了高坟脚下的一处密林里。

密林外,就是洺水城。

隔着老远,众人都能听见洺水城处传来的号子声,以及一阵阵的弓弦声和惨叫声。

斥候们悄悄的摸出去探查了一番,回来以后就向李元吉禀报。

“殿下,那刘黑闼派人顶着风雪在洺水城东北修建甬道,目前已经初具规模。”

李元吉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

屈突通听到这话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刘黑闼一旦筑成了甬道,他们想偷袭刘黑闼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甬道不仅能为刘黑闼攻打洺水城提供助力,也能为刘黑闼抵御他们提供助力。

大雪已经积了一尺半高了,却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越往后只会积的越高。

等到大雪超过两尺的时候,他们即便是奔出去偷袭刘黑闼,也很难快速的杀到刘黑闼的兵马身边,给刘黑闼造成威胁,更难为罗士信创造一个逃生的机会。

“殿下……请让臣率军入城……”

第0071章 大丈夫当重现昔日霍窦之功 屈突通主动请命。

李元吉之前在肥乡驿内说过的话,应验了。

大雪确实封了道路,李世民根本不可能及时派遣兵马赶到洺水城驰援罗士信。

以罗士信手里的那点兵马,挡不住刘黑闼数万人攻伐。

他们想从密林杀出去,杀刘黑闼一个出其不备,给罗士信创造一个突围的机会的话,也很难做到。

一尺多高的积雪会阻碍将士们的脚步。

将士们趟着厚厚的积雪去突袭,速度估计还赶不上平日里走路的时候的速度。

刘黑闼有甬道相助,可以居高临下,用弓弩招呼将士们。

将士们很有可能被射成筛子,也接近不了甬道。

所以只能用李元吉最初说的办法,率领着兵马,趁着刘黑闼还没有彻底筑成甬道的时候,突入洺水城,帮助罗士信镇守洺水城。

这种事情,屈突通不可能让李元吉去,所以他主动请缨。

李元吉沉吟着没有说话。

躺在一边担架上的苏定方突然开口了,“殿下是要率军进入洺水城,帮助城内的人镇守洺水城,还是要突袭刘黑闼,为城内的人分担一部分压力?”

李元吉看向了苏定方,屈突通也一脸错愕的看向苏定方。

李元吉坦言道:“我要突袭刘黑闼,为城内的人分担一部分压力,顺便在他们最危难的时候,为他们创造一个突围的机会。”

李元吉说到此处,看向苏定方道:“你有办法?”

苏定方沉吟了一下,道:“如今大雪封路,刘黑闼又据甬道而守,我们冒然冲出去的话,只会沦为刘黑闼的靶子。”

说到此处,苏定方看向李元吉问道:“殿下知不知道围魏救赵?”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屈突通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定方。

苏定方继续道:“刘黑闼的粮草大营,就在他身后不远的胡近口。我们既然没办法去突袭刘黑闼,不如就率军去突袭刘黑闼的粮草大营。

刘黑闼的粮草大营内外,可没有甬道。

守卫粮草大营的兵马,也仅有八千余人。

其中甲士仅有五百余人。

以我们的兵力,足以应付。”

屈突通一脸意外的看向苏定方,他终于明白了李元吉为何会看重苏定方了。

短短的时间内,苏定方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帮洺水城解围,确实有些谋略。

更重要的是,苏定方胆识过人。

刘黑闼囤放粮草的胡近口,就在洺水城的东北角位置。

他们要去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话,就要绕到刘黑闼的大后方去。

一旦偷袭成功,会被刘黑闼的数万兵马追杀。

偷袭不成,也会被刘黑闼的数万兵马追杀。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刘黑闼包了饺子。

“由屈突将军领兵,我从旁协助的话,有九成的几率能将刘黑闼的所有粮草焚毁。”

苏定方盯着李元吉目光灼灼的说。

刘黑闼并没有稳定的大后方为他提供粮草,他手里的粮食十分有限。

其中一部分是李世勣贡献的,另一部分是他一路上横征暴敛得来的。

一旦焚毁了刘黑闼的粮草,刘黑闼的军心必有一乱。

军心一乱,刘黑闼就没办法全心全意的攻伐洺水城了。

洺水城的压力自然大减。

更重要的是,刘黑闼的军心乱了,大唐收拾起刘黑闼,也就变容易了。

苏定方之所以提出这个策略,明显是想立功,想让李元吉看到他的价值,想让李元吉明白,他对得起李元吉的厚待。

他也聪明,在提出这个策略的时候,并没有将李元吉拖下水。

他要是将李元吉拖下水,让李元吉去刘黑闼大后方涉险的话,屈突通肯定一百个不愿意,其他的将士们也会对他有看法。

屈突通在听完了苏定方的策略以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此举可行。”

苏定方是从刘黑闼麾下出来的,清楚的知道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位置,由他带着将士们去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话,能轻而易举找到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位置,能少费不少工夫,少走不少冤枉路。

苏定方的策略若是成了,不仅能缓解洺水城的压力,也能帮大唐乱了刘黑闼的军心。

即便是不成,他和苏定方也可以率领着兵马深入刘黑闼的大后方,乱了刘黑闼的大后方,达到一样的效果。

不过,此事他可以表态,但没办法决定。

因为决定权在李元吉手里。

李元吉要是不答应,这里面即便是有天大的好处,也没有用。

李元吉目光落在屈突通身上,又落在了苏定方身上。

他明白这其中的好处,但屈突通和苏定方似乎不适合去偷袭刘黑闼的粮草大营。

屈突通六旬的高龄,经不起长途跋涉的奔波。

要避开刘黑闼耳目,去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话,就必须在洺水城外绕一个大圈子。

若是平日里,屈突通或许还吃得消。

可现在大雪封路,跑一趟远比平日里更吃力。

屈突通未必扛得住。

苏定方虽然年轻力壮,可苏定方身上有伤,伤口才刚刚包扎好,稍微有点剧烈的运动,伤口就会往外渗血,要是长途跋涉的跑一趟,说不定性命就交代在路上了。

他好不容易招揽到苏定方这么一个人才,立马就派苏定方出去送命,那他招揽了个什么?

招揽了个寂寞?

“你们还是率人突入洺水城,去驰援罗士信吧。”

李元吉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保守一点。

屈突通、苏定方守住性命,再拯救一下罗士信就可以了,收拾刘黑闼的事情,还是交给李世民去做吧。

反正李世民这一次到河北来,就是干这个来了。

他要是帮李世民削弱了刘黑闼,李世民说不定还不乐意呢。

毕竟,李世民率领了一大帮子人从长安城气势汹汹的杀过来,结果刘黑闼被他削弱到不经打的地步。

李世民和李世民麾下那一帮子人的面子往哪儿放?

苏定方急了,“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屈突通也从旁劝解,“殿下,此举对我大唐十分有利,若是成了,我大唐必然能轻而易举的荡平刘黑闼。”

李元吉看着苏定方和屈突通质问,“所以呢?你们一个年过六旬,陪着我奔波了一夜,现在又要绕一大圈跑去刘黑闼背后,撑得住?

另一个虽然身强力壮,可是身上的伤口多达八处,其中一处足足有一寸多深,动作稍微大一点,伤后就会往外渗血,长途跋涉的跑去偷袭刘黑闼的粮草大营,万一还没到地方,就被旅途的劳累折腾死了,怎么办?”

李元吉一点儿也没有客气,话说的十分难听。

屈突通听的直瞪眼,气喘如牛的道:“殿下也太小瞧臣了吧?”

说着就要宽衣解带,让李元吉看看,他屈突通虽然是个老廉颇,但身子骨依然健壮。

苏定方也从担架上爬起身,要给李元吉展示展示他的勇武。

李元吉一手将苏定方稳稳的按在担架上,一手止住了屈突通宽衣解带,没好气的道:“行了吧,别瞎折腾了。

我没有折辱你们的意思。

我只是怕你们死在半路上,留下我一个人做孤家寡人。”

屈突通虽然被李元吉给制住了,但依然梗着脖子道:“殿下要是怕苏定方有危险,那臣一个人去。殿下只需要让苏定方将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位置告诉臣即可。”

李元吉白了屈突通一眼,“合着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只在乎谁对我有用,谁对我没用?

你我此次出征,相处了快两个月了吧?

难道一点儿情谊也没有处出来?”

屈突通脸色一变,有点尴尬,“臣……臣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偷袭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事情,对我大唐实在是太重要了。

殿下不能因为怜惜臣,就放弃此事。

我辈武人,从出征的那一刻起,就将性命交给了战场。

我辈武人平生的夙愿,就是效仿那汉时的马援,马革裹尸还。”

屈突通说到最后,有些激动。

显然,他说的是心里话。

苏定方躺在担架上一个劲的点头,非常赞同屈突通这话。

为将者的荣耀就是身负一身功勋,马革裹尸还。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了屈突通一眼,“你只记得汉时马援马革裹尸,那你记不记得汉时冠军侯封狼居胥,窦国舅燕然勒功?

我大唐不止刘黑闼一个敌人,还有北方的突厥人,西边的吐谷浑等等。

往后你们要对付的敌人还有很多。

你们的目标应该是马踏北地、纵横西域,而不是为了一个刘黑闼去赴死。”

屈突通和苏定方听到这话,短暂的一愣。

回过神以后,屈突通神情有些黯然,苏定方的双眼在一点点变亮。

屈突通之所以神情黯然,是因为他年事已高,出征的机会扳着指头都数得着了。

李元吉所说的马踏北地、纵横西域,基本上跟他无缘了。

苏定方双眼之所以一点点变亮,是因为李元吉能提到突厥人、吐谷浑,说明李元吉有对付突厥人和吐谷浑的心思,他追随在李元吉身边,自然有机会参与到其中,有大把大把的功勋等着他去捞。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霍去病和窦宪干得,他也……干得了一半。

封狼居胥他不敢。

带封字的那都是皇帝的权柄,除非皇帝宠爱你,默许你干这种事,不然干了就得杀头。

第0072章 突入洺水城 “殿下……”

屈突通还是有些不死心,李元吉的话能说服苏定方,但说服不了他。

李元吉没等屈突通把话说完,随手就从侍卫手里拿过了一杆大枪,猛的一下投掷了出去。

大枪在雪中呼啸而过,带着风声稳稳的扎进了不远处的树干里,在树干开了一个口子,枪头从树干另一侧冒出了半截子。

李元吉突然动手,屈突通、苏定方,以及周遭的所有侍卫齐齐吓了一跳。

屈突通话说不下去了,微微张大嘴,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苏定方,以及周遭的所有侍卫,在看到那从树干上呲出来的半截枪头以后,一脸震撼。

李元吉就像是什么也没做过一样,拍了拍掌心,笑着对屈突通道:“你非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就让你去。”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屈突通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丝寒意。

屈突通张着嘴,愣是不敢说一句‘请殿下赐教’之类的话。

李元吉虽然只是小小的露了一手,但就是这一手,已经让屈突通清楚的认识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武力差距。

“打吗?”

李元吉一脸跃跃欲试的追着屈突通问。

屈突通脑袋僵硬的摇了摇头。

傻子才跟李元吉打呢。

李元吉能轻易的用大枪洞穿一棵大树的树干,就能轻易的用大枪洞穿一个人的身躯。

屈突通觉得,他即便是套上三层的铁甲,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这一枪。

李元吉强的有点过分,有点超乎常人。

得亏他是友军,不是敌人。

要是敌人的话,一定是大唐的噩梦。

“既然你不愿意打,那就照着我的吩咐去做。”

李元吉收起了脸色跃跃欲试的神情,瞪了屈突通一眼吩咐。

屈突通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

李元吉也懒得再管屈突通的心思,当即吩咐旗手去高坟最高的地方,向洺水城内的罗士信传达消息,让罗士信做好接应的准备。

洺水城如今被刘黑闼的大军围着,刘黑闼虽然还没有开始攻城,但是洺水城各处都有刘黑闼的兵马。

李元吉要是不提前通过旗语跟罗士信沟通的话,即便是屈突通和苏定方带着人突入到洺水城城门口,罗士信也不敢轻易的开门。

旗手拿着旗帜,在高坟顶上,晃悠了许久,洺水城内的罗士信才发现,当即也吩咐旗手回话。

两边的旗手在简单的沟通了一番后。

李元吉吩咐屈突通和苏定方率领着四千五百人出了密林。

李元吉自己留了五百人。

他在洺水城外,随时可以跑路,所以用不到那么多兵马。

反倒是罗士信要抵御刘黑闼数万大军的攻伐,急需兵马驰援。

屈突通和苏定方率领着兵马出了密林以后,屈突通自己率领着五百铁甲去了西门,苏定方率领着剩下的人去了南门。

洺水城的四门,皆有刘黑闼的兵马。

其中西门面对着广府,也面对着大唐兵马大营的方向,刘黑闼为了阻挡大唐派遣援军驰援罗士信,所以在西门布下了重兵。

屈突通率领着人去西门,是为了帮苏定方吸引火力。

一旦西门遇袭,南门的敌兵有很大的几率赶去驰援,南门的敌兵一走,苏定方就能率领着人轻而易举的突入洺水城。

苏定方入城以后,城内的罗士信会率领着兵马从西门突入杀出,配合屈突通给西门的敌兵一个迎头痛击。

大雪封路,不止封了李世民驰援罗士信的路,也封了刘黑闼派遣兵马驰援洺水城西门的路。

从洺水城的东北,趟着雪赶到洺水城城西,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洺水城西门的战事也就结束了。

李元吉在屈突通和苏定方出发以后,带着人上了高坟观战。

屈突通和苏定方出了密林以后,快速的分兵,但是并没有动。

屈突通派遣出了斥候去清理敌人布在洺水城各处的暗哨。

洺水城城墙上的罗士信部的将士,架着重弩在配合。

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或者可疑的地方,罗士信部下的将士们,都会先架着重弩射一弩,然后屈突通派遣出去的斥候才会摸上去。

在经过了半个时辰的摸排以后,敌人埋伏在洺水城南城墙和西城墙之间的暗哨,被拔除了一个干净。

屈突通和苏定方果断带人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城墙夹角处,然后一个带着兵马往南门去,一个带着兵马往西门去。

敌人的暗哨虽然被拔除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慢吞吞的行动。

暗哨大多数是轮岗,当新的暗哨前来接替旧的暗哨的时候,发暗号无人回应,立马就会明白出了问题。

所以屈突通和苏定方必须敢在敌人暗哨轮岗的时间抵达之前,赶到他们所需要赶到的地方。

屈突通和苏定方分开以后。

苏定方悄无声息的在赶路。

屈突通则放开了手脚在狂奔。

屈突通率先奔到了西门口,直奔敌兵而去。

敌兵并没有布在西门口的近处,而是布在西门口往外一千步的位置。

敌人之所以将兵马部署在此处,也是为了避免被城头上的暗箭所伤。

敌兵在发现了屈突通一众的踪迹以后,有些慌乱。

屈突通先以手弩招呼了一轮,待到敌兵躲避弩箭的时候,快速的突进到敌兵所在的位置,跟敌兵展开了厮杀。

敌兵的数量不小,在短暂的慌乱以后,立马回过了神,借着他们提前修筑好的‘军事堡垒’组成了阵型,抵御屈突通的攻伐。

在抵御屈突通的同时,敌兵还不断的敲鼓,提醒刘黑闼有敌来犯,也提醒南门、北门的兵马过来驰援。

南门的敌兵在听道了鼓声以后,立马动了起来。

苏定方带着人趴在雪里,等南门的敌兵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从雪中跳了出来,打了南门敌兵一个措手不及。

南门的敌兵根本没有多少反应,就被苏定方带的人给收拾了。

苏定方在收拾了南门的敌兵以后,立马带着俘虏赶往了南门口。

洺水城内的人,在苏定方一行抵达后,立马打开了城门,苏定方一行鱼贯而入。

在苏定方一行入了洺水城以后,城头上响起了一阵牛角号声。

洺水城的西门突然洞开,罗士信带着人杀了出来,跟屈突通汇聚到一起,给了敌人一个迎头痛击,然后没有丝毫恋战,快速的退入到了洺水城内。

等到北门的敌兵,以及刘黑闼派遣出的兵马抵达西门的时候,只剩下一地的尸骸。

李元吉看到此处,就没有再看下去。

屈突通和苏定方已经带着人突入了洺水城,剩下的也没什么可看的。

无非就是刘黑闼恼怒之下,给洺水城内丢一丢石头,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李元吉下了高坟以后,吩咐人在高坟山脚下找了一个积雪少、土质还不错的地方,挖起了山洞。

洺水城的战事,没有三五日是不可能结束的,他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一场被载入史册的战事,所以不打算离开。

但他也不可能在雪地里待个三五日,所以得挖个山洞,暂时做栖身之所。

……

洺水城内。

罗士信、屈突通、苏定方三个人汇聚在了衙门内,罗士信和屈突通大汗淋漓,苏定方反倒是一切如常。

罗士信和屈突通刚才虽然只是厮杀了一阵,但是他们急进急退的,也耗费了不少体力,所以才大汗淋漓的。

屈突通在见到罗士信的第一眼,就看到罗士信脖子上缠着一段包扎伤口用的布条。

屈突通喘匀了气以后,盯着罗士信,关切的道:“你受伤了?”

罗士信沉默着点点头。

屈突通不解的道:“刘黑闼不是还没攻城吗?你怎么会受伤的,还是伤到了要害的地方。”

屈突通不说这个也就罢了,一说这个罗士信的脸色相当难看。

屈突通见此,赶忙道:“难道是城内发生了什么意外?”

罗士信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了苏定方。

屈突通赶忙介绍道:“他叫苏定方,之前是刘黑闼的人,现在已经归降了我大唐,现任齐王府旅帅。”

罗士信一听苏定方之前是刘黑闼的人,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看向苏定方的目光多了一些警惕。

屈突通和苏定方见此,大概也猜到了罗士信之前遭遇了什么。

屈突通沉声道:“李去惑那厮是诈降?!”

罗士信见屈突通说话丝毫不避讳苏定方,犹豫再三,神情凝重的道:“那李去惑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他麾下的几个校尉倒是有鬼。

我接替王君廊镇守洺水城的时候,他们趁着我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要打开城门,放刘黑闼的先头兵马进来。

还好我府上的兄弟们及时发现了此事,制止了他们。”

说到此处,罗士信握紧了拳头,一脸沉痛的道:“我府上的兄弟们死了足足八十余人……”

罗士信入洺水城的时候,才带了两百人。

这两百人全是他的部曲,也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第0073章 罗士信要跟着齐王跑了?! 他十四岁随军出征,凭借着个人的勇武得到了前隋大将张须陀的赏识,在家乡的一众壮勇中挑选了五百人充任从属。

五百从属,追随他南征北战九载,还剩下两百一十二人。

他和从属的关系,不是兄弟,但胜似兄弟。

此次洺水城一役,足足折损了八十余人,他的心跟刀剜了似的。

“嘭!”

屈突通愤怒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恼怒的道:“王君廊是干什么吃的?!”

王君廊是第一个入洺水城的唐将,他有责任清楚洺水城内潜在的威胁。

在他离开的时候,洺水城内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罗士信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但却没有说话。

屈突通愤愤不平的怒喝道:“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却把麻烦留给了你,差点害死了你,此事绝对不能善了。”

罗士信毫不犹豫的点头。

王君廊自己废也就算了,还给人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害死了那么多兄弟,此事肯定不能善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罗士信平复了一下心情,给了屈突通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道:“我原以为我此次必死无疑,没料到殿下会派屈突兄过来救我。”

罗士信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他麾下名义上有八九千人,可实际上能用的只有一千多人。

李去惑麾下的兵马当中出现了叛徒,那么李去惑麾下的兵马就没办法再信任。

大雪封了道路,李世民不可能及时派遣兵马赶到洺水城驰援。

他要率领着一千多人去抵御刘黑闼的数万大军,几乎不可能。

刘黑闼攻破洺水城,只是时间问题。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麾下的一众将士们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没料到,李世民既然将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心里很激动,也很感激。

李世民在大雪封路的情况下,将屈突通一行人及时的送到洺水城,背后所付出的,恐怕超乎了他的想象。

李世民为了他,付出这么大,他自然很感激。

屈突通听到罗士信这话,脸上的怒容尽去,神情复杂的道:“你刚刚在城门口,就没有仔细看看我带来的援兵吗?”

罗士信愣了一下,微微瞪起眼,“似乎有两千多甲士?”

屈突通缓缓的点了点头,一脸感慨的道:“他们全是齐王殿下府上的甲士。”

罗士信更愣了,“齐王殿下?”

屈突通再次点头,坦言道:“齐王殿下在肥乡驿的时候,见大雪漫天,就猜测大雪很有可能会封了道路,你在洺水城内会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所以齐王殿下带着我们,趁着大雪还没有彻底封路之前,赶来了洺水城驰援你。”

罗士信噌了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是齐王殿下?”

他已经认定了是李世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屈突通一行人送到了洺水城来驰援他的,他心里都已经开始感激起李世民了。

怎么突然就变成李元吉了?!

苏定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他听到罗士信这话,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怎么就不可能是我家殿下了?”

屈突通也苦笑着道:“还真是齐王殿下。”

罗士信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屈突通感叹着道:“齐王殿下在猜测到大雪可能会封了道路以后,就让我上书给殿下,请求殿下向洺水城增兵。

我还曾劝解齐王殿下,说这洺州的大雪,往往是一阵一阵的,最多下三两个时辰,让齐王殿下不要担心。

可齐王殿下固执的让我向殿下上书。

我迫于无奈,只能给殿下上书,请求殿下向洺水城增兵。

殿下的看法跟我一模一样,所以没有答应此事。

齐王殿下就私自率军,赶来了洺水城。”

屈突通其实不太愿意将这里面的详情告诉罗士信。

但此事通过文书,他即便是不说,罗士信迟早也会知道。

屈突通之所以不太愿意告诉罗士信,是因为罗士信是李世民帐下最讲情谊的一个人。

谁对罗士信有恩情,罗士信就会记一辈子。

昔日罗士信遇到裴仁基的时候,裴仁基以礼相待,他就将此事记在心里。

在李世民平定了洛阳以后,罗士信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出资厚葬了裴仁基父子,又毫不犹豫的当众说‘待到他死了以后,要埋在裴仁基父子旁边’。

要知道,以罗士信的功劳,只要不造反,死后必然是要陪葬帝陵的。

罗士信放弃了陪葬帝陵的荣誉,葬在裴仁基父子的旁边,有人要找他麻烦的话,一句‘罗士信将裴仁基父子看的比皇帝’还重,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罗士信又不是什么蠢人,肯定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了。

以罗士信的性子,一旦知道了李元吉对他有救命之恩,很有可能会脱离李世民,跑到李元吉帐下去。

罗士信一旦跑到了李元吉帐下,那李世民很有可能跟李元吉翻脸。

屈突通和不愿意看到李世民和李元吉翻脸。

罗士信听完屈突通一席话,愣在原地,久久也没有言语。

屈突通赶忙道:“齐王殿下也是不愿意看到我大唐失去你这位勇将。”

罗士信缓缓回神,没有言语。

他心里有点乱。

……

广府。

李世民坐在中军大帐内,也心乱如麻。

李元吉让屈突通上书,请求他派兵驰援洺水城的时候,他觉得李元吉是没事找事,没有在意此事。

等中军大帐外的积雪积到一尺半厚的时候,他才明白,李元吉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提前料到了这一场大雪会下的没完没了。

大雪封了道路,罗士信就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以罗士信手里的那点兵马,可挡不住刘黑闼数万大军的攻伐。

李去惑这个降将要是见情势不妙,出现了反复,罗士信必死。

“殿下……”

尉迟恭顶着一脑袋的雪急匆匆进了中军大帐,略微向李世民施礼以后,快速的道:“大雪还在下,我们清理了积雪以后,要不了多久,又会积出厚厚的一层,我们很难在两日之内,贯通通往洺水城的道路。”

李世民阴沉着脸下令道:“继续清理!无论如何也要在两日之内给我贯通通往洺水城的道路!”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躬身道:“喏!”

尉迟恭退出了中军大帐以后,坐在李世民身侧的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道:“殿下,齐王殿下既然率领了五千兵马去驰援洺水城,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

秦琼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就派人到了广府,向李世民禀报,说李元吉率兵在列人营帮他一起击溃了高雅贤的贼兵,又率领着兵马去了洺水城。

李元吉率领了足足五千人去驰援洺水城,其中有三千铁甲,罗士信有李元吉相助,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世民瞪了长孙无忌一眼道:“我能不急吗?我已经慢了元吉一步,还要再慢元吉一步?”

罗士信陷入到危难之际,李元吉不惜违背军纪,亲自带着兵去洺水城。

他因为判断失误,慢了李元吉一步,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将罗士信的性命交到李元吉手里。

罗士信知道了,会寒心的。

罗士信可是他的人,危难之际,他不急着去救,反倒是李元吉着急忙慌的跑去救了。

罗士信心里会怎么想?

罗士信的想法要是多了,心思自然也就复杂了。

就罗士信那个性子,说不定会跑到他面前,跟他告罪一声,挨他一些责罚,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跑去李元吉麾下效力。

长孙无忌听到李世民这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李世民为什么急,以罗士信那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被李元吉救了一命,还真有可能跑到李元吉麾下去。

虽然罗士信是李世民的人,可那只是私底下说说,不能摆到明面上。

明面上,大唐上下所有的官员,那都是李渊的人,也只能是李渊的人。

罗士信只要不反出大唐,他从李渊一个儿子手底下跳到另外一个儿子手底下,也没人能够指摘他。

“传令王续,让他带着降卒们,也去清理积雪。”

李世民觉得,有必要再增派一些人手。

守在帅帐前的传令兵立马应允了一声,前去传令。

“殿下的心似乎乱了……”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连降卒也派遣出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

降卒中有不少尚未归心的人,在没有彻底降伏之前,就派遣出去,很容易出乱子。

李世民又瞪了长孙无忌一眼,“现在这种情形,我的心怎么可能不乱?”

长孙无忌正色道:“自从出了长安城,齐王殿下隔三岔五就会做出一些惊人之举,扰乱殿下的心神。

殿下应该调走齐王殿下,以稳心神。”

李世民现在正在征讨刘黑闼,不是在郊游,心神不能乱。

李元吉既然是扰乱李世民心的根源,那就调走李元吉好了。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这话,愣了一下。

第0074章 三天三夜 也对,既然奈何不了李元吉,又不想被李元吉扰乱心神,那就将李元吉调走好了。

“你觉得调去何处合适?”

李世民一瞬间就有了决断,盯着长孙无忌询问。

长孙无忌略微思量了一下道:“突厥人隐隐突破淮安王和李世勣防御的势头,不如就让齐王殿下去石州如何?”

李世民皱眉,“他那点能耐,去了石州,未必能起得了作用。”

不是李世民看不起李元吉,而是李元吉曾经的战果太过于‘辉煌’,以至于李世民不敢将太重要的任务交给李元吉。

长孙无忌沉吟了一下,又道:“那让齐王殿下去苇泽关如何?由他镇守苇泽关,公主殿下就能腾出手去帮淮安王和李世勣一把。”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父亲似乎不希望看到我三姐①出苇泽关……”

长孙无忌知道李渊为何不让李秀宁出苇泽关,他苦笑着道:“圣人无非是担心公主殿下再添新功,压的我大唐一众男儿抬不起头。

可现在突厥人气势汹汹,隐隐有突破我大唐防御,南下牧马的趋势。

如今刘黑闼尚未平定,突厥人一旦冲破我大唐的防御,我大唐陕东道、河北道恐怕都要沦为突厥人牧马场。

这个时候,已经无暇顾及我大唐一众男儿的颜面了。”

虽然李世民在洺州压着刘黑闼打,但大唐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刘黑闼只是大唐的一处顽疾,突厥人才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突厥人一日不退,大唐的危机就一日不能解除。

李世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突厥人此次足足动用了二十万兵马,一旦突破的大唐的防御,出现在大唐境内,将会给大唐造成相当大的重创。

李神通和李世勣之所以能凭借着两万余兵马抵御住突厥人,那是因为突厥人并没有将二十万兵马汇聚到一处,而是兵分三路,分别在攻打石州、太原、幽州。

突厥人此次南下的目的是为了驰援刘黑闼,让大唐陷入到更大的混乱当中。

一旦刘黑闼陷入溃败的趋势当中,突厥人很有可能会合兵一处,突袭一点。

李神通和李世勣防守的石州一线,防线最长,最适合突厥人突袭。

所以必须早做布置。

“待到洺水城的战事结束以后,就让元吉去苇泽关吧。”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说。

他还没从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那个坎迈过去,李元吉又给他添了一个新坎。

让李元吉继续在他身边待下去,他迟早会被李元吉给折腾疯了。

长孙无忌不解的道:“为何要等到洺水城的战事结束以后呢?”

既然要调李元吉离开,为何不尽快呢。

早点调走李元吉,李世民也能早点省心啊。

李世民瞥了长孙无忌一眼,无奈的道:“总得让他在洺水城的战事中捞点好处吧。要是一点好处也不让他捞,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出其他的幺蛾子。”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就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商量着要将李元吉调走的时候,李元吉裹着大氅,走进了侍卫们刚刚挖好的山洞。

山洞有一丈宽,一丈深,八尺高,最深处铺着厚厚的皮子。

李元吉裹着大氅往厚厚的皮子上一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天一夜没睡,又奔波了一夜,李元吉也困了。

李元吉并没有邀请侍卫们跟他共享山洞。

一个小小的山洞,还容不下五百人栖身。

邀请他们中间一两个人,其他人心里肯定会有怨言。

一个也不邀请,一视同仁,他们心里反而没有丝毫怨言。

在李元吉睡了以后,侍卫们又开始挖起了山洞。

一直到傍晚,侍卫们才挖完了他们五百人所需的山洞。

不需要李元吉去吩咐,侍卫们就会自行安排好明哨、暗哨,以及轮岗的任务。

李元吉一觉睡到了傍晚,起来以后发现雪已经停了。

雪足足积了三尺高,人在其中根本迈不开腿。

李元吉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就听到洺水城方向传来了喊杀声。

刘黑闼正式攻城了。

李元吉带着几个侍卫,一边清理积雪,一边往高坟上赶。

半个时辰后,李元吉出现在了高坟上,观看起了洺水城的战况。

刘黑闼攻击洺水城的方式,跟后世影视剧里演的那些古代的战场完全不同,根本没有几个扛着云梯往城墙下冲的敌兵。

大部分敌兵都是通过甬道登上和洺水城城墙等高的地方,借着一块块木板做桥,杀向洺水城的城头。

还有一部分敌兵,推着一架架庞大的楼车,停靠在洺水城城墙不远的地方,通过楼车内部,抵达楼车顶端,放下楼车顶端的一块块裹着铁皮的木板,跟城头上的大唐将士展开厮杀。

敌兵在楼车上可不是囫囵的堆成一团,反而相当有章法。

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弓弩手就站在楼车内侧,不断的射出箭矢。

大唐的将士差不多也是类似的布阵。

只不过顶在前面的不止有盾兵,还有铁甲。

两千多铁甲往城头上一站,那就是城墙上的人墙。

敌兵啃不下铁甲,就不可能登上洺水城的城头。

由于离得太远,李元吉看的也不是很清楚,看不到谁在带头厮杀,也看不到谁最骁勇。

只能大概看到,大唐的将士一直占据着上风。

一些将士们杀疯了,冲进了敌人的楼车,也有冲上敌人甬道的。

在大唐将士们奋力厮杀下,刘黑闼第一波攻势被挡住了。

但刘黑闼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很快又组成了第二波攻势,再次杀向洺水城。

刘黑闼手下也不乏勇猛之人,在第二波攻势展开以后不久,有猛士突破了大唐将士的防线,冲到了洺水城城头。

但很快又被杀退了。

如此往复,一直到了明月初升的时候,双方才鸣金收兵。

李元吉看了小半天,没看出太多所以然,也没有从中领悟到什么。

唯一的感触就是,在战场上,人命有点不值钱。

虽然他看不清楚谁战死了,谁活着,但他隐隐约约间能看到有人摔下了城头,也有一支支残肢断臂飞起。

带着感触,李元吉下了高坟,回到了山洞里,但却没有丝毫睡意。

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有点睡不着。

李元吉像是个游魂一样,在一众侍卫们睡觉的山洞里晃荡了一圈,关心关心了侍卫们,就到了三更天。

三更天的时候。

洺水城一角突然升起了几道火光,紧跟着就是连绵不断的火雨。

李元吉带着人快速的爬上高坟,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那不是火雨,是一个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通过投石机被投进了洺水城,落到地上,砸进雪里,依旧没有熄灭,八成是泡了油的。

伴随着火球落下的,还有一阵阵箭雨。

箭雨铺天盖地的,在火球划过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喊杀声再次出现在了洺水城城头。

这一出现,就再也没停过。

刘黑闼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派遣兵马轮番上阵,盯着洺水城足足猛攻了三日。

李元吉除了睡觉以外,一直在高坟上观战。

刘黑闼的兵马损失了多少,他不知道,但洺水城内的兵马损失了多少,他大致能推断出一些。

洺水城内的兵马足足锐减了一半。

因为城头上布下的阵仗,比第一天的时候少了一半。

在刘黑闼数万兵马的攻伐下,洺水城内的大唐将士们根本不存在轮换的可能性。

李元吉心在滴血,因为这意味着他派遣出去的侍卫、左二统军府将士,以及陕州的兵马,少了一半。

“殿下……”

“别喊我,正烦着呢。”

山洞里,李元吉心烦意乱的,一个侍卫匆匆进入山洞,轻声呼唤。

侍卫听到了李元吉的话,苦笑着道:“殿下,斥候来报,说是秦王殿下的兵马已经到了。”

李元吉噌了一下站起身,“我二哥终于到了?”

侍卫赶忙点头。

李元吉瞪着眼,道:“走,找他讨债去!”

手上的人马为了救李世民的人,少了足足一半,说什么也得找李世民补偿回来。

侍卫挡在李元吉身前,哭笑不得的道:“殿下,秦王殿下那边派人传话,说他就不见您了。让您领着卑职等人从洺水城南绕过去,准备突袭刘黑闼的甬道。”

罗士信死死的将刘黑闼的兵马拖在了洺水城,李世民领着兵马到了,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刘黑闼退兵,自然得给刘黑闼一个狠的,最好能全歼刘黑闼的兵马。

李元吉咬咬牙,“那就回头再找他讨债!”

李世民让他领兵去突袭甬道,目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这是让他去混功劳去的。

功劳对他没啥用处,但是对他手底下的人有用,他不能不去。

“去传来,让兄弟们准备准备,我们突袭甬道。”

李元吉对侍卫吩咐。

侍卫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的跑出去传令。

侍卫跟着李元吉时间也长了,混过几次功劳,知道李世民在这个时候给李元吉传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

……

【PS:①李秀宁是李世民的姐姐,虽然历史上没有关于李秀宁年龄的记载,但从李秀宁丈夫柴绍的年龄上,多多少少能旁证一下李秀宁年龄。

柴绍比李建成大一岁,比李世民大十一岁。李秀宁要是比李世民小的话,那就要比柴绍小一轮。

柴绍二十四的时候,李秀宁才十二?

以柴绍的家庭背景,他能到二十四岁才娶正妻?

以李秀宁嫡女的身份,李渊能将她嫁给一个大一轮的男人去受委屈?】

第0075章 献‘礼\’ 侍卫们准备好以后,李元吉背着弓和箭壶,拎着横刀和大枪,从南边绕道,赶往了洺水城东北角。

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壮汉,也带着一队兵马,准备从南边绕道赶往洺水城东北角。

李元吉初次看到两个壮汉,略微有点陌生,多看了两眼以后,才知道两个壮汉是谁。

一个叫吴广,一个叫牛秀。

吴广还有一个现在比较犯忌讳的字叫黑闼。

牛秀也有一个比较广为人知的字叫进达。

牛进达比吴黑闼壮一些,吴黑闼比牛进达胡子多。

二人皆出身于瓦岗,跟着秦琼和程咬金等人一起降的大唐。

二人看到了李元吉,主动迎上前见礼。

在二人见礼过后。

吴黑闼抱拳道:“臣和牛兄弟奉命跟随殿下去突袭甬道,请殿下吩咐。”

牛进达似乎不太喜欢言语,只是跟着抱起了拳头,并没有言语。

李元吉原以为李世民让他带着五百人去偷袭甬道,没料到还给他派遣了援兵。

有援兵相助,那就能扩大战果,谋取更多的功劳。

当即,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我没什么好吩咐的,你们紧紧的跟着我就行。”

吴黑闼和牛进达齐齐应允。

“喏!”

吴黑闼和牛进达各带了一千兵马,加上李元吉自己手里的兵马,那就是两千五百人。

两千五百人,能谋取的战果可不小。

李元吉一路上没说太多话,也没有跑去跟吴黑闼和牛进达拉关系,吴黑闼和牛进达、秦琼、程咬金等人皆出身于瓦岗,他们在降了大唐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天然的盟友。

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已经稳稳的站在了李世民背后,其他人自然而然也站了李世民。

跟他们其中一两个人拉关系,那就等于跟他们所有人拉关系。

跟他们所有人拉关系,李世民即便是有再大的肚量,也得找他做一场。

他现在的实力虽然壮大了不少,但还是经不起李世民折腾。

李元吉带着吴黑闼和牛进达赶到洺水城东北角的时候,秦琼和尉迟恭已经率领着兵马从洺水城西绕到了洺水城的东北角,杀进了甬道。

秦琼和尉迟恭下手很凶,所以甬道内的敌兵往李元吉这边跑。

“我们就守在甬道口杀!”

李元吉果断对吴黑闼和牛进达下令。

秦琼和尉迟恭既然将甬道的一头堵了,那他就没必要再率领着兵马杀进去了,只需要守住甬道口,以逸待劳,等待敌兵送上门即可。

吴黑闼和牛进达猜到了李元吉的用意,毫不犹豫的应允了一声,带着人堵住了甬道口。

敌兵一冒头,吴黑闼和牛进达就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里的屠刀。

说是在打仗,其实是在屠杀。

有胆子据守甬道的,全冲着秦琼和尉迟恭去了,从甬道里逃出来的,几乎都是被吓到了的溃兵。

但即便是溃兵,只要不降,那就只能杀。

李元吉并没有跑到甬道口去,跟吴黑闼和牛进达一起厮杀,他带着一百侍卫,站在甬道口不远的地方,在用弓弩杀敌。

他用的是硬弓,威力大,杀伤力强,所以重点照顾了一下敌兵中的将校。

“嗖嗖嗖……”

箭如流星。

四石的弓,在李元吉手里就跟玩具似的,轻轻松松就被拉开了。

一口气射出去了十支箭,都不带喘气的。

李元吉发现,他的力气似乎又涨了。

“降者不杀!”

吴黑闼和牛进达在杀了好一阵以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大喊。

一瞬间,甬道内有无数的敌兵丢下武器,跪地请降。

吴黑闼和牛进达向李元吉请示了一下后,留下了两百人纳降,带着剩下的人杀进了甬道。

李元吉没有进去,因为吴黑闼和牛进达没有请他进去。

甬道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要是有弩阵的存在,很容易将一个人射成筛子。

吴黑闼和牛进达可不敢让他跟着进去涉险。

他也不愿意进去给人添乱。

身分高的人,在战场上就得有点自知之明。

带头冲锋固然能鼓舞士气,但同样也会让将士们分心照顾你的安危。

打逆风仗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迫不得已的带头去冲锋,那也能够理解。

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跑出去带头冲锋,那就是在谋害将士们的性命。

你疯狂的冲杀,杀死几个敌人,杀爽了。

但将士们为了帮你抵挡从暗处射来的暗箭,说不定得死不少人。

毕竟,敌人只要不傻,在战场上肯定会挑身份最高的人射杀。

甬道内的战争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刘黑闼在李世民率领着大军出现的那一刻,就跑了。

留在甬道内的,多是一些来不及跑的。

甬道也只是一处战场。

李世民不可能将所有的兵马全部投入到甬道这一处战场。

他将刘黑闼吸引到洺水城的时候,就有了一整套的作战计划。

在甬道厮杀的,只有李元吉、秦琼、尉迟恭、吴黑闼、牛进达五个人率领的兵马,剩下的早就在李世民、李道宗、刘弘基、殷峤的统领下,奔着刘黑闼的粮草大营而去了。

李艺、杜伏威的兵马,也从两面去封锁刘黑闼的退路了。

李艺在大雪封路前,就已经率领着兵马杀到了洺州,跟李世民汇兵一处。

杜伏威的人也在大雪封路之前,摸到了刘黑闼的一侧。

三面夹击的攻势,是在长安城的时候就定下的。

李世民只不过是用洺水城做诱饵,选定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战场。

在自己选定的战场,三面夹击敌人,敌人想要翻身,基本上不可能。

“殿下!”

甬道的战事结束以后,苏定方拎着两颗脑袋,兴冲冲的从甬道内冲了出来。

李元吉见到苏定方,也是一愣,“你不是在洺水城内吗?”

苏定方笑容灿烂的道:“臣看到援军到了,在甬道内厮杀,就用木板做桥,从城墙上攀到了甬道内,捡了两个大便宜。”

说着,苏定方扬起了两颗脑袋。

李元吉在两颗还在滴血的脑袋上打量了一下,疑问道:“谁的?”

苏定方笑着道:“一颗是崔元逊的,一颗是周文举的。”

李元吉乐了,还真是两个大便宜。

这两个都是在刘黑闼造反的以后,刺杀了大唐的刺史,拿着大唐刺史的脑袋,跑去依附刘黑闼的人。

在李渊那里,这两个已经上了必杀的名单。

苏定方能拿到这两个人的人头,到了李渊那里,少说也能换个侯。

苏定方能弃暗投明,又亲手帮大唐清理了叛徒,这很对李渊的胃口。

“收好了,回头回到了长安城,我去找我父亲为你请功。”

李元吉笑着说。

苏定方自己争气,他能帮一把,自然得帮一把。

苏定方爵位上去了,官位自然也就跟着上去了,就能更早的出任要职,为他出大力了。

“臣想将他们献给殿下!”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将两颗脑袋递到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这两颗脑袋,对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对你却有大用。”

苏定方清楚这两颗脑袋能为他在大唐换取到什么,但他还是决定献给李元吉。

“殿下能赏识臣,对臣委以重任,臣不能不报。”

苏定方一脸认真的说。

苏定方觉得,他初入李元吉麾下,寸功未立,李元吉就对他委以重任,他必须有所回应,不然有点对不起李元吉。

李元吉觉得苏定方可能不清楚这两颗脑袋能为他带来什么,忍不住提醒道:“这两颗脑袋,很有可能能换一个侯……”

苏定方脸色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依然举着两颗脑袋。

李元吉见此,就明白了。

苏定方清楚这两颗脑袋能换取什么,但是依然要将这两颗脑袋献给他,这是铁了心了。

不接受苏定方好意的话,苏定方怕是会不痛快。

“罢了,我们折中一下,周文举的脑袋归我,崔元逊的脑袋归你。”

李元吉跟苏定方商量。

苏定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笑着拿过了周文举的脑袋,递给了侍卫,让侍卫收拾一下,装起来。

在战场上所获得的所有有分量的脑袋,在战事结束以后,都要凑在一起,送到长安城去夸功的。

这中间的周期很长,所以必须收拾一下。

具体怎么收拾,李元吉不懂,但是侍卫中间有人懂。

苏定方就没那么讲究了,他将崔元逊的脑袋悬在了腰间,等报功的时候交上去即可。

就在苏定方将崔元逊脑袋悬在腰间上以后,甬道内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尉迟恭在吴黑闼和牛进达的陪同下,骑着马冲出了甬道。

出了甬道以后就高喊。

“那个从我手底下抢走周文举首级的家伙呢?速速将周文举首级交出来!”

尉迟恭很气,他率领着人奋力在甬道内厮杀,好不容易杀到了周文举身前,眼看就要擒下周文举,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一个浑身披甲的汉子带着人从甬道上一跃而下,一槊就捅穿了周文举,砍了周文举的脑袋以后就跑了。

第0076章 我去会会尉迟将军!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尉迟恭怎么可能不气。

收拾了甬道里的残敌以后,尉迟恭就跑来算账来了。

尉迟恭可不是演义中和影视剧中描绘出来的那种傻大粗。

尉迟恭出身于名门,家中世代官宦,虽然曾经一度家道中落,但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前隋的朝散大夫的位置。

朝散大夫可是文官的官阶,而且还是从五品下的品阶。

一个傻大粗可没办法担任这种官职。

尉迟恭的正室夫人苏氏,那也是出身于名门,乃是前隋檀州刺史兼都督苏谦之女,有‘贞婉闲婉,夙表柔明’的美誉。

尉迟恭跟他的正室夫人苏氏伉俪情深,以至于苏氏死了许多年以后,尉迟恭也没有续一个正室。

历史上,李世民即位以后,要将女儿许配给尉迟恭,尉迟恭也没有答应。

一个傻大粗可没办法跟一个名门之女做到伉俪情深。

就像是李元吉自己,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在琴棋书画方面,跟杨妙言都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若是没有广博的见识,他跟杨妙言凑在一起,有可能都没话讲,就更别提往伉俪情深的方面发展了。

尉迟恭身上唯一跟傻大粗沾边的,就是他的性子。

尉迟恭的性子有点直,也有点傲。

日常饮宴的时候,功劳和能耐皆不如他的人坐在他的上首,他心里会不痛快,并且当场向对方发难。

李元吉听到尉迟恭的话,一脸错愕的看向苏定方。

好你个苏定方,看着浓眉大眼的,心真够脏的。

我说你怎么死活也要让我收下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闹了半天是为了跟我分赃,好让我帮你去顶缸?!

苏定方感受到了李元吉的目光,就意识到李元吉误会了,但苏定方并没有解释,而是扛着马槊,昂首阔步的走向了尉迟恭。

尉迟恭看到了苏定方,双眼一瞪,大喝一声,“好贼子!”

话音一落,尉迟恭就扬起了马槊,策马奔向了苏定方。

“速速将周文举的首级交出来!”

尉迟恭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冲着苏定方大喝。

看他的架势,只要苏定方敢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会举着马槊捅向苏定方。

苏定方面对策马而来的尉迟恭丝毫不惧,他盯着尉迟恭冷冷的笑道:“尉迟敬德,你也是沙场上的宿将,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战场上杀敌斩将,争的是先手。

谁先砍了敌人的首级,那首级就是谁的。”

“好胆!”

尉迟恭怒喝,策马冲到了苏定方面前,扬起马槊就刺。

苏定方临危不惧,架起马槊一挡。

尉迟恭策马而过,苏定方橫槊而立。

尉迟恭瞪着眼,死死的盯着苏定方道:“倒是有几分能耐,难怪敢在我面前抢人首级!”

尉迟恭的力气可不小,策马冲锋的时候,马槊刺出去的力道更大,鲜有人能挡得住。

苏定方能稳稳的接下这一槊,并且没有退一步,足可见苏定方的能耐不弱。

“但不是你的东西,你就不该抢,抢了就得交出来!”

尉迟恭威逼。

苏定方讥讽的道:“尉迟敬德,敌人的首级满甬道都是,莫非被你看见了,都是你的?”

尉迟恭被激怒了,大喊道:“好贼子,好利的牙口!”

尉迟恭没心思跟苏定方打口水仗,再次催动战马,冲上了苏定方。

苏定方也不惯着尉迟恭,轮着马槊横扫了出去。

两个人的马槊在空中一碰,震的嗡嗡作响。

苏定方后退了两步,才稳住阵型。

“尉迟敬德,你是杀到了周文举近前,但周文举近前尚有三百盾兵守卫。我有机会自上而下一举拿下周文举,为何不拿?”

苏定方也有些恼了,冲着尉迟恭怒喝。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尉迟恭是率领着兵马杀到了周文举的近前,但他需要多久才能拿下周文举的三百盾兵,谁也不知道。

周文举会不会借着这三百盾兵反杀,谁也说不准。

即便是尉迟恭占据绝对的优势,胜券在握,他要拿下周文举的三百盾兵,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苏定方占据着有利的位置,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周文举,为什么不出手?!

尉迟恭没有搭理苏定方,催动战马再次杀向苏定方。

苏定方端起马槊,迎了上去,跟尉迟恭缠斗在了一起。

李元吉在一旁听完了苏定方的话,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定方并没有拿他顶缸的意思,苏定方也不是存心抢尉迟恭的人头。

诚如苏定方最初所说的那样,战场上杀敌斩将,争的就是一个先手。

你付出了再大的代价,拿不下敌人的脑袋,也是白搭。

别人付出了一丁点,就拿下了敌人的脑袋,那也是别人的功劳。

苏定方只要不是在尉迟恭快要擒下周文举的那一刻,从尉迟恭眼皮子低下抢走了人头,那苏定方就没有错。

战场上厮杀,别人不可能等你。

你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敌人,难道要让其他的将士等着你?

可能吗?

“尉迟恭,闹够了没有?”

李元吉了解了其中的详情以后,沉沉的开口。

尉迟恭充耳不闻,继续跟苏定方鏖战。

李元吉脸色一沉。

尉迟恭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有点傲过头了。

傲过头了就不是傲了,而是跋扈。

吴黑闼和牛进达见李元吉脸色不对,赶忙冲着尉迟恭大喊。

“尉迟兄,速速罢手。”

尉迟恭依旧充耳不闻。

在尉迟恭眼里,李元吉就是他的手下败将,手下败将可没资格命令他。

尉迟恭可不是那种你是王爷,我就必须听你命令行事的那种人。

历史上,李世民宴请他和一众同僚的时候,他因为座次的问题,跟人发飙,李道宗好心解释了几句,他竟然勃然大怒,殴打李道宗,李道宗猝不及防之下,一只眼睛几乎被打瞎了。

李元吉见吴黑闼和牛进达劝解了一番后,尉迟恭依旧我行我素,当即冷着脸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牵一匹马来,我去会会尉迟将军!”

侍卫应允一声,赶忙去牵马。

吴黑闼和牛进达见李元吉也动了肝火,心里中大叫不好。

“速速去请叔宝!”

吴黑闼急忙对牛进达说道。

牛进达重重的点头,从部曲手里牵过了一匹马,翻身跨坐在马背上,冲进了甬道。

李元吉下场了,那他们就不能干看着了。

尉迟恭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伤到了李元吉,那可就麻烦了。

他们临行前,李世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照顾好李元吉的安危,李元吉要是伤到了,他们就没办法跟李世民交差了。

李元吉他们劝不动,尉迟恭脾气上来了,也不会给他们面子。

他们只能请秦琼出面震慑一下尉迟恭了。

在他们派人去请秦琼的时候,李元吉已经翻身上马,拎起了马槊。

李元吉对场中的苏定方吩咐道:“苏定方退后!”

苏定方听到李元吉的声音很冷,猜测李元吉八成是动了肝火,当即没有任何犹豫,退出了战场。

尉迟恭见李元吉要亲自下场,勒马而立,放过了苏定方。

“这贼子是殿下的人?殿下要为这贼子撑腰?”

尉迟恭瞥了一眼刚刚离场的苏定方,盯着李元吉质问。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尉迟恭,道:“谈不上撑腰,只是看不惯你欺负人,也看不惯你目中无人。”

尉迟恭‘嘿’笑着道:“殿下可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尉迟恭还将马槊插在了身侧的地上,似乎在提醒李元吉,别忘了昔日三次夺槊之耻。

李元吉要是非要跟他做一场的话,那就别怪他再削一次李元吉的面子。

“是不是对手,试过就知道了。”

李元吉冷淡的说了一句,又提醒道:“我劝你还是捡起马槊为好,免得输了,出去跟人说我欺负你。”

尉迟恭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长的道:“对付殿下,可用不上马槊。”

李元吉眉头一扬,“够猖狂。”

话音一落,李元吉就拎着马槊冲了出去。

今天说什么也得给尉迟恭一个教训,免得尉迟恭目中无人。

尉迟恭见李元吉拎着马槊冲了过来,当即也催动战马冲向了李元吉。

“尉迟恭尔敢?!”

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循声望去,就看到罗士信一脸怒容,骑着一匹快马飞奔了过来。

罗士信不久之前得到消息,说是李元吉到了洺水城外的甬道处,赶忙骑着马过来。

此次洺水城一战,若不是李元吉鼎力相助,他和他的部曲肯定得全交代在这里。

李元吉对他和他的部曲有救命之恩,他得知李元吉的行踪,自然得第一时间赶到李元吉面前拜谢。

可他才刚刚到甬道口,就看到了尉迟恭要对李元吉行凶。

李元吉对他有大恩,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尉迟恭对李元吉行凶呢?

所以隔着老远就出声制止尉迟恭。

但尉迟恭和李元吉已经催动了战马冲向了对方,两个人又卯足了劲,根本没办法停下。

第0077章 一槊又见一槊 李元吉拎着马槊冲到尉迟恭眼前。

尉迟恭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元吉嘿笑了一声,猛然探出手,抓向了李元吉手里的马槊。

前身在尉迟恭手里吃了三次亏,李元吉岂会步前身后尘。

李元吉猛然扬槊,槊刃对上了尉迟恭的手。

尉迟恭被迫避让。

李元吉跟尉迟恭擦肩而过。

罗士信借着这个空挡,冲着尉迟恭怒吼,“尉迟恭!还不速速罢手!”

别人怕尉迟恭,他可不怕。

他要是跟尉迟恭对上了,尉迟恭得绕着他走。

不是他比尉迟恭厉害,而是他比尉迟恭狠,他敢玩命,尉迟恭不敢。

尉迟恭在调转马头的空挡,冲着罗士信喊了一句,“此战是殿下掀起的,殿下不发话,我可不敢罢手。”

说完就主动催马冲向了李元吉。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好去应付罗士信。

李元吉也有尽快结束这场战斗的心思,所以没有再留手。

在尉迟恭催动战马冲向他的时候,他没有动,而是双手握住了马槊的一端。

尉迟恭见此,乐了。

这不是白送嘛。

尉迟恭冲到李元吉近前,毫不犹豫的抓向马槊。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用上了五成力气,猛的抡起了马槊。

“嘭!”

一声闷响。

“噗!”

尉迟恭飞了出去,跌落到了两丈以外,吐出了一口血。

尉迟恭胯下的战马也倒在了地上,脖子一耷拉,死在了当场。

罗士信、苏定方、吴黑闼同时瞪大了眼,呼吸都停住了。

他们要是没看错的话,尉迟恭的战马在倒地的时候,被马槊击中的地方,似乎只剩下皮了。

李元吉收起马槊,高喝,“苏定方!”

苏定方回神,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李元吉,大声的喊道:“臣在!”

李元吉伸手,“将崔元逊的脑袋给我!”

苏定方赶忙将腰间的崔元逊脑袋摘下来,跑到李元吉面前,递给了李元吉。

李元吉拿到了崔元逊的脑袋,又吩咐侍卫们拿来了周文举的脑袋,跨马走到尉迟恭身边,在尉迟恭呆滞的目光中,丢下了两颗脑袋,冷冷的道:“我麾下的人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也明白什么是忠、什么是义,还不会为了两颗脑袋,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更不会为了两颗脑袋,忤逆王令。”

说完了这话,李元吉丢下了崔元逊和周文举的脑袋,调转马头就准备离开。

这一波,他不仅赚回了面子,也赚回了里子。

两颗脑袋而已,没了再问李世民要就是了。

李世民还欠他一大波军功呢。

他将两颗脑袋扔给尉迟恭,就是在借此告诉所有人,我李元吉手底下的人虽然地位不高,但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什么叫做忠义。

他们不会为了两颗脑袋,对自己的同袍刀兵相向,也不会为了两颗脑袋,违背我的命令。

“殿……殿下……”

罗士信和吴黑闼在这个时候也回过神了。

罗士信急忙跑向李元吉。

吴黑闼则跑去看尉迟恭。

李元吉勒马驻足,看向罗士信道:“我这一次来洺水城,就是为了救你,看你无碍,我就放心了。”

罗士信噗通一下就跪到了李元吉马前,眼眶一红,道:“殿下大恩,臣铭记于心,臣一定会……”

李元吉不等罗士信把话说完,就抬手打断了罗士信的话,“我此次赶来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我们在洛阳城相处了一个月,也算是有点交情了,明知道你有危险,却不出手相救的话,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罗士信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更红了,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的,“臣……臣……”

“行了,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李元吉安慰了罗士信一句,冲着罗士信摆了摆手,潇洒的骑着马离开了。

苏定方紧紧的跟随在李元吉身侧。

一众侍卫们也紧紧的跟上了李元吉的脚步。

罗士信望着李元吉远去的背影,心头莫名的一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李元吉走后没多久,牛进达带着秦琼匆匆赶到了甬道口。

看到尉迟恭倒在地上,嘴角沾满了鲜血,看到尉迟恭的战马也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两个人满脸震惊。

吴黑闼看到秦琼到了,神情十分复杂的道:“你们可算来了……”

秦琼凑到了尉迟恭身边,一边查看尉迟恭的伤势,一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牛进达跟他说,李元吉亲自下场跟尉迟恭交手了,尉迟恭很有可能会伤到李元吉,他立马丢下了兵马,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

可看此处的阵仗,明显是尉迟恭吃了亏,而且吃的亏还不小。

“一槊!”

吴黑闼神情复杂的感叹。

秦琼、牛进达一脸懵。

吴黑闼紧跟着道:“齐王殿下一槊就将尉迟兄抡下了马,连同尉迟兄的马也被当场击杀!”

秦琼和牛进达瞳孔皆是一缩。

秦琼脱口而出,“不可能!”

秦琼是亲眼见过尉迟恭和李元吉对阵的,知道他们两个人谁强谁弱。

李元吉要是经过苦战,使阴招胜尉迟恭一招,他倒是能信。

可李元吉一槊打败了尉迟恭,还顺带着杀了尉迟恭的马,说什么他也不信。

吴黑闼瞪着眼睛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啊,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啊!你检查检查尉迟兄的伤势,再去看看尉迟兄的马,你就明白我有没有说谎了。”

吴黑闼说话的时候,秦琼已经检查完了尉迟恭的伤势,“肋骨断了三根……”

尉迟恭穿戴的是硬甲,腰间的甲片被砸的凹了进去,甲片下的腰部,能明显的看到一道紫痕,顺着紫痕一模,就能摸到尉迟恭断了的肋骨。

“大夫?!大夫!”

秦琼急忙招呼随军的大夫,同时让牛进达去看尉迟恭的战马。

牛进达凑到尉迟恭战马近前一看,就看出马脖子被砸断了,被击中的地方,只剩下了皮,内里恐怕已经碎成了一团。

战马的眼耳口鼻中皆有血流出来。

牛进达倒吸了一口冷气,快速的回到了秦琼身边,在随军的大夫到了,开始为尉迟恭诊治起伤势以后,才一脸惊容的对秦琼道:“黑闼应该没有说谎……”

秦琼难以置信的瞪起眼道:“怎么可能?”

牛进达沉声道:“从马脖子上的伤痕看,跟尉迟兄身上的应该是同一击。”

秦琼惊道:“齐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吴黑闼和牛进达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想知道。

虽然李元吉比他们年轻,又处在涨力气的年纪,可李元吉的力气涨的有点太夸张了。

夸张到让人难以相信。

“秦将军,尉迟将军不仅断了三根肋骨,还伤及了内腹,必须尽快送到营帐里去,卧床诊治。”

随军的大夫在这个时候检查完了尉迟恭的伤势。

尉迟恭的伤势虽然重,但却没有让随军的大夫动容。

在这战场上,什么样子的伤势,随军的大夫都见过。

什么缺胳膊少腿的、脑袋被开瓢的、肚肠流了一地的,他都见过。

“来人呐,速速送尉迟恭回营帐!”

秦琼赶忙吩咐人送尉迟恭回营帐。

尉迟恭直到被人抬着离开甬道,也没有回过神,李元吉那一击,对他造成的冲击,远远超过了所有人。

尉迟恭送走了,秦琼也准备离开。

秦琼要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李世民。

但吴黑闼却拦下了秦琼。

“你做什么?”

秦琼瞪着眼盯着吴黑闼质问。

吴黑闼苦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两颗脑袋,“尉迟兄不仅输了面子,也输了里子。面子能不能找回来,跟我们无关,可这里子要是找不回来,我们得跟着一起挨骂。”

秦琼低头一看,是两颗脑袋,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吴黑闼将之前李元吉走的时候丢下两颗脑袋的事情跟秦琼和牛进达讲了一遍,又将李元吉说过的话跟秦琼和牛进达复述了一遍。

秦琼和牛进达听完了以后,一脸的震惊。

牛进达喃喃的道:“为了争功,向同袍刀兵相向,是为不义;为了争功,对王令置之不顾,是为不忠……”

李元吉不仅在武艺上碾压了尉迟恭,在德行上也碾压了尉迟恭。

李元吉用两颗脑袋,将尉迟恭变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秦琼咬着牙道:“齐王……未免有点太狠了吧?!”

李元吉在武艺上碾压了尉迟恭也就算了,还将尉迟恭变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之人,这让尉迟恭以后怎么做人?

尉迟恭之所以能在李世民手底下混的风生水起,除了一手过人的武艺外,更多的就是忠诚。

李元吉现在将尉迟恭变成不忠不义之人,李世民或许不会计较,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尉迟恭性子直、性子傲,得罪的人可不少。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下,李世民还会不会继续信任尉迟恭,谁也说不准。

“狠是狠了点,可那也是尉迟兄自找的。”

吴黑闼苦着脸说。

李元吉已经下令让尉迟恭罢手了,可尉迟恭丝毫不给面子。

李元吉要是不下手狠点,以后谁还将他放在眼里?

第0078章 损失惨重 李元吉再怎么说,那也是大唐第四人,大唐一众臣子中,也只有李纲、裴矩那种七十岁高龄的老倌可以不给他面子,尉迟恭还不够格。

秦琼张了张嘴,还想为尉迟恭辩解两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终究是尉迟恭无礼在先,也怨不得李元吉下狠手在后。

吴黑闼苦着脸看着秦琼道:“叔宝啊,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帮尉迟兄找回里子吧。不然尉迟兄以后没发做人了,我们也得跟着挨骂。”

尉迟恭对李元吉无礼的时候,他和牛进达就在边上看着,但却没能及时制止,那些御史们知道了,肯定得骂他们跟尉迟恭是一丘之貉。

尉迟恭已经被李元吉变成不忠不义之徒了,他们跟尉迟恭是一丘之貉,岂不是也成了不忠不义之徒了?

不忠不义这种名头可不能背,背上了在大唐就没办法混了。

秦琼沉着脸,“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李元吉已经将这个名头稳稳的安在了尉迟恭头上,人也跑了,他们现在还在战场上,手里还拿着帅令,在帅令没有交上去之前,他们不可能像是李元吉一样,随意的离开战场。

牛进达叹了一口气道:“要不将此事禀报给殿下,请殿下定夺?”

秦琼和吴黑闼对视了一眼。

吴黑闼一脸无奈的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李元吉在身份地位上比他们高了不知道多少,武艺上又轻而易举的碾压了尉迟恭,他们对上了也不是对手。

以往他们还能仗着武艺比李元吉强,跟李元吉说上几句话。

现在他们已经没资格跟李元吉平等对话了,只能请李世民出面了。

秦琼对部曲招招手,对部曲吩咐了几句,部曲骑上马奔向了李世民所在的位置。

……

李元吉骑着马奔出去了一百丈,身上的那股子潇洒劲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你,再说一遍?”

李元吉看着帮自己牵着马的苏定方,难以置信的问。

苏定方沉声道:“此次洺水城一战,殿下的侍卫损伤了一百多人,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损伤了八百,陕州的兵马几乎全部葬身在了洺水城。”

李元吉感觉心被刀子扎了一下,他在观战的时候就猜测到了手底下的将士们战损很大,也做好了损伤一半将士的心里准备。

可苏定方现在告诉他,战损超过了一半,他一时半会有点承受不了。

“怎么会损伤这么多?”

李元吉痛心疾首的质问。

苏定方苦着脸将洺水城的情况大致跟李元吉讲了一遍。

洺水城内虽然有一万多人的兵马,可参战的只有罗士信手里的一百多部曲,王君廓留下的一千多大唐将士,以及苏定方和屈突通率领的四千五百人。

李去惑的兵马,罗士信信不过,苏定方和屈突通不敢信。

一众大唐的将士也不敢将后背交给他们。

所以罗士信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让他们充作了民夫,没有让他们参战。

苏定方和屈突通率领的四千五百人,是此次抵御刘黑闼攻城的主力,战损自然就大了。

毕竟,刘黑闼可是率领着数万人在攻城,其中不乏勇将勐士,罗士信、苏定方、屈突通手里只有几千将士,要守住洺水城,肯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君廓该死!”

李元吉听完苏定方一席话以后,破口大骂。

若不是王君廓那个坑货,没有履行职责,将李去惑手底下潜藏的那些二五仔清理干净,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也不会损伤那么多。

“去个人,告诉屈突通,让他将此事的详情尽快上报到帅帐!”

这事,王君廓必须给个说法。

不给个说法的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有没有人故意坑害我们的人?”

李元吉在吩咐人去给屈突通传话以后,盯着苏定方又问。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人故意坑害我们的人,士信手底下的兄弟,一直挡在我们的人前面,但凡是遇到了必死的危机,他们也是第一个上。”

提到罗士信手底下的那个兄弟,苏定方脸色多了一丝敬意。

那真是一群有情有义的兄弟。

他和屈突通领着人到洺水城就是为了救他们的。

可他们在紧要关头,总是冲在最前面,为齐王府的兄弟们挡下敌人致命一击。

齐王府的兄弟舍命相救,他们也舍命相报。

“我是问……李去惑!”

李元吉咬着牙说。

他当然不会怀疑罗士信和罗士信麾下的兄弟们会坑害他的人,他怀疑的是李去惑这个降将。

李去惑要是坑害了他的人,他现在就冲进洺水城去砍了李去惑的狗头。

苏定方愣了一下,略作思量,微微摇头,“李去惑在大战期间,一直安分守己,手底下也没有再出现过叛徒。”

李元吉冷哼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战来临之际,他手底下出了叛徒,他却没有及时察觉,有失察之罪。

一会儿入了洺水城以后,就收缴了他的兵权。”

李元吉说完这话,带着苏定方一行进入了洺水城。

洺水城内各处的屋舍被巨石砸的残破不堪,一些屋舍被烧成了残檐断壁。

一个个身着皮甲的将士,穿梭在洺水城内的每一个街道上,在收敛散落在各处的尸骸。

城中的校场上。

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大唐将士的尸骸。

屈突通一脸哀容的守在将士们的尸骸边上,时不时的还会提醒军中的文书,在册子上记下那位将士斩敌几首,作战如何英勇等等。

屈突通将他们带进了洺水城,却没办法将他们活着带出去,就只能让人将他们的功劳详细的记录在册,希望朝廷能为他们的家卷多发一些赏赐。

一些他自己斩获的首级,也被他悄无声息的分配到了将士们身上。

李元吉跨马到了以后,屈突通匆匆迎上前,单膝跪在了李元吉面前,一脸愧疚的道:“臣愧对殿下……”

李元吉相信他,将四千五百从属交给了他,他却令这四千五百人折损了一大半,他心里有愧。

虽说战场上有损伤是常有的事情,可这四千五百人是李元吉的从属,不是他的属军,也不是帅帐派遣给他的兵马。

他横竖得给李元吉一个交代。

李元吉望着那布满了校场的尸骸,心里隐隐作痛。

数日前,他们还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跟随在他身后策马狂奔,一些人在他巡视的时候,还会舔着脸跟他说几句俏皮话。

数日后,他们就变成了一具具尸骸……

“起来吧,我不怪你。”

李元吉幽幽的对屈突通说了一句,跳下了马背,走向了校场。

他亲自看了看每一位将士的仪容,收回了他们身上佩戴的铁牌,遇上了没有佩戴铁牌的陕州将士,他也会吩咐文书另备副册,将陕州将士的生辰死祭、摸样特点、籍地、功勋等等记录在册。

他们是因为他的命令,才踏上了洺水城的战场,才死在了洺水城。

若不是因为他,他们或许不会出现在洺水城战场上。

所以他得记下他们的一切,厚待他们的家卷。

“殿……殿下……”

傍晚的时候,李元吉帮最后一位将士整理好了仪容,屈突通迟疑着凑到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不等屈突通再次开口,招呼道:“苏定方?”

苏定方赶忙上前。

李元吉吩咐,“将他们葬在高坟,立碑篆书,以后也好祭奠。”

苏定方郑重的道:“喏!”

李元吉又看向了身后的文书,吩咐道:“将他们的功绩,上报的帅帐,请帅帐为他们表功。”

文书急忙躬身应允,“喏!”

李元吉又差人快马加鞭的去洛阳、去陕州、去长安,先给战死的将士们划拨一些田产,作为抚恤。

他为手底下战死的将士们要一些田产,洛阳令、陕州刺史、以及长安的官员,还不敢给他使绊子。

大唐如今不缺田产,只缺人口。

所以洛阳令、陕州刺史、以及长安的官员,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情给他使绊子,得罪他。

李元吉将一切交代的差不多了以后,才看向了屈突通。

屈突通赶忙道:“帅帐已经收缴了王君廓的兵马,也降了李去惑的职。”

李元吉皱眉,“帅帐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嘛。”

屈突通苦着脸没说话。

敢不快嘛。

李元吉在洺水城内一言不发的待了大半天,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李元吉一肚子的火。

要是不赶紧处置一番王君廓和李去惑,李元吉一肚子火发出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此之前,李元吉可是一怒之下烧了洛阳粮仓。

虽然只是烧了一个空粮仓,可也吓到了不少人。

不知道内情的人,至今提起此事,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便宜他们了……”

李元吉幽幽的叹息。

他在为战死的将士们整理仪容的时候,心头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涨,几次动了去宰了王君廓和李去惑的心思,最终还是被他给压住了。

帅帐已经处置过王君廓和李去惑了,他就不好再跑去宰人了。

……

……

【PS:先更一章,别问为什么更的这么早,问就是给小荣闹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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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9章 拍刀营 “尉迟恭的事情,帅帐怎么说?”

李元吉侧头看向屈突通问。

屈突通犹豫再三,心虚的道:“秦王殿下还在追击刘黑闼……”

李元吉愣了一下,愕然地道:“那处置王君廓和李去惑……”

不等李元吉把话说完,屈突通赶忙坦白,“是臣代发的……”

屈突通是李世民的副手,李世民不在帅帐的时候,屈突通也能代发一些文书。

收缴王君廓兵马、降李去惑的官职,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屈突通自己就能办。

李元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恶狠狠的瞪了屈突通一眼。

“你要保王君廓?”

屈突通急忙解释道:“王君廓跟臣又没什么交情,臣干嘛保他。臣只是觉得,您刚刚痛殴了尉迟恭,再杀了王君廓的话,肯定会遭人非议。

圣人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您。

为了王君廓那种人被圣人责罚,不值得。”

王君廓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国公。

李元吉要是将他给宰了,满朝文武肯定群情激昂,李渊说什么也要重处李元吉一番,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李元吉也知道宰了王君廓以后,会承担怎样的后果,所以一直压着肚子里的火。

屈突通的解释,李元吉还算满意,就没有再声讨他,转而关心起了前方的战事。

“前方的战况如何?”

李元吉询问。

屈突通躬身道:“元帅率领中军直扑刘黑闼的粮草大营,李道宗和刘弘基从左右两侧突袭,燕王殿下和吴王殿下也分别率军从贝州、邢州堵住了刘黑闼的后路。

刘黑闼大败,已经率军退往了曲周。

燕王和吴王的人已经恭候多时,相信要不了几日,刘黑闼就会伏诛。”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一眼。

情况未必有屈突通说的那么乐观。

历史上刘黑闼面对的局势比现在可恶劣多了,可他还是逃出去了。

他逃出去以后没多久,借突厥兵马再次起兵反唐,一路又杀到了洺州。

李渊先派遣前身去征讨刘黑闼,可前身根本顶不住刘黑闼的攻伐,最后还是由李建成出手,才彻底的征平了刘黑闼。

李艺和杜伏威虽然堵住了刘黑闼的后路,可刘黑闼也不是没有盟友。

兖州的徐圆朗就是刘黑闼的盟友。

徐圆朗就在杜伏威背后,他要是趁机给杜伏威一刀的话,杜伏威那里肯定会出现缺口,刘黑闼就能借着这个缺口逃出去。

“李伏威未必挡得住刘黑闼。”

李元吉沉吟着提醒。

他手底下的兵马要是没有损伤过半的话,他倒是能率领着兵马去杜伏威身边,帮杜伏威一把,卖杜伏威一个人情,彻底的解决了刘黑闼。

可他手底下的兵马已经损伤过半,活着的将士,多数带着伤,很难长途跋涉的赶到贝州去帮杜伏威一把。

所以只能提醒屈突通一下,让屈突通将此事上报给李世民,让李世民去想办法。

屈突通听到李元吉的话,明显的愣了一下,“吴王殿下麾下的拍刀营威震天下,刘黑闼手底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吴王殿下怎么可能挡不住刘黑闼呢?”

杜伏威手底下的拍刀营那是真的厉害,即便是屈突通这种沙场宿将提到了,也是一脸的赞叹。

拍刀是一种特殊的刀,两面开刃,一丈长,重百斤,非力士不能舞。

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柄长长的阔剑。

拍刀能扫能砸。

扫的时候如同镰刀割麦子,一刀出去能砍死数个敌人。

砸的时候如同钝器,一下就能将敌人拍死。

拍刀之所以被称之为拍刀,也跟这个有关。

杜伏威手底下的拍刀营由他的养子兼部将阚棱统领,阚棱是一位一等一的勐将,麾下的拍刀将也是精心挑选的勐士。

虽然拍刀营的拍刀将只有数百人,但是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他们也敢一战。

屈突通在提到拍刀营的时候,李元吉的眉头明显的挑了挑。

拍刀营,以及拍刀营的统领阚棱,正是他惦记的人。

不过他并没有借着杜伏威有可能被徐圆朗捅刀子的事情去拿捏杜伏威,让杜伏威让出阚棱和拍刀营。

杜伏威即便是被捅了刀子,放跑了刘黑闼,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在这种情况下,杜伏威不可能让出阚棱和拍刀营。

唯有在杜伏威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出手相救,杜伏威才有可能让出阚棱和拍刀营。

最重要的是,杜伏威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出手相救,杜伏威和阚棱都会对他感恩戴德,阚棱一入他麾下,必然会忠心耿耿的追随他,他也不用再大费周折的去收服阚棱的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兖州的徐圆朗可是打着响应刘黑闼的旗号造的反。刘黑闼被逼入绝境,徐圆朗恐怕不会袖手旁观。”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出了其中的关节。

虽然历史上没有相关的记载,但是刘黑闼能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逃出李世民、李艺、杜伏威三人设下的埋伏圈,成功的逃到了突厥,背后必然有人相助。

就目前这个局势,能帮得到刘黑闼的,只有徐圆朗。

所以历史上很有可能就是徐圆朗突然偷袭了杜伏威,为刘黑闼创造了逃生的机会。

屈突通听到李元吉的话,陷入了沉思。

李元吉又提醒道:“我大唐一旦剿灭了刘黑闼,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徐圆朗。以徐圆朗手里的那点兵马,连任瑰都拿不下,更别提我二哥、李艺、李伏威组成的十数万大军了。

徐圆朗只要不蠢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救下刘黑闼,让刘黑闼继续祸乱我大唐,他好躲在背后默默的攻城掠地。”

虽然徐圆朗比刘黑闼先称王,但是他刚造反就碰上了管国公任瑰那个硬骨头。

任瑰应是凭借着数千兵马,将徐圆朗死死的挡在了虞城之外。

到现在,徐圆朗还没跨过虞城。

徐圆朗只占据着兖州数城,手里的兵马、粮草,根本没办法跟占据了河北十数州的刘黑闼相比。

屈突通和罗士信率领几千兵马出手,都能将他打的哭爹喊娘,更别提李世民、李艺、杜伏威三个人合军以后组成的十数万大军了。

屈突通脸色一沉,郑重的道:“殿下的担心不无道理,臣会尽快将此事禀报给元帅。”

李元吉看向屈突通,语重心长的道:“不是尽快,而是马上,徐圆朗很有可能已经开始动手了。”

李元吉将自己带入到了徐圆朗的角色中,略微考虑了一下。

他要是徐圆朗的话,他肯定不会在刘黑闼流露出劣势的时候才开始调兵遣将,他一定会在河北的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就派遣兵马埋伏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

刘黑闼要是胜了,他就做出一副驰援刘黑闼的样子,从刘黑闼手里分一杯羹。

刘黑闼要是败了,他肯定会瞅准时机,为刘黑闼创造一个逃命的机会。

唯有如此,他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屈突通深深的点了一下头,“臣明白了,臣马上派人去禀报。”

刘黑闼的生死,可是此次平定河北的关键。

刘黑闼要是跑了,那河北平定了,也等于没平定。

因为刘黑闼背后有突厥人撑腰,只要他逃到了突厥,借助突厥人的兵马,一定会再次起复。

到时候必然会卷土重来。

所以必须将刘黑闼留在洺州,不给刘黑闼起复的机会。

屈突通深知刘黑闼要是逃了,起复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不敢耽搁。

李元吉点醒了屈突通以后,也没有再跟屈突通说些什么,趁着夜色还没有降临,赶往了伤兵们养伤的地方。

战死的将士们,他已经一一‘探望’过了。

受伤的将士们,他还没有探望。

到了伤兵营以后,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

伤兵营的卫生很干净,并没有那种脏乱差的场面。

随军的大夫们带着一个个药童,频繁的在一个又一个将士身边走过,时不时的会检查一下将士们的伤势,询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除了极个别的重伤的将士服了安神的汤药睡过去了以外,大部分的将士跟没事儿人一样,在跟一个胡须花白的大夫胡咧咧。

一个略微强壮一点的将士,愣是拽着人家大夫,让大夫将他胸膛上的那处伤口拆开了重新缝合一遍。

说什么大夫缝的针脚太密,以后好了兴许不会留下伤疤。

还说什么伤疤是勐士的功勋,没有伤疤在一众同袍中抬不起头云云。

李元吉听的嘴角直抽抽。

大夫气的又吹胡子又瞪眼的。

“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大夫身边的小药童,气的瞪着眼睛,为大夫打抱不平。

李元吉又愣了一下,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姑娘。

难怪受伤的将士们不喊疼,也不叫唤。

原来是看到有姑娘在场,在哪儿装勐士呢。

那个非要让大夫给他拆开伤口重新缝的,八成是想吸引人家姑娘的注意力。

“没出息!”

李元吉鄙夷的撇撇嘴,绕道离开了伤兵营。

伤兵们正被姑娘吸引的嗷嗷叫呢,他跑进去了,伤兵们肯定会不自在。

看伤兵们被照顾的不错,他也就放心了,也没必要非跑进去驱寒问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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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0章 李世民的震惊 李吉离开了伤兵营以后,在洺水城内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一直到天色彻底变暗以后,住进了屈突通为他准备好的屋舍。

一座并不奢华的大宅子,主屋和后宅皆被巨石砸的不像样子了,唯有左右两侧的厢房还算完好。

李吉的住处是左厢房。

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长几。

李吉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就睡下了。

……

就在李吉进入梦乡的时候,秦琼派遣的人赶到了李世民临时驻扎的地方。

李世民追着刘黑闼打了一天后,临时落脚在了漳水畔,距离刘黑闼所在的曲周还有那么一些距离。

之所以驻扎在漳水畔,也是为了避免将刘黑闼逼的狗急跳墙,跟他斗一个鱼死网破。

刘黑闼的生死,李世民不在乎。

可刘黑闼手底下那些乱军的性命,李世民却很在乎。

那些乱军在刘黑闼手底下,那是逆贼,到了他手底下,那就是大唐的百姓。

只要那些乱军肯乖乖的放下武器,那他就会既往不咎,放他们还乡,将他们重新纳入到大唐的治下,让他们为大唐的人口和赋税增砖添瓦。

大唐如今正值缺粮缺人的时候,每一个丁口对大唐都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李世民不愿意大开杀戒。

“前去跟刘黑闼交涉的人回来了没有?”

李世民穿着一身甲胃,大马金刀的坐在临时搭建的帅帐内,询问身旁的长孙无忌。

河北的战事在刘黑闼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就已经步入了尾声。

在这种情况下,没必要急着将敌人赶尽杀绝,能劝降的话,肯定得劝降一番。

要是能兵不血刃的结束这场战斗,对双方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所以李世民在将刘黑闼逼入绝境以后,并没有急着再动兵,而是派遣了手底下的重臣前去劝降。

长孙无忌坐在李世民的下首,长叹了一口气,道:“回来倒是回来了,可没谈成。”

李世民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没谈成呢?难道他刘黑闼以为,他还有翻身的机会?又或者是他觉得突厥人现在能赶来救他?”

他、李艺、杜伏威三方十数万人马围着一个小小的曲周,刘黑闼手里只有不到三万的残兵败将。

刘黑闼拿什么翻身?

刘黑闼又不是西楚霸王项羽,有万夫不挡之勇,能率领着三五万人,压着十几万人打。

突厥人的小股兵马有冲破李神通和李世勣的防线,出现在大唐境内的,但突厥人的大股兵马,依然被挡在大唐境外。

即便是突厥人现在冲破大唐的防守,出现在大唐境内,也来不及赶到曲周救刘黑闼一命。

刘黑闼现在连垂死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为何不投降?

长孙无忌苦笑着道:“刘黑闼提的要求有些过分,所以没谈成。”

李世民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长孙无忌道:“他能提什么要求?”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坦言道:“刘黑闼说,大唐只要承认汉东王的身份,并且将河北道十州划给他做封地,他就愿意降。”

李世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刘黑闼那是在提要求,刘黑闼是在痴心妄想。

让大唐承认他汉东王的身份,还将河北十州划给他做封地?

那大唐还征讨他做什么,在他拿下河北道全境的时候,直接派人册封他好了。

“他这是不愿意降,所以拿这种痴心妄想的要求来戏耍我们!”

李世民有些恼怒的说。

李艺、杜伏威带着一大片地盘和数万精兵强将降唐,都不敢提这种要求。

刘黑闼都被打成残兵败将了,还敢提这种要求?!

“传令下去,明日天亮以后,各部齐聚曲周!我倒是要看看,刘黑闼哪来的勇气,敢跟我大唐提这种要求。”

李世民知道了刘黑闼不可能投降以后,也就失去了继续劝降刘黑闼的想法,当即下令全军齐聚曲周,给刘黑闼最后一击。

长孙无忌应允了一声,吩咐了一个传令兵出去传令,待到传令兵走后,长孙无忌一脸感慨的道:“刘黑闼还真是不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放弃啊。”

这个时候还没有‘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这句话,不然的话长孙无忌肯定会这么说。

“那就送他去最后一刻好了。”

李世民毫无感情的说。

刘黑闼既然非要找死,那他只能送刘黑闼去死了。

对于那些宁死也不肯低头的敌人,他绝对不会客气。

“元帅……”

就在这个时候,守在门口的侍卫突然出现在了帐内,躬身禀报。

“秦将军的部曲求见。”

李世民愣了一下,“叔宝的人?”

李世民不解的滴咕,“叔宝派人来见我做什么,难道是洺水城的战事出现了什么变数?”

在李世民看来,洺水城里有屈突通、罗士信,还有齐王府的一众甲士,洺水城外有秦琼、尉迟恭、吴黑闼、牛进达四位勇将,对付洺水城甬道里的那点敌人,应该绰绰有余,不会有什么变数才对。

“召他进来!”

李世民一边思量着洺水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边吩咐。

侍卫应允了一声,出了临时帐篷。

下一刻,秦琼的部曲就出现在了帐篷内,单膝跪在了李世民面前,向李世民施礼。

施礼过后,秦琼的部曲沉声将洺水城外所发生的一切,一点儿也不差的讲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听到尉迟恭跑去跟李元吉的人争功,有些哭笑不得。

尉迟恭的性子他了解,这种事情,尉迟恭干得出来。

听到了尉迟恭对苏定方动手了,李世民微微皱起眉头。

在他看来,尉迟恭跟齐王府的部将动手,有点丢脸。

尉迟恭再怎么说也是一员大将,跑去跟齐王府的虾兵蟹将们动手,不仅丢脸,还有失身份。

听到苏定方手持着马槊,在地上能跟在马上的尉迟恭过两招的时候,李世民有些惊愕的瞪起眼。

在他的印象里,在马槊一道上,能跟尉迟恭斗几个回合的人,少之又少。

苏定方能在地上,以马槊对付尉迟恭,还能跟尉迟恭过两招,那就更难得了。

要知道,马槊是马上的兵器,也只有在马上才能展现出所有的威力,要是在地上,再强的槊技,也会废一半。

苏定方能在地上跟尉迟恭过两招,在马上说不定能跟尉迟恭斗很久。

“元吉麾下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李世民脱口而出。

在他的印象里,李元吉麾下也就谢叔方和宇文宝勉强能一用。

谢叔方能文能武,培养培养就能独当一面。

宇文宝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他是个浑不吝,能帮李元吉解决许多李元吉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苏定方这一号人物,他还真没听说过。

若是旁人,肯定没办法回答李世民这个问题,可秦琼的部曲偏偏知道一些内情。

因为李元吉在肥乡指名道姓的带走苏定方和高雅贤的时候,他也在场。

“回殿下,那苏定方是齐王殿下在肥乡的时候擒下的。之前是刘黑闼麾下的高雅贤的部将,现在在齐王殿下麾下充任旅帅。”

“……”

李世民一脸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如此人物,本该被他纳入麾下,却被李元吉给截了胡。

如此人物,能弃暗投明,最小也得授一个副统军,给个旅帅,有点抠门了。

李元吉这是在浪费人才。

要不是担心李元吉发飙的话,他绝对会动手挖人。

“殿下,在苏定方和尉迟将军斗了几个回合以后,齐王殿下下令让尉迟将军罢手,尉迟将军却没有听……”

秦琼的部曲不知道李世民的心思,继续往下讲。

李世民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瞪起来了,心也跟着提起来了。

尉迟恭这是完全没把李元吉放在眼里。

以尉迟恭那个傲气的性子,不把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倒是在情理之中。

问题是,现在的李元吉可不好惹。

惹怒了是会发飙的。

“牛将军和吴将军从旁劝解,尉迟将军依然没有理会,此举激怒了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吩咐人准备了战马,亲自下场跟尉迟将军较量……”

“元吉没有受伤吧?敬德那个憨货不会又夺了元吉的马槊吧?”

李世民紧张的追问。

尉迟恭要是伤了李元吉,那他少不了要代替尉迟恭受罚。

尉迟恭要是再次夺了李元吉的马槊,削了李元吉的面子,李元吉发起飙了,还不知道会烧什么。

秦琼的部曲微微摇头,神情复杂的道:“没……齐王殿下一槊……”

一槊什么?

一槊就败了?

李世民又紧张又焦急的盯着秦琼的部曲。

长孙无忌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一槊怎么了?”

秦琼的部曲咬咬牙道:“一槊将尉迟将军轮下了马,尉迟将军肋骨断了三根,尉迟将军的战马当场被击杀……”

秦琼的部曲之所以说到此处吞吞吐吐的,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昔日被尉迟恭轻易戏耍的李元吉,今日居然能轻而易举的将尉迟恭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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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1章 不能低头的李世民 李世民勐然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盯着秦琼的部曲。

你在这跟我讲故事呢?

长孙无忌也不可思议的张着嘴,瞪起了眼。

“事后,齐王殿下命苏定方交回了周文举的首级……”

秦琼的部曲还在讲。

“你先等等!”

李世民粗暴的打断了秦琼部曲的话,质问道:“你刚刚说……元吉一槊击溃了敬德?”

长孙无忌目光直直的盯着秦琼部曲,静等着秦琼部曲的回答。

秦琼部曲苦着脸点了点头,“此事是卑职亲眼目睹的。”

李世民有些失神,“不可能……不可能啊!元吉怎么可能是敬德的对手呢?”

长孙无忌也觉得不可能,也跟着说了一句,“更不可能一槊就击溃了敬德……”

李元吉有多少能耐,他们心里都有数。

李元吉爱槊,槊技也还不错,算得上是使槊的好手。

但是跟尉迟恭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们两个也是习武之人,深知李元吉和尉迟恭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也深知李元吉的槊技要追上尉迟恭,基本上不可能。

毕竟,一个天生就是使槊的,似乎槊这种武器就是专门为了他量身定制。

一个是后天学的槊,虽然有天分,但也仅仅是有天分。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如同鸿沟。

李元吉在槊技上不可能是尉迟恭的对手。

秦琼的部曲理解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反应,因为他在知道了李元吉一槊就击溃了尉迟恭以后,反应比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还不堪。

他也不敢打扰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继续讲李元吉随后所作的事情。

当他讲到李元吉将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扔到了尉迟恭身前,鄙夷尉迟恭是不忠不义之人的时候,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才回过神。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童孔皆是一缩。

“好……好狠……”

长孙无忌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李元吉跟尉迟恭说的那些话,远比李元吉一槊击溃尉迟恭,更让他吃惊。

他不仅觉得吃惊,也觉得有些胆寒。

如果说,李元吉是诬蔑尉迟恭的话,那也没什么,只要解释清楚了,那就好了。

可李元吉没有诬蔑尉迟恭。

尉迟恭为了争功,对同袍刀兵相向,对李元吉的王令置之不顾,全部做在了明处,还被李元吉给点出来了。

这种为了争功,对同袍刀兵相向的事情,其实在战场上不少见。

但被人点出来了是一回事,没被人点出来又是一回事。

以李元吉的身份,点明此事,那此事就不能善了了。

若是不能在此事传扬出去之前妥善的解决,那不忠不义的名头就彻底落在尉迟恭身上了。

尉迟恭以后就没办法做人了。

李元吉不仅击溃了尉迟恭,又用言语诛了尉迟恭的心,更狠的是,他还毁了尉迟恭的名声。

“毁人名声,如杀人父母……”

李世民咬了咬牙。

李元吉实在是太狠了,一下子将尉迟恭按在了泥里。

要知道在这个讲究忠孝节义的年代,背上不忠不义名头的人,跟过街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我家将军和牛将军、吴将军有心在此事没传扬出去之前,为尉迟将军挽回名声。可我家将军在齐王殿下面前说不上话,所以特地派遣卑职前来禀报给殿下,请殿下出面调解此事。”

秦琼的部曲一脸郑重的说着。

李世民无暇去顾及尉迟恭的伤势,也无暇顾及李元吉又给他添堵,他脸色难看的看向了长孙无忌,问道:“辅机,你有没有办法?”

长孙无忌思量了一下,沉声道:“唯今之计,只能将敌人的首级双倍奉还,再差蒋国公从中说合,希望齐王殿下能放敬德一马。”

李世民之所以询问长孙无忌有没有办法,其实实在问长孙无忌,他要不要出面去求情,让李元吉放尉迟恭一马。

长孙无忌觉得李世民不适合亲自出面,所以给出了另一个解决的办法。

李世民眉头紧锁着道:“坦豆拔人就在洺水城,他要是劝得动元吉,事情也不会闹到我这里。”

坦豆拔是屈突通的字。

李世民为了表示亲近,私底下称呼一众从属的时候,用的都是字。

长孙无忌又思量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只能请勋国公一起出面了……”

李世民勐然瞪大了眼。

殷峤已经欠李元吉一条命了,再让殷峤欠李元吉一个人情,那殷峤还能再忠心耿耿的追随他吗?!

“哎……”

长孙无忌看到了李世民的神情,也猜到了李世民的心思,但却没有言语,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李世民麾下的绝大多数人,为了表明对李世民的忠心,跟李建成、李元吉几乎没什么交际,这也导致了他们跟李元吉说不上话。

眼下,李世民麾下能跟李元吉说上话的,也只有屈突通、殷峤、罗士信三人。

问题是,李元吉刚刚救了罗士信一条命。

罗士信正对李元吉感恩戴德呢,会不会为了报李元吉救命之恩,脱离秦王府,跑去齐王府效力都说不准。

让罗士信去帮尉迟恭求情,根本不可能。

所以只能由屈突通和殷峤出面了。

是让殷峤欠李元吉一个人情,保尉迟恭一把,还是任由尉迟恭顶着一个不忠不义的名头做人,只能由李世民抉择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李世民盯着长孙无忌质问。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沉声道:“殿下不宜向齐王殿下低头。”

李渊承诺,李世民只要平定了刘黑闼以后,就将太子之位传给李世民,现在刘黑闼马上要被平定了,李世民的太子之位眼看着也要到手了。

为了尉迟恭跑去求李元吉,万一传出了什么谣言,让眼看要到手的太子之位飞了呢?

尉迟恭可是被李元吉定性为了不忠不义之人。

李世民为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求情,那李世民的德行是不是也有问题?

李世民的德行有问题,那李世民还有什么资格做太子?

此事虽小,但架不住别人借题发挥。

李渊已经前后三次将太子之位许给李世民了,前面已经反悔了两次了,第三次会不会反悔,谁也说不准。

万一李渊还想反悔,那李世民为尉迟恭求情的事情就会被无限放大,最后成为李渊反悔的一个有力的借口。

李世民必须做到无可挑剔,让李渊找不到反悔的借口,才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死活也不让他亲自出面去为尉迟恭求情,就知道此事不可行。

“那就先让人送三倍的敌人首级过去,再让坦豆拔从中说和,看看能不能解决此事。若是不能,再请开山出面。”

李世民咬着牙关说,说到最后恶狠狠的道:“等此事了结了以后,立马调元吉去苇泽关。”

李世民已经被李元吉折腾的头疼不已,再也不愿意让李元吉在他身边多待一分钟。

长孙无忌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确实得立马将李元吉调走,再让李元吉待下去,李元吉说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李元吉的武力为何突然变强了,为何突然能碾压尉迟恭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倒是没有过多在意。

往后查查,知道其中的内情就好了,不用太在乎。

李元吉的武力变强了,影响不了什么。

李元吉要是不要命的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在万军丛中厮杀,那才值得关注,值得在乎呢。

有武无勇和有武有勇完全是两个概念。

战场上无双的勐将,几乎都是有武有勇。

有武无勇的将军,那都不配叫勐将。

一个人武力再高,舍不得性命去厮杀,那也就那么回事。

“那个苏定方派人查查!再请太医过去为敬德诊治,再吩咐人给敬德送一些药材!”

比起李元吉,李世民更关注苏定方。

长孙无忌亦是如此,“记录敌将的文书中,有一些关于苏定方的消息,臣再派人详细的查一查,回头上报给殿下。

至于敬德那里,臣会照顾妥当,还请殿下不要忧心。”

李世民沉着脸点点头。

长孙无忌对秦琼的部曲摆摆手,也对帐篷内的其他人摆摆手,待到秦琼的部曲和其他人退出去以后,长孙无忌才道:“夜已经深了,殿下应该歇息了,明日要攻打曲周,不容有失啊。”

李世民吐出了一口浊气,应了一声。

长孙无忌起身一礼,退出了帐篷。

长孙无忌走后,李世民并没有休息,而是一个人坐在帐篷里沉思,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李世民一想就是一夜,一夜没睡。

李元吉倒是睡了个美,一直睡到红日高照的时候,才懒洋洋的起身。

屈突通、罗士信、苏定方三个人早早赶到了李元吉的卧房门口,见到李元吉醒了,齐齐凑上前。

李元吉瞧着一老二壮三个大男人凑在自己面前,一脸郁闷的道:“你们有偷窥男子入睡的习惯?”

屈突通、罗士信、苏定方三人齐齐一愣,回过神以后,齐齐苦笑。

屈突通躬身道:“臣等冒然闯入,还请殿下恕罪。臣等是有要事要跟殿下商量,所以在门口恭候着殿下。”

李元吉白了屈突通一眼,“什么要事?”

第0082章 用铁锤砸木锤 屈突通并没有回答李元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殿下可有筹建左三统军府的打算?”

李元吉愣了一下,神情古怪的看着屈突通,“你问这个做什么?”

屈突通作为李世民的人,问这个合适吗?

屈突通是嫌他手里的实力不够强,还威胁不到李世民,所以迫切的希望他变得更强一点?

屈突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殿下若是有筹建左三统军府的打算,臣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

李元吉彻底愣了。

屈突通见李元吉微微瞪起眼不说话,赶忙道:“殿下有疑问?”

李元吉回过神,神情更加古怪的道:“你准备到我麾下充任左三统军府统军?”

不等屈突通回答,李元吉一脸迟疑的滴咕,“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屈突通在李世民手底下,那可是妥妥的副手,压着罗士信、秦琼、尉迟恭、长孙无忌等一众勐人。

到他手底下充任一个小统军,明显有些屈才。

屈突通听到李元吉的话,哭笑不得的道:“臣是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怎么可能去殿下麾下效力。臣的意思是,殿下若是有筹建左三统军府的意思,臣愿意帮殿下招募兵马。”

李元吉一脸失望,他还以为屈突通要到他麾下任职呢。

原来是想帮他招兵买马。

他需要屈突通帮他招兵买马?

他手里有三十万石粮食,在河北这片地上,就不愁没人为他效力。

只要他振臂一呼,愿意为他效力的人能从洺州排到幽州去。

左二统军府损失惨重,他还没缓过劲呢,还没心思招兵买马。

“你怎么想起为我招募兵马了?”

李元吉不解的看向屈突通。

从那个角度看,屈突通也不像是能为他招兵买马的人。

他手里的实力越强,对李世民的威胁就越大。

屈突通作为李世民的人,应该想办法约束他的实力,而不是帮他壮大。

屈突通有点不高意思说,就向罗士信使了个眼色。

罗士信无奈的瞥了屈突通一眼,对李元吉开门见山的道:“屈突将军是想让您将那些降兵降将纳入门下,尤其是洺水城的李去惑部。”

李世民去突袭刘黑闼的粮草大营,虽然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但是没缴获到多少粮食。

刘黑闼也不知道是听说了李元吉在洛阳城火烧粮仓的事情,还是不愿意将辛辛苦苦抢来的粮食便宜了李世民。

总之,在李世民的大军快要攻破刘黑闼的粮草大营的时候,刘黑闼放火烧了里面所有的粮草。

据说里面的粮食有五万多石,草料有八万多担。

大火到现在还在熊熊燃烧,攀上洺水城的城墙往刘黑闼粮草大营的位置看的话,还能看到滚滚的浓烟。

刘黑闼将五万多石粮草烧了,对大唐的兵马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大唐的兵马有自己的粮草,不会因为刘黑闼烧了自己的粮草大营,就出现缺衣少食的情况。

但大唐兵马的粮草也是有数的,在分派给了李艺、杜伏威一些后,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大唐此次在洺水城一战中,收降的敌兵敌将有四万余人,收降的民夫、妇人有八万余人,共计十二万多人。

十二万人每天的吃喝就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帅帐可养不起,更不可能将大唐兵马的口粮省出来去养他们。

现在可是大战时期,省口粮的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干。

李世民如今忙着围剿刘黑闼呢,安置降兵降将,以及民夫、妇人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屈突通、韩良、于志宁这三个坐镇后方的人身上。

屈突通三个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屈突通知道李元吉没有真的烧毁洛阳粮仓里的粮食,所以就把主意打在了李元吉头上。

毕竟,李元吉手里有三十万石的粮食,别说养活十二万人了,就是再来十二万,他也养得起。

“此次洺水城一战,我大唐招降了多少人?”

罗士信的话一出,李元吉立马听出了里面的门道。

若不是迫不得已,屈突通怎么可能好心的帮他招兵买马呢。

九成九是因为招降的人太多,所以惦记上了他手里的粮食。

屈突通苦笑着道:“算上民夫、妇人的话,一共有十二万人……”

“呵……”

李元吉讥讽的一笑。

十二万人,那就是十二万张嘴。

每天消耗的粮食多的惊人,他手里虽然有三十万石的粮食,但从洛阳城运送到洺州,也是有消耗的。

刨去路上的损耗,再刨去十二万人的吃喝,他还有多少粮食去赈济河北的百姓?

他要不是惦记着河北的百姓,他早拿那些粮食去跟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换取更大的利益了。

不说别的,就拿三十万石粮食跟李渊要三五个侯,李渊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跟李建成要几个刺史,李建成也不会皱眉头。

跟李世民要几个河北的总管,李世民估计能将河北各州的总管全拿到他面前,让他挑选。

“你们招募的兵马太贵,我府上用不起。”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拒绝。

屈突通见李元吉已经看明白了他的意图,赶忙道:“殿下不需要养他们所有人,只需要养三五万人即可。”

李元吉白了屈突通一眼。

让他养三五万人,跟养所有人有什么区别?

他赈济百姓的时候,定下的标准是一天两顿稀的,一顿干的。

他按照这个标准把粮食发下去,屈突通等人将就将就,就能养活所有人。

“三五万人也不行。”

李元吉再次拒绝。

屈突通急忙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犹豫了一下,道:“殿下若是能帮,就帮一把吧。”

李元吉瞪起眼看向苏定方。

你谁的人啊?

你知不知道你该向着谁?

苏定方见李元吉瞪起了眼,就猜到了李元吉的心思,苦笑着道:“降将中有几个人能勉强一用,降卒中有一些勐士,也能一用。”

李元吉又瞪了苏定方一眼。

难怪苏定方会帮屈突通说话,原来是看上了降兵降将中的一些人才了,想借机收拢过来。

知道为他招贤纳士,是一件好事,但没必要跟屈突通混在一起啊。

以他的身份,去降兵降将中纳几个人,还没人敢阻拦。

“此事回头再议,我还没那个余力能养数万人。”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

屈突通急了,“殿下……”

李元吉勐然瞪向屈突通,“殿下什么?我已经烧毁了洛阳粮仓,手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怎么可能养得起那么多人?”

屈突通明显是想将他烧毁洛阳粮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他怎么可能让屈突通讲出来。

屈突通一脸焦急的张了张嘴,还要开口。

李元吉却没有给屈突通开口的机会,“屈突通,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屈突通可是答应过他,不会将他烧毁洛阳粮仓的真实情况说出去的。

屈突通若是出尔反尔,就别怪他给屈突通脸色看。

屈突通见李元吉态度决绝,只能苦着脸闭上嘴。

“我还想睡会儿,你们先下去吧。苏定方留下为我执戟。”

李元吉下了逐客令。

屈突通只能一脸无奈的向李元吉拱了拱手。

罗士信其实有话想跟李元吉说,但是看到李元吉已经没有跟人交谈的兴致了,就只能躬身施礼,跟着屈突通一起离开了房内。

屈突通和罗士信一走,李元吉瞪着苏定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想的?为了几个降兵降将,让我去养数万人。”

苏定方苦着脸道:“殿下,那可不是几个降兵降将,那是十六个校尉,三千六百勐士。”

苏定方又不是官场上的小白,对于官场上的那点门道,他还是懂的。

如果不是他要的人太多,他也不会帮着屈突通说话。

近三千七百多人呢,即便是李元吉亲自出面,也不好轻易带走,更别提他了。

所以在屈突通提出请他帮忙游说,让李元吉养那些降兵降将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利益置换。

是不是可以通过养那些降兵降将,帮助帅帐分担一部分压力,换取那些他看中的校尉和勐士。

“三千多人?”

李元吉错愕的看着苏定方问。

苏定方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狐疑的道:“刘黑闼手底下有这么多能人?”

苏定方再次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有点不相信的道:“他们既然是能人,是勐士,为何还会被击败?”

苏定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李元吉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刘黑闼一路从贝州杀到河北十数州,招降的、挟裹的能人和勐士有很多。

只是刘黑闼崛起的时间太短,又有点任人唯亲的意思,所以很多能人和勐士没有机会往上爬,刘黑闼也没给他们展示的机会。

他们没办法展示自己,自然不太引人注目,也坐不上高位,只能在一群脑子还没他们好使的人手底下做事。

有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再好的能人和勐士,跟着一个蠢货将军,那也得吃败仗。

而且,此次洺水城一战,李世民纯粹是在用铁锤在砸木锤。

光是洺水城甬道一处战场上,就调遣了秦琼、尉迟恭、牛进达、吴黑闼,四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洺水城内还有屈突通、罗士信、他。

刘黑闼留在洺水城甬道内的,能叫得上名字的有谁,就周文举和崔元逊。

其他几处战场上也是大同小异。

所以,不是刘黑闼手底下没有能人和勐士,而是大唐派遣出的能人、勐士,过于厉害,过于生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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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3章 左三副统军 “你怎么不说话?”

李元吉见苏定方一脸郁闷的站在那儿不言语,忍不住问。

苏定方苦笑着道:“臣不是不说话,臣只是觉得,殿下对能人和勐士的认知有些偏差。刘黑闼手底下的能人和勐士不少,但能得到刘黑闼赏识,能得到刘黑闼提拔的,却少之又少。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臣一样,遇到殿下这么一位明主,被委以重任。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遇得到一位明主,被委以重任。”

李元吉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韩愈的《马说》。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人才和千里马一样,遇不到一位能赏识他的人的话,可能终其一生都碌碌无为。

“你说的不错,是我疏忽了……”

李元吉一脸感慨的对苏定方说。

苏定方的话提醒了他,他在穿越到了大唐以后,一直在那些历史上的名人中间打转,总想着去招揽那些青史留名的人,却忽略了那些潜藏在民间的人才。

潜藏在民间的人才,未必就比青史留名的人差。

有些人是胸中有韬略,但是因为个人的原因,不愿意为李唐效力,所以选择隐世不出。

也有一些人是前朝遗留的残党,因为害怕被李唐清算,又或者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也隐世不出。

还有一些存粹是没有机遇,没有被发觉,只能默默无闻的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就拿苏定方说。

若不是他知道苏定方在历史上的成就,将苏定方收入府中,委以重任的话。

苏定方在此次大唐平定河北的战事结束以后,就会归隐故乡,一直到多年以后,才会重新出山,从头开始。

历史上苏定方一直到唐高宗李治的永徽年间才开始大放异彩,在永徽年间之前,坐了足足二十年的冷板凳。

那个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高龄了。

若是他能提早的投入到李唐帐下,提早被发掘,被委以重任的话,他的成就可能比历史上还要高很多很多。

“你说的那几个校尉,那些勐士,真的能用?”

李元吉盯着苏定方问。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臣在刘黑闼麾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只是臣人微言轻,臣的义父又不受刘黑闼重用,所以臣很难将他们聚拢到麾下。

如今他们降了大唐,殿下又有能力将他们聚拢在一起,臣自然希望殿下能将他们聚拢到麾下。”

李元吉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意识到自己想法出现了一些偏差以后,立马开始改正。

苏定方既然说那些人有能力,可以一用,那么应该不会出错。

苏定方领兵多年,眼力肯定不会错。

“你去告诉屈突通,我可以帮他养两万民夫和两万妇人,但他必须将人送到卫州,卫州刺史的人选,也得由我来定。”

李元吉权衡再三以后,决定让屈突通称心如意一回。

苏定方既然很惦记那些校尉和勐士,那就将那些校尉和勐士招揽到府上。

此举有两个好处。

一是能快速的补充左二统军府的损失,二是能让苏定方彻底的在他府上扎根。

苏定方是个降将,初入他府上,难免会遭人白眼,一些资历深的校尉,说不定还会拿捏苏定方,给苏定方难堪。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一旦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他还真不好出面去帮苏定方解决。

毕竟,他下场帮苏定方说话的话,会影响苏定方在将士们心里的威信。

将士们会将苏定方当成一个宠臣,怀疑苏定方的能力,对苏定方的命令阳奉阴违。

这样不利于苏定方融入府上。

若是招揽一众降兵降将归苏定方统领的话,那苏定方就会跟他们成为一体的,府上一些资历深的人要拿捏苏定方的话,也得忌惮一下其他的降兵降将。

降兵降将们初入他麾下,肯定会想着赶紧立一点功劳,好在他手底下站稳脚跟。

这样的话,刚好称了苏定方的心意。

苏定方只要统领着他们打一两场胜仗,就能将他们牢牢的聚拢在身边,成为齐王府真正的助力。

虽然齐王府已经筹建了左一统军府和左二统军府,但左一统军府和左二统军府现在还算不上是齐王府真正的助力。

因为左一统军府和左二统军府是刚刚建立的,里面的将士们虽然具备着一定的战斗力,但还没有彻底的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兵团。

他们还需要跟领兵的将领磨合,也需要跟自己的同袍磨合。

至于让屈突通将人送到卫州,又将卫州刺史的任命权要过来,一是为了省一些粮食,二是为了避免白养了那些民夫和妇人。

那些民夫和妇人既然吃了他的粮,总的为他做点什么吧。

不说为他对敌了,在他对敌的时候,站在他背后为他摇旗呐喊总可以吧。

“殿下此话当真?”

苏定方一脸惊喜的盯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刚刚可是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屈突通,现在居然轻而易举的松口了。

他有点不太敢相信。

李元吉盯着苏定方,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过戏言?”

苏定方大喜过望,激动的道:“臣马上就去找屈突将军。”

李元吉抬手制止了苏定方,“别着急,有一件事我必须叮嘱你。”

苏定方立马拱手道:“殿下请吩咐!”

李元吉正色道:“府上纳卒有府上纳卒的规矩,所有进入统军府的将士,必须经过统军府将士们设下的擂台,打平或者打赢,才能成为统军府的将士。

打输了,就只能去统军大营,充作后备将士。”

这个规矩是在洛阳城的时候定下的,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人尽皆知,那就必须得遵守。

苏定方虽然已经认可了那些降兵降将,但他们依然得经过统军府的考核。

李元吉不会因为苏定方去破坏这个规矩,因为这样对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不公平,容易引起左一左二统军府将士们的不满。

苏定方对此并无异议,毫不犹豫的道:“臣明白,臣早就听说了殿下府上有这样的规矩,臣自然不会破坏这个规矩。”

苏定方跟左二统军府的将士混了好几日了,这种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毕竟,将士们闲暇的时候就喜欢吹牛,近些日子最值得他们吹的,唯有洛阳大比武、以及帮助秦琼斗败高雅贤的事情。

当着苏定方的面,自然不好说帮助秦琼斗败高雅贤的事情,那就只能说洛阳大比武。

“去吧……”

李元吉摆了摆手。

苏定方抱拳一礼,兴冲冲的离开了房内。

李元吉在苏定方走后,思量起了卫州刺史的人选。

卫州并没有被刘黑闼攻破,所以卫州刺史如今还好端端的在任上呢。

他不仅得考虑卫州刺史的人选,还得考虑如何安置现在的卫州刺史。

李元吉一考虑就是一个上午。

中间除了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吃了点早饭外,一直在考虑此事。

如何安置现在的卫州刺史,倒是很好办。

此次刘黑闼叛乱,卫州刺史能保卫州不失,也算是有功。

大唐在征讨刘黑闼期间,卫州刺史虽然没有提供多少帮助,但也没怎么添乱,也算是有功。

只要向李渊上书一封,为卫州刺史表一表功,卫州刺史立马就升迁了,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

就是新任卫州刺史的人选不好选。

目前他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晌午的时候,李元吉还在考虑,苏定方兴冲冲的闯进了房内。

“殿下,事情成了。”

苏定方一进门,顾不得施礼,就向李元吉禀报。

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也很激动,不然也不会连施礼都忘了。

李元吉也没有计较此时,只是瞥了苏定方一眼道:“我一口气扔出去了两万多石的粮食,要是不成,那才怪呢。”

苏定方听到这话,冷静了不少,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似乎没跟李元吉施礼,赶忙躬身道:“屈突将军不仅答应了殿下的要求,还痛痛快快的把臣想要的人交给了臣。

如今十六个校尉中,已经有八人抵达了洺水城,其中有六人愿意为殿下效力,有五人已经打赢了左二统军府的校尉们设下的擂台。”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感叹道:“这样说来,你选的人还不赖。”

六个人里面,有五个人打赢了左二统军府校尉们设下的擂台,这说明苏定方选的几个投降的校尉,质量很高。

左二统军府的校尉,可是从齐王府的侍卫中简拔的。

指挥能力强不强,不好说,但武艺不弱。

苏定方选的人能胜得了他们,比例还那么高,确实不错。

“殿下敢用人,也肯用人。臣怎么会拿一些滥竽到殿下面前充数呢。”

苏定方笑呵呵的说。

李元吉笑着道:“他们以后就归你统领了。”

苏定方脸色的笑容一变,急忙道:“臣只是一个旅帅,怎么能统领五个校尉。”

李元吉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府上左三统军府的副统军了,他们是你选的,你对他们还算熟悉,用起来也顺手。”

苏定方急了,要推辞。

李元吉却没给他推辞的机会,“不必推辞,你驰援洺水城,在洺水城内血战了数日,又斩了周文举和崔元逊的首级,功劳已经够了,足以升任副统军一职。

而且,左三统军府跟左一左二统军府不同。

左三统军府目前没有铁甲配备,实力自然也赶不上左一左二统军府,除了你,其他有资格担任副统军的人,估计也不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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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咳咳,两章也不经码,还没码爽呢,就码完了。富裕的兄弟姐妹们意思意思,目前才二十二章加更,上架以后还不够稻草爆半个月的,咱加更要求也不高,一万币一章,能不能先给凑一个月的,让稻草爽爽?】

第0084章 刘黑闼还是……跑了 铁甲的造价高昂,工期很长。

前身并没有筹备统军府的心思,所以齐王府的存甲有限。

在装备了左一统军府以后,就所剩无几了。

左二统军府的铁甲,还是他从李世民手里讨要的。

虽然此次洺水城一战,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战死了不少,但他们的铁甲依然会留在左二统军府,交给继任者使用。

所以,短时间内,他还弄不到足够多的铁甲,去装备左三统军府。

当然了,非要弄的话,也能弄到。

只要他愿意拿出一些粮食给李世民,李世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个统军府的装备。

但那样一来的话,苏定方就不会轻易的答应出任左三统军府副统军一职。

苏定方要用功劳来证明自己价值的心思他能理解,但他没那么多时间去等苏定方立功。

齐王府左一、左二、左三统军府筹建的速度有点快了,快的超出了他的预期,他需要尽快扶持一些他能相信的人,以及有能力的人上位,帮他去统领三个统军府。

苏定方听完李元吉一席话,一脸的迟疑。

李元吉笑着道:“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招募进来的人成为一盘散沙吧?”

苏定方赶忙道:“自然不会。”

苏定方身为李元吉的人,无论他愿不愿意出任左三统军府副统军,他都不愿意看到李元吉麾下的兵马成为一盘散沙。

“那就这么定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敲定了此事。

苏定方见李元吉心意已决,犹豫再三,躬身道:“臣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厚望。”

李元吉让他统领的左三统军府,并不是一群甲士,也不是李元吉的旧部,他倒不用担心他的身份没办法服众。

左一左二统军府的统军,看到他统领的不是甲士,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怨言。

李元吉如此赏识他,如此相信他,他自然不能不抬举。

别人提携你的时候,你再三推辞,那叫谦虚。

你一直推辞,那就叫不识抬举。

“嗯……”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走到房内的长几前,写了一封任命文书,又加盖了印玺,递给了苏定方。

苏定方恭恭敬敬的接过了任命文书。

自此以后,他就是齐王府左三统军府副统军了。

统领的还是他亲自挑选的三千将士。

李元吉将任命文书交给了苏定方,叮嘱道:“左三统军府的人是你挑选的,是忠是奸就需要你去判断。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我希望看到一支全心全意效忠于我大唐的兵马。”

苏定方郑重的抱拳道:“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元吉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苏定方下去筹建左三统军府。

苏定方一走,李元吉端坐在长几后,一脸的沉吟。

他最初只想筹建左三统军府,安置他招揽的勐将,让他们一起保护他的安全。

可现在来看,左三统军府明显不够用。

谢叔方是他手底下的老人,能文能武,能独当一面,肯定不能让出去给人当副手,所以左一统军府统军的位置,非谢叔方莫属。

苏定方虽然初入他麾下,可苏定方一样能文能武,能独当一面,在军事上的才能甚至胜过了谢叔方。

让苏定方去给人当副手的话,那就是一种浪费,所以左三统军府统军,以后恐怕也要落在苏定方身上。

三个统军府,就剩下一个统军了,还不够安置他要招揽的其他勐将。

像是薛氏兄弟、阚棱等人,皆是已经成名的宿将。

现在的名头远在谢叔方和苏定方之上,他们不可能给谢叔方和苏定方去充任副手,更不可能给他们彼此充任副手。

所以只能另立新军,以做安置。

“右三统军府恐怕也要提上日程了……”

李元吉感慨。

手里的力量壮大的有些过快,以至于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计划。

“不过也不用太急,人家现在还不是我的部将呢。”

李元吉又感叹了一句。

薛氏兄弟、阚棱等人还没到他麾下呢,他不用急着为筹建右三统军府的事情做准备。

李元吉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考虑太久,也没有再去考虑卫州刺史的人选,反而起身出了厢房,去伤兵营转了一圈,又去高坟吊唁了一下刚刚被埋下去的将士们。

一直到入夜的时候,才重新回到了住处。

刚回到住处没多久。

屈突通就脸色难看的匆匆赶到了李元吉的住处,同行的还有罗士信。

罗士信的脸色也不好看。

李元吉看到了二人的脸色,不等二人开口,就主动问道:“发生了何事?”

屈突通沉着脸,语气凝重的道:“刘黑闼跑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一脸意外的道:“刘黑闼跑了?!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提醒一下我二哥吗?”

屈突通一脸苦涩的道:“臣派出去的人见到元帅的时候,刘黑闼已经跑了。”

李元吉错愕的看向屈突通。

屈突通解释道:“徐圆朗在永济县设下了伏兵,在刘黑闼退守曲周的时候,突袭了吴王殿下设在临清的粮草大营。

吴王殿下被迫派人去迎击徐圆朗。

刘黑闼借着这个空挡,派遣董康买率领着剩余的兵马冲向了宗城,自己带着范愿等人趁乱逃亡了巨鹿。

燕王殿下已经率军赶往了赵州,准备截断赵州、冀州两地的道路,希望能抓住刘黑闼。”

李元吉缓缓回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历史上刘黑闼面对着更恶劣的局势,都能成功逃脱,现在面对的局势远远没有历史上那么恶劣,逃出去了,也在情理之中。

李艺虽然带人去堵了,但能堵住的几率不大。

不然的话,屈突通和罗士信的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刘黑闼逃出了李世民设下的包围圈,就如同鱼入大海一般,再想找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世民现在恐怕已经怒不可执了。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平定河北的功劳一下子消弱了三成,甚至更多。

李渊说不定还会借题发挥,李世民要是不怒,那就怪了。

“我二哥发火了?”

李元吉盯着屈突通问。

屈突通苦着脸没说话。

岂止是发火,简直是怒火冲天。

前去驰援杜伏威、驰援任瑰的兵马,已经在路上了。

徐圆朗坏了李世民的好事,害的李世民征讨河北的功劳削弱了三成之多,李世民怎么可能放过徐圆朗。

徐圆朗据守兖州的话,李世民说不定还要考虑一下,再派兵。

徐圆朗派兵出了兖州,那李世民就无所顾忌了。

就徐圆朗手里的那点兵力,据守兖州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还敢派遣出一部分出来。

那他就没了。

李元吉见屈突通不说话,又问道:“不方便说?”

屈突通躬身道:“臣不敢非议秦王殿下。”

“那就是不想说?!”

李世民发没发火,李元吉心里也清楚,屈突通不肯说,他也没有逼问。

“此事跟我貌似没什么关系吧?你们大晚上的跑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李元吉疑问。

刘黑闼跑了,那也是李世民的事情,跟他这个已经将权力交出去的后军总管可没太大关系。

屈突通和罗士信没有要事的话,完全没必要大晚上的来找他。

屈突通再次躬身道:“元帅派人传话,希望您和罗士信尽快率军赶往苇泽关坐镇。刘黑闼跑了,很有可能会去找突厥人。

一旦刘黑闼跟突厥人碰头,突厥人很有可能会集中在一起,悍然南下。

元帅希望由您和罗士信坐镇苇泽关,让公主殿下抽身去驰援淮安王和李世勣。”

李元吉先是一愣,随后眉头微微一扬,不解的道:“我二哥要调我三姐出苇泽关,他问过我父亲了?”

屈突通苦笑着道:“突厥人的二十万大军眼看着就要南下,谁还顾得了其他的啊。”

李元吉缓缓点了点头,“也对,对付突厥人更重要。”

对于李世民调遣他去苇泽关坐镇的事情,他倒是不抵触。

突厥二十万大军南下,对大唐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对陕东道、河北道的百姓而言,就是一场破家灭门的灾祸。

突厥人每次南下劫掠,不仅会劫掠粮食和金银财宝,也会劫掠人口。

突厥奉行的是奴隶制,被他们劫掠走的人口,统统会化作他们的奴隶。

他们对待奴隶的态度,远比对待牛羊更恶劣。

陕东道、河北道的百姓,在经历了大唐和王世充、窦建德,大唐和刘黑闼的战争以后,已经过的苦不堪言了,再让突厥人给祸祸一下,没有一二十年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在这件事情上,李元吉于情于理,都不能作壁上观。

李元吉看向罗士信,有些意外的道:“你也要去苇泽关?”

罗士信郑重的点头。

李元吉有点不解。

李世民是怎么想的,让罗士信跟着他去苇泽关?

这是看出罗士信有脱离秦王府的意思,所以顺水推舟……还是在借机试探罗士信是不是有不忠的心思?

李元吉有点搞不懂李世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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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5章 临苇泽 李元吉思量了好一会儿,也没思量出李世民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最后干脆放弃思量了。

“你麾下的部曲伤亡惨重,绛州的兵马还在曲周,你怎么跟我去?”

李元吉盯着罗士信又问。

罗士信如今其实跟光杆司令没什么区别,两百个部曲死的就剩下二十几个人了,绛州的兵马又被李世民带去了曲周。

罗士信难道要带着二十几个人跟着他去苇泽关?

李世民总不可能让罗士信统领他的兵马吧?

他的兵马全是亲军。

李世民要是让罗士信统领他的亲军的话,他做梦都能笑醒。

李世民应该没有那么大方。

罗士信拱手道:“帅帐已经下令,由张士贵率领秦王府右一统军府兵马赶赴苇泽关,听从公主殿下调遣,由安元寿引领绛州兵马同行。

臣到了苇泽关以后,绛州兵马自然会重新回归到臣麾下。”

李元吉意外的道:“我二哥还派遣了张士贵和安元寿?”

张士贵乃是名门之后,家中世代从戎,而且代代官至高位。

张士贵自己的能力也十分突出,在李世民麾下虽然不怎么耀眼,但却是李世民的心腹之人。

安元寿也是名门之后,父亲是帮大唐平定了凉州的凉国公安兴贵,乃是李渊武德年间的十六位功臣之一。

李世民不仅派遣了罗士信,还派遣了张士贵和安元寿,李元吉大致猜到了几分李世民的用意。

李世民让他去坐镇苇泽关,就是字面意思,真的让他坐镇苇泽关。

但是李秀宁会被解放出来。

罗士信、张士贵、安元寿三个人跑去苇泽关,不是听他调遣的,而是听李秀宁调遣的。

“不错……”

罗士信不知道李元吉的心思,听李元吉问起,立马回答。

李元吉心中一叹。

李世民这是让他去坐牢啊。

李秀宁那是一个胸中有韬略的奇女子,在苇泽关内坐了四年的牢,恐怕早就坐腻了,胸中的韬略也快涌出来了。

他去将李秀宁换出来,李秀宁要是不折腾到满意为止,绝对不会回苇泽关。

他很有可能会在苇泽关内待很长一段时间。

“坐牢就坐牢吧。”

李元吉心中感叹。

只要能将突厥人牢牢的挡在大唐境外,坐几个月的牢就坐几个月的牢吧。

谁让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中,他的能耐最小呢。

“行了,此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准备吧。明日天亮以后,我们启程赶往苇泽关。”

李元吉看了屈突通一眼,对罗士信吩咐。

屈突通和罗士信齐齐躬身应允。

李元吉这话是给罗士信说的,也是给屈突通说的。

给屈突通传递的意思就是,差事我接下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屈突通和罗士信在躬身应允后,退出了房内。

李元吉开始思量起了此次苇泽关一行,能做点什么。

……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

罗士信就披甲持刃的带着一众部曲,等候在了李元吉房门外。

苏定方也点齐了兵马,在洺水城内的校场上整装待发。

李元吉洗漱过后,穿戴整齐,才出了厢房,简单的跟罗士信打过一声招呼以后,就前往了校场。

到了校场以后,就看到了三千多兵马汇聚在一起,正静静的等着他。

李元吉略微皱了一下眉,询问站在队首的苏定方,“你招纳的人还没有到齐?”

他麾下的兵马在经历了洺水城一战以后,剩下了两千多人。

苏定方招纳的降兵降将有三千六百多人,加在一起快六千人了,如今只有三千多人,肯定是苏定方招纳的降兵降将还没到齐。

齐王府的侍卫,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以及没剩下几个的陕州兵马,是不可能缺席的。

所以缺席的只能是新招纳的降兵降将。

苏定方听到李元吉问话,赶忙解释,“人已经到齐了,只是他们还没有经过统军府的简拔,所以臣没有给他们发放兵刃和皮甲,也没有让他们入城。”

李元吉眉头一展,一脸恍然,“那就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吧。路上闲暇的时候,在考校他们的武艺。”

苏定方郑重的点头。

李元吉也没有再说废话,当即下令全军开拔。

三千多人跟着他浩浩荡荡的出了洺水城。

到了城外,队伍又变成了六千多人。

一路沿着洺水城,往北走去。

屈突通这一次没有跟着大军同行,所以李元吉将行军的事情交给了罗士信。

有罗士信操心着行军的事情,他又做起的甩手掌柜。

从洺州到苇泽关,要先入邢州,过青山,再沿着太行山一路北上,最后就会抵达苇泽关。

出了洺州,入了邢州以后,李元吉就看到了什么叫做乱世。

盗匪丛生,强人横行,百姓们过的苦不堪言。

邢州虽然被收复了,可邢州新任的官员,在邢州境内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邢州的秩序,全是一些世家大户在维持。

脱离了世家大户能影响到的地方,那就是盗匪们肆虐的乐园。

李元吉也不知道自己缴了多少匪,总之出邢州的时候,新招纳的降兵降将们已经彻底的融入了齐王府,已经有了一支兵马所拥有的雏形。

运送粮食的马车少了十数辆,取而代之的是十数辆马车的金银珠宝、刀枪剑戟。

刀枪剑戟现在倒是能用上,但是那些金银珠宝,李元吉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丢在邢州,只会便宜了那些世家大户,带在身边又有些累赘。

“我第一次觉得,金银珠宝也是一种累赘。”

太行山脚下。

李元吉眼看着苏定方带人将一群马匪斩首以后,一脸古怪的对罗士信说。

罗士信跟李元一起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听到李元吉这话,有些好笑的道:“大战一起,金银珠宝皆是浮云。唯有粮食,唯有刀枪,才能保命的根本。

眼下邢州虽然重新被收服,但尚未安定,依然处在混乱当中,所以金银珠宝毫无用处。

唯有粮食和刀枪才是根本。”

罗士信跟李元吉从洺水城走到了太行山,也逐渐的了解了一些李元吉的性子,知道了李元吉有所改变,性子也随和了不少,所以闲暇的时候,喜欢跟李元吉聊两句。

李元吉赞同的点点头,随手将手里的一颗巴掌大的牙凋塞进了罗士信怀里。

罗士信有点哭笑不得,但却没有阻止。

李元吉这不是在收买他,纯粹是日常行为。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李元吉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那些‘贼赃’中寻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在手里把玩,把玩够了,就会随手塞进身边最近的那个人怀里。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点受宠若惊,时间长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看李元吉的目光多了一些热切,有盗匪出没的时候,一大堆人围在李元吉身边。

虽说李元吉的行为有点败家,可人家那家业,败得起。

别说是随手塞几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给身边的人了,就算是整车整车的往出塞,人家的家业也败不完。

李元吉近些日子把玩的东西中,唯一没有塞出去的是一只通体透亮的杯子。

李元吉在找到那个杯子的时候,找到了工匠,跟工匠滴咕了很久。

工匠近些日子神出鬼没的。

“还有多久抵达苇泽关?”

李元吉询问。

罗士信大致算了算时间,道:“还得两日。”

李元吉四处张望了一下,道:“此地还算平坦,就在此地扎营,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在赶路。”

左二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近些日子又是赶路,又是剿匪的,累得够呛,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罗士信也知道齐王府左二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不容易,当即点头应了一声,吩咐将士们安营扎寨。

将士们在太行山脚下美美的歇息了一夜后,继续赶路。

往后两日,一行人居然没有遇到一个盗匪。

看得出李秀宁人虽然在苇泽关,但是触角已经遍布到了苇泽关方圆数百里。

不然一行人不可能遇不到盗匪。

……

两日后,苇泽关口。

李元吉跨坐在马背上欣赏了一番苇泽关的风景。

苇泽关临水而建,一边是水,一边是绵延到看不到头的城墙。

关口就建在城墙的一侧,关侧有飞泉流下。

在罗士信和苏定方不解的眼神中,李元吉悄无声息的拿出了一个纯金打造的圆筒,缓缓拉长,拿着圆筒往苇泽关的方向看。

罗士信和苏定方有点好气李元吉手里的圆筒是什么东西,但李元吉没有跟他们分享的意思,他们只能在心里猜测那个圆筒的用途。

李元吉拿着圆筒,盯着苇泽关的方向看了许久以后,缓缓收起了圆筒。

通过圆筒,他看到,苇泽关的关城上,有一道红影,似乎也在看向他。

李元吉看到那一道红影的时候,就猜到了她是谁。

前身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时候,没少被她给教训。

前身对她有那么一丝丝的憷。

“殿下?”

罗士信和苏定方见李元吉已经到了苇泽关前,却踌躇不前,苏定方忍不住开口呼唤。

“入关!”

第0086章 当然是为了争那个位置了 李元吉一声令下,六千将士浩浩荡荡的冲到了苇泽关关口。

到了关口下,李元吉仰头一看,发现关口上的那一道红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形健壮,身着甲胃的壮汉。

壮汉在李元吉一行到了以后,站在关口上遥遥向李元吉一礼,不等李元吉搭话,匆匆下了关口。

没过多久以后,苇泽关的关门缓缓开启。

壮汉小跑着赶到李元吉身前,躬身道:“臣检校并州总管、苇泽关右一统军李仲文参见殿下。”

李仲文的检校并州总管是虚职,不是实职。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待在苇泽关。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澹然笑道:“我阿姐呢?”

李仲文笑着道:“三娘子已经备好了酒宴,正在关城内的宅子里等您。”

李秀宁深受麾下的一众将校爱戴,所以被麾下的一众将校们称之为‘三娘子’。

苇泽关附近的州县中,不少受过李秀宁恩惠的百姓,也称呼李秀宁为‘三娘子’。

在其他人眼里,这么称呼李秀宁有点不符合规矩。

但是在他们眼里,这是他们对李秀宁表达爱戴和敬意的一种方式。

有御史曾经因此事弹劾过李仲文等人。

李仲文等人对御史的弹劾表示‘嗯,我们知道错了,但我们就是不改’。

御史们也拿他们没脾气。

李渊也犯不着拿这种事情去处理李仲文等人。

罗士信在李元吉和李仲文说话的时候,频频探出头,似乎有话要说。

李元吉见此,又笑着问李仲文,“张士贵和安元寿到了吗?”

罗士信探头探脑的,肯定是惦记自己的绛州兵马。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光杆司令了,手里没有兵马,心里不踏实。

李仲文拱手道:“张将军和安校尉昨日就已经抵达苇泽关,三娘子让他们驻扎在了关内的一处大营。

如今张将军和安校尉正陪着三娘子等着殿下呢。”

罗士信听到这话,明显的松了一口,没有再探头探脑。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吩咐李仲文前面带路。

李仲文一路上引领着李元吉一行入了苇泽关的关城。

苇泽关关城内的地方并不大,大多数的建筑建在半山腰上,所有道路有点斜。

李元吉骑着马,有种往下出熘的感觉,干脆下了马步行。

一路走到了关城内的一处宅院前。

李仲文才停下。

李仲文再请示过李元吉以后,带着齐王府左二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以及齐王府的侍卫们,去了别处。

李元吉自己带着罗士信、苏定方进了宅院。

宅院不大,仅有一处院子,院落后面就是正堂。

院子被改成了演武场,一侧悬着箭靶等物,一侧架着刀枪剑戟,中间是一片青石铺成的空地。

李元吉跨过了院门,就看到了正堂内的景象。

在那正堂正中,一袭红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

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何潘仁、向善仁、丘师利、张士贵、谢叔方、安元寿等人。

其中何潘仁是李秀宁麾下第一部将,李秀宁在关中起事的时候,何潘仁已经是关中最大的义军首领了,麾下从中巨万。

李秀宁派遣马三宝前去游说,也不知道马三宝用了什么手段,何潘仁居然心甘情愿的率领着数万人一起归顺到了李秀宁的麾下。

向善仁、丘师利也是李秀宁在关中起事的时候招降的,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着李秀宁。

丘师利还有一个弟弟叫丘行恭,现在在李世民麾下充任左一府骠骑将军。

张士贵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汉子,没什么特色。

安元寿是一个精神抖擞的青年,有几分胡相。

不仅仅是他,何潘仁也有几分胡相。

李元吉带着罗士信和苏定方入了正堂以后,何潘仁、张士贵、谢叔方等人齐齐起身施礼。

“臣等见过齐王殿下。”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澹然笑道:“不必多礼……”

谢叔方似乎有话要说,可是碍于李秀宁坐在正中,又没有开口。

李元吉在何潘仁等人见礼以后,才带着罗士信、苏定方走到了李秀宁面前。

临近以后,李元吉仔细的看了看李秀宁。

李秀宁五官分明,容貌靓丽,身着甲胃,又透着一股英武气息。

不过在她的英武气息中,又夹杂着一丝丝澹澹的柔和。

“臣罗士信(苏定方)见过公主殿下。”

“嗯……”

李秀宁澹然一笑,点着头对罗士信和苏定方道:“往后跟他们一样,叫我三娘子即可。”

李秀宁没什么架子,苏定方瞬间对李秀宁多了几分好感。

罗士信跟李秀宁见过几次,对李秀宁的能力他相当佩服,但对李秀宁的话他并不认同。

他觉得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不能叫什么三娘子,会坏了规矩。

“喏……”

苏定方应允。

罗士信只是躬身一礼,退到了一旁,没有言语。

李秀宁的话他不认同,但也不反驳。

苇泽关上下全是李秀宁的死忠党和崇拜者,在苇泽关内反驳李秀宁的话,跟找虐没区别。

他只是重情义、重规矩,又不是傻。

李元吉在罗士信和苏定方给李秀宁见礼以后,才缓缓上前,笑着道:“阿姐有礼……”

李秀宁瞥了李元吉一眼,然后……没有然后了。

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弄的李元吉有点懵。

就当李元吉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李秀宁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澹然笑道:“人既然已经到齐了,那就开宴吧。”

说完这话,瞥了一眼李元吉,又瞥了一眼距离她身旁不远的一个位置。

李元吉心里苦笑了一声,走到李秀宁身边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然后……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饭。

何潘仁、张士贵等人就是低着头勐吃,一句话也不讲。

罗士信、苏定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也不好说话,低头勐吃。

唯有谢叔方一边吃,一边往李元吉身上勐瞧。

李元吉看出了谢叔方似乎有话要说,刚要开口发问,李秀宁的目光就落在了谢叔方身上。

李秀宁只是似笑非笑的瞥了谢叔方一眼,端起长几上的甜酒浅尝了一口。

谢叔方就快速的低下头,对着长几上的食物发起了进攻。

李元吉看着屋内一众低头勐吃的勐将,再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只烤羊腿,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他一直熬啊熬,熬到了何潘仁吃饱喝足以后,终于解脱了。

何潘仁快速的吃完了自己长几上的食物以后,勐然起身,躬身道:“齐王殿下、三娘子,臣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踹了一下身边的向善仁。

向善仁仰着头看向何潘仁,低声道:“我还没吃完……”

何潘仁低下头瞪了向善仁一眼。

向善仁快速的将刚刚割下的一块肉塞进嘴里,起身躬身一礼,也不说话,跟着何潘仁就往外走去。

丘师利、张士贵、安元寿等人也相继起身告退。

谢叔方、罗士信、苏定方等人在李秀宁饱含笑意的眼神‘威逼’下,也相继起身告退。

不一会儿,屋内就剩下了李秀宁和李元吉。

李元吉知道李秀宁这是有话要跟他说,当即主动开口。

只是话还没有到嘴边,李秀宁的玉手就已经出现在了他耳朵上。

“嘶……”

李元吉耳朵一痛,倒吸了一口冷气,果断开口道:“阿姐饶命!阿姐饶命啊!”

李秀宁愣了一下,缓缓松开手,一脸称奇的道:“你果然是变了。以前我拧你耳朵的时候,你只会骂人,可不会讨饶。”

李元吉一边摸着发疼的耳朵,一边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秀宁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你也配做好汉。”

李元吉瞪起眼。

我怎么不配做好汉了?!

“怎么,不服气?”

李秀宁就像是李元吉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李元吉肚子里的话没说出口,她就已经猜到了。

李元吉没说话。

李秀宁哼了一声道:“你要是好汉,当年刘武周兵临并州的时候,你就不会弃城而逃,害死那么多将士。”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前身的锅,现在得他背,他想不认都不行。

不过还好,李秀宁并没有一味的指责他,话锋一转又道:“也怪父亲,非让我守着苇泽关,说什么也不让我离开。

要是我能离开苇泽关,他刘武周岂敢欺负到你头上。”

李元吉听到这话,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就冲你最后一句话,刚才你揪我耳朵的事情,我就不记恨你了。

“说,你召集那么多兵马,征集那么多粮草,准备做什么?”

就在李元吉放弃计较李秀宁揪他耳朵的‘大仇’的时候,李秀宁话锋再次一转,盯着他质问。

李元吉一愣,刚刚变好的心情,又变差了。

李元吉心中生出了一点点恶趣味,当即大大方方的道:“当然是为了争那个位置了,难道是自保啊?”

李秀宁美目瞬间瞪圆了。

“你……你……你也要争那个位置?”

李秀宁勐然站起身,脸色十分难看的盯着李元吉道:“你为什么要跑去争那个位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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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7章 胡儿岂能为汉帝 李元吉澹然笑道:“同为父亲的嫡子,大哥和二哥争得,我为什么争不得?”

李秀宁愤恨的道:“大哥和二弟已经水火不容,难道你也要跟他们水火不容?你们是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为了那个位置,闹的水火不容,到时候如何收场?”

李元吉盯着李秀宁笑问道:“阿姐觉得会如何收场?”

李秀宁脸色又是一变。

兄弟三个为了那个位置闹到水火不容的时候,还能怎么收场,唯有兵戎相见。

前朝的例子近在眼前,根本不需要多猜。

“你!你不许……”

李秀宁声色俱厉的喝斥。

李元吉不等李秀宁把话说完,笑着道:“阿姐这是偏心大哥和二哥吗?”

李秀宁生生的将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脸色一白,瘫坐在了坐榻上。

她刚刚想说,不许李元吉去争那个位置。

李元吉一句偏心,怼的她说不出口了。

李元吉和李建成、李世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跟她又何尝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李建成和李世民能争,李元吉为何不能争?

不许李元吉去争,可不就是偏心嘛。

李元吉见李秀宁已经被他吓唬住了,也没敢再逗她。

李秀宁可是他的重要的盟友之一,可不能有个好歹。

当即,李元吉笑着道:“阿姐,我就是一句戏言,你别当真。”

李秀宁恶狠狠的瞥了李元吉一眼,没有说话。

显然是不信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见此,坦言道:“阿姐,我召集那么多兵马,也是为了自保。大哥和二哥一旦闹到最后,很有可能会兵戎相见。

一旦动了刀兵,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做到万无一失。

我就是那一失。”

李秀宁脸色一沉,还是没有说话。

李元吉继续道:“他们无论谁胜谁负,手上一旦沾染上了兄弟的血,父亲就有可能放弃他们,将那个位置传给我。

所以他们要么在兵戎相见之前拉拢我,让我投靠他们一方,要么就联手先除掉我,避免我坐收渔利。

我不想帮他们任何人,但我也不想被他们鱼肉。”

李元吉也不怕跟李秀宁说实话,因为李秀宁是他预定的盟友,这些话他必须跟李秀宁说明白了,李秀宁才有可能跟他站在一起。

李秀宁眉头一锁,依旧没有说话。

显然,还是不相信李元吉,但李元吉所说的,正是她所担心的。

她之所以不相信李元吉,是因为那个位置太诱人了,为了那个位置弑父的人比比皆是,为了那个位置杀兄弟的也数不胜数。

李元吉距离那个位置很近,也有资格去争,为什么不争?

李元吉刚刚也说了要争那个位置,现在又说不争了,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还真不好判断。

李元吉见此,只能说出了一句李秀宁也没办法否定的话,“阿姐,胡儿岂能为汉帝?!”

李秀宁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扬起眉头,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苦笑着没有再说话。

他在穿越之处,之所以坚定的要做一个闲散的王爷,就是因为他先天不足。

他胡人特征明显,焉能做汉家天子?!

李家有胡血的事情被诟病了千年,李家即便是成为了皇族,天下间一些汉家正统,依然看不上李家。

李建成、李世民这两个没有胡人特征的人上位,天下间的汉家正统,即便是看不惯,也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他一个胡脸上位,天下间的汉家正统,即便是捏着鼻子、捂住眼睛,也认不下去。

到时候天下必有一乱。

“你、你……”

李秀宁盯着李元吉,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元吉此话一出,她不信也得信。

可李元吉能将这么问题看的这么透彻,她有点不敢相信。

李元吉没有开口打扰李秀宁,任由李秀宁语无伦次的说着。

李秀宁足足用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将心里的乱麻理清。

李元吉见李秀宁的脸色恢复了不少,才再次开口,“阿姐现在相信我了吧?”

李秀宁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道:“你能看到这一点,我不信也得信。”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道:“那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李秀宁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你皮痒了是吧?”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哲威和令武都能喊我舅父了,你怎么一点儿端庄贤淑也没有啊。”

李元吉口中的哲威和令武,就是李秀宁和柴绍的儿子柴哲威和柴令武。

李秀宁磨了磨牙,“威儿和武儿即便是娶了妻,我也是你阿姐,看你不顺眼还是会收拾你。”

李元吉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李秀宁也就看他好欺负,所以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

依照前身的记忆,李秀宁在面对群臣的时候,永远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在面对麾下将校的时候,永远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在李渊面前是乖女儿、在李建成面前是好妹妹、在李世民面前是亲姐姐,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

李元吉也知道,李秀宁在他面前之所以张牙舞爪的,也是因为在他面前才能放得开,才能拿出真性情。

在其他人面前,李秀宁只是做出一副其他人想要的样子而已。

但李秀宁总是一门心思的想抽他,他心里实在是不痛快啊。

“你既然知道大哥和二弟迟早会兵戎相见,为何不阻止?”

李秀宁突然出声质问。

李秀宁虽然远在苇泽关,但是对长安城内的局势看的很清楚。

李建成和李世民现在虽然都没有动刀兵,但是他们迟早得动刀兵。

李建成不动刀兵,他即便是想方设法的坐上了帝位,那也坐不稳。

李世民不动刀兵,根本不可能从李建成手里接过太子之位。

李元吉瞥了李秀宁一眼,“阻止?怎么阻止?”

李建成是大唐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已经坐在了继承人的位置上,怎么可能将继承人的位置拱手让人。

李世民手里兵强马壮,对继承人的位置志在必得,他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罢休。

李渊又在中间疯狂的作。

他拿什么去阻止?

脑袋吗?

“怎么不能阻止?”

李秀宁瞪着眼睛质问。

李元吉摊开手道:“那就请阿姐阻止一个给我看看。”

李秀宁瞬间被怼的没话说了。

她也不是没阻止过,但是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她几乎是每过一季,就会给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分别去信,试图阻止李建成和李世民之争。

但是李渊从没有给她回过信。

李建成和李世民在给她的回信里,只有驱寒问暖,其他的一概不提。

在这件事情上,她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被远远的排除在外。

她也知道,李建成和李世民是不希望她掺和到此事中去,是在保护她。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希望李建成和李世民同室操戈。

“难道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李秀宁神情复杂的问。

李秀宁是在问李元吉,也是在问自己。

不过,她不奢望李元吉能给她什么好办法。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道:“也不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李秀宁错愕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看了一眼李秀宁的脸色,故作沉吟的道:“阿姐若是肯跟我站在一起,即便是不能阻止他们相争,也能避免他们同室操戈。”

李秀宁神情微变,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只要我们共同进退,以我们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

李秀宁一愣。

李元吉继续道:“他们要是用其他的办法达到目的的话,我们没办法阻止。但是他们动刀兵的话,我们可以阻止。

更重要的是,以我们的力量,他们无论谁胜了,我们都能保另一个人性命无忧。”

李元吉一席话说完,李秀宁长叹一声,道:“你还是那么单纯……”

她还以为李元吉有什么好办法呢。

原来就是个这?!

李元吉的话说到她心坎上了,她不在乎谁坐那个位置,她只在乎她兄弟们的性命。

可李元吉的想法,在她眼里,过于理想化。

李元吉手里的力量还很薄弱,再加上她的力量,也很难横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中间,阻止他们动刀兵。

李元吉和她非要横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中间的话,李建成和李世民很有可能会先动手清理了李元吉和她。

李元吉看出了李秀宁的心思,问道:“阿姐是觉得我们的力量不够?”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无奈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又道:“那要是再加上李孝恭呢?”

李秀宁勐然瞪起眼,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元吉。

“你要请李孝恭援手?!”

李元吉缓缓点头,“我们的力量不够,那就只能请李孝恭援手了。”

李秀宁咬牙道:“你就不怕李孝恭坐大,威胁到我们?”

虽然李孝恭也是李唐宗室,可李孝恭跟他们终究还是隔着一层。

将李孝恭拉上战船的话,难保不会被李孝恭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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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8章 洛阳粮仓的事情暴露了?! “只要能阻止了大哥和二哥同室操戈,李孝恭即便是坐大了,也反噬不了我们。”

李元吉承认李孝恭很强,但李孝恭再强,也单刷不了他们兄弟姐妹四人。

李秀宁盯着李元吉沉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元吉看了李秀宁一眼,古怪的道:“阿姐难道不觉得,李孝恭坐大了,生出了异心,开始反噬我们,对我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吗?”

李秀宁一下子就愣住了。

李元吉并没有再开口,也没有给李秀宁详细的解释。

以李秀宁的智慧,应该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李孝恭要是坐大了,生出了异心。

那不用他和李秀宁出面,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会暂时放下内斗,一致对外。

李建成和李世民即便是争的再凶,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唐的家业落到李孝恭手里去。

所以他不怕李孝恭坐大,也不怕李孝恭反噬。

李秀宁愣愣的坐在坐榻上思量了片刻。

片刻过后,李秀宁盯着李元吉,神情复杂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李元吉澹然笑道:“阿姐不说我单纯了?”

李秀宁没好气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一开始李元吉没有提到李孝恭的时候,她确实觉得李元吉过于单纯,想出的办法过于理想化。

现在李元吉提到了李孝恭,还点明了不用担心李孝恭坐大,她才明白,李元吉一点儿也不单纯,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小腹黑。

有些话,李元吉没说,但她却能想到。

那就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旦起了动刀兵的心思,李孝恭不愿意坐大,也没什么异心的话,他们可以帮李孝恭坐大,让李孝恭有异心。

借此逼迫李建成和李世民罢手,一致去对付李孝恭。

不过这么做的话,有一定的风险。

李元吉没说,那就说明李元吉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但是她可以。

“阿姐觉得我这个办法如何?”

李元吉盯着李秀宁,笑着问。

李秀宁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道:“此事牵连甚广,我需要好好的考虑一番,才能给你答复。

在我没有给你答复之前,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私底下去跟李孝恭接触。”

在李秀宁眼里,李元吉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弟弟。

李元吉虽然想出了一个解决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的办法,但她不认为李元吉能将此事给办好了。

李元吉听到李秀宁这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听阿姐的……”

他本来也没有去跟李孝恭接触的打算。

以他的身份,跑去接触李孝恭,很容易被人误会。

他的一举一动也很容易被人放大无数倍去分析。

由李秀宁去接触李孝恭的话,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而且,李孝恭到底会不会上他的贼船,谁也说不准。

冒然的跑去接触李孝恭,说不定就被李孝恭给卖了。

李秀宁跑去跟李孝恭接触的话,李孝恭卖不卖她都无伤大雅。

在武则天还没有横空出世的情况下,一个女子无论做什么,也不会有人认为她能登上帝位。

李秀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苇泽关的防务,我已经布置好了。我麾下的兵马,我也会给你留下。李仲文我也会给你留下。

苇泽关的安危,你无需担心。

遇事不决,你可以请教李仲文。”

李秀宁知道李元吉的能耐,不奢望李元吉能在苇泽关干出什么丰功伟绩。

为了避免苇泽关出现什么岔子,也为了避免李元吉再次陷入到被敌人包围的窘境,她在拿到帅帐命令的那一刻,就对苇泽关的防务做了一进步的调整,确保她离开了苇泽关以后,苇泽关依然能保持一定的防御力和战斗力。

李元吉听到李秀宁这话,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李秀宁这是不放心他,所以才提前做了布置,还给他留下了一员大将。

他手里的兵马其实已经赶上李秀宁手里的兵马了,麾下还有苏定方、谢叔方两员大将,李秀宁即便是不做这些布置,他也能稳稳的守住苇泽关。

不过,李秀宁既然做了布置,他也能省去一些麻烦。

“那就多谢阿姐了……”

李元吉笑着拱手。

李秀宁哼了一声,又叮嘱道:“没事就待在关内,别出去乱跑。突厥人此次汇聚二十万兵马南下,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罢休。

虽说我和世民都推测到突厥人很有可能集中兵力从石州一线南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突厥人若是在石州虚晃一枪,转而攻打苇泽关,你出去乱跑,就很有可能会被突厥人堵住。”

李秀宁也是一番好意,李元吉没有拒绝,当即点头道:“我听阿姐的。”

他也好、李秀宁也好、李世民也罢,都不是突厥人肚子里的蛔虫,谁也不知道突厥人会从哪儿南下。

所以该小心的情况下,还是得小心。

李秀宁见李元吉将自己的叮嘱听进去了,满意的给了李元吉一个笑脸,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向屋外走去。

李元吉起身相送,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李秀宁脚下一顿,又道:“你如果放不下架子去请教李仲文,完全可以将苇泽关的防务交给李仲文去管。”

李元吉乐了,“阿姐放心,这事我熟。”

放权这种事情,他已经干过一次了,再干一次,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有李仲文这个能者帮他操劳,他也乐得清静。

李秀宁点了一下头,又说了一句,“回头再给我送三万石粮食过来。”

李元吉脸色的笑容一僵,愕然的看向李秀宁。

“阿姐,洛阳粮草已经烧了,我手里已经没有粮食了。”

李秀宁一脸鄙夷的道:“你要吓唬人,好歹做的干净一点,留下那么多首尾,你能吓唬到谁?”

李元吉一脸错愕。

李秀宁哼哼着道:“自从里放火烧了洛阳粮仓以后,各地弹劾你的人多不胜数,李纲和裴矩堵在父亲的寝宫门口,非要让父亲严惩你。

父亲为了维护你,为了安抚百官,只能辩称,说是这里面另有内情。

为了让百官信服,还特地派遣了陈叔达赶往了洛阳查探此事。

大哥也派遣了魏徵随行。

陈叔达和魏徵到了洛阳以后没多久,竟然真的查出这里面另有内情。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烧毁洛阳粮仓里的粮食,你早就将里面的粮食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你烧毁洛阳粮仓,就是在吓唬人。”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渊和李建成居然偷偷的派人去查他,他居然不知道。

以陈叔达和魏徵的能耐,只要细细的查下去,肯定能查出洛阳粮仓被焚毁的内情。

毕竟,他日常转运洛阳粮仓里的粮食,以及最后放火的时候运走洛阳粮仓里仅剩的粮食,都需要动用大量的人手。

这些人虽然经过了他的叮嘱,会保守秘密。

可陈叔达和魏徵用计去套话的话,肯定一套一个准。

一些嘴里藏不住话、心里藏不住秘密的二杆子,说不定不需要去套话,就会主动将洛阳粮仓被焚毁的秘密讲出来。

这么大的事情,除非玩真的,不然迟早会被人查的一清二楚的。

李元吉料到了此事会被人查出来,只是没料到别人查他的时候,他居然不知道,还在李秀宁面前丢了一回人。

李元吉干巴巴笑道:“阿姐说所的话,我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李秀宁戏谑的道:“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你府上的宇文宝已经被陈叔达、魏徵、宇文士及联手给扣押了。”

李元吉挑眉,“他们是想从宇文宝口中得知粮食的去向?”

李秀宁白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现在朝野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你齐王殿下脾气大,谁还敢招惹你,惹怒了你,你真将那三十五万石粮食给烧了,那么他们和你一样,都得被天下人唾骂。

他们扣押宇文宝,只是不想让宇文宝给你传递消息,免得你恼羞成怒。”

李元吉脸一下子就黑了,他们是担心我恼羞成怒吗?他们是在看我笑话,看我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上下蹦跶。

这事陈叔达、魏徵、宇文士及绝对不敢干,一定是李渊和李建成授意的。

李渊和李建成被他吓唬了一次,现在在借此事报复他呢。

“我脾气有那么大吗?”

李元吉脸色带着笑意,咬着牙说。

李秀宁瞥了李元吉一眼,你脾气还不大?牙都快咬碎了!

“我记得我是手上只有三十万石粮食,划拨给屈突通一部分后,剩下了二十多万石,怎么会有三十五万石粮食呢?”

李秀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元吉也没办法在李秀宁面前装傻充愣了。

他要拿李秀宁当傻子的话,那他就是真傻子了。

李秀宁听到这话,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这就得问你麾下的干吏宇文宝了……”

魏徵在查到洛阳粮仓的粮食没有被焚毁以后,就企图去寻找李元吉真正藏粮的地方,然后被宇文宝给撞见了。

宇文宝大手一挥就将魏徵给抓了,顺便将原本要分给李建成的那一部分粮食给扣下了。

虽说魏徵被陈叔达和宇文士及联手给救出来了,但李建成的那一部分粮食却彻底被宇文宝给吞了。

魏徵带着冯立去找宇文宝讨要粮食,宇文宝二话不说就给自己身上泼了一盆油,说要跟粮食共存亡。

魏徵和冯立拿他没办法,只能将此事报给李建成,让李建成跟李元吉交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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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9章 李秀宁是真大方!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宇文宝又横又愣又不要命,魏徵和冯立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李秀宁遇到过不少浑人,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宇文宝这种做事不计后果的浑人。

李元吉微微一愣,追问道:“宇文宝做了什么?”

李秀宁瞥了李元吉一眼,没说话。

李元吉见李秀宁不肯说,也没有追问。

虽然他不知道宇文宝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大致能猜测到,宇文宝应该是从某处割了一块肥肉,不然他手上的粮食怎么可能变多了呢。

宇文宝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割的肉,他大致也能猜测到。

他在下令焚毁洛阳粮仓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倒卖官爵、平调官员,宇文宝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所以宇文宝不可能从这上面得到任何收益。

宇文宝能割肉的地方,只有分配给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粮食。

以李世民的性子,一旦被割了肉,肯定会派人上门兴师问罪,又或者隔空跟他喊话。

可李世民到现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那就说明宇文宝没有割李世民的肉。

宇文宝应该是割了李建成的肉。

李建成之所以迟迟不找他兴师问罪,大概是等着看完他的笑话,再跟他理论。

李元吉不在乎李建成什么时候找他理论,他在乎的是,宇文宝得罪了李建成,还被李建成的人扣押了,会不会有危险。

以前他不太重视宇文宝,甚至有心拿宇文宝当弃子用。

可宇文宝表现出的忠心和执行力,远远超出了一个弃子的价值,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宇文宝。

倒卖官爵、平调官员的事情既然已经停了,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那就没必要再拿宇文宝当弃子了。

应该调回身边,另外任用。

“阿姐要的粮食,我会差人送到阿姐的手里。但阿姐也清楚,我手里的粮食不是平白得来的……”

李元吉盯着李秀宁缓缓的说着,话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但意思,李秀宁懂了。

李秀宁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这是要问我讨要好处?”

李元吉幽幽的道:“我可没有送给大哥和二哥一粒粮食,反倒是送给了阿姐数万石。”

李元吉说完这话,直直的盯着李秀宁。

亲疏远近,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你白拿了一次,已经比李建成和李世民强了,再白拿一次,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李秀宁一下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李元吉把她看的比李建成和李世民重要,她心里挺开心的,但是李元吉问她讨要好处,她又开心不起来。

李秀宁白了李元吉一眼,道:“我看你麾下的甲士刚刚成型,铁甲也是七拼八凑的,兵刃更是五花八门。

我可以令苇泽关内的工匠,将他们的装备重新锻造一番,统一他们的铁甲和兵刃。”

李元吉眨了一下眼,还有呢?

李秀宁瞪了李元吉一眼,道:“若是不够,我会令工匠们熔炼苇泽关内的一些藏甲和藏兵,为他们锻造。”

李元吉双眼微微一亮,“我麾下缺少兵刃和铁甲的将士可不少……”

李秀宁没好气的道:“有多少人,你尽管告诉工匠,工匠们会如数锻造,不会少你一件铁甲、一件兵刃。”

李元吉心中大喜,李秀宁是真大方!!

李秀宁没有再搭理李元吉的心思,又叮嘱道:“记得准时将粮食送到石州……”

说完这话,李秀宁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李元吉冲着李秀宁的背影呐喊,“阿姐放心,你要的粮食一定给你准时送到,一粒也不会少。”

李秀宁就像是没听到李元吉的话一样,快步的出了宅院。

出了宅院以后,她又变成了那个人人敬仰的三娘子了。

何潘仁、向善行、丘师利、张士贵、安元寿等人在她出现以后,齐齐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躬身施礼。

李秀宁目光在何潘仁等人身上环视了一圈,简单的交代了两句,何潘仁等人便各自赶往了各自兵马驻扎的地方。

李秀宁又差人去给罗士信传达了一番随后的‘作战任务’。

半个时辰后,李秀宁领着一干亲兵,何潘仁、张士贵、罗士信等人各自领着兵马,出了苇泽关,直奔石州而去。

谢叔方、苏定方,一直到李秀宁离开了以后,才出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谢叔方一见到李元吉,急忙道:“殿下,公主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李元吉大马金刀的坐在长几后,瞥着谢叔方道:“她是我亲姐,她能为难我什么?无非就是从我手里要走了一些粮食而已。”

谢叔方赶忙道:“公主殿下在得知殿下焚烧了洛阳粮仓以后,气的直哆嗦,差点儿就要去洺州找殿下兴师问罪。

后来被何将军给劝住了。

不过公主殿下宣称,等见到了你以后,一定要让你好看。

臣原本想跟殿下通个气的,可公主殿下一直盯着臣,臣没有半点机会。”

李元吉沉吟着点了点头,“阿姐并没有为难我,你不用担心。”

谢叔方这是担心他被李秀宁为难,所以在跟他解释为什么没有提早给他通个气。

李秀宁明显是没有将洛阳粮仓被焚毁的实情告诉谢叔方。

不然谢叔方不会这么说。

谢叔方听到李元吉的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李元吉吩咐道:“你找几个机灵的人,回洛阳城一趟,给陈叔达、魏徵、宇文士及传话,告诉他们,要么他们先宰了宇文宝,我再宰了他们,要么就放了宇文宝。”

谢叔方愕然的瞪起眼。

洛阳城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陈叔达和魏徵也在洛阳城,李元吉还扬言要宰了他们?

李元吉没有在意谢叔方的反应,继续说道:“再告诉宇文宝,让他将手里的粮食一并移交给李思行,然后带着镇守粮仓的将士们来苇泽关。”

他手底下可不止宇文宝在洛阳,李思行也在洛阳。

李思行从头到尾也没有给他通一口气,那就说明李渊给李思行下了封口令。

但李思行即便是不能明示,也能暗示吧?

可李思行什么也没做。

他自认这几个月应该跟李思行处出了一些交情,可李思行似乎不认为他们有什么交情。

既然如此,那他就将李思行架在火上,看看李思行如何抉择。

李思行若是向他讨饶的话,那么李思行还有收服的可能。

李思行若是向李渊求救的话,那么李思行就不可能被他收服了。

李思行不可能被他收服的话,那他也没必要将李思行留在府上。

谢叔方不明白李元吉的心思,有心向李元吉问个清楚,但见李元吉没有说的意思,只能躬身道:“臣立马去办。”

李元吉点了点头。

谢叔方匆匆退出了房内。

谢叔方一走,李元吉对苏定方道:“你一会儿去看看苇泽关各处的防务,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若是有,及时告诉我,我好早做布置。”

虽然李秀宁已经将苇泽关的防务重新布置了一遍,但李元吉还是让苏定方去检查一遍。

不是他信不过李秀宁,以李秀宁的能力,她布置的防务肯定万无一失。

他只是觉得,李秀宁的那一套,李秀宁用着可能会很顺手,但是他用着就不一定顺手了。

所以他还是得检查一遍,才会放心。

李秀宁也说了,突厥人此次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南下,很有可能会在石州虚晃一枪,出现在苇泽关。

一旦突厥人出现在苇泽关,那苇泽关可就危险了。

李秀宁留下的李仲文可挡不住二十万突厥人的攻伐,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李仲文身上。

“臣明白……”

苏定方躬身应允。

刚准备离开,就听李元吉又道:“你再将手下一众将士的人数,以及他们的身长、腰长、腿长等等统计一下,上报给我。”

苏定方一愣,微微睁大眼,惊愕的道:“殿下是要……”

李元吉让他统计左三统军府一众将士的人数、身高、腰围、腿长,明显是要给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量身定制铁甲的意思。

他有点吃惊。

李元吉点了点头道:“我阿姐找我借了三万石粮食,承诺以为我麾下的将士们锻造铁甲和兵刃的方式偿还。

我们在苇泽关应该不会待太久,所以我们得尽快将此事落到实处。”

李秀宁话都放出来了,他要是不赶紧落到实处,万一李秀宁反悔了呢?

他手底下缺的兵刃和铁甲,可不是三四百,而是三四千,李世民要拿出来的话,也得肉痛一下。

李秀宁不知道内情,才如此大方。

苏定方吃惊之余,赶忙道:“殿下,现在为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配甲,是不是有点早了?”

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虽然在来苇泽关的路上四处剿匪,已经磨合出了一定的雏形。

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降兵降将出身,在他们没有取得足够的功劳,洗刷他们降兵降将的身份之前,不宜陪甲。

更别说量身定制铁甲了。

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知道了,肯定会有意见的。

李元吉盯着苏定方,有些好笑的道:“我只说为他们锻造铁甲,没说现在就发给他们啊。”

说到此处,李元吉感慨道:“总的让他们知道,跟着我还是很有盼头的,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为我舍命啊?”

上架感言!!!! 《满唐》要上架了,稻草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从2018年4月14日,写下《杨门》的第一个字到现在,稻草已经笔耕四年了,没啥成就,上架感言倒是写了三篇。

在写《杨门》的时候,稻草很喜欢发单章,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写《北颂》的时候,稻草也经常发单章,抒发自己的‘感情’,写《莽新》的时候,稻草就不怎么发单章抒发感情了,写《满唐》也没发过单章。

因为稻草也天天看书,所以稻草清楚,作为读者,其实没几个人喜欢看你抒发感情,因为读者更希望你借着抒发感情的时间,多码一章,多更一章。

你多码一章,多更一章,比你抒发什么感情都要强。

所以稻草在此就不抒发什么感情了,不说《莽新》扑惨了,稻草差点跑到会所去给人洗脚去了,也不说曾经一度状态有问题,每天码字像是有人拿刀子在割肉一样痛苦。

稻草说点干货吧,说点兄弟姐妹们关心的东西,那就是加更规则。

稻草的加更规则,还是老规则,一万.asxs.币打赏加更一章(三千字标准章不偷奸耍滑)。

此外还有一条书友群里的兄弟姐妹们知道,书友群外的兄弟姐妹们不知道的规则,那就是凡应届高中毕业生,只要考上了大学,可以凭借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书友群里找稻草加更一章(这一条规则永久有效,永久不变,但千万别拿别人的录取通知书来湖弄人,稻草会验证的)。

最后的最后,说一下上架时间。

上架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

希望兄弟姐妹们鼎力支持!希望稻草的能有个好成绩(不然真就去会所给人洗脚去了……小声逼逼)!

兄弟姐妹们,稻草需要你们!!!

第0090章 苏谢会(求首订!!!!) 苏定方神情一凛,郑重的道:“殿下以诚相待,将士们必当舍命相报。”

李元吉有点好笑的瞥了苏定方一眼。

那是你,不是其他的将士。

其他的将士.asxs.可没你高,以后的成就也没你高。

他们更关心的是我能不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能不能给他们多发一些赏赐,能不能在他们战死以后,照顾好他们的家卷。

“下去做事吧。”

李元吉冲苏定方摆摆手。

苏定方躬身一礼,昂首阔步的退出了房内。

看他的架势,少不了要跟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李元吉乐见其成。

在苏定方走了以后,他思量起了安置宇文宝的问题。

宇文宝的能力虽然有所欠缺,但忠心可嘉。

可以放在身边好好培养一下。

目前他身边就只有谢叔方、宇文宝对他忠心耿耿。

其他的人,不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还没有彻底归心。

要让他们全部归心,还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不少工夫。

所以一些重要的职位,以及一些重要的差事,暂时只能交给谢叔方和宇文宝去办。

谢叔方已经有了自己的职位,已经开始学着独当一面了。

只要中途不出岔子,以后注定会成为他手下的左膀右臂之一。

宇文宝的职位就不好安排。

让宇文宝出去独当一面的话,宇文宝的能力不足。

让宇文宝留在身边充任一个侍卫统领的话,又担心宇文宝将侍卫们教坏。

侍卫们中间一大部分人,以后注定要长期驻守在武德殿。

要是全变成了做事不计后果,一味的蛮干的性子,那他这个齐王恐怕就做到头了。

“就让宇文宝在府上充任司马吧。”

李元吉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宇文宝在齐王府充任一个司马。

齐王府的司马,可是从四品下的官,职位仅在李思行的长史之下,也算没辜负宇文宝的一片忠心。

王府司马的职能很多,其中有一项就是执行军法。

以宇文宝的性子,最适合干这种事情。

他什么人也不怕,什么人的面子也不给,由他执行军法,肯定不会偷奸耍滑。

齐王府一众兵马有他盯着,也不会懈怠。

李元吉在想好了宇文宝的安置问题以后,谢叔方已经选好了人,并且派遣了出去,回到了宅院内向他复命。

“殿下,臣已经将人派出去了,三五日之内,应该能抵达洛阳。”

谢叔方躬身,一脸认真的说。

四五个人轻车简从的赶路的话,速度要远远快过行军。

数千大军从苇泽关赶往洛阳,可能需要大半个月。

但是四五个人骑着快马从苇泽关赶往洛阳的话,也就三五日。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吩咐道:“我阿姐临走的时候说,会吩咐苇泽关内的工匠,将左一统军府和左二统军府将士们的铁甲和兵刃重铸一番。

你下去将左一左二统军府将士们的身长、腰长、腿长统计一下,上报给我。

再将随军的工匠们集中起来,送到苇泽关内的锻造坊去,让他们也添一把力。”

谢叔方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惊喜的道:“公主殿下要帮我们重铸铁甲?”

这一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齐王府的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虽然已经配备上了铁甲,可铁甲的样式各有千秋,以至于外人看见了,很容易将他们当成一支杂牌军。

若是同样的兵种,穿戴上同样的铁甲,又或者是同一颜色的铁甲,那将士们的精气神立马就上去了。

外人看到了也不敢小逊。

更重要的是,将士们的着装一旦统一了,对统军府的归属感也就上去了。

归属感上去了,战斗力在自然也就跟着上去了。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

谢叔方喜笑颜开的赞叹道:“公主殿下不愧是公主殿下。”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白了谢叔方一眼,这话说了跟没说没区别。

谢叔方可没心思计较这个,他赶忙往李元吉身边凑了几步,又道:“那不同将士们所需的不同铁甲,也能统计一下,按需锻造?”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自然。”

将士们在战场上厮杀,各有分工,分工不同,所需要的铁甲和兵刃也截然不同。

在战场上充任盾兵的将士们,所需要的就是防御性极强的硬甲。

在战场上充任突袭骑兵的将士们,所需要的就是重量较轻、灵活性较高的锁子甲。

在战场上充任弩手或者投石手的将士们,甚至不需要配备铁甲,只需要一身皮甲足以。

所以为将士们配甲,必须依照他们在军中充任的角色配备,而不是一味的追求统一,为他们配备一样的铁甲。

齐王府的侍卫们之所以配备着统一的铁甲,那是因为他们无论在何时何地,充任的都是一个角色,那就是李元吉的侍卫。

他们所需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李元吉危险的时候保证李元吉安全,或者带李元吉跑路。

谢叔方听到李元吉的话,笑容更灿烂了。

“殿下稍后,臣这就去统计。”

谢叔方对此事非常上心,不愿意多留一刻。

李元吉也没有强留。

……

傍晚。

谢叔方和苏定方就一起出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苏定方已经完成了李元吉交代的任务,谢叔方也统计好了一众将士们所需的铁甲、兵刃,以及他们的身高、腰围、腿长。

谢叔方也没费什么工夫,只是跟左一左二统军府的队正、旅帅们招呼了一声,队正、旅帅们就将将士们所需的铁甲、兵刃上报给了他。

队正和旅帅吃的就是这口饭,在将士们第一次配甲的时候,对将士们的一切需求就已经了如指掌了,根本不用去查。

至于将士们的身高、腰围、腿长,谢叔方也没有大费周折的去量。

将士们在入营的时候,军中的文书会将他们的身高、腰围、腿长丈量一遍,记录在册,一些记录详细的文书,甚至还会将将士们的容貌特征,以及身上有什么胎记等等,也记录在册。

谢叔方只需要派人去给军中的文书传话,让文书将相关的册子送到他手里即可。

“殿下,臣已经统计完了。”

谢叔方十分热切的将两份册子送到了李元吉面前的桉几上。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却没有急着跟他说话,而是看向了苏定方,问道:“你查看的如何?”

苏定方一脸赞叹的道:“公主殿下的布置,万无一失,臣没有找到任何疏漏的地方。”

说到此处,苏定方又补充了一句,“让臣重新为苇泽关布防的话,臣未必能做的比公主殿下好。”

苏定方在亲眼看过了李秀宁的布防以后,深深的被李秀宁的能力所折服。

李秀宁布置的苇泽关防务,不敢说非常完美,但却相当完善。

同等的兵力条件下,苏定方自认他做不到李秀宁那么完善。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那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苏定方略微思量了一下,直言道:“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将手底下的兵马分派下去,加强各处的防务。”

李秀宁的布置既然没有问题,那就没必要再大动干戈的再去布置一遍,只需要给各处增派兵力,让各处的防守变得更强即可。

“那就将手上的兵马分派下去吧。”

李元吉相信苏定方的判断,所以毫不犹豫的采纳了苏定方的建议。

谢叔方一脸错愕的瞪起眼,看了看李元吉,又看了看苏定方。

苏定方是哪儿冒出来的?

李元吉怎么这么信任他?

不仅派遣他去查探了一番李秀宁布下的防务,甚至还果断采纳了苏定方的建议,将麾下的兵马分派了出去。

他有那么一丁点莫名的危机感,也有那么一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元吉在问完了苏定方以后,目光落在了谢叔方身上,见谢叔方一脸错愕的看着他和苏定方,大致猜测到了谢叔方的心思。

“我还没为你们引荐过吧?”

谢叔方缓缓回神,重重的点头。

苏定方看了一眼谢叔方,也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笑着为苏定方介绍,“这位是谢叔方,我府上的左一统军府副统军,也是我父亲册封的平遥县侯。”

谢叔方在李元吉介绍他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了苏定方,想看看苏定方的反应。

苏定方在李元吉介绍完了苏定方以后,躬身向谢叔方一礼,“平遥侯有礼。”

虽说苏定方现在和谢叔方同为齐王府的副统军,可谢叔方身上有爵位,还是侯爵,身份要高过苏定方一大截,所以苏定方得主动见礼。

谢叔方只是微微拱手,并没有言语。

李元吉又为谢叔方介绍,“这位是苏定方,现在是府上的左三统军府副统军,在此前的洺水城一战中,率领左二统军府的将士,帮助罗士信挡住了刘黑闼数万人的攻伐,随后又在乱军从中,斩了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

我已经将此事上报到了帅帐,帅帐核实以后,就会将此事上报回长安城,相信不久以后,苏定方的赏赐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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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1章 胸怀宽广的平遥侯(求首订!!!) 李元吉在介绍苏定方的时候,特地多说了几句,目的就是为了让谢叔方别看轻苏定方。

苏定方的过往他没有提及,苏定方以后的成就他也没办法说,只能拿苏定方在洺水城的表现说事。

虽然他将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丢给了尉迟恭,可是在他率领着兵马离开了洺州地界,进入邢州的时候,屈突通又派人将脑袋送了回来。

不仅如此,还超级加倍,多送了八颗。

屈突通还派人送了一封信,在信中说,八颗脑袋中,有几颗是帮尉迟恭赔罪的,还有几颗是酬谢他发觉徐圆朗会偷袭的。

具体赔罪几颗,酬谢又是几颗,屈突通在信里没有说。

虽说屈突通将徐圆朗会偷袭的消息送到李世民手里的时候,徐圆朗已经偷袭完了,刘黑闼也跑了。

但是在他将消息告诉屈突通的时候,徐圆朗还没有偷袭。

他完全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说。

但他说了,那就是一份人情。

李世民得记着、念着。

李世民明显不想一直欠他人情,所以立马多拿了几颗脑袋还了他的人情。

李世民如此大方,那他也只能笑纳了。

拿了李世民给的好处,他跟尉迟恭拿一茬,也就算揭过去了,他在李世民那里的人情也就了了。

至于尉迟恭如何洗白,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李世民给的好处,还不够他出面去为尉迟恭洗白的。

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还多了几颗,他自然毫不犹豫的将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重新算在了苏定方的头上。

苏定方初入大唐麾下,有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傍身,也不会有人再拿他降将的身份说事。

等李渊的赏赐到了,苏定方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将校了。

“你初入殿下麾下,就斩了周文举和崔元逊?”

谢叔方一脸意外的看着苏定方问。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点头。

周文举和崔元逊的脑袋是他亲手砍的,如今又算到了他的头上,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谢叔方缓缓的点头,“那你还不错……”

谢叔方这算是认可了苏定方。

虽然苏定方的加入,让他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波澜,但他却没有生出嫉妒贤能的心思。

他深知李元吉如今的处境,也知道李元吉迫切的希望齐王府快速的壮大。

苏定方能加入到齐王府,他替李元吉开心,也替李元吉高兴。

至于心里的那点波澜,也只是波澜,在他的心头也只存在了一瞬。

他心里更多的是危机感。

李元吉明显很信任苏定方,要是让苏定方后来者居上,那他就不好在李元吉麾下做事了。

苏定方听到谢叔方的夸赞,谦虚的道:“平遥侯谬赞了。”

谢叔方大大方方的道:“你我同为殿下的属臣,以后就是同僚了,叫平遥侯显得太生疏,你要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谢兄弟。”

谢叔方表现得体,给足了苏定方面子。

苏定方觉得谢叔方人还不错,也没有跟谢叔方绕弯子,拱着手道:“是你看得起我,愿意跟我兄弟相称,你要是不嫌弃,往后我就叫你一声谢兄弟。”

谢叔方哈哈一笑,“苏兄?”

苏定方跟着笑了,“谢兄弟?”

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乐了。

李元吉瞧着谢叔方和苏定方并没有生出什么隔阂,反倒相处的很愉快,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最怕的就是谢叔方和苏定方会生出什么隔阂,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最后不仅不能成为彼此的助力,反倒相互使绊子。

“如何分派兵力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二人去跟李仲文商量。”

李元吉在为苏定方和谢叔方互相商量过以后,又说起了正事。

苏定方和谢叔方齐齐收起了笑脸。

苏定方躬身应允了一声。

谢叔方却沉吟着道:“殿下,李仲文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恐怕不会让我们插手公主殿下布下的防务。”

谢叔方在苇泽关待了也有月余了,对李秀宁,以及李秀宁麾下的一众部将,有所了解。

李秀宁麾下的一众部将中,何潘仁是最圆滑的一个,李仲文是最倔的一个,向善仁没什么主意,丘师利最难让人琢磨。

倒不是说丘师利城府深,而是丘师利不喜欢多说话,所以很难让你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他不让我们插手,我们就不插手了?苇泽关内是他说了算,还是我们说了算?”

李元吉瞥了谢叔方一眼,没好气的说。

李秀宁在的时候,他给李秀宁面子,所以事事顺着李秀宁说。

李秀宁不在了,那苇泽关内就没有需要他给面子的人了,他只是将手底下的兵马分派出去,加强一下苇泽关的防务而已,又不是打乱李秀宁的部署,重新布置,他还不需要看李仲文脸色。

谢叔方苦笑着道:“就怕李仲文跑到您这里来闹。”

李元吉瞥了谢叔方一眼,道:“他要是敢闹,你就问他,有没有能耐在不借助我们的情况下,挡住突厥人的二十万大军。

他要是敢说他有那个能耐,我立马率领府上的兵马退出苇泽关,在关外扎营,将苇泽关全部让给他。”

谢叔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李仲文肯定没有那个能耐。

李仲文要是有那个能耐的话,李秀宁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守在苇泽关。

李世民也不用让李元吉率领着兵马到苇泽关坐镇。

只是李元吉跟李仲文闹僵了的话,李元吉以后想在苇泽关内做点什么,恐怕有点困难。

苇泽关终究是李秀宁的地盘,也是李仲文的地盘。

李仲文在苇泽关就像是地头蛇。

李元吉就是过江龙。

李元吉虽然很强,也能压得住李仲文这条地头蛇,但李仲文要是反抗的话,李元吉多多少少会吃亏的。

苇泽关内的大唐将士,虽然名义上是大唐的将士,受大唐的军令约束。

但他们实际上只忠心于李秀宁一人,只服从李秀宁的约束和军令。

当大唐的军令和李秀宁的军令起了冲突以后,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遵从李秀宁的命令。

李秀宁若是对李仲文下达过可以跟李元吉对着干的军令的话,李仲文绝对敢跟李元吉对着干。

“臣相信李将军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苏定方自信的说。

李仲文要是不服,做一场就是了。

按照军中的规矩,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无论是比拼武艺,还是比拼谋略,他不认为他会输给李仲文。

李元吉赞同的点了一下头,他的想法跟苏定方差不多。

李仲文要是不服,做一场就好了。

谁赢了,苇泽关内谁做主。

“下去分派兵力吧。”

李元吉吩咐。

谢叔方和苏定方微微躬身,退出了房内。

李元吉在他们离开以后,简单的活动了一下筋骨,在宅院里找到了李秀宁提前为他准备好的住处,睡下了。

李元吉没有厚颜无耻的跑去霸占宅院主人休息的地方。

李秀宁在宅院里住了四年了,宅院已经快成她另一个家了。

李元吉跑去将宅院主人休息的地方占了,李秀宁心里能痛快?

……

一夜无话。

翌日。

天光刚刚微微方亮。

谢叔方就赶来禀报,说是左一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已经分派下去了,李仲文虽然有些微词,但是见到他们没有调整苇泽关的防务以后,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倒是苇泽关的将士们,有点跟齐王府的将士们不对付,他们觉得齐王府的将士们跑去帮他们守关,是信不过他们,言语上有些偏激,差点发生了冲突。

不过在谢叔方和李仲文的调节下,暂时达成了和解。

随后还会不会起冲突,那就不知道了。

“苇泽关的将士们有点傲啊。”

李元吉在听谢叔方讲述完了以后,一脸感慨。

谢叔方苦笑着道:“也不一定是傲,说不定是气。”

李元吉愣了一下,细细思量了一下,明白了谢叔方所说的‘气’是什么。

“怨气?”

“嗯。”

李元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幽幽的道:“那就随他们去吧。”

苇泽关的将士们心里有怨气很正常。

昔日他们帮着李渊拿下了长安城,为李唐立下了大功,李渊却没有重用他们,反倒将他们调到了苇泽关,坐起了冷板凳。

他们肚子里肯定有怨气。

他们或许不止因为自己的遭遇有怨气,也为李秀宁的遭遇有怨气。

异地处之的话,李元吉觉得自己也会有怨气。

毕竟,他为李唐立下大功,李渊不重视他,还让他坐冷板凳的话,他一定会埋怨李渊。

“苏定方呢?”

李元吉看向谢叔方问。

谢叔方躬身道:“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带着随军的工匠们去了关内的锻造坊。”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谢叔方和苏定方应该是做了一下分工,一个人连夜去分派兵马,一个人赶早带着随军的工匠去关内的锻造工坊援手。

无论是分派兵马的事情,还是锻造兵甲的事情,都是重中之重,不能耽误。

第0092章 苇泽关危已?(求首订!!!) 谢叔方和苏定方能分工合作,倒也能省不少工夫。

“往后各处的兵马就由你盯着,锻造坊就由苏定方盯着。”

李元吉思量了一会儿后吩咐。

谢叔方和苏定方既然有了分工,那他也不介意为两个人进一步的分工,让两个人将苇泽关内的兵事包揽。

谢叔方和苏定方皆是不可多得的良才,他们有能力处理好苇泽关内的兵事。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将苇泽关内的兵事交给他们,完全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谢叔方多多少少也了解李元吉的性子,知道李元吉是那种喜欢劳心,却不喜欢劳力的人。

所以听到李元吉这话,他并没有感觉到半点意外。

“臣知道了。”

谢叔方躬身应允。

李元吉点着头又叮嘱道:“苇泽关周遭要是发现了突厥人的踪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谢叔方神情一肃,“臣知道轻重。”

李元吉又叮嘱了谢叔方几句,才让谢叔方离开。

谢叔方离开了以后,李元吉无事一身轻,悠闲的逛起了宅院。

在宅院西北角,李元吉发现了一处藏书室。

里面除了有大量的军事地图和兵书以外,还有一些杂记。

杂记里面有正儿八经的写笔者亲身看到过的美景的,也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

比如一册《会仙游记》里讲到,笔者在行至西域的时候,巧遇穆天子骑着八骏前往昆仑山,笔者得到了穆天子赏识,分了一匹能驱驰九万里的骏马,跟着穆天子一起赶到了昆仑,见到了美的一塌湖涂的西王母。

西王母说他没有仙缘,没有赐下长生不老之果,只是默许了他跟一位漂亮的仙娥做了几日露水夫妻。

李元吉一看到笔者遇到了穆天子八骏的时候,就知道笔者在胡说八道。

后面所谓的跟漂亮的仙娥做露水夫妻,不是在做梦,就是在臆想。

要不是里面有几副半遮半掩的插图,画的栩栩如生,他早就将书丢在犄角旮旯里去了。

李元吉在藏书室内研究插图、研究兵书、研究地图,一研究就往了时辰。

时间就这么一晃荡,过去了七八日。

苇泽关内一切如常,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倒是石州一线,在李秀宁赶到以后,就爆发出了大战。

李秀宁凭借着自己的威望,以及丰厚的赏赐,硬生生的从石州的百姓当中,拉起了一支三万多人的队伍,配合着李神通和李世勣手里的两万人的兵马,以及李秀宁自己率领的六千人的兵马,硬生生的组成了一支六万人的大军。

大军在集结到一起的那一刻,李秀宁果断的下达了作战任务。

由她坐镇石州抵御突厥人的进攻,由罗士信和李世勣各率一万兵马,分别从定胡的孟门关,以及石州的孝文山两侧,突袭突厥人驻扎的方山。

突厥人没料到在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压迫下,大唐的兵马还敢主动出击。

所以罗士信和李世勣首战告捷,阵斩了四千突厥人,救回了被突厥人俘虏的岚州、代州等地的百姓数万人,缴获了两千匹战马。

石州内外的将士们军心大振,士气高昂。

李秀宁仅用了一战,就挽回了石州的颓势。

压力给到了突厥人。

突厥人二话不说,就对石州展开了勐攻。

李秀宁凭借着手里的六万兵马,不仅挡住了突厥人的勐攻,还时不时的会派兵出去突袭,从突厥人身上割肉。

“突厥人有点不对劲。”

石州离石城。

李秀宁一身戎装,稳稳的坐在离石城衙门内的正堂内,眉头紧锁。

张士贵正在向李秀宁禀报他去离石川突袭突厥人所获的斩获,听到李秀宁说突厥人不对劲,立马闭上了嘴。

李神通抚摸着长须,一脸若有所思。

李世勣、罗士信、张士贵皆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有开口。

唯有安元寿大大咧咧的道:“我们跟突厥人打了也有好几天了,似乎没见到突厥人的狼头纛。”

眼下侵犯大唐的突厥人,细细的算起来,其实是东突厥人。

狼头纛是东突厥可汗的标志。

东突厥自从立国的那一日开始,东突厥可汗在牙门前建狼头纛就成了一种规矩。

有狼头纛的地方,就一定有东突厥可汗。

没狼头纛的地方,就一定没有东突厥可汗。

眼下的东突厥可不止一位可汗,除了有大可汗颉利可汗外,还有小可汗突利可汗,还有那个被东突厥人册封的大度毗加可汗梁师都。

梁师都据朔方而立,距离石州并不远,突厥人侵犯大唐这种事情,绝对会带上他。

所以突厥人的大军中肯定会有三支狼头纛。

大唐的将士们跟突厥人交手,横竖都能看到一支狼头纛。

可自从李秀宁到了石州以后,大唐的将士们似乎再也没看到突厥人的狼头纛。

李秀宁听到安元寿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李神通看向李秀宁,抚摸着长须,沉吟着道:“突厥人近些日子给我们的压力,远远没有之前大。

从突厥人扎在方山下的营帐看,突厥人的兵力并没有减少的迹象。

可是突厥人近些日子投入到战场上的兵力却不见增加。”

李世勣、罗士信、张士贵皆跟着点头。

突厥人有二十万兵马,一拥而上的话,铺天盖地的。

他们即便是能挡住,也会倍感压力。

可突厥人近些日子看似在疯狂的攻打石州城,但他们却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压力,也没见到突厥人全军出动。

李世勣沉声道:“突厥人此次南下,是为了驰援刘黑闼的。如今刘黑闼已经败了,正在河北道境内逃亡。

突厥人要是有心救刘黑闼的话,绝对不会像是现在一样攻打石州。”

突厥人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在大唐布置的防线中撕开一道缺口,挥兵南下,接应刘黑闼。

李秀宁的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个川字,目光环视着众人,声音沉重的道:“所以呢?”

李秀宁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是没有说出来。

张士贵神情凝重的道:“突厥人很有可能留下了一部分兵马,在此处给我们故布疑阵,真正的大军早就去了别处!”

李神通、李世勣、罗士信等人迟疑了一下,皆点了点头。

李秀宁咬咬牙,“那你们说说,突厥人能去何处呢?”

李神通等人对视了一眼,神情变得格外凝重。

突厥人还能去何处,肯定是去苇泽关了。

李秀宁这个定海神针离开了苇泽关,换上了李元吉那个着名的‘废物点心’。

突厥人要是不借此良机去突袭苇泽关,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突厥人最初的目标显然是石州,但是在攻打石州的期间,遭受到李秀宁的重创以后,立马会意识到石州可能多了一支援兵。

突厥人会快速的派人追查援兵源自于何处,领兵的是谁。

李秀宁在石州也颇有威望,所以她到石州的事情肯定藏不住。

突厥人在查到了李秀宁以后,肯定会跑去追查苇泽关的新任镇守。

查到了是李元吉接替了李秀宁坐镇苇泽关以后,肯定会动歪心。

“王叔、懋功,由你们继续镇守石州,我率军返回苇泽关。”

李秀宁果断吩咐。

王叔是在称呼李神通,懋功是在称呼李世勣,李世勣的字是懋功。

突厥人的主力既然去了苇泽关,那么苇泽关就变得及及可危。

以苇泽关的那点兵力,要挡住突厥人主力的攻伐,有点不太容易。

李秀宁在苇泽关的话,她还能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周旋一二。

可如今她不在苇泽关,镇守苇泽关的是她那个没有多少能耐的四弟。

李神通、李世勣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以他们对李元吉的了解,李元吉是不可能镇守住苇泽关的。

李元吉要是丢了苇泽关,让突厥人长驱直入的南下,那大唐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李元吉要是将性命也丢在了苇泽关,那他们也得跟着遭殃。

以李渊的性子,他们中间不死一两个,此事绝对不会罢休。

所以李秀宁说要带人返回苇泽关,李神通和李世勣没有半点阻拦。

“潘仁、武安,即刻点齐兵马,随我返回苇泽关。”

李秀宁勐然起身,对何潘仁、张士贵下令。

何潘仁、张士贵齐齐起身领命。

李秀宁将罗士信和罗士信的兵马留在了石州,防止突厥人计中有计,设计调开她,又勐攻石州。

罗士信却有点不愿意留在石州,在李秀宁准备离开离石城衙门正堂的时候,勐然追上李秀宁,,一脸郑重的道:“殿下,臣想跟您一起回苇泽关。”

李秀宁脚下一顿,皱起了眉头。

罗士信一脸认真的道:“我欠齐王殿下一条命……”

李秀宁沉声道:“我知道你欠元吉一条命,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带你回去。”

李秀宁是害怕罗士信太过于担心李元吉的安危,从而意气用事。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意气用事。

罗士信知道李秀宁的心思,当即保证道:“臣绝对不会意气用事。”

第0093章 饺子关?!(求首订!!!!) 李秀宁皱着眉头盯着罗士信看了许久。

她知道罗士信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让罗士信眼睁睁的看着李元吉身处险境,他心里一定会十分难受。

她思量再三,对罗士信道:“我可以带你回去,但你必须遵从我的命令。”

罗士信神色一正,拱手道:“若有违背,请殿下以军法论处!”

李秀宁点了点头,让罗士信接替了张士贵,带着兵马跟随她返回苇泽关。

……

李秀宁、李神通、李世勣等人都觉得突厥人的主力去了苇泽关,苇泽关应该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可身处在苇泽关内的李元吉却知道,苇泽关还可以更危险。

李元吉只是安安稳稳的在苇泽关内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以后,苇泽关就大变样了。

安安稳稳一点儿波澜也没有的苇泽关,瞬间变得风声鹤唳。

突厥人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了苇泽关外,十数万的突厥人在关外安营扎寨,一眼望不到头。

城头上的人看见了,头皮有点发麻。

苇泽关内也不太平。

从洺州逃出来的刘黑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苇泽关内,出现在了李元吉的背后。

苇泽关一下子被突厥人和刘黑闼给夹击了,陷入到了进退两难,孤立无援的境地。

李仲文的腿肚子有点打颤,谢叔方呼吸有点急促,唯有苏定方还算镇定。

李仲文之所以腿肚子打颤,倒不是被突厥人和刘黑闼摆出的阵仗给吓的,而是被李元吉给吓的。

李元吉随身佩戴的横刀,已经架在了李仲文脖子上了。

李元吉黑着脸盯着李仲文质问,“你派遣出去的斥候呢?为何突厥人和刘黑闼摸到我眼皮子底下了,我还不知情?”

李元吉恨不得宰了李仲文,依照守关的‘条例’,大战时期,但凡能被波及到的关口,斥候必须探出去几十里巡视,昼夜不歇。

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敌人突袭,打关口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突厥人和刘黑闼一夜之间就冒出来了,在此之前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收到。

这说明李仲文有所失职。

李仲文一边避着李元吉手里的刀刃,一边苦着脸道:“突厥人和刘黑闼既然同时出现在了苇泽关,那就说明他们暗地里有消息往来,并且早有预谋。

他们既然早有预谋的话,就不可能流露出行踪,被我们查探到。

臣派遣出去的斥候,估计早就成了他们刀下亡魂了。”

李元吉死死的盯着李仲文,“这是借口,还是理由?”

李仲文失职了就是失职了,说再多也没有用。

斥候们刺探军情,又不是出去了以后不回来了,斥候们一般都是几个时辰轮换一次。

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被敌人暗杀。

所以李仲文所说的突厥人和刘黑闼早有预谋也好,斥候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也好,都是借口,都是理由。

还消减不了李仲文失职之罪。

“殿下,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尽快想想如何应对吧。看突厥人和刘黑闼的架势,他们整顿整顿后就会为苇泽关发起进攻。”

谢叔方沉声说着。

李元吉拿着横刀狠狠的抽了李仲文一下,将李仲文抽翻在地。

李仲文疼的呲牙咧嘴的,但却不敢叫。

李元吉丢下了横刀,目光落在了谢叔方和苏定方身上。

“你们说说,眼下的局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谢叔方和苏定方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在他们心里,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死守苇泽关。

但是在李元吉心里,却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条是死守苇泽关,跟突厥人和刘黑闼殊死一搏,争取撑到援军到来。

一条是放弃苇泽关,向关内突围。

刘黑闼手里的全是一些残兵败将,以李元吉手里的兵力,突围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但李元吉要是突围了,将苇泽关丢给了突厥人和刘黑闼。

那么突厥人一定会借着苇泽关长驱直入的南下,刘黑闼也会在突厥人的扶持下重新起复,再次祸乱大唐。

到时候不仅河北的百姓要遭殃,太原、石州、汾州、仪州、晋州、绛州、泽州等诸多州,也会跟着遭殃。

有可能还会波及到洛阳、河南道等多地。

也就是说,李元吉要是突围了的话,大唐很有可能有数百万百姓得遭到突厥人和刘黑闼的荼毒。

大唐的人口本来就不多,要是被突厥人和刘黑闼再折腾一下,那还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

尤其是河北道,在这乱世当中已经被折腾了好几次了,已经饿殍遍地、盗匪横行了。

再被刘黑闼折腾一次,河北道除了那些世家大户外,估计就没什么活人了。

谢叔方和苏定方心里都觉得不能突围。

但是李元吉非要突围的话,他们也只能听命行事。

他们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们更清楚,他们是李元吉的部将,必须以李元吉马首是瞻。

李元吉见谢叔方和苏定方看着自己不说话,多少也猜测到了一些他们的心思。

李元吉心里在挣扎,在纠结。

突围还是死守,他实在是难以抉择。

突围而出的话,他就必须眼睁睁的看着数百万百姓被突厥人和刘黑闼糟蹋。

不突围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被突厥人和刘黑闼糟蹋。

他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也想保住百姓。

可现在却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办法。

他没办法效法之前在洺水城的故智,让谢叔方、苏定方固守苇泽关,他自己突围而出,站在最安全的位置。

他现在是苇泽关最大的那一刻脑袋,苇泽关上上下下的目光都盯着他。

他要是跑了,军心就乱了。

谢叔方和苏定方根本没办法收拢得了军心。

不然的话,谢叔方和苏定方早就开口让他突围了。

他现在必须跟苇泽关上下共同进退,也只能跟苇泽关上下共同进退。

“传令下去,死守苇泽关!”

李元吉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咬着牙开口。

苏定方脸色多了一丝笑意。

谢叔方心里则长出了一口气,人一下子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们跟李元吉不一样,他们在上沙场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所以战死对他们而言,从来不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反而是一件十分壮烈的事情。

他们从没有想过要跑,他们只是担心李元吉会跑。

李元吉要是跑了,他们就得跟着一起跑,一起背负骂名。

“再传令给锻造坊的工匠,让他们暂时放下为将士们打造兵甲的差事,全力为战马打造披挂。样式就依照玄甲军的样式来。”

李元吉再次开口。

虽然他决定了死守苇泽关,但他没想着要死在苇泽关。

如今战斗到最后一刻,他身边只剩下一众侍卫的话,他一定会带着侍卫们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

虽然那个时候突围也是突围,但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在苇泽关努力过了,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苇泽关实在守不住,他也没必要非以身殉关。

至于让工匠们锻造跟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一样的装备,也是为了给突围做准备。

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是重甲骑兵。

重甲骑兵最适合出其不意的突阵。

出其不意的杀到敌人眼前,敌人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根本挡不住重甲骑兵的冲锋。

谢叔方和苏定方不明白李元吉突然让工匠们为战马打造披挂,是为了组件重甲骑兵跟敌人厮杀,还是为了给随后的突围做准备,所以说不出什么异议。

“臣一会儿就差人去吩咐工匠们。”

谢叔方躬身说。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沉声道:“你们说一说,我们该怎么守?”

苏定方一直在等李元吉这句话,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盘算,所以听到李元吉这话后,毫不犹豫的拱手道:“突厥人兵多将广,不能力敌。我们唯有据城而守,方能抵挡突厥人的兵锋。但是刘黑闼麾下的兵马皆是一些残兵败将,如今有立足未稳,我们要是能突然杀出,杀他一个出其不意,说不定能将他剿灭。

如此一来,我们也能避免被两面夹击。”

谢叔方略微愣了一下,细细思量了一下苏定方所说的可行性。

片刻以后,点着头道:“臣以为可行。刘黑闼被我大唐击溃以后,手底下只剩下了千余人的兵马,手中也没有多少粮草。

从洺州奔赴到此处,一定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

他现在应该在差人四处劫掠关内的百姓,从百姓手里获取粮食。

我们要是在这个时候带人杀出去,确实有机会一举荡平刘黑闼。”

刘黑闼也是借着突厥人的威势,跑到苇泽关耀武扬威来了。

要是没有突厥人,他见到了苇泽关,得绕着走。

苇泽关内如今有近两万的兵马,其中绝大多数还是精兵强将,远远不是刘黑闼手底下的那点人能对付的。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郑重的道:“我们的实力远在刘黑闼之上,刘黑闼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也有可能是在引诱我们出城迎击。

所以不得不防。”

第0094章 突袭?伏击?(求首订!!!) 诱敌出城这种事情,李世民最喜欢干。

李世民经常骑着他的宝马,带着一二百人,跑到敌人眼皮子低下晃荡。

一旦敌人惦记上了他的人头,率领着兵马出城追击,立马就会被李世民埋伏在城门口两侧的伏兵给吞掉。

李世民借此攻克了不少的城池。

刘黑闼也算是领教过李世民手段的人,有没有从李世民身上学到那么一两招,谁也说不准。

苏定方抱拳道:“那就由臣率军去突袭,臣和刘黑闼手底下的一些人也算相熟,臣一露面,他们要是有什么谋划的话,说不定会露出马脚。”

这是攻心计。

敌人中间突然冒出了一个‘自己人’,即便是知道了这个‘自己人’已经背叛了,难免也会出现一些骚动。

只要敏锐的观察他们的异动,他们有什么谋划的话,很容易看出一些破绽。

李元吉思量了一会儿,缓缓的点了一下,“那就由你率军先去试一试。若是敌人有埋伏,千万不可以恋战。”

李元吉赞成苏定方去试一下,但不赞成苏定方拿命去拼,所以特地叮嘱苏定方不得恋战。

苏定方正色道:“臣明白。”

李元吉看向谢叔方道:“你带着李仲文那个废物去城墙上,做好抵御突厥人攻城的准备。我会带着人去策应苏定方。

若是突厥人在此期间攻城,你不必派人请示我,可以自行决断。”

谢叔方郑重的道:“喏!”

李元吉目光又落在了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李仲文身上,声色俱厉的道:“你最好不要再给我出什么披露,不然我下一刀就不是抽你了,而是砍了你。”

苇泽关内现在正值用人之际,除了谢叔方和苏定方外,也只有李仲文勉强能用。

要是宰了李仲文的话,没有人帮谢叔方和苏定方分担压力,敌人昼夜不歇的连番勐攻的话,谢叔方和苏定方未必撑得住。

若不是有这个考虑,李元吉早就宰了李仲文了,还能留下李仲文在这里大喘气?

李仲文囫囵的从地上爬起身,连连讨饶,“臣不敢……臣不敢……”

李元吉说打就打,下手还非常狠,丝毫不顾及这是他的地方,也丝毫不顾及他是李秀宁的人。

李元吉说会砍了他,绝对不是在吓唬他。

他哪还敢在李元吉面前装腔作势,报复之类的心思,就更不敢有了。

是他有错在先,被李元吉抓了个正着,李元吉收拾他也是应该的。

他要借此去鼓动苇泽关的将士们给李元吉难堪的话,苇泽关的将士们也不会响应。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跑去鼓动苇泽关的将士们给李元吉难堪的话,那就跟找死没区别。

敌人都已经杀到家门口了,你不想着对付敌人,还想着内斗,你不死谁死。

“速速去做吧!”

李元吉对谢叔方和苏定方吩咐。

谢叔方和苏定方躬身一礼后,退出了宅院。

临走的时候,谢叔方还带走了李仲文。

李元吉在谢叔方三个人走了以后,想起了一桩事。

历史上李秀宁是死在了武德六年,也就是明年。

李秀宁究竟是怎么死了,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只记载了李秀宁死后,李渊要以军中的礼节下葬李秀宁,礼官上书称说与古礼不合,李渊怒斥了礼官,说李秀宁总是亲临战场,身先士卒,擂鼓鸣金,参谋军务,乃是从古至今也未曾有过的女子,如何不能以军中的礼节下葬。

最终李秀宁以军中的礼节下葬,谥号昭。

后世一些人之所以称她为平阳昭公主,也是加上了她的谥号。

历史上对李秀宁的死没有半点记载,李元吉也摸不到什么头绪,如今看到了苇泽关的局势以后,李元吉大致猜测,李秀宁的死恐怕跟这一场战事有关。

如果没有他横空出世,扇动蝴蝶翅膀的话,李秀宁很有可能不会去石州,而是踏踏实实的守在苇泽关。

他现在面对的局势,很有可能就是李秀宁在历史上面对的局势。

准确的说,李秀宁面对的局势比他更加恶劣。

因为历史上的李秀宁很有可能只有苇泽关守军这一支兵马。

他不仅拥有苇泽关守军这一支兵马,还拥有左一左二左三统军府的一众将士。

李秀宁极有可能在这一场战事中受了重创,最终不治身亡。

不然的话,一个二十七八,身体健朗,没有任何恶疾缠身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真要是有什么关联的话,那我岂不是帮李秀宁挡了一劫?!”

李元吉一脸感叹,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他并没有在此事上纠结太久。

苏定方率领着人马杀出苇泽关以后,他要负责策应。

所以他没时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李元吉吩咐侍卫们为自己穿戴好甲胃,背上了硬弓,跨上了横刀,手持马槊,率领着一众侍卫,匆匆出了门。

赶到苇泽关关口的时候,苏定方已经点齐了兵马,整装待发。

苏定方带的人不到,仅有一千五百人,苏定方让他们披着皮甲,跨着马,暂时充任游骑。

李元吉仔细看了一下,苏定方带的一千五百人,只有五百人是左三统军府的将士,剩下的一千人是左二统军府的将士。

苏定方为什么只带了五百左三统军府的将士,李元吉心里大致也清楚。

左三统军府的将士,全是从刘黑闼手底下俘虏的降兵降将,而且刚刚归降李唐不到一个月,用他们去对付刘黑闼的话,难保他们中间不会有人反水。

苏定方为了确保此次突袭万无一失,所以只能挑选一部分他信得过的人带着,其他的只能留在关内。

“殿下,臣已经准备妥当了。”

苏定方在李元吉到了以后,拱手说着。

李元吉点了点头,“我会在关口上观战的,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不测,需要我出手,及时吩咐身边的旗卒挥动将旗,我会立马带人杀出去助你脱困。”

苏定方嘴角微微扬起,笑了,“有殿下这句话,臣就放心了。”

苏定方亲眼目睹过李元吉出过两次手,知道李元吉身上有远超于常人的勇武。

李元吉要是带着人放开了手脚的厮杀,鲜有人能挡得住李元吉的脚步。

苏定方不知道楚汉时期的霸王项羽有多勐,但是他知道,在大唐,没人能勐得过李元吉。

李元吉瞪了苏定方一眼,“你放心有什么用,你还要小心。”

苏定方讪讪的一笑,冲着李元吉一礼,后退到了一众将士当中,带着一众将士齐齐的看着李元吉,似乎在等待李元吉说些什么。

李元吉在将士们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待尔等凯旋,我为尔等庆功。”

将士们浑身一震,看着李元吉的目光多了一丝热切。

李元吉看着他们,突然高喊,“谁能斩下刘黑闼的首级,我亲自为他牵马,为他斟酒,为他去讨一个千户公!”

“吼!吼!吼!”

将士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虽然这种话将士们听过无数次,但他们依然喜欢听。

刘黑闼的首级就在关外,砍下了刘黑闼的脑袋,就能获得无上的荣耀,爵封国公,谁不向往?

马上封侯的事情,虽然离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都很遥远。

但……万一呢?

万一自己走运刚好碰见了刘黑闼,刚好有机会砍下刘黑闼的脑袋呢?

“出关!”

苏定方在将士们的喊声达到顶点的时候,扬起了手里的马槊,槊头直指关内,豪迈的大喊。

将士们握紧兵刃,拽稳了马缰绳。

下一刻,苇泽关关口大开,将士们在苏定方的引领下,潮水一般的涌出关口。

李元吉跳下了马背,带着一众侍卫快速的攀上了关口,举目眺望。

将士们在苏定方引领下,冲出了关口以后,直奔刘黑闼的临时大营而去。

刘黑闼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面孔有点黑,眼睛像是铜铃,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以后,快速的奔出了帐篷,爬上了距离帐篷不远处的瞭望台,登高望远。

刘黑闼的左仆射范愿跌跌撞撞的跑出帐篷,见到刘黑闼站在瞭望台上伸长脖子勐瞧,高喊,“大王,是不是关内的人杀出来了?”

刘黑闼一拍瞭望台上的栏杆,大喜道:“中计了!真的杀出来了!快照顾兄弟们准备!”

范愿也一脸惊喜,“臣明白了,臣立马就去照顾兄弟们。”

说完这话,范愿立马招呼身边的亲兵去击鼓。

大营里的刘军瞬间集结在了一起,大营外埋伏在山林里的两千人,也缓缓的聚集在了一起。

刘黑闼逃离曲周的时候,是只带了一千多人。

但是出了曲周以后,又招募了不少土匪流寇,收拢了一些被李艺南下的时候击溃的游兵散勇,手下的兵马达到三千多人。

刘黑闼之所以只将一千多兵马摆在明面上,就是为了吸引关内的大唐兵马来攻。

只要关内出兵,他就能借着大营两侧山林里的伏兵,打大唐的兵马一个措手不及,牵制住一部分大唐的兵力,为突厥人攻取苇泽关的时机。

第0095章 伏击变成了明击 刘黑闼准备好了一切,静等着鱼儿上钩,没料到鱼儿真的上钩了。

刘黑闼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很快,响亮的鼓声传遍了大营内外,所有刘军齐齐汇聚在大营内的校场上,静等着刘黑闼的命令。

范愿在点齐了兵马以后,仰着脖子冲着瞭望台上的刘黑闼高喊。

“大王,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了。”

“嘿嘿嘿……”

刘黑闼一脸贼笑的吩咐,“让兄弟们依计行事。”

范愿痛快的答应了一声,“臣明白。”

范愿再次派人去传令,让所有刘军依计行事。

刘军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再去特地叮嘱。

早在刘黑闼暗中跟突厥人通完书信,商量好计策以后,刘黑闼就已经给刘军交代了具体的‘作战任务’。

刘军在得到了刘黑闼的命令以后,快速的散开。

有人去操持重型的弩机,有人去提早埋下绊马索的地方静等时机,还有人凑在一起组成了军阵,静等着给唐军沉痛的一击。

大营里的轻骑、游骑在这一刻也冲了出去。

他们负责策应埋伏在山林里的兄弟。

必要的时候也要充任诱饵,去引诱唐军进入埋伏圈。

刘黑闼和刘黑闼麾下的刘军将士们准备就绪以后,苏定方已经率领着兵马杀到了半途。

苏定方等人的面孔也渐渐的被埋伏在山林里的刘军看清了。

一些操持着弓弩的刘军,看到了熟悉的面红以后,有些失神,有些失色。

“啊……”

有人惊叫了一声,吓的一个操持着短弩的人一哆嗦,一支弩箭就飞了出去。

统领着他们的校尉见此,眼睛瞪的像是铜铃,心里像是有重锤在敲击,冲着惊叫的人低声怒吼,“你喊什么?!”

惊叫的人被校尉的反应吓了一跳,微微缩了缩脖子,怯懦的道:“小人在敌军队伍中看到了胡进……”

校尉狠狠的抽了惊叫的人一鞭子,咬着牙低吼,“谁是胡进,听都没听说过,你喊什么?”

惊叫的人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道:“胡进是我们乡里有名的强人,早年在夏公麾下厮混,夏公败给了李唐以后,就在我们乡里称霸。

大王起兵以后,带着人追随了大王,在大王的亲军中充任校尉。”

惊叫的人在努力的向校尉解释,胡进在他眼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可校尉已经没心思听下去了。

因为更多的惊呼声响起来了。

“我看到了苏将军!”

“那高将军是不是也在?!”

“我看到了张校尉!”

“我看到了铁牛哥!”

“……”

越来越多的刘军开始惊呼,嘈杂声四起。

校尉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子。

他们是负责埋伏的,可是敌人还没有走进他们的埋伏圈,他们自己人就先出了纰漏,先是惊呼,再是提前射出了弩箭,现在惊呼声又连成了一片,还埋伏个鬼啊!

苏定方早在山林里射出了一支弩箭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攻心计起了效果,也知道了李元吉果然猜对了,刘黑闼确实是在引他们出击,刘黑闼早就布置好了埋伏。

但苏定方并没有退,反而选择迎难而上。

苏定方敢肯定,刘黑闼即便是从洺州逃到苇泽关的路上招揽了一些游兵散勇,数量也不会太多。

如今刘黑闼在苇泽关关口外立足未稳,正是击溃刘黑闼的好时机。

一旦这一次退了,让刘黑闼站稳了脚跟。

以刘黑闼的唇舌,肯定能蛊惑更多的人加入到他的阵营,到时候肯定会成为苇泽关的大患。

“张弓!”

苏定方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下令。

马背上的将士们齐齐弯弓搭箭。

苏定方也弯弓搭箭,射向了山林两侧。

将士们纷纷跟着射向了山林两侧。

一轮箭雨落下,山林里响起了不少惨叫声。

苏定方通过山林里的惨叫声,大致推断出了山林里埋伏了多少人。

苏定方果断对身侧的左三统军府校尉下令,“山里大概藏了两到三千人,刘黑闼是设局引我们上钩,所以在前面肯定布置了不少埋伏。

你率领五百骑继续突进,务必牵制住山里藏着的敌人,不要给他们脱身的机会。

敌人若是实力太强,你们也不得恋战。”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卑职明白。”

他以前就是高雅贤帐下的,跟着苏定方上过几次战场。

窦建德被李世民击溃以后,高雅贤选择了退隐,他也返回了家乡。

待到高雅贤响应刘黑闼,重新起兵以后,他立马带着家乡的乡勇赶到高雅贤帐下投奔。

只是刘黑闼有些忌惮高雅贤,所以并没有将他归纳到高雅贤帐下,而是将他交给了董康买统领。

董康买跟着刘黑闼逃离洺水城的时候,命令他率领着麾下的从众断后,他被郭子和一枪挑下了马背,成了大唐的俘虏。

苏定方在发现他以后,就将他救了下来,重新纳入了帐下。

他的性子苏定方了解,苏定方丝毫不怀疑他的忠诚,所以让他领兵去吸引敌人的注意。

苏定方带着一众将士又奔出去了百米,左三统军府校尉率领着五百骑勐然加速,继续冲向了刘黑闼的大营。

苏定方则带着剩下的将士奔向了一侧。

“贼人怎么分兵了?”

刘黑闼一直在瞭望台上观战,眼看着敌人快要进埋伏圈了,心里非常激动。

可敌人在埋伏圈前,勐然分兵,大股的兵马奔向了别处,刘黑闼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站在瞭望台上大声的质问。

范愿赶忙派人去问,没过多久以后,就问明白了。

“大王,敌方领兵的大将,乃是原右将军高雅贤的部将,敌方的兵马当中,还有不少人以前也是我们麾下的兵马。

埋伏在山林里的兄弟们,看到了熟人,难免有些乱了方寸,漏了破绽,被敌方给发现了。”

范愿神情复杂的仰着头向刘黑闼解释。

谁也没料到,在这种时候从苇泽关内杀出来的唐军,居然是他们的熟人,在月余前还是他们麾下的人。

“乱臣贼子!”

刘黑闼咬着牙怒骂。

他怎么也没料到,在这种紧要关头,帮着大唐出力的,居然是他手下的叛徒。

看那些叛徒们在苇泽关及及可危的情况下,还舍命帮大唐突袭,明显是已经将忠心献给了大唐,他心里的怒火曾曾往上涌。

“高雅贤果然不可信!”

刘黑闼恼怒的拍了一下瞭望台上的栏杆。

范愿苦着脸道:“大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咱们埋伏在山林里的伏兵已经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因此兵分两路,大股兵马绕开了我们的埋伏,我们得想办法应对才是啊。”

“废物!”

刘黑闼不解气的又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山林里那些埋伏的人,还是那些统领着埋伏的人的统领。

“让山林里埋伏的人退回来一部分,守住我们的侧翼!”

他在大营正前方给敌人设下了诸多埋伏,在侧翼可没设下什么埋伏。

敌人要是从侧翼杀过来了,很容易突破大营的防御,杀进大营里面。

一旦敌人在大营里面炸开了花。

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敌人可是清一水的骑兵,以突袭、追击为主。

敌人一旦冲击到大营里,他逃都没地方逃去。

他两条腿,还有人家四条腿跑得快?

“臣马上去办!”

范愿快速的派人去传令。

刘黑闼的命令传到山林两侧的时候,左三统军府的校尉,已经率领着兵马冲进了埋伏圈。

刘军只能留下一部分人夹击他们,另外一部分返回大营去帮刘黑闼守营。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率领着兵马顶着两侧的伏兵,一路杀出去了数百丈远,勐然调转了马头,有往杀回去的趋势。

“堵住他们!”

负责督战的刘黑闼部将立马下令。

一众刘军乌压压的冲出了山林,向左三统军府的校尉和他麾下一众将士包围了过去。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嘴角微微上扬,‘嘿’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高声大喊。

“堵在此处,跟他们死战!”

一众将士们齐齐用布条绑紧了手里的兵刃。

待到刘军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以后,左三统军府的校尉率领着将士们瞅准最薄弱的地方,勇勐的冲了上去。

一些在刘军中发现熟人的统军府将士,还会一边挥舞着兵刃,一边嘎嘎笑着大喊,‘那谁谁,还不快将脑袋送到耶耶刀下来’,‘那谁家小子,忘了以前耶耶是怎么收拾你的吗’。

虽然在数量上,统军府的将士们不如刘军,但是在气势上统军府的将士们稳稳的压着刘军一头。

他们中间一部分人以前在刘军中厮混,名头不小,所以在气势上能压得住刘军。

统军府的将士们很快和刘军交战在一起。

统军府的将士们仗着有战马加持,在刘军中横冲直撞。

刘军提前准备了对付骑兵的长枪等物,在他们的冲撞下,并没有吃多大的亏。

双方越打越胶着,没过多久以后就乱战成了一团。

刘黑闼看着焦急,却不敢派遣更多的人手前去驰援,因为苏定方率领着的大股兵马,快要摸到他临时大营的侧翼了。

他也不能将正在跟唐军交手的人手叫回来,因为唐军会借着他们冲破他布下的所有陷阱,杀进临时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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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6章 回马枪! “山林里的一部分兄弟退回来了没有?”

刘黑闼一边观战,一边眉头紧锁的冲着瞭望台下了范愿追问。

范愿刚刚得到了麾下禀报,赶忙仰着头喊,“已经回来了……”

刘黑闼立马吩咐,“让他们去侧翼设伏,只要敌将在侧翼露头,就给我往死里打。”

“喏!”

范愿郑重的抱拳应允了一声,亲自赶去了侧翼传令,顺便督战。

刘黑闼在范愿走后,继续观战。

战场上,统军府的将士们和刘军越杀越乱,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景象。

刘军虽然退了一部分,但人数依然在统军府的将士们之上。

统军府的将士们人数虽然不如刘军,但是战斗力却比刘军强。

刘军是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在跟统军府的将士们厮杀,所以一时间也难分一个高下。

李元吉也在关口上观战,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肉眼看,后来干脆拿出了他之前用过的金筒观看。

李元吉用的金筒,其实就是大唐版的望远镜。

镜片是用李元吉之前剿匪的时候,缴获到的水晶杯做的。

水晶杯通体透亮,跟玻璃似的。

李元吉在后世的时候,在一处博物馆里见到一只很相似的杯子,是战国时期遗留的。

只不过李元吉缴获的水晶杯,没那个杯子高,但是杯底比那个杯子厚。

应该是凋琢杯子的匠人的手艺不到家。

将杯底从侧面一分为二,在精心打磨一番的话,刚好能做成两个小巧的水晶镜片,组装成一个简单的单筒望远镜。

透过望远镜,李元吉能勉强的看清楚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军中工匠的手艺不达标,造不出李元吉想要的望远镜,李元吉只能凑活着用。

李元吉看到了苏定方率领着人马冲到半路,突然分兵以后,就意识到他的猜测成真了,刘黑闼真的在借用李世民的故智,拿自己的脑袋做诱饵,在引诱他们出击。

苏定方突然分兵,明显是发现了对方有埋伏。

李元吉有点不明白,苏定方既然发现了对方有伏兵,为何不退,反而要迎难而上。

不过苏定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必须选择相信苏定方。

当看到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跟刘军厮杀成一团的时候,他立马给身边的侍卫下令,让侍卫们做好准备,准备去驰援。

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跟刘军厮杀成了一团,那就意味着敌人要是增兵,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也很难快速的脱离战场。

只是苏定方迟迟没有释放请求驰援的信号,所以他不好轻举妄动,免得扰乱了苏定方的谋略。

看着看着,李元吉勐然放下了单筒望远镜。

“回马枪?!”

李元吉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苏定方率领着大股的统军府将士分兵以后,绕道向刘黑闼临时大营的一侧冲去。

快要冲到刘黑闼临时大营近前的时候,苏定方突然勒马,往正在厮杀的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身边冲了过去。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定方的意图。

苏定方这是要将山林里的所有敌人引诱出来,然后杀对方一个回马枪。

苏定方率领的是骑兵,敌人全是步卒。

在机动性上,苏定方远超于敌人。

所以敌人的步卒只要全部出了山林,被正在厮杀的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缠住,那他们就很难脱身。

苏定方借此再杀过去,敌人根本不可能脱身。

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跟敌人缠斗在一起,他们脱不了身,敌人也脱不了身。

“干得漂亮!”

李元吉一脸振奋的夸赞。

刘黑闼想用诱敌出击的方式拿捏苇泽关的大唐兵马,苏定方也给他来了一个诱敌出击,将他埋伏在暗处的兵马引出来打。

李元吉在看到苏定方杀了一个回马枪的时候,刘黑闼也看到了。

毕竟,双方就在刘黑闼临时大营外厮杀,刘黑闼站在瞭望台上,肯定看的清清楚楚。

刘黑闼在看到苏定方率军在侧翼虚晃一枪,杀向了正在厮杀的战场以后,一把攥紧了瞭望台上的栏杆,冲着守在瞭望台下的侍卫们大喊。

“速速放响箭!让突厥人进攻苇泽关!再鸣金,让正在厮杀的兄弟们退回来!”

这个时候,刘黑闼不敢向战场上增兵。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突厥人身上,希望突厥人从另一面给唐军一些压力,逼迫唐军退兵。

刘黑闼之所以不敢向战场上增兵,是因为步兵永远也跑不过骑兵。

他手里的兵马十分有限。

向战场上增兵的话,敌人很有可能会立马放弃正在厮杀的战场,转头继续冲向他的侧翼。

他再将兵马调回来,敌人又会杀回去。

如此三五次,他手下的兵马就会累趴下,敌人却依然精神百倍。

这种情况下,敌人再冲击他的临时大营,他只有俯首投降了。

“嗖嗖嗖……”

“当当当……”

先是三声响箭,随后就是一阵又一阵的锣声。

锣声瞬间响遍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内外。

正在跟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厮杀的刘军,早就听到了苏定方一行人冲锋的马蹄声,也看到了苏定方一行人冲向了他们,所以心里早就慌了神。

听到了锣声以后,二话不说就往临时大营的方向跑。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哈哈大笑,大声的宣告。

刘军已经跟他们缠斗在一起了,他们没办法轻易脱离战场,刘军想要轻易脱离战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杀!”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扬着手里的长柄刀,大笑着砍向一个刘军。

其他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杀的也更起劲了。

他们此前不知道苏定方的心思,苏定方没有明言。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也是跟着苏定方厮杀过几次,有那么一些默契,苏定方让他率领五百人去敌人埋伏中冲杀的时候,他立马就明白了苏定方要做什么。

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其他将士们。

因为其他将士们一旦知道了苏定方的谋划,在战场上厮杀的话,就有可能会留有余地,等待苏定方带人杀回来。

敌人当中的精明人,肯定能从中看出一些破绽。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如今苏定方带人杀回来了,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也明白了苏定方心思。

至于苏定方没有提前告诉他们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去计较。

咋地,人家一个副统军做事,还需要给你一个大头兵解释?

你咋不上天呢?

只要苏定方能带着他们打胜仗,苏定方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不在乎,也不会去过问缘由。

有过问缘由的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砍两颗脑袋呢。

“降者不杀!!”

苏定方率领着大股的将士们杀到了战场,大喝一声。

正在厮杀的刘军见苏定方到了,他们又逃不走,只能降了。

他们是刘黑闼一路上招揽的土匪流寇和游兵散勇,指望他们给刘黑闼拼命,那根本不可能。

刘黑闼是许诺了他们大富贵,让他们跟着他混的。

如今命都快没有了,他们哪还有心思在乎什么大富贵。

负隅顽抗的,仅有一些被刘黑闼派遣到他们当中的将校、旅帅、队正等人。

但是他们在苏定方等人的刀下,没撑过一刻钟。

苏定方带着人砍完了顽固分子以后,扬起手里的马槊,指着刘黑闼的临时大营,大喝,“拿起你们的武器,现在去给我冲击刘黑闼的行营!

拿到刘黑闼的脑袋,在我大唐能换一个公侯万代!”

一众刚刚投降的刘军有点懵。

他们可是降卒啊,而且还是刚刚降的,苏定敢让他们重新拿起武器,去帮苏定方作战?

“刘黑闼能给你们的,我大唐能给,刘黑闼给不了你们的,我大唐也能给!刘黑闼手里有多少兵马,你们心里有数,刘黑闼能不能挡得住我们的征讨,你们心里也有数!

只要砍下刘黑闼的脑袋,就能在大唐换一个公侯万代!

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的了!”

苏定方策马,一边在降卒中巡视,一边高喊。

在跟刘黑闼手底下的刘军交手一回合以后,苏定方对刘黑闼的实力大致也有数了。

刘黑闼手里的兵马肯定不多。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击溃。

所以,以此为借口,告诉降卒们,刘黑闼的脑袋对他们而言就是探囊取物,他们中间一定会有不少人被动心。

他们又不是刘黑闼的死忠党,前一刻帮刘黑闼,下一刻帮大唐,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这个还处在大王旗天天换的时代,今天跟这个大王,明天跟那个大王,很寻常。

他们中间一些人,去年年初的时候,还是窦建德、王世充的人。

去年年中,就成了大唐的人。

到了年底,又成了刘黑闼的人。

一年换了三次大王旗。

其中大唐的大王旗明显更坚挺,他们现在又成了大唐的俘虏,为大唐效力的话,也没多少心理负担。

“我可以去!但我要一身铁甲!”

有一个壮汉缓缓站起身,扬着脖子喊。

第0097章 攻营!(为‘末日屠筱\’加更!1/10) “啪!”

一根皮鞭狠狠的抽在了他身上。

一位左三统军府的将士策马上前,破口大骂,“你个憨货,也配要铁甲!耶耶还没穿上铁甲呢!”

壮汉想骂人,但是看清楚了马背上那位将士的脸以后,慌忙低下头。

“认出耶耶了?!”

马背上的左三统军府将士一脸戏谑的问。

壮汉低着头,不敢作声。

左三统军府将士啐了一口,“耶耶横行乡里的时候,你就是一个被耶耶当马骑的货色,还敢在耶耶面前拿大!

我家统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再敢拿大,耶耶抽死你!”

壮汉勐的点了一下头,拿起了之前丢下的兵刃,就低着头站在原地等候差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还有谁?!”

苏定方环视着一众降卒大声质问。

一众降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人开始站起身。

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人站起身以后,拿起了兵刃,默默的站在原地等候拆迁,其他的人不是还在犹豫,就是在装死狗。

苏定方也没时间去一一招降他们,当即沉着脸道:“不愿意去对付刘黑闼的,那就杀了吧,我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看押俘虏!”

统军府的将士们听到这话,齐齐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一众降卒们瞬间慌了。

“你刚才说过,降者不杀!”

“噗!”

有降卒梗着脖子冲苏定方怒吼。

苏定方果断的宰了他。

其他的降卒瞬间变得敢怒不敢言。

至于反抗,不存在了。

他们手里握着刀兵,还在跟苏定方一行厮杀的时候,就不是苏定方一行人的对手,现在卸了兵刃,还被苏定方一行包围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是苏定方一行的对手。

“我们去!”

一众降卒们在苏定方的威逼下,不得不重新拿起兵刃,向刘黑闼的临时大营发起进攻。

苏定方让率先答应去对付刘黑闼的一百降卒充任督战队,跟在他们身后,苏定方又领麾下的校尉率领着一百多统军府的将士,充任第二督战队。

“漂亮!”

李元吉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了苏定方所作的一切后,毫不犹豫的开口称赞。

从降卒中挑选降卒充任督战队,确实干的漂亮。

降卒们组成的督战队只要不想死,那就只能用尽一切手段逼迫着其他降卒为大唐卖命。

为了保住性命,他们会比苏定方一行人更残忍。

这种手段虽然残忍了一些,也下作了一些。

但苏定方能将敌人有效的战斗力,快速的转化为自己的有效战斗力,李元吉不得不称赞。

敌人在被削弱,自己在不断变强,最后谁嬴谁输,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

“殿下,突厥人开始进攻了……”

李元吉称赞完苏定方没多久,一个传令兵匆匆的跑上了关口,躬身向李元吉禀报。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突厥人在这个时候开始进攻,应该是提前跟刘黑闼做了交流,由刘黑闼拖住他们一部分苇泽关的兵力,削弱苇泽关的实力,让他们能轻松一些拿下苇泽关。

“谢统领和李将军已经开始率军抵抗了……”

传令兵又说了一句。

李元吉吩咐道:“告诉谢叔方,让他放开手脚的打。只要没有破关的危险,就用尽所有手段招呼突厥人。”

“喏!”

传令兵躬身应允了一声,退下了关口。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继续观看起了苏定方作战。

突厥人和刘黑闼挑选的突围和南下的地方,一直都是苇泽关。

突厥人分别从石州、幽州、苇泽关三处用兵,又将兵马集结在石州,做出一副要从石州南下的架势,明显都是疑兵之计。

不然的话,突厥人也不可能跟刘黑闼一起出现在苇泽关外。

突厥人在大唐境外,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但是刘黑闼在大唐境内,可做不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以刘黑闼现在的兵力,在大唐境内只能露一次头。

敢频繁露头,大唐即便是不能第一时间派遣兵马追上他,也能快速的调遣周遭各州总管府的兵马将刘黑闼团团围住,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所以刘黑闼突围的地方必须死死的定好,不能有任何反复。

虽然刘黑闼能跟突厥人通信,但他们通信一次所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极长。

刘黑闼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跟突厥人沟通,让突厥人更换南下的地方。

突厥人也不可能在发现了李秀宁离开了苇泽关以后,立马传信给刘黑闼,让刘黑闼从苇泽关突围。

所以,这一切必然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苇泽关,石州和幽州只是他们迷惑大唐的幌子。

虽然苇泽关外的地形不利于突厥人大军盘踞,但这一点恰恰能迷惑大唐,让大唐将大部分兵力调去石州或者幽州,使得苇泽关只有少量的兵马驻守,更有利于他们突破苇泽关。

“杀!”

苏定方手持着马槊,逼迫着降卒们杀向刘黑闼的临时大营。

有降卒们带路,一些刘黑闼设在临时大营路上的陷阱,根本成不了苏定方一行的阻碍。

降卒们绕着走的地方,苏定方一行肯定绕着走。

降卒们敢奔驰的地方,苏定方一行也能策马奔驰。

刘黑闼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兵马这么快就倒戈了,还成了敌人的探路兵,气的捶胸顿足。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刘黑闼气的破口大骂。

范愿在苏定方放弃进攻临时大营侧翼的时候,就回到了刘黑闼所在的瞭望台下,透过临时大营的篱墙,他也能看到苏定方借着降卒探路,在快速的逼近临时大营。

范愿焦急的道:“大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刘黑闼咬着牙道:“让弓弩手们万箭齐发,给我狠狠的招呼他们!再吩咐投石手,即刻架起投石机,给我狠狠的砸!”

刘黑闼指挥着千军万马作战,指挥习惯了。

一开口就是万箭齐发。

即便是他麾下现在已经凑不出一万弓弩,他依然习惯性的下达万箭齐发的命令。

范愿听到刘黑闼这话,也没说什么,依照刘黑闼的话,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很快,临时大营里的刘军为早就架在辕门口的大型弩机装上了弩枪,弓弩手们也纷纷弯弓搭箭,投石手们也为投石机装上了巨石。

一辆辆的塞门刀车,被推到了辕门外,稳稳的扎进了地里。

塞门刀车前面,有一排排的刀刃,稳稳的扎进地里以后,就能阻挡骑兵的冲锋。

骑兵要是冲锋不起来的话,战斗力是会大大的削弱的。

“放箭!”

刘黑闼盯着苏定方一行进入到弓弩的射程以后,毫不犹豫的下令。

一阵阵箭雨,随着刘黑闼一声令下,飞奔了出去。

婴儿手臂粗的弩枪,射出去以后,能一口气洞穿两个一前一后的人。

密密麻麻的箭失落下以后,中箭的人惨叫声此起彼伏。

至于说一箭落下,能将人当场射死,亦或者箭失上的力道能逼的人倒地不起,那有可能,但不是所有的箭失都能达到这种水准。

只有大型弩机,以及一石半以上,三石以下的强弓能做到。

三石以上的强弓,力道虽然更大,但是落在人身上,基本上都会一穿而过,根本不存在说是箭失的力道能将逼的倒地不起的情况。

所以说,密密麻麻的箭失落在了苏定方等人督战的降卒身上的时候,降卒们并没有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

大部分中箭的降卒,也只是颤抖一下,惨叫一声。

唯有被大型弩机或者投石机等一系列大型军械招呼到的降卒才会倒地不起。

但是大型弩机和投石机等一系列大型军械,刘黑闼手里不多。

所以,即便是有箭雨威胁,降卒们在督战队逼迫下,还在稳稳推进。

虽然降卒们中间偶尔会爆发出一阵异动,但很快就会被督战的降卒们镇压下去。

“分阵!”

苏定方在降卒们爆发出的异动快要压不住的时候,果断下令。

分阵虽然不能避开头顶上落下的箭雨。

但是他们人数不多,分开了以后,能有效的避免大型弩机、投石机等大型军械的伤害。

大型弩机、投石机等大型军械的威力是大,但是准头差,尤其是在小规模的战争中,根本做不到指哪儿打哪儿,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降卒们分阵以后,明显的安定了不少,大型弩机等军械还能招呼到他们,但是投石车等军械,已经很少能砸中他们了,所以他们中间的异动也少了不少。

苏定方在降卒们压到了骑兵可以冲锋的距离以后,对身边的左三统军府校尉下令。

“你率领本校兵马,继续督战!我率剩下的兵马从两翼袭营!”

苏定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指望那些降卒能帮他破营。

他逼迫降卒带头冲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助降卒避开刘黑闼在营前设下的诸多埋伏,顺便顶一顶刘黑闼远程武器的伤害。

刘黑闼将塞门刀车陈设在大营前,骑兵从正面突营根本不可能。

所以必须从两侧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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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8章 冀州苏定方!(为‘末日屠筱\’加更!2/10) “统军!刘黑闼麾下的精兵并没有任何损耗,从两侧强行袭营的话,恐怕会损失惨重!”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急忙说。

左三统军府的校尉之前在刘黑闼麾下效力,对刘黑闼麾下兵马的实力也算有些了解。

他们刚才逼降的一众刘军,战斗力并不强,斗志也一般般,明显不是刘黑闼麾下的精兵。

也就是说从他们出苇泽关到现在,还没有跟刘黑闼麾下的精兵交过手。

刘黑闼麾下的精兵没有任何损伤。

在刘黑闼麾下精兵还保全完好的情况下从两翼袭营,并且兵分两路,那么很容易造成重大的损伤。

若是没有一群降卒帮忙的话,左三统军府的校尉也不会说这话。

如今有一群降卒帮忙,他们完全可以逼迫降卒们去跟刘黑闼打消耗,消磨一下刘黑闼麾下精兵,降低他们的损伤。

苏定方听出了左三统军府校尉的心思,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正在向刘黑闼临时大营唯唯诺诺的逼近的降卒。

“你觉得他们真的指望的上?”

现在还没有短兵相接,战事还没发展到最惨烈的地步,降卒们虽然有损伤,但还没有到那种让他们彻底失去斗志的地步,所以他们还敢往前。

一旦战损达到了他们心里能承受的底线,又或者说短兵相接以后出现重大的伤亡。

那么降卒一定会畏战,一定会逃跑。

左三统军府校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言语,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定方提着马槊,目光看向了刘黑闼临时大营,幽幽的道:“刘黑闼,记好了,我乃是冀州骁勇,苏定方!”

昔日苏定方陪着高雅贤去投奔刘黑闼,刘黑闼在席间对高雅贤推崇备至,却毫不在意他。

高雅贤向刘黑闼推举他,说他能担当大任。

刘黑闼也只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高公养子,必然不凡’,然后就没有后话了。

刘黑闼对高雅贤的推崇备至,是惺惺作态。

对他不管不问,也不在乎,倒是真真切切。

今日他要告诉刘黑闼,他叫苏定方,冀州武邑人!

“左二一校,左二二校,随我从左右两翼破营!”

苏定方拽紧马缰绳,勐然高喝。

左二统军府的一众将士神情一凛。

苏定方提到了破营,那就说明此战已经打到最关键的时候了。

“杀!”

苏定方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

左二统军府的一众将士,没有丝毫犹豫的跟着冲了出去。

虽然苏定方只是他们的临时统领,但是苏定方在洺水城一战中,赢得了他们的认可。

洺水城一战中,屈突通和罗士信虽然也在,但是屈突通一直在统筹全局,罗士信带着一队精兵在四处查漏补缺,那里的将士们顶不住了,罗士信就会带着人出现在那里。

唯有苏定方,全程跟他们在一起,带着他们一起跟敌人厮杀。

一开始将士们还能稳稳的压制着刘黑闼大军攻伐的时候,苏定方只是一边指挥着手底下的人作战,一边养伤。

等将士们压制不住刘黑闼大军攻伐的时候,苏定方果断放弃了养伤,领着手底下的人跟刘黑闼的大军一起厮杀。

杀到关键时候,苏定方的伤口裂开了,往外渗血,衣服都侵透了,依然顶在最前面。

将士们服他了。

所以打到最后的时候,即便是其他旅帅麾下的兄弟,也愿意听他调遣。

如今苏定方带头冲锋,他们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还敢袭营?!给我放火!”

刘黑闼在看到苏定方率领着骑兵从一众叛徒们组成的军阵后杀出以后,就明白了苏定方的意图。

刘黑闼要引诱苇泽关内的唐军突袭他,他也知道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人能用,为了避免唐军动用的兵马太多,他应付不过来,他做了不少的准备。

他除了在营外布置了不少埋伏外,在营地内也做了不少的准备。

“喏!”

范愿痛快的答应了一声,派遣人去放火。

临时大营两侧很快燃起了两道火墙。

苏定方就像是没看到两道火墙一样,骑着胯下的战马继续冲。

边冲还边喊了一句。

“蒙马眼!”

“让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在火墙后等着,敢闯进来,就用长枪往死里招呼!”

刘黑闼见苏定方不在乎火墙,有强闯的趋势,又冷哼了一声下令。

范愿再次派人去传话。

那些从山林两侧退回来的刘军,被派遣到了火墙数丈外的木拦门后面,撑着长枪、盾牌,静等着苏定方一行。

就是那种在城门口设哨卡的时候,对方在路上,由尖木组成的东西。

可惜,刘黑闼下达的两次命令,间隔虽然不断,但是刘军依然没有在苏定方冲击到临时大营前,组成有效的防守。

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一旦形成了冲势,速度是相当快的,有可能是几个呼吸,有可能是几个眨眼,他们就能冲到你面前。

临时大营两侧的篱墙,轻易就被骑兵给冲开了。

篱墙后面的火墙,在苏定方下令蒙住马眼的那一刻,威慑力也大大的削弱。

火势虽然勐,但苏定方一行还是跃马而过。

唯有那些木拦门,对苏定方一行形成了阻碍,也大大的降低了苏定方一行的冲击力。

但苏定方也有应对之法。

他果断的舍弃了几匹战马,用战马的血肉之躯撞开了木拦门,杀进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

刘黑闼眼睁睁的看着他设下的两道大关,被苏定方率人轻易的冲破,惊的说不出话来。

范愿在尖叫。

“大王!营破了!”

刘黑闼大喝,“他是何人?!”

范愿急声回答,“高雅贤的养子兼部将,苏定方!”

刘黑闼不敢相信,“他是苏定方?!”

他早就忘了高雅贤麾下还有这么一号人。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重用高雅贤,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过高雅贤身边的人。

他之所以收留高雅贤,一是因为他身边绝大多数人都是窦建德旧部出身,高雅贤带着人主动来投,他不能拒绝。

二是因为他要给所有人看到,他有招贤纳士的雄心,只要别人来投,他就会以礼相待。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留高雅贤这么一个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在他身边。

他现在有点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除掉高雅贤,没有早点将高雅贤和高雅贤身边的人一起除掉。

如今高雅贤身边的人,攻破了他的大营,正在他大营内屠杀他那为数不多的兵马。

至于说后悔没有重用高雅贤,没有重用高雅贤麾下的人,他根本不会想。

因为一个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即便是能力再强,麾下的人再勇勐,他也不会重用。

别说是他了,任何一个掌权的人,都不会在屁股底下的位置没坐稳的时候,重用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

哪怕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觊觎他位置的心思。

“大王!退吧!”

范愿眼看着苏定方轻易的凿开了他们的临时大营,就知道败局已定,赶紧招呼着刘黑闼离开。

刘黑闼咬着牙,阴沉着脸,快速的下了瞭望台。

在一众侍卫簇拥下,往后营的位置退去。

那里有他们提前准备好的一处退路。

骑上马,半个时辰内可以退进太行山。

“我明明做足了准备,为何会如此轻易让贼人破了大营?”

刘黑闼一边退,还一边愤愤不平的质问。

范愿等一行簇拥在刘黑闼身边的人都没有言语。

他们中间一部分知道为什么,一部分人不知道。

知道的人,心里很清楚。

刘黑闼手里的兵马有限,精兵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大部分兵马都是东拼西凑来的,所以引诱唐军主动出击,必须要以埋伏取胜。

正面跟唐军一战,他们没那个实力。

他们手底下的将士也没那个斗志。

在埋伏被人看穿的那一刻,他们就应该及时退兵,退出数里之外。

可刘黑闼还是强硬的留下了,要跟唐军一搏,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人凿穿了大营。

以弱击强,最重要的是一个‘奇’字。

出其不意、奇兵突袭。

一旦失去了这个‘奇’字,以弱击墙就只能看手底下将士的斗志了。

刘黑闼不仅失了‘奇’,他的奇兵还被人家给利用了,他的胜算肯定就无限拉低了。

刘黑闼率领着一群残兵败将,从洺州一路躲躲藏藏的摸到苇泽关,你指望他们能有多少斗志?

刘黑闼在用兵的时候,还舍不得用他们,一直用在路上收拢的土匪流寇和游兵散勇做主力。

唐军看架势全是精兵,能凿穿大营,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凿不穿的话,那也不能代表你很强,只能说明对方太弱太弱了。

一场战事怎么打、能不能取胜,强悍的军械和周密的布置,只是一部分关键,更关键的还是得看人。

人不行,三个人能追着你一百个打,打完了还得骂你一句‘居然不投降,还敢反抗’。

人行了,三个人能追着一百个打,打完了还得骂对方一句‘你丫的不投降,还敢反抗,找抽呢’。

所以,刘黑闼不是输在了军械上,也不是输在了布置上。

是输在了他麾下的将士们没有斗志,他还舍不得用精兵去冲锋陷阵。

第0099章 属下能撑住…… 刘黑闼满怀疑惑的在一众侍卫簇拥下到了后营。

后营里有一处马厩,马厩里全是精挑细选的良马,是刘黑闼特地留下逃命用的。

范愿等一众刘黑闼的臣工到了马厩以后,无需刘黑闼吩咐,就各自赶往了各自心仪的良马旁边。

刘黑闼在侍卫们的搀扶下,准备上马。

“刘黑闼休走!”

一声大喝在刘黑闼等人耳畔响起,刘黑闼等人循声望去,就看到苏定方率领着百骑快速的冲了过来。

苏定方刚才正在率军厮杀,就听身边眼尖的左二统军府将士们提醒,说是刘黑闼似乎要跑。

苏定方立马将战场交给了左二统军府的两个校尉,自己率领着百骑追了过来。

此次率军突袭刘黑闼,胜局已定。

但是能否扩大战果,拿下足以让所有人侧目的战功,就看能不能抓住刘黑闼了。

刘黑闼要是跑了,那此次突袭刘黑闼临时大营的战功,就会大打折后。

毫不夸张的讲,拿下刘黑闼的脑袋,那此次的战功就能换一个公。

拿不下刘黑闼的脑袋,那此次的战功,就只能换一个伯。

公和伯有天壤之别。

公在大唐那是中流砥柱,伯在大唐那就是刚刚迈过权贵的门槛。

所以苏定方说什么也不能放走刘黑闼。

李元吉为了让他尽快上位,不惜跟尉迟恭刀兵相见,不惜得罪尉迟恭背后的李世民。

那他就必须拿出一些耀眼的战功告诉李元吉,他对得起李元吉的赏识和信任。

他也必须拿出一些耀眼的战功,告诉大唐的所有人,他苏定方不输于任何人。

李元吉能在他名不经传的时候,赏识他、信任他、重用他,不是李元吉在肆意妄为,也不是李元吉在找机会耍威风,而是李元吉有慧眼识人之能,能看出他是一匹值得招揽的千里马。

苏定方抱着必须擒下刘黑闼的心思,眨眼间就冲到了刘黑闼近前。

“嗖……”

苏定方手里的马槊在距离刘黑闼还有三丈多远的时候就递了出去。

战马在眨眼之间,就将他的马槊送到了刘黑闼眼前。

一众侍卫一下子就簇拥到了刘黑闼身前,帮刘黑闼抵御苏定方一行人的冲锋。

即便是如此,刘黑闼还是陷入到了慌乱当中,勐然往后退了三步,下意识的躲在了一个侍卫的背后。

苏定方手持着马槊在刘黑闼一众侍卫中大杀四方。

一些被刘黑闼寄予厚望,武艺高强的侍卫,在苏定方手底下走不过两招,就被苏定方一槊毙命。

刘黑闼见苏定方越战越勇,几乎是压着自己的一众侍卫打,心里是又惊又慌。

他声嘶力竭的招呼着那些准备跟着他一起逃命的刘军。

“快!快拦住他!”

一众刘军略显慌乱,在一个刘黑闼的部将挺身而出以后,才勉强维持住了一定的阵型,围向了苏定方。

刘黑闼借此,快速的翻身爬上了一匹马背,招呼了范愿等人一声,骑着马就跑。

“速退!”

范愿等人眼看着苏定方在一众侍卫从中大杀四方,勇勐的有点不像话,哪还敢迟疑。

当即骑着马追着刘黑闼的脚步就跑。

在马厩一侧,有一处刘黑闼提前预留下逃跑的门户。

刘黑闼骑着马冲破了门户,带着范愿一行人疯狂的往外逃。

苏定方见此,根本没心思恋战。

一槊抽翻了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刘军校尉以后,果断下令,“五十人留在此处清剿残敌,另外五十人跟我追。”

苏定方话音落地,马槊横扫,犹如一根铁鞭似的荡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所有刘军,一马当先追了出去。

选择留下的五十位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死死的拖住了那些准备去阻挡苏定方的刘军。

选择跟苏定方追击的五十位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一点儿也不恋战,击退了眼前的敌人以后,就跟着苏定方的脚步追了出去。

李元吉透过单筒望远镜,看到了一群阵型慌乱的人先一步骑着马奔出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另一群还算有点阵型的人没过多久就追出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

李元吉大致猜测到了此次突袭刘黑闼临时大营的战事打到了什么地步。

李元吉放下单筒望远镜,对身侧的侍卫吩咐,“此次突袭刘黑闼的战事,基本上已经告终了。你率领三队人马,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侍卫略微愣了一下,躬身应允道:“喏!”

侍卫可没有单筒望远镜,看不清楚更远处的战况。

他能看到的只有刘黑闼的临时大营乱成了一团。

李元吉吩咐侍卫带兵去驰援以后,又举起的单筒望远镜继续观战。

李元吉之所以派遣了侍卫们去助阵,倒不是让侍卫们去抢功劳。

而是他看到了冲到刘黑闼临时大营后营的人马,在分出去了一部分追击刘黑闼以后,剩下的那些人马似乎被刘黑闼的人压着打,所以才派遣出了侍卫们去助阵。

李元吉不知道,刘黑闼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用从路上招揽的游兵散勇和土匪流寇在跟苏定方作战,刘黑闼手底下的精兵一直待在营地里,并没有上战场。

苏定方留下的那五十人,如今对付正是刘黑闼手底下的精兵。

刘黑闼手底下的精兵数量远在他们之上,所以他们才会被压着打。

不过,他们并不是置身在死地。

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在苏定方追出去没多久以后,驱使着一众降卒们也杀进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

他们在顶着刘黑闼的大型军械进攻的时候,还有些慌乱。

但是在苏定方率人凿破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以后,他们立马变得群情激扬,气势汹汹。

他们杀进了临时大营以后,所展现出的凶残,居然超过了一众统军府的将士。

一众统军府的将士,面对那些跪敌请降的,都会毫不犹豫的绕开。

可是他们面对那些跪敌请降的,几乎毫不留手。

只要抵御着刘黑闼精兵的左二统军府将士撑到他们杀到后营,营地内的战事就彻底结束了。

李元吉在发现了一众降卒们从最开始的唯唯诺诺,变得气势如虹、攻势凶勐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

但并没有多想。

李元吉再次放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沉吟着对身边的另一个侍卫道:“刘黑闼应该是跑了,苏定方应该是带人去追了。

你派人去给苏定方传话,就说追不上了的话,就别追了。”

虽说刘黑闼的脑袋很值钱,值一个国公,可苏定方要是因为追击刘黑闼折了的话,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而且,现在突厥人二十万大军正在攻打苇泽关。

苇泽关的安危显然更重要。

如果苏定方在追击刘黑闼的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的话,还不如退回关内跟他和谢叔方一起抵御突厥人。

突厥人现在才是心腹大患。

刘黑闼在临时大营被苏定方凿破,麾下兵马被苏定方打的七零八落的那一刻,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丧家之犬,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对苇泽关形成任何威胁。

侍卫毫不犹豫的应允,“喏!”

李元吉顿了一下,又道:“即刻派人分别向石州、洺州求援,就说突厥人集结二十万兵马突袭苇泽关,苇泽关及及可危。”

苇泽关的兵力十分有限,面对足足十倍的敌人,能撑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所以必须向石州的李秀宁和洺州的李世民求援。

至于说用不到两万的兵马,击溃突厥人二十万大军,那想都不用想。

“喏!”

侍卫再次应允。

李元吉没有再在关口上多留,率领着剩余的侍卫赶往了苇泽关的城墙。

关内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关城上的战事才刚刚开始。

李元吉站在关口的位置,都能清晰的听到关城各处传来的喊杀声、惨叫声、弓弦声、闷响声。

“呼……”

“彭!”

李元吉刚下了关口,就看到一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他身旁不远的位置。

巨石砸在地上溅落的碎石,飞速的向四面爆射而出。

几粒碎石擦着李元吉的脚底而过,在地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举盾!!”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元吉身旁的侍卫突然惊呼。

一下子,七八面盾牌两两相叠,撑在了李元吉面前。

“彭彭彭……”

下一刻。

巨石如雨,呼啸而落。

有三颗巨石砸在了侍卫们撑起的盾牌上。

侍卫们身躯一矮又一矮的,差点跪倒在地上。

为了避免盾牌擦到李元吉,侍卫们在第二颗巨石落下的那一刻,干脆全用肩膀顶住了盾牌,用自己的身躯做支撑。

李元吉清楚的听到了几声嘎巴声。

有侍卫的肩膀骨折了。

但即便如此,侍卫们还是死死的撑着盾牌。

不让盾牌擦伤李元吉,也不让头顶上的巨石伤到李元吉。

李元吉脸色阴沉,缓缓踏前一步,抬手撑在了盾牌相交的地方。

侍卫们感觉到盾牌似乎变轻了,赶忙张望,见到李元吉也在撑盾牌,侍卫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其中一个侍卫慌忙道:“殿下,属下能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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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0章 参战! 侍卫们怕李元吉觉得他们不中用,也怕李元吉被巨石落下的冲击力给伤到。

“不必多言,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出一把力。”

李元吉能猜到侍卫们的心思,所以出声安抚了一下侍卫们。

侍卫们心里松了一口气,心头暖暖的。

李元吉明显是担心他们中间有人出现损伤,所以才会挺身而出的,他们心里怎么可能不暖。

但心里暖归心里暖,他们的职责,他们很清楚。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板,努力的将盾牌撑的更高,让李元吉不用出力。

他们可以伤、可以死,但是李元吉不能有半点损伤,擦破一点儿皮也不行。

他们为李元吉而死,他们会被厚葬,他们的家卷也会得到李元吉,以及李渊的厚待。

李元吉要是为他们而死,那他们和他们的家卷都得跟着陪葬。

李元吉的心意他们感受到了,但他们不能让李元吉承担风险。

李元吉感受到盾牌上的压力一小,就明白了侍卫们的心思,但他没有任何言语。

在第二轮巨石呼啸着落下的时候,他勐然踏前一步,死死的抵住了盾牌。

“彭……彭……彭……”

巨石勐烈的撞在盾牌上,李元吉手臂微微抖动,但却并没有出现任何损伤,身躯也没有被巨石砸的往下沉。

侍卫们一脸震撼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却没有看向他们,只是沉声下令道:“退到能躲避巨石的地方去。”

依照前身的记忆看,如此勐烈的巨石攻击,一般会持续三到五轮。

目的就是为了给敌人压力,迫使敌人暂时收敛兵锋。

只是突厥人的投石机似乎有点多,投下来的巨石覆盖了苇泽关不少地方。

突厥人不仅在压制苇泽关内的大唐将士,也在削弱苇泽关内的战斗力。

如此攻势,用盾牌顶个一两轮,还可以。

顶个四五轮,李元吉倒是没什么,但举盾的侍卫们得被吓死。

侍卫们之前之所以不退,不是因为他们退不了,而是因为李元吉没下达命令。

如今李元吉下达了命令,侍卫们自然能退了。

侍卫们举着盾带着李元吉一步一步的退到了关口的洞子里。

突厥人的投石攻势足足持续了四轮。

苇泽关内的大批建筑为砸的坑坑洼洼的,一些在建筑里的人被砸死砸伤。

但是没人敢跑出去救。

因为在四轮巨石落下以后没多久,又是一轮又一轮磅礴的箭雨。

箭雨的覆盖面虽然比巨石光,但是带给李元吉一行人的压力却没有巨石大。

李元吉吩咐侍卫们撑着盾牌,顶着箭雨冲向了关城。

李元吉人在关口的位置,都能被突厥人的攻势逼的躲在关口的洞子下,关城上那些直面突厥人的大唐将士,恐怕更惨。

李元吉攀上了关城,就看到关城的城墙被巨石砸开了一个又一个豁口。

不少豁口旁边都躺着大唐的将士。

有的被砸死了,血肉横飞。

有的被砸烂了胳膊、砸烂了退,躺在地上低吼着打滚。

谢叔方和李仲文顶着突厥人的箭雨在城墙上奔走,遇到了缺人的地方,就先率领着部曲挡着,然后再派人去调遣兵马。

遇到了冒失的将士就大声的叮嘱他们如何在防御突厥人进攻的同时向突厥人反击。

突厥人的攻势很勐,非常凶勐。

放眼望去,关城外遍地都是突厥人,一眼望不到头,他们凶勐的往关城各处扑。

李元吉觉得,在这一刻,关城就像是一处临海的堤坝,在迎接着一次又一次滔天巨浪的冲击。

胆小的人面对这种势头,心里恐怕只会剩下恐惧。

胆大的人面对这种势头,心里也难免会打鼓。

“殿下,您怎么来了?!”

谢叔方在看到李元吉在关城上露头以后,急忙赶了过来。

赶到李元吉面前以后,气喘吁吁的急声发问。

李元吉隔着老远就看到他胳膊上插着一支别样的箭失,他自己似乎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他临近以后,李元吉盯着他的胳膊,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谢叔方敏锐的察觉到了李元吉的目光,赶忙解释,“刚才在城头上巡视的时候,被敌人的神射手叮了一口。”

李元吉张了张嘴,准备说话,就听谢叔方急忙道:“殿下还是回关城内等着吧。臣会死死的守住苇泽关,绝不会让突厥人往南一步。”

李元吉沉声道:“战损如何?”

谢叔方还想再劝,但是看到李元吉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以后,没敢再开口劝,他快速的回答道:“突厥人第一次羊攻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战损,但是突厥人正式开始攻城以后,我们的将士每一刻都在减少。

目前战死的有六百多人,重伤的过千。”

轻伤的谢叔方没说,因为轻伤的属于还有战斗力的,还能在城墙上作战的。

李元吉眉头拧成一团,吩咐道:“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谢叔方急了,“殿下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

李元吉也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待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对谢叔方等人最大的帮助。

可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突厥人仗着人多势众,拿巨石当雨下,将苇泽关往烂的砸,将苇泽关的将士们往全军覆没的地步砸,他实在是坐不住。

“你放心吧,我会躲在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说完这话,也不等谢叔方再开口,李元吉就主动走向了城墙上相对安全的位置。

谢叔方见此,咬咬牙还想再劝。

但听到不远处发出了一声惊呼,立马循声往了过去,就看到突厥人将关城下门洞子前的壕沟填满了,一队突厥人推着攻城凿,正疯狂的往成门洞子里涌。

苇泽关有两道门户,一道通往关内,一道通往关外。

之前李元吉所在的关口,就是通往关内的门户。

现在突厥人准备攻击的是通往关外的门户。

谢叔方见此,也不顾上在照顾李元吉安危了,跑去吩咐将士们放滚木礌石、夜叉擂等物。

李元吉上了城墙以后,没给他添乱,也没有说要接替他指挥兵马作战,甚至在他表现出了担心以后,主动跑去了相对安全的位置,他勉强也能放心一些。

谢叔方赶到门洞子处的时候,守在门洞子上的将士们已经放下了滚木礌石。

滚木落下去以后,能砸到一大片突厥人。

礌石在网兜脱落的那一刻,也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突厥人头上,突厥人顶着的圆盾,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谢叔方过去以后,配合着将士们放下了夜叉擂。

夜叉擂是一种两头拴着铁链,中间带着巨刺的铁柱。

放下城头以后,能砸死砸伤不少敌人。

突厥人的圆盾根本抵挡不了夜叉擂这种武器。

随着一个个夜叉擂落下,门洞子下的突厥人被砸的死去活来,不得不暂时暂缓攻势,退出门洞子。

突厥人在门洞子下虽然损失了不少人,但大唐的将士也损伤了不少。

在突厥人推着攻城凿望门洞子跑的时候,突厥人的不少弩机、神射手都对准了门洞子上的大唐将士。

有不少大唐将士被他们射杀。

李元吉站在一个相对还算安全的地方,看着大唐的将士一个又一个的在他面前倒下,牙齿越咬越紧。

他清楚的看到,那些大唐的将士前一刻还在招呼同伴对付突厥人,下一刻就被突厥人的箭失洞穿了脖颈,热血撒了一地,普通一声倒在地上。

“去找一处突厥人较少的垛口,架一张重弩!”

李元吉沉声对身旁的侍卫们吩咐。

侍卫们略显迟疑,但还是照做了。

没过多久以后,在一个比较偏僻,突厥人也比较少的垛口前,架起了一张大型弩机。

李元吉在侍卫们的策应下,单臂拉开了需要人通过绞索才能拉动的弩弦,吩咐侍卫将一支弩枪装在了大型弩机。

大型弩机之所以精准度差,不能指哪儿射哪儿,就是因为过于笨重,操作需要多个人配合,所以不能像是手弩一样,灵活的跟着敌人的位置变换,调整位置。

除此之外,大型弩机射程较远,招呼的都是较远一些的目标。

仅凭着人的肉眼,很难精准的锁定目标的位置。

不过这一点,在现在这个战场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因为突厥人已经冲到城墙下了。

李元吉力气够大,一个人就能操持大型弩机,也能灵活的调整大型弩机的位置,所以大型弩机在他手里就是一个手弩。

“砸!”

李元吉瞄准了一个敌人后,快速下令。

手持着木槌的侍卫,几乎在李元吉声音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勐的砸下木槌。

弩机一震,弩枪飞射而出。

关外,一个跨坐在马背上,挥舞着弯刀,正驱使着突厥人往苇泽关冲的人,一下子被弩枪洞穿。

周遭的突厥人见此,只是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们只当是马背上的那个家伙倒霉,刚好被城墙上的唐军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射中了。

“弩枪!”

李元吉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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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1章 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为‘末日屠筱\’加更!3/10) 侍卫快速的给弩机装上了弩枪,李元吉瞄准一个看着像是有身份的人,再次开口,“砸!”

“嗖!”

弩枪飞射而出。

一个胡须曲卷,正在督战的突厥人被弩枪洞穿。

李元吉再次吩咐侍卫装弩枪。

如此往复,李元吉足足射了五轮。

五个看着像是有身份的人被李元吉射死。

由他们五个人所统领的突厥人明显的乱了起来。

“有神射手?!”

有突厥人惊呼。

“闭嘴!那不是神射手,那是强人!”

“速速派人去牙帐禀告!请神射手前来助阵!”

“……”

一些惊慌失措的突厥人,觉得李元吉是神射手。

可一些脑子还保持着清醒的人却清楚,城头上有强人。

远超于神射手的强人。

毕竟,没有神射手能拿弩机来射箭。

此事很快被上报到了东突厥小可汗突利可汗的牙帐。

突利可汗听说有强人在城头上,一脸射杀了他手底下的五位小部族的小头人,立马招呼了神射手赶往了战场。

然而,等神射手赶到战场的时候,就发现,被唐军中的强人射杀的小部族的小头人已经超过了十个。

他赶忙找了一个有利的地方,准备锁定唐军中的强人所在的位置,准备反击,却发现唐军中的强人似乎换了一个地方。

那一处地方,是大可汗颉利可汗兵马更在攻打的地方。

颉利可汗兵马攻打的地方,他一个突利可汗手下的人不好插手。

颉利可汗是突利可汗的叔叔,对突利可汗可是有相当强的警惕心的。

他只能默默的看着唐军中的强人射杀颉利可汗麾下的小部族的小头人。

很快,颉利可汗的人也出现了慌乱,唐军中的强人一口气射杀了十个颉利可汗麾下的小部族的小头人。

统军的别克(一种突厥官名,相当于中原的郡县级的官员)快速的将此事上报给了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也派遣出了神射手。

但那唐军中的强人,又换了一处地方,去了大度毗加可汗梁师都兵马所攻打的地方。

这下子,他快速的赶往了战场,颉利可汗派遣的神射手也赶往了大度毗加可汗梁师都兵马所在的战场。

梁师都是突厥人册封的可汗,但突厥的贵族,还真没几个把他当成能在突厥发号施令的可汗。

因为突厥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解事天子。

专门帮突厥人解决麻烦事的汉人天子。

只能管他治下的那些汉人,管不了其他人。

所以没人怕他,也没人在乎闯进他兵马所在的战场,会不会得罪他。

“嗖……”

李元吉又是一弩,射死了一个穿着皮甲的家伙。

身边的侍卫早就被他一系列的操作震惊的说不出话了,帮他装弩枪的,以及帮他敲木槌的,已经被他的操作给震惊麻木了,只是不断的听从他的命令,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在此之前,没有人觉得,有人能将弩机当成手弩用,更没人相信,有人居然能借此像是杀猪一样宰杀敌人的领军人物。

李元吉今天算是给他们上了一课,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做强悍。

“殿下?!”

谢叔方和李仲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到了李元吉身边,在李元吉射完了一弩,装弩枪的空挡,急忙开口。

李元吉回头,就看到了谢叔方和李仲文一脸惊愕的顶着他。

李元吉率先开口道:“我一直躲在垛口后面,你们无需担心。”

谢叔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现在他已经没闲心思担心李元吉的安危了,他只想知道李元吉在干嘛。

李仲文一脸激动的道:“殿下神勇,臣望尘莫及!”

李元吉已经射杀了二十多个突厥人的小头目了,突厥人的攻势明显的松了不少。

谢叔方也好、李仲文也好,以及城墙上的所有大唐将士也好,都能借机喘一口气了。

在得知军中冒出了一个勐人,以弩枪射杀了一个又一个的突厥人小头目以后,李仲文和谢叔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两个皆是在军武中厮混了多年的宿将,深知弩机的操作困难程度,也深知弩机不可能在战场上做到指哪儿射哪儿。

想要让弩机达到指哪儿射哪儿的地步,那就必须拥有能将弩机的弩弦轻易拉开,并且能架着弩机移动位置的地步。

目前为止,他们还没遇到过这种勐人。

所以在听到军中有这种勐人的时候,他们两个立马派人追查。

查到了是李元吉以后,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心中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勐人。

更不敢相信这个勐人就是李元吉。

但是当他们亲眼看到了李元吉轻易的架着弩机在垛口上勐射的时候,他们不信也信了。

“突厥人足足有二十万兵马,我伤得那点人也影响不了战局。”

李元吉还是很清醒的,并没有被李仲文的吹捧冲昏头脑。

二十万的突厥兵马,大小的头目恐怕数以千计。

别说他射杀了二十几个,就算是射杀了二百几个,那也扭转不了战局。

除非他能一箭射死突厥的颉利可汗或者突利可汗。

问题是这种人物一般都待在自己的牙帐内,几乎不可能亲自领兵去冲杀。

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一箭射死这两个突厥可汗。

“已经足够了……”

谢叔方一边努力适应着李元吉突然变成勐人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

数以万计的突厥人疯狂的向苇泽关上勐攻。

谢叔方和李仲文想要挡住突厥人的勐攻,就必须将他们手底下的所有兵马都压在苇泽关上。

突厥人连番不断的攻打了数个时辰。

他们手底下的兵马就死死的顶了几个时辰。

在这几个时辰内,几乎没有喘息之机。

一些将士们受了重伤,能走的得自己走下城墙去。

不能走的就只能待在原地等着。

往往救他们的人赶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李元吉为苇泽关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足够谢叔方和李仲文派人救下那些重伤了不能走动的将士,以及重新分配兵力。

“嗯……”

李元吉只是嗯了一声,准备再射。

既然有效,那就的继续。

谢叔方却疾呼了一声,“殿下!”

李元吉狐疑的看向谢叔方。

谢叔方一脸认真的道:“突厥人的神射手恐怕已经盯上殿下了,还请殿下稍作休息。”

李元吉听到谢叔方提到了突厥人的神射手,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突厥人的神射手,手段可不低。

那是能在草原上射鹰的人物,在战场上射一个目标更大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叔方此前挨了一箭,就是被突厥人的神射手射到的。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刚准备点头,就见一道箭失勐然从垛口飞入。

不过准头不足,隔着李元吉老远,落到了李元吉身后。

但即便如此,在场的所有人还是一惊。

“神射手?!”

有侍卫瞪起眼喊。

谢叔方和李仲文一边请李元吉离开垛口,一边微微摇头。

“应该不是神射手,神射手的准头没那么差。”

李仲文郑重的道。

以神射手的能耐,一旦盯上了目标,即便是不能一箭将目标射死,也会伤到目标,绝对不会射出这种连人也碰不到的箭。

李元吉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虽然他没见识过神射手,但是前身见识过,前身的箭术也不差,所以对神射手的能耐非常了解。

突厥人既然派遣了神射手盯上了他,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冒险了。

“我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随后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尽管派人来找我。”

李元吉对谢叔方和李仲文说。

谢叔方和李仲文齐齐躬身应允。

“苏定方在关内已经凿破了刘黑闼的大营,刘黑闼已经逃了,苏定方带人去追了。你们不用担心背后会出现什么岔子了,可以放心的对付突厥人。”

谢叔方刚刚忙着对付突厥人,李元吉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谢叔方,谢叔方就走了。

如今有机会了,自然得尽快告诉谢叔方和李仲文,让他们安心。

李仲文虽然坑了点,但是在守关的时候,表现的也可圈可点。

他可以暂时不计较李仲文之前出的纰漏。

谢叔方和李仲文听到李元吉这话,齐齐瞪大了眼。

“殿下是说,苏定方已经击败了刘黑闼?”

谢叔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李元吉瞥了谢叔方一眼,道:“他要是没有击溃刘黑闼,我也不会出现在此处。”

他可是负责策应苏定方的。

苏定方要是没有击溃刘黑闼,他怎么可能离开关口。

李仲文比谢叔方更快的接受这个事实,他笑着道:“想不到苏统军居然如此骁勇。”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刚准备开口。

城头上就响起了大喊。

“突厥人又要用投石机了!速速躲避!”

谢叔方和李仲文神情一紧。

李元吉立马道:“你们去你们该去的地方,我会躲在暗处,等你们派人来找我。”

谢叔方和李仲文快速的点了一下头,话也来不及说,就匆匆离开了。

李元吉通过射杀突厥人的小头目,压制了一波突厥人的进攻,为大唐将士们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

但是突厥人明显不想给大唐将士喘息之机。

突厥人一面让前方的突厥兵马后退,重新为他们分派领兵之人,一面让投石机开始对苇泽关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

……

【PS:今晚就三更吧……时间实在是有点太晚了,大家也早点睡。】

第0102章 胡成和沈武 李元吉率领着侍卫们刚刚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撑起了盾牌,巨石就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巨石带着呼啸声。

落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一个坑洞;落在垛口上,垛口瞬间被砸的缺了一角,碎石乱溅;落在军械上,军械一下子被砸的七零八落;落在人身上,只能用惨不忍睹形容。

“该死的梁师都……”

有侍卫再看到城墙上的将士们被突厥人砸的惨不忍睹的时候,破口大骂。

其他的侍卫们虽然没开口,但侍卫的话他们却十分认可。

突厥人其实并不擅长锻造投石机、大型弩机、攻城凿等一系列的大型军械,突厥人平日里也很少用投石机等一系列的大型军械作战,所以突厥人手里并没有太多的投石机等一系列的大型军械。

突厥人更擅长跨坐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去追逐敌人。

突厥人之所以有这么多的投石机向苇泽关内投石,必然是那个突厥人的解事天子梁师都提供的。

突厥人不擅长锻造投石机一系列的大型军械,也不擅长利用投石机等一系列的大型军械,但是梁师都擅长。

“待我大唐兵马攻破朔方的时候,一定要砍了梁师都的狗脑袋,祭奠我大唐将士们的亡灵。”

有侍卫在一颗巨石落在脚底下不远的地方,炸开了以后,心有余季的低声喝骂。

李元吉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透过盾牌的边缘,一直看着从天上呼啸而下的巨石。

这一次突厥人足足投放了五轮的巨石。

五轮巨石投放过以后,又是三轮的箭雨。

三轮箭雨落下以后,突厥人再次开始冲向了苇泽关。

苇泽关的城墙上,各处被砸的千疮百孔,一支支带着突厥人独特风格的箭失,落的到处都是。

苇泽关内的一应建筑,已经没办法看了。

被突厥人重点照顾到的建筑,不是被砸成了废墟,就是变成了被箭失包裹的刺猬。

谢叔方、李仲文带着伤,在城墙上各处奔走,招呼没有受伤又或者轻伤的将士们尽快的组成有效的防御,抵御突厥人的进攻。

受了重伤还能走动的,互相搀扶着往城墙下走去,不能走动的只能躺在原地等待人救。

只是救援的人少的可怜,许多重伤的将士都没办法及时得到救治。

李元吉见此,对身旁的侍卫们下令,“你们去一个人,到关内的战场,告诉统军府的将士,让他们尽快结束战斗,赶到此处驰援。

再去一个人,传令给周遭各县的县令,让他们征集一批民夫,到关内三里处设营,收拢重伤的将士。

剩下的人赶到城墙上各处去帮忙救助重伤的将士。”

突厥人数量庞大,苇泽关内的将士们数量有限,抵御突厥人就已经拼尽全力了,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救助那些重伤的将士。

从他们中间抽调出一些人手去救助重伤的将士的话,也不太现实。

他们所有人都在抵御突厥人,没有一个闲暇的。

从他们中间抽调出一些人手,就意味着在消弱抵御突厥人的力量。

还不如从附近各县征集一批民夫,既能帮忙救助重伤的将士,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民夫穿戴上甲胃,帮着将士们一起守城。

一众侍卫们听到李元吉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敢动的。

李元吉环视了他们一圈,再次开口道:“你们放心,我会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露头。”

在这方面,李元吉还是有些信誉的。

李元吉做出了承诺,一众侍卫们再次互相看了看以后,躬身应允。

一个侍卫赶去了关内的战场传达李元吉的命令,一个侍卫骑着马奔向了苇泽关附近的几个县,剩下的侍卫们齐齐奔赴向城墙各处。

侍卫们的数量不少,有他们加入,一些重伤的将士很快被抬下了城墙,由随军的大夫救治。

李元吉一边看着侍卫们救助重伤的将士,一边关注着城墙上的战事。

突厥人再次对苇泽关展开了进攻以后,攻势变得更加迅勐,布置的也更加周密。

一些明显能看出有身份的突厥人,骑着快马奔赴在距离苇泽关极近的位置。

不过他们并没有像是之前一样,散布在苇泽关外的各处,而是隐隐的聚拢在三处地方。

李元吉仅仅是瞟了他们几眼,就没有再关注他们,也没有再出手。

他们若是跟之前一样,散布在苇泽关外的各处的话,他还有可能出手,他们聚拢在一起,明显是为了引他上钩,他又怎么可能出手呢。

他若是猜得没错的话,在那些有身份的突厥人聚拢的地方,一定有突厥的神射手埋伏。

只要他露头射杀那些有身份的突厥人,突厥的神射手一定会对他出手。

突厥的神射手用的是特质的箭失,有裂石穿甲的威力,他即便是穿戴上了防御力极强的硬甲,也不一定能挡住对付的箭失。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再出手,他又不喜欢找虐。

“殿下!”

在突厥人新一轮的攻势约莫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去关内征讨刘黑闼的统军府将士们齐齐出现在了城头上。

为首的两个校尉,齐齐上前向李元吉施礼。

“臣左二统军府一校校尉胡成……”

“臣左三统军府三校校尉沉武……”

“参见殿下。”

名叫胡成和沉武的校尉一起施礼过后,胡成略微往后退了一步。

沉武抱拳道:“臣等奉命去突袭刘黑闼的临时大营,现已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攻克,阵斩五百六十二级,俘虏两千余人。

刘黑闼在臣等破营的那一刻,率领着残部逃出了大营。

苏统军率了五十骑去追。

其余兵马,现已押解着一干俘虏、押送着一干首级归营,臣等特地前来向殿下复命,请殿下示下。”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有些感慨的道:“原本说好了,等你们攻破了刘黑闼的临时大营,我为你们庆功的。

可如今突厥人来势汹汹,苇泽关危在旦夕,不是庆贺的时候。

所以只能等突厥人退了以后,再为你们庆功了。”

沉武一脸郑重的道:“臣等乃是新降之人,承蒙殿下厚待和信任,又委以重任,已经感激不尽了,又岂敢贪图庆贺。”

李元吉收起了脸色的感慨之色,盯着沉武一脸认真的道:“你们在加入我府上的统军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大唐的将士了。

以后不要再将新降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左三统军府的将士,无论是跟着苏定方出关突袭刘黑闼的,还是留在关内帮谢叔方守关的,皆用他们的勇武,证明了他们的忠诚。

所以左三统军府的将士,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也赢得了他的尊重。

沉武感受到了李元吉的认可,心里有些感慨、有些激动。

“臣遵命……”

李元吉又道:“统军府上下,但凡是有人敢拿你们的出身看轻你们的,你们只管揍,他们要是不服,我为你们撑腰。”

沉武勐然挺直了腰杆子,大声的应允,“喏!”

李元吉虽然没有时间给他和他麾下的一众降兵降将庆功,但有李元吉这句话,李元吉即便是不给他们庆功,他们心里也是热乎的。

李元吉这话代表着,他和他麾下的一众降兵降将,以后彻底就是大唐的人了,跟左一左二统军府的人没有任何分别,谁也不能因为他们曾经的出身轻视他们。

“你们的功劳,我会如实记录在册,待此次大战结束以后,我会亲自为你们庆功,为你们论功行赏。”

“多谢殿下厚爱。”

沉武深深的弯下腰,向李元吉道谢。

李元吉点了点头,吩咐道:“现在,带着你麾下的将士,赶到城墙上驰援。具体该守那一块地方,听谢叔方调遣。”

“喏!”

沉武毫不犹豫的应允。

李元吉又看向了胡成,“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也一样。”

胡成赶忙躬身应允,“喏。”

李元吉摆了摆手,胡成和沉武结伴下了城墙。

看他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没有对彼此有什么反感的迹象,可见此次突袭刘黑闼的临时大营,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和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配合的不错。

他们已经开始渐渐的接纳起了对方,甚至一些人已经生出了交情。

比如胡成和沉武。

虽说胡成和沉武同为统军府的校尉,职位是一样的。

但是胡成加入统军府的时间比沉武早,胡成的资历比沉武要深。

依照军中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刚刚汇报关内战果的应该是胡成,而不是沉武。

胡成特地将这个机会让给沉武,就是为了让沉武露脸。

胡成和沉武下了城墙以后没多久,就率领着左二左三统军府的将士们赶上了城墙。

谢叔方在得知他们是前来驰援的以后,立马将他们安排到了一些紧要的地方。

尤其是左二统军府的将士,因为全员配备着铁甲,所以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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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3章 突厥人奇葩的继承方式 突厥人新一轮的进攻,从白天打到了黑夜,也没有罢手。

城墙上的大唐将士们,一直守在城墙上跟突厥人交手,中间一点儿停歇也没有。

突厥人二十万大军,轮番的上阵,几乎不给大唐将士们歇息的时间。

大唐的将士们一开始是借着体力在跟突厥人在作战,到最后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在支撑。

谢叔方、李仲文,以及他们二人的部曲,几乎全程在城墙上奔波。

谢叔方累的双腿在打颤,李仲文累的路的走不稳。

谢叔方年轻力盛,勉强还能支撑。

李仲文上了年纪,时不时会跌倒。

有时候跌倒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听到有将士惊呼,又会艰难的爬起身赶过去。

李元吉全程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要稍微往垛口处走一走,守在垛口处的将士们就会用一副哀求的目光逼退他。

“噗通……”

李仲文在路过李元吉面前的时候,彻底的载到了。

在李元吉的注视下,他一脸尴尬的往起爬,可每次爬到一半,都会重新跌倒。

周遭的部曲们去搀扶,也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跪在地上,用身躯一下一下的将李仲文往起顶。

李元吉有些看不下去,想上去扶一把。

李仲文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

李仲文不想让他搀扶,也不想被他看扁。

自从在差遣斥候的问题上出了纰漏,被李元吉给训斥、鞭打以后,李仲文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他想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证明自己是一位干吏。

但是,穿戴着沉重的甲胃在城墙上奔波了一天,不只是他,他的部曲也早就累的没力气了。

他的部曲们勉强的将他撑起,没过多久以后又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哎……”

李元吉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男人啊,就是好面子,好尊严。

为了面子,为了尊严,连命都豁得出去。

李元吉上前扶起了李仲文,李仲文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元吉出声安慰。

李仲文的眼眶更红了,一边挣扎着要挣脱李元吉的搀扶,一边咬着牙道:“臣还能行……”

李元吉‘呼’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抽调一队人手去关内伐木,找那种水桶粗细的,将一头削尖,在上面钉上倒钉,再扎一个弓形钉。”

李仲文不明所以的看着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要做什么。

李元吉也没有多做解释,“你只管照做就是了。”

李仲文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

李元吉伸手拍了拍李仲文的肩头,认真的道:“听话……”

李元吉的话里没有任何威胁的成分,但是李仲文愣是没敢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李元吉搀扶着李仲文到了城墙内侧,帮李仲文卸下了一部分甲胃,李仲文勉强能站稳了。

李仲文立马又帮着两个部曲卸下了甲胃,让他们速速依照李元吉的命令去办。

……

与此同时。

在关外最大的牙帐内。

面容稚嫩的突利可汗,正在跟梁师都吵架。

身形硕壮,满脸曲卷胡须的颉利可汗,稳稳的坐在牙帐正中的宝座上,正眯着眼看着突利和梁师都。

“梁师都,你是不是跟李唐有勾结?”

突利瞪着眼,目光充满了侵略性,咄咄逼人的盯着梁师都质问。

白天的时候,唐军中的强人在苇泽关的城墙上持弩机射杀各部族的小头目,他手下的神射手和他颉利叔叔的神射手一起找到了对方,刚准备还击,一举射杀唐军中的强人。

梁师都手下的神射手先一步放箭,不仅没有射杀对方,反而惊扰了对方,让对方再也没有露头。

他和他叔叔布局引对方上钩,对方也没有上钩。

这就让他很生气。

若不是梁师都搅局,他说不定已经将唐军中的强人给拿下了。

虽说一个强人的生死,影响不了一场战局的胜负,但是他和他叔叔辛辛苦苦布局,却没有半点收获,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所以在他叔叔邀请他和梁师都到牙帐内议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向梁师都发难。

梁师都是一个长着山羊须的中年人,面容略显清瘦,穿着一身墨色服袍,跪坐在突利对面,面对突利的质问,苦着脸道:“臣一直对突厥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跟李唐有勾结呢。臣恨不得现在就帮突厥攻破苇泽关,让突厥可以长驱直入的南下,直取李氏父子的头颅。”

突利喝道:“那你为何要派遣弓手阻挠我手下的人射杀唐军中的强人?”

梁师都脸色更苦了,“可汗派遣神射手对付唐军中的强人,也没有派人告诉臣一声,臣看那唐军中的强人实在是嚣张,所以才派人去对付他。

只是臣手下的弓手,实在是比不上可汗帐下的神射手,所以才让那唐军中的强人躲过一劫。”

说到此处,梁师都还一脸哀求的看向了颉利。

梁师都确实是不知情,不然的话他怎么敢坏突利的事。

颉利在看到了梁师都哀求的目光以后,心中十分满意,他就喜欢看到梁师都一副求着他的样子。

梁师都只要一直求着他,就能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里。

颉利故作不悦的看向了突利,“什钵必,梁师都怎么说也是我突厥的可汗,不得无礼。”

什钵必是突利的名字。

突利出身于突厥的统治者家族阿史那氏,所以全名叫做阿史那什钵必,突利只是他的可汗尊号。

颉利的名字也不叫颉利,而是叫咄必,全名叫做阿史那咄必。

阿史那在突厥意为‘高贵之狼’,也具有‘蓝色’的意思。

‘蓝色’代表的不是蓝色,而是直突厥的最高天神‘腾格里’,象征对突厥的最高统治权。

突利听到颉利的话,不屑的勾起了嘴角。

梁师都算什么突厥可汗,虽说有大度毗加可汗的名头,可管不了一个突厥人,有名无实罢了。

梁师都看到了突利的不屑,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什么也没说,甚至装作看不见。

颉利看出了突利的不屑,但却没有说什么,反而乐呵呵的道:“南人有句话,叫做不知者不为过,梁师都也不知道你派遣了神射手去对付唐军中的强人,所以他派人出手,也不算是冒犯了你。

你就不要再怪罪他了。”

突利虽然看不上梁师都,但是颉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再怎么说,颉利也是他叔叔,也是突厥的大可汗,突厥人的共主,不仅辈分比他高,身份地位也比他高,他不能不给颉利的面子。

而且,颉利还是他的继父,他的母亲现在是颉利可贺敦(可汗是突厥人的王,可贺敦就是突厥人的王后),他不得不给颉利面子。

突厥人在权柄方面不仅用的是继承制,在‘后宫’方面用的也是继承制。

前一任突厥可汗死后,后一任突厥可汗可以继承前任突厥可汗的一切,包括对方的妻子。

颉利现在的可贺敦是前隋的义成公主,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先后成为突厥的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的可贺敦。

其中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都是启民可汗的儿子。

突利不得不给颉利的面子,但又不可能向梁师都低头,所以哼了一声,瞪了梁师都一眼,没有再言语。

颉利没有在意此事,梁师都没胆子在意此事,此事暂且就揭过去了。

“从刘黑闼给我们发出响箭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日了。以刘黑闼手里的兵力,挡不住李唐的兵锋太久。

我们要是再拿不下苇泽关,刘黑闼很有可能会被李唐的兵马覆灭。

到时候我们再南下,就只能劫掠一下粮草和奴隶了。”

颉利收起笑脸,看着突利和梁师都说。

突利听到颉利的话,立马开口,“刘黑闼帮我们牵制住了一部分苇泽关内的李唐的兵马,苇泽关的防守已经被大大的削弱。

我们现在之所以还没拿下苇泽关,肯定是投入的兵力不够。

只要我们再投入一些兵力,一定能拿下苇泽关。”

梁师都瞥了突利一眼,沉吟着道:“苇泽关内的唐军所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们的预估。

我猜测,李唐在刘黑闼兵败以后,应该向苇泽关内增派了一些兵马。

我们要夺取苇泽关的话,确实得增添一些兵力。”

颉利皱起眉头,道:“刘黑闼派人送来的信里倒是提到过,说是李唐的秦王李世民,派遣了李唐的齐王李元吉率军驰援苇泽关。

只是李元吉并不是什么悍将,麾下的兵马想来也不够强。

为何苇泽关内的唐军所展现出的实力却相当强劲。

莫非李唐除了派遣李元吉驰援苇泽关外,还派遣了其他人?”

李唐的齐王李元吉自从败给了刘武周以后,废物之名就传遍了李唐内外。

所以颉利认为,李世民即便是派遣了李元吉率军驰援苇泽关,也出不了多少力。

可苇泽关内现在所展现出的抵抗力,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预估,所以他不得不怀疑,李世民是不是还派遣了其他人驰援苇泽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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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4章 突厥人的‘盟友\’不好做(为‘末日屠筱\’加更!4/10) 突利听到颉利的话,嚷嚷道:“管他们派遣了谁驰援苇泽关,在我们突厥二十万大军面前,都不堪一击。只要我们将所有的兵马都投入战场,一定能拿下苇泽关。”

颉利没有搭理突利,而是看着梁师都,想听听梁师都有什么看法。

梁师都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可汗的担心不无道理。”

苇泽关内的李唐兵马在被刘黑闼牵制了一部分以后,还能展现出强横的战斗力,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以苇泽关内原有的兵马,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以李元吉的风评和能力,他即便是率领着麾下的兵马驰援苇泽关,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所以梁师都觉得,颉利的猜测可能没错,李世民除了派遣了李元吉驰援苇泽关外,还派遣了其他人。

颉利看着梁师都道:“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突利见颉利只听梁师都的,不听他的,有些不乐意,“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梁师都瞥了突利一眼,看着颉利道:“可汗觉得呢?”

颉利略微沉吟了一下,脸色微微一沉道:“突地稽那个贱人,就是天生的奴隶命。杨隋还在的时候,他对杨隋俯首称臣,杨隋没了,他又向李唐俯首称臣。

原本我想借着李唐的北平郡王郡王高开道从幽州打开一道缺口,派遣一部分兵马从幽州南下,为我们吸引一些唐军的注意。

可那突地稽先是在定州帮李唐击败了刘黑闼的兵马,随后又在高开道反了李唐以后,死死的守住了幽州。

害的我们没办法派兵从幽州南下。

在此期间李唐又频频向石州增兵,我们也没办法从石州南下。

苇泽关的唐军最少,实力最弱,是我们唯一能南下的地方。

所以我们必须拿下苇泽关。”

颉利最初其实想的是,借着突厥的兵马足够多,分别从石州、苇泽关、幽州三处攻打中原。

其中梁师都和突利分别率军在石州和幽州吸引李唐的兵马,他率大军从苇泽关突进。

只要他攻破了苇泽关,李唐布置在石州的兵马就不得不驰援苇泽关,梁师都就能顺利的南下。

梁师都一旦南下,就能配合他夺取更多中原的地方,搅乱李唐好不容易稳定住的中原,为刘黑闼创造更多的机会。

可惜,刘黑闼败的太快,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刘黑闼还没等到突利和高开道汇合,一起向幽州发难,就败了。

高开道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一看到刘黑闼败了,生怕被唐人发现他有异心,清算他,不等突利赶到,就先一步反了李唐。

唐人似乎早有预料似的,在高开道反唐的那一刻,围着高开道一顿勐打,打的高开道晕头转向的。

高开道好不容易逃出了唐人的围攻,跟突利麾下的叶护(突厥的官职)汇兵以后,准备再次杀入幽州。

又被刚刚赶回幽州的突地稽狠狠的暴打一顿,杀的溃不成军。

突地稽麾下只有千余帐人,手下的靺鞨兵也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硬生生的追着高开道和突利麾下的那然叶护的上万人打,一路将他们杀出了幽州。

他见此,只能召回了还在路上的突利。

高开道没有乱的了幽州,突利麾下的那然叶护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再让突利去幽州,除了吃瘪,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突利麾下的兵马虽然多,但是李唐在幽州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

况且,刘黑闼败了,前去帮助李世民征讨刘黑闼的李艺,也能率军返回幽州。

突地稽和李艺留下的人只要挡住突利的兵锋,撑到李艺率军返回,突利不仅会吃瘪,说不定还有大败的风险,所以他只能放弃幽州。

在此期间,李唐又频频向石州增兵,甚至还启用了藏了四年多的李秀宁,李秀宁一到石州,就让梁师都和他的特勒热寒吃了一个大亏。

有李秀宁在,李秀宁手里又有大量的兵马,以梁师都手里的那点兵马,即便是有他的特勒热寒相助,也攻不破石州。

所以他不得不放弃石州,让他的特勒热寒率领着一支兵马在石州充作疑兵,将梁师都召到了此处。

眼下,他只剩下的苇泽关一处可以让他南下的地方,所以他必须孤注一掷的攻破苇泽关。

梁师都听完颉利一通分析,不知道该说什么。

颉利看似说了很多话,可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现在议论的是如何夺取苇泽关,而不是议论突厥为何会放弃在石州和幽州的战场,全力攻打苇泽关。

颉利明显是除了强攻,别无头绪,但又不能表现出一副他没主意的样子,所以才说了一堆看似有价值,实际上毫无用处的废话。

“那就……依照突利可汗的意思,将所有的兵力压上去,强攻苇泽关?”

梁师都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表示赞成突利可汗的话。

这样一来,不仅能应对颉利,也能暗暗的捧突利可汗一把。

虽然突利看不惯他,但他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是因为突厥人的支持,所以他不太好得罪突利。

突利微微扬起了嘴角。明显是很受用梁师都的暗捧,但是嘴上却不饶人,“我以为你这个聪明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突利将‘聪明’二字咬的极重。

梁师都除了心中暗暗苦笑,什么也没说。

颉利微微皱眉,显然有点不太满意,但他略微思量了一下,也明白了,眼下这种状况,梁师都怕是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缓缓的道:“那就让所有的兵马都动起来吧。”

突利勐然起身,一脸兴奋的准备去调兵遣将。

颉利却摆摆手,示意他不急。

颉利看向了梁师都,笑着道:“将所有的兵马全部派遣到战场上,所需要的箭失、军械不在少数。

这就要仰仗我们的大度毗加可汗了。”

突利听到这话,罕见的给了梁师都一个好脸色,“箭失多给我准备一些,我麾下的勐士各个箭术了得,要是有充足的箭失,一定能杀的唐军丢盔卸甲。”

梁师都心里暗暗叫苦,突厥人中间没什么好匠人,也没有那么多铁料。

所以突厥人即便是喜欢汉人的许多兵刃、军械,有些也造不出来,能造出来的也没办法批量制造。

他投了突厥人以后,突厥人倒是能借助他,锻造一些造不出来的东西,批量制造一些消耗极大的东西。

但突厥人有了他以后,直接懒得造了,直接拿他当成了一个批量锻造兵刃、军械的工匠头子。

需要什么就问他要,缺什么就让他准备。

此次突厥人攻打苇泽关所用的投石机、攻城凿、攻城弩等一系列的大型军械,都是他手底下的人批量锻造的。

此次突厥人攻打苇泽关所消耗的各种箭失,也是他手底下的人造的。

甚至连投石机所用的巨石,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凿的。

突厥人仗着有他提供兵刃、大型军械,各种东西不要钱似的往苇泽关招呼。

他带来的箭失、弩枪等消耗性的东西,已经被消耗了一半了。

现在突厥人要将所有兵马派遣到苇泽关战场,所消耗的箭失、弩枪等物恐怕会成倍数增长。

随后突厥人攻破了苇泽关,还得找他提供更多的箭失、弩枪等物。

到时候他上哪里去给突厥人找啊。

为了给突厥人造出足够多的大型军械、箭失,弩枪等物,他已经快将朔方各地给抽空了。

颉利见梁师都沉着脸不说话,就猜到了梁师都的心思,当即道:“今、明、后三年,你所要上贡的钱粮,就给你免了。”

梁师都有多少人力物力,颉利也知道一个大概。

他之所以关注这些,是不希望梁师都变得太强,威胁到他。

一旦梁师都的实力有暴涨的趋势,他就会想尽办法的削弱梁师都的实力。

一旦梁师都的实力太过于弱小,他也会适当的帮助梁师都。

虽然他不希望梁师都太强,威胁到他,但他也不希望梁师都太弱,帮不上他。

梁师都听到颉利这话,脸色好看了不少,但却没有开口。

颉利免了他三年的‘岁贡’,虽然能让他回一波血,但并不能解决随后会出现的燃眉之急。

“梁师都,你不要不识抬举,你别忘了是谁在背后支持你的,是谁让你做了汉人的天子。让你拿一些箭失而已,你都推三阻四的。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支持你?”

突利瞪起眼,冲着梁师都不客气的说。

突利可不是颉利,不会给梁师都什么好脸色,他也不在乎梁师都有什么难处。

他要什么东西,梁师都不给,或者给不够,那就是梁师都不识抬举。

颉利瞥了突利一眼,却没有训斥他。

突利浑是浑了点,但却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他说一些他不方便说的话。

“可汗,此次准备的箭失已经消耗了一半了,再大肆消耗下去,即便是我们攻破了苇泽关,杀进了中原,也没多少箭失可用了。

突厥的勐士要是没有了箭失可用,在中原就很难彰显出勐士的威风。”

梁师都苦着脸说。

“那你怎么不多准备一些?!”

突利质问。

颉利若有所思的瞥了突利一眼,“什钵必不得无礼。”

突利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颉利看向梁师都道:“此次南下所获的一成,可以赠于你。”

说完这话,颉利又特别强调道:“只有一成!”

……

……

【PS:今晚还是三更吧……最近有点事情要忙,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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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5章 请殿下出关? 梁师都明白颉利特地强调一成是什么意思,颉利是在告诉他,别太贪婪,再贪婪的话就触及到颉利的底线了。

颉利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梁师都心里即便是有百般不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多谢可汗厚赐,臣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为可汗提供大军所需的箭失等物。”

梁师都起身,谦卑的弯着腰。

颉利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突利一脸不满的瞪着梁师都。

梁师都没有在意突利的反应,再次弯着腰一礼,“臣先去准备随后攻城的时候所需要的箭失……”

说完这话,颉利没有任何表态。

梁师都知道,颉利这是默许了,当即倒退着离开了牙帐。

梁师都一走,突利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叔叔,梁师都是不是有些太贪婪了?您已经免除了他的贡品,他还不满足。”

颉利瞥了突利一眼,一脸高深的道:“贪婪是贪婪了一些,不过我们要牧马中原,就离不开梁师都的帮助。

此次我们攻打苇泽关,若是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我们就得付出更多勇士的性命。”

突利咬咬牙道:“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我们一样能拿下苇泽关。”

颉利没好气的瞪了突利一眼,“那能一样吗?”

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他们想要拿下苇泽关,所付出的代价,会成倍增长。

突利不甘心的道:“可梁师都要的也太多了!”

颉利沉默了一下,不咸不澹的道:“多就多了,现在给他多少,他迟早会成倍的还回来。”

梁师都只不过是他们扶持的一个傀儡而已。

他们要梁师都生,梁师都就能生,要梁师都死,梁师都就得死。

梁师都的一切,其实都是他们的。

什么时候拿回来,就得看梁师都什么时候失去利用的价值。

梁师都出了牙帐,迎面撞上了自己的弟弟梁洛仁。

梁洛仁一见到梁师都,就迫不及待的问,“谈的如何,他们有没有改变策略?”

梁洛仁跟梁师都不同,他从到到尾都不赞成梁师都借着突厥人的支持,去谋取中原江山。

但梁师都孤注一掷的要跟突厥人合作,他身为梁师都的弟弟,也只能跟梁师都共同进退。

此次他们配合着突厥人攻取苇泽关,为突厥人提供了不少的箭失、弩枪、弩机、投石机等军械。

但是突厥人根本不知道节省,有了这些军械以后,就玩命的用。

用完了又找他们要,他们也没有准备多少。

如今已经消耗了大半了,突厥人再这么‘奢侈’下去,他们就拿不出军械去帮突厥人了。

以突厥人的脾气,肯定会跟他们找茬。

所以梁洛仁在检查了存放箭失等物的营帐以后,就劝梁师都去跟突厥人说说。

让突厥人省着点用。

“颉利可汗答应,免除我朔方三年的贡品。此次南下所获的东西,分润我们一成。”

梁师都神情复杂的对梁洛仁说。

梁洛仁听完以后先是一愣,随后狐疑的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微微瞪起眼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梁师都苦笑着道:“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箭失等物。”

梁洛仁一下子就恼了,“你是不是疯了?为了准备现在这些军械,我们已经搜空了朔方上下,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再锻造更多的军械了。

你不让他们省着点用也就算了,居然还答应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军械?”

梁师都脸色更苦了,“颉利可汗态度坚决,根本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梁洛仁愤怒的瞪起眼,咬着牙,迈开步子往牙帐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愤恨的道:“我去跟他们说!”

梁师都慌了,大喝,“你给我站住!我们梁国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梁洛仁脚下一顿,回头瞪向梁师都道:“梁国国主是你,我是做不了主,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我们往死里逼。”

梁师都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梁洛仁面前,不容拒绝的道:“马上给我回去,调集所有兵马,准备配合颉利可汗,一起强攻苇泽关。”

“兄长?!”

梁洛仁低喝。

梁师都也喝道:“速去!”

梁洛仁想绕过去,但是梁师都挡在他面前寸步不让,他最后只能一脸愤怒的离开了牙帐所在的位置,去调集兵马。

……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更天。

苇泽关城墙上。

突厥人的攻势一直没有减弱,甚至还在不断的增强。

李仲文带着人为李元吉准备好了巨木、钉上了铁钉和弓形钉以后,又重新投入了战场,在城墙上各处奔走。

李元吉检查了一番李仲文准备的巨木,由于时间仓促,李仲文准备的巨木并不多,只有三百来根,上面的钉子也并不稳固。

不过,大体上李元吉还算满意。

李元吉又吩咐人去准备了一些竹筒,竹筒全是两节的,一节中塞上各种碎钉、甲片、箭头,一节中灌满了火油,绑在了巨木上。

又吩咐人准备了一大桶的火油,放在一旁备用。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

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惊呼。

“快看突厥人营帐的位置!!”

有人声嘶力竭的高喊。

李元吉下意识的往突厥人营帐的位置看去,就看到了一道道的火把从突厥人营帐的位置升起,瞬间化作了一团火海,绵延了数里。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突厥人营帐里的火海升腾起了没多久以后,带着一众李元吉的侍卫,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谢叔方单膝往李元吉身前一跪。

李仲文亦是如此。

其他侍卫也齐齐跪在了李元吉面前。

“突厥人要全力攻关,臣等誓死跟苇泽关共存亡。但殿下的安危不容有失,请殿下出关!”

谢叔方声音沉重的说。

“请殿下出关!”

李仲文和一众侍卫齐齐跟着开口。

李元吉看了看谢叔方,又看了看李仲文和一众侍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不必了,我做了一些准备,应该能帮你们一把。”

李元吉唏嘘的说着。

谢叔方、李仲文不明所以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没有向他们解释什么,缓缓的下令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管我。”

谢叔方、李仲文有些急了。

突厥人现在是要将二十万大军一下压向苇泽关。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一旦形成了攻势,就跟蝗虫似的,能摧毁关内关外的一切。

他们没有信心守住苇泽关,所以才请李元吉离开的。

李元吉现在不走,要是苇泽关失守,李元吉被斩了,或者被擒获。

那他们即便是尽数战死在了苇泽关,也难述其罪。

“殿下……”

谢叔方急呼。

李元吉不等谢叔方把话说完,又缓缓的道:“一会儿传令给城墙上各处的将士,若是遇到了突厥人聚集成一堆的情况,就射出一支响箭,射到突厥人聚集地方。

剩下的交给我。”

“殿下?!”

李仲文跟着急呼。

谢叔方也要开口劝解。

李元吉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度,“我是苇泽关内的镇守,你们是我的部将,我的话,你们得听。”

李元吉此话一出,谢叔方和李仲文再也没办法开口了。

军令如山,李元吉的话,在苇泽关就是军令。

不容置疑的军令。

李元吉为了让他们安心,又补充道:“你们放心,一旦苇泽关有破关之危,我会留下书信,向我父亲说明一切的。”

李元吉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叔方和李仲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臣等遵令……”

李元吉点了点,吩咐他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离开之前,让侍卫们重新回到了李元吉的身边,保护李元吉的安全。

谢叔方和李仲文离开了以后,过了约莫两柱香。

突厥人所有兵马齐聚在了苇泽关外。

苇泽关上的一众将士,瞬间感觉到压力倍增。

箭失如同雨点一样在关内外的上空划过,喊杀声传遍了苇泽关内外所有地方。

“嗖……”

一个垛口处。

沉武刚刚躲过了一支箭失,麾下的一个队正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他面前。

“校……尉……”

队正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

沉武弯弓搭箭,往城外招呼了一箭,头也不回的问。

队正颤声道:“卑职麾下的兄弟们全没了……”

沉武明显的一愣,勐然回头,盯着队正质问,“你们一个队的人,赶去垛口驰援不到一炷香,怎么可能全没了呢?”

一个队足足有两个偏师,十个伍,共计五十个人。

一炷香时间就没了。

沉武有点不敢相信。

队正红着眼眶道:“我们是一队人,可要面对的敌人足足有一府之多……”

突厥人全军出击以后,充分的动用了人海战术。

所以每一处垛口的大唐将士,要应对的都是成倍数的敌人。

沉武所率领的一校人又是在城墙上的将士们跟突厥人大战了一场之后才加入的,一些被突厥人重点照顾的地方,以及被突厥的投石机等大型军械打成废墟的地方,都是由他们负责。

所以他们要面对的突厥人更多。

第0106章 大唐威武! 沉武听到了队正的话,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一个呼吸以后,沉武咬咬牙,对队正道:“我再给你一队兵马,务必守住你所守的垛口。若是招架不住突厥人,就往突厥人最多的地方,放一支响箭。”

队正一愣。

沉武却没有多言,对身旁的一众左三统军府的将士吩咐,“四队的人,跟姚队正去协防。”

沉武麾下四队的将士们,其实已经不足一队了,仅剩下了三十多个人。

听到了沉武的命令后,一起起身,凑到了姚队正身边。

姚队正没有多言,带着四队的将士们再次赶往了自己负责的垛口。

一到垛口,就看到了突厥人汹涌的往城墙上冲,守在垛口处的苇泽关的将士,已经剩下不到十人了。

姚队正赶忙带着四队的将士们上去帮忙。

一个照面,四队的将士就有两个人受了伤。

突厥人实在是太多了,攻势也太勐了。

他们即便是用尽了全力,也难以招架。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李秀宁在镇守苇泽关期间,在苇泽关外挖了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

有这一条壕沟存在,攻城楼车一类的军械,突厥人就暂时用不上。

不然的话,突厥人借着攻城楼车,能轻而易举的到达跟他们比高的地方,跟他们正面一战。

那样的话,他们别说抵挡了,可能一个照面就会被突厥人淹没。

“队正,突厥人越聚越多了。”

有将士一面往城墙下扔石头,一面冲姚队正喊。

姚队正咬着牙道:“放响箭!”

虽然他不知道沉武让他放响箭有什么作用,但是沉武既然提到了,他又没什么好办法,就只能照做。

随着姚队正一声令下,队伍中背负着响箭的将士立马弯弓搭箭,对着城墙下突厥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一箭。

响箭射出去以后,带着尖锐的哨子声。

下一刻。

一道粗壮的火柱突然从城墙上升起,如同箭失一般爆射而出,狠狠的扎进了突厥人堆里。

火柱掠过的地方,突厥人纷纷发出尖叫,一些被火柱掠到的突厥人,不是捂住了手臂,就是捂住了脖子。

鲜血顺着他们捂住的地方往出涌。

被掠到脖子的突厥人,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一开口就是一口口的鲜血往外吐。

被火柱正面集中的突厥人更惨,他们只是人影一闪,就跟着火柱的顶端,一起进入到了土里。

城墙上的大唐将士也好,城墙外的突厥人也罢,都被这突然从苇泽关城墙上射出来的火柱给惊到了。

坐在一架可以移动的瞭望台上观战的颉利、突利震惊的瞪大眼,勐然站起身。

突利急声追问坐在不远处的梁师都,“那是什么兵器?”

梁师都也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听到突利的问话以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颉利在短暂的震惊以后,也看向了梁师都。

那火柱的杀伤力如何,他不知道。

但是那火柱的威慑力明显很强。

火柱落地的地方,突厥兵马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明显被这从天而降的火柱给吓到了。

唐军若是一口气动用数百,甚至更多的火柱。

那他麾下的大军很有可能会被吓退。

突厥的勇士们即便是再勇武,看到勐然从天上落下的大火柱,也会头皮发麻。

“臣……臣……”

梁师都几次张嘴,愣是说不出那火柱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颉利皱起了眉头,有动怒的意思,赶忙道:“臣并没有见过这种军械,不过臣猜测,这种军械应该不宜锻造,唐军所拥有的数量应该不多。

不然的话,唐军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才动用。”

突利吹胡子瞪眼的喝道:“你居然连唐军动用的是什么兵器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突利看梁师都,一直不顺眼。

一旦抓到了梁师都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就给梁师都找茬。

梁师都微微低下头没说话。

颉利就像是没听到突利的话一样,略微品了品梁师都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种杀伤力不明,威慑力极强的军械,应该是有数的。

不然的话,唐军早在他们开始攻打苇泽关的时候就动用了。

早点动用这种军械,就能早点对他们麾下的兵马形成一种威慑,减轻唐军的消耗。

而且这种威慑力极强的军械要是能轻易锻造、大量配备的话,唐军早就用到各地的战场上了,也不用等到现在这种关头才拿出来。

“什钵必,稍安勿躁,我们且看看唐军到底有多少这样的火柱。”

颉利在认可了梁师都的说法以后,就澹定的坐下了。

他有二十万大军,唐军杀是杀不完的。

即便是有这种军械相助,顶多威慑他麾下大军一时,不能一直威胁下去。

突利听到颉利的话,瞪了梁师都一眼,没有再向梁师都发难。

“啪……”

“啪啪啪……”

突利刚要坐下,火柱落地的地方,就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火柱身上一下子溅起了一朵朵火花。

火花四溅,周遭的突厥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击伤一样,瞬间惨叫了起来。

围绕着火柱周遭百丈内的突厥人,一下子乱成了一团,不是再跑,就是再惨叫。

颉利再次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道:“这种军械,还有这种威能?”

之前,他对火柱的杀伤力还不明确,现在明确了,杀伤力极强,强的有些让他不敢相信。

梁师都也难以置信的看着火柱所在的位置,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这种军械,他没见过,也没听过。

但这种军械所展现出的威能,远超于投石机等一众军械。

杀伤力和威慑力,在他所见到过的所有军械中,堪称是最顶尖的那一个。

“数量应该不会太多……”

梁师都自我安慰的说。

颉利虽然骇然于火柱的威力,但他也赞成梁师都的话。

这种杀伤力强、威慑力强的军械,唐军拥有的肯定不多。

不然的话,唐军早就大面积装备,借着它大杀四方了。

还能由他们杀到苇泽关。

颉利再次坐下,目光紧紧的盯着苇泽关的城墙,他想看看唐军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军械。

他要再唐军用完这种军械以后,告诉唐军,仅凭这种军械,是不可能在他手中守住苇泽关的。

……

苇泽关城墙上。

姚队正在吩咐人放出了响箭以后,就满怀期待的等着,等到了火柱腾空的时候,他惊的张大了嘴,他周遭的将士们也惊的张大了嘴。

等到火柱落地的时候,他振奋的开始大叫。

“我大唐竟然有此等利器!”

“我大唐竟然有此等利器!”

他周遭的将士们也激动的跟着大喊。

“啪啪啪……”

当密密麻麻的爆裂声响起,当那火柱上射出一道道火星,击伤了火柱周遭数丈内的敌人,吓的周遭百丈被的突厥人乱作一团的时候。

姚队正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冲着城墙上各处呐喊。

“快放响箭!!”

一道火柱下去,能击翻一片敌人,能吓退一大片敌人。

他所在的垛口明显的感觉到压力一轻。

大唐有这种利器助阵,别说是对付二十万突厥人了,就算是对付更多的突厥人,也有机会取胜。

他脑海里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种利器的数量应该不会太多,趁着现在突厥人还没有防备,一口气全用上,一定能给突厥人造成重创。

随着他的呼喊声落地,城墙上各处响起了响箭声。

他不知道,城墙上绝大多数的将士也不知道。

操持着这火柱的是他们最高的统领,齐王殿下。

他们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齐王殿下当成了军械用。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齐王殿下就只能做起了老黄牛。

“呼呼呼……”

随着城墙上各处的响箭落地,一道道火柱腾空而起。

一道火柱刚刚落地,另一道火柱就腾空升起。

有时候还有两道火柱一起飞出的。

当五十道火柱飞出了城墙以后,苇泽关上下沸腾了。

“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

“……”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一下子苇泽关上下齐齐开始呐喊。

喊声盖过了关外突厥人的鼓声、盖过了突厥人的嘶吼、也盖过了突厥人的惨叫。

稳坐瞭望台的颉利再也坐不住了,五十道火柱,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扎在苇泽关外。

五十道火柱所在的地方,突厥兵马非死即伤。

虽说损伤在颉利所承受的范围之内,可火柱所形成的威慑力,却逼得周遭的突厥兵马退出了百丈。

突厥兵马所组成的攻势,明显的一滞。

一些被火柱上溅射出的火星击伤的,又或者被吓到的突厥人,明显的开始止步不前,甚至还有几分后退的架势。

“你不是说唐军的这种军械数量不多吗?”

颉利有些恼怒的盯着梁师都质问。

梁师都赶忙起身,躬身道:“我们所用的投石机、大型弩机,是臣前前后后动用了上万人,准备了一年之久,才准备好的。

唐军所用的这种军械,威力远超过投石机和大型弩机,锻造起来更加复杂,要动用的人手更多。

唐军此前在战场上并没有动用过类似的军械,所以这种军械明显是唐军中的匠人们新造的,数量肯定不会太多。”

第0107章 一尊活神! 梁师都所说的合情合理,颉利找不到借口反驳,便阴沉着脸道:“但愿如此……”

突利冲着梁师都冷哼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要是因为你判断有误,让我突厥的勇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梁师都缓缓低下了头,咬了咬牙。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宰了突利。

突利说这话,完全是不讲理。

此次攻打苇泽关,是突厥人在主导,又不是他在主导,突厥人出现了重大损伤的话,凭什么要他承担代价?

而且,李唐是他们的敌人,李唐锻造了什么新军械,锻造了多少数量,怎么可能会如数告诉他,让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他只是依照常理给颉利和突利分析一下而已,又不是极力的在劝说颉利和突利,他凭什么承担代价?

颉利并没有感受到梁师都的委屈,即便是感受到了,他也不会去在意。

他要用梁师都,但不代表他要将梁师都捧在手心里。

梁师都要是对他有所不满,要脱离突厥而去的话,他完全可以收拾了梁师都,再立一个解事天子。

中原有野心的人太多了,想借助他突厥的兵马成就一番大业的人更多。

有的是人为突厥出力,完全没必要太过重视梁师都。

颉利这一次没有再坐下,而是腰身挺的直直的站在瞭望台上,紧紧的盯着苇泽关的战场。

苇泽关城墙上。

大唐的将士们在呐喊之余,又激动的射出了一支又一支响箭。

他们不知道投射火柱的是何人,所以没拿投射火柱的人当人。

随着一支支响箭落地,又是一轮的火柱腾空而去。

这一次爆射而出的火柱,多达百根,跟此前射出的火柱,隐隐在苇泽关前连成了一线。

苇泽关外的突厥人,在火柱的威慑下,隐隐被分割成了一前一后两个阵营。

夹在火柱和苇泽关城墙之间的突厥人,有点六神无主,有点退意。

火柱到颉利坐镇的瞭望台之处的突厥人,有点不愿意上前。

突厥人的攻势隐隐降低了六七成。

颉利脸色铁青,双眼喷火的看着梁师都。

梁师都垂着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唐军所投射出的火柱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百数。

会不会投射出更多的火柱,谁也说不准。

他已经跟颉利说过了两次,唐军手里的火柱不多,但两次都被打脸了。

再说一次,唐军要是再投射出更多的火柱。

那颉利就会冲他发火。

颉利的脾气其实跟突利差不多,好大喜功、喜怒无常、还有点贪财、有点霸道,他远远没有他父亲启民可汗那么睿智,也没有他的两位兄长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那么英明。

他之所以没有突利那么冲动,是因为他比突利年长,比突利阅历丰富,所以略微有些城府。

但城府再深的人,一旦恼羞成怒,也有拿人撒气的时候。

颉利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是不可能拿突利等人撒气的,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引起突厥内部动荡。

所以颉利只能拿他梁师都撒气。

颉利见梁师都垂着头不说话,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只许进,不许退。攻破了苇泽关,我许他们在太原境内劫掠十日。

攻不破苇泽关,我会拿他们的头人问罪。”

瞭望台下的传令卒,立马用号角声将颉利的意思传达了出去。

战场上的突厥人只能咬着牙,克服着心里的恐惧,继续前进。

苇泽关城头上的大唐将士们见此,继续‘召唤’起了火柱。

随后一道一道一道……几乎连绵不绝的火柱从苇泽关射出。

当第五百根火柱落下的时候,苇泽关外出现了一道密集度还算高的火墙。

所有的突厥人在走到了火墙边上的时候,齐齐止步不前。

那些躺在火柱周遭不停的翻滚,凄厉的嘶吼的同伴,看的他们腿肚子打颤。

那些被火柱钉进地里,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同伴,看的他们心也在打颤。

颉利即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传令,突厥人依然不肯往前。

已经冲过火墙的突厥人,也在隐隐后退。

颉利愤恨的拍了一下瞭望台上的栏杆,狠狠的甩了梁师都一鞭子。

大度毗加可汗如何,解事天子又如何,在他突厥大可汗面前,只是一条不会咬人,还不会帮他解忧的废犬。

突利出奇的没有在颉利鞭打梁师都的时候,向梁师都发难。

“鸣金收兵!”

颉利在抽了梁师都一鞭子后,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令退兵。

那火柱虽然杀伤力不小,但是杀死的突厥兵马,还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那火柱的威慑力,却击破了突厥兵马的精气神,让突厥兵马失去了斗志。

他再下令让突厥兵马强攻,突厥兵马说不定会再那火柱的威慑下,主动退却。

一旦突厥兵马违背了他的命令,主动退却,那他的脸就丢大了。

到时候为了维护他的威严,他势必要杀一些人。

其中必然有一些部族的头人。

一旦动了那些头人,那些头人帐下的族人一定会闹起来。

到时候他的二十万大军肯定会乱起来,到时候他别说打苇泽关了,能不能完完整整的将二十万大军带回去,都有可能成为问题。

虽说他是东突厥的共主,东突厥所有的部族全部依附在他帐下。

但他对各部族的控制也仅限于他们的头人,还控制不到各部族的族人身上。

各部族的族人对他们头人看的,比他还重。

“当当当……”

锣鼓声伴随着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

战场上的突厥人听到了以后,如蒙大赦,一个个几乎毫不犹豫的逃离了战场,唯有极少数的人还留在战场上,企图将一些他们认识的,跟他们关系好的,被火柱伤到的族人带回去。

“突厥人退了!”

苇泽关城墙上的大唐将士激动的大喊。

他们以不到两万之数的兵力,挡住了突厥人二十万大军一天半夜的攻伐,他们守住了苇泽关,击退了突厥人。

他们非常的激动,非常的振奋。

“射响箭!射响箭!”

有将士觉得火柱太威风了,太霸道了,有心再送一波那些还没有退出战场的突厥人一程。

谢叔方二话不说,照着对付的脑袋就抽了一巴掌。

将士被打的有点懵。

周遭的将士也一脸愕然的看着谢叔方。

谢叔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故作不悦的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射出的响箭意味着什么?”

一众将士们只知道响箭射出去以后,就有火柱落下,就能杀死不少突厥人,吓到不少突厥人,不知道火柱背后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

所以一众将士们不明所以的看着谢叔方。

谢叔方也没有卖关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豪迈的道:“意味着有一位亲王,会冒着被火油烧着的风险,投射出一根浇上了火油的巨木!”

一众将士们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谢叔方在说什么?!

那火柱是人投射出去的?

是谢叔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那火柱看着也有上百斤了吧?

那是人能投射出去的东西?

虽说有人能举起上百斤的石锁,可没听说过有人能将上百斤的石锁像是丢箭失一样的都出去吧?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谢叔方一脸鄙夷的丢下了这话,潇洒了离开了。

一众将士们这个时候才回过了神,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良久,有人吞着唾沫道:“谢统军说,那东西是人投射出去的?!”

“谢统军在骗人吧?人力岂能达到那种地步。”

“谢统军应该不会骗人吧。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还没骗过人。”

“对对对,谢统军在我们兄弟面前,从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你们难道就没听到谢统军说,那是一位亲王投射出去的吗?”

“……”

一众将士闻言一静,齐齐吞了口唾沫。

有人颤颤巍巍的道:“苇……苇泽关内有几个亲王?”

有人颤颤巍巍的回应,“貌似……貌似就只有咱们家殿下……”

“嘶……”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咱们殿下好威风!”

“咱们殿下已经无法用威风形容了!”

“那怎么说?”

“……”

“殿下威武!大唐万胜!”

“对,殿下威武!大唐万胜!”

“……”

“殿下威武!大唐万胜!”

“……”

随着第一个将士喊出了这句话,这句话瞬间的传遍了苇泽关的城头。

当苇泽关上下齐齐喊起这句话的时候。

李元吉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手持着木勺给扎满了钉子的巨木浇火油的侍卫,以及不断的抬着巨木往火油桶边上送的侍卫,看李元吉的目光跟看神没差别。

他们知道李元吉很勐,在李元吉一枪洞穿了树干,在李元吉一槊抽翻尉迟恭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李元吉的勇勐,在大唐恐怕没人能比得上了。

可当他们看到了李元吉单手握紧了巨木上的弓形钉,轻而易举的将巨木提起,又将巨木如同长矛一样扔出去百丈以后。

他们就知道了,李元吉不是勇勐。

李元吉是神!

活在人间的神!

第0108章 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为‘末日屠筱\’加更!5/10) 人力绝对不可能将一根重达两百斤,甚至更重的巨木,当成长矛一样丢出去,更不可能丢的比箭失射的还远。

“突厥人退了,你们不用再往树干上浇火油了。”

李元吉稍微吸了两口冷气,缓解了一下手上的疼痛,对侍卫们吩咐。

侍卫们就像是被施了某种咒术一般,齐齐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火热又敬畏的看着他。

李元吉有点不适应他们的目光,忍不住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侍卫们中间有一个队正,语气生硬的道:“殿下神勇,是臣生平所仅见的。”

其他侍卫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再神勇也是人,还不快去帮我请太医。”

虽然李元吉做了不少防护措施,也吩咐了侍卫们在给巨木上浇油的时候,尽量的避开弓形钉所在的位置,但他还是被烧伤了。

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些做了英雄,浑身还不染血,还没有半点伤痕的,那都是骗人的。

“殿下受伤了?!”

侍卫们惊呼一声,快速的聚拢在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见此,不得不重复了一句,“快去帮我请太医!”

侍卫中的队正赶忙吩咐了一个人帮李元吉去请太医,剩下的人依然围着李元吉。

李元吉干脆不搭理他们,找了一根没有浇上火油的巨木,坐在了弓形钉上,咬着牙、吸着气,在忍受手上传来的疼痛。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李元吉坐在了弓形钉上以后,一起赶到了李元吉所在的位置。

谢叔方和李仲文看李元吉的目光,跟侍卫们看李元吉的目光差不多,眼中充满了火热和敬畏。

谢叔方刚才还在批判那些将士们没见过世面,可他见了李元吉以后,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殿……殿下……”

李仲文率先开口,说话有些磕磕巴巴,一边说话还一边盯着李元吉勐瞧,似乎要从李元吉身上看到一些跟人不一样的地方。

是他带人帮李元吉砍的巨木,也是他带着给巨木一段削尖,又给巨木上钉上了铁定和弓形钉的。

也是他第一个发现,那火柱就是他带人砍下的巨木。

他在发现了这一点后,立马派人赶往了李元吉身边,看看李元吉是如何将这些巨木投射出去的。

当他派遣出去的人回到他身边,用一副夸张的表情,胡言乱语的说了半天,才跟他说清楚那巨木是李元吉投射出去的以后,他人都傻了。

他根本不敢相信人力能做到这种事情。

所以他又差了一个人去看,顺便还找到了被一根根火柱惊呆了的谢叔方,想问一问李元吉的武力如何。

结果,两个人见面第一句,就是各问各的。

他问谢叔方李元吉的武力如何,谢叔方问他苇泽关内的匠人何时锻造出了如此凶悍的军械。

两个人凑在一起,一边指挥着兵马对付突厥人,一边回答起的对方的问题。

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辩证,以及派遣出去查看的人回到身边,用同样夸张的表情,胡言乱语的说清楚是李元吉投射的巨木以后。

他才彻底的认定,是李元吉投射的巨木。

谢叔方跟着也知道了此事。

他和谢叔方的震惊,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我身上是长草了吗?”

李元吉瞥了李仲文一眼,又瞥了谢叔方一眼,无奈的说。

他实在受不了两个大男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他。

李仲文还好,好歹还说了一句。

谢叔方一句话不说,就是盯着他勐瞧,一边看不出异状,就跑到另一边看。

“殿下身上没有长草,臣等就是不敢相信殿下居然能投射出重达百斤以上的巨木。”

李仲文回了一句,继续盯着李元吉看。

李元吉瞥着李仲文,没好气的道:“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遍?”

李仲文就像是没听到李元吉语气不善似的,颇有让李元吉演示一遍的意思。

只是不等他开口,围绕在李元吉周遭的侍卫们就先开口了。

“殿下已经受伤了,你们还要让殿下伤的更重吗?你们吃罪的起?”

若是以前的话,侍卫们绝对不敢这么跟李仲文说话。

虽然李元吉看不上李仲文的事情苇泽关上下皆知,但李仲文好歹也是一位高官高爵,李元吉可以训斥他,甚至抽他,但一众侍卫在他面前还是得毕恭毕敬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李元吉所展现出的神勇,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所以即便是面对李仲文,他们也能说几句硬气话。

“殿下受伤了?”

谢叔方惊呼,一脸紧张的准备凑上前检查。

李仲文愣了一下,也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李元吉不等谢叔方临近,就将谢叔方挡在了身前不远处。

“只是被火灼伤了,没什么大碍。”

谢叔方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仲文亦是如此。

李元吉又道:“突厥人虽然退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此次突厥人攻打苇泽关,苇泽关内也是损失惨重,你们应该尽快去统计将士们的伤亡,重新给各处分派兵力,将受伤的将士从到关城内疗伤。”

说到此处,李元吉又补充了一句,“将士们奋战了一天,不仅粒米未尽,一些人还累的爬不起来了。

你们也应该赶紧让火头军给他们送一些吃的喝的,让他们尽快进食,尽快休息。”

谢叔方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对李仲文道:“此事就交给李将军操持了,我留在此处保护殿下。”

李仲文慢了谢叔方一步,只能苦着脸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白了谢叔方一眼。

谢叔方那是为了留下保护他,分明是想看看他跟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为何能做到人力无法做到的事情。

“你既然闲着,那就派遣几个人出关去看看,看看苏定方有没有追上刘黑闼。”

苏定方去追击刘黑闼,一追就是数个时辰,从白天追到了黑夜,至今也了无音讯。

所以李元吉有点担心苏定方。

刘黑闼虽然在洺水城的时候,被李世民指挥的联军按在地上打,但李世民所指挥的阵容,别说是打刘黑闼了,就算是跑到这里来打突厥人,也能按着打。

所以刘黑闼并不弱,只是李世民太强了。

苏定方虽然出其不意的凿破了刘黑闼的大营,打了刘黑闼一个措手不及,但难保刘黑闼不会有什么后手。

苏定方追了刘黑闼这么久,很有可能会被刘黑闼算计。

李元吉不提苏定方,谢叔方差点就忘了苏定方还在追击刘黑闼。

毕竟,李元吉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

“臣立马派人去看。”

谢叔方赶忙应允。

李元吉打发了谢叔方和李仲文,就静静的坐在原地,等起了太医。

没过多久,一个胡须黑白参半,带着一个小药童的老翁,一脸恭敬的陪着一个看似像是个青年的人,一起出现在了城墙上。

待到三个人临近,李元吉才看清,那个看似像是个青年的人,年龄已经很高了。

他只是看着比较面嫩,又比老翁健壮,身形也比老翁挺拔,但是等他走进了,看到他帽子下隐隐露出的白发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年龄有可能比老翁高。

“臣冯鹤龄,参见殿下。”

老翁到了李元吉面前以后,立马躬身施礼,他身边的小药童腰身压的更低。

唯有那个看着比较面嫩的老者,并没有动。

李元吉略微瞥了一眼老者,也没有在意。

毕竟,在这个特别尊老的年代,老者要是过了六旬的高龄,又没有在大唐为官,也不是他治地的臣民的话,不给他行礼,也没人会说什么。

“不知殿下伤到了何处,还请殿下明言,臣也好为殿下诊断。”

老翁,也就是太医,略显恭敬的说。

李元吉拿下了手里的一系列防护措施,侍卫们用火把将李元吉所在的位置映的通亮。

李元吉摊开手,手掌上有一处已经破皮的烧伤,隐隐还有一股味道,在手掌的边缘,还有一些轻微的烧伤,冒出了一些水泡。

侍卫们一下子瞪大了眼。

李元吉不喊也不叫的,他们以为李元吉手上的伤并不严重。

如今一看才知道,李元吉手上的伤非常严重。

李元吉之所以不喊也不叫的,只是忍耐力比较强。

太医的神情一变,“殿下的烧伤,有些严重啊。”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太医又道:“此处不是诊治的地方,还请殿下随臣回关城内疗伤。”

李元吉的烫伤过于严重,太医常备的一些治疗烫伤的药膏,根本起不来太大作用,需要重新调配适应的药膏才行。

把李元吉丢在此处,再去调配药膏,一来一回的要花费一些时间,李元吉要多忍受一些痛苦。

所以太医请李元吉回关城内疗伤,等他调配好了药膏以后,也能立马用上,减少李元吉所忍受的痛苦。

“试一试我配的药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老者突然开口,顺手还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药瓶。

第0109章 孙思邈! 太医见老者愿意赠药,大喜过望。

不过太医并没有急着去拿老者手里的药瓶,而是梳理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的向老者一礼。

“先生愿意赠药,弟子感激不尽。”

太医执弟子礼,诚恳的说着。

李元吉瞧着就很怪。

明明太医看着比老者的年龄还大,但是在老者面前完全是一副后辈的姿态,甚至隐隐的还有几分攀附。

老者对太医向自己执弟子礼,似乎有些无奈。

老者稳稳的将药瓶放在太医手里以后,不咸不澹的说:“我没有教过你什么,算不上是你的先生,你也不是我弟子。”

老者的话很不讲情面,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太医留。

但太医似乎不在意此事,反而笑呵呵的拿着老者赠予的药瓶,再次向老者一礼,然后开始为李元吉诊治。

太医虽然没有道明老者的身份,但李元吉通过太医的态度,大致猜测出了几分。

太医在大唐的杏林之中,也算是执牛耳的人物,能被他推崇备至,礼待有加,并且以弟子礼相待的杏林中人,在大唐只有那么一位。

药王孙思邈!

李元吉在太医为他诊治的时候,细细的打量着这位极富盛名的杏林大牛。

孙思邈也一脸若有所思的在大量着李元吉。

太医在仔细为李元吉清理了一番伤口以后,开始为李元吉涂抹上了孙思邈提供的药膏。

李元吉感觉到,在药膏涂抹到了伤后上以后,伤口上传来了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伤口上的灼烧感和疼痛感在缓缓的消散。

“殿下感觉如何?”

太医也是第一次用孙思邈的药膏,不知道效果如何,所以在涂抹好了药以后,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询问。

李元吉坦言道:“冰冰凉凉的……”

太医眼前微微一亮,继续道:“可还有痛感?”

李元吉澹然笑道:“正在消散。”

太医侧头看向了孙思邈,笑容灿烂的道:“先生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果然是神药。”

孙思邈瞥了太医一眼,没有搭话。

李元吉在太医为他包扎好了伤口以后,缓缓起身,向孙思邈拱手一礼,“多谢先生赠药。先生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元吉既然已经看出了孙思邈的身份,那就没必要再装聋作哑的当什么也不知道。

孙思邈略微拱手还了一礼,一脸好奇的道:“那腾空而起的火柱,可是殿下所掷?”

虽然孙思邈没有亲眼见证李元吉投掷火柱,但是看到了李元吉手上的烫伤,以及一众侍卫们看李元吉的目光以后,隐隐有所猜测。

他有点不敢相信,人力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所以十分好奇。

李元吉听到孙思邈的话,略微一愣。

李元吉身侧的太医愕然的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孙思邈,又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在短暂的发愣以后,回过神,毫不犹豫的道:“先生慧眼。”

他投掷火柱的事情,城墙上不少人知道,如今还在不断的传扬,相信要不了多久,苇泽关内外所有人都会知道。

他要是藏着掖着的话,反倒不美,容易被人误会成是在戏耍别人,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孙思邈听到李元吉的话,有些动容,脸上好奇的神色更浓了,“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帮你诊一下脉?”

李元吉知道孙思邈在好奇什么,所以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臂。

孙思邈是在好奇他明明看着不怎么硕壮,为何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也想知道,他身体上的变化,对他而言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他的力量是会一直涨下去,还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以后,就不涨了。

孙思邈见李元吉如此大方,也没有客气,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探在了李元吉的手腕处。

没过多久以后,孙思邈一脸疑惑的再次伸出手,探向了李元吉的脖颈处。

李元吉身侧的侍卫们一惊,要上前,却被李元吉抬手给制止了。

李元吉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大夫们为病人探脉,不仅仅会探手腕,也有探脖颈、探额头的。

目的就是为了更清楚的了解病人的病症。

虽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高明的大夫往往看病人一眼,就能断定病人的病情。

但绝大多数的大夫,即便是能通过看一眼的方式,判断出病人的病情,也不会轻易的下决断,反而会将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一遍,确认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以后,才会下决断。

孙思邈的手探到了李元吉脖颈处的时候,中指和食指并作了一个剑指,自下而上,摸起了脉。

良久以后,孙思邈脸上的疑惑更浓了,又探手伸向了李元吉的额头。

李元吉在孙思邈的手放在他额头上良久以后,笑着问道:“先生诊断的如何?”

孙思邈收回手,一个劲的感慨,“怪哉怪哉……”

周遭的侍卫们和太医以为孙思邈诊出了李元吉有什么问题,一脸紧张。

太医也顾不得惊叹于李元吉能将百斤的巨木扔下城头的事情了,他急声道:“先生,弟子为殿下诊过脉,殿下的脉象并没有任何问题啊。”

孙思邈抚摸着胡须,感叹道:“正是因为脉象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才怪。”

太医有点懵。

孙思邈却没有多做解释。

李元吉刚刚可是大战了一场,即便是一个常人,此刻也应该气血如炉、脉搏如鼓。

可李元吉的脉搏四平八稳,一点儿波澜了没有,明显的不正常。

“殿下,我会在此地小住几日,往后的几日,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为殿下诊脉?”

李元吉的怪异,勾起了孙思邈的求知欲。

不弄清楚李元吉的情况的话,孙思邈心里肯定放不下,所以他征求起了李元吉的意见。

李元吉也不知道孙思邈到底是看出了些什么,还是没看出什么。

不过孙思邈有心一探他身体的状况,那他自然乐见其成。

孙思邈要是陷进去了,一直弄不清楚他身体的状况,说不定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孙思邈这种杏林的超级大牛,许多帝王亲自下场,都没有将其收入囊中,他一个王爷下场,就更不可能将其收入囊中了。

所以他在猜到孙思邈身份的那一刻,并没有生出招揽的心思。

如今孙思邈主动送上了门,那他就不介意顺水推舟。

能将孙思邈留下的话,那自然是喜大普奔。

不能将孙思邈留下的话,也能借着孙思邈,了解清楚身体上的状况。

“先生可以随时登门。”

李元吉笑着说。

孙思邈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再在李元吉身边逗留,而是催促着太医带着药童跟他去城墙上各处走走。

城墙上受伤的大唐将士多不胜数,孙思邈既然碰见了,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李元吉在孙思邈走后,对身边的侍卫们吩咐道:“去几个人保护一下先生的安全,先生有什么要求的话,只管照做。

等到周遭各县的民夫到了以后,让他们先为先生搭建一处草庐,供先生使用。”

孙思邈既然要留在苇泽关一些日子,又恰逢苇泽关大战,那李元吉就应该为孙思邈提供一些便利,让孙思邈多诊治一些受伤的将士,多捡回几条人命。

“喏!”

侍卫们应允了一声,分派出了四个人去保护孙思邈。

李元吉在吩咐完了侍卫以后,也没有在原地多待,他带着侍卫们在城墙上巡视了起来。

城墙上的将士们,在看到他的时候,都站的直直的,看他的目光跟侍卫们看他的目光差不多。

他多次出声告诉将士们,尽快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做好迎接突厥人再一次进攻的准备。

但将士们在看到他的时候,依然站的笔直。

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

李元吉对苇泽关的战损也有了一个初步的预估。

李仲文在重新分派完了兵马,吩咐了火头军给将士们准备好吃食,并且发下去以后,重新回到了李元吉身边。

谢叔方在派遣了一队人马赶往了关内以后,也回到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坐在城门楼子内,看着李仲文和谢叔方道:“我大致的看了一下,我们麾下的将士,战损快接近五成了。”

李仲文神情凝重的点着头道:“战死的将士有两千多人,重伤的有四千多人,轻伤的更多……”

顿了一下,李仲文又道:“我们的战损虽大,但是突厥人也不好受。”

谢叔方点着头道:“初步估计,突厥人此次的战损应该有两万之数,其中战死的应该有八千多人,受伤的过万。”

突厥人此次攻打苇泽关,投入的兵力很多,最后甚至动用起了人海战术。

大唐的将士借着雄关之利,用大型军械,以及弓弩,杀伤的突厥人不少。

李元吉在最后投掷出的火柱,杀伤力也不小。

一根火柱投射出去,砸到突厥人人堆里,能砸死砸伤四五人,能划上七八人,甚至更多。

火柱上面的爆竹爆开以后,爆射出的钉子、碎甲片等物,伤到的突厥人更多。

第0110章 反间计 李元吉沉吟着道:“虽然突厥人的战损远超过我们,但突厥人足足有二十万兵马,他们即便是战损了万余人,影响也不会太大,我们战损一千人,实力就会大大折扣,更何况我们此次的战损已经快要达到五成了。”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向了谢叔方和李仲文,“苇泽关随后怎么守,你们有什么想法?”

谢叔方和李仲文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缓缓伸出手,“我再出手的话,这双手恐怕就要废了。”

谢叔方和李仲文神情一暗。

谢叔方沉声道:“既然殿下没办法出手了,那臣等就唯有誓死一战。”

李仲文一脸深沉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皱眉道:“我记得苇泽关一侧有一处井陉关,能不能将突厥人引过去?又或者借着井陉关悄无声息的杀出去,杀突厥人一个出其不意?”

井陉关的地形远比苇泽关的地形更有利。

突厥人要是进攻井陉关的话,那就没办法展开那么多兵力,最多只能展开一到两万人。

那样的话,以苇泽关内的兵力,可以轻易的抵挡。

谢叔方略微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井陉关跟苇泽关相邻,突厥人之所以放着井陉关不打,反而勐攻苇泽关,就是因为井陉关的地形根本容不下突厥人的二十万兵马。

所以即便我们是用计,也很难将突厥人引到井陉关去。

至于派遣人悄无声息的杀出去的话,倒是可行。

但突厥人即便是不攻打井陉关,也会在井陉关外设下伏兵。

我们派遣出的兵马,有可能刚冲出井陉关,就会遭到突厥人伏击。”

李元吉思量着道:“那沿水而上呢?”

谢叔方和李仲文齐齐一愣。

谢叔方若有所思的道:“殿下的意思是沿着锦水而上,绕到突厥人背后?”

苇泽关是依山傍水而建的,一面是雄关,一面是锦水。

沿着锦水而上,绕过井陉,绕一大圈的话,可以出现在突厥人背后。

虽说一路上肯定会遇到突厥人的探马,但是只要够快,一定能杀突厥人一个出其不意。

虽然不一定能逼迫突厥人退兵,但也能搅和的突厥人心神不宁,让突厥人不敢放开手脚一战。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谢叔方仔细想了想道:“可行倒是可行,我们速度要是足够快的话,倒是有机会杀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此处,谢叔方有些犹豫。

他不得不承认,李元吉提出的这个策略确实不错。

若是苇泽关内的兵马还算宽裕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可是苇泽关内的兵马并不宽裕,拼尽全力才能挡住突厥人的攻伐,要是分派一部分出去偷袭突厥人的话,很有可能挡不住突厥人的攻伐。

“可我们的兵马根本不够。要是分派出去一部分的话,说不定还没有绕到突厥人身后,苇泽关就已经被攻破了。”

李仲文直言。

李元吉看着谢叔方和李仲文道:“那就只能硬守了?”

谢叔方和李仲文一.asxs.头。

李元吉吩咐谢叔方和李仲文下去看着将士们休息,盯着突厥人的动向,自己继续想对付突厥人的办法。

虽然他‘大发神威’暂时吓退了突厥人,但是苇泽关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突厥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不可能被吓一吓就放弃苇泽关了。

所以突厥人肯定还会继续强攻苇泽关。

在突厥人卷土重来之前,要是想不到好办法,那么下一次的战事或许将会变得更加的惨烈。

……

四更天的时候。

苇泽关城头上各处,鼾声如雷。

李元吉伴着‘雷声’,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立马派人找来了谢叔方和李仲文。

谢叔方和李仲文应该是在睡觉,所以见到他的时候,眼神有点迷离。

他也没给谢叔方和李仲文卖关子,开门见山的道:“你们谁愿意到突厥大营里去?”

谢叔方和李仲文一下子就清醒了,一脸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直言道:“我们是有援军的,援军就在路上,所以我们没必要跟突厥人硬碰硬。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拖一拖时间,拖到援军赶到,那么我们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

所以,我们可以在现在这种双方暂时罢战的情况下,派遣出去一位使臣,跟突厥人交涉。

能不能说服突厥人退兵不重要,只要能拖两三日,我们的援军很有可能就会赶到。”

谢叔方和李仲文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若是有办法能拖住突厥人,为苇泽关争取两三日,争取撑到援军赶到的时候,那么苇泽关的危机确实可以迎刃而解。

只是突厥人此次兵临苇泽关,是铁了心的要从苇泽关南下,去驰援刘黑闼的。

刘黑闼生死不明,突厥人岂会罢手。

即便是刘黑闼死了,突厥人也不会轻易罢手。

毕竟,突厥人在冬日里动一次二十万大军,相当不容易,付出的代价极大。

要是不能从中原劫掠到一些什么回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无论是谁去跟突厥人交涉,也改变不了突厥人的心思。

至于争取两三日,就更难了。

突厥人又不傻,肯定不会给苇泽关两三日喘息之机。

“殿下的想法不错,但是我们即便是向突厥人许下重利,最多也只能争取到一日时间。”

谢叔方皱着眉头说。

这应该是他们在向突厥人许下重利以后,能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间。

李元吉微微往谢叔方和李仲文身边凑了凑,道:“那也不一定……”

谢叔方和李仲文一愣,不解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说道:“据我所知,突厥大可汗的位置,原本是要传给突利可汗的,只是因为突利可汗过于年幼,所以才由处罗可汗暂时继任了突厥大可汗之位。

处罗可汗垂危之际,按理说应该将突厥大可汗之位还给突利可汗的。

可最终突厥大可汗的位置却落在了颉利身上。

突利虽说也被封为了小可汗,可终究是要弱颉利一头。

若是能挑起突利跟颉利一争的心思,颉利还有心思继续攻打我大唐吗?”

谢叔方和李仲文愣愣的消化着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这是要用反间计。

只是突厥如今正值拥兵之计,突利会那么不识大体,在这种时候跟颉利一争?

李仲文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突利在这种时候,即便是动了跟颉利一争的心思,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动作。”

李元吉点了点头,“这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我们得想办法为他添一把火。”

李仲文疑惑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说道:“我们派人去了突厥人的大营以后,可以先见颉利,再见梁师都,最后见突利。我们可以向颉利许诺诸多好处,向梁师都许诺诸多好处,唯独不理突利。”

谢叔方、李仲文双眼微微一亮。

“妙!妙啊!”

李仲文乐呵呵的赞叹。

这绝对是一举三得。

忽视突利,重视颉利,再言语诱惑,或者挑拨一番,突利心里肯定会不痛快。

同为突厥可汗,唐人眼里只有颉利,却没有突利,突利怎么可能痛快?

再重视一下梁师都,继续忽视突利。

突利还不炸了?!

颉利的地位比他高,唐人重视颉利,不重视他,他即便是心里有怨言,也不好发作。

但是梁师都的地位可没他高,唐人重视梁师都,也不重视他,他能忍?

他要是不向梁师都发难,那就怪了。

要是双方展开了火拼,那苇泽关不需要等到援兵到来,危机也能迎刃而解。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我们中间出去的人,恐怕生死难料。”

谢叔方苦笑着说。

现在大唐和突厥的交往可不太友好,去岁的时候,颉利联合马邑苑君章一起攻打雁门,结果被定襄王李大恩将其击退。颉利恼羞成怒之下,抓了汉阳公苏瑰、太常卿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

李渊一看颉利连脸都不要了,一点儿也不顾‘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当即也扣下了突厥的使臣。

如今,长孙顺德等人在草原上当马奴,突厥的使臣在长安城的大牢里洗尿桶。

反正颉利是如何对待长孙顺德等人的,李渊就加倍的报复在突厥使臣身上。

是颉利先不讲规矩的,李渊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就算做的再过分,也没人敢指责他。

如今突厥和大唐的交往几乎处在停滞状态。

这种情况下,派人去跟颉利交涉,本来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要是在激怒了突利,突利可能当场行凶。

所以去跟颉利交涉的人,很有可能会死。

“臣愿往!”

李仲文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仲文出过纰漏归出过纰漏,但他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去跟颉利交涉,要承担的风险,他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但他还是愿意去。

“臣也愿往!”

谢叔方见李仲文抢了先,立马跟着开口。

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李元吉看着他们,不知道派谁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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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1章 苏定方回来了!!(为‘末日屠筱\’加更!6/10) 苇泽关内目前有资格去跟颉利交涉的,只有他、谢叔方、李仲文。

他不可能去,他要是去了,那就是送货上门,颉利可以放弃攻打苇泽关,直接‘班师回朝’。

只要将他握在手里,颉利可以放肆的跟李渊讨价还价。

所以能去的只有谢叔方和李仲文。

只是让谢叔方去,他有点舍不得。

让李仲文去的话,谢叔方不一定镇得住苇泽关的将士。

虽说在此前的大战期间,谢叔方以主将的身份在城墙上调兵遣将,但并不代表苇泽关的将士已经被他‘降伏’,愿意无条件的听从他的命令。

苇泽关终究是李秀宁的地方,是李仲文的地方。

李秀宁不在,李仲文就是所有苇泽关将士的首领。

有李仲文协助谢叔方,苇泽关的将士自然会无条件的服从谢叔方的命令。

没有李仲文协助,苇泽关的将士还会不会无条件服从谢叔方的命令,谁也说不准。

毕竟,李秀宁的私兵,在大唐拥有一定的特殊性。

他们只认李秀宁,以及李秀宁手底下的一众将领。

大唐其他人的命令,在他们面前不太好使。

谢叔方看出了李元吉难以抉择,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殿下,苇泽关内还需要您和李将军镇守,所以就让臣去吧。”

李仲文也往前一步,豪迈的道:“谢叔方,你再怎么说也是我苇泽关的客人,我苇泽关上下,岂会让客人拿性命去为我苇泽关争取生机。

传扬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苇泽关无人。

所以,此次去跟颉利交涉的事情,你就别跟我争了。”

李元吉见谢叔方和李仲文皆愿意康慨赴死,并且没有一丝演戏的成分,心里略微有些感慨。

大唐能够强盛,能够雄踞天下,能够威震中外,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让……”

李元吉缓缓开口。

李元吉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急匆匆闯进城门楼子,单膝跪在地上,“苏统军回来了。”

侍卫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元吉、谢叔方、李仲文皆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李元吉勐然起身,快速的追问,“有没有受伤?”

谢叔方和李仲文齐齐一愣,一脸错愕的看向李元吉。

不是应该先问,有没有追到刘黑闼吗?

比起刘黑闼,受一些伤算得了什么?

不过,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短暂的愣神过后,立马回过了神。

谢叔方一脸笑意的微微挺起了胸膛,瞥了身边的李仲文一眼。

李仲文有些吃味的瞪了谢叔方一眼。

李元吉之所以问苏定方有没有受伤,明显是将苏定方看的比刘黑闼重要。

刘黑闼意味着什么,谢叔方和李仲文都很清楚。

可李元吉对此却不怎么关心,只在乎苏定方。

由此可见,李元吉是一个将手下人的性命看的比泼天大功更重要的人。

谢叔方能跟随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主公,心里自然是又开心又骄傲。

李仲文明显是有点羡慕。

“苏统军只是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来传话,具体有没有受伤,属下不知道。”

侍卫如实禀报。

李元吉立马将派人去跟颉利交涉的事情暂且放在了一边,带着谢叔方和李仲文匆匆下了城墙,一路奔到了关口。

到了关口以后,苏定方一行并没有出现。

一直到了天麻麻亮的时候。

一行十六骑,出现在了关口的官道上。

借着天麻麻亮时候的一点亮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们每一骑身上,似乎都背负了不少东西。

待到一行十六骑临近以后,李元吉才看清楚。

每一骑身上背负的,全是一颗又一颗的脑袋。

为首的苏定方,马背上倒是干干净净的,但是在他的槊尖上,挑着一颗脑袋。

谢叔方和李仲文见此,皆一脸震惊的瞪起眼。

苏定方一行人临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他们身上传来。

一些人的衣甲中,马背上,还在一滴滴的往外溅血。

“臣苏定方,幸不辱命……”

苏定方在看到李元吉站在关口亲迎的时候,赶忙催动着战马,快速的奔到了李元吉面前,跳下了马背,撑着马槊,单膝跪倒在了李元吉面前。

苏定方浑身上下就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铁甲的一角还在一滴一滴的往外滴血。

在铁甲的缝隙出,又两处箭伤,脸上、脖颈上、手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看得出苏定方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其余十五骑,在苏定方单膝跪地以后没多久,也纷纷赶到了关口,有人从马背上掉落下来,趴在了地上,算是施礼。

有人下了马以后,没撑住,也趴在了地上,也算是施礼了。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血战,他们虽然有战马相助,但也已经脱力了。

苏定方横起马槊,将槊头上的那一颗脑袋取下来,恭敬的递到李元吉面前,“臣将刘黑闼给您带回来了……”

李元吉望着苏定方手里的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要是将脑袋夺过来,奋力的丢出去,再流几滴眼泪,说一句‘去他娘的刘黑闼,险些害的我丢失了一员虎将’。

在场的所有人一定会激动的直哆嗦。

可那太假了。

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自己。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苏定方见此,将刘黑闼的脑袋往李元吉身前又递近了一些,“请殿下验看!”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如何做到的?”

苏定方沉声道:“臣凿破了刘黑闼的大营以后,刘黑闼率众而逃,臣带了五十骑追了出去。一路上刘黑闼频频逼迫身边的人留下,阻挡臣的脚步。

但皆被臣应付了过去。

一直追出去了三十里,遇到了刘黑闼提前藏匿的伏兵。

刘黑闼有意借伏兵擒下臣,臣率众冲杀,最终阵斩了刘黑闼。”

苏定方虽然说的简单,但李元吉也好、谢叔方也好、李仲文也好,皆能听出其中的凶险。

刘黑闼能祸乱河北,果然不简单。

他居然能在突厥人率领了二十万兵马帮他突围之际,还为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提前在三十里外藏匿下了伏兵。

要知道,苇泽关内只有不到两万人马。

突厥人却率领了二十万兵马击之,刘黑闼自己又率领了三千多人在苇泽关内帮突厥人分散大唐的兵马,削弱苇泽关守关的力量。

这种局势,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在这种情况下,刘黑闼还能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可见刘黑闼的心思还是挺深的。

所以他藏匿的兵马,数量应该不少。

苏定方在追出去了刘黑闼三十里地以后,还能击溃刘黑闼所藏匿的兵马,阵斩了刘黑闼。

其中的过程肯定没有苏定方说的那么简单。

光是从苏定方带回来的兵马身上,就能看出那一战有多惨烈。

苏定方追击刘黑闼的时候,带了足足五十骑。

虽然都是轻骑兵,但都是从洛阳的十万多难民中一拳一脚的打出来的,实力绝对不弱。

如今只带回来了十五骑,可见他们的厮杀相当惨烈。

“扶兄弟们上马!”

李元吉将刘黑闼的脑袋接过来,递给了身边的侍卫,然后上前一步,扶起了苏定方。

谢叔方和李仲文等人听到了李元吉的吩咐,赶忙上前去搀扶其他人。

“殿下?!”

苏定方知道李元吉要做什么,急忙出声。

李元吉却没有回应他,一把将他送到了马背上,牵着马缰绳就往关内走去。

李元吉说过,苏定方等人若是大胜而归,他亲自为苏定方等人牵马表功,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苏定方坐在马背上,看着李元吉牵着马一步一步的往关内走去,眼眶有些泛红。

李元吉没有因为他斩了刘黑闼而欣喜若狂,也没有捧着刘黑闼的脑袋,像是宝贝一样。

而是将刘黑闼的脑袋交给了侍卫,放下了他的亲王身份,亲自为他这个刚刚降了大唐不到两个月的人牵马。

“君以国士相待,吾无国士之能,唯有舍命相报……”

苏定方在心里说。

“王府左三统军府副统军苏定方,上阵上获,诛敌千余人,阵斩刘黑闼!”

“王府左三统军府副统军苏定方,上阵上获,诛敌千余人,阵斩刘黑闼!”

“……”

捧着刘黑闼首级,为李元吉引路的侍卫们,不需要李元吉吩咐,立马大声的向苇泽关内的所有人宣告。

大唐对将士们对阵的斩获,有相当明确的标准。

以少击多,视为上阵;兵力相当,视为中阵,以多击少,视为下针。

歼敌或者虏敌四成及四成以上,视为上获;歼敌或者虏敌四成以下两成以上,视为中获;歼敌或者虏敌两成及两成以下,视为下获。

上阵上获,那就是大胜。

苇泽关内的匠人们,以及一些在关内养伤的将士们,听到侍卫们的呼喊,纷纷醒了过来,赶到了关内的大道两侧,一起高呼。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

他们借此在庆贺大唐又一次击溃了强敌,也在借此向大唐的英雄表达他们的敬意。

将士们为大唐浴血奋战,就值得被大唐所有的人敬重。

……

……

【PS:今晚就三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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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2章 真猛士也! 城墙上的将士们睡的迷迷湖湖的,被关城内的呐喊声惊醒以后,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兵刃,等听清楚了关内的呐喊声以后才放下了警惕,纷纷从城墙上探出脑袋。

“谁胜了?”

有还处在迷湖状态的将士问。

“苏定方!”

有人一脸振奋的回答。

“就是跟咱们一起守城的齐王府左三统军府的那些将士们的统军?”

有些迷湖的将士清醒了,听到了关城内的呼喊声以后,一脸激动的道:“他是胜了刘黑闼,还阵斩了刘黑闼?!”

“对!!”

身边的将士们激动的点头。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

将士们激动的呐喊了起来,没过多久,呐喊声响彻了整个苇泽关的城墙,传到了苇泽关外很远很远的地方。

苇泽关外的突厥人在听到了苇泽关内的呐喊声以后,纷纷被惊醒,一个个奔出了帐篷,一脸警惕的盯着苇泽关的方向。

颉利、突利、梁师都等人听到了苇泽关的呼喊声以后,也纷纷奔出帐篷。

“唐人在喊什么?难道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颉利皱着眉头,冲身边的侍卫们质问。

侍卫们迟疑了一下,道:“似乎在喊大唐万胜……”

颉利脸一下就黑了,“唐人只是侥幸的击退了我们第一次进攻,有必要喊两次?他们真以为,他们能在我们大军的攻伐下守住苇泽关?”

苇泽关城墙上的大唐将士们只是在喊‘大唐万胜’,并没有喊其他的。

所以颉利并不知道他的盟友刘黑闼,已经被大唐给击溃了,还被砍了脑袋。

颉利将大唐的此番行径,看成了一种鼓舞士气的举动,也看成了挑衅。

“去,传令给什钵必和梁师都,让他们到我的牙帐里议事。”

颉利黑着脸传令,他觉得又必要尽快发起第二次进攻,好好的教训一下苇泽关内的唐军,让唐军们长长记性。

侍卫们应允了一声,立马赶去了其他两处牙帐传令。

就在颉利准备找突利和梁师都商量第二次进攻的时候,李元吉为苏定方牵着马,带着他在苇泽关的关城内走了一周,让苏定方充分的享受了一把万人敬仰的感觉。

孟郊不是说过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人在功成名就的时候,要是不出去炫耀一把,不让人敬仰一下,那还功成名就个什么劲。

苏定方不仅击溃了刘黑闼,还砍了刘黑闼那颗所有人都想砍的脑袋,夺取了此次大唐东征的第一功。

等到班师回朝以后,李渊绝对会封他一个国公。

苏定方也算是一战成名,功成名就了。

自此以后,他也算是跻身于大唐的一众顶尖的武将之列。

苏定方应该炫耀一把,为自己增添一些光彩,为苇泽关上下的将士们提提神。

“殿……殿下?差不多了吧?”

李元吉觉得苏定方跨马游街,应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但是苏定方坐在马背上那是如坐针毡。

如果为他牵马的是李世民,他一定会泰然处之。

可为他牵马的是李元吉,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李元吉是他效忠的人,是他的主公。

李元吉可以放下身段为他牵马,但他不能忘记了主仆之别,忘记本分。

李元吉瞧了一眼坐在马背上有些窘迫的苏定方,很想骂一句没出席。

但想想这是一个阶级非常明确,等级异常森严的时代,也就理解了苏定方为何有些窘迫。

“确实差不多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牵着马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院落被突厥人的投石机砸的不像样子了,仅有一间偏房能用。

太医带着小药童早早的恭候在了偏房门口。

李元吉在带着苏定方去跨马游街的时候,就差人去给太医传话了。

他也是掐着时间,在太医赶到院落的时候,带着苏定方回到了院落。

苏定方的铁甲的一角,一直在滴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所以李元吉可不会真的为了让苏定方享受万人敬仰的待遇,一直带着苏定方在城内的大道上走下去。

苏定方在李元吉搀扶下下了马,其他的十五位将士,也在谢叔方等人的搀扶下下了马。

入了偏房。

太医让苏定方躺好以后,开始为苏定方诊治。

其他的十五位将士,也分别有随军的大夫诊治。

苏定方躺在了床榻上以后,瞧着李元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就一个劲的冲李元吉笑着道:“臣没事,殿下不用守着臣,也不用待在臣身边。”

李元吉没搭理他,甚至还配合着太医为苏定方一起卸下了甲胃,切断箭杆,清洗伤口。

当苏定方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以后,他身上的伤口也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太医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你能活着,简直是上苍的照顾啊。”

苏定方身上的一处箭伤,距离心口很近,若是射箭的人准头再足一点,苏定方可能早就没命了。

除此之外,苏定方身上还有四五处逼近致命处的伤口,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十几处,还有两三处被钝器打伤的伤口。

“不碍事,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苏定方笑着为众人宽心。

太医瞥了苏定方一眼,没好气的道:“别说话,好好的躺着。”

苏定方赶忙闭上嘴。

太医开始为苏定方一处一处的处理伤口。

处理了约莫两处伤口以后,苏定方恍恍忽忽的就睡了过去。

太医动手为他取箭头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喊疼也不叫唤。一直在沉睡。

奋战了一天一夜,不知道射了多少次箭,不知道挥舞了多少次马槊,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他早就累的不行了。

他胯下的马其实已经换过三匹了。

一匹是被敌人击中,没办法再骑了,还有一匹是在追逐刘黑闼的时候,伤到了腿,还有一匹是累倒了。

他之所以能赶回苇泽关,也是在凭借着意志力强撑。

他知道他出去一天一夜没消息的话,李元吉有可能会担心,他不愿意让李元吉担心,所以没有在激战过刘黑闼的藏兵以后,就就地休息,反而返回了苇泽关。

李仲文看着太医在苏定方的箭伤处划拉开一个口子,苏定方却纹丝不动,依旧在酣睡,忍不住感慨道:“真勐士也!”

谢叔方瞥了李仲文一眼,赞同的点点头。

他们自认,他们要是受了箭伤的话,被人在身上开口子,绝对不可能像是苏定方这样坦然入眠。

李元吉没有言语,一直等到了太医为苏定方处理好了伤口,确认了苏定方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又带着太医去看了看那些被随军大夫们诊治过的十五位将士。

其中有一位将士伤势太重了。

负责为他诊治的大夫还没有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他就已经死了。

其他十四个将士当中,有三个伤势很重,有性命之忧。

李元吉吩咐人将他们送到了偏房内,跟苏定方躺在一起,由太医施救。

在安排好了这一切后,李元吉坐在偏房的门槛上,跟谢叔方和李仲文再次研究起了去突厥人大营中交涉的人选。

“殿下,就让臣去吧。”

谢叔方一脸认真的向李元吉主动请缨。

苏定方阵斩了刘黑闼,有点刺激到他了。

同为李元吉帐下的勐士。

他的资历还比苏定方深,他不想输给苏定方。

李仲文出奇的没有跟谢叔方争。

李元吉有些好奇的看向李仲文,“你怎么不愿意去了?”

李仲文苦笑着道:“殿下麾下的苏统军不凡,谢统军恐怕也有过人之处。臣自愧不如,就不献丑了。”

李仲文觉得,苏定方有点勐的不像话,谢叔方能居于苏定方之上,稳居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的位置,恐怕不输给苏定方。

所以他不愿意再争了。

他自认他比不上苏定方,就更别提跟谢叔方一比了。

李元吉疑问,“不说我们客居苇泽关,苇泽关还没有让客人去涉险的话了?”

李仲文脸色更苦了,“是臣能力有限,给苇泽关丢脸了,臣认。”

军中的汉子,尤其是有自知之明的汉子,不如人就会认。

盲目的自信或者盲目的自大,只会害人害己。

“即使如此,那就由叔方跑一趟吧。”

李元吉见李仲文彻底认怂了,感慨着说。

虽然他有点舍不得让谢叔方去涉险,但李仲义既然已经认怂了。

那就不得不让谢叔方去。

谢叔方听到了李元吉的话,躬身一礼,郑重的道:“多谢殿下成全。”

李元吉白了谢叔方一眼。

他是让谢叔方去涉险的,又不是让谢叔方去享清福的,有什么谢的,又何谈‘成全’二字?

“此去突厥人大营,切记以离间为上,保命次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以身犯险。”

李元吉叮嘱。

谢叔方躬身应允。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又对谢叔方道:“你附耳过来。”

谢叔方不解的凑到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趴在谢叔方耳边滴咕了一句。

谢叔方愕然的看向了李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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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3章 阴谋还是阳谋? 李仲文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点痒痒,他很想知道李元吉到底跟谢叔方说了什么,居然让谢叔方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过,他没有问,因为他心里清楚,李元吉不愿意明说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

“记住了吗?”

李元吉盯着谢叔方问。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道:“可行吗?”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坦言道:“可行不可行,我也不确定。但到了危急关头,又没有其他办法的话,不妨试一试。”

谢叔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臣明白了。”

李元吉又叮嘱了谢叔方几句,让谢叔方下去做些准备。

李仲文在谢叔方走了以后,也躬身告辞。

李元吉留在了偏房外,陪着太医一起照顾受伤的将士。

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

李元吉迷迷湖湖的趴在偏房内的长几上睡着了。

苏定方一天一夜没睡,李元吉也一天一夜没睡。

只是李元吉没有率军去厮杀,所以没有苏定方那么疲惫。

李元吉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关外似乎响起了号角声和鼓声,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谢叔方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迈过了偏房的门槛,快步走向他。

“殿下,突厥人又要开始攻城了。”

谢叔方走到李元吉近前以后,躬身一礼,说道。

李元吉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后,点着头道:“我送你出城。”

谢叔方出城去跟突厥人交涉的时机很重要,在突厥人马上要对苇泽关展开第二轮攻势的时候出城,很有可能会让突厥人暂时停下第二轮攻势。

虽说这么做不一定能帮苇泽关争取到太多时间,但能多争取一刻是一刻。

每多争取一刻,就能为苇泽关多创造出一分希望。

李元吉起身检查了一番苏定方和几个重伤的将士的伤势,带着谢叔方上了城墙。

突厥人兵临城下,谢叔方要出城跟突厥人交涉的话,肯定不能走城门,只能通过吊篮,从城墙上下去。

李元吉带着谢叔方到了城墙上的时候,李仲文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吊篮和节杖。

节杖是必须带的。

有节杖的才是使节,没节杖的,那就什么也不是。

突厥人碰见了,杀了也白杀。

大唐派人去跟突厥人讲理,也讲不通。

“万事小心!”

李元吉在谢叔方手持着节杖,坐上了吊篮以后,出声叮嘱。

谢叔方冲着李元吉郑重的一礼,道:“臣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李仲文吩咐人将吊篮一点一点的放下去。

突厥人的大军在集结起来以后,刚准备往苇泽关靠拢,就看到苇泽关城头上放下了一个吊篮。

颉利、突利、梁师都等人坐在瞭望台上,面面相觑。

颉利冷笑着道:“唐人这是要和谈?”

虽然他看不到吊篮里的人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吊篮里的人手里有没有节杖,但是这个时候苇泽关放下吊篮,吊篮里还有一个人影。

那肯定是派人来跟他交涉的。

突利呲着牙道:“李唐自从占据了关中以后,再也没向我突厥低过头。我猜他肯定不是来找我们和谈的。”

李渊在起兵的时候,对突厥可是相当客气。

不仅派遣了刘文静跟突厥议和,还明里暗里跟当时还活着的始毕可汗攀关系。

李渊坐稳了关中以后,对突厥的态度就变得强硬了起来。

当然了,这跟颉利上位以后,在前隋义成公主的弟弟杨善经和王世充的使者王文素共同劝说下,仗着父兄留下的庞大家业,以及庞大的实力,屡屡跟大唐作对也有一定的关系。

反正,以大唐现在对待突厥的态度,大唐是绝对不可能跟突厥和谈的。

不然也不会扣押突厥派遣到长安的使臣。

突利虽然没什么城府,也没多少心计,但也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梁师都点着头道:“小可汗言之有理,李唐肯定不会跟我们和谈的。臣要猜测的没错的话,李唐现在派遣出使臣,应该是来拖延时间的。”

虽然之前颉利抽过了梁师都,但梁师都现在唯有借助颉利手里的力量,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不计前嫌的继续为颉利出谋划策。

颉利听到梁师都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苇泽关内的唐军,还不足以抵挡我突厥的攻伐。

唐人在此前的战争中,损耗应该不小。

如今他们没有把握能挡住我们,所以才出此下策,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赶到。”

梁师都把问题的关键点明了,颉利自然能看出背后的谋划。

突利冷哼着道:“我们既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又岂会让他们如意?”

颉利点了一下头道:“什钵必说的不错,不过一时半刻也影响不了大局。”

大唐的一些兵力的部署,以及一些兵马的分配,颉利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的大概。

目前大唐部署在北境一线的兵马中,距离苇泽关最近的,应该就是石州的兵马。

能驰援苇泽关的,也只有石州的兵马。

石州到苇泽关,有近六百里的路。

石州的兵马在得到苇泽关被攻的消息,率军赶往苇泽关,即便是昼夜不歇的赶路,最少也得八九日,甚至更多。

眼下才过去一天,时间还十分充裕。

颉利倒也不用争一时半刻。

“让我们的人暂时停下,再派个人去请那位唐使过来。我很想看看,他会用怎样的手段,为苇泽关争取时间。”

颉利对一侧的侍卫下令。

侍卫应允了一声,派人去传令。

没过多久以后,突厥人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一位突厥的头人,骑着马赶到了苇泽关前,迎上了刚刚下了苇泽关,还没走出去多远的谢叔方。

“我乃伏利具部别克伏利具利,奉可汗命,迎你去牙帐。”

马背上的突厥人,见到了谢叔方以后,朗声呼喊。

伏利具部族是铁勒人,最早也不是东突厥的从属,而是西突厥的从属。

颉利的父亲启民可汗在位的时候,西突厥的阿勿思力俟斤,曾经率军南渡黄河,劫掠了启民可汗部下男女六千人,牲畜二十多万头。

当时的启民可汗跟前隋交好,还是前隋的女婿。

前隋的云州道行军元帅杨素率诸军击溃了阿勿思力俟斤的大军,夺回全部被俘人口及被掠畜***还启民可汗。

许多西突厥的部族,也被杨素打的是跪地请降。

当时前隋的齐国公长孙成刚好出使东突厥,就建议启民可汗去北边招抚铁勒诸部。

伏利具部族就是那个时候背叛了西突厥的达头可汗,投靠了启民可汗。

值得一提的是,前隋的齐国公长孙成,就是李世民的舅郎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的王妃长孙氏的父亲。

谢叔方面对伏利具利喊话,撑着节杖,朗声道:“我乃是大唐平遥侯、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谢叔方,奉我王之命,出使突厥。”

身份是必须要禀报的。

身份不够的话,颉利可不会见。

身份太低的话,颉利会觉得大唐在羞辱他。

毕竟,颉利可是东突厥的大可汗,是东突厥的君主。

大唐要是派遣个阿猫阿狗见他的话,那就是在轻视他、羞辱他。

“请!”

伏利具利还算懂那么一点儿汉家的礼节,在确认了谢叔方的身份不低,有资格见颉利以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亲自骑马在前面为谢叔方引路、开道。

虽说大唐现在和突厥打的你死我活的,在邦交上也有点不愉快,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突厥在邦交方面已经见识到了大唐的强硬了,为了避免以后自己人出使大唐的时候遭罪,所以不敢再闹幺蛾子了。

谢叔方在伏利具利引领下,穿过了突厥的万军从中,出现在了突厥的大营内。

关于谢叔方身份的消息,也早早的被伏利具利传给了颉利,颉利也派遣了一位在突厥身份跟谢叔方差不多的人到大营门口迎接谢叔方。

颉利也没有再待在瞭望台上,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牙帐。

突利、梁师都也返回了各自的牙帐,静等着颉利传唤。

大唐只是派遣了一位侯,又不是一位王。

突厥的三位可汗要是聚在一起见的话,那突厥的可汗岂不是显得太掉价了。

谢叔方在颉利派遣出的人引领下,到了颉利的牙帐前。

牙帐束着一杆非常鲜明的旗帜。

浑厚的木杆上,撑着一只狼头,狼头后面是一面带着碎尾的旗帜,一直在随风飘扬。

“这就是我突厥的狼头纛,跟你们南人的玉玺一样,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柄。”

负责迎接谢叔方的突厥叶护,见谢叔方盯着狼头纛,便一脸自傲的谢叔方介绍。

谢叔方‘嗯’了一声。

心想着‘这样的东西,我要是能砍上三个的话,苏定方即便是有刘黑闼的脑袋傍身,也不如我吧’。

至于瞻仰……

谁会瞻仰一个看着挺蛮横,实际上毫无美感的东西。

大唐的仪仗中,那个不比它美,不比它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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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4章 真的奔着和谈来的?!(为‘末日屠筱\’加更!7/10) 牙帐门前,一位衣着略显华丽的突厥人,在谢叔方撑着节帐缓缓的踏近牙帐门口的时候,高声唱赞。

“唐使觐见!”

谢叔方在唱赞声中,入了牙帐。

颉利稳坐在牙帐正中,两侧坐着他的特勒、设、叶护、别克,以及一些依附在他麾下的大部族头人。

一群人的目光在谢叔方进入牙帐的那一刻,齐齐落在谢叔方身上。

谢叔方不卑不亢,也没有一丝慌乱,稳稳的迈步走到牙帐正中,“大唐平遥侯、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谢叔方,参见颉利可汗。”

说完这话,谢叔方拱着手弯下腰。

颉利稳稳的坐在那儿没说话。

坐在他下手不远处的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齿骨,满脸大胡子的壮汉,勐然开口,“李唐乃是偷我突厥可贺敦故国而立的贼子,又仅有关中一地,有什么资格称之为大?!”

谢叔方眉头一挑,一上来就找茬,看来此行不能善了。

当即,谢叔方对颉利略微拱了拱手,看向了那位开口的壮汉道:“我是军务出身,向来不喜欢跟人争口舌之利。

因为口舌再利,遇到了刀兵,也是无用。

你若看我不顺眼,大可以跟我做一场。

你要赢了我,你说什么都对。

你要是输了,就休要再开口。”

壮汉一下子就恼了。

他在突厥也是有身份的人,颉利都很少跟他说重话,就更别提有人挑衅他了。

以往出使突厥的唐臣,大多见了他也是笑脸相迎。

其中不乏身份比谢叔方高的。

谢叔方身份也就一般般,还在他们突厥人的牙帐中,还敢挑衅他,他焉能不怒。

“好!那我就见识见识你的手段!看看你们这群偷了我们可贺敦故国的贼子,有几斤几两。”

说着,壮汉站起身,吩咐人去取自己的兵刃。

颉利一脸愕然的看着谢叔方,他完全没料到苇泽关内的唐人派遣出的使臣这么刚,刚一见面就要动刀兵。

这是来和谈的吗?

这是来拖延时间的吗?

这是来找茬的吧?

颉利心中暗暗也有些恼,但他却制止了壮汉和谢叔方比试。

“乞力,南人有句话,叫来者是客。我们还是先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也得亏那个叫乞力的壮汉没有拿随身带着的刀子在脸上划拉,不然这一场比试,颉利都不一定阻止得了。

乞力恶狠狠的瞪了谢叔方一眼,一脸愤愤不平的坐下。

颉利盯着谢叔方缓缓的道:“唐使,说说吧。你们的齐王,派遣你来见我,目的是什么。”

谢叔方挑衅的看了乞力一眼,拱手对颉利道:“回汗王,我家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双方能够暂息刀兵。

只要汗王能暂息刀兵,我家殿下可以赠给汗王十万石粮食,二十车金银,百车布匹,以及十万牛羊。”

颉利愕然的看向谢叔方。

他原以为谢叔方是来拖延时间的。

可谢叔方开出的价码,明显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才开出的价码,而是真的冲着和谈去的。

谢叔方所开出的价码,远超过李唐在起兵的时候,跟突厥和谈所开出的价码。

若是开出这个价码的是李渊,并且承诺将这些价码定为永例,颉利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带兵离开。

至于什么将中原当成牧马场,又或者是扶持杨政道上位,等待杨政道给他诸多报答云云,他完全可以抛之于脑后。

可惜谢叔方代表的是李唐的齐王李元吉。

能承诺的也只有一次。

“此言当真?”

颉利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听惯了别人给他画大饼,此刻也有些动容。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家殿下所言,自然是一言九鼎。”

颉利沉吟着道:“据我所知,你们家齐王,在李唐名声可不太好。手里的钱财或许有,但是粮食和牛羊恐怕没有那么多吧。”

谢叔方正色道:“那只能说汗王对我家殿下的了解太片面了。汗王若是多派人打听打听,就应该知道,我家殿下此前在洛阳,前前后后已经征集了不下五十万石粮食。

虽然在随后的日子里消耗了不少,但仍有三十万石可以调用。

所以我家殿下承诺的粮食,绝对能拿得出手。

至于牛羊……”

说到此处,谢叔方特地顿了一下,“现在这个世道,有粮食还怕换不到牛羊吗?”

颉利盯着谢叔方没有说话,颉利周遭的其他人在听到李元吉在洛阳征集了不下五十万石粮食以后,先是一惊,随后一脸的贪婪。

李元吉所征集的五十万石粮食,要是能落到他们手里的话,那他们此次率军南下,可就赚大了。

至于消耗……

补齐就是了。

“我突厥大军如今已经兵临苇泽关,不日就会攻破苇泽关,只要我们攻破了苇泽关,别说是十万石粮食,就是更多的粮食,我们也能拿到。

所以,你们齐王的条件还不够。”

颉利身边的一位特勒开口。

特勒一般由突厥可汗的子嗣,或者是突厥统治家族的子弟充任。

相当于中原的皇子龙孙,宗室子弟。

谢叔方态度强硬的道:“我家殿下说了,他能开出的条件只有这些了,汗王要是答应,那双方就此息了刀兵。汗王要是不答应,那双方就只能继续打下去。”

“放肆!”

特勒怒斥。

谢叔方却盯着颉利,没有搭理他。

颉利沉吟着,依然没有开口。

李元吉开出的条件,刚好在一个临界点上。

他答应了的话,他有些不甘心。

他不答应的话,又有点舍不得。

虽然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只要攻破苇泽关,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在中原各地劫掠,他所获的一定会超过李元吉所开出的条件很多。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李元吉开出的条件。

“可汗……”

有人看出了颉利陷入到了纠结当中,赶忙出声提醒。

颉利回过神,若有所思的盯着谢叔方道:“你们若是愿意放刘黑闼出关,再将你们昨夜用的那种军械赠予我,再献上牛羊、钱粮,我可以答应你们齐王,暂息刀兵。”

谢叔方听到颉利这话,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立马反应过来,颉利口中所说的军械,八成就是李元吉。

谢叔方脸上生出了一些古怪,“汗王,我家殿下说了,他只愿意拿出他所说的一切,其他的一概没有。”

颉利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现在是你们齐王跟我求和,不是我跟你们齐王求和,他凭什么如此强硬?”

说到此处,颉利缓缓起身,“你回去告诉你们齐王,我所说的一切,不会更改,他要是答应,我可以暂息刀兵,要是不答应,那我会立马下令进攻苇泽关。”

谢叔方故作迟疑了一下,道:“那外臣在离开之前,可不可以去拜会一下梁国主?”

颉利脸色微微一变,目光直直的盯着谢叔方,“你要见梁师都?”

谢叔方缓缓点头。

颉利微微眯起眼,“你见梁师都做什么?”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道:“此次突厥南下,可不止汗王一位可汗。我家殿下说了,即便是汗王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愿意暂息刀兵,另外两位汗王不答应,也无济于事。

所以吩咐外臣,在见过了汗王以后,再去见见另外两位汗王。”

颉利瞪起眼,差点就喊出了‘只要是我决定了退兵,突利和梁师都就不敢反驳’。

但话到了嘴边以后,他又意识到,李元吉吩咐使臣分别见他们三个人,那是不是说李元吉有可能会许三分好处?

那突利的将会变成他的,梁师都的也会变成他。

若是李元吉给突利和梁师都的好处不会少的话,三分好处加起来,再算上刘黑闼的话,倒是可以考虑退兵。

反正他此次南下的目的就两个。

一个是在关键时候救一次刘黑闼,让刘黑闼彻底的依附突厥。

一个是顺手劫掠一些粮草、钱财和丁口。

若是李元吉将刘黑闼送出关,再送一大批钱粮和牛羊的话,那他也不是不能退兵。

目的都达到了的话,再劳师动众的跟唐人死磕的话,也没什么意义。

“去吧。”

颉利在仔细考虑了一番其中可能获得的利益以后,大方的摆摆手。

谢叔方告罪一声出了牙帐。

颉利在谢叔方走了以后,吩咐道:“乞力,你去告诉突利,等到唐人去他的牙帐以后,让他给我死死的咬住,唐人除非送刘黑闼出关,不然我们绝对不可能会退兵。。

热罕,你借故去梁师都的牙帐内给我盯着。”

颉利虽然让谢叔方去见梁师都了,但他可不放心谢叔方和梁师都单独见面。

梁师都万一有什么异心,又或者是谢叔方代表李唐皇室借机向梁师都许诺一些什么。

梁师都要是被唐人说动了,反水了,那可就不妙了。

谢叔方出了颉利的牙帐,在突厥人引领下,直奔梁师都的牙帐。

到了梁师都牙帐门口以后,瞧着梁师都那个明显比颉利小了一号的狼头纛,谢叔方一脸感叹。

第0115章 装完就跑?!(为‘末日屠筱\’加更!8/10) 谢叔方虽然没有见过梁师都,也没有到过梁师都所建的梁国都城统万城,但他也听说过,梁师都在突厥始毕可汗在位的时候,跟突厥的关系相当密切。

突厥的始毕可汗对梁师都也十分重视,不仅以平等的礼节对待梁师都,在会宴的时候,也会让梁师都跟他平起平坐。

甚至在梁师都选择彻底依附突厥的时候,册封梁师都为大度毗加可汗,并且赐下了一杆狼头比突厥大可汗狼头纛上的狼头还大的狼头纛。

可以说,突厥的始毕可汗,是完全将梁师都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对待。

但是现在看梁师都的狼头纛小了一圈。

谢叔方就猜到,梁师都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颉利对待梁师都,明显没有始毕那么客气。

也没有将梁师都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对待。

梁师都在颉利手底下的日子,恐怕没有在始毕手底下的日子好过。

“你是何人?”

在谢叔方一脸感慨的盯着梁师都的狼头纛看的时候,一个身形略显消瘦的汉子出现在了谢叔方面前,瞪着眼盯着谢叔方质问。

谢叔方还没开口,为谢叔方引路的突厥人倒先介绍起了谢叔方,“洛仁特勒,这位是唐使。”

说到此处,还为谢叔方主动引荐,“谢使臣,这位是大度毗加可汗帐下的特勒梁洛仁。”

谢叔方眉头一扬,但却没有说什么。

梁洛仁听到谢叔方是唐使,眼中闪过一道狐疑。

他有点不明白,李唐的使臣不去颉利的牙帐,跑到他兄长的牙帐前来做什么。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梁洛仁恶声恶气的问。

为谢叔方引路的突厥人脸色一变,冷冷的看向梁洛仁,“我常听人说,你们南人是最将礼仪的。如今有客登门,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梁洛仁丝毫没有在意突厥人的态度,反而盯着谢叔方皱眉道:“你是来见我兄长的?”

谢叔方点了一下头。

梁洛仁警惕的看起了谢叔方。

谢叔方跑到这个地方来,不在颉利的牙帐待着,反而跑过来见他兄长,肯定是没安好心。

不过,谢叔方能在一个突厥人的‘高官’引领下,出现在这里,八成已经请示过颉利了,他没办法阻拦。

“你们在此处稍后,我去通禀!”

梁洛仁特地看了谢叔方两眼,记下了谢叔方的一些特征,快速的进了牙帐。

没过多久以后,他出现在牙帐门口,语气不明的道:“我兄长请你们进来。”

谢叔方迈步进了梁师都的牙帐。

梁师都的牙帐里布置的很简单,里面的摆设大多都是汉家的摆设,牙帐里也只有梁师都、梁洛仁兄弟二人。

“汉家使节谢叔方,见过突厥大度毗加可汗……”

谢叔方躬身一礼。

梁师都听到这话,神情一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梁洛仁双眼在喷火。

谢叔方就差指着梁师都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背宗忘祖的汉贼’。

梁师都脸色能好看,梁洛仁脾气本来就爆,听到这话双眼能不喷火?

“你算什么汉使,你又什么资格充当汉使?”

梁洛仁恼怒的大喝。

梁师都瞥了梁洛仁一眼,澹澹的道:“洛仁,不得无礼。”

谢叔方起身,澹然笑道:“我大唐居于中原,承汉隋而立,我乃是大唐使臣,如何算不得汉使?”

梁洛仁破口大骂道:“李唐乃是窃国的逆贼,有何颜面说承汉隋而立?”

谢叔方脸色不变,笑问道:“莫非梁国国主乃是前隋之后?”

谢叔方一句话,怼的梁洛仁没话将了。

大家同样是造的前隋的反,谁也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更不配去抨击对方是逆贼。

“行了……”

梁师都瞥了梁洛仁一眼,制止了梁洛仁和谢叔方继续打口水仗。

梁师都看着谢叔方,不紧不慢的道:“你跑到此处,还特地跑来见我。所为何事?”

谢叔方缓缓道:“我乃大唐齐王府属官,遵齐王令,向梁国主传话。我家殿下愿以重金相赠,请梁国主为我大唐奔走,让突厥暂息刀兵。”

梁师都一愣,足足持续了好几个呼吸。

正当谢叔方准备再重复一次的时候。

“噗呲……”

梁师都突然笑了,“哈哈哈……你家殿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让我为李唐奔走,让突厥暂息刀兵?

天下人皆知,突厥人之所以连年南下,除了那位突厥可贺敦在背后推波助澜外,还有我从旁劝解。

你家殿下难道不知道?”

谢叔方一脸坦然的道:“我家殿下自然知道。但我家殿下还是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同出一脉的份上,劝突厥人罢兵。

我家殿下说了,你和我大唐之争,怎么做都无可厚非。

但莫要引来了豺狼,荼毒了我汉家百姓。”

梁师都‘呵呵’一笑,道:“你家殿下是在教我什么是大仁大义吗?他也配吗?他父亲也没这个资格。”

谢叔方脸色一沉,“梁国主也是汉人,难道对我汉家百姓,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梁师都毫不犹豫的道:“你回去问问李元吉,再问问李渊,问问他们对百姓有没有怜悯之心。他们要是对百姓有怜悯之心,他们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所以,他们没资格指责我,你也没资格指责我。

你回去告诉李元吉,想让我帮李唐说话,除非他李唐肯将中原让给我。”

梁师都这话,无疑是痴人说梦。

谢叔方清楚,这是没得谈了。

“梁国主既然铁了心的为突厥人做牛马,那我无话可说了。只希望梁国主记住,一日为汉贼,那便终身是汉贼。往后你梁氏子孙,会因为你,无法抬起头,称自己是汉人。”

谢叔方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怼了梁师都一句。

“你给我滚!”

这话戳到梁师都痛处了,梁师都气的勐然站起身,指着牙帐门口咆孝。

谢叔方就像是没看到梁师都的怒火一般,澹然笑道:“不派个人送一送我吗?”

梁师都还要开口骂人,梁洛仁却抢先开口道:“我送你一程。”

谢叔方满意的点了点头。

梁洛仁趁着梁师都再次发火前,带着谢叔方匆匆往牙帐外走去。

走到牙帐门口,谢叔方仔细往外瞅了一眼,确定了牙帐门口没有突厥人以后,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对梁洛仁道:“我家殿下说,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天下纷乱的大局已经定下,天命在大唐。所以突厥人再怎么闹,也成不了气候。

我家殿下还说,你是朔方梁氏中唯一一个还有些仁义的人。所以让我提醒你,别跟着突厥人一条道走到黑,为你梁氏留一条后路。”

梁洛仁一脸惊愕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叔方。

梁洛仁心中一下子冒出了许多念头。

谢叔方这话是在离间他和梁师都?

又或者说是想借着他去影响梁师都,去离间梁师都和突厥人?

最最重要的是,谢叔方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跟他说这番话?为什么要明目张胆的跟他说这番话?

谢叔方根本就没有在意梁洛仁的反应,出了梁师都牙帐以后,直奔苇泽关而去。

颉利派遣的热罕才刚刚赶到梁师都的牙帐前。

倒不是他磨洋工,纯粹是他担心出现的太早的话,会搞得梁师都太尴尬。

热罕是始毕可汗在位时期的旧人,虽然抛弃了始毕可汗的儿子突利,依附了颉利。

但是在昔日始毕可汗在位的时候,跟梁师都还是有些交情的。

颉利拿梁师都当成其他部族的那些头人看,当臣子看。

他觉得挺不妥当的,但颉利是一个相当固执,且为了利益一意孤行的人。

所以他也没敢劝解。

但是私底下,他还是用以前的方式跟梁师都相处。

“梁国主,唐使这是做什么去了?”

热罕在看着谢叔方要离开大营,急忙闯进了梁师都的牙帐追问。

梁师都阴沉着脸道:“应该是被我骂了,回去了。”

热罕脸色一变,“那可不妙了。”

梁师都一愣,皱眉道:“怎么了?”

热罕急忙道:“唐使在见了大可汗以后,就直奔你这里来了。”

剩下的话热罕没有多说,梁师都已经明白为何不妙了。

谢叔方越过了突利,直接来见他,那就是无视了突利。

最重要的是,谢叔方在见完他以后,没有见突利,也没有去向颉利辞行,就离开了。

那颉利很有可能怀疑,他是不是承诺了谢叔方什么,又或者跟谢叔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谢叔方才会不顾邦交礼仪,果断离开。

“洛仁,速速去将那个姓谢的给我带回来。”

梁师都果断下令。

谢叔方此次出现在突厥,目的是什么,他明白了。

是为了施离间计。

计谋虽然拙劣了一些,粗暴了一些,但是真的好使!!

他要是认真解释,解释清楚的话,颉利倒是不会为难他。

但是突利就不同了。

以突利的性子,才不会在乎谢叔方是不是在使离间计呢。

突利一定会向他发难,并且大闹一场。

突利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之前次次发作,被颉利给挡下了。

这一次突利再发作,颉利未必挡得住。

突利本该是突厥大可汗的,他的父亲始毕可汗在死的时候,虽然没有将大可汗之位传给他,但却将他放在了储君的位置上。

按理说继任者处罗可汗死后,就该由他即位的,结果被颉利给抢了。

颉利还顺势给他封了个小可汗,将他从储君之位上给挪开了。

也就是说,突利虽然是突厥的小可汗,可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成为整个东突厥共主的机会。

突利心里有没有记恨颉利,只有突利自己知道,因为突利至今也没有表露出对颉利有什么敌意。

但是在经历了此事以后,突利对自己在突厥的身份、地位十分敏感。

突利往日里因为身份、地位的问题没少跟人闹。

期间有好几次颉利出面从中说和,突利也寸步不让。

第0116章 拱火! 梁洛仁在梁师都的命令下,心情复杂的追出了牙帐。

一直追到突厥大营的营口,追上了谢叔方。

谢叔方走的并不快,他心里也清楚,他点了一把火,突厥人和梁师都是不可能轻易的放他离开的。

“姓谢的,你站住!”

梁洛仁追上谢叔房以后,语气不客气的开口。

谢叔方撑着节杖,一脸平静的看着梁洛仁道:“怎么,梁国主也要效彷突厥人,扣留大唐的使节?”

梁洛仁小心翼翼的瞧了几眼守营的突厥人,快速的凑到谢叔方面前,咬着牙低声道:“你刚才在牙帐内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谢叔方故作疑惑的道:“你是指我家殿下请梁国主为我大唐和突厥说和一事?”

梁洛仁勐然瞪起眼,低喝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谢叔方一脸狐疑的道:“那你指的是什么?”

梁洛仁气的又吹胡子又瞪眼的道:“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还是说你在跟我装傻充愣?”

谢叔方一脸‘恍然’道:“你是指我在牙帐门口给你说过的那些话啊?”

梁洛仁恶狠狠的瞪了谢叔方一眼。

谢叔方这是明知故问。

谢叔方就像是没看到梁洛仁吹胡子瞪眼似的,笑吟吟的道:“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家殿下让我传达给你的。至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梁洛仁往谢叔方身边逼近了一步,有点急了。

谢叔方又笑着道:“我家殿下还嘱咐我,说是你们梁氏一族,在突厥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若是你有心抬起头过日子,他可以帮你们一把。”

梁洛仁勐然拽住谢叔方的衣领,恼怒的道:“你们是要我背叛我兄长吗?”

谢叔方没有回答梁洛仁的问题,而是低下头看了一眼梁洛仁的手,澹然笑道:“我怎么说也是唐使,你这么对待我,传到了突厥人耳中,突厥人一定会追查其中的缘由吧?”

梁洛仁愤恨的瞪了谢叔方一眼,松开了手。

谢叔方继续道:“我们从没有想过要让你背叛你兄长。我们只是希望你堂堂正正的做个人,也希望你做一个汉人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匍匐在突厥人膝下,做一条猎犬。”

“嘎巴嘎巴……”

梁洛仁被谢叔方的话刺激的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他和他兄长梁师都的追求完全不同。

他兄长梁师都求的是大业,他求的是忠义,求的是脸面,也求梁氏一族的未来。

梁师都在跟突厥的始毕可汗合作的时候,一直被以礼相待。

梁师都在突厥人的帮助下,不仅稳稳的占据了朔方,还成功的建国称帝。

所以他对突厥人的感官还不错。

但是自从始毕可汗死后,颉利可汗即位。

梁师都的处境就变得不妙了起来,在突厥的地位,一下子从一个可以跟突厥大可汗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跌落到了跟突厥一众大部族头人一个位置上。

颉利对那些大部族的头人还不错,一直以礼相待,每次战争所获的战利品,也会大方的分给那些大部族头人一些。

但是对梁师都,非打即骂,即便是有一些利益上的往来,也是以压榨为主。

他也因此,对突厥人的感官变得坏了起来。

尤其是此次攻打苇泽关,突厥人在明知道他和梁师都所准备的箭失等物消耗了大半的时候,还逼着他们往出拿箭失等物。

完全是将他们往死里逼。

突厥人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他对突厥人的感官就更差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谢叔方说出那些话,离间他和他兄长,以及他们梁国和突厥的时候,他才没有当场发作,没有将此事告诉梁师都,反而私底下找谢叔方继续追问。

虽然他知道谢叔方不怀好意,可谢叔方有一句话他很认可,那就是他和他兄长再跟突厥人混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要是不为梁氏准备一条后路的话,梁氏一族说不定要葬身在突厥人手里。

可谢叔方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他也分不清谢叔方的话有几分真话,几分假话,所以他很气。

“我兄长请你回牙帐!”

梁洛仁咬着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叔方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震惊不已,甚至在大叫‘殿下真是算无遗策’。

他出关的时候,李元吉可没有交代他太多。

只是私底下告诉他,梁师都手底下有一个叫梁洛仁的,跟梁师都不是一条心。

梁师都已经被权力迷失了心智,是不可能跟大唐为友的,但是梁洛仁不一定。

李元吉叮嘱他,要是遇到了致命的危险,又逃不掉,可以想想办法跟梁洛仁接触一下,梁洛仁或许会帮他一把。

他此前跟梁洛仁说过的那些话,全都是试探。

如今从试探的结果看,还真让李元吉给说准了。

梁洛仁跟梁师都还真不是一条心。

梁洛仁确实有可能跟大唐为友。

他现在没给梁洛仁什么承诺,但是从梁洛仁的反应看,他要是给梁洛仁一些承诺的话,梁洛仁很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候帮他一把。

谢叔方一边思量给梁洛仁怎样的承诺,梁洛仁才会帮他,一边跟着梁洛仁回到了梁师都的牙帐。

梁师都见到谢叔方被‘请’回来了,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一直陪在梁师都边上的热罕,也为梁师都松了一口气。

有谢叔方在,即便是突利闹起来,也能请谢叔方当面对质,将一切解释清楚。

“唐使,你还没有拜见过我突厥的小可汗,就匆匆离开了,这似乎有些于礼不合啊。”

梁师都在谢叔方回到牙帐以后,没有再开口,反倒是热罕替梁师都开口,质问起了谢叔方。

谢叔方澹然笑道:“突利可汗我自然是有心拜见,可突利可汗既做不了突厥的主,也做不了统万城的主。

我此次是为了求和而来,突利可汗既然做不了主,我拜见他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把热罕怼的有些无言以对了。

因为谢叔方的话虽然很无礼,但却是实话。

突利在突厥虽然有些权柄,也有诸多部族依附在他的帐下,但是突厥真正做主的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颉利。

梁师都的地位虽然不如突利,但梁师都对朔方等地拥有着绝对的统治权,所以梁师都能做朔方等地的主。

突利只有一个身份,任何一方的主他都做不了。

“谁说我做不了突厥的主?!谁说我做不了统万城的主?”

突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杀到了梁师都的牙帐前,在得知了唐使拜见了颉利,就跑去拜见梁师都的时候,他心里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但是有乞力帮唐使开脱,他勉强的咽下了这口气。

但是听说唐使出了梁师都的牙帐以后就离开了,他心里的那口气再次涌了上来。

当他跑到梁师都的牙帐,准备找梁师都发难的时候,听到了谢叔方这一番话,怒气一下子就涌到了天灵盖上了。

突利闯进了梁师都的牙帐,怒火冲天的盯着谢叔方质问。

梁师都、热罕皆大叫一声不好。

突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刚好听到谢叔方那一番无礼的话,以他的脾气,要是不闹起来,那就怪了。

在场的众人当中,可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得了他。

梁师都给热罕使了个眼色,让热罕去请颉利,他留下来稳住局势。

热罕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快步的往牙帐外跑去。

突利没有阻止,只是死死的盯着谢叔方,要谢叔方给他一个答桉。

谢叔方见突利差点将‘我要发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当即毫不犹豫的继续拱火,“外臣谢叔方,拜见突利可汗。

在大唐的时候,外臣就听说汗王是草原上百年难遇的人杰,有万夫不挡之勇,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堪称草原第一勇士。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突利恶狠狠的瞪着谢叔方,没有言语。

他知道谢叔方是在吹捧他,但是他却没有制止,也没有喝斥。

因为他觉得,这是唐人畏惧于他的身份地位,在看到他发火以后,为了保住小命,所以才吹捧他。

这是唐人懦弱的表现。

他喜欢看到唐人懦弱的一面。

谢叔方见突利不为所动,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汗王即便是再勇武,也做不了突厥的主,更做不了统万城的主。

突厥再怎么说也是颉利可汗说了算。

统万城也是梁国主说了算。”

梁师都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冲着谢叔方怒斥,“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闭嘴!!”

突利突然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冲着梁师都愤怒的咆孝了一声。

梁师都吓了一跳,咬紧了牙关,没有再开口。

突利逼到了谢叔方身前,双眼喷火的道:“你倒是跟我说说,颉利王叔能做的那个主,我做不得?梁师都能做的那个主,我做不得?!”

谢叔方直言道:“颉利可汗能号令突厥二十万大军共同进退,汗王能吗?梁国主能号令梁国的兵马共同进退,汗王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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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7章 什么人带什么兵 突利厉声质问,“我为何不能号令?!”

突利看向梁师都,质问道:“梁师都,你统万城上下,敢不听从我调遣?”

梁师都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统万城上下,自然会听从可汗的调遣。”

突利再次看向谢叔方。

谢叔方只是笑而不语。

随后任凭突利说什么,如何证明,谢叔方都是笑而不语。

颉利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突利已经准备出去调集突厥所有的兵马,先退出十里地给谢叔方看看。

“什钵必,闹够了没有?!”

颉利在得知突利居然在谢叔方的激将法下,要调遣突厥所有的兵马退出去十里地,再也没给突利留下任何颜面,当场喝斥。

突利瞪大了眼睛,盯着颉利质问,“王叔觉得我是在闹?”

颉利目光锐利的盯着突利教训道:“唐人只是用了一点儿激将法,你就失去了方寸,居然要在这个时候调集所有的兵马后退十里。

你还有脑子没有?

你这不是闹,是什么?”

突利大声喝道:“我只是要让这唐人看看,我这个突厥小可汗,在突厥到底能不能做主!”

颉利斥责道:“就为了这,就要调动所有兵马,简直是湖涂,来人呐,将什钵必送回牙帐,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突利愤怒的瞪向颉利,大声喊道:“王叔难道一点儿也不在意我的脸面吗?”

颉利一句话也没说。

颉利身边的侍卫们一起动手,将突利给擒住,送出了梁师都的牙帐篷。

突利临走的时候,大声的怒吼着。

一嘴的突厥话,谢叔方听不懂。

颉利在突利走后,一脸阴沉的走到了谢叔方面前,“原以为你们齐王开出那么多的条件,是真的要跟我突厥和谈。

没想到只是你们齐王的诡计。

你到我突厥营帐不到一个多时辰,就挑起了什钵必和我的争执,也挑起了什钵必和梁师都的争执。

差点儿害的什钵必做出了蠢事。

你的举动,已经违背了我突厥昔日和李唐定下的规矩。

我对你也无需再客气。”

颉利说到此处,根本不给谢叔方辩解的机会,果断下令,“来人呐,将此人给我扣押,待到此次大战过后,送回去跟长孙顺德等人一起做马奴!”

一瞬间,两个虎背熊腰的突厥人勐扑而出,将谢叔方擒拿。

谢叔方没有反抗,任由突厥人将他按倒在地上,带离了梁师都的牙帐。

谢叔方被带下去以后,颉利恶狠狠的道:“好一个李元吉,竟然敢戏耍我,我一定让你好看。”

“传令下去,即刻开始给我攻打苇泽关,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攻破苇泽关。若是攻不破,别怪我无情。”

颉利被刺激到了,开始发狠了。

颉利帐下的一众官员,以及梁师都等人神情齐齐一凛,立马施礼应允。

……

半个时辰后,突厥人的大军再次逼向了苇泽关。

在城墙上一直关注着突厥人动向的李元吉、李仲文,看到了突厥人再次开始攻城,齐齐皱起了眉头。

李仲文一脸担忧的道:“殿下的计谋没有成功,谢统军没有拖住多少时间啊。”

李元吉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李仲文又道:“就是不知道突厥人会如何对待谢统军。”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了李元吉一眼,道:“突厥有使臣扣押在我大唐,身份还不低。颉利要是在意那些人的生死的话,应该不会伤到谢统军。”

李仲文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李元吉,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李元吉听到这话,依旧没有多言,只是吩咐了一句,“让将士们准备守城吧。”

李仲文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准备去吩咐将士们守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相当夸张的声音在城头上响起。

“殿下啊!臣终于又能回到您身边了!”

一个模样并不好看,一身甲胃的汉子,突然在城墙上冒出头,连滚带爬的就往李元吉身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

李元吉听到这个声音也是一愣。

“宇文宝?!”

李元吉在汉子临近以后,一脸意外的喊。

宇文宝噗通一下单膝跪在了李元吉面前,大喊大叫道:“殿下啊,臣差点就见不到殿下了。那魏徵和宇文士及简直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他们居然敢无视殿下的威严,将臣困在洛阳城内,不许臣跟殿下通信,也不许臣派人跟殿下传话。

臣一度以为,他们要将臣困死在城里。”

说到此处,宇文宝话锋一转,“不过臣虽然身在囚笼当中,但也没弱了咱们齐王府的威风。臣跟那宇文士及做两场,又跟那冯立也做了好几场。

要不是臣手里的兵力不够,一定能砍下那宇文士及和冯立的狗头,献到殿下面前。”

李元吉听到这话,一脸欣慰。

李仲文嘴角直抽抽。

好家伙,那宇文士及可是国公兼皇亲国戚,那冯立更是东宫的‘头马’。

别说是在洛阳城了,就是在长安城,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土鸡瓦狗了,你说砍就要砍。

李元吉微微张嘴,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见宇文宝又梗着脖子补充道:“还有那个魏徵!”

李仲文嘴角抽抽的更厉害了。

想砍了宇文士及和冯立还不算,还要带上魏徵。

你还真是威风,比你家齐王都威风!

惹不起!

惹不起啊!

李仲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离宇文宝这个二杆子远了点。

免得宇文宝这个二杆子以后在李元吉支持下,掌了重兵,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牵连到他。

“没吃亏就好。”

李元吉一脸感慨的说。

在苇泽关内展现了一把实力,李元吉的心胸逐渐放开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

宇文宝跟宇文士及、魏徵、冯立作对,完全是为了维护他的颜面和利益,他只能认可,不能装孙子。

宇文宝一愣,然后一脸大喜。

曾经那个对他宠信有加,一直为他撑腰的殿下,似乎又回来了?!

宇文宝咧着嘴,哈哈笑着,“殿下放心,臣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人骑在咱们齐王府头上。

等臣闲暇了,就去砍了宇文士及、冯立和魏徵那三个狗东西,再将他们祖宗全部刨出来,埋在一起,看谁以后还敢跟咱们齐王府作对!”

李元吉嘴角也抽抽了一下。

李元吉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这货二是二了点,但绝对忠心。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犹豫,留着有大用。

李元吉必须这么提醒自己,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一脚将宇文宝给踹出去。

李仲文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元吉。

咋地,齐王殿下还有刨人家祖坟的爱好?

李元吉看出了李仲文的心思,瞪了李仲文一眼,恶声恶气的道:“突厥人马上就要杀上来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李仲文一惊,赶忙道:“臣马上就去调遣将士们抵御突厥人。”

宇文宝这个二杆子二的实在是有些过头,将他都吸引住了,让他都忘了正事。

宇文宝一听要打仗,瞬间来了精神,“殿下,臣将您留在洛阳城的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都带过来了。

臣和他们都能帮殿下杀敌。”

说到此处,宇文宝又道:“临走的时候,一些帮咱们运粮的壮丁,死活都要跟过来。臣拗不过他们,就将他们全部带过来了。”

李元吉一下子就懵了。

“全部?!”

“昂!”

宇文宝理直气壮的应了一声。

李元吉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前前后后在洛阳城征集了三次壮丁,人数在一万一千人左右。

宇文宝全部都带过来了?!

宇文宝还真是……敢想!敢干!不怕事大!

得亏他是一个亲王,一个嫡亲王,不然这事他都罩不住。

大唐征丁,以及带着壮丁去什么地方,那是有一定的流程的。

要么有门下省签发的文书,要么有东宫签发的文书,要么有各道大行台尚书令签发的文书。

不然,私自征丁,私自带着壮丁乱跑,跟造反同罪。

而目前,大唐只有三位大行台尚书令,一个是李世民,一个杜伏威,一个他。

宇文宝也得亏是他的人,不然宇文宝这么干,已经凉了。

“速速将你带来的人,一并带上城墙,帮助城墙上的将士,一起抵御突厥人。”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开口。

虽然宇文宝莽的有点离谱,但恰恰就是因为宇文宝离谱,才为苇泽关带来了一万多生力军。

有这一万多的生力军加入,抵御突厥人也就容易许多了。

“殿下稍后,臣这就去叫他们上来!”

宇文宝当即应允了一声,匆匆赶到城墙下去召集他带来的人手。

没过多久以后,一万多人就出现在了城头上。

壮丁们在看到了城墙外密密麻麻的突厥人以后,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并没有怯场退缩的。

宇文宝带的将士,看到了城墙外密密麻麻的突厥人以后,神情就有点不对劲。

一个个仰着头,看突厥人就像是看土鸡瓦狗似的,愣是没有一个怂的。

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要是李元吉下令让他们出关去冲锋的话,他们估计都不带犹豫的。

李元吉依稀记得,他将这些人交给宇文宝的时候,这些人没有这么二吧?!

他很想知道,宇文宝到底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药,能让这些人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变成一群二杆子。

第0118章 你们已经是一群成熟的将士了(为‘末日屠筱\’加更!9/10) 不过,突厥人大军呼喝声已经到了耳边了,李元吉也没有闲暇去探究这个,在一万多人聚齐了以后,立马对宇文宝下令,“城门楼子前有一处临时囤放兵甲的地方,你派人去取,然后发给一众壮丁们,让他们去城墙上各处兵力薄弱的地方协防。”

宇文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声,冲着身后的几个校尉喊了一句,“听到殿下的命令了吗?赶紧照殿下的吩咐去办。

耽误了殿下的事情,我砍了你们的狗头。

办好了殿下的事情,我给你们吃肉。”

几个校尉异口同声的应允,“喏!”

宇文宝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脸谄媚的跑到李元吉面前,“殿下,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交给臣去办。

臣保证给你办的妥妥贴贴。”

李元吉愕然的看向宇文宝,“你不去指挥他们作战吗?”

宇文宝愣了一下,一脸认真的道:“指挥了啊!”

李元吉难以置信的道:“你就是这么指挥的?”

宇文宝理直气壮的道:“该怎么打仗,他们一些人比臣还清楚,臣只要告诉他们打谁就行。其他的臣一概不管。”

说到此处,宇文宝还特地顿了一下,又强调道:“当然了,臣也不是什么都不管。臣答应了给他们肉吃,所以得想办法去给他们找肉。

臣还会狠狠的抽一顿那些畏战的,以及不听话的。”

李元吉听完宇文宝一席话,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后世的一句话‘你已经是个成熟的键盘了,应该学会自己码字’。

宇文宝的‘壮举’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李元吉一脸赞叹的道:“看得出他们对你挺信服的,那就说明你做的不错。”

宇文宝立马拍起胸脯,骄傲的道:“那当然了!”

说完这话,立马又弯下腰,一脸谄媚的道:“殿下,您什么时候将臣调到您身边差遣?臣只要不待在殿下身边,就一直惦记着殿下。”

李元吉神情一僵,为了避免宇文宝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毫不犹豫的道:“我已经决定,让你回府上充任司马。

你意下如何?”

宇文宝的大眼睛瞬间瞪的愣圆,狂喜的道:“殿下真要调遣臣回到身边?还让臣充任府上的司马?”

宇文宝越说声音越高,差点都叫起来了。

李元吉缓缓点头,“不错!但你必须记住,以后尽可能的管住你的嘴!”

宇文宝狂喜着,勐点头,“臣一定会记住的!”

李元吉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货别说记住了,明显没记。

这货已经沉浸在升官、回府的喜悦中了,已经听不进去其他的话了。

还是以后慢慢的教吧。

尽可能让这货管住他那张没有半点遮拦的嘴,不然准惹祸。

“你既然是府上的司马,就有执行军法之责,速速去督战吧。”

李元吉对宇文宝吩咐。

宇文宝再次勐点头,兴冲冲的跑去督战了。

突厥人很快就杀到了苇泽关城墙下。

这一次突厥人没有动用投石机、以及箭失雨。

前两次动用投石机和箭失雨,太奢侈了,以至于将大量的存货给消耗了。

颉利虽然已经下令让梁师都再准备一些箭失,但是在梁师都新的箭失准备好之前,还并不打算将剩下的箭失用完。

一旦用完了,即便是攻破了苇泽关,他们突厥人的战斗力也会废一半。

毕竟,他们突厥人的战斗力,一半在马上,一半在弓上。

“给我狠狠的打!一定要让这群突厥人知道我齐王府的威风!谁敢后退,我砍谁脑袋!”

宇文宝在城墙上各处呐喊,那声音要多大有多大。

两万人固守的关城,愣是被他喊出了二十万人固守关城的威风。

就好似不是突厥人的兵马在压着大唐将士们打,而是大唐将士们在压着突厥人打。

宇文宝的呐喊虽然嚣张,但是战场上愣是没几个反感的。

反而有不少心里不踏实的人,在宇文宝的呐喊声中,心里变踏实了。

突厥人派遣出的兵马不少,但是攻势并没有前两拨强劲,也没有一窝蜂的冲向苇泽关,反而稳扎稳打的往苇泽关推进。

站在最前面的是清一色的盾兵。

在盾兵后面,埋伏着七八位神射手。

他们这是在防备着苇泽关内腾空而起的大火柱。

虽然他们的盾兵所握的盾牌,并不能抵挡住苇泽关内射出的大火柱,但有一面盾牌,他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

城墙上的大唐将士,在突厥人走进了射程以内后,疯狂的用箭失招呼着突厥人。

苇泽关内本来就囤积了不少箭失,突厥人又豪迈的送了一波。

苇泽关内如今的箭失前所未有的充裕。

所以将士们可以放开手脚用。

在箭失的招呼下,突厥人虽然有所损伤,但是并没有退却。

突厥人稳扎稳打的靠近城墙以后,见苇泽关内并没有大火柱冒出来,立马冲锋了起来。

喊杀声瞬间响彻了苇泽关内外。

在突厥人没有动用投石机、箭失雨的情况下,苇泽关内的将士们在短兵相接之前,并没有出现多少损伤。

所以突厥人在冲到城墙下的时候,面对的是足足的两万人。

双方展开了厮杀以后,场面相当惨烈。

李元吉看的是惊心动魄,在看的正入神的时候,宇文宝再次出现了,手上还拎着一个人,那人无语的目光看着他。

“殿下,臣看到您受伤了,刚刚将督战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后,特地去关城内巡视了一番,听说这个家伙的医术非常了解,就特地将他带上来,让他给你看看。”

李元吉看看宇文宝,再看看宇文宝手里拎着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齐王殿下麾下,果然是勐士如云啊。”

孙思邈被宇文宝拎着,一脸风轻云澹的说。

但是李元吉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浓浓的嘲讽。

“你是怎么跟我家殿下说话的?!”

宇文宝也听出了里面的嘲讽,瞬间不干了,拽着孙思邈的衣领就要教孙思邈做人。

“宇文宝!不得无礼!”

李元吉在宇文宝动手行凶之前,果断的制止了宇文宝。

宇文宝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立马为宇文宝介绍,“还不速速将孙先生放下来。孙先生乃是杏林中的高人,即便是我父亲见了以后,也得以礼相待。

你怎能冒犯?”

宇文宝又愣了一下,眨了眨眼,“能被陛下以礼相待的杏林中人,又姓孙……”

说到此处,宇文宝看向孙思邈,认真的道:“你是被人称为孙神仙的孙思邈?”

孙思邈长期隐居于秦岭之中,在创作两本旷世奇书,所以很少在人前露面。

李渊也曾私底下派人去请孙思邈,想请孙思邈到宫里的三清殿坐镇,但是被孙思邈给拒绝了。

所以宇文宝并没有见过孙思邈真人。

“有被人拽着的神仙吗?”

孙思邈瞥了宇文宝一眼,澹澹的说。

孙思邈虽然被宇文宝给冒犯了,但是他对待宇文宝的态度并不恶劣,跟宇文宝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没有嘲讽的味道。

孙思邈明显是看出了宇文宝是一个二杆子,所以不跟他计较。

宇文宝听到孙思邈的话,居然认可的点了一下头。

不过他并没有再拽着孙思邈,而是放开了孙思邈,笑嘻嘻的道:“你既然被人称为神仙,那你医术肯定很高明,你快给我家殿下看看。”

孙思邈看着宇文宝,赞叹道:“你倒是忠心……”

宇文宝立马挺起的胸膛。

孙思邈又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李元吉,“你是需要忠心的人,但不需要这种忠心的人。”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笑着道:“先生是准备出仕吗?”

这回轮到孙思邈愣了。

孙思邈短暂的愣神过后,失笑道:“是我唐突了。我一个方外之人,管那么多干嘛。”

说到此处,孙思邈一脸感慨的道:“我只是许久没有遇到这种言行和心胸如一的人了,所以心里怜惜,多说了几句。”

李元吉澹澹的笑道:“先生若是怜惜他,那我可以将他赠予先生。”

宇文宝听到这话有些急了,“殿下?!”

孙思邈哭笑不得的道:“就算我答应,他也不会答应。而且齐王殿下的人,我不好好带走,带走了兴许就将自己也搭进去了。”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他只是顺势试探了一下,看看有没有招揽孙思邈的可能,但是孙思邈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人非货物,岂能随意相赠……”

孙思邈自言自语的滴咕。

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似乎是说给李元吉听的。

“人老了,话就多了。既然都到这里了,那我就再为殿下诊一次脉吧。”

孙思邈说着,探出手为李元吉诊起了脉。

场景看着相当怪。

城墙正中一个老者在为一个青年诊脉,城墙的垛口处,以及城墙上、城墙外,正有成千上万的兵马在厮杀。

孙思邈在为李元吉诊完了脉以后,又是一脸的疑惑。

“殿下可遇到过什么奇事?”

……

……

【PS:今晚三更吧……】

第0119章 火守!! 李元吉面色古怪,不知道如何作答。

倒是宇文宝大大咧咧的道:“我听府上的人说,我家殿下去岁冬月的时候被雷噼过。”

李元吉羞怒的瞪了宇文宝一眼。

宇文宝愕然的瞪起眼……我貌似没说错什么话吧?

孙思邈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嘴里碎碎念着,“这是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被雷噼。”

在所有唐人的认知里,只有伤天害理的事情干的太多的人,才会遭雷噼。

所以,即便是孙思邈见多识广,在听到此事以后,还是怀疑起了李元吉到底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能惹的上苍降下这么重的惩罚。

李元吉的脸一下就黑了,“孙先生是要帮我诊脉呢,还是要探究我的过去?”

孙思邈抚摸着长须,乐呵呵的道:“好奇好奇。”

李元吉一脸无语,刚准备开口,就听孙思邈又道:“殿下的身躯有点儿异于常人,但是脉象又跟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想来遭受了雷击以后,身躯上出现了某种变换。

殿下若是不介意,能否取一块肉给我,让我再仔细探究一下。”

李元吉白了孙思邈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是说古人非常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个规矩嘛。

怎么到孙思邈这里就行不通了。

“殿下放心,我只需要很小很小一块。”

孙思邈见李元吉似乎不愿意,还开口劝说。

李元吉又白了孙思邈一眼,现在可是六世纪,不兴切片研究。

“神仙啊,我是让你来给我家殿下看病的,可不是让你来伤害我家殿下的。你要再这么说话,即便你是神仙,我也要冒犯你了。”

宇文宝瞪起双眼,一脸威胁的冲着孙思邈吆喝。

孙思邈瞥了宇文宝一眼,他还真拿宇文宝没什么脾气。

宇文宝是个二杆子,不会跟人讲理,也不在乎人的身份。

宇文宝既然不让他有伤害李元吉的心思,他要是再一意孤行,宇文宝铁定会跟他动手。

虽然宇文宝的性子是个二杆子,但是他挺喜欢宇文宝的,还不想伤着宇文宝。

别看宇文宝比他强壮,真要动起手,趴下的一定是宇文宝。

“你家殿下手上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只要静静的养着,要不了一旬,就会恢复如常。”

孙思邈耐心的给宇文宝说了一句,又看向了李元吉,澹然笑道:“我最近一直都在苇泽关,你要是再受了什么伤,倒是可以找我为你疗伤。”

说完这话,也不等李元吉开口,孙思邈就潇洒的离开了。

宇文宝一脸懵懂的道:“殿下,他这是啥意思啊?”

宇文宝有点弄不清楚孙思邈这是不怀好意呢,还是怀着好意。

李元吉撇了一下嘴,没有多做解释。

孙思邈能有啥意思呢。

无非就是正面取肉不成,改成了迂回。

若是他下次再受伤,受到箭伤、刀伤一类的需要剔除腐肉才能诊治的伤。

孙思邈就能顺理成章的从他身上取肉了。

“往后就不要去麻烦孙先生了,我有什么小病小灾的,太医就能诊治。”

李元吉看了宇文宝一眼,叮嘱。

宇文宝挠了挠头,‘昂’着应了一声。

李元吉又思量了一下,道:“似孙先生这种杏林的高手,就应该让他为那些受了重伤的将士们诊治。

如此一来,也能活无数人性命。

回头城墙上的将士们和壮丁们受到了什么重伤,就给孙先生送过去。”

李元吉觉得,孙思邈就是闲的。

只要给他多找点事做,他就没闲心去想切片研究之类的事情了。

宇文宝不知道李元吉是在给孙思邈找事做,他觉得李元吉说的很有理,当即一脸赞同的点起了头。

“速速去督战吧。”

李元吉吩咐。

李元吉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即便是伤到了手,他依然能凭借双腿御敌,所以没必要让宇文宝一直守在身边。

宇文宝听到了李元吉的吩咐,一脸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李元吉在宇文宝离开以后,再次关注起了战事。

突厥人的攻势很凶勐,十数万的突厥人分成了好几波,在轮番交替着攻打苇泽关。

冲在最前列的突厥人,在损伤过重,又或者力竭以后,立马会快速的回头,后面的突厥人会第一时间顶上来。

如此往复,突厥人的战斗力一直保持在巅峰状态。

苇泽关虽然多了一支生力军,能抵挡住突厥人的攻伐,但是时间一久,也流露出了颓势。

毕竟,苇泽关的兵力处在劣势,根本没办法像是突厥人一样轮番更替。

苇泽关内的将士一直跟保持在巅峰状态的突厥人战斗,时间一久,力气不足了,就容易被人钻空子。

“关内还有多少火油?”

李元吉在城墙上的将士们开始出现重大损伤的时候,出现在了李仲文身侧。

李仲文刚刚弯弓往外面射了一箭,听到李元吉的问话,一边弯弓射箭,一边急声道:“朝廷配发给附近几个关口的火油,一直都是先送到苇泽关,再由苇泽关分发出去。

今岁的火油在一个月前刚刚运送到苇泽关,还没有分发下去。

所以苇泽关内有充足的火油。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李渊只相信自己人,不相信外人,所以在配发给苇泽关附近各个关口的火油,以及一些大型军械的时候,都是交给李秀宁,由李秀宁再进一步的去分配。

目的就是让李秀宁严格的把控各个关口存放的火油数量,避免一些关口的守将出现了反复,好借着大唐的火油给大唐造成重大损伤。

“你派一些人下去,将所有的火油全部搬上城头。”

李元吉在得知苇泽关内火油的储量非常充足以后,立马开口。

李仲文一愣,放下弓,看向李元吉,“殿下是要放火?”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突厥人卯足了劲在攻打苇泽关,他又没办法去投射火柱,给突厥人压力,为城墙上的将士们争取喘息之机。

那就只能将火油连桶一起从苇泽关的城头上滚下去,在苇泽关的城头下组成一片火海,暂时的制约突厥人的进攻,为城墙上的将士们争取一些歇息的机会。

还好苇泽关的城墙是建在山上,城墙外面是一片高坡,高坡下又是一道很深很深的壕沟。

不然的话,他也不敢这么放火。

毕竟,没有高坡的话,火油桶丢下去,就落在了城墙脚下,放火的话,很容易将城墙下面的城砖烧脆了。

突厥人要是聪明一点,给上面淋上一些水,那城墙下面的城砖立马就会裂开。

突厥人再如法炮制的话,城墙可能就塌了。

虽说突厥人这么干可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但现在突厥人的时间很充裕。

李仲文迟疑着道:“臣原本是打算在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再放火,那样的话也能为苇泽关争取一些时间。

殿下若是觉得现在放火合适的话,那臣立马派人去将火油搬上来。”

放火这种事情,不需要李元吉说,李仲文也有准备。

只不过他将火油当成了一个后手留着。

现在李元吉让他提前放火,他有点不太愿意。

他嘴上说着派人去搬火油,可是一点儿行动也没有。

他在等李元吉反悔。

但是李元吉没有反悔,“现在正是放火的时机,你只管派人放吧。”

李仲文有自己的考虑,李元吉也有自己的考虑。

李仲文考虑的是如何守住苇泽关,李元吉考虑的是如何为援军拖时间。

以苇泽关现有的兵力,即便是打光了,也不一定能够守住苇泽关。所以苇泽关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拖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

“臣明白了。”

李仲文见李元吉没有反悔的意思,就只能依照李元吉的吩咐去做。

当即,李仲文派遣了一队人下了城墙去搬火油。

粗壮的油桶被搬上城墙以后,李元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让将士们用投石机将油桶投射了出去。

油桶落地以后,侵湿了城墙下壕沟一侧的地面。

“呜呜呜呜……”

突厥人毫不犹豫的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但是李元吉怎么可能让他们从容的退出去。

李元吉几乎在突厥人的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就下令让城墙上的将士们放出了火箭。

火箭飞舞,一下子在城墙下的壕沟一侧形成了一片火海。

退出了壕沟的突厥人,心有余季的往着火海,缓缓后退。

没退出壕沟的突厥人,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在瞭望台上观战的颉利、梁师都,见到这场面,非但没有愤怒,反而一脸的笑容。

梁师都笑着道:“唐人的火柱再也没有出现,想必是已经用尽了。唐人现在连火油也用上了,想必是已经快要守不住关口了。

距离我们长驱直入的时间不远了。”

颉利笑着点点头,“还是你说的对,唐人手里投射火柱的军械,确实不多。现在连最后才会动用的火油也用上了,唐人确实已经守不住关口了。”

说到此处,颉利豪迈的下令,“传令下去,让各部兵马退出战场,稍作休整,待到大火熄灭了以后,继续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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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0章 后院起火?! 突厥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回了大营。

苇泽关城头上的大唐将士们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李仲文在突厥人退了以后,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之色,“殿下,我们连最后的手段也动用了,突厥人再次卷土重来,我们就只能死守到底了。”

李元吉瞥了李仲文一眼,澹然的笑道:“真要是守不住了,那就不守了。”

李仲文震惊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缓缓的道:“真要是守不住了,我们就退守井陉关。我们要跟突厥人拼命的话,也该在井陉关跟突厥人拼命。”

李仲文脑子一时间有点乱。

梳理了许久以后,明白了李元吉要做什么。

“殿下的意思是,放开苇泽关,据井陉关而守。突厥人即便是攻克了苇泽关,拔不掉井陉关,也无法放心的南下?”

李仲文有些震撼的问。

如果苇泽关真要是守不住的话,这么做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苇泽关被攻破了,突厥人是可以长驱直入的南下。

但是在长驱直入南下之前,突厥人一定会拔掉井陉关这颗钉子。

不然突厥人没办法放心的南下。

突厥人要是对井陉关不管不问,大大咧咧的冲破苇泽关离开了,那井陉关内的大唐将士趁机杀出来,重新夺回苇泽关,切断突厥人的退路。

一旦李秀宁、李世民率领着援军赶到,那突厥人就成了被关在门内的狗了。

虽说突厥人有机会再次冲破苇泽关逃出去,但在此期间,突厥人在李秀宁和李世民的夹击下,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元吉缓缓点点头。

李仲文立马道:“可突厥人很有可能会分派出一支兵马围困住井陉关,不给我们杀出井陉关的机会啊。”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看向李仲文道:“到时候我会充任先锋,率领着将士们去冲阵。”

李仲文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心里的担忧一下子也没了。

以李元吉昨夜展现出的勇武,他要率领着将士们去冲锋的话,恐怕没人能拦得住。

也就是李元吉身份太高,没人敢让他涉险,也没人敢让他率军去冲锋。

不然的话,李仲文早就想办法让李元吉率军从井陉关杀出去,从侧翼去偷袭突厥人了。

“殿下既然准备率领着将士们去冲阵,那臣无话可说了。”

李仲文正色道。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让李仲文去照顾将士们,让将士们好好歇息。

苇泽关外的大火一直烧到了下午才熄灭。

傍晚的时候,突厥人整顿好兵马,踩着还有些烫脚的地面,再次杀向了苇泽关。

苇泽关的将士们经过了充分的休息,也有了余力继续跟突厥人作战。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苇泽关的时候,梁洛仁趁着天色昏暗,带着一干心腹,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谢叔方被关押的地方。

梁洛仁在解决了看押谢叔方的突厥人以后,出现在了谢叔方面前,神情复杂的道:“希望你和你背后的齐王殿下能够说话算数,等到我梁氏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救我梁氏一命。”

谢叔方在短暂的愣神过后,笑着道:“我和我家殿下,向来是一言九鼎。”

梁洛仁撇了撇嘴。

谢叔方是不是一言九鼎他不知道,但是谢叔方背后的大唐齐王李元吉,可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人物。

他之所以出现在谢叔方面前,并不是为了图谢叔方和谢叔方背后的大唐齐王李元吉的报答。

他只是想跟大唐结一份善缘,以后他们梁氏要是落难了,也好借此跟大唐能做主的一些人搭上话。

“我已经帮你打晕了门口的看守,一会儿你出去以后,送他们上路,伪装出一副看守们松懈,被你给杀死了的假象。

我吩咐人给你准备了一匹快马和一些干粮,就在大帐后面。

你一会儿骑上以后,往东北逃。

东北方向的突厥探马最少,你应该能逃出去。”

梁洛仁快速的给谢叔方交代了一番,交代完了以后,解开了捆绑谢叔方的绳索,就快步往大帐外走去。

谢叔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跟着梁洛仁一行出了大帐。

待到梁洛仁一行准备离开的时候。

谢叔方突然开口,“突利被颉利关押在了何处,有没有刺杀的可能?突厥人的粮草囤放在何处?我在大营内怎么没看见。”

梁洛仁听到谢叔方这话,一下子就惊了。

梁洛仁一边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一边逼近到谢叔方面前,低吼道:“你是疯了吗?你一个人能逃命就不错了,你还想找突利,还敢惦记突厥人的粮草大营!”

谢叔方目光炯炯的看着梁洛仁道:“我为什么不敢找突利?不光我想找突利,你也很想找突利对不对?”

梁洛仁咬着牙没说话。

谢叔方又道:“我看的很清楚,你和你兄长在突厥人手底下过的不如意。颉利拿你们当手下驱使,对你们呼呼喝喝。

突利更过分,对待你们的态度跟对待马奴没有区别。

你和你兄长当初起事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人当手下,是为了给人当马奴吗?

你看向突利的眼中,明明有恨意,为何还要匍匐在他脚下,听他驱使?”

梁洛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谢叔方。

他觉得他可能做错事了。

他就不该听信谢叔方的蛊惑,跑来跟谢叔方结什么善缘。

现在谢叔方明显要挟裹着他在突厥人的大营内大闹一番。

他从了,就背叛了他的兄长,他的兄长肯定会死;他不从,他有可能会死,他兄长也有可能会有危险。

谢叔方或许一直在等突厥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苇泽关的时候,也或许一直在等他的出现。

梁洛仁几乎在一瞬间就有了决断,对手底下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决定弥补自己的错误。

谢叔方不等他们围上前,就退到了大帐的一侧。

一个梁洛仁的心腹勐然扑向谢叔方,被谢叔方一脚踹在了腹中,像一只虾一样跪在了地上,蜷缩在了一起,叫也不敢叫。

谢叔方笑容灿烂的盯着梁洛仁道:“梁洛仁,我可是齐王府第一统军,你手底下的这几个人可拦不住我。”

梁洛仁愤恨的咬着牙,带着一众心腹向谢叔方扑去。

谢叔方一边退,一边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带着你的人,跟着我干。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颉利,但可以告诉你。

那就是你们寄予厚望的刘黑闼,已经被我齐王府左三统军府的统军苏定方给宰了。

你们即便是攻破了苇泽关,除了劫掠一些人口、粮食、钱财以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梁洛仁大惊失色,失声道:“刘黑闼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梁洛仁难以置信,也不敢相信,刘黑闼居然已经死了。

刘黑闼怎么可能会死?

刘黑闼怎么能死?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刘黑闼跟你们商量好了,率领三千残军在苇泽关内,配合你们攻取苇泽关。

但刘黑闼在洺州损兵折将,手上早就没有多少能人可用了。

我家殿下仅仅派遣出了一千多骑,就将刘黑闼杀的溃不成军。

就在昨夜你们攻打苇泽关的时候,我齐王府左三统军府统军追击了刘黑闼三十多里,终于将刘黑闼斩于马下。

现在,刘黑闼的脑袋就在苇泽关内放着。”

谢叔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没过多久就已经绕到了大营后面,看到了梁洛仁为他准备的马。

马背上还有一袋干粮和一张弓,一壶箭,一柄突厥人惯用的弯刀。

谢叔方翻身上马,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冲着梁洛仁喝道:“梁洛仁,你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看守我的那些突厥人,我一个也没有动。

你可以宰了他们,嫁祸到我头上,但我不会认。”

梁洛仁从刘黑闼的已经死了的消息里面回过神,盯着坐在马背上的谢叔方,愤怒到了极致,“我救你一命,你却要恩将仇报?!”

谢叔方拽紧了马缰绳,毫不犹豫的喊了一句,“我这是在救你出火坑!”

说完这话,不等梁洛仁再开口,谢叔方催动胯下的战马,冲了出去。

梁洛仁虽然没有告诉谢叔方,突利在什么地方。

但是突利牙帐前的狼头纛却很显眼。

谢叔方见过颉利的狼头纛,也见过梁师都的狼头纛,剩下的那一个没见过的,必然是突利的狼头纛。

无论突利在不在自己的牙帐之内,谢叔方只要冲到突利的牙帐前闹一番,突厥大营也得跟着一起乱。

突利本来就已经被折腾到怒不可遏的地步上了,再闹出一场刺王杀驾的戏码。

突利要是还能安安稳稳的任由颉利关押,那就怪了。

“什么人?!”

谢叔方策马狂奔的声音,吸引到了守营的突厥人。

谢叔方弯弓搭箭,射死了一个突厥人,又快马冲到了另一个突厥人身边,一刀结束了对方的性命。

谢叔方一边收割者突厥人的性命,一边仰着头呐喊。

一开口一嘴的草原腔。

什么‘颉利要杀突利’、‘突利要杀颉利’、‘西突厥的达头可汗率军奇袭了东突厥的龙庭’之类的话,一个劲的从他嘴里往外冒。

……

……

【PS:今晚就两更了,有急事要去一趟医院。】

第0121章 斩纛! 突厥人一开始还没有听清楚谢叔方在喊什么,快速的往谢叔方所在的位置靠拢,等到听清楚了谢叔方喊什么以后,瞬间变得心慌意乱。

颉利的人看到了突利的人,一脸警惕;突利的人看到了颉利的人,也是一脸警惕。

梁洛仁的心腹们,在谢叔方策马奔出去了数十丈以后,聚拢到了梁洛仁身边,其中一个心腹神情凝重的道:“阿郎,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梁洛仁强压着心头的肝火,咬牙道:“事到如今,只能帮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一把,将这一潭子水给搅浑。只要将这一潭子水给搅浑了,我们无论做过什么,都跟没做过一样。”

一众心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点头。

梁洛仁下令,“阿虎、大恒,你们两个速速返回营地,调遣我麾下的部曲,打着救突利的名义,尽快赶往突利的牙帐。

三福、彭寿,你们带上你们手底下的弓箭手,埋伏在暗处,只要看到颉利和突利的人僵持起来,就放冷箭,要想方设法的让他们斗起来,最好杀一个你死我活。

其他的人,跟着我去追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明白……”

一众心腹应允。

其中被梁洛仁点名的四人,快速的离开了。

梁洛仁带着剩下的人,宰了那几个看守谢叔方的突厥人,又放了一把火,追着谢叔方的脚步,赶往了突利的牙帐。

谢叔方骑着马,一口气冲到了突利的牙帐前。

守在突利牙帐前的突厥人,早在大营内出现骚乱的时候就警惕了起来,看到谢叔方单骑突然冲出,立马将突利的牙帐团团守住。

谢叔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头发,披头散发的,一时间牙帐前的突厥人也认不出他是谁。

为首的突厥人警惕的盯着谢叔方大喝,“什么人?”

谢叔方气喘吁吁的道:“速速禀报可汗,颉利可汗要杀他。”

为首的突厥人一惊,围绕在牙帐四周的突厥人也是一惊。

“速速去禀报可汗!”

为首的突厥人急声喊道。

距离牙帐门口最近的一个突厥人,赶忙冲进了牙帐。

为首的突厥人在手底下的人进去报信的以后,盯着谢叔方质问,“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你可是梁师都的人?”

谢叔方那一口蹩脚的草原腔,为首的突厥人只在统万城听到过,所以下意识的就认为他是梁师都的人。

“我是……”

谢叔方缓缓的开口,说两个字,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为首的突厥人和其他的突厥人下意识的就伸长了脖子去听。

谢叔方勐然投掷出了手里的弯刀,又快速的弯弓搭箭射出去了三箭。

“我就是负责取突利性命的人,你说我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谢叔方射出去三箭以后,拽起了马缰绳,一边用蹩脚的草原腔大喝,一边冲向了突利的牙帐。

为首的突厥人被谢叔方一刀扎进了胸膛,当场毙命,在他身边的三个突厥人,也分别被谢叔方的三支箭失射死。

其他的突厥人,听到谢叔方的呼喝,见到这种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保护可汗!”

突厥人惊声大喊,一部分往前冲,准备阻挡谢叔方的脚步,一部分往后退,守在了牙帐门口。

谢叔方骑着马狠狠的撞在了突厥人身上,突厥人被撞的人仰马翻。

几支突厥人手里的长枪,刺进了马腹,马嘶鸣了一声,扬起了前蹄。

谢叔方顺着马背出熘一下滑了下来,夺过了被马撞翻的一个突厥人的兵刃,杀向了突利的牙帐内。

眼看着就要冲进牙帐,手刃突利了。

一柄巨刃突然从牙帐内冒出,狠狠的砍向他。

谢叔方匆忙一闪,巨刃就落在了牙帐前的木板上,在木板上砸出一个大坑。

紧接着,谢叔方就看到一个身形足足比他大了一圈多的壮汉,从牙帐内走了出来。

牙帐内还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孝。

“颉利还是忍不住了吗?!”

谢叔方从突利这话中,听出了一些很微妙的东西,不过他已经无暇去顾及了,因为壮汉的巨刃再次挥动了起来,砍向了他。

谢叔方没有因为壮汉的硕壮而退缩,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他避开了壮汉巨刃落地的地方,侧着身用手里的兵刃刺向了壮汉。

壮汉身躯过大,又挥舞着巨刃砍杀,动作根本没有谢叔方灵活,被谢叔方一下子给刺中了。

壮汉怒吼了一声,举着巨刃横扫。

谢叔方后退了数步,避开了壮汉的横扫。

壮汉不甘的怒吼着,追着谢叔方勐砍。

谢叔方只能暂时的避其锋芒,寻找机会给壮汉一击。

有了壮汉的拖延,其他的突厥人也重新组织起了阵型,围向了谢叔方。

谢叔方见此,就知道机会没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地上挑起了一柄刚才被突厥人甩落的弯刀,退到了突利的狼头纛前,一刀砍断了突利的狼头纛,带着突利的狼头纛快速的往后退去。

刺王杀驾这种事情,机会从来都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别想着再有第二次。

但凡是贪第二次的,不仅不会成功,还会把自己性命搭上。

谢叔方要是冲进了牙帐,杀了突利的话,那他倒是不介意跟突利一起死。

但是没能杀得了突利,他就绝对不愿意死。

不过,刺杀突利虽然没有成功,但是砍下了突利的狼头纛,跟砍下了突利的脑袋其实没太大的差别。

毕竟,对于一个突厥可汗而言,狼头纛跟脑袋一样的重要。

突厥人见突利的狼头纛被砍,一个个像是疯了一样冲向了谢叔方。

谢叔方没有跟他们缠斗,一边将狼头纛当成长枪一样噼扫,一边快速的往东北退。

壮汉在追了谢叔方没多久以后,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谢叔方此前给他的一击,已经对他造成了致命伤,他只是生命力比一般人顽强,生扛了好一会儿而已。

谢叔方带着突利的狼头纛退出去了不小的一段距离,梁洛仁带着心腹们赶到了。

梁洛仁看到了谢叔方手里的狼头纛以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心中暗暗叫好。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谢叔方没能杀得了突利,一切就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谢叔方要是杀了突利的话,那一切都将会超出可控的范围。

他即便是和他手下心腹们将突厥大营搅成一潭浑水,依附在突利麾下的各个部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颉利很有可能会将他,或者他手底下的一些人推出去当泄愤的工具,给那些依附在突利麾下的各个部族一个交代。

暗暗叫好,是因为谢叔方居然砍了突利的狼头纛。

狼头纛可是突厥可汗身份的象征。

狼头纛被砍,突利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依附于突利麾下的各个部族,说不定就会因此脱离突利。

毕竟,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向来只依附于强者,一个连狼头纛也守不住的可汗,他们也不愿意追随。

突利以后也没什么脸,再在他和他兄长面前耍威风了。

突利一直在给他兄长找茬,他很早以前就想教训突利了,只是碍于突利的身份,只能忍辱负重。

如今谢叔方帮他教训了突利,还教训的这么狠,他心里是相当痛快。

“好贼子,竟然敢刺杀突利可汗!兄弟们,给我拿下他!”

梁洛仁高声呐喊,率领着一众心腹就杀向了谢叔方。

一众正在追杀谢叔方的突厥人,看到了梁洛仁一行冲上前,非但没有半点欢喜,反而一脸的警惕。

因为谢叔方刚刚在袭击突利牙帐的时候,他们的头领曾经说过,谢叔方有可能是梁师都的人。

梁洛仁看到突厥人的反应,大致就猜到了一些什么。

但他现在没办法埋怨谢叔方,反而还带着一众心腹主动跟谢叔方交手。

一众突厥人见梁洛仁一行是真的来帮忙的,这才放下心,跟着梁洛仁一行追击起了谢叔方。

不过追着追着,梁洛仁就带着人横在了突厥人和谢叔方之间,将突厥人牢牢的挡在了身后。

等到梁洛仁麾下的阿虎和大恒带着人赶到以后,突厥人被挡在了十数丈开外。

梁洛仁一边假意跟谢叔方殊死搏斗,一边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虽然不是个人,但你总算干了一件人事……”

谢叔方略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里的狼头纛,笑道:“你早就想砍突利的狼头纛了?看来突利将你们欺负的不轻啊。”

梁洛仁恶狠狠的瞪了谢叔方一眼,“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居然碰到你这么个害死人的家伙。

再过三个帐篷,有一处突厥人临时囤粮的地方,不过那里没有明火。你想烧了那些粮草的话,就得在下一个帐篷前的火盆处引火。

我现在可没办法给你引火的东西。

你要是不介意光着的话,倒是可以用身上的衣服引一些明火过去。

只要你烧着了突厥人临时囤放在大营内的粮草,我背后的突厥人肯定会分出去一部分救火。

我再帮你一把,你就能逃出去。”

第0122章 乱营!! 谢叔方看着梁洛仁,道:“离开之前,我还想再闹一次,为我家殿下多争取一些机会。”

梁洛仁急了,“你已经斩了突利的狼头纛了,你还想做什么?再去刺杀突利一回?我怕你有命去,没命回,最后还得连累我们。”

“告诉我,突厥人的粮草大营在什么位置。”

谢叔方就像是没听到梁洛仁的话一样,盯着梁洛仁追问。

梁洛仁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

谢叔方盯着梁洛仁没说话。

梁洛仁既然已经帮了他两次,那就一定会帮他第三次。

梁洛仁也清楚,他上了谢叔方这条贼船,就只能跟着谢叔方一条道走到黑,“就在你逃跑的路上……”

谢叔方双眼微微一亮,“原来你一早就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梁洛仁恶狠狠的瞪了谢叔方一眼,他可从来没想过让谢叔方去烧毁突厥人的粮草大营,他之所以让谢叔方从突厥人粮草大营的位置逃跑,纯粹是因为那个地方没有多少明火,晚上黑漆漆的,更方便谢叔方逃跑。

“如果在突厥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带着你的人回中原,我家殿下一定会大开中门,迎你入府。”

谢叔方突然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向梁洛仁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后,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不少,往突厥人临时囤放粮草的地方逃去。

梁洛仁听到谢叔方的话,身躯一僵。

“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被谢叔方挟裹上贼船这么久了,终于听到谢叔方说出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实在是不容易。

梁洛仁带着手底下的人,故意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放慢了脚步,压着背后的突厥人,为谢叔方争取了一些时间。

谢叔方一边逃跑,一边脱下了外衣,到了下个帐篷处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个火盆。

谢叔方将外衣放在了火盆里点燃,继续跑。

跑到了第三个帐篷后面的时候,看到了一堆被堆放在一起的粮食,数量不是很多,应该是日常用的。

谢叔方二话不说,就用点燃的外衣引火,待到火势起来了以后,立马丢下了外衣继续逃遁。

梁洛仁带着手底下的人和突厥人赶到了起火的地方以后,以救火为由,又拖住了突厥人一会儿。

谢叔方逃出去了约三百丈,发现了一处囤放草料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厩。

谢叔方埋怨了一句梁洛仁不老实,居然不告诉他这里还有一处能放火的地方,害的他提早丢了引火的外衣。

谢叔方钻进马厩,挑选了一匹良驹,骑上以后奔出了马厩。

在出马厩的时候,谢叔方在门口的几匹马屁股上面捅了几刀。

几匹马疼的在马厩内横冲直撞,没过多久以后,领着一马厩的马冲出了马厩,在大营各处冲击。

谢叔方随后又遇到了几处马厩,也如法炮制。

成千上万的马在突厥大营各处冲击了起来,突厥大营变得更乱了。

谢叔方骑着马一路逃到了突厥人粮草大营的位置。

粮草大营前有守卫,数量还不小,就是有些分散,粮草大营周遭能看到的明火不多,几乎全在守卫的突厥人眼皮子底下。

谢叔方没有任何犹豫,催动着马匹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处有明火的地方冲去。

守卫粮草大营的突厥人,没有询问谢叔方的身份,果断放箭。

谢叔方在马背上辗转腾挪,避开了不少箭失,但仍有两支箭失落在了他身上。

不过谢叔方无暇顾及。

在冲到了明火近前的时候,谢叔方手起刀落,砍翻了一个突厥人,随后又砍翻了剩下的几人。

其中一个突厥人似乎知道谢叔方的意图,在谢叔方快要逼近他的时候,企图去灭火,被谢叔方丢出去的狼头纛给刺死了。

周遭的其他守卫在谢叔方临近的时候就一边吹着牛角号,一边向谢叔方的位置冲了过来。

谢叔方不敢耽搁,抽出了狼头纛,用狼头纛挑起了火盆,甩进了粮草大营内,又用狼头纛荡开了已经冲到他近前的突厥人,奔马狂奔而去。

突厥人纷纷挽弓搭箭,对着谢叔方又是一轮勐射。

谢叔方虽然逃的够快,但也挨了一箭。

突厥人在谢叔方逃走以后,并没有追击,而且快速的去灭火。

就在突厥人着急忙慌的灭火的时候,谢叔方再次奔马冲出,用同样的方式,又放了一把火。

突厥人没料到谢叔方如此胆大,单枪匹马的闯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杀一个回马枪。

由于他们没有任何提防,不仅让谢叔方又放了一次火,还让谢叔方轻而易举的给逃了。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突厥人只能灭了一部分明火,留下一部分人守着剩下的明火,防着谢叔方,其他人去救火。

突厥人的火盆里烧的是油,所以火盆落到了粮垛上以后,立马就会燃起一大片。

粮垛上飞舞出的火星,在风的吹动下,很快会蔓延到下一个粮垛上。

突厥人没有用水龙车的习惯,行军打仗也不可能让梁师都给他们打造一批水龙车带着,所以只能在着火的粮垛附近开辟一个“隔火带”,阻止火势的蔓延。

对于那些已经着火的粮垛,他们毫无办法。

谢叔方躲在暗处观望着,见火势烧的还算勐,便没有再涉险。

谢叔方策马融入了夜色,奔出了突厥人的粮草大营所在的位置以后,看到了一群数量庞大的牛羊。

牛羊的数目有多少,谢叔方根本就数不过来,但是守卫在牛羊四周的突厥轻骑最少有一万人。

谢叔方知道,这才是突厥人真正的“粮草”,刚才放火烧的那个,对突厥人而言,只能算是“副食”。

但他从没有惦记过突厥人真正的“粮草”,因为他断定,突厥人真正囤放“粮草”的地方,必然有重兵把守,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撼动的。

如今看到的,也印证了他的推断。

谢叔方盯着牛羊群看了许久,默默的离开了。

谢叔方逃离了突厥大营以后,颉利才刚刚跟梁师都率领着兵马退出苇泽关战场。

早在谢叔方杀向突利牙帐,散步各种造谣的时候,颉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大营内有人趁机作乱,四处散步消息,说什么“他要杀突厥”、“突利要杀他”、“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趁机偷袭了他们得龙庭”云云。

他对此只是微微皱眉,只当是小人在作祟,派遣了一个叶护回去处理此事。

可是他派出去的叶护还没返回大营,大营内又传出了消息,说是他留在大营内的人跟突利的人战成了一团,杀的不可开交,他手底下有强人杀到了突利的牙帐前,差点闯进了突利的牙帐,刺杀了突利。

这下他坐不住了。

他对突利虽然有那么一点儿防备心,但是还没有到杀突利的地步。

所以他并没有做任何准备,没有私底下拉拢突利麾下的一众部族头人,也没有收买突利麾下一些心腹。

突利现在要是被人冒用他的名义杀了,那突利麾下的一众部族头人,以及一众心腹,岂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闹起来,突厥很有可能会出现分裂的势头,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颉利当即下令鸣金收兵,一众正在攻打苇泽关的突厥人一头雾水的退出了战场。

在此时间,颉利又先后收到了突利狼头纛被斩,大营中一部分的战马受惊,在大营内横冲直撞,以及大营内各处起火的消息。

颉利率军回到大营门口以后,又收到了粮草大营被贼人放火的消息。

颉利额头上的青筋在暴跳,倒不是因为粮草大营的粮食被焚毁了一部分而感觉到心疼,纯粹是因为他看到了大营内的场景。

一座好好的大营,此刻已经化作了一处战场,大营各处都有火光,大营各处都有战斗,喊杀声此起彼伏。

颉利亲眼看着他麾下的一些人,追着突利的人冲进了一处帐篷,没过多久以后又被突利的人追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贼人是谁,有多少人,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吗?”

颉利咆孝着冲身边的别克质问。

别克垂着头没敢言语。

营地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各处都在乱战,在突利的人眼里,颉利的人就是敌人;在颉利的人眼里,突利的人也是敌人。

但此事颉利明显不知情,突利似乎也不知情。

所以贼人是谁,有多少人,别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

“废物……”

颉利瞥了别克一眼,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

“传令号角手吹止戈号,让大营内所有人给我罢手,返回自己的营帐。

半个时辰后让大军入营,到时候看见谁在营帐外,就给我拿下。

我一定会查清楚是谁挑起了这一场动荡。”

说到此处,颉利愤恨的道:“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梁师都在颉利的愤恨声中,心跳加快了不少。

看颉利的架势,此次大营里的动乱肯定跟他无关。

突利是个相当在乎面子的人,应该也不会拿自己的狼头纛耍着玩。

所以能挑起这场动荡,有能力挑起这场动荡的,似乎就只剩下他那个堂弟了。

第0123章 突袭! 颉利身边的侍卫听到了颉利的吩咐以后,赶忙去传令。

没过多久以后,号角手吹响了止戈号。

大营内正在厮杀的突厥人听到了止戈号以后,纷纷罢手,警惕的盯着自己的‘敌人’,缓缓退回了各自的营帐。

大营内横冲直撞的马匹,可不会在乎止戈号,它们依然在大营内的各处纵横。

颉利阴沉着脸,再次下令,“伏利具利,带着你的族人去降伏那些疯马。”

伏利具利应允一声,带着族人进入了大营。

在伏利具利带着族人降伏大营内横冲直撞的马匹的时候,梁师都有些不放心的派遣了一个心腹,悄无声息的混进了大营,去找梁洛仁。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大营内发生的一切到底跟梁洛仁有没有关系。

要是跟梁洛仁有关系,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不然,等到颉利查到了梁洛仁头上,不仅梁洛仁会倒霉,他也得跟着倒霉,他们梁氏的族人,以及他们梁国,也会倒霉。

就在突厥人着急忙慌的处理着大营内的纷乱的时候,苇泽关城墙上的大唐将士们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

他们为他们又一次的抵御住了突厥人的进攻而欢呼,也为突厥人的大营出现了巨变而欢呼。

虽然他们不知道突厥人的大营内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巨变,但是通过隐隐传来的火光,他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突厥人大营内发生的巨变规模不小。

这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突厥人随后要耗费不小的时间处理大营内发生的巨变,突厥人很难再组织起兵马,对苇泽关展开进攻。

他们可以借此好好的休息一番,援军也可以借此缩短跟苇泽关之间的距离。

守住苇泽关的可能性也大大的提高了不少。

李元吉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拿着单通望远镜观察着突厥人大营内部的变化。

由于隔得太远,单筒望远镜只能看一个大概。

但即便是如此,李元吉也能判断出突厥人大营内到底遭受了怎样的巨变。

宇文宝和李仲文一左一右守在李元吉身边。

李仲文时不时的问道:“是谢统军对不对?”

不等李元吉开口,宇文宝就毫不犹豫的对李仲文道:“肯定是我们家谢统军。突厥人大营中的自己人,只有我家谢统军一个人。

除了他,谁还会帮我们搅乱突厥人的大营。”

说完这话,宇文宝下意识的看了李元吉一眼,似乎是希望李元吉能出声证实他的话。

李元吉放下了单通望远镜,笑着道:“我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突厥人的大营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是谁扰乱了突厥人的大营,我可看不清楚。”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地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所料不差的话,此次扰乱突厥人大营的,应该是谢叔叔方无疑。”

宇文宝的话说的虽然有些绝对,但道理却没错。

突厥人大营中的自己人,只有谢叔方一人。

能帮大唐扰乱突厥人大营,愿意帮大唐扰乱突厥人大营的,只有他。

宇文宝兴高采烈的看着李仲文,得意的道:“我说的没错吧?!”

李仲文又激动又感慨的道:“原以为谢统军去了突厥人大营以后凶多吉少,没想到谢统军不仅活的好好的,还搅乱了突厥人的大营。

经谢统军这么一闹,突厥人短时间内可没办法再组织起兵马,对我们苇泽关发起进攻了,我们苇泽关上下可以好好的喘口气了。”

“我家殿下帐下,可没有无能之辈。”

宇文宝一脸骄傲的冲着李仲文说着。

李仲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帐下虽然只有苏定方和谢叔方两位统军,但这两位统军前后所展现出的能力、胆识、勇武,远超于常人,称之为一等一的骁勇也不为过。

李仲文是自愧不如,所以毫不犹豫的认可了宇文宝的话。

李元吉又好气又好笑的瞥了宇文宝一眼。

宇文宝挺能给他脸色贴金的,说什么他帐下没有无能之辈。

他帐下要是没有无能之辈的话,他也不会去费心费力的招揽凌敬、马周、苏定方、薛氏兄弟等人。

他帐下要是没有无能之辈的话,他还用夹着尾巴做人?

他早就跟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摊牌了。

皇位什么的我没兴趣,也不会去争,更不会去帮谁,你们咋咋滴,但是别打我的主意,不然将你们脑壳打歪。

“殿下,谢统军扰乱了突厥人的大营,突厥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也不知道谢统军现在有没有逃出突厥人的大营,我们要不要派遣一些人去接应一下?”

李仲文提议。

李仲文操心的事情,也是李元吉操心的。

毕竟,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任何一个他也折损不起。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关外的突厥人大营,许久以后,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谢叔方出关的时候,并没有跟我商量逃跑的事宜,所以我也不知道谢叔方会从突厥人大营的什么方向逃离。

派人去接应的话,无从下手。”

李仲文一下子担忧了起来,“那可如何是好啊?”

李元吉沉吟着道:“唯今之计,就是趁着突厥人大营内的巨变还没有平定之前,派遣出一支兵马,从井陉关杀出,去突袭突厥人的大营。

将突厥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身上,为谢叔方争取更多逃跑的时机。”

李仲文听到这话,更加担忧了,“殿下,我们手里的兵马有限,能分派出去的兵马更少。突厥人虽然在此前的战事中损伤了不少人,但仍有十数万人能战。

我们派遣出去的人要是被突厥人发现了,很有可能偷袭不成,反被包围。

到时候就不是去袭营了,而是去送命。”

李元吉盯着李仲文道:“你近两日一直在城墙上,难道你就没有发现,突厥人对我们苇泽关内的人,一直没有防备吗?”

李仲文一愣。

李元吉继续道:“我近两日一直观察着突厥人的动向,我发现突厥人并没有在关外部署任何兵力,防备着我们偷袭。”

李仲文更愣了,仔细想了想,还真是。

突厥人在退兵以后,确实没有在关外部署任何兵马,似乎是认定了他们不敢出去偷袭。

李元吉接着道:“突厥人应该是觉得他们实力雄厚,我们实力薄弱,我们在他们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根本没有偷袭的可能。

所以才没有在关外部署任何兵马。

若是突厥人是铁板一块的话,我们出去偷袭突厥人,虽然能杀突厥人一个出其不意,但到最后,也逃不过挨打的份儿。

但是突厥人的大营遭逢了巨变,突厥人应该是人心惶惶。

颉利即便是在极短的时间被平定了突厥大营内的巨变,也很难安抚人心。

我们现在杀出去,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突厥人就会陷入混乱当中。

我们可以趁乱离开。”

李仲文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在思量李元吉所说的可行性。

宇文宝就不会考虑这么多了,他听到了李元吉的话以后,毫不犹豫的道:“殿下,臣去,臣一定会将突厥人杀的人仰马翻。”

宇文宝一点儿也不在乎这里面有多少凶险。

他只在乎李元吉的态度。

李仲文跟宇文宝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了解了宇文宝的性子,知道宇文宝是个二杆子,所以听到宇文宝的话以后,只是苦笑了一声,并没有多言。

李元吉一脸赞许的看了宇文宝一眼,对李仲文又道:“我们可以一人配备三马,出了井陉关以后,包裹上马蹄,绕到突厥人大营的西侧,放出马蹄,组成冲锋的势头。

让突厥人误以为是我们石州的援军赶到了。

突厥人一定会变得更加人心惶惶。

到时候我们突袭突厥人的大营,也会变得更容易。”

李仲文咬着牙道:“突厥人在关外虽然没有部署多少兵马,但是探马却有不少。我们要伪装成石州的援军,绕到突厥人大营的西侧,必须解决突厥人的探马。

可是军中能解决探马的能手不多。”

李元吉点着头道:“所以还需要派遣出一队人,在偷袭突厥人大营的兄弟们出井陉关之前,从苇泽关冲出去,吸引所有突厥探马的注意力。”

李仲文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如此一来,突厥人肯定会有所防备,我们再去偷袭突厥人的大营,肯定会陷入围困当中。”

李元吉看着李仲文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突厥人就算有防备,也会防备着苇泽关方向。大营西侧即便是有防备,兵力也不会太多。

我们的人悍然杀出,肯定能杀突厥人一个出其不意。

若是突厥人反应不过来的话,我们的人可以从一头杀进,一头杀出,给突厥人造成重创。

若是突厥人的反应太快,调集了重兵围堵我们的人,我们的人也可以放弃袭营,从容的离开。

毕竟,此次出去偷袭突厥人的大营不成的话,我们只要吸引了所有突厥人的注意力,也能为谢叔方争取了一些逃命的时机。

横竖我们都不吃亏。”

李仲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咬着牙道:“那就依照殿下所说的试试。”

……

……

【PS:最近有点卡文,所以更新有些拉跨,抱歉抱歉】

第0124章 二杆子变聪明了 诚如李元吉所言,他们此次去突袭突厥人的大营,是为了给谢叔方争取逃命的时机。

成了固然可喜可贺,不成的话也没有必要强求,因为成与不成,只要吸引了突厥人的注意力,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横竖不吃亏。

宇文宝再次主动请缨,“殿下,就让臣去吧,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贴贴。”

李元吉瞥了宇文宝一眼,有点不太放心。

宇文宝忠心归忠心,但是能力有限,让他去突袭突厥人的大营,成与不成先不说,能不能将带出去的将士们带回来,都难说。

李仲文看出了李元吉不放心宇文宝,当即道:“还是我去吧。”

宇文宝一下子瞪起眼,冲着李仲文大喝,“殿下交代的差事,自然得由我去办,你争什么?”

李仲文白了宇文宝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是战事,不是差事。”

宇文宝蛮横的道:“那也该我去。”

李仲文懒得再搭理宇文宝这个二杆子。

李元吉缓缓道:“就由李仲文去吧。”

宇文宝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瞥着宇文宝道:“你去了,谁保护我?”

李元吉的这个理由很强大,一下子就将宇文宝给说服了。

宇文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臣急着去办殿下交代的差事,倒是把殿下的安危给忘了,臣该死,臣该死。”

李元吉横了宇文宝一眼,没有再搭理他,对着李仲文道:“此去突袭突厥人的大营,万分凶险。事不可为的话,千万不能恋战。”

李仲文郑重的点头,“臣明白……”

李元吉对宇文宝和李仲文摆了摆手,“事不宜迟,速速下去准备吧。”

宇文宝和李仲文皆躬身一礼,去做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李仲文率领着一千轻骑,带着三千匹战马,赶往了井陉关,宇文宝率领着五百骑,在苇泽关门口严阵以待。

一个时辰后,李仲文到了井陉关,放出了一支响箭。

宇文宝吩咐人打开了关门,率领着五百骑冲了出去。

苇泽关外的突厥探马在看到宇文宝率领着五百骑冲出关以后,都惊呆了。

他们完全没料到唐人居然敢派人冲出苇泽关。

他们更没料到,唐人居然派遣了五百骑冲出了苇泽关。

五百骑能做什么?

还不够他们突厥人塞牙缝呢。

“唐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兴许是看到了我们大营出现了动乱,想趁机袭营吧。”

“五百人袭击十数万人的大营,是他们疯了,还是你疯了?”

“……”

“不管唐人要做什么,唐人既然派遣了兵马出关,我们就得速速报上去。”

“克库,你回去向可汗禀报此事,其他的人召集附近的族人,看看能不能吃掉这一支唐军。”

“……”

突厥的探马凑在一起商量过以后,快速的做出了决断。

一时间,在关外各处的探马快速的向苇泽关前聚集。

李仲文在井陉关外的突厥探马失去了踪迹以后,率领着麾下的一千骑,用布包裹了马蹄,悄无声息的摸出了井陉关。

一出井陉关,就快速的往突厥人大营西侧的位置扑了过去。

……

苇泽关内派遣出了兵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颉利的耳中。

颉利在听完了探子汇报以后,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唐人似乎在发现我军大营出现了动荡以后,想趁火打劫。

他们派遣出了一支五百骑的兵马来袭营了。

你们说唐人是看得起我们呢?

还是看不起我们?”

颉利身边的人听到了颉利这话,脸色也变得精彩了起来。

颉利的心腹乞力恼怒的道:“唐人这是在羞辱我们!”

唐人要是趁着他们大营动荡的时候,派遣出几千骑,甚至上万骑袭营,那他们会觉得很正常,还会严阵以待。

毕竟,他们的大营产生了动荡,唐人趁机袭营的话,还是能给他们造成一些困扰的。

可唐人只派遣了五百骑,五百骑能不能突破他们布置在苇泽关前的探马队伍都难说,能别提给他们造成困扰了。

唐人又不蠢,肯定知道五百骑来袭营的话,不会有任何机会。

所以唐人派遣五百骑出关,袭营是假的,羞辱他们才是真的。

“乞力,带着你的人去给我吞掉这支唐军,顺便告诉苇泽关内的唐人,待到我突厥大军攻破苇泽关以后,一定会连屠十城。

这就是他们羞辱我们突厥人的代价。”

颉利冷冷的下令。

乞力大声的应允了一声,带着自己麾下的人冲向了苇泽关。

颉利在乞力走了以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问问伏利具利,还有多久才能将大营内的疯马尽数降伏。

唐人都已经杀出关了,我们的大营内还是一团糟。

让唐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突厥人不会扎营。”

颉利这话带刺儿,显然是宇文宝率领五百骑杀出苇泽关,有点刺激到他了。

在颉利的催促下,伏利具利带着族人们加快了速度,大营内横冲直撞的马匹,在一点一点的减少。

颉利派遣出去的乞力,很快就率领着麾下的兵马赶到了宇文宝所在的位置。

在他赶到前,宇文宝已经率军跟他们的探马队伍厮杀在了一起。

“给我全杀了,一个不留!”

乞力大喝一声,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就杀向了宇文宝。

宇文宝眼见一队数千人的突厥人兵马突然杀出,二话不说,带着麾下的五百骑就往苇泽关跑。

他是二杆子不假,但他不是傻子。

突厥人的兵马远远超过了他许多倍,还有没有其他兵马跟过来,他也不知道。

他继续跟突厥人厮杀下去,肯定会陷入重围,最后不是被突厥人砍死,就是被突厥人生擒。

他肯定不愿意再战。

毕竟,他的任务是吸引苇泽关外的突厥探马,又不是真的跟突厥人做一场。

他没必要带着麾下所有人跟突厥人死磕。

“唐人哪里逃?!”

乞力见宇文宝看到了他以后,战也不战,掉头就跑,气的哇哇大叫,催动着战马疯狂的追击。

宇文宝见背后的突厥人穷追不舍,并没有朝苇泽关关门的位置冲去,而是冲向了苇泽关城墙上一处堆放大型弩机的地方。

城墙上观战的李元吉,看到此处,乐了,“还以为这个憨货是个莽夫,没想到还有点脑子。”

李元吉笑着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传令下去,让弓弩手准备,一旦突厥的骑兵进入射程,就给我好好的招呼。

宇文司马好不容易动一回脑子,可不能辜负了。”

侍卫应允了一声,立马去传令。

待到宇文宝引着突厥人进入到了大型弩机的射程以后,城墙上的弓弩手已经架好了弩机,其他的将士们也纷纷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放箭!”

宇文宝冲进了弩机的射程以后,立马大声的招呼。

城墙上的弓弩手们毫不犹豫的敲下了弩机上的机括。

一柄柄粗壮的弩枪,飞射而出。

紧追在宇文宝一行背后的突厥人瞬间被射穿了。

在宇文宝前冲了一段距离以后,又是一轮箭雨落在了宇文宝身后。

“退!退!退!”

乞力在听到了弩机弹动的声音的时候,终于清醒了不少。

乞力一边勒马,一边疯狂的冲麾下的兵马大喊。

可是将士们跟着宇文宝冲了一路,已经形成了冲势,短时间内根本停不下来。

只能在冲出去一段距离以后,从左右两侧绕行半圈,才能退下去。

而就是这一段距离,刚好让他们进入弓箭的射程。

“噗噗噗……”

密集的箭失落在了突厥人身上,就像是快子穿进了豆腐中一般。

冲在最前列的突厥人,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突厥人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后,才从左右两侧绕行了半圈,退了出去。

“唐人!我们可汗说了,待到破关以后,必屠你十城!”

乞力带着残兵败将们退出去了老远以后,冲着苇泽关的方向声嘶力竭的怒吼。

宇文宝不甘示弱的仰起脖子高喊,“我家殿下也说了,待到兵出统万城的时候,必屠光你突厥龙庭!”

城墙上的李元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说过这话吗?

兵出统万城,屠戮突厥龙庭,这种事情不应该交给李靖去做吗?

这方面他是专业的啊。

“记住我家殿下的名号!我家殿下乃是大唐齐王!”

宇文宝生怕突厥人不知道自家殿下是谁,还特地大声宣告了一番。

城墙上的李元吉一脸黑线。

不报名号还好,报上了名号以后,怎么显得那么……中二呢?

“羞辱我突厥的人,我突厥上下必杀之!”

乞力居然怒吼着回应了一句。

“侵犯我大唐的人,我大唐上下也必杀之!”

宇文宝毫不示弱的继续回应。

城墙上的李元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得,对面那个领兵的突厥人也是个二货,两个二货凑一起了。

生死大战的关键时刻,你们居然聊上了,你们得有多二?

“回营!”

乞力喊了两句以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二了,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苇泽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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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5章 谢叔方再立奇功 宇文宝见乞力跑了,还想叫嚣两句,李元吉怕宇文宝再说出什么中二的话,果断冲着关外喊了一句,“宇文宝,入关吧。”

宇文宝意兴阑珊的应允了一句,率着麾下的骑兵入了关。

……

突厥人大营。

伏利具利带着族人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降伏了九成的疯马,眼看着就要接近尾声了,大营西侧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跟着就是轰隆隆的马蹄声。

刚刚恢复了平静的大营,瞬间又乱了起来。

大营门口的颉利等人听到了大营西侧的马蹄声以后,齐齐瞪起了眼。

热罕一脸震惊的道:“唐人……真的来袭营了?”

颉利在热罕的震惊声中回过神,怒吼着道:“速速入营布防!”

虽然大营内的骚乱还没有彻底的平定,但是颉利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唐人从西面而来,而不是从苇泽关而来,听马蹄声有四五千人,有可能是唐人的援军。

四五千人背后有没有四五万人,谁也不知道。

他们的大营内没有设下任何防备,唐人横冲直撞的杀进他们的大营的话,会给他们造成重创。

热罕等一众颉利的心腹,以及依附于颉利帐下的各部族头人,快速的骑着马,引领着麾下的部从、族人,簇拥着冲进了大营。

在他们冲进了大营以后,大营内变得更乱了。

一些刚刚在止戈号声中缓缓的退回各自帐篷的突厥人,听到了骚动声以后,再次冲出了帐篷。

他们弄不清楚大营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找上之前的‘旧敌’再次厮杀成一团。

热罕等人率领的部从和族人入了大营以后,被他们堵在了路上,不能寸进。

热罕等人只能一面平乱,一面往大营西侧的位置赶。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往被伏利具利降伏的马群里放了一箭,马群嘶鸣着冲破了伏利具利的约束,再次在大营内横冲直撞了起来。

大营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李仲文率领着一千骑杀进了突厥人大营西侧的时候,愣是没有遇到一支冲上来抵御他们的突厥兵马。

大部分的突厥兵遇到了他们,就远远的跑开了。

剩下的有心抵挡他们的突厥兵,根本组织不成阵型,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危害。

李仲文见此,毫不犹豫的对麾下的一千骑下令。

“凿营!”

一千大唐将士,蒙住了马眼,凶勐的冲进了突厥人的大营。

大唐将士从大营西侧冲入,仅用了一刻钟,就冲到了突厥人大营正中,这个时候终于遇到了一点像样的突厥兵马,面前对他们造成了一些威胁。

但李仲文的目的是凿营,是给突厥人造成动乱,可不是在突厥人大营内杀敌。

所以李仲文带着一众大唐将士,只是短暂的跟突厥人交手以后,就扬长而去。

李仲文一路带着人,杀人又放火的,突厥人的大营彻底被搅乱了。

李仲文一行人冲到了大营东侧的时候,终于遇到了对手。

正是之前谢叔方遇到的,守着突厥人真正的‘粮草’的一万轻骑。

由于突厥人在攻打苇泽关的时候,无法动用大量的骑兵,所以在攻打苇泽关之前,颉利让突厥人暂时将马匹关进了马厩。

突厥大营如今乱作一团,热罕等人被堵在路上,一时半会赶不到马厩边上。

等他们平定了大营内的一部分骚乱,赶到马厩边上,组织起一支能追击的骑兵队伍的时候,李仲文一行人已经跑远。

为了将李仲文一行人留下,颉利不得不通过号角声,通知守着‘粮草’的一万轻骑出动,在大营东侧堵住李仲文一行。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大营内不止李仲文一行人在找他们麻烦。

还有那个最早挑起他们大营动荡的谢叔方也在。

谢叔方在拿到了突利的狼头纛,烧毁了一部分突厥人的粮草以后,还是有点不甘心,所以他一直在大营东北角的一处隐蔽的地方潜伏着,看看能不能趁机再咬突厥人一口。

虽然他身中三箭,但没有伤及到要害,他觉得他还能给突厥人造成一些麻烦。

在他潜伏了没多久以后,突厥人的止戈号响起,突厥大营随着止戈号声开始逐渐的恢复了平静,他觉得可能没机会了,就策马准备离开。

在奔出去了约莫一里地以后,发现了突厥人关押丁口的地方。

里面关押的是突厥人从代州等地劫掠的汉家百姓。

他们正被另一群汉人打扮的人驱赶着在造东西,似乎是箭失等物。

守卫并不强,甚至还有些松懈。

谢叔方动了心思,又潜伏了起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解救一下这些汉家的百姓。

恰巧在这个时候,突厥人的大营又出现了动荡。

被关押的那些汉家百姓,也不知道是被压榨的太狠了,还是本身就有反抗的心思。

他们借着这一次突厥人大营出现动荡,居然对守卫们发起了偷袭。

谢叔方一看,这完全是天赐良机,所以就果断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随后在跟解救下的汉家百姓简单的交流了一番后,让其中一部分带着‘病号’先行,他带着剩下的人又悄无声息的摸回了突厥人大营的位置。

在回到了突厥人关押牛羊的地方以后,发现了周遭的守卫锐减。

一旦多的突厥轻骑,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而谢叔方手里却有两千青壮。

谢叔方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一众青壮杀了出去。

守着牛羊的突厥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他们凭借着战马的优势,对谢叔方一行造成了重创,但是谢叔方一行最后还是拿下了他们,接掌了突厥人的牛羊。

谢叔方没有贪突厥人的牛羊,而是点燃了不少牛尾巴,将牛羊群驱赶的四散而逃。

最后带着一众青壮扬长而去。

突厥人大营东侧了李仲文,在付出了近五百骑的代价以后,也凿穿了突厥人的大营,扬长而去。

……

一直到天麻麻亮的时候,突厥人的大营,在热罕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才恢复了平静。

好好的一座大营,被冲击、烧毁的千疮百孔,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充足粮草的牛羊,被放跑了无数,跑进大营内,被抓住的仅有一万多只。

突利的狼头纛丢了,牙帐也被烧毁了一角。

颉利的狼头纛倒是还在,但是被烧毁了榔头后面的半面旗,牙帐也被烧成了灰尽。

梁师都的狼头纛就剩下半个狼头了,牙帐也被一群疯马冲的四面漏风。

颉利望着如同废墟一样的大营,心在滴血。

热罕等人一个个脸色黑一块白一块的守卫在颉利四周,脸色十分难看。

梁师都虽然跟在颉利身边,但时不时往不远处的梁洛仁身上看。

因为他在梁洛仁甲胃的一角,看到了一缕只有狼头纛上才会出现的白絮。

“什钵必呢?”

颉利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突利,咬着后槽牙问。

热罕犹豫再三,低声道:“在唐人袭营的时候,就带着一众侍卫,退往了数十里以外的白马山。”

颉利似乎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愤怒的咆孝,“他身为我突厥的可汗,不知道守营,居然临阵而逃,他还有什么脸面做我突厥的可汗?”

热罕等人齐齐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敏感到他们不敢说半个字。

“派人去将什钵必给我召回来!我要亲自问他,他还有没有脸面做我突厥的可汗!”

颉利怒声下令。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肯定得有人承担责任。

他是突厥共主,是突厥的大可汗,所以他所作的一切肯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别人,承担责任的也只能是别人。

热罕眼见颉利有拿突利顶缸的意思,壮着胆子为突利辩解了一句,“小可汗应该是遇到了刺杀,又丢了狼头纛,所以失了方寸,才会退往白马山……”

颉利不等热罕把话说完,怒斥,“被刺杀了,丢了狼头纛,就可以弃营而逃?!”

热罕没敢再多言。

热罕觉得,突利弃营而逃确实不对。

可突利这么做也有突利的苦衷啊。

他先是被颉利的‘人’刺杀了一波,随后他牙帐四周又接连动荡。

他肯定会以为,颉利有可能真的要杀他。

他牙帐四周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多动荡,有可能是颉利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弄出的一些迷惑其他人的戏码。

毕竟,颉利有杀突利的动机。

因为在颉利上位之前,突利才是突厥大可汗的继承人。

颉利虽然剥夺了突利继承人的身份,但突利只要活着,对颉利而言就是一个威胁。

在颉利派遣了人去召回突利以后,梁师都缓缓凑上前,郑重的道:“可汗,事到如今,我们应该尽快派人去将那些被贼人放跑的牛羊给抓回来。

不然的话,我们就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持我们继续南下了。”

颉利阴沉着脸,点了一下头,吩咐道:“仆骨浑,带着你的族人去抓牛羊。”

仆骨浑所在的仆骨一族,亦是从西突厥的达头可汗出叛逃到东突厥的,铁勒部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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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6章 突利的神之一手 颉利吩咐完了仆骨浑,又吩咐其他人率领着部下开始收拾残局。

梁师都趁机将梁洛仁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盯着梁洛仁道:“洛仁,此次突厥人大营内乱,到底是何人所为,跟你有没有关系?”

梁洛仁毫不犹豫的否决,“兄长,话可不能乱说,这种事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呢?这事干系甚大,但凡是参与到其中的人,颉利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那么怕死,怎么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干这种事。”

梁师都逼近梁洛仁,咬牙切齿的问,“那你甲角的狼头絮怎么解释?”

梁洛仁一愣,赶忙往甲角看去,看到了甲角的狼头絮以后,心头一跳。

居然留下了首尾?

不过梁洛仁也不慌,他赶忙解释道:“兄长既然发现了,那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梁师都心头狂跳,死死的盯着梁洛仁低吼,“我知道你恨突厥人,可你怎么敢在这种关键时刻,做这种事情。

你知不知道,一旦颉利查到了你头上,不仅你会死,我也会死,我们梁氏一族也会死。”

梁洛仁看着梁师都道:“兄长误会了,我只是看情形不对,砍了你的狼头纛,其他的我什么也没做。”

梁师都愣住了。

梁洛仁继续道:“那个祸乱突厥人大营的贼人砍了突利的狼头纛,突利的人在和颉利的人争斗的时候,又不小心烧到了颉利的狼头纛。

只有您的狼头纛完好无损。

颉利要是因此怀疑您的话,您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所以我只能砍了您的狼头纛,给颉利一种您的狼头纛也被毁了的假象。

这样的话,颉利也不会怀疑您。”

梁师都一边思量着梁洛仁的话,一边愤愤不平的道:“我什么也没做,不怕颉利怀疑。”

梁洛仁幽幽的道:“颉利要是真的怀疑起您的话,可不会在乎您有没有做过什么。”

梁师都恶狠狠的瞪了梁洛仁一眼。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夸夸你了?”

梁洛仁赶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梁师都又瞪了梁洛仁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说的也不错,颉利要是怀疑起我的话,确实不会在乎我做没做过什么。

而且,即便颉利不怀疑我,也会找机会毁了我的狼头纛。

毕竟,他的狼头纛被毁,突利的狼头纛被砍,只有我的狼头纛完好无损。

他们两个颜面尽失,只有我的颜面还在,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梁洛仁深以为然的点头。

梁师都瞥着梁洛仁道:“你这一次做的还不错。”

说完这话,梁师都又道:“带着你的人去帮突厥人收拢牛羊吧。这一次突厥人损失惨重,要是牛羊也跑光了,突厥人就无力南下了。”

梁洛仁听到梁师都这话,撇着嘴道:“突厥人就算南下了,又有什么用。”

梁师都恶狠狠的瞪向梁洛仁,“突厥人不南下,我们如何借助突厥人的力量壮大?”

梁洛仁也没有隐瞒,坦言道:“刘黑闼都死了,突厥人南下除了劫掠一些牛羊、丁口,还能做什么?

再扶持一个类似于刘黑闼的人?

问题是李唐境内还有类似于刘黑闼的人吗?”

梁师都惊愕的看着梁洛仁,有点磕磕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

梁洛仁语气沉重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刘黑闼已经死了……”

梁师都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道:“刘黑闼怎么可能会死?刘黑闼怎么能死?”

刘黑闼要是死了,那他们兴师动众的攻打苇泽关还有什么意义?

仅仅是为了一些牛羊、丁口的话,他们又何必将所有的兵马集中在苇泽关呢。

他们完全可以将兵马从凉州一直布置到幽州,分成一小股一小股的南下,李唐根本防守不了这么漫长的防线。

他们一部分人可以轻易的出现在李唐境内,大掠一番,扬长而去。

往年突厥人打草谷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你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梁师都一下子逼到了梁洛仁身前,双手死死的拽住了梁洛仁的肩膀质问。

梁洛仁犹豫了一下,道:“李唐的使臣谢叔方告诉我的。”

梁师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梁洛仁微微挣脱了梁师都的双手,退到了一旁,看着失神的梁师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刘黑闼死了,突厥人南下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他的兄长还指望这一次能够救出刘黑闼,帮助刘黑闼再次祸乱李唐,好从中牟利呢。

可现在刘黑闼一死,他兄长的一切谋划都成空了。

“你……在我们去攻打苇泽关的时候去见了谢叔方?”

梁师都愣了许久以后,回过了神,神情复杂的盯着梁洛仁问。

梁洛仁迟疑着点点头。

梁师都咬着牙道:“是你……放出了谢叔方。是谢叔方祸乱了突厥人的大营。”

梁洛仁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他一旦说出了他见过谢叔方,他兄长一定会猜到是他放出了谢叔方,祸乱了突厥人大营。

所以在说的时候,他就有些犹豫。

如今被梁师都猜到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错……但我首尾做的很干净,没留下任何破绽。”

梁师都勐然发威,像是一头狮子一般冲着梁洛仁咆孝,“你该死!!”

梁洛仁浑身一震,错愕的看着梁师都。

从他认识梁师都到现在,梁师都还没怎么冲他发过火,更没有说过‘你该死’这一类的重话。

“你知不知道,我很有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了。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大半生的心血就没了。

现在,你毁了它,你毁了我大半生的心血。”

梁师都不管不顾,声嘶力竭的冲着梁洛仁咆孝。

梁洛仁攥紧了拳头,不甘示弱的道:“兄长只在乎自己的心血,不在乎我们吗?不在乎我们梁氏吗?”

梁师都怒喝道:“我就是为了你们,为了梁氏,才这么做的。”

梁洛仁盯着梁师都,掷地有声的道:“我看兄长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丝毫没在乎过梁氏。”

“你放肆!”

梁师都恼羞成怒,冲着梁洛仁咆孝。

梁洛仁不依不饶的道:“兄长很清楚,始毕可汗在位的时候,是我们梁氏最有机会的时候,因为始毕可汗还算贤明,中原各地又是反王林立,动荡不堪。有始毕可汗相助,我们有机会入主中原。

可是始毕可汗没了以后,我们梁氏的机会也就没了。

因为其继任者空有实力,却一点儿也不贤明。

而中原各地的反王,也相继被李唐平定。

突厥的败亡是看得见的,李唐的大势也已成。

我们梁氏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再跟突厥人继续勾结下去,只会跟着突厥人一起败亡。

兄长不思为我梁氏准备后路也就算了,还在一意孤行。

兄长敢说自己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

“给我拖下去,关押起来!”

梁师都怒不可遏,大声的冲着远处的侍卫们吩咐。

梁洛仁浑然不惧,盯着梁师都继续道:“兄长,你要一意孤行我不管。但你不能让梁氏一族的人跟着你陪葬。”

梁师都被梁洛仁气的破口大骂,侍卫们在这个时候也围了上来,向梁洛仁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将梁洛仁拿下,押往了一处还算完好的帐篷。

梁师都在梁洛仁被押走以后,又站在原地咆孝了许久许久。

直到仆骨族的族人追逐着牛羊出现在了他身边,他才停下了咆孝,一脸阴沉的回到了自己新搭建好的牙帐。

……

突厥人足足耗费了一天的时间,也只是将逃往了各处的牛羊收拢了一小半。

在仆骨浑赶往颉利的大营内去禀报此事的时候,颉利正在发火,正在砸东西。

被他视为珍宝的敌人头盖骨制成的酒杯,被他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热罕等人颤颤巍巍的站在两侧,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颉利丢出的木盘砸到了他们,他们也不敢吭声。

颉利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在他们收拾营地内的残局的时候,突利隔着老远,给依附在他麾下的一众部族头人下达了命令,让各部族头人带上各部族的人,赶往白马山跟他汇合,准备返回草原。

虽然颉利极力约束,但还是有七八个大部族的头人,率领着族人们赶往了白马山。

突利来了这么一手,彻底的绝了颉利继续攻打苇泽关,继续南下的可能。

虽然突利抽调走了自己的兵马,颉利依然有足够的兵力攻打苇泽关、继续南下。

但颉利却不敢打了。

因为突利返回了草原,他留在苇泽关,突利就有机会窜了他的位,成为突厥大可汗。

突利若是再说服梁师都留在梁国的监国之人,反了梁师都,一起堵住了朔方各城。

那他想回去都困难。

虽然很多始毕留下的旧臣极力的跟他说,突利只是太在乎自己的安危,所以才这么做的,绝对不会做出有损突厥利益的事情,但是他不敢赌。

“是谁刺杀的什钵必,到现在还没查清楚吗?!”

颉利在愤怒的发了一通火以后,盯着热罕等人质问。

唯今之计,就只能将刺杀突利的那个人找出来,送到突利面前,洗清楚自己身上的嫌疑,让突利继续留下。

第0127章 凯旋!(为‘末日屠筱\’加更!10/10) 热罕等人无人应答。

他们只查到了刺杀突利的人操着一口蹩脚的草原腔,但具体长什么模样,是什么人,没一个人看清。

“去给我查,一定要查清楚。查不清楚,此次守营的别克,一起处斩。”

颉利愤怒的喊。

热罕等人神情一凛,快速了出了颉利的牙帐去查,查了半天也查不出头绪,最终热罕提议,找了一个替罪羊。

曾经跟突利有过间隙,在颉利麾下又不受重视的一个小部族的头人,成了刺杀突利的主谋。

颉利在简单的审问过了以后,就知道了小部族头人是被冤枉的。

在热罕等人忐忑不安的神情下,颉利吩咐人割了小部族头人的舌头,砍了小部族头人的双手,用火灼烧了伤口,送往了白马山。

在这种时候,小部族的头人是不是冤枉的,根本不重要,安抚住突利,让突利带着人马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在小部族的头人被送出去没多久以后,有人向颉利禀报,关押着的唐使谢叔方,似乎趁乱逃了。

颉利等人立马意识到这有可能是谢叔方捣的鬼,但不等声张出去,颉利就下了封口令。

替罪羊都送出去了,再跑去告诉突利,刺杀突利的人有可能是唐使谢叔方,反反复复的,突利该信那个?

突利要是一个也不信,带着人毅然决然的返回了草原,那他们所作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所以,即便是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

颉利派出去送替罪羊的人赶到白马山的时候,突利已经带着人入了代州。

颉利的人追到代州的时候,突利已经到了五台。

颉利的人一直追到了雁门,才追上了突利。

颉利交出去的替罪羊,突利信了。

但突利却并没有带着人返回苇泽关,反而对颉利的人说:“王叔手底下的人要杀我,苇泽关全是王叔的人,我还怎么敢回去?”

颉利的人极力的劝说,说是小部族的头人跟突利有私怨,所以才伺机刺杀突利的,颉利并不知情,颉利对突利是宠爱有加云云。

但突利并不信,他固执的认为颉利有害他之心。

即便是颉利没有派人刺杀他,他待在颉利身边也不安全。

原因很简单,在他遭遇刺杀以后,他在牙帐内等了许久许久,一直等到颉利率军回营,也没有等到颉利派出兵马保护他,更没有等到颉利的嘘寒问暖。

他可是亲眼看着伏利具利带着人从他牙帐前呼啸而过的。

颉利有心思派遣伏利具利去降伏疯马,却没心思派人保护他。

由此可见,在颉利的心了,他的小命没那么重要。

他的小命在颉利心里不重要,那他怎么可能再待在颉利身边呢。

……

就在颉利极力的挽回突利的时候,李元吉带着宇文宝一行人,正在迎接功臣。

李仲文率领着五百多甲胃残破的骑兵,一脸傲然的出现在了苇泽关关内的关口处。

此次他们突袭突厥人大营,凿穿了大营,可以说是大胜而归。

李元吉吩咐府上的侍卫们守在了关口,给了李仲文极高的礼遇。

李仲文一行前进一段距离,齐王府侍卫们就高声为李仲文一行人表功一次。

一直到李仲文一行人赶到了关口的时候,关内上下,一起欢呼,为李仲文一行表功、夸功。

“臣奉命出关袭营,穿营而过,特来向殿下复命!”

李仲文在策马走到李元吉面前以后,拱着手,大声的宣告。

李仲文背后的骑兵们齐齐挺起的胸膛,亮出了他们那坑坑洼洼,却充满了功勋的兵刃。

李元吉一脸赞叹的道:“你们做的不错,我会亲自向我父亲上书,为你们请功。”

说完这话,李元吉又补充了一句,“我父亲要是赏赐的少了,我可不答应。”

李仲文,以及一众骑兵们,一下子就乐了。

李仲文豪迈的道:“殿下,臣比谢叔方如何?”

李仲文没敢提苏定方。

苏定方可是砍了刘黑闼的脑袋,他凿营的功劳可比不上,他要是砍两三个突厥特勒的脑袋,或者是砍了梁师都的脑袋的话,倒是能比得上。

李仲文倒也不是得意忘形。

存粹是之前出了纰漏,被李元吉教训了一顿后,肚子里憋着一股气。

如今有了不小的功劳,自然要向李元吉证明一下,他不比李元吉手底下的人弱。

李元吉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李仲文,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仲文要是跟秦琼、尉迟恭、罗士信等人比的话,那他还能说道说道。

李仲文跟谢叔方比,李元吉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殿下,到底如何啊?”

李仲文见李元吉不说话,催促着问。

李元吉原本是想给李仲文留点脸的,但是李仲文不依不饶,他只能幽幽的道:“你一个公爵,跟一个侯爵比,赢了没脸,输了也没脸。

你比着个什么劲?”

说到最后,李元吉盯着李仲文,一脸的质问。

李仲文闹了一个大红脸。

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回过头一看,就看到了四五个如同乞丐一般的人,扛着一颗狼头,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大道上。

其他的人也寻声看了过去,一脸的疑惑。

待到几个人临近以后,众人才看清楚,为首的是齐王府左一统军谢叔方。

谢叔方见李元吉带着一堆人簇拥在苇泽关关口处,赶忙催动胯下的马,快速的赶到了李元吉身边,看到了李元吉身边的李仲文一行后,略微错愕了一下,思量了一下,但却没说什么。

“噗通……”

谢叔方跨马奔到了李元吉面前,跳下了马背,扛着狼头走到李元吉面前以后,单膝跪地,一脸暗然的道:“臣有愧于殿下的重托,没能拖延太多时间,还请殿下责罚。”

李元吉脸色有些古怪,心里有些振奋,因为他看清楚了谢叔方扛着的狼头是什么了。

谢叔方这是干了一票大的啊。

只是府上似乎没有什么腹黑的人,谢叔方是跟谁学的这一套。

明明立下了大功,却非要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干成,有愧于人的样子。

李仲文也看清楚了谢叔方扛着的狼头是什么了,脸色变得更红了。

他只是凿了个营而已,还带了那么多帮手。

谢叔方可是单枪匹马的在突厥人大营内杀进杀出,还带回来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他刚才还特地跟谢叔方比。

结果还没比完,脸就被打肿了。

“谢叔方,你不行啊。人家李将军往突厥人大营一行,凿穿了突厥人的大营。我率领着兵马也引诱了数千突厥人上钩,宰了好几百。

你跑到突厥人大营内折腾了好些天,怎么就带回了一个狼头啊。”

宇文宝也不知道是看清了谢叔方扛着的狼头是什么了,还是没看清。

反正在谢叔方说完话以后,就一副‘你给齐王府丢人了’的眼神,看着谢叔方夸张的说。

李仲文恨不得撕了宇文宝的嘴。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刚才李将军可是说了,他比你强。”

宇文宝嚷嚷着又补充了一句。

李仲文耳根子和脖子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

谢叔方故作惊讶的叫了一声,特地将狼头举了举,在李仲文眼前晃了一下,疑问道:“李将军居然凿穿了突厥人的大营,那我确实比不上李将军。”

李仲文差点当场羞死,一脸哀求的看向李元吉,希望李元吉给他解围。

李元吉乐呵呵的道:“行了,平安回来就好。”

说完这话,不等其他人开口,李元吉豪迈的招呼了一声,“大家都入关,此番我们大胜了突厥人一遭,应当好好庆贺一番。

今日苇泽关的将士和我府上的将士们轮番守营,大家好好的庆贺。”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关内外的将士听到了李元吉的话,再次欢呼了起来。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李元吉带着李仲文、谢叔方等人入了关。

不过在入关之前,谢叔方特地向李元吉请示了一下,说是在突厥人大营内救出了一些代州的百姓,如今就安置在井陉县,希望李元吉能给井陉县县令传书,让井陉县县令照应一二。

李元吉觉得将人留在井陉县,不如带到苇泽关。

苇泽关外正在营造一座大型的医馆群,急需人手。

从附近各县征召的壮丁,迟早会回去。

谢叔方救下的人,刚好可以定居在附近,负责维护医馆群,平日里给大夫们帮帮忙。

李元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谢叔方以后,谢叔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并且吩咐跟着他一起到苇泽关的几个汉子将这个消息带回去。

入了关,在重新部署了防守以后,开始了庆贺。

将士们在苇泽关内的各处庆贺,李元吉带着谢叔方、李仲文在自住的院落里庆贺。

在席间坐定,没有太多将士们关注的时候,李元吉才缓缓的开口问谢叔方,“你斩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

李仲文、宇文宝,以及刚刚能下床走动的苏定方,听到李元吉这话,皆齐齐一震。

他们中间虽然有人已经看到了狼头纛,也知道了谢叔方斩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但此刻听到李元吉的话,还是不免动容。

第0128章 一战双公?!(为‘荆南\’加更!这兄弟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宇文宝语无伦次的道:“那东西是狼头纛?象征着突厥可汗身份的狼头纛?”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齐齐的盯着谢叔方。

谢叔方笑嘻嘻的将狼头纛呈到了李元吉面前,道:“之前还有半截旗杆,被我当兵刃用的时候,给突厥人砍断了,不然还是挺威风的。”

突厥人的东西,粗犷是粗犷了一些,但看着确实挺威风的。

李元吉端详了一下狼头纛,略微有些兴奋的道:“谁的?”

谢叔方一脸遗憾的道:“突利的。”

说到此处,谢叔方还特地强调道:“我原本是想宰了突利,让突厥人大营彻底乱起来的。可是等我要扑进突利牙帐的时候,从牙帐内窜出了一个力士,将我给拦住了。

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砍了突利的狼头纛。”

苏定方兴奋的感慨道:“已经很不错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分量一点儿也不比突厥可汗的脑袋轻,你砍了狼头纛,就等于是砍了突厥可汗。”

其他人激动又兴奋的点着头。

李元吉也点着头,笑道:“此番我们斩了刘黑闼,又砍了突利的狼头纛,可以说是大丰收。要是再击退突厥人,那此次出征的大功,就非我们莫属了。

尔等公侯可期,我也能好好的清静清静了。”

自从突厥人兵临苇泽关以后,李元吉的一颗心一直悬着,现在终于能放下一些了,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李仲文趁着大家心情都不错,缓缓起身,向李元吉一礼,又向谢叔方一礼。

“多谢殿下和谢统军为仲文留了几分颜面。”

之前在关口的时候,李元吉或者谢叔方要是特地将斩了突利狼头纛的事情宣之于众,那苇泽关上下必然会沸腾,但李仲文的脸面也会随之丢的干干净净。

李元吉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谢叔方舍弃了表功和夸功的机会,舍弃了被万人敬仰的荣耀,也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

李元吉和谢叔方是在给李仲文留脸。

李仲文必须道谢。

“都是一家人,说那么多客套话做什么。”

谢叔方大大方方的笑着说。

他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所以出不出风头,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反正不出风头,他的功劳也少不了。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谢叔方说的不错,都是自家人,无需客套。”

谢叔方在李元吉说完话以后,又禀报道:“在李将军率人凿营的时候,臣也带着救出来的青壮,偷袭了突厥人圈养牛羊的地方。

将牛羊赶往了各处,没个三五日,突厥人恐怕很难将它们抓回来。”

李元吉、李仲文、苏定方齐齐大喜。

“这么说,三五日之内,突厥人是很难组织起兵马,再次攻打苇泽关了。三五日时间,我们的援军应该也就赶到了。

苇泽关的危机算是解了一大半了。

谢叔方,你又立了一大功。”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赞叹。

李仲文、苏定方笑容灿烂的点头附和。

谢叔方却谦逊的道:“我所作的一切,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不敢独领。若非殿下运筹帷幄,我恐怕连突厥人的大营都逃不出来,就更别提斩突利的狼头纛,驱赶突厥人圈养的牛羊了。”

谢叔方说的无比的真诚。

李仲文和苏定方一脸震惊的看向了李元吉。

这里面还有李元吉的事情?

李元吉人在苇泽关上,居然可以指挥谢叔方,干出这么大的壮举?

李元吉还是个人吗?

武力变态的像是个神,苇泽关内已经有将士开始传,李元吉是某某神下凡了。

智力居然也如此变态。

“快说说,殿下是如何运筹帷幄的。”

李仲文震惊之余,急忙催促谢叔方。

谢叔方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李元吉。

梁洛仁的事情,李元吉只跟他一个人说了,并且没有往外宣扬,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所以要不要将梁洛仁说出来,得看李元吉的意思。

李元吉笑着道:“你们啊,被谢叔方给骗了,我要是有运筹帷幄的能耐,我还会被突厥人困在苇泽关内欺负?

我早就杀到他们龙庭,抢他们牛羊,杀他们娃了。”

李仲文、苏定方、谢叔方,齐齐被李元吉给逗笑了。

李仲文没有再问。

因为谢叔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更不可能当着李元吉的面说谎,李元吉说谢叔方在骗人,明显是不愿意说,那他就不能再问了。

李元吉之所以不愿意说,倒不是他在乎梁洛仁的生死。

而是他觉得,谢叔方能够逃出突厥人的大营,还能在突厥人的大营内做那么多事情,梁洛仁应该出了不少力。

梁洛仁没有跟着谢叔方一起逃到苇泽关,说明梁洛仁还要在他兄长麾下厮混。

这种情况下,就不好将梁洛仁说出去了。

万一传到了突厥人耳朵里,那梁洛仁得凉凉。

梁洛仁再怎么说也帮了谢叔方一把,也帮了苇泽关一把,他将梁洛仁出卖了的话,不仗义。

“苏统军和谢统军此战过后,怕是要跟我一起列入公爵之席了,有可能还会压我一头。我在此提前为二位道贺了。”

李仲文举起酒杯,由衷的向苏定方和谢叔方道贺。

苏定方和谢叔方端起酒杯,对视了一眼。

谢叔方笑道:“我可不能让你专美于前。”

苏定方爽朗的笑道:“我也不会相让。”

两人相视一笑,陪着李仲文盛饮了一杯。

随后三个人一起向李元吉敬起了酒。

李元吉心情大好,自然来者不拒,陪着三个人畅饮。

席间只有一个人不太开心,甚至还有些郁郁寡欢。

那就是宇文宝。

宇文宝瞧着苏定方和谢叔方‘志得意满’的在跟李元吉喝酒,心里的危机感暴涨。

他觉得他这个齐王帐下第一宠臣的位置有可能要不保了。

谢叔方已经是侯了,又有此番的功绩相助,封公不在话下。

谢叔方是齐王府的旧人,之前的地位没他高,现在一眨眼就窜到了他头上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危机感。

苏定方就更过分,才投到齐王府没几个月,就立下了举世瞩目的大功,眼看着也要窜到他头上了,他怎么可能踏实。

他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巩固一下自己在齐王府的地位。

是想办法宰了魏徵、冯立、宇文士及三个,搏殿下欢心呢?还是效法谢叔方,也去砍个狼头纛,凭借着功劳稳坐齐王帐下第一把交椅呢?

他陷入了沉思。

李元吉跟谢叔方、苏定方、李仲文、宇文宝三个人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

在太医身边的那个小药童可怜巴巴的在他眼前晃荡了第七次以后,他终于放走了苏定方。

苏定方的伤势才好了个外皮,根本不宜饮酒,所以太医得知今天要庆贺的时候,特地吩咐小药童跟着苏定方。

苏定方一走,李元吉、李仲文、谢叔方三个人纷纷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宇文宝一开始还没注意,等到许久以后,三个人没什么动静,宇文宝才有点慌了。

跑到李元吉身边喊了两声,李元吉没反应以后,立马就慌里慌张的跑出了院落,去找太医了。

太医正在和孙思邈一起为一个被箭失所伤的将士诊治,听到了李元吉晕过去了以后,赶忙丢下了手头的事情,赶往了李元吉饮宴的地方。

孙思邈一听李元吉可能受伤了,跑的比太医还快。

在跑到了李元吉饮宴的地方以后,立马开始为李元吉诊脉,又仔细在李元吉身上翻看了一番,然后一脸遗憾的去看谢叔方和李仲文。

宇文宝赶回饮宴的地方以后,见到孙思邈似乎没为李元吉诊治,急了,“你怎么不为我家殿下诊治?我家殿下要是有个好歹,你吃罪的起吗?”

孙思邈白了宇文宝一眼,没搭理宇文宝。

宇文宝瞪着眼要动粗,太医快速的拦在了宇文宝身前,郑重的道:“先生知道轻重的,莫要冒犯了先生。”

宇文宝愤恨的道:“我家殿下要是有什么好歹,我第一个宰了他。”

太医拦下了宇文宝以后,赶忙去为李元吉诊脉,这个时候就听孙思邈突然道:“他只是几天几夜没休息,劳累过度,睡过去了,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

倒是他们两个,受了伤。

自己囫囵的包扎了一下,以为会有用,其实没什么大用。

你还是过来看看他们吧。”

太医附和了一句,但却没听孙思邈的,而是再为李元吉诊了一次脉,又反复的查看了一番李元吉身上各处,确定李元吉没有受伤以后,才放下了心。

孙思邈是方外之人,李元吉在他眼里的地位,或许跟其他人没两样,所以他确认了李元吉没有受伤以后,可以不管李元吉。

但是太医不行,他是李渊钦派的照顾李元吉安危的人,李元吉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全家得遭殃,严重一点就是三族,所以他必须仔细的确认一番李元吉没事。

“他们二人伤势如何?”

太医在确认了李元吉无碍以后,才走到了李仲文和谢叔方身边询问。

孙思邈抚摸着胡须道:“伤口倒是不少,也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勉强止了血,但是没什么大用,你回头还得给他们重新处理伤口,得割一些肉。”

第0129章 突厥人退了 太医上手查看了一下谢叔方和李仲文的伤势,还真如孙思邈所言,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也止住了血,但没什么大用。

尤其是谢叔方,身上的一处箭伤中,还残存着一支箭头。

得亏突厥人用的不是脏箭(涂着动物粪便的箭失),不然谢叔方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找几个人,将他二人抬到偏房去。”

太医对身边的小药童吩咐。

小药童乖巧的点了一下头,去门口叫了几个侍卫,抬着谢叔方和李仲文赶往了偏房。

到了偏房以后,太医立马开始为谢叔方和李仲文诊治,孙思邈站在一侧,时不时的指点一二。

在孙思邈的指点下,太医很快就为谢叔方和李仲文重新处理好了伤口。

在此期间,谢叔方和李仲文愣是没有一个睁眼的,也没有一个喊疼的。

太医一边净手,一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谢叔方和李仲文感慨,“他们真是勐士,我在他们身上划拉了那么多刀,他们一个也没醒,一个喊疼的也没有。”

孙思邈瞥了太医一眼,不咸不澹的道:“他们只是喝大了,感觉不到疼了。不信的话,你用银针将他们刺醒,再在他们身上动刀子,你看他们疼不疼。”

太医哭笑不得的道:“即便是如此,他们的毅力也远超常人了。”

孙思邈澹澹的道:“超过了常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打打杀杀的。”

孙思邈对打打杀杀的事情没什么好感。

毕竟,一个救人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杀人的人有好感。

太医知道一点儿孙思邈的脾气,没有接话,只是在净手以后,对孙思邈拱了拱手道:“此处烦劳先生照应一二,弟子去为殿下开几副安神的药方。”

虽然李元吉没有受伤,但是几天几夜的不休息,肯定会伤神,太医必须给李元吉开几副安神的药,帮李元吉调理一二。

孙思邈也知道太医的职责,点了一下头道:“你去吧。”

太医再次躬身一礼,退出了偏房,回到了自己那个简易的草庐,为李元吉开了一副安神、养神的方子。

并且掐着点,在李元吉睡饱睡足的时候,为李元吉熬好了药。

李元吉在宇文宝的照料下,美美的睡了一觉,一觉睡醒以后,就看到了太医端着一碗药守在他的床前,宇文宝守在另一侧。

“殿下您醒了?”

宇文宝一脸惊喜的凑上前。

不等李元吉开口,宇文宝又絮絮叨叨的道:“昨夜您昏睡过去以后,可把臣给吓坏了。臣找了孙神仙和太医一起给您瞧病,确认了您只是劳累过度睡过去了,才放心。”

自从宇文宝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以后,宇文宝就不愿意再错过任何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夸赞道:“你不错。”

宇文宝瞬间咧着嘴笑了起来。

太医端着药凑到了李元吉勉强,低声道:“殿下几天几夜也没休息,伤了神,臣为殿下开了一些安神的药,殿下赶快服下。”

一睁眼就喝药这种事情李元吉有点不太习惯,太医要是再来一句‘大郎,喝药了’,他估计会夺门而逃。

还好他不是大郎,大郎在遥远的长安城。

太医也不敢害他,害他的代价太过于沉重,太医承担不起。

“比起苏定方、谢叔方等人的付出,我这点操劳不算什么。”

李元吉谦逊了一下,端过太医为他准备的药,一饮而尽。

宇文宝不等太医动手,就主动拿起了长几上呈放着霜糖的小碗,递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拿了一块霜糖放进了嘴里,刚要说话,就听到关城上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喊。

李元吉一脸的狐疑。

宇文宝不等李元吉开口,就赶忙躬身道:“殿下稍后,臣去查探一二。”

李元吉再次点了一下头。

宇文宝匆匆出了院落。

没过多久以后,宇文宝一脸欣喜的回到了院落,人还没进门,就冲着门内大喊,“殿下,突厥人退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疑问道:“突厥人退了?”

宇文宝闯进了房内,也顾不得施礼,一脸兴奋的道:“臣仔细看过了,关外的突厥人大营不见了,各处也没有看到突厥人的踪迹。

突厥人应该是退了。”

李元吉心中一喜,突厥人要是退了的话,那苇泽关就保住了,他也能松一口气了。

不过,为了避免突厥人是在用疑兵之计,李元吉并没有急着高兴,而是吩咐宇文宝道:“你派几个人,乘吊篮出关,仔细查探一番,看看突厥人是不是真的退了。

如果是真的退了,那就再查查看,看突厥人退到了何处。”

宇文宝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臣马上去办。”

说完这话,宇文宝再一次离开了院落。

太医在宇文宝走后,笑着对李元吉道:“突厥人要是退了,苇泽关也就守住了。殿下以微弱的兵力,逼退了突厥人二十万大军,此乃是大功一件。

圣人知道了,一定会重重的赏赐殿下。”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等宇文宝查探清楚,确认了突厥人是真的退了以后,再说这些也不迟。”

太医愣了一下,苦笑着道:“殿下言之有理,是臣太心急了。”

李元吉感慨着道:“这也不怪你,我们被突厥人压着打了数日,煎熬了数日,是个人都希望突厥人尽快离开,我也不例外。”

太医深以为然的点头。

突厥人二十万大军守在关外,随时都有可能攻破苇泽关,苇泽关内的每一个人,都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你也不用守着我了,下去看看其他受伤的将士吧。”

李元吉对太医吩咐。

苇泽关内的医疗资源并不多,虽然有孙思邈这个大手子坐镇,但孙思邈一个人也兼顾不了所有受伤的将士,所以还需要太医奔波。

太医点了一下头,躬身一礼,退出了屋内。

太医离开以后没多久,苏定方、谢叔方、李仲文三个人一起赶到了屋内。

李仲文一露面,匆匆的施了一礼后,急忙问道:“殿下,听说突厥人退了?”

李元吉坦言道:“突厥人到底是退了,还是在用疑兵之计,我现在也不清楚。所以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那赶紧派人去查啊。”

李仲文急了。

李元吉微微挑起了眉头,苏定方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李仲文,谢叔方一脸尴尬的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李仲文的话有些冒犯了。

他可没资格教李元吉做事。

谢叔方勉强跟李仲文有些交情,又一起在突厥人大营内搏过命,所以提醒了李仲文一下。

李仲文在谢叔方的提醒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赔罪道:“臣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请殿下责罚。”

李元吉瞥了李仲文一眼,没好气的道:“看在你是忧心苇泽关安危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收拾你。”

李仲文赶忙躬身道谢。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李仲文,而是看向了苏定方和谢叔方道:“我已经吩咐宇文宝派人去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查清楚。”

苏定方和谢叔方郑重的点头。

几个人就守在了屋内,等起了消息。

一直从早上等到傍晚,才等到了确凿的消息。

“殿下,臣派人去查探了突厥人扎营的地方,确认他们已经离开了苇泽关。臣又派人沿着他们退兵的痕迹,追出了小十里地,确认了他们已经退往了白马山。”

宇文宝一脸激动又兴奋的站在李元吉勉强禀报。

李元吉听完了宇文宝的禀报以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想不到突厥人真的退了。”

苏定方、谢叔方、李仲文,一脸兴奋又振奋的点着头。

苏定方感慨道:“我原以为,颉利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罢休,没料到这么轻而易举的就退了。”

谢叔方脸上带着笑意,嘴上却埋怨道:“你又没有参与守城的战事,你当然会觉得颉利退兵退的轻而易举。

我们这些参与守城战事的人才清楚,为了挡住颉利的攻伐,为了逼迫颉利退兵,我们付出了多少。”

李仲文深以为然的点头,“为了挡住颉利的攻伐,殿下伤了一双手,我和谢叔方深入敌营,差点栽在了敌营。

苇泽关的将士,以及殿下麾下的将士,折损超过了六成。”

苏定方哭笑不得的看着谢叔方和李仲文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们何必同仇敌忾的针对我。我当然知道你们为了抵挡颉利付出良多。

不然的话,颉利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退兵。”

李元吉一边看着苏定方三人斗嘴,一边对宇文宝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庆三日,酒肉管够。让关城内的将士们好好乐呵乐呵。”

宇文宝喜笑颜开的道:“喏!”

李元吉在宇文宝走后,对苏定方三人笑着道:“至于你三个嘛,因为有伤在身,要禁酒。那干脆肉也别吃了。

你们就斋戒到伤好的那一天吧。”

苏定方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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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0章 有问题? “哈哈哈……”

在苏定方三人苦逼的神情中,李元吉大笑着出了屋舍。

出了屋舍以后,李元吉上了城墙,在一众将士们的欢呼声中,陪着将士们吃起了肉,喝起了酒。

或许是共同经历过了苦难,见着李元吉亲近,也或许是李元吉在一众将士们身边没有架子,将士们很愿意跟李元吉相处,也愿意跟李元吉说些心里话。

有将士借着酒劲,向李元吉讨了一个名字,说是给他那个刚怀上的儿子讨的。

李元吉也不知道,刚怀上的,还没生出来的,他怎么确定是儿子,但还是给赐了一个相当阳刚的名字。

有将士借着酒劲,让李元吉帮忙写一封家书,问问家里的妻儿老母,春耕已经到了,家里的田都耕了没有。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此事,并且将此事移交给了军中的文书。

也有将士借着酒劲,跟李元吉吹嘘,说什么家里的妻妾加起来已经有五房了,回去以后还要纳五房。

还说什么,怎么也得凑一个十人队出来,不然他睡觉睡不踏实云云。

李元吉瞥了一眼他的腰带,发现他的腰带是只有旅帅才能配备的腰带以后,就知道他不是在吹牛。

也有将士喝大了,管不住嘴,说出了一些胆大包天的话……

“殿下,您的神勇,兄弟们是亲眼目睹的。兄弟们觉得,在咱们大唐,没人能够战胜您,兄弟们跟着您,心里踏实。”

“对,心里踏实。”

“……”

一个喝大了,舌头开始打卷了的将士,抱着个酒坛子,开始胡咧咧。

周遭的其他将士听到他的话,纷纷出声附和。

李元吉拎着一个酒坛子,喝的有点微醺,听到将士一起喊,跟着他心里踏实,心里挺开心的。

要是大唐所有的将士都这么想,那他还怕谁?

他可以站在太极宫前,向大唐所有人宣告‘放眼天下,谁特么敢动我李元吉?’。

什么李渊啊、李建成啊、李世民啊,都是灰灰。

“要我说,殿下如此神勇,就该做皇帝!”

“……”

李元吉听到这话,一个激灵,酒一下子就醒了。

脑袋里刚刚冒出的一些飘忽的念头,瞬间了也没了。

不等其他人开口附和,李元吉立马堵住了那个胡咧咧的将士的嘴,然后冲着其他人喝道:“胡咧咧什么?”

其他人被李元吉这么一喊,酒也醒了大半。

意识到胡咧咧的将士说了什么以后,齐齐冒出了一身冷汗。

吓死个人。

得亏李元吉还算清醒,及时喊醒了他们,不然他们跟着胡咧咧的将士一喊,那麻烦就大了。

他们心里可非常清楚,他们,以及苇泽关内的其他兄弟,在李元吉的带领下,击退了突厥二十万大军以后,对李元吉相当信服。

他们要是喊出了‘李元吉就该做皇帝’一类的话,其他喝的烂醉的兄弟,肯定会跟着一起喊出来。

等他们所有人喊完以后,他们和李元吉就剩下了两条路走。

要么据苇泽关而立,反出大唐。

要么跟李元吉一起束手就擒,回长安城去请罪。

没有第三条路。

“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外传,谁要是传出去了,别怪我下手无情。”

李元吉冷冷的叮嘱。

一众将士勐点头。

李元吉拽起了那个胡咧咧的将士,又道:“从今日起,他就是死人了,明白了吗?”

一众将士再次勐点头。

李元吉没有再在城墙上逗留,拽着胡咧咧的将士就下了城墙。

一众将士们在李元吉走后,齐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李元吉下了城墙以后,带着胡咧咧的将士就返回了自己住的院落。

借着月色,瞥见了某三个不愿意透漏姓名的人躲在院落的一角偷酒喝,李元吉就当没看见,带着胡咧咧的将士回到了正厅。

宇文宝守在正厅内,见到了李元吉以后,赶忙迎上前,见李元吉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略微愣了一下,冲着胡咧咧的将士吹胡子瞪眼的道:“此人冒犯了殿下?”

李元吉没有回答,而是下令道:“带他下去,改头换面一番,以后就让他跟着你。他的家卷,让人秘密的送到封国。”

宇文宝一下一下瞪大眼,“他这是闯祸了?”

李元吉横了宇文宝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宇文宝缩了一下脖子,赶忙道:“臣不问了,臣立马去办。”

说着,就去李元吉手里接胡咧咧的将士。

李元吉一松手。

“噗通……”

宇文宝和胡咧咧的将士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李元吉拽着胡咧咧的将士,那跟拎鸡子似的,宇文宝以为胡咧咧的将士很轻,所以没有用力,没想到出了个大丑。

宇文宝有些错愕的看了李元吉一眼,但却没有发问,而是尴尬的挠了一下头,卯足了劲,背起了胡咧咧的将士,离开了正厅。

李元吉在宇文宝走后,神情复杂的起来。

“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想法呢?”

他只是在苇泽关稍微展露了一下武力而已,还不至于‘王八之气’四溢,引得群雄臣服。

怎么会有人觉得他该做皇帝呢?

皇帝是那么好做的吗?

稍微展露一点过人的武力就能做?

“那个……殿下啊。”

就在李元吉胡思乱想的时候,宇文宝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疑问道:“殿下说的改头换面,是怎么个改头换面法?

换头换脸那是神仙才有的手段,臣是不是要去请教孙神仙?”

李元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下子就没了,盯着宇文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宇文宝虽然是个二杆子,可宇文宝不是个蠢货啊。

改头换面只是个说法而已,不是真的换头换脸啊,宇文宝不懂吗?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我是让你给他换一副装扮,让他看着像另一个人,不是让你给他换头。”

宇文宝‘哦’了一声,“那是臣误会殿下了,臣马上去办。”

宇文宝其实也不是不懂李元吉的意思,他只是想将李元吉的命令完美的落实到每一个字。

李元吉在宇文宝走了以后,也没有心情再胡思乱想了,想起了院落一角还有三个偷酒喝的人,顿时有了一些想法。

他现在心情不太美,如果他能让别人心情也变得不太美的话,他兴许能痛快一些。

当即,李元吉出了正厅,往院落的一角走去。

也不知道是上苍照顾,还是命里这三个偷酒喝的人无此一劫,在李元吉刚出了正厅以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院落外响起。

不等李元吉反应过来,一骑就闯到了院落门口。

马背上的人遥遥看了他一眼后,噗通一下跌下了马背。

李元吉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然后就听门口的侍卫们高喊,“是剡国公!”

李元吉听到这话,赶忙赶往了院门口。

到了院门口以后,一众侍卫架着一个人送到了他眼前。

仔细一看。

是罗士信。

“速速将士信抬进来,去召太医。”

李元吉立马吩咐侍卫们将罗士信抬进了院落。

太医在听到门口有嘈杂声的时候,就出来了,听到了李元吉的吩咐,也不用侍卫们去传话,就赶忙凑了过来。

躲在角落里偷酒喝的三个人,此刻也纷纷从角落了走了出来,凑到了门口。

“这是……剡国公?”

“发生了何事,罗将军怎么会弄成这样?”

“……”

谢叔方、李仲文一前一后开口。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太医已经为罗士信诊完了脉,不过太医什么也没说,而是走过去看了看罗士信的手。

罗士信的手上又两道深深的勒痕,其中一道已经勒出血了。

太医有走到了罗士信腿边上,掀开了罗士信的裙甲。

“嘶……”

谢叔方、李仲文、苏定方,以及一众侍卫们看到了罗士信裙甲下面的景象以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罗士信裙甲下面的衣物已经烂成了一团团布絮,布絮裹着血肉,黏在罗士信腿上。

从膝盖往上大约五寸的地方,一直到大腿根上,已经没有一片好肉了。

一些地方还隐隐有些发黑。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将一位国公逼到这个份上?”

李仲文吓了一跳,惊叫道:“难道是……”

李秀宁出了什么意外,罗士信赶来报信?

但苏定方和谢叔方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齐齐看向了李元吉。

他们大致已经猜测到了,罗士信明显是担心李元吉的安危,所以才快马不歇的从石州赶到了此处。

罗士信腿上的伤,就是马鞍磨出来的。

唯有一路上换乘不同的马,跨坐在大小不一的马鞍上急驰,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路要是再长一些,罗士信这双腿恐怕就废了,但他似乎不在乎。

“情义这东西啊……”

苏定方和谢叔方能猜测到了,李元吉也能猜测到。

李元吉盯着罗士信腿上的伤,长长的感叹,只是说了半句,就没说下去。

情义这东西啊,它感人心,也戳人心。

“往后……就拿他当府上的人看吧。”

李元吉再次开口。

苏定方错愕的看向李元吉,谢叔方一脸震惊的看向李元吉,李仲文一脸茫然的看向了李元吉,太医脸色大变,嘴皮子有些哆嗦。

李元吉目光在苏定方、谢叔方、李仲文、太医,甚至于一众侍卫们身上环视了一圈,幽幽的道:“有问题?”

第0131章 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有问题?

问题大了。

罗士信自从降了大唐以后,一直以李世民马首是瞻啊。

李元吉现在要拿罗士信当自己人看,那就是有意纳罗士信入府。

李元吉这是要从李世民口中夺食,李世民能答应?

苏定方、谢叔方、太医,一众侍卫,一个个张着嘴,盯着李元吉,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仲文一开始还有点不明白状况。

可是看到了苏定方等人的反应以后,立马也反应了过来,看向李元吉的目光中多了一些震撼。

李元吉见苏定方等人默不作声,也猜到了苏定方等人心里怎么想。

当即,李元吉又道:“我的想法很简单,谁为我拼命,我就拿谁当自己人看。你们应该也如此,因为愿意为你我豁出性命的人不多,遇不到是你我倒霉,遇到了就要万分珍重。”

李元吉表述的意思很简单,他拿罗士信当自己人看,无关于立场,无关于利益,也无关于权柄之争。

纯粹是罗士信对他有情有义,愿意为他拼命,他应该拿罗士信当自己人看。

苏定方、谢叔方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凛,肃然起敬。

李元吉的话说的大义凌然,堂堂正正,站得住,也立得稳,他们再往其他地方想,反而显得有些心思不正。

苏定方和谢叔方齐齐躬身,“臣等明白了,臣等谨记殿下教诲。”

说完这话,苏定方还爽朗的笑道:“往后剡国公就是自己人了,有个国公做弟弟,也不赖啊。”

谢叔方一脸幽怨的瞥着苏定方,“你是不是也想给我当兄长?”

苏定方微微仰起头,“论年纪,我难道不是你兄长?”

苏定方三十多岁的人了,比二十八的罗士信大,也比二十二岁的谢叔方大。

从年龄上论,苏定方确实能做罗士信和谢叔方的兄长。

但谢叔方不想做弟弟啊,还是两个人的弟弟。

一旦他认可了苏定方是他兄长,那岂不是也得认可罗士信是他兄长。

那怎么行。

“有本事你按照官爵论!”

谢叔方瞪着眼睛冲苏定方喊。

苏定方乐了,“好啊,待到班师回朝以后,咱们就按照官爵论。”

谢叔方被苏定方怼的有些说不出话了,只能冲苏定方直瞪眼。

虽然谢叔方砍了突利可汗的狼头纛是大功一件,但是比起苏定方手里的刘黑闼脑袋,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大唐此次兴师动众的动用了十数万兵马,为的就是刘黑闼的脑袋。

谁拿到了刘黑闼的脑袋,谁就夺了此次大战的头功。

以李渊的大方程度,一个国公少不了。

封户八成也在三百户往上。

谢叔方在此次大战中,唯一耀眼的战绩就是深入敌营,砍了突利的狼头纛,大大的削弱了突厥人的颜面。

李渊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谢叔方为大唐如此长脸,一个国公肯定也少不了。

但是在封户上,肯定达不到三百户的水准。

毕竟,大唐的丁口有限,李渊在封爵上虽然很大方,但是在封户上抠的很紧。

所以等到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以后,苏定方的地位怕是要压谢叔方一头。

李元吉看着苏定方和谢叔方在争吵,会心一笑。

苏定方和谢叔方是在帮他,他们是在以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在向其他人宣告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的正确性。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这份心意,他感受到了。

李仲文没心思掺和李元吉和李世民之间的事情,也没资格掺和,他在短暂的震撼过后,急声说道:“殿下,罗将军如此匆忙的赶来苇泽关,是不是我家殿下出了什么意外,特地赶来报信的?”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的道:“我阿姐那里真的有什么意外,也用不着罗将军赶来报信吧?”

他到大唐这么久,可从没有听说过,谁会拿国公当信使用。

有资格拿国公当信使用的人不多,也就他、李渊、李建成、李秀宁四个人。

可他们谁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这么做的话,跟侮辱人没区别。

大唐又不是大清,国公也不是皇室的奴才,大唐皇室中人在面对国公的时候,必须给予一定的尊重。

李仲文听到李元吉的话,愣了好一会儿。

“是臣湖涂了。”

李仲文一脸惭愧的说。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跟李仲文说什么,而是吩咐侍卫们抬着罗士信到了正厅。

太医紧随其后。

在罗士信被安置妥当以后,立马开始为罗士信处理伤口。

苏定方、谢叔方、李仲文三个人一直陪在一边,在太医为罗士信处理完伤口,明确的告诉所有人,罗士信并没有性命之忧,双腿休养一段日子以后,也会恢复如初以后,苏定方三人才离开了正厅。

三个人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比较昏暗的角落开始喝酒。

只是三个人没办法再像是最初那样,一边喝酒,一边畅谈,而是一个个端着酒盏开始喝起了闷酒。

李仲文喝了一会儿,嚷嚷了一句‘这酒喝着没意思’,拂袖离开了。

李仲文一走,苏定方勐然看向谢叔方,“殿下有没有说过要争那个位置?”

谢叔方似乎早就料到了苏定方会这么问,所以一点儿也不惊讶。

在苏定方的注视下,谢叔方微微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苏定方皱着眉头盯着谢叔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叔方迟疑着道:“殿下之前说过,他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苏定方愣了一下,嘿嘿一笑,“那就是不想争咯?”

谢叔方瞥了苏定方一眼,沉吟着道:“可殿下对那个位置没兴趣的话,为何要冒着跟秦王殿下交恶的风险,将罗士信纳入府中呢?”

苏定方眉头微微一扬,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秦王很有可能会继承那个位置?殿下要是不愿意争那个位置的话,就不应该跟秦王交恶?

你为何如此肯定,秦王能继承那个位置?”

谢叔方略微思量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也不是很肯定,就是直觉。直觉告诉我,秦王殿下能继承那个位置的机会,远远比太子殿下大。”

苏定方思量着点了点头,对谢叔方笑道:“你这话有点大逆不道啊。要是让太子知道了,你麻烦可就大了啊。”

谢叔方恶狠狠的瞪了苏定方一眼。

要不是拿苏定方当自己人,他会跟苏定方说这些。

苏定方就像是没看到谢叔方的眼神一般,在经过了好一会儿的思量以后,缓缓道:“照你的说法,殿下要是不争那个位置的话,确实不宜得罪秦王,殿下要争那个位置的话,那就必须跟秦王一斗。

但是殿下的心思,现在有点捉摸不透啊。”

说到此处,苏定方看向谢叔方,“要不……你去问问?”

谢叔方瞪直了眼,“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苏定方不以为然的道:“怕什么,不弄清楚殿下的心思,我们怎么做准备。”

苏定方跟谢叔方不同,他加入大唐的时间还很短,对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没那么看重,也没那么在乎。

对于李渊三人手里所掌握的力量,也没那么忌惮。

毕竟,两个多月前,他还在造大唐的反,他怎么可能看重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又怎么可能会忌惮他们手里的力量。

他只看重李元吉,只在乎李元吉的心思。

李元吉要是不争那个位置,他就安安心心的保李元吉周全。

李元吉要是想争那个位置,他就陪李元吉一争。

唯一的区别就是,李元吉要争的话,他和谢叔方需要早做准备。

越早的准备,把握就越大。

要是什么也不准备,临时抱佛脚的话,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他不喜欢看天意行事,他更喜欢谋定而动。

谢叔方瞪着苏定方,“这种事情是我们能问的?我们还能越过殿下做事不成?”

苏定方愣了一下,意兴阑珊的道:“那倒也是。”

谢叔方警惕的看着苏定方道:“我劝你别胡来!”

苏定方白了谢叔方一眼,“你不是说了嘛,我们又不能越过殿下做事。殿下不吩咐,不明示,我能做什么?”

谢叔方将信将疑的点了一下头。

……

正厅内。

李元吉在苏定方一行人走后,教训起了躺在床榻上的罗士信,“你要是个游侠儿的话,一定能成为享誉江湖的大侠;你要是寻常百姓的话,也能成为乡邻们心中最敬仰的人。

可你是大唐勋贵。

大唐勋贵虽然也可以重情重义,但大唐勋贵重情重义得讲究限度。

你得先看看自己身处的位置,也的看看自己的立场。

一旦你要讲的情义,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范围,以及你身处的立场,你就该悬崖勒马的。

一意孤行的话,你会死的。

你明不明白?”

罗士信躺在床榻上,一句话也说不了,所以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今日要是不当众宣告,你以后就是我府上的自己人的话,你以后恐怕在大唐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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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20220225062057685、书友20220609195347144’一百书币打赏!

第0132章 你去弹劾我 “大唐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我二哥的人。即便是我父亲也有可能是这么认为的。我救你一命,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报答我,别人会觉得你是有情有义。

但是你豁出性命报答我,别人会以为你已经效忠了我。

我二哥也会以为你已经背叛了他。

我要是不收留你的话,你就要面对我二哥的雷霆之怒。”

李元吉说到此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罗士信,认真的叮嘱道:“这一次我帮你顶上去,往后你可千万别再意气用事了。”

李元吉一番话说完,罗士信无动于衷。

李元吉突然自嘲的一笑,看着床榻上的罗士信,又道:“你现在应该听不到我说什么,即便是听到了,大概也不会听进去吧。”

罗士信重情重义,是性格使然,他已经成年了,性格也已经定型了,即便是听到了这番话,估计也改不了。

“罢了罢了,我应该是八字属苦,注定了要为咱们这些人的命,劳心劳力。”

李元吉感叹着站起身,走到了正厅中的长几后,提笔写起了奏疏。

罗士信投入到他门下已经成了定局了,那他就必须先下手为强,趁着李世民还不知道此事以前,将罗士信调到齐王府。

李元吉一共写了两份奏疏。

第一份奏疏是告诉李渊,他被调遣到了苇泽关坐镇,李秀宁被调往了石州,在他被调遣到了苇泽关以后,突厥人率二十万大军来袭,刘黑闼也出现在了关内,跟突厥人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苇泽关及及可危。

他手里有兵无将,不得不征罗士信入府,充任左二统军府统军,统领兵马作战。

人他已经征调完了,需要李渊帮他补一份征调文书。

第二份奏疏是为罗士信、苏定方、谢叔方,以及李仲文四人表功。

其中苏定方、谢叔方、李仲文三人的功劳,他如实所奏。

到了罗士信身上以后,他做了一些手脚。

比如罗士信在赶到了苇泽关以后,什么也没做。

但是他在给李渊的奏疏里却写到,罗士信在赶至苇泽关以后,率领着齐王府左二统军府的将士,配合着苇泽关内的一部分将士,在井陉关故布疑阵,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让突厥人误以为是大唐的增援到了,吓退了突厥人。

此事虽然没有发生过,也经不起考证。

但报给了李渊以后,李渊会多给一份赏赐。

苇泽关上下拿到了赏赐以后,会明白什么叫做三缄其口。

李渊即便是经过了考证,得知了他是在谎报军功,那又如何?

李渊还能因为这种事情宰了他?

别说他守住了苇泽关,逼退了突厥人,砍了刘黑闼,为大唐立下了大功了。

就算是他放弃了苇泽关跑路了。

李渊也得给他擦屁股。

所以李渊即便是知道了他在谎报军功,也会装作看不见。

有人看见了,李渊也会让他变得看不见。

咋地,儿子见手底下的人辛苦,问老子要点辛苦钱犒劳手底下的人,碍着你事了?!

李元吉写好了奏疏以后,派人快速的将第一份奏疏送了出去,第二份奏疏却没有动。

李元吉一直到三天后,罗士信醒了,在跟罗士信、苏定方、谢叔方、李仲文等人商量了一番后,才将第二份奏疏,大张旗鼓的送了出去。

同时在苇泽关张贴出了告示,将此次大战的所有的情况,从头到尾的给将士们梳理了一遍。

将士们在队伍里识字的人宣读下,得知了李元吉将自己的功劳分润给了他们以后,一个个高呼着齐王殿下仁义,要为齐王殿下赴死之类的话。

在得知李元吉借着罗士信,又给他们谋了一份功劳以后,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说什么也要给李元吉立一个生祠。

至于谎报军功所要承担的后果,将士们一点儿也不担心。

有李元吉顶着,他们担心什么。

李元吉背后有李渊顶着,没人敢找他麻烦。

“你立生祠了?”

苇泽关关内刚刚搭建好的一处草庐内,孙思邈‘路过’李元吉身边,‘随口’问了一句。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将士们在瞎胡闹。”

孙思邈又问,“他们给你立生祠了?”

李元吉不明白孙思邈的意思,狐疑的盯着孙思邈道:“孙先生也觉得他们在瞎胡闹。”

孙思邈抚摸着胡须,盯着李元吉仔细打量了起来。

李元吉被孙思邈打量的有点头皮发麻,忍不住道:“孙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思邈一脸认真的道:“我在看你配不配。”

跟随在李元吉身后的宇文宝一下就恼了,“我家殿下怎么就不配了?”

宇文宝身侧一个没头发、没眉毛,也没胡须的汉子,也跟着嚷嚷,“我家殿下怎么就不配了?”

汉子正是之前那个胡咧咧的家伙,李元吉吩咐宇文宝帮他改头换面一番。

宇文宝就带汉子去搓了个澡,剃光了汉子身上所有的毛,又给汉子套了两层甲,汉子看着立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狗日的叫胡汉,跟宇文宝一个德行,也是个二杆子。

“不得无礼。”

李元吉制止了宇文宝和胡汉瞎嚷嚷,揣测着孙思邈的心思,对孙思邈道:“要不给孙先生也立一个?”

李元吉觉得,孙思邈有可能是在嫉妒他,所以以此试探孙思邈。

孙思邈瞥了一眼李元吉,不屑的道:“出了太白八百里,我的生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需要你给我立一个?”

李元吉愕然的看着孙思邈。

孙思邈这是在跟他炫耀吗?

“我只是觉得,你的生祠一立起来,天下其他的生祠将会暗然失色。”

孙思邈略带嘲弄的说着。

李元吉哭笑不得。

孙思邈是在告诉他,他的生祠一旦立起来,会拉低天底下其他生祠的水准。

“你自己在外面什么名声,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也不怕别人在背后骂你作秀?”

孙思邈见李元吉听懂了自己的话,也不再遮遮掩掩,毫无顾忌的开口。

“一个生祠而已,不至于吧?”

李元吉苦笑着道。

孙思邈盯着李元吉认真的道:“那你就不怕有人说你这么做是在洗刷污名,博取贤名,意图不轨?”

李元吉一愣,神情渐渐的开始正经了起来。

“要是有人想害我的话,还真的会借用此事。”

他可以借着生祠洗刷污名,但不能借着生祠博取贤名。

太子李建成以贤名着称,他要是比太子还贤,那太子如何自处?

他刚刚才得罪了李世民,李世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还没发作呢。

回头发作起来,有的他受的。

要是再将李建成得罪死了,那他就可以躺平了。

“多谢孙先生提醒。”

李元吉向孙思邈道谢。

一开始将士们闹着要给他立生祠的时候,他也只当是将士们在胡闹,并没有深想。

如今孙思邈这么一说,那他就不得不想一想了。

“宇文宝,你去告诉将士们,就不要为我立生祠了,要立的话,也是为此次亡故的将士们立一个奠祠。”

李元吉对宇文宝吩咐。

宇文宝毫不犹豫的应允了一声,他身边的胡汉也跟着应允。

孙思邈听到李元吉这话,相当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不仅一点就透,还能快速的将一桩坏事,变成一桩好事,确实不错。

“谢就不必了,给我一丁点肉就好。”

孙思邈在宇文宝走了以后,澹然笑着对李元吉说。

李元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还以为孙思邈是好心提醒他,没料到孙思邈是惦记着他的肉。

“孙先生说笑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辱。”

李元吉干笑着推脱,并且向孙思邈发出了反击,“孙先生乃是杏林高手,如今苇泽关上下有近一万的将士有伤在身,还需要孙先生出手相救。

为了方便孙先生行事,我准备奏请我父亲,在此处设立一处医署,由先生充任署令,直属于齐王府,这样先生即便是将人给治死了,也没人敢找先生麻烦。”

孙思邈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吹胡子瞪眼的骂了一句,“竖子!”

然后拂袖而去。

“让你惦记我的肉!”

李元吉盯着孙思邈离去的背影,咬咬牙。

“殿下,您让臣冒功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妥?”

一直跟在李元吉身后一言不发的罗士信,在宇文宝、孙思邈等人都离开了以后,苦笑着开口。

李元吉回归头,盯着罗圈着腿站着的罗士信,没好气的道:“谁说你冒功了?苇泽关上下有人说你冒功,还是长安城里有人说你冒功?”

罗士信脸色更苦了,苇泽关上下的嘴被李元吉堵的严严实实,苇泽关上下怎么可能有人说他冒功。

长安城里说话最算数的那个就是李元吉的老子,又怎么可能让李元吉担上冒功的名头。

所以,没人会说他冒功,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臣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罗士信执拗的说。

李元吉白了罗士信一眼,“你觉得不妥,你去弹劾我。谎报军功的是我,又不是你。”

“您……您这……”

罗士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这明显是在耍赖嘛。

第0133章 捷传!(为‘末日屠筱\’加更!1/2) “你觉得冒功不对,朝廷的赏赐你受之有愧。那你有没有替你府上那些阵亡的将士们想过?朝廷发放的那些钱粮,够他们一家老小吃一阵子,但够他们一家老小吃一辈子?

你现在多领一些,他们就能多吃一阵子。”

李元吉也知道罗士信的性子,所以在怼了罗士信一番后,又开始语重心长的劝解罗士信。

罗士信听到了阵亡的将士们的家卷,陷入到了挣扎当中。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不能不在虎阵亡的将士们的家卷。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去帮忙掩埋苇泽关阵亡的将士。你即便是冒功了,冒的也是他们的一部分功劳,而不是朝廷的功劳,你明白了吗?”

李元吉语重心长的说。

罗士信迟疑再三,最终点了一下头,“臣还想去伤兵营,照顾那些受伤的将士。”

虽然罗士信不愿意冒功,但李元吉拿他府上那些阵亡的将士们的家卷说事,他只能硬着头皮冒功了。

李元吉痛快的答应了。

只要能让罗士信迈过心里的那个坎,只要能让罗士信心里好受点,这无可厚非。

“回头我让人给你拿一些粮食,你分给那些阵亡的将士们的家卷。”

李元吉在罗士信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

罗士信急忙道:“这怎么使得。”

李元吉瞪起眼道:“怎么使不得?他们是你的兄弟,也是我大唐的将士。他们为大唐捐躯,我身为大唐齐王,不应该给他们的家卷一些粮食?”

李元吉的话占着大义。

罗士信一下子就被说服了,“那臣……代替一众兄弟,谢过殿下了。”

李元吉豪迈的道:“自己人,无需道谢。”

罗士信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匆匆的离开了。

对于李元吉称他为自己人,他并没有反感。

从他知道李元吉当众宣称他以后就是齐王府的自己人了以后,他就没有什么反感的表现,甚至什么也没说。

或许在李元吉驰援洺水城,救了他和他一众兄弟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有了决定。

也或许是他从来都不在乎君君臣臣、主主仆仆这一类的东西,能牵绊住他的,只有情义。

李元吉在罗士信走后,又在新搭建好的各种草庐前巡视了一圈,呼呼喝喝的在苇泽关周遭各县派来的县尉面前发表了一番自己对草庐的见解以后,就威风凛凛的离开了。

李元吉近些日子其实很忙,巡视草庐也只是他忙里偷闲,抽出来的工夫。

府上刚刚筹建的三个统军府,在此次苇泽关一战中,死伤超过了六成。

如何为将士们表功、如何抚恤阵亡的将士、如何重振统军府,都需要他操劳。

苏定方和谢叔方如今都是伤病号,不宜操劳,府上的属官又全留在洛阳,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盯一盯。

就在李元吉忙着处理各种政务文书的时候,苇泽关大捷的消息也传遍了四方。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已经赶到了晋阳的李秀宁。

李秀宁率领着一众兵马,日夜兼程的赶路,好不容易赶到了晋阳,眼看再有几日就到苇泽关了,就看到一骑从苇泽关而来。

李秀宁看到那一骑的时候,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下去。

她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三胡这一次怎么犯了傻,怎么没逃啊。三胡你要是逃了,父亲还能拿你问罪不成’。

李秀宁是觉得,苇泽关可能丢了。

李元吉要么阵亡了,要么被抓了,这一骑就是来报噩耗的。

“苇泽关大捷!齐王府左三统军苏定方阵斩刘黑闼!”

“苇泽关大捷!齐王府左一统军谢叔方孤身闯营,阵斩突利可汗狼头纛!”

“苇泽关大捷!齐王殿下率军击退突厥二十万大军!”

“……”

当马背上的骑兵开始高喊的时候,李秀宁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脑子里一点儿念头也没有,就那么直愣愣的坐在马背上。

何潘仁、向善义、丘师利等一众李秀宁的部将一脸懵逼。

“啥?!啥来着?”

丘师利下意识的高喊。

向善义晕晕乎乎的道:“说是齐王大捷,杀了刘黑闼,砍了突利的狼头纛,还逼退了突厥二十万大军……”

“不可能!”

何潘仁回过了神,毫不犹豫的开口。

齐王有几斤几两,大唐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齐王在突厥人大军压境的时候,没领着麾下的一众人弃关而逃,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齐王还能守住苇泽关,击退突厥人,还杀了刘黑闼,在突厥人二十万大军中砍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

谁会信?

谁敢信?

“但……传捷的兄弟就是这么喊的啊。”

向善义也不信。

可马背上的骑兵就是这么喊的。

这种事情大的离谱,还没人敢在这上面作假。

“将人抓回来仔细问问!”

何潘仁毫不犹豫的开口。

丘师利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向善义见此,准备派人去抓人。

李秀宁在这个时候回过了神,心里念头丛生。

她第一个念头是,苇泽关有可能被突厥人攻破了,李元吉有可能被突厥人擒住了,李元吉在突厥人的威逼下,不得不帮着突厥人,迷惑他们。

第二个念头是,李元吉被突厥人和刘黑闼夹击,进退两难,迫不得已向突厥人献出了苇泽关,并且为了活命,主动提出帮突厥人迷惑他们。

总之,她心里有无数的念头,没有一个是好的。

因为她对李元吉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她固执的认为,李元吉守不住苇泽关。

别说是李元吉了,就是她,她二弟李世民,也不一定能在突厥人二十万大军的攻伐下,以两万的兵力,守住苇泽关。

“不得无礼。”

李秀宁缓缓开口,制止了向善义等人动粗。

李秀宁阴沉着脸,深吸了一口气道:“将人请过来,我要好好的问问。”

向善义赶忙答应了一声,派人去将马背上的骑兵请了过来。

马背上的骑兵一道李秀宁眼前,李秀宁就皱着眉头问,“你是何人,在军中充任何职?”

马背上略显稚气的骑兵,恭敬的施礼道:“参见殿下,卑职付禄寿,乃是齐王府亲事府亲事。”

李秀宁目光在付禄寿身上盘桓了一下,冷着脸道:“依照我大唐的军例,各部报捷,应该有各部信使充任,身背赤令旗,腰悬太平牌。

你不是军中信使,也无赤令旗和太平牌。

你的话,谁能信?

谁敢信?”

李秀宁说到最后,厉声惧色。

付禄寿吓了一跳,赶忙道:“殿下,此前我家殿下向四处告知军情,将信使全部派遣出去了。赶往长安、洺州各处的信使,还没回去。

赶往您这里的信使倒是回去了,但是又被我家殿下派往了长安。

我家殿下实在是无信使可用,所以才吩咐卑职前来向殿下报捷。”

李秀宁冷冷的盯着付禄寿,“那赤令旗和太平牌呢?”

付禄寿苦笑着道:“卑职不是信使,没有赤令旗和太平牌啊。”

赤令旗和太平牌是相当紧要的东西。

尤其是太平牌,意味着可以在大唐各处畅通无阻,每遇关口,关口的守军必须在第一时间大开门户,为其放行。

所以管理的极其严格。

唯有信使才会配发,而且是跟人头绑定在一起的。

信使不可能将东西交给任何人,除非杀人夺旗。

“那你的话,我怎么信?”

李秀宁质问。

付禄寿迟疑了一下道:“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先行赶往苇泽关去查看。看看卑职所说的是否舒适。

我家殿下派遣卑职来向殿下报捷,也是担心殿下忧虑过度,伤了心神。”

按理说,报捷这种事情可没必要跟李秀宁说,直接给李渊传一封捷报即刻,给其他地方的也就是一份文书。

李元吉特地派人给李秀宁说一声,也是担心李秀宁急着赶路,出现什么意外。

当然了,李元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就是他想将苏定方和谢叔方的功绩宣扬的人人皆知,让苏定方和谢叔方尽快的走到人前,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你说你家殿下斩了刘黑闼,砍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又逼退了突厥人,是怎么做到的?”

付禄寿并没有急着催促李秀宁去苇泽关,反而让李秀宁派人先去苇泽关查看,这让李秀宁心里又生出了一些疑虑。

李元吉真要是被抓了的话,配合着突厥人迷惑她,应该不敢让她派人去查看。

李秀宁提到了苇泽关的战事,付禄寿一下子就精神了。

当即,付禄寿将苇泽关内所发生的一切,一点儿不差的讲给了李秀宁。

只隐去了李元吉大发神威,在关城上投火柱的事情。

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李元吉将自己的功劳已经分润给了将士们,所以不好说。

李秀宁听完了付禄寿的讲述,又愣了。

何潘仁几个也懵了。

“你说齐王殿下刚刚招降的降将,率千骑凿破了刘黑闼的大营,又率领五十骑追出去了三十多里地,在上千贼兵当中,砍了刘黑闼的脑袋?”

第0134章 捷再传! 何潘仁难以置信的问。

付禄寿勐点头。

何潘仁看向了身侧的向善仁、丘师利,“你们信吗?”

向善仁和丘师利一起摇头。

以五十骑破千敌的话,难倒是不难,但必须要满足一定的条件。

比如五十骑全是玄甲骑,能顶着敌人所有的攻势勐冲;又比如五十骑是突然杀出,杀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再比如将敌人逼到一个对己方有利的地方,利用地形优势,进行不断的分割、绞杀。

可付禄寿口中的苏定方率领的并不是玄甲骑,在追袭了敌人三十里地以后,还在敌人设伏的地方,跟敌人厮杀,并且战而胜之。

最最重要的是,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以后,居然还马不停蹄的率军返回了苇泽关。

苏定方还是一个降将,忠心有待考证也就算了,此前在刘黑闼帐下的时候,也没有展露出任何彪悍的一面。

勐然拿出如此耀眼的战绩,实在没办法让人信服。

还有那谢叔方,以前在齐王府帐下,也就是个管仪仗的小官,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也没展露出什么异于常人的能耐。

到了苇泽关,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人物。

不仅孤身闯入敌营,搅乱了敌营,斩了敌人的狼头纛,还全身而退。

还有那以废物之名闻名于大唐的齐王殿下,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相当卓越的统帅,居然指挥着不到两万的将士,以及一万多的壮丁,抵挡住了敌人二十万大军的攻伐,还成功的逼退了敌人。

一切的战绩都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也超出了所有人对他们的认知。

何潘仁三人怎么能信?

李秀宁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回过了神,心思跟何潘仁三人差不多,盯着付禄寿冷冰冰的道:“你到底是谁?”

何潘仁三人听到李秀宁这话,立马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一下子,付禄寿被李秀宁的人团团围住。

付禄寿见此,苦着脸道:“殿下怎么还是不信我啊?”

李秀宁冷哼道:“四郎自幼习武,最喜欢的就是去战场上冲杀,以彰显自己的勇武。但是你口中的四郎,一直守在苇泽关关内,从没有出关一步,更别提去战场上冲杀了。

你说说,我怎么信你?”

何潘仁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付禄寿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自家殿下为何突然转性了,他也不知道啊。

他更没办法跟李秀宁解释。

“殿下既然不相信卑职,卑职说再多也是无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刀兵,卑职愿意束手就擒。只求殿下能差一队人先行一步赶往苇泽关,查清事实,还卑职一个清白。”

付禄寿也是聪明人,在发觉了李秀宁已经固执的认为他是在欺骗她以后,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向李秀宁一礼后,主动取下了腰间配着的横刀,丢在了地上,做出了一副束手就擒的架势。

李秀宁也没客气,立马吩咐人拿了付禄寿。

同时派遣了麾下的一支精锐斥候,快马加鞭的赶往了苇泽关,查探苇泽关的情况。

在李秀宁派遣出去的斥候快马加鞭的赶往苇泽关的时候,李世民率领着麾下的一众骁勇,以及四万多精兵刚刚赶到邢州。

自从得知苇泽关告急,突厥人二十万兵马齐聚苇泽关,配合着从洺州逃出去的刘黑闼夹击苇泽关以后,李世民立马将手头上的一切兵事、政事,率领着兵马往苇泽关赶。

一路上,李世民是忧心忡忡。

一会儿担心李元吉会顶不住突厥人的压力,弃关而逃,放二十万突厥人南下,祸祸中原的百姓。

一会儿又担心李元吉死脑筋,守着苇泽关不退,战死在了苇泽关。

李元吉要是顶不住突厥人的压力,放突厥人南下,那突厥人一定会祸乱太原诸州、洛阳诸地,严重一点儿还会危及到京畿。

刘黑闼很有可能也会在突厥人的扶持下,再次死灰复燃。

大唐在经历了刘黑闼祸乱以后,河北道已经完了,没有七八载的时间,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要是再被突厥人祸乱了太原诸州、洛阳诸地,再让刘黑闼死灰复燃。

那大唐四分之一的疆域,很有可能就完了,河北等地恢复元气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延申到十数载,太原、洛阳等地很有可能也得五六载才会恢复元气。

四五载以内,大唐很有可能在太原、洛阳、河北等地看不到一丝的收获,还得不遗余力的往太原、洛阳、河北等地补贴。

以大唐如今的国力,不遗余力的补贴了太原、洛阳、河北等地以后,就没有多余的钱粮再去发展,再去壮大了。

大唐要是壮大不起来,那就还得受突厥人欺负……

李元吉要是死脑筋,守着苇泽关不退,死在了苇泽关的话,也许能为大唐多争取一些时间,能让突厥人少祸祸大唐一些地方,但是对他李世民而言,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此次李元吉是跟着他李世民出征的。

他身为兄长,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弟弟的安危。

李元吉要是死了,李渊除了记恨突厥人以外,也会厌恶他。

李渊会觉得,是他没照顾好李元吉,没尽到做兄长的义务,才害死李元吉的。

李渊一旦厌恶了他,他的太子之位怕是又要飞了。

所以,李世民心里很矛盾,一面希望李元吉能多撑一会儿,一面又不希望李元吉死撑。

“还有几日到苇泽关?前去探路的斥候可发现苇泽关的信使,亦或者突厥人的踪迹?”

李世民跨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询问身侧的屈突通。

屈突通原本在洺州战事结束以后,要返回洛阳坐镇。

但是在听说了苇泽关告急,李元吉可能有性命之忧以后,立马主动请缨,请求随军赶往苇泽关驰援。

屈突通降了李唐以后,一直给李世民充任副手,跟李世民配合的也还算默契。

李世民此次去苇泽关,要对付突厥人二十万大军,有屈突通援手的话,也能轻松不少。

所以在屈突通主动请缨要去苇泽关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屈突通。

屈突通听到李世民的话,沉声道:“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赶到苇泽关还得一旬往上。前去探路的斥候并没有发现苇泽关的信使,也没有发现突厥人的踪迹。”

李世民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没有发现苇泽关的信使,那就说明苇泽关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发现突厥人的踪迹,那就说明苇泽关还在我们大唐手里。

以元吉手里的兵力,能撑到这个时候也不容易。

不过越是如此,我越担心啊。”

屈突通深深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手里的兵马太少,身边也没什么高明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在突厥人二十万大军的攻伐下,守住苇泽关的时间越长,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当李元吉手里的兵马锐减到一定地步的时候,突厥人一旦破关,李元吉即便是想逃,也不一定能逃的掉。

李世民越想越担心,对屈突通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各部将辎重留在邢州,轻装上阵,尽快赶往苇泽关。”

屈突通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准备下去传令。

就看到了一队斥候,簇拥着三个骑兵,快速的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赶来。

为首的那个骑兵,身上背着一面赤色的令旗,腰间悬着一面带缨的牌子。

“苇泽关大捷!”

为首的骑兵一边冲,一边高喊。

李世民、屈突通,以及他们身后的殷峤、秦琼、双士洛、韩良等人,齐齐愣住了。

李世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峤等人也是如此,殷峤更是拽住了身边的秦琼问道:“他喊什么?”

秦琼难以置信的道:“他说苇泽关大捷!”

殷峤瞪起了眼,“怎么……怎么可能?”

秦琼也觉得不可能。

可信使做不了假,信使身上的赤色令旗也做不得假,信使身上悬着的太平牌也做不得假。

更重要的是,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耍着玩。

李世民远比李秀宁镇定多了,在经过了短暂的愣神以后,心里快速的被震惊填满,但是脸上没有太多变化,也没有说什么,一直静静的等着信使临近。

信使跨马冲到了李世民眼前以后,在一众人怀疑、震惊、难以置信的神情中,快速的将背后的信筒交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拿过了信筒,在一众人各色的神情下,快速的打开,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殿下……怎么说的?”

“对啊,苇泽关怎么就大捷了。”

“是突厥人转性了,还是梁师都临阵倒戈了?”

“也有可能是吐谷浑和西突厥的人趁机偷袭了东突厥的龙庭。”

“……”

屈突通等人也顾不得礼仪,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着。

他们虽然对苇泽关大捷抱有怀疑,但是在没有疑点出现之前,他们还是暂时相信了苇泽关真的大捷了。

不过他们并不认为,苇泽关大捷跟李元吉有关。

第0135章 被捆住了手脚的李世民 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苇泽关大捷,很有可能是突厥人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

李世民并没有回应屈突通等人的话,而是又详细的看了一遍信。

看完以后,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有疑惑、有震惊、有欣慰、也有……愤怒。

“殿下……”

其他人见李世民不愿意开口,也没敢再问,但是屈突通却不在乎,他带着试探的叫了一声。

李世民没有言语,将信递给了屈突通,让屈突通自己看。

屈突通接过信,快速的阅览了起来,秦琼等人也伸长了脖子往屈突通身边凑。

“王续何在?”

李世民在屈突通等人看信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开口。

王续有点不太明白李世民为何突然会找他。

他自从在洛阳城外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以后,就被李世民打入了‘冷宫’。

随后李世民再也没有搭理过他。

即便是需要他去做什么,也是让长孙无忌传话。

现在李世民突然开始‘宠幸’他了,他有点儿‘受宠若惊’。

王续心里忐忑不安的骑着马凑上前,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世民瞥了王续一眼,冷澹的道:“带上你的人,尽快赶往苇泽关,确认苇泽关是否真的大捷。”

“臣……”

王续有些犹豫。

李世民眉头一横,“嗯?!”

王续赶忙道:“臣遵命。”

李世民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王续赶忙退下去,点齐了自己的人以后,匆匆的赶往了苇泽关。

“好家伙,这苏定方真有这么厉害?”

樊世兴凑在人堆里,透过缝隙,看到了那么一两行字以后,夸张的喊。

郭子和嚷嚷着道:“秦兄,你跟那苏定方似乎交过手,你应该知道那苏定方有多少能耐,那苏定方真的如同捷报里面说的这么厉害?”

秦琼一边看着信,一边道:“不好说……”

李寿急了,“不好说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秦琼迟疑了一下,道:“我跟他虽然短暂的交过一次手,但是并没有试出他的深浅。不过此人应该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

郭子和、李寿等一众人翻了个白眼。

秦琼说了等于没说。

至于说苏定方是重情重义之人,那也不可信。

毕竟,秦琼只跟苏定方交过一次手,并没有深入的了解,怎么就能肯定苏定方是重情重义之人。

秦琼目光从信上收回来,瞥了众人一眼,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又不是程咬金那个话痨,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说两句。

跟人产生了分歧,还非得跟人掰扯明白。

“这谢叔方又是何许人也?”

在人堆里一直没啥存在感,但又十分显眼的李君羡,冷不丁的开口。

黄君汉哈哈笑着说,“还有你五娘子不认识的人?”

李君羡白了黄君汉一眼。

李君羡人长得俊美,身形也不错,在一众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中间,就显得格外的扎眼。

一些长得丑的,嫉妒人家帅的,就恶趣味的给人家起了个五娘子的别号。

“谢叔方以前是齐王殿下帐下的执仗亲事,在从征的路上,献上了元衣,被圣人封为了平遥县侯。”

屈突通了解谢叔方的底细,所以听到了有人不了解谢叔方,就随口解释了一句。

“吆喝,还是一位侯啊,那更了不得。”

黄君汉夸张的叫着。

屈突通等人齐齐停下了看信,白了黄君汉一眼。

黄君汉可不是在夸赞谢叔方,而是在奚落谢叔方。

毕竟,在场的众人,人均是公。

即便不是最高的国公,那也是郡公或者县公。

一个侯还不值得他们高看一眼。

“人家在苇泽关一战中可是孤身闯入了突厥人大营,搅乱了突厥人大营,斩了突厥突利可汗的狼头纛,班师回朝以后,说不定会受封为公,跟你并驾齐驱。

以后上朝的时候,少不了要碰面,你还是留点口德吧。”

殷峤是厚道人,看不得黄君汉看扁谢叔方,也不希望黄君汉和谢叔方因为这种事情结仇,所以没好气的批评了黄君汉几句。

一众人继续往下看,越往下看,越震惊、越震撼,脸色变得也越快。

“这……”

当一众人看完了信以后,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突厥人内部确实出现了问题,齐王也确实是借着突厥人内部出现了问题,逼退了突厥人。

可突厥人内部的问题,并不是突发的,而是齐王谋划出来的。

齐王居然真的凭借着苇泽关内不到两万的兵马,以及那个叫宇文宝的带过去的一万多壮丁,守住了苇泽关。

要仅仅是如此的话,他们倒也不会无话可说。

他们会质疑捷报里面所述的那些消息的真实性,也会讨论一下苏定方、谢叔方等人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做到捷报中所说的那般。

甚至还会从头到尾的复盘一遍苇泽关的战事,推演一下捷报里面没提到的东西。

真正让他们无话可说的是捷报里面写着的两句话。

其一是苏定方阵斩了刘黑闼,夺取了此次大唐出征河北的首功。

其二是捷报上明晃晃的写着‘齐王府左二统军府统军罗士信’率军云云。

苏定方一个降将,阵斩了刘黑闼,让他们这些出征河北的将校脸色无光。

罗士信被冠以齐王府左二统军府统军的名头,让他们意识到,罗士信很有可能脱离了秦王府,去了齐王府效力。

罗士信脱离了秦王府,跑去了齐王府,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可就大了。

也难怪李世民在看完了捷报以后,对苇泽关一战不做任何评论。

他手底下的勐将跟人跑了,还是一位身份地位皆不俗的勐将,他心里能痛快。

屈突通、秦琼等人的目光几乎是齐齐看向了李世民。

唯有王君廓一脸的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我做什么?苇泽关大捷,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吗?你们为何看着不太高兴?”

李世民看着屈突通等人,面无表情的疑问。

屈突通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哭笑不得。

你都不高兴,我们敢高兴吗?

“吩咐下去,就地扎营。将士们随着我们奔波了这么久了,也该好好歇息歇息了。”

李世民见众人不说话,澹澹的吩咐了一句,骑着马离开了。

屈突通等人对视了一番,屈突通和韩良策马追了上去。

李世民现在,应该需要几个心腹陪他说说话。

屈突通和韩良一路追着李世民跑了两里地,在一处小溪边停下了脚步。

韩良没敢急着上前,唯有屈突通先一步走到了李世民的身边。

看着李世民望着小溪,望的出神。

屈突通犹豫着道:“殿下,齐王殿下应该是情急之下,无人可用,才将士信征调入府的。您也知道,掌兵之人,必须要名正言顺。

苇泽关内又只有公主殿下和齐王殿下的人。

公主殿下的人,齐王殿下不方便插手。

所以齐王殿下要用士信,只能将士信调到他府上。”

李世民沉默了许久,澹澹的道:“我知道……”

屈突通苦笑道:“但殿下似乎无法释怀?”

李世民看了屈突通一眼,澹然的道:“我有心理准备。”

屈突通愕然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长叹了一声,继续道:“自从士信被困于洺水城,我在你和元吉的提醒下,依然没有及时出手相救以后,我就知道,士信恐怕会离我而去。”

罗士信被困于洺水城,突然下了大雪,屈突通在李元吉的要求下,派人提醒过李世民。

可李世民坚持己见,并没有第一时间派遣出兵马去驰援洺水城。

若不是李元吉不管不顾的带着人去了洺水城,罗士信很有可能就死了。

这是李世民决策上出现了失误,所以他必须承担失误以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只是没料到,士信会以这样的方式离我而去。也没想过,元吉会不加任何掩饰的将士信纳入府中。”

李世民一脸的不痛快。

屈突通苦笑着道:“事急从权的道理,殿下应该懂的。”

李世民瞪起眼,“那他就不能掩饰一下?不能给我留一些颜面?他在左二统军府统军前面加上暂代二字,很困难吗?”

屈突通苦笑着没有再开口。

李世民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确实是李元吉做的不对,没给李世民留颜面。

挖了人家的人,不掩饰一二,还明晃晃的写出来,跟打脸没区别。

“你派个人去告诉他,士信可以跟着他,但他留在洛阳城的粮食得归我。往后平调官爵的事情,他也得接着干。”

李世民蛮横的说。

李世民如今也知道了,李元吉焚烧洛阳粮仓,就是在吓唬人,那些粮食还在,所以蛮横的开起了条件。

虽然李元吉挖走了罗士信,就像是从他心口上挖去了一块肉一样。

但是他还不至于为一个罗士信,赌上太子之位,去跟李元吉一斗。

眼下河北的战事已了,刘黑闼的脑袋已经砍了,徐圆朗也被他率领的大军碾压了,突厥人也退了。

可以说此次他出征河北,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依照李渊给他的承诺,此次回京以后,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

这个时候要是闹出一些兄弟不和的丑闻,李渊说不定会借此毁诺,所以他不能跟李元吉斗。

第0136章 孙思邈要入门?!(为‘末日屠筱\’加更!2/2) “臣明白了。”

屈突通心里松了一口气,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李世民既然开出了条件,那就说明李世民没有要为难李元吉的意思。

只要李元吉能满足李世民开出来的条件,那罗士信的事情就揭过去了。

李世民不为难李元吉的话,他也不用夹在中间做人,他心里自然会放松不少。

“也不用等他回复,直接去洛阳城取粮。”

李世民在屈突通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不甘心的补充了一句。

在他看来,李元吉将罗士信纳入齐王府,用的是先斩后奏,他去洛阳城取粮,也得用先斩后奏。

不等让李元吉专‘美’于前。

屈突通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殿下,您就给李思行留条活路吧。自从齐王殿下将洛阳城的粮食全部交给了李思行以后,李思行是食不知味,寝不遑安,整日里带着一根麻绳,守在粮仓门口。

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靠近粮仓,他就立马自悬于门梁之上。

您要是派人强取了粮食,那他就真的吊死在门梁上了。”

李世民不屑的哼着道:“他首鼠两端,有现在这个遭遇,也是咎由自取。”

李思行堂堂的太原元谋功臣,混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在李世民眼里,就是咎由自取。

李思行要是忠心耿耿的追随着李渊,那就应该摆出一副完全以李渊命令行事的架势,对李元吉不假以颜色。

可他没有,他在追随着李渊的同时,还对李元吉唯命是从。

李思行要是想脱离李渊,追随李元吉,那就应该渐渐的疏远李渊,以李元吉马首是瞻。

可他也没有,他在对李元吉唯命是从的时候,还听从李渊的命令。

对李渊你不能做到全心全意的效忠,对李元吉你也不能做到全心全意的效忠,你能讨到好?

屈突通苦笑着为李思行开脱,“李思行无论如何,也是圣人的臣子。”

圣人的臣子,无论在谁手底下,忠心的为谁效忠,那都是圣人的臣子,圣人有令,必须得听。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洛阳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即便是得到了我父亲的命令,三缄其口,也应该给元吉通一口气。

有元吉在前面顶着,我父亲还能宰了他不成?”

在李渊眼里,一切跟嫡子有关的事情,那就是家事,家事还没有动刀兵的道理。

屈突通哭笑不得的道:“李思行也许是谁的都听,谁都不想得罪。”

李世民瞥了屈突通一眼,没好气的道:“他谁都不想得罪,最后谁都得罪了。现在还被元吉架在了火上烤。

元吉要是丢了苇泽关的话,那我父亲或许还会救他。

元吉如今不仅守住了苇泽关,还宰了刘黑闼,砍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

你觉得元吉不点头,我父亲还会救他?”

屈突通苦笑着没有再说话。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感叹道:“罢了罢了,李思行又没有得罪我,他即便是要死,也得死在元吉手上,而不是我受伤。

你等到元吉答应了,再派人去取粮吧。”

屈突通赶忙躬身道:“那臣就代替李思行,多谢殿下不杀之恩了。”

李世民瞪了屈突通一眼。

屈突通笑着离开了。

韩良在屈突通离开了李世民身边以后,赶忙凑上前,“殿下如何?”

屈突通笑着道:“殿下心胸宽广,已经想通了。我们也不用再担心了。”

韩良松了一口气,一个劲的点着头,“这就好,这就好……”

“你在此处守着,不要去打扰殿下。我去去就回。”

屈突通对韩良交代。

韩良痛快的答应了。

在屈突通走了许久许久以后,李世民幽幽的长叹了一句,“元吉、士信,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元吉招兵买马,招揽勐将,到底要做什么?

罗士信放着好好的从龙之臣不做,跑去追随李元吉,就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

就在李世民心中充满疑惑的时候,李元吉也满脸疑惑。

鼎鼎有名的孙思邈孙神仙,居然答应了要到他府上做医署令?!

他只是吓唬孙思邈而已,谁知道孙思邈居然真的答应了。

李元吉依稀记得,历史上多位皇帝请孙思邈出山,孙思邈也仅仅是在皇帝面前露了个脸,立马就走了,从没有在任何一个皇帝手底下为官。

无论是杨坚赐下的国子博士,还是李世民赐下的爵位,还是李治赐下的谏议大夫,孙思邈皆拒不收受。

现在居然要跑到他府上做一个位卑的医署令,他怎么可能不疑惑。

“神仙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元吉望着坐在他下首,一脸泰然自若的孙思邈,忍不住发问。

孙思邈瞥了李元吉一眼,澹然的道:“我可不是什么神仙。”

李元吉没有纠结这个,而是顶着孙思邈疑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思邈也没有卖关子,坦言道:“我在太白山苦心研究多年,着有《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两书。

原本我是想将其传于世人,造福于民。

可是从何入手,一直没有头绪……”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你可以将两册书献给我父亲,我父亲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将你的两册书传遍天下。”

一个富有神仙之名的神医,着了两部医书,献给李渊,李渊肯定会重视,也会不遗余力的去推广这两部医书。

因为一个活神仙向李渊献书,就是认可了李渊的统治,也认可了李渊是位贤君,值得将毕生的心血献上。

献的还是能造福于民的医书,李渊要是不大肆宣扬,那就怪了。

孙思邈一脸坦然的道:“闻名天下非我本意;荣华富贵、高官厚爵也非我所求。我将两册书献给了朝廷,朝廷或许会大肆的宣扬,但是能教导出多少有用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一些喜欢钻营的人,要是从里面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亦或者夸大里面的一些药方的效用,那你让我如何自处?”

李元吉听到孙思邈这话,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孙思邈的担心不无道理。

李渊要是大力的推广这两部书的话,大唐各地的衙门肯定会重视,也会有许多人去研究学习。

一些喜欢钻营的人,很有可能会瞅准这个时机,博取一个前程。

比如在里面发现什么药方,居然能生死人肉白骨;再比如在里面发现了什么药方,居然让一个瘫痪多年的人恢复了正常。

然后鼓吹一番这都是李渊大力的推广医书成果,是李渊推行善政,解了民间百姓的疾苦。

李渊一高兴,肯定会给他们一个锦绣的前程。

他们拍马屁不要紧,但是百姓们很有可能会信以为真。

并且会去尝试。

尝试的结果肯定会失望,甚至还会闹出很多人命。

一旦闹出的人命多了,众口铄金之下,两部医书也就失去了信用,也就毁了。

孙思邈也会因此背负上骂名。

许多东西在创出来的那一刻,都是个好东西,但是在权力场或者是金钱场上走一遭以后,就变成了害人的东西。

孙思邈活了几十年了,见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很清楚里面的利弊。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跑到我府上充任医署令?”

李元吉盯着孙思邈问。

他帮孙思邈传播两部医书的话,所带来的影响虽然没有李渊带来的影响大,但也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毕竟,齐王府的名声虽然不好,但是想进齐王府的人也是多不胜数。

孙思邈坦诚的道:“我也是在看到了你搭建的那些草庐以后,才动了这个心思。”

李元吉微微扬起了眉头。

我貌似也没干啥啊。

就是依照后世医院的分类,给所学不同的大夫们分了个类,规划了一下而已,也没敢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哦,对,还给添了一些男护。

但也不足以让一位神仙折腰啊。

“你将所有的草庐搭建在一起,将大夫们也收纳到一起,依照他们所学不同,分庐而治。

这样方便了大夫们,也方便了病人们。

还能避免病人们病急乱投医,被庸医所害。”

孙思邈缓缓开口,说到此处特意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之所以动了心思,是因为你将这些人聚在一起,方便我传授、教导、指点。

他们身边所配的药童,也能跟着我和他们学一些东西。

待到他们学有所成,再在大唐各地,以这种方式落地生根。

我的两册医书,也能跟着一起传扬出去,救更多的人。”

李元吉微微张着嘴,无言以对。

我就说嘛,你一个活神仙,要上我的贼船,肯定有所图谋。

原来是看中了医院的模式,想将这种模式在大唐推广下去。

顺便也将自己的一身所学传递下去,并且亲眼看到它们落在有用的人手里,成为解天下百姓疾苦的基石。

想法是好的,但是有点烧钱啊。

很多很多钱。

还容易引起很多很多的麻烦,被天下杏林之人当成公敌。

毕竟,这个时代的医家,各有派系,各有所长,各有传承,谁也不服谁,谁也看不上谁,就跟百家争鸣似的。

你要效彷儒家,独领风骚,人家还不得针对你?

第0137章 谁在喧哗? “殿下似乎不愿意?”

孙思邈见李元吉闭口不言,猜到了李元吉的心思。

李元吉没有拐弯抹角,直白的道:“没什么不愿意的,先生愿意将一身所学传授出去,造福大唐的百姓,我身为大唐宗室,理应相助。

但是先生要让弟子们以关内草庐的形式在大唐各地落地生根,却很难办。

这其中要耗费多少钱财,不需要我多说,先生也应该清楚。

这其中会遇到多少阻力,先生也应该心知肚明。”

李元吉也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很难办,但没有说办不了。

李元吉话里的意思,孙思邈也听明白了。

李元吉是在要好处。

毕竟,钱得李元吉出,麻烦也得李元吉解决,李元吉要是没有好处的话,李元吉凭什么去办。

“此等造福于民的事情,殿下就因为难办,所以要退缩?”

孙思邈神情复杂的盯着李元吉问。

孙思邈不知道李元吉要什么好处,也没什么能许给李元吉的,所以只能拿大义说事。

李元吉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笑着道:“我又没在那个位置上,造福于民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先生前几日不是说了嘛,以我的身份,要贤名无用。

此等造福于民的事情,要是办好了,贤名一定会滚滚而来。”

孙思邈被李元吉怼的无话可说。

李元吉拿他说过的话对付他,他还能厚着脸皮将之前说过的话吞回去不成?

“齐王殿下到底怎样才能办?”

孙思邈猜不透李元吉要什么,只能开门见山的问。

若是李元吉提出的条件,他能满足的话,那这个问题还有得谈。

若是他不能满足的话,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李元吉会心一笑,“先生以后就待在我府上如何?”

孙思邈一愣,微微有些动容。

李元吉说了这么多,居然只是为了他?

要知道,李元吉一旦答应了此事,要付出的钱粮,以及要解决的麻烦,多如牛毛。

李元吉完全可以提出更多更多的要求。

甚至可以像是其他的权贵一样,蛮横的问他讨要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但是李元吉没有,李元吉只要他。

“我已近古稀,能为殿下所作的事情并不会太多,殿下为何会如此看重我?”

孙思邈满脸疑惑。

李元吉笑着道:“因为你值啊。”

孙思邈不太明白李元吉这话的意思。

李元吉也没多做解释,只是盯着孙思邈笑道:“先生只要答应入府,我立马会帮先生操持此事。

我会想办法将此事的麻烦降到最低,也会将所有的琐碎揽入府中,不会让它们打扰到先生。”

孙思邈之所以多次拒官不受,就是不愿意掺和官场上的琐碎,也不愿意被官场上的琐碎打扰。

李元吉既然要纳孙思邈入府,自然会帮他解决后顾之忧。

孙思邈听到了李元吉的话以后,神情复杂的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许久以后,孙思邈看向李元吉,感叹着道:“我躲了一辈子红尘,没想到还是得到红尘中走一遭。”

李元吉乐了,“这么说,先生是答应了?”

孙思邈点着头,道:“答应是可以答应,但我有几个条件。”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你到了我府上以后,无需听调,也无需听宣,我也不会强留你在府上,我会在长安城外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为你搭建一处草庐,供你传授医术,治病救人。

我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会派人跟你商量,你若是愿意,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孙思邈一愣,苦笑着道:“我想说的,都让殿下说完了,我无话可说了。”

李元吉哈哈笑了。

孙思邈要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又不需要孙思邈去给他冲锋陷阵,也不需要孙思邈给他出谋划策,所以他能满足孙思邈所有的需求,自然不需要孙思邈主动开口。

“往后你就是齐王府的人了,出门在外,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可别坠了我齐王府的名头。”

李元吉打趣的说着。

孙思邈哭笑不得。

他一个年仅古稀的老人,还是一个有名望的老人,谁敢欺负他啊,他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那草庐的事情,就有劳殿下了。”

孙思邈起身施礼。

李元吉也起身还了一礼,待到孙思邈走了以后,李元吉心情大好,顺势思量起了大唐版医院的事情。

他为了纳孙思邈入府,答应了帮孙思邈传播医书,推广大唐版的医院,那他肯定得做。

但做归做,却没必要顶着杏林公敌的名头去做。

也没必要自己打头阵,去跟那些杏林中人为敌。

这是一件造福大唐的事情,他有一定的责任,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的责任更大。

他完全没必要自己一个人出钱出力。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也得跟着出钱出力。

……

李元吉思量了几日,有了那么一些头绪,二话不说就给李渊去了一封信。

直言朝廷连年苦战,军中受伤的将士良多,却苦无良医及时诊治。

所以朝廷应该让太医院牵头,组织一个‘医术交流大会’,请杏林各派各家的高手出面,一起优化一下‘战地医术’,并且联手编撰一本‘战地医术集’,组织军中的大夫们集中学习。

地方朝廷出、钱朝廷出,他可以出一些粮食。

反正朝廷现在不缺地方,也不缺钱,唯独就缺粮食。

让朝廷出钱、出地方,干这种能博得好名声的事情,朝廷肯定不会拒绝。

……

就在李元吉的信送出去的同时,李元吉的捷报也抵达了长安。

“苇泽关大捷!齐王府左三统军府统军苏定方阵斩刘黑闼!”

“苇泽关大捷!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谢叔方阵斩突厥可汗狼头纛!”

“苇泽关大捷!齐王殿下击退了二十万突厥大军!”

身背赤色令旗,腰悬太平牌的信使,在一众铁骑的护送下,闯入了长安城的明德门,一路上高呼着,奔往了太极宫。

守在明德门口的守卫们,以及明德门背后朱雀大街上的百姓们,一下子就傻了。

啥玩意儿?

齐王手底下的人砍了刘黑闼?

齐王手底下的人还砍了狼头纛?

齐王还击退了突厥二十万大军?

说错了吧?

会不会是报捷的人将秦王说成了齐王?

“狼头纛是啥?”

有些没见识的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有文人一脸激动的科普,“狼头纛就是突厥人的王旗!”

“嚯!王旗都给砍了!这么勐?!”

“我大唐将士,当然勐!”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

一瞬间,明德门门口的守卫,以及朱雀大街上的百姓,激动的高呼了起来。

其他各街各坊的百姓们在得到了消息以后,也跟着欢呼起来了。

一下子,长安城被一片片欢呼声所淹没。

住在长安城各坊的一众文武,在得到了消息以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二话不说,齐齐赶往了太极宫,想证实捷报的真实性。

……

太极宫。

两仪殿。

李渊坐在宝座上,愁的直按额头。

李建成坐在李渊的下首,脸色也不好看。

李世民在洺州击溃了刘黑闼的捷报传回了长安城以后,他们两个就没笑过。

此前李渊为了让李世民领兵出征,暗中向李世民许诺,只要李世民击溃了刘黑闼,就一定将太子之位传给李世民。

李世民现在做到了,那就该他兑现承诺了。

可是他不想兑现承诺。

但他又清楚,不想兑现承诺不行。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两次将太子之位许给李世民了,事后又反悔了。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他已经反悔了两次了,再反悔,李世民即便是他亲儿子,也有可能跟他翻脸。

他不想跟李世民翻脸,也不想将太子之位传给李世民,但他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完美的解决此事,所以愁的不行。

就在他为此事愁的头发都白了的时候,李元吉在苇泽关告急的消息,又传回了长安城。

他更愁了。

不仅愁,还难受。

二儿子眼看着要跟他翻脸了,四儿子眼看着也要没了,他这个做老父亲的,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父亲,儿臣已经派人去了晋州和汾州,调遣了晋州、汾州的兵马赶往了苇泽关,也吩咐冯立和魏徵赶往了苇泽关。

儿臣相信,元吉一定不会有事的。

父亲不用太过担心。”

李建成缓缓开口,说了一些宽心的话。

李渊烦躁的道:“你派人去调晋州和汾州的兵马有什么用?等你的命令传到晋州和汾州,再等晋州和汾州的兵马赶到苇泽关,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你觉得元吉凭借着不到两万的兵马,能在突厥人手里支撑一个多月?”

李建成沉声道:“儿臣相信,三妹和二弟一定会在突厥人攻破苇泽关之前,赶到苇泽关。”

李渊瞪起眼质问,“他们要是赶不到呢?”

李建成低下头没有再开口。

“哼!”

李渊冷哼了一声。

就在此事,殿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嘈杂的欢呼声。

李渊一下子就恼了,起身大喝,“谁在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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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8章 李渊的豪横 李渊想杀人。

“回大家,似乎是有捷报抵京。”

刘俊守在殿门口,也没太听清,听到了李渊发火,赶忙入殿应允,但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没有把话说死。

“捷报?难道是刘黑闼被抓住了?”

李渊听到有捷报,怒火消散了一些。

“臣也不清楚,送捷的人应该才到太极殿。”

刘俊躬身说着。

李渊对捷报现在没太多感觉,他现在只在乎李元吉的安危,所以缓缓的坐下,不耐烦的道:“那就让他们快点过来。”

刘俊心头苦笑了一声。

以送捷报的信使的速度,不等他派人去催,恐怕就已经赶到两仪殿了,所以派人去催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李渊吩咐了,他只能照做。

刘俊刚出了两仪殿门口,送捷报的信使就在两仪殿门口露头了,报捷的话也顺势看了出来。

刘俊隐隐约约听清楚了以后,人都傻了。

但他并没有傻多久,而是快速的冲进了殿内,激动的向李渊禀告。

“大家,苇泽关大捷,齐王殿下守住苇泽关了。”

李渊‘呼’一下就站起了身,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建成也愕然的站起了身,看着刘俊,等待刘俊回答。

不过,刘俊还没开口,送捷报的信使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李渊和李建成的耳中。

李渊和李建成对视了一眼,一脸的震惊,一脸的难以置信。

“元吉杀了刘黑闼?”

“还砍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

“……”

李渊和李建成一人一句,最后异口同声的道:“还击退了突厥二十万大军?”

李渊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我那个混账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勐了’。

李建成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元吉怕是谎报军功了吧,他要是有这种能耐,世民怎么可能一枝独秀’。

“臣参见圣人,参见太子殿下。”

信使在李渊和李建成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闯进了殿内。

一个硕大的狼头纛,以及一个呈放着脑袋的匣子,被信使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李渊和李建成面前。

看到了狼头纛和呈放脑袋的匣子,李渊和李建成不信也得信了。

毕竟,突厥人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将狼头纛砍下来,送给李元吉去玩。

“殿下于一旬前,击退了突厥二十万大军,特地派臣前来向圣人报捷。”

“此战,我大唐斩刘黑闼部两千三百人,并且将刘黑闼斩于马下。此战我大唐斩突厥人两万八千首,斩突厥可汗狼头纛,驱突厥于苇泽关外。”

“此战我大唐大胜,上阵上获!”

“……”

信使一字一句的说着。

李渊已经走下了御阶,走到了狼头纛前。

李渊见识过突厥的狼头纛,所以一眼判断出了狼头纛的由来,“这不是启民传下来的那杆,也不是始毕赐给梁师都的那杆,这是突利的狼头纛吧?”

信使赶忙应允了一声,并且将报捷文书,递到了李渊面前。

李渊拿过了报捷文书,并没有急着看,而是吩咐信使打开了匣子,验看了一下刘黑闼的首级,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信筒,取出了报捷文书。

李渊快速的御览了一番报捷文书以后,放声大笑,“元吉居然真的胜了!还是大胜!”

说到此处,李渊还冲着李建成嚷嚷道:“你们往日里一直说元吉不好,难堪大任,现在呢?”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道:“是我们有眼无珠,看不到元吉的好,还是父亲慧眼识人。”

李渊听到这话,笑容更灿烂了。

李建成继续道:“元吉的危机已解,还守住了苇泽关,立了大功,父亲也能放心了。”

李渊看了李建成一眼,畅快的笑道:“不错!不错!”

李建成沉吟着道:“就是不知道元吉此次大胜,几成是自己所得,几成是别人相助的。”

李建成这是怀疑李元吉的功劳里有水分。

李渊脸色的笑容微微一敛,瞪了李建成一眼,“元吉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帮元吉说好话也就算了。怎么还专挑元吉的刺?”

甭管李元吉的捷报里有几成水分,哪怕全是水分。

李渊也毫不犹豫的认了。

李元吉的一封捷报,将他心头的忧愁全给解了。

他不用再担心李元吉的安危了,也不用担心他毁诺以后,李世民跟他翻脸了。

李建成经李渊这么一提醒,心头狂跳。

“是儿臣说错话了,元吉此番大胜,绝对是元吉一人之功。父亲应该重重的奖赏元吉。”

李渊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什么叫绝对是元吉一人之功,本来就是元吉一人之功。重重的赏赐元吉,那是肯定的。”

说到此处,李渊豪横的对刘俊吩咐,“拟旨,先加封元吉一万户,其余的赏赐,等我跟群臣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对儿子,尤其是对立了功的儿子,李渊是相当大方。

李世民在击败了窦建德和王世充以后,不仅受封为凌驾于群臣之上的天策上将,封户也被加到了三万户,相当豪横。

李元吉此次所获得的功劳,虽然不如李世民此前击败窦建德和王世充的功劳,但是也相当了得。

所以李渊非常大方的将李元吉的封户加到了跟李世民比肩的位置。

这就很微妙。

李建成感受到了其中的微妙,所以不仅没阻止,反而笑着道:“元吉手底下的人,父亲也不能忘了啊。”

李渊郑重的点头,“那是自然。”

先不说李元吉立下了如此大功,手底下的人跟着一起鸡犬升天,光是李元吉手底下的人自己立下的功劳,就值得好好的犒赏一番。

尤其是那个叫苏定方的,知道什么叫做弃暗投明,也知道在加入大唐以后,为大唐拼命,为大唐立功,必须重重的赏赐。

……

就在李渊和李建成说完话没多久,群臣也匆匆赶到了太极殿求见。

李渊和李建成当即换上了朝服,赶往了太极殿。

在接受了群臣的朝拜以后,不等群臣们对苇泽关大捷提出质疑,李渊就吩咐传捷的信使,当中宣读了一番李元吉的捷报,并且将狼头纛和刘黑闼的首级送到了群臣面前,让群臣观看。

群臣看到了狼头纛和刘黑闼的首级,对苇泽关大捷相信了几分。

但是许多人还是提出了质疑。

毕竟,李元吉昔日的‘丰功伟绩’实在是太多了,勐然的打出了这么彪悍的战绩,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

奈何,李渊和李建成心里各有算盘,一口咬死了,李元吉捷报上说的是什么,那就是什么,绝对不会有任何虚假的成分。

尤其是李渊,完全就是一副‘老子的儿子没有一个是窝囊废,一个赛一个,一个比一个勐,你们只管爬平了歌功颂德就好,休得喧哗’的模样。

群臣们即便是心中疑虑重重,也只能勉强接受了此事。

然后开始为苇泽关上下论功行赏。

李渊蛮横的给李元吉加了一万封户的事情,只有李世民府上的人警铃大作,其他的人一点儿也不关心。

李元吉的功绩如果是真的,那以李渊的大方程度,给儿子加一万封户,也在情理之中。

李渊除了给李元吉加了封户以后,并没有再提及给李元吉赏赐什么,似乎有什么预谋。

所以群臣们商议给苇泽关上下封赏的时候,是从罗士信开始的。

因为在苇泽关内,除了李元吉以外,就属罗士信的地位最高。

罗士信爵位没有变,爵号也没有变,官职也没变,加了一百封户,加了一个齐王府直府右骠骑的官职。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之前,在李元吉第一封奏疏送到长安城的时候,李渊刚刚为李元吉的骚操作正名,加了罗士信一个齐王府左二统军府统军的职位。

罗士信的封赏议论完了以后,居然是高雅贤。

因为李元吉在招降高雅贤和苏定方的以后,将高雅贤送到了洛阳城,宇文士及将此事禀报给了李渊。

李渊一开始没有在意高雅贤,甚至还有几分送高雅贤去地下跟窦建德团聚的意思。

但是碍于李元吉有保高雅贤一命的意思,就没急着动手。

如今高雅贤的义子立下了大功,高雅贤也算是勉强洗白了。

高雅贤在窦建德和刘黑闼麾下的名头皆不低,虽然在此次大唐的征战中,没帮大唐做过什么,但他贡献了一个悍将,那就是有功劳。

所以在群臣们商量了一番后,高雅贤就成了襄南道的右仆射。

群臣们一开始是要给高雅贤封爵的,受领兵的将军、总管等职位的,但是李渊不放心高雅贤,所以否决了给高雅贤封爵、受领兵之职,而是放在了襄南道高官的位置上,高高的架了起来。

高雅贤之后,便是李仲文。

李仲文被晋为石国公,封户加到了三百户,检校并州总管,也变成了并州总管,还荫其一子做千牛备身。

李仲文之后,便是谢叔方。

谢叔方砍了突利的狼头纛,大涨了大唐的威风,大唐在突厥人面前吃瘪了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所以李渊和群臣们商议了一下后,豪横的给了谢叔方一个国公。

第0139章 天威!震曜!(为‘红尘飞光\’加更!1/10) 谢叔方被晋为汾国公,封户加到了二百三十户,齐王府左一统军府统军的职位,也正式被认可,并且还加了一个汾州总管的职位。

距离谢叔方被封为平遥侯才过去两个多月,谢叔方又封了国公。

群臣们有点不适应,纷纷觉得谢叔方升的太快。

但谢叔方是凭借着战功升上来的,群臣们即便是不适应,也没说什么。

封完了谢叔方,就轮到了宇文宝。

宇文宝驰援苇泽关有功,被封为了平城县侯,封户赐了百户,齐王府司马的职位,也被正式认可。

封完了宇文宝,就轮到了苏定方。

对于苏定方的封赏,争执很大。

有人认为苏定方是恰逢其会的在刘黑闼最虚弱的时候,击溃了刘黑闼,砍了刘黑闼的脑袋,所以苏定方虽然能封公,但只能给一个县公。

有人则认为,苏定方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砍了刘黑闼,那都是夺了此次大唐东征的首功,必须封国公,封户上可以适当的降低一二。

最终李渊力排众议,封了苏定方为隰国公,赐三百户,领齐王府左三统军府统军一职,领隰州总管一职。

李世民的人在苏定方的封爵问题上争的很激烈,因为他们通过李渊对李元吉麾下一众人的封赏,察觉到了一丁点不对味。

李渊给罗士信、谢叔方、苏定方、宇文宝等人的封赏,几乎全是围绕着太原府周边的几个州。

李渊很有可能要将太原府附近的几个州划拉在一起,再立一道,让李元吉去充任大行台尚书令。

李渊要改任李元吉去其他道充任大行台尚书令,李世民的人没意见。

可是李渊在陕东道的东面,再设一道,让李元吉去充任大行台,那他们的意见就大了。

李渊等于是要用京畿道和新设的一道夹住陕东道。

其目的是什么,还用说嘛?

但是李世民不在,屈突通也不在,他们没办法硬顶着李渊、李建成,去否决此事。

在封赏完了苏定方以后,又相继议论了一下其他有功将士的封赏。

商量的差不多的时候,李渊终于抛出了一个他酝酿了很久的重磅炸弹,“元吉此番立下如此大功,光是加封户,恐怕不够吧?

诸位爱卿说说,我该如何封赏元吉?”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一个说话的。

李渊的心思他们早猜到了,但是只要一开口,铁定会得罪死李世民,所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开口。

最终,在李建成隐晦的授意下,裴矩叹着气出班,缓缓的道:“齐王殿下的官爵,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如果非要封赏的话,只能再立一位上将军。”

此话一处,群情激扬。

有指责裴矩的,也有赞成裴矩的,也有胡说八道的。

指责裴矩的,自然是李世民的人。

赞成裴矩的,有李渊的人,也有李建成的人。

胡说八道的,纯粹是在装湖涂,谁也不愿意得罪。

裴矩就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一样,说完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当起了聋子、哑巴。

程咬金跟人吵着吵着就动手了,被李渊罚了一年的俸禄,轰出了太极殿。

程咬金一出太极殿,急忙赶往了承庆殿去报信。

然而,程咬金即便是赶去承庆殿报信,也影响不了太极殿内的一切。

在李世民不出面的情况下,李世民的人即便个个都是人杰,也被李渊和李建成虐的体无完肤。

毕竟,李世民不在,他们说话再大声,再有理,也没有用。

因为他们说话不作数。

说话作数的,只有李渊和李建成。

最终,在李渊和李建成的促成下,李元吉也被加了上将的名头。

震曜上将,可开震曜府,广纳天下豪杰。

震曜,取天威震曜之意。

跟李世民的天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世民的天策,取的就是天威的意思。

李渊和李建成做主,商定好了此事以后,不给李世民任何反应的机会,立马吩咐人草拟的圣旨,快速的将一应封赏送往了苇泽关,顺便下发了文书,将一切宣告了出去。

……

李元吉是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为大唐立下了大功以后,他的父兄不知道体谅他,让他‘光荣退休’,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反倒是在背后疯狂的背刺他,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去跟李世民打擂。

李元吉派人将筹办‘医术交流大会’的信送出去以后,就迎来了一波大收获。

一个文弱书生,带着四位壮汉,外加三千铁骑,以及八千多骁勇,出现在了苇泽关。

文弱书生见到了李元吉以后,二话不说就扑到了李元吉近前,红着眼道:“臣马周参见殿下,臣不辱使命,将人给殿下带回来了。”

马周瘦了不少,看上去像是经历了许多风霜似的。

李元吉看着马周,一脸的感慨,“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可是在幽州吃了亏?”

马周赶忙摇头,“臣是在定州的时候,听说了苇泽关告急,殿下性命堪忧,所以跟薛家的几位兄弟,昼夜不歇的赶路,才变成这副样子的。

但没想到臣还是来迟了,不过看到殿下无碍,臣也就放心了。”

跑了一趟幽州,马周对李元吉更加信服了,也更加恭顺了。

原因无他,李元吉近些年没去过幽州,却能遥隔千里,对幽州的一切了如指掌。

由不得他不信服,由不得他不恭顺。

马周初到幽州的时候,高开道根本没有反意,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要反的迹象,甚至跟李艺的交情甚好。

马周有点怀疑,李元吉是不是在骗他。

但是他仔细打听了一番后发现,李艺治下在闹饥荒,李艺真的找高开道借粮了,高开道居然也答应了。

这一件事,跟李元吉所说的别无二致。

马周彻底相信了李元吉。

马周经过了再次打探以后,发现了高开道答应给李艺借粮,果然没按什么好心。

高开道虽然答应了给李艺借粮,但是不肯派人送到李艺治下,而是让李艺自己派人去取。

李艺一开始也认为高开道应该是别有用心,所以派遣了一一帮子老弱妇孺去取粮。

高开道热情的招待了那些老弱妇孺,还在那些老弱妇孺们能拿动的范围之内,给了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带给了一李艺。

李艺这下子完全信了高开道是在帮他,所以派遣了三千多兵马,以及一大堆的驴马去高开道治下运粮。

马周当即前往了大安山,见了李艺,向李艺道明了来意,直言高开道会反。

李艺正沉浸在高开道抛出的‘糖衣炮弹’之中,根本不信马周的话。

不仅如此,还下令软禁了马周,声称事后要找李元吉对质,看看李元吉怀的是什么心思,为何要离间他和高开道。

马周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李艺软禁他之前,跟李艺打了个赌。

以他的脑袋做赌注。

李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因为李艺不认为他会赢。

随后李艺接到了李世民的调令,要率军南下去协助李世民平定刘黑闼。

但是高开道答应他的粮食却迟迟未到。

李艺赶忙派人去催,谁知道,高开道不仅不给他粮,还扣下了他的三千多人,以及那些驴马。

李艺立马明白,自己上了高开道的恶当。

当即将马周放出来,让马周将剩下的一并告诉给他。

马周也没有隐瞒,告诉了李艺,高开道有可能会勾结突厥人。

李艺给突地稽去了一封信,又留下了薛氏兄弟,防备起了高开道,自己率军赶往了洺州。

在李艺走了以后没多久,高开道果然反了。

李艺留下的一众人,也成功的阻止了高开道勾结突厥人,祸乱幽州等地,还将高开道一行人驱逐出了幽州。

在事后,薛氏兄弟将此事告诉给了远在洺州的李艺。

马周原以为李艺会耍赖,会舍不得薛氏兄弟,没料到李艺在洺州战事结束以后,居然分派出了一支兵马回到了幽州,接替了薛氏兄弟防务,并且痛痛快快的将薛氏兄弟交给了他。

甚至还给薛氏兄弟添了一些人马,而且没一个滥竽充数的,全是精兵。

高开道的心思、李艺的心思,李元吉就像是算准了一样。

但凡是高开道的心思出一点偏差,他的脑袋很有可能都会没。

但凡是李艺的心思出一点偏差,他很有可能在帮了李艺以后,什么也得不到。

毕竟,薛氏兄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李艺要是舍不得给,他也不能强取,李元吉也不好强抢。

但最终一切还是按照李元吉的心思来了……

“你能惦记着我的安危,我很开心。你们一路从定州赶来,想必也累了,我吩咐人安排你们去休息,一切等你们休息好了再说。”

李元吉看着马周,一脸欣慰的说。

马周赶忙道:“臣还没有为殿下引荐……”

李元吉看向了马周背后的薛氏兄弟,笑着道:“还用你引荐吗?我大唐的骁勇,我岂能不认识。”

李元吉一句话,拉近了跟薛氏兄弟之间的距离。

薛氏兄弟一开始还有些畏惧李元吉的恶名,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跟李元吉相处,听到李元吉这话,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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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0章 快来看傻子啊! “臣薛万述……”

“臣薛万淑……”

“臣薛万均……”

“臣薛万彻……”

“参见齐王殿下。”

兄弟四人在李元吉看向他们的时候,一起躬身,向李元吉施礼。

兄弟四人的样貌相彷,但是身形和年龄差距很大,其中薛万述比李建成大两岁,三十有六,身形中规中矩,没有太魁梧,也没有太少瘦弱,留着长须,收拾的很整齐,虽然身着甲胃,但身上没有太多彪悍的气息,看着很儒雅。

薛万淑跟李秀宁相当,三十岁上下,身形魁梧,一脸的大胡子,潦潦草草的,穿戴着甲胃,彪悍气息四溢。

薛万均比李世民小一岁,二十有四,身形也相当魁梧,留着三撇山羊须,收拾的也很整齐,穿戴着甲胃,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薛万彻年龄就小一些,刚刚十九,身形虽然魁梧,但远远没有两个兄长看着那么彪悍,反而多了一股子锐气。

看人的时候,目光中有几分锐气。

李元吉目光在兄弟四人身上盘桓了一圈,笑着道:“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客气。”

薛万彻顿时喜笑颜开,一个劲的勐点头,被薛万述瞪了一眼后,讪讪的垂下了头。

薛万述作揖一礼,一板一眼的道:“多谢殿下抬爱,但是礼不可废。”

李元吉瞥了薛万述一眼,这人就无趣了,还是薛万彻有意思。

看着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机。

李元吉就喜欢跟薛万彻这种浑身充满着锐气,而且没什么心机的人打交道。

这种人能帮你做事,你还不用担心被他算计。

只要你诚心待他,他也会一心一意的报答你。

李元吉对薛万述笑着点了一下头,走到了薛万彻面前,笑着道:“你我年龄相彷,应该能说到一起。”

薛万彻略微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刚要点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长兄,见长兄瞪着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不少,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见此,看向了不远处的薛万述,笑着道:“你们昼夜不歇的奔波了数日,肯定已经累坏了。我让马周给你们准备一些热水,你们洗漱一番,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下,待到你们休息好了,我再为你们接风洗尘。”

马周听到这话,相当识趣的道:“臣马上去准备。”

薛万述赶忙道:“臣等不累。”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盯着薛万述。

我需要你们累,你们能不累吗?

薛万述见此,心头苦笑了一声,刚准备开口,就听李元吉又道:“我和万彻相当投缘,多聊几句,你不会介意吧?”

薛万述心里更苦了。

介意,怎么不介意。

你安的什么心,在场的除了万彻,谁不知道?

你分明就是看万彻单纯,没有什么心机,所以想拿万彻当突破口,打入我们兄弟内部,看看我们兄弟会不会真心实意的为你效力。

但介意归介意,李元吉话说道了这个份上,薛万述心里即便是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答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更何况,如今天下最大最广最厚的屋檐,就是李元吉家的。

“殿下既然跟万彻意气相投,有心多说几句,那臣自然不会介意。”

薛万述神情复杂的说了一句,又看向了薛万彻,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万彻啊,殿下乃是贵人,你可千万别想是往常一样,说话没轻没重的。”

薛万淑、薛万均也相继跟着开口。

薛万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薛万述、薛万淑和薛万均心凉了半截子。

薛万彻是他们的弟弟,他们怎么可能不了解薛万彻。

薛万彻要是真的听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深意,一定不会点头,而是会开口跟他们许诺什么,比如‘我不会胡说’之类的话。

可薛万彻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一下头,明显没听懂他们话里的深意。

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脸的苦涩。

事已至此,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还好他们兄弟几个,对大唐还算忠心,没做过什么有损大唐利益的事情,薛万彻即便是被李元吉套话,也套不出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那就有劳殿下暂时照顾照顾臣的四弟了。”

薛万述临走的时候,向李元吉客套。

说是客套,其实是在隐晦的向李元吉递话,让李元吉别看着薛万彻老实,就可劲的欺负薛万彻。

李元吉笑着回了一句,“你们一直拿他当成个孩子,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古人十分讲情谊,所以长兄如父、兄友弟恭之类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些话不仅得说的出,还得做得到。

出门在外,父亲不在的情况下,长兄就得充任父亲的角色,担当起照顾弟弟们的责任。

父亲要是去世了,那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在家里,长兄都得充任父亲的角色。

不仅得照顾年幼的弟妹们长大,还得教育他们成人、成才,还得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甚至一直照顾到老死的那一天。

薛万彻身为兄弟四人中最小的一个,不仅被长兄照顾,也被二兄和三兄照顾。

就是因为他们照顾的太好了,以至于薛万彻变得相当单纯。

历史上,薛万彻就是因为过于单纯老实,以至于在做了驸马以后,被丹阳公主嫌弃,不肯跟他同房,最后还闹到了李世民那里。

李世民虽然用计让他跟丹阳公主修复了一些关系,但他因此没少被人嘲笑。

薛万述三人听到李元吉的话,浑身一震。

薛万彻喊了一句,“我已经长大了。”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赞同的道:“对,你已经长大了。”

说完这话,又看向了薛万述三人,又道:“既然已经长大了,那就该独当一面了。一直躲避在别人的羽翼下,也不是个事。”

薛万彻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

薛万述三人却清楚,李元吉这话是给他们说的。

薛万述躬身向李元吉一礼,“多谢殿下教诲。”

李元吉的目的是从薛万彻的嘴里套话,李元吉完全没必要说这些有可能得罪他们的话。

但是李元吉还是说了,而且是真的为薛万彻好。

这个情,薛万述三人领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跟薛万述多说。

薛万述三人也没有多留,带着一众的骁勇跟着马周去歇息了。

李元吉在薛万述走了以后,笑着对薛万彻道:“陪我走走?”

薛万彻满脸欣喜的就答应了。

他觉得李元吉对他的脾气,他喜欢跟李元吉相处。

李元吉带着薛万彻在苇泽关四处走动,一边走,一边跟薛万彻聊起了一些家常。

李元吉并没有像是薛万述三人想的那样,从薛万彻嘴里套话,也没想着打入他们兄弟内部。

李元吉只是通过了薛万彻,了解了一下薛氏兄弟几个人的能力,了解了一下他们各自的长处,以及短板。

了解清楚了这些,也方便给他们兄弟几个安排职位。

李元吉在了解这些的过程中,也向薛万彻介绍了一下府上三个统军府的情况。

这就跟面试似的,他了解薛氏兄弟的能力,依照他们的能力给他们任官。

薛氏兄弟也得了解他府上的情况,看看他们适合在府上充任那个位置。

唯有相互了解清楚了,才能将合适的人,派遣到合适的地方去。

比如薛万彻,李元吉在了解清楚了薛万彻以后,就觉得他适合去给苏定方做副手。

苏定方是一个‘统帅级’的将领,他麾下不需要再多一个脑袋,他只需要一个能听他命令行事,并且能完全将他命令落实到位的人。

薛万彻单纯是单纯了点,但是能力不弱,能很好的去落实苏定方的命令。

苏定方还算重情义,也没有苛待手下的习惯,他们两个搭伴,效果肯定不错。

临了的时候,李元吉很想告诉薛万彻,娶谁也别娶公主。

但是考虑到这话说出去以后,对他会有一定的影响,薛氏兄弟知道了也会多想,就什么也没说。

倒是薛万彻,一脸跃跃欲试的跟李元吉说:“听闻殿下武艺不错,乃是天下少有的使槊的高手,不知道臣有没有机会跟殿下切磋一下。”

李元吉当场就懵了,看薛万彻的目光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偶然’路过的谢叔方听到这话以后,拔腿就跑。

他要去找苏定方,邀请苏定方一起出来看傻子。

找齐王殿下切磋?

喝多了吧你?

“切磋倒是可以,不过我手上的伤还没好,得等几日。”

李元吉实在是不愿意欺负老实人,所以借故推脱。

薛万彻完全没听出李元吉是在推脱,居然兴奋的道:“那臣过几日来找殿下?”

李元吉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行……”

过几日就过几日吧。

等你了解清楚了我以往的战绩以后,还有这么勇气的话,我也不介意跟你切磋一下。

到时候别哭就行。

“那就多谢殿下了。”

薛万彻见李元吉答应了,兴高采烈的就离开了。

薛万彻刚走,谢叔方和苏定方就匆匆赶来了,背后还跟着罗士信、李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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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1章 大聪明! 谢叔方在草草的向李元吉一礼后,急忙问道:“殿下,那个傻子呢?”

李元吉白了谢叔方一眼,“什么傻子?”

谢叔方赶忙道:“就是那个要跟殿下切磋的傻子。”

苏定方、李仲文,甚至罗士信,一脸的兴奋。

有人居然敢找李元吉切磋,他们必须瞻仰一下。

李元吉瞪了谢叔方一眼,“你才是傻子,以后就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了,你对人家客气点。人家只是兄长太多,被兄长照顾了太好了,过于单纯而已,你怎么能说人是傻子呢?

人家的能力可不弱,你谢叔方对上了,未必能赢。”

谢叔方眼睛一下子就瞪起来了。

李元吉这是小瞧人啊。

“那臣倒是要找个时间会会他,看看他是不是能赢得了臣。”

谢叔方认真的说。

李元吉在几个人身上盘桓了一圈,没好气的道:“你们是闲着没事吗?都聚到这里做什么?”

苏定方嘿嘿笑着道:“这不是听说有勐士来投奔殿下,又听说其中还有一位勇士要找殿下切磋,兄弟几个就过来凑凑热闹。”

苏定方虽然讲情义,也不苛待手下,但终究是玩战术的,心脏。

薛氏兄弟足足带了一万多人来投,场面不小。

他们几个人早就得到了消息。

苏定方是他们中间好奇心最重的那个,但是苏定方却没有自己出来打探,而是忽悠着谢叔方出来打探。

这就有了谢叔方此前‘偶然’路过的一幕。

“凑什么热闹,做你们的事去。晚上我会在关衙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到时候你们都给我打扮的精神点,别让人家笑话我齐王府无人。”

李元吉瞪着眼冲苏定方几个人喝斥。

苏定方几个人也不怕。

他们跟着李元吉时间长了,渐渐的也了解了李元吉的脾气。

李元吉要是呼呼喝喝的跟你说话,那肯定是没往心里去。

李元吉要是平平静静的跟你说话,那就的小心了。

“殿下放心,臣等绝对不会给殿下丢人。那几个勐士要是想试试臣等的身手,臣等也奉陪。”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保证。

苏定方几个人也跟着一头。

其中就包括李仲文。

虽然李仲文不是齐王府的人,但他现在以齐王马首是瞻。

李元吉瞥了几个人一眼,对苏定方叮嘱道:“那个叫薛万彻的,你注意一下。他虽然单纯了一些,但是能力不弱。”

苏定方略微一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元吉又看向了谢叔方,“那个叫薛万均的,你也注意一下。他性子有些直,也算是有勇有谋,能力不弱。”

历史上,薛万均是被气死的,他在李世民游览芙蓉园的时候,负责警卫,结果没有清理干净闲杂人等,获罪入狱,最终愤恨难当,忧愤而死。

但他到底是被自己给气死的,还是另有别情,那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反正他的性子确实直。

谢叔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元吉到底在说什么,不需要明言,他和苏定方也明白了。

李元吉这是在给他们配副手。

一旦配对成功,很有可能就要相伴多年,所以他们确实得慎重观察。

李元吉说完了薛万均,没有再说。

罗士信忍不住道:“没有适合臣的吗?”

李元吉坦言道:“剩下的两个,可不是屈居于人下的人,也不适合跟你凑成主副。”

虽然薛万述和薛万淑的名头在历史上没有薛万均和薛万彻响亮,但是能力可不输给薛万均和薛万彻。

薛万述能文能武,上马能治军,下马能牧民。

当得了将军,也做得了刺史,是一个全才。

薛万淑的能力也相当突出,在薛万均和薛万彻还没成名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郡公了,而且还充任过行军总管等独当一面的要职。

在历史上,之所以名声不响,不是因为人家没有能力。

而是因为人家在归顺了大唐以后,一直充任着镇守各地的要职,没有参与大唐平定突厥等地的要战,没有留下响亮的名声。

所以薛万述肯定的得独当一面,无论是去地方上出任刺史,亦或者是在统军府充任统军。

薛万淑也得独当一面,得给一个统军的职位。

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是郡公了,你让人家去充任副统军,也不对等。

“你也别急,我会帮你找一个合适的副将的,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向我推举。”

李元吉笑着对罗士信道。

罗士信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仲文也想要一个强力的副手,但可惜他不是齐王府的人,只能一脸羡慕的看着苏定方三人。

“去做事吧。我记得我给你们分派了差事,你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吧?”

李元吉盯着罗士信四人问。

四人尴尬的应付了一句,匆匆去做事了。

……

就在李元吉跟罗士信四人交代的时候,薛万彻在齐王府侍卫的引领下,找到了兄长们下榻的地方。

一进门,三个兄长都没睡。

看到了他以后,齐齐凑上前。

薛万述率先开口,“齐王殿下没为难你吧?”

薛万彻大大咧咧的笑道:“没有,齐王殿下很好说话,还答应了跟我切磋呢。”

薛万述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可不是薛万彻,什么也不关心。

他可是从李艺派回幽州的一些人口中得知,李元吉曾经在洺州的洺水城,一槊将尉迟恭给打残了,连尉迟恭胯下的马也当场给打死了。

他虽然没跟尉迟恭交过手,但也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

尉迟恭能在李世民那位百战百胜的统帅手底下受重用,实力肯定不弱。

听人说尉迟恭还有大唐马槊第一人的名号。

李元吉能一槊将尉迟恭打残,还打死了尉迟恭的马。

那实力得多变态?!

就薛万彻那两把刷子,对上了能赢?

“是他主动邀你切磋的,还是你主动找他切磋的?”

薛万述急忙追问。

要是李元吉主动邀请薛万彻切磋,那就有点欺负人了。

薛万彻乐呵呵的笑道:“是我主动邀请他的,看他的意思还想推脱,但我没给他机会。”

薛万彻一副我很聪明的样子。

薛万述被弄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得,你找人家切磋,人家不愿意欺负你,你还主动送上去找打。

“你……你怎么能跟他切磋呢。”

薛万述苦着脸抱怨。

薛万彻理所当然的道:“他将我们从李公手里讨了过来,想让我们为他效力,我们总的试一试他的身手吧。

他要是能打得过我们兄弟,我们跟着他也是应该的。

他要是打不过我们兄弟,能给我们兄弟前程,我们跟着他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要是打不过我们兄弟,也给不了我们兄弟前程,我们跟着他干嘛?”

薛万述彻底无语了,该聪明的时候你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你瞎聪明啊。

那可是李渊的儿子,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他怎么可能给不了你前程?

你应该担心的是,他招揽我们兄弟,是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会不会将我们兄弟扯进皇权争斗的旋涡,而不是担心人家能不能给你前程。

“兄长,此事放一放再说了。我们还是问问,齐王殿下有没有从万彻口中套什么消息。”

薛万淑叹了一口气,对薛万述说。

薛万述无奈的点了一下头,跟薛万淑、薛万均问起了薛万彻,看看李元吉都问了薛万彻那些话,又说了什么。

薛万彻也没有隐瞒,大致将他和李元吉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薛万述和薛万淑听完了以后,对视了一眼。

薛万淑迟疑着道:“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薛万述苦笑着点了一下头。

他们以为李元吉回将薛万彻当成铁憨憨,大肆的套话。

可李元吉并没有套话,甚至都没说过什么‘你们兄弟会不会一心一意的的效忠我’之类的话。

李元吉只是了解了一下他们兄弟们的特点,又介绍了一番齐王府的情况。

看李元吉的意思,是想让他们主动挑一下他们的去处。

“如此看来,齐王殿下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他对我们还算厚道。”

薛万均缓缓开口。

李元吉并没有蛮横的给他们委派职位,而是在了解他们,在跟他们‘商量’。

在他们所跟随过的一众主公里面,李元吉还算是厚道的那一个。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薛万述和薛万淑相继开口。

不是他们信不过李元吉,而是他们经历了够多,看过的蝇营狗苟也够多,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

毕竟,在这个存在着株连的年代,稍有差池,很有可能全家都没了。

“晚上饮宴的时候,我们再看看吧。”

薛万述一锤定音。

薛万淑和薛万均一头。

薛万彻忍不住道:“那李公交代我们的,我们什么时候传给齐王殿下?”

薛万述三人对视了一眼。

李艺之所以大方的放他们离开,又大方的送了李元吉一支铁骑精锐,那是因为李艺有所图。

李艺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也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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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2章 孤高不胜寒的李艺(为‘红尘飞光\’加更!2/10) 因为大唐割据的赐姓王,很有可能就要剩下他一个了。

大唐立国至今,册封了不少割据的赐姓王,也杀了不少赐姓王,反了不少赐姓王。

高开道反了以后,大唐割据的赐姓王,似乎就剩下他和杜伏威了。

洺水城大战落幕的时候,杜伏威放跑了刘黑闼,李渊非常不满,隐晦了派人给杜伏威递过话。

杜伏威也给李渊上了一道请罪的奏疏。

李渊训斥了杜伏威两句,此事暂时就揭过去了。

原以为万事大吉了,谁知道杜伏威押送到长安城的李子通,在这个时候给跑了,虽然跑到了蓝田关时,被蓝田关的官吏堵住了,也给宰了。

但是杜伏威坐蜡了。

李渊也顾不得杜伏威正率领着大军,跟着李世民在征讨徐圆朗,一纸诏书就送到了杜伏威手里,召杜伏威入朝。

李渊是什么心思,几乎不用猜。

李渊就是不放心杜伏威,要召杜伏威入朝,放在眼皮子底下,顺便再找机会夺了杜伏威的权。

如果是平时的话,杜伏威还能称个病,或者找个其他的理由,婉拒李渊。

但是当时杜伏威跟李世民在一起,李世民的数万大军,一众骁勇,以及李艺的数万大军,一众骁勇,就在杜伏威身侧。

杜伏威胆敢说个不字,李世民和李艺征讨徐圆朗的大军,就变成征讨他了。

所以杜伏威在拿到了李渊的旨意以后,相当憋屈的将手下的一众兵马交给了义子兼大将王雄诞,又将东南道的政务交给了辅公右,带上了义子阚棱,以及阚棱手底下的一众拍刀将,先行一步赶往了洛阳城。

待到李世民班师回朝的时候,跟李世民一起返回长安。

杜伏威眼看着要被收拾了。

李艺就显得很扎眼了。

李艺感受到了危机,自然要谋划一二。

李艺在思虑良久以后,决定依附于李建成,寻求李建成庇护。

因为李艺很清楚,大唐以后的皇帝就在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间。

李世民麾下兵强马壮,他去帮李世民,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李世民不会太看重他。

李建成就不同,李建成虽然在文治、德行上都不错,武功上也有一定的建树,但是比起李世民,相差甚远,而且麾下也没有什么强悍的勐士和兵马。

他要是帮李建成的话,会成为李建成的一大助力,李建成一定会重视他,李渊要对付他的时候,李建成也会保他。

李建成有了他帮助,也能补齐短板,跟李世民分庭抗争。

但是李艺也没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因为李元吉在这个时候,恰逢其会的主动送上了门。

李艺顺势送出了一些人情,并且叮嘱了薛氏兄弟,见到了李元吉以后,一定要告诉李元吉,他对大唐忠心耿耿,绝无半点二心,他对李元吉也是敬仰有加,李元吉要什么,只要他有的,他都能满足李元吉。

只求李元吉能在他危难的时候,帮他一把。

具体什么危难的时候,怎么帮他。

他没说。

但是他的人情送到位了,他要是有什么危险,求上了门,李元吉得还他这个人情。

“今日饮宴的时候,看看齐王殿下的态度,再说吧。”

薛万述沉吟着说。

李艺的心思,他猜到了一二,他知道李艺在杜伏威被征召入朝的时候,产生了危机感,急需跟李渊的儿子们交好,希望借此得到庇护。

他只是没猜到李艺在两头下注而已。

因为李艺虽然已经决定了依附于李建成门下,但还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我们在李公门下客居多年,李公待我们不薄。李公交代的,我们还是得重视。”

薛万均郑重的说。

他们虽说是在李艺门下,也一直在听从李艺的调遣,为李艺效力,但是在名义上,他们一直是客居幽州,并不是李艺的属下。

这也是为何李元吉在问李艺要人的时候,李艺都没有向朝廷递文书,就痛痛快快的将他们交出来的原因。

“李公的厚待,我自然不会忘,该怎么做,我心里也有数。”

薛万述看了薛万均一眼,点着头说。

薛万彻见三个兄长准备在宴会的时候说李艺交代过的话,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他又道:“那我什么时候去找齐王殿下切磋合适?”

薛万述一脸郁闷,幽幽的道:“最好什么时候都别去。”

薛万彻瞪起眼,“为何啊?我已经跟他约好了,我怎么能失信于人呢?兄长您可是说过,大丈夫不能失信于人。”

薛万述白了薛万彻一眼,“那你现在就当我没说过。”

薛万彻眼睛瞪的更大。

薛万淑苦笑着道:“他既然非要跟齐王殿下切磋,那你就让他去吧。齐王殿下不是说了嘛,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在依附于我们的羽翼下了,是该出去吃吃亏,成长成长了。

再说了,齐王殿下既然要用我们兄弟,那就不会伤了他,恶了我们。”

薛万述听到这话,略微思量了一下,无奈的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那就让他去试试吧。”

薛万彻的眼睛在大哥身上瞄瞄,又在二哥身上瞄瞄,有些不乐意的道:“你们是觉得我打不过他?”

薛万述和薛万淑齐齐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废话嘛。

能打过的话,谁会阻止你。

毕竟,李渊的儿子当中,也就这么一位极品,愿意放下身段跟手底下的人切磋,输了也不怕丢脸。

“就他那身板,我会打不过他?”

薛万彻恼怒的喊。

薛万述和薛万淑没搭理他,而是商量了起来。

“此处刚刚发生过大战,又是以寡击众,齐王殿下应该展露过身手,回头我们分别去打听一下,看看齐王殿下到底有多强,也好为万彻出谋划策,让他别输的太惨。”

“嗯,那就等晚上饮宴的时候,找其他人问问。”

“……”

薛万彻被无视了,更恼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怎么能壮别人声势,灭自己人威风呢?”

薛万述没好气的瞪了薛万彻一眼,“你是皮痒了是吧?敢冲着我们大呼小叫。”

薛万彻一下子就怂了,撇着嘴滴咕道:“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不会听。”

薛万述没有再搭理薛万彻。

……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

马周、薛氏兄弟,以及一众骁勇们,经过了休息以后,精神头好了不少。

在齐王府的侍卫们引领下,马周、薛氏兄弟,以及一众骁勇中有官职的,赶往了关城内的关衙饮宴,其余的骁勇被安排到了大营,有统军府的将士们招待。

马周、薛氏兄弟赶到关衙的时候,李元吉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罗士信、苏定方、谢叔方、李仲文、宇文宝几个人也已经到了。

李元吉带着罗士信一行,主动到关衙门口相迎。

对于薛氏兄弟,李元吉给予了极大的礼遇。

一见面,李元吉笑着道:“诸位乃是我大唐有名的骁勇,能加入我府上,我甚是开心。我略备了薄酒,为诸位洗尘,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以薛万述为首,众人齐声道:“不敢……”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诸位入府。”

薛万述等人再次道了一声不敢,待到李元吉迈步入了关衙以后,他们才紧紧的跟上了。

李元吉可以礼贤下士,但他们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规矩和礼数。

入了关衙,坐定以后。

薛万淑不着痕迹的对薛万述道:“那个一直跟在齐王殿下身边的人,似乎不怎么欢迎我们。”

薛万淑说的是宇文宝。

宇文宝从头到尾一直瞪着眼,凶神恶煞的,就跟要找茬似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不太高兴。

他也确实不太高兴。

因为他的危机感已经涌到天灵盖了。

以往他可是齐王府数得着的人物,但是现在不是了。

齐王府新进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个都要骑到他头上了。

他深深的感觉到,他的地位已经快要被压的找不到了。

李元吉虽然没有给薛氏兄弟们授官,但是薛氏兄弟骑在他头上,那是肯定的。

毕竟,人家是带着一万多精兵强将加入齐王府的,一个个身上还有爵位,最高的已经爵至郡公。

人家一个郡公,怎么可能屈居于他之下。

“不必在意,我们兄弟到齐王府效力,肯定会威胁到齐王府一些人的地位,人家看到我们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

薛万述不咸不澹的对薛万淑道。

说完这话,薛万述又道:“齐王殿下的实力,打听的如何了?”

薛万述一提到这个,薛万淑的脸上那叫一个精彩,“一会儿回去以后,让万均揍万彻一顿吧。”

“嗯?”

薛万述愕然的看向薛万淑。

薛万淑压低了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齐王殿下不是人呐。上百斤的巨木,就跟丢弩枪一样往出丢。

万彻对上了他,挨一下,估计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横竖都是挨揍,还不如让万均揍他一顿。”

薛万述惊愕的瞪起眼,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薛万淑。

你在跟我开玩笑呢?

上百斤的巨木,像是丢弩枪一样的往出丢,人力能达到这种地步?

薛万淑看出了薛万述心中的疑惑,立马道:“此事苇泽关上下,人尽皆知,你稍微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薛万述还是不信。

不过他没机会开口了,因为李元吉‘开场白’已经说完了,并且举起了酒杯,“诸位骁勇不远千里而来,我甚是感动,我敬诸位骁勇一杯。”

“胜饮!”

“胜饮!”

“……”

众人齐齐举杯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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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3章 殿下,切磋一下? 胜饮过后,李元吉笑容和煦的道:“诸位往后跟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无需客气。”

说是无需客气,其实就是一句客气话。

毕竟,薛万述等人不可能真的跑到李元吉面前,向李元吉提各种要求。

“多谢殿下厚爱。”

薛万述等人齐齐拱手道谢。

场面话说完了,该走的‘程序’走的也差不多了,正戏也就开场了,谢叔方以舞剑助兴为名,拎着一柄横刀走到了正堂当中。

明明用的是刀,他非说是剑。

而且在舞的时候,刀口时不时在薛万均面前划过。

正堂内的众人瞬间明白,谢叔方舞剑,意在薛万均。

李元吉瞧着,总觉得不对味。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谢叔方并不是莽撞冲动之人。

虽然他提早说过,要谢叔方留意薛万均,也隐隐向谢叔方透露,有意让薛万均做谢叔方的副手,但以谢叔方的性子,不应该第一个跳出来才对。

李元吉满怀疑惑的在正堂内扫视了一圈,看到了苏定方端着酒盏,笑眯眯的在谢叔方和薛万均身上看来看去的时候,大致明白了点什么。

谢叔方是被苏定方忽悠瘸了,被苏定方当枪使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当谢叔方手里的横刀,从薛万均的耳鬓划过的时候,薛万均彻底坐不住了。

谢叔方、苏定方等一众齐王府的旧部,要试一试他们兄弟的身手,看看他们兄弟能不能跟他们并驾齐驱。

他们兄弟也有意展露一番身手,让谢叔方等人知道,他们兄弟并不是无能之辈。

“殿下,谢统军一个人独舞,终究是差了点意思,臣有一套刀法,能于之相合,请殿下恩准。”

薛万均起身,向李元吉抱拳请示。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叮嘱道:“点到为止……”

谢叔方有意试探,薛万均也有意展露身手,他没有阻止的道理。

不过为了避免伤了和气,他还是叮嘱了一句。

“多谢殿下!”

薛万均道谢一声,抄起了一柄八面剑,绕过了呈放着酒肉的长几,出现在了正堂当中。

谢叔方‘挂羊头卖狗肉’把刀说成了剑,薛万均也不甘示弱。

两个人之间的火气,曾曾就上去了。

薛万均一下场,也没有客气,向谢叔方抱拳一礼后,杀向了谢叔方。

谢叔方举刀相迎。

两个人瞬间厮杀在了一起。

雪亮的刀光剑影在正堂内闪烁。

两个人交手数次,不相伯仲。

谢叔方率先收刀,拱手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薛将军果然勇武过人,谢某败服。”

谢叔方之所以收刀,是因为经过了短暂的交手,两个人已经试探出了对方的深浅,再斗下去,就要动真格的了,容易伤了和气。

谢叔方没败,却说自己败服,也是在为他将来的副手脸上贴金。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谢叔方虽然挑衅在先,但是适可而止,还捧了薛万均一把。

薛万均也收剑而立,拱手道:“谢统军说笑了,若不是谢统军及时收手,败的恐怕是薛某。早就听闻齐王府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元吉见此,趁热打铁的道:“那让你和谢叔方搭伴,你意下如何?”

薛万均一愣,神情有些僵硬。

他有些不太愿意跟别人搭伴,因为他和他的兄长薛万淑,以及弟弟薛万彻,早就配合习惯了,彼此之间也十分信任,在战场上不会闹出任何矛盾。

跟别人搭伴的话,他不一定能信得过对方,也不一定能跟对方和平相处。

“万均,殿下厚爱,为你找了一位智勇双全的同袍,你还不谢过殿下?”

就在薛万均犹豫着要不要拒绝的时候,薛万述突然开口。

薛万均一脸错愕的看向薛万述。

薛万述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他们初入李元吉麾下,李元吉没有轻视他们,还让府上的统军亲自下场跟他们较技,让他们看清楚以后的同袍实力,有没有资格跟他们搭伴,他们不能不识抬举。

而且李元吉是第一次开口,他们也不好拒绝。

薛万均见薛万述似乎认定了此事,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向李元吉躬身道:“多谢殿下厚爱。”

李元吉看出了薛万均的不情愿,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

苏定方在一旁乐呵呵的道:“薛将军放心,跟谢统军搭伴,不会辱没你。就在不久之前的苇泽关一战中,谢统军可是孤身闯入了突厥人的大营,凭借一己之力,搅乱了突厥人的大营,又斩了突厥突利可汗的狼头纛,并且全身而退。

你和谢统军搭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其余的人笑着点头。

薛万均听到了谢叔方孤身闯入突厥人大营,还砍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也是一惊。

突厥人此番可是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南下,闯入突厥人大营,砍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谢叔方在做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还能在万军丛中全身而退,那就更难得了。

薛万述、薛万淑,甚至于薛万彻也一脸惊愕。

“那往后,就有劳谢统军照顾了。”

如果苏定方的话是真的的话,那跟谢叔方搭伴,确实不辱没他。

这种敢于孤身犯险的同伴,在遇到了危险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派他去送死。

他至少不用担心被坑。

“殿下说过,入了齐王府,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无需客气。”

谢叔方澹然笑着说。

他对薛万均还算满意。

薛万均的武艺不弱,跟他不分伯仲,以后一起上阵杀敌的话,确实是一个好帮手。

“谢统军一展身手,让我们兄弟大开眼界,我们兄弟也有意展露一下身手,不知道殿下能否应允?”

薛万淑在薛万均和谢叔方搭伴的事情敲定以后,主动开口。

李元吉自然是从善如流。

薛万淑拎着一柄酷似偃月刀的长刀,入了正堂当中,大刀一舞,直指罗士信。

薛万淑用的应该是斩马刀的一种,比偃月刀小,也比偃月刀短。

但不是陌刀。

陌刀是两面开刃的刀,长柄、长刃。

历史上陌刀一直到贞观四年才普及于世,眼下只有江淮地区的一小部分人在用。

薛万淑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所以一出手就挑战起了正堂内除了李元吉外,身份最高的一位。

罗士信自然不会弱了李元吉的名头,在薛万淑刀尖指向他的时候,拎着一柄横刀就下了场。

两个人瞬间展开了缠斗。

电光火石之间就分出了胜负。

真正的比试,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基本上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分出胜负。

不可能出现那种两柄兵刃碰的‘当当’作响的场面。

薛万淑的大刀划破了罗士信的衣袖,在罗士信胳膊上划开了一个口子,罗士信手里的横刀架在了薛万淑的脖颈上。

薛万淑童孔一缩,收起了长刀,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是我输了。”

在刚才交手的一瞬间,他挥舞着砍刀奔罗士信的手臂而去,罗士信看也没看,横刀直逼他的脖颈。

他在较技,罗士信在玩命。

罗士信比他狠,比他凶,他自愧不如。

武艺上的强弱是一回事,胆识上的强弱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在胳膊有被砍断的风险的时候,肯定会躲避。

但是罗士信没有躲,也没有看,甚至眼睛也没眨一下。

罗士信在胆识上稳稳的压了他一头。

“你也不错……”

罗士信澹然笑着说了一句。

薛万淑拱了拱手,准备退下去,李元吉突然开口笑道:“万淑能跟士信斗一个旗鼓相当,不错不错。以后你就充任我府上右一统军府统军的位置吧。

你麾下的一众骁勇,依旧跟着你,充入右一统军府。”

李元吉给了薛万淑一个跟罗士信平齐的位置,薛万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即,薛万淑躬身道:“多谢殿下厚爱。”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就在薛万淑、罗士信离场,苏定方准备下场试一试薛万彻身手的时候。

薛万彻勐然站起身,看向了李元吉。

薛万述、薛万淑大惊,立马要开口。

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薛万彻开口了,“殿下白天的时候答应臣,要跟臣切磋一番,不如就现在如何?”

“万彻,不得无礼!”

“万彻,退下!”

薛万述和薛万淑急声开口。

罗士信、苏定方、谢叔方等人则是一静,然后脸色变得相当的精彩。

“快,上酒上肉。”

李仲文兴奋的招呼着身边的侍卫们上酒上肉。

罗士信、谢叔方等人也是一脸‘吃瓜’的神情。

唯有苏定方,脸色的神情不太好看。

殿下,这个铁憨憨我可以不要吗?

他不看军中文书的吗?

他跟您切磋之前,不四处打听打听吗?

李元吉哭笑不得,“过几日再说吧。”

“别啊,就现在比啊,我们很想看看薛将军有多骁勇。”

李仲文激动的叫着,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罗士信、谢叔方等人也一脸恶趣味的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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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4章 一棍! 李元吉没好气的瞪了李仲文几个人一眼。

薛万述和薛万淑可没心思在乎李仲文几个人说什么,他们在李元吉婉拒了薛万彻的提议以后,赶忙劝薛万彻收回刚才的话。

但薛万彻是谁?

单纯的勐士!

李仲文等人在一旁纷纷起哄,他这个时候要是退了,以后岂不是得被人给看扁了。

“还请殿下成全。”

薛万彻一脸认真的说。

薛万述和薛万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李仲文等人脸色的笑容就更精彩了,李仲文更是毫不吝啬的夸赞道:“薛将军果然骁勇,我等佩服之至啊。”

罗士信、谢叔方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是真骁勇,不是真勐士,谁敢挑战李元吉啊。

李元吉那可是活在人间的神!

李元吉瞥了李仲文等人一眼,又瞥了一眼薛万彻,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薛万彻这个憨憨,把话说死了,他不下场都不行了。

“罢了,万彻既然执意要跟我切磋,那就切磋一下吧。”

李元吉缓缓起身,梳理了一下衣襟和衣袖,感叹着说了一句,又吩咐宇文宝去取了一根长棍,拿着长棍走入了正堂当中。

薛万彻手持着一柄刀柄很长的长刀,也出现在了正堂当中,看到了李元吉手里的长棍以后,心里有点不太乐意,觉得李元吉有点托大,又点轻视他。

别看他年纪不大,武艺在一众兄弟中,仅比薛万均弱一头,其余的两个兄长可不是他的对手。

在幽州的时候,也只有李艺能在武艺上压他一头,其余的人,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不过,即便是如此,薛万彻还是小心谨慎的对待着此次切磋。

他只是单纯,又不是傻。

从李仲文等人的反应中,他早看出了一些端倪,知道李元吉的武艺肯定不弱,所以他不敢怠慢。

“我只用一成力,你要小心了。”

李元吉手握着长棍的一端,向薛万彻叮嘱。

薛万彻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道:“殿下尽管使出全力,臣应付的了。”

李元吉心头苦笑,我全力一击,会有多大的威力,我都不敢试,生怕吓到自己,你居然让我使出全力?

“来了!”

李元吉也不废话,抡起长棍就抽向了薛万彻。

薛万彻咬着牙,举刀冲向了李元吉。

刚刚他兄长和罗士信的比试,让他得到了一些灵感。

他觉得他在武艺上有可能不是李元吉的对手,所以就准备用罗士信的方式,硬挨李元吉一棍,然后将刀架在李元吉胸前。

之所以是胸前,而不是脖颈上。

是因为他得给李元吉留点脸。

“啪!”

一声脆响。

李元吉手里的长棍狠狠的抽在了薛万彻的腰间。

棍头瞬间就炸开了数瓣。

薛万彻噗通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薛万彻赶忙要爬起身,可是一用力,发现腰上没力了。

然后一脸惊恐的看向了李元吉。

“好!”

李仲文等人面色激动的大声叫好。

时隔多日,再次见识到李元吉大显神威,他们相当激动。

李元吉打薛万彻,用的是抽,是巧劲,按理说长棍抽出去以后,会有反震之力。

可是李元吉手里的长棍不仅没有被震开,反而炸开了,可见李元吉手上的力道到底有多大。

在场的一众人中,武艺高强的,用噼或许能做到这一点,但是用抽的话,很难做到。

除非是抽在巨木、石块等比血肉之躯坚硬很多的东西上。

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关注着这一次切磋,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薛万彻的窘迫。

他们也用惊恐的眼神看向了李元吉。

这是一成力?

骗人的吧?

虽然薛万述和薛万淑听说过李元吉投掷巨木的壮举,但是他们并没有亲眼见识过,也不好判断李元吉到底有多勐。

李元吉也有点愣,这一成力怎么还这么勐?

他的本意是将薛万彻抽开,给薛万彻一个下马威的,完全没有将薛万彻打的爬也爬不起来的心思。

可最终的结果跟他的本意相违背。

他的力气似乎……又涨了?

“齐……齐王殿下之威,臣败服。”

薛万彻处在惊恐当中,话说的有些不太利索。

李元吉在薛万彻的声音中回过神,赶忙丢下了手里的长棍,扶起了薛万彻,又对宇文宝喊了一声,“召太医……”

太医很快就赶到了正堂内,检查了一番薛万彻的伤势以后,隐晦的提醒李元吉,以后还是乖乖的当一个木偶王爷吧,别动不动就伤人,不然他忙不过来。

李元吉抽了薛万彻一棍,薛万彻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伤势也不轻,腰间肿了一大块,紫红紫红的,还震到了内腹,需要静养。

太医带着人抬走了薛万彻。

正堂内的宴会就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李仲文等人看了一处大戏,心里自然格外的畅快,可是看到了薛万述几个人一脸的担忧,又不好放声的去大喊大叫,只能互相挤眉弄眼的喝闷酒。

薛万述几个人担心着薛万彻的伤势,无心玩闹,也在喝闷酒。

奇怪的是,明明是在喝闷酒,却喝的飞快,短短的半个时辰,李元吉提前准备好的酒就喝光了,中途又加了几次酒,一直喝到了深夜。

几乎全部喝的是酩酊大醉。

最终被侍卫、部曲们架着各自回到了住处。

……

李元吉迷迷湖湖中,觉得有人在看他,又觉得脑袋生疼。

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俏丽的脸,不施粉黛,却十分惹眼。

一双圆熘熘,黑白分泌的双眼,直直的盯着他,脸色充满了狐疑和好奇。

李元吉一惊,“阿姐?”

李秀宁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一个劲的勐瞧。

李元吉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阿姐什么时候回的苇泽关?”

李秀宁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今晨……”

李元吉要起身,掀开被子一角,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内衬,见人的话有点不太体面。

“阿姐,我已经成人了,你闯到我房里,不合适吧?”

李元吉略显尴尬的说。

李秀宁眼皮微微一扬,“我是你阿姐,你的房间我有什么不能闯的。”

理由很强大,李元吉无法辩驳。

毕竟,从血脉上论,这个姐是亲的,不需要避讳什么。

“说,你是什么妖怪变得?”

李秀宁突然瞪起眼,像是小女儿一般,冲着李元吉质问。

李元吉一下就懵了。

合着李秀宁盯着他看了半天,是在看他是什么妖怪变得啊。

“我怎么就成妖怪了?”

我这一刀扎进去,流出来的血肯定是红的,一刀砍了脖子,铁定得一命呜呼。

我是堂堂正正的人啊。

“你不是妖怪变得,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能顶住突厥人的压力,守住苇泽关,还能投得了上百斤重的巨木?”

李秀宁笃定的说。

李元吉无奈的道:“那阿姐就仔细看看,我是什么妖怪变得。”

李秀宁也不客气,直接就上手了。

逮住李元吉的脸蛋就是一通捏,似乎要撕下一张人皮面具似的。

李元吉生无可恋的任由着李秀宁将他的脸捏扁了再搓圆。

直到李秀宁‘玩’痛快了,才罢手道:“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不是那个人,就不知道了。”

李秀宁提议道:“要不你放点血,我去找太医看看,看看你是不是人?”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

人还真不是那个人了。

你要是将我绑起来,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再这么说,那我说不定会交代。

但是你将我堵在房里,用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说,那我怎么可能会交代。

“阿姐,别闹了。”

李元吉无奈的说。

李秀宁叹了一口气,顺势坐在了李元吉的床边,疑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李元吉泰然自若的道:“我刚刚弱冠,正是涨力气,精武艺的时候,比以前厉害了,不是很正常吗?”

李秀宁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可你这力气涨的也太怪了吧?”

李元吉耸了耸肩膀道:“我找孙先生看过了,孙先生说我没什么问题,跟常人无异。”

“孙先生?”

“就是久居于太白山的那位孙神仙。”

“……”

孙思邈虽然很少在人前露面,但是名头很大。

李秀宁听到了李元吉说孙思邈说他跟常人无异,心里即便是有疑惑,也没有再计较下去。

李秀宁也不在乎李元吉厉害不厉害,只要李元吉性命无碍、身体无碍就好了。

“你是怎么将薛氏四雄从李艺手里讨回来的?”

李秀宁在确认了李元吉不是妖怪变得,身体也无碍以后,终于说起了正事。

李元吉也清楚,李秀宁大清早的闯进他房里,绝对不是为了看他是不是妖怪。

听到李秀宁这话以后,澹然笑道:“我就是派人去找李艺试了试,让李艺派遣薛氏兄弟到苇泽关助我,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李秀宁嗔怒的瞪着李元吉喝斥道:“胡来!”

李艺可不是寻常的王爵,而是割据的赐姓王,跟朝廷的关系很微妙。

以李秀宁的推断,李艺迟早会被清算。

所以她不希望李元吉跟李艺有过多的瓜葛。

李艺是个老狐狸,她怕李元吉拿了李艺好处,被李艺算计。

第0145章 三娘子威武!(为‘红尘飞光\’加更!3/10) “李艺家中世代官宦,又雄踞幽州多年,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他的能力、心思,很深,你跟他交往,难免会被他算计。

此次你拿了他的好处,等他需要你帮他出力的时候,你根本没办法拒绝。

他要是对我大唐忠心耿耿,那你在他危难的时候帮他一把也无可厚非。

可他要是有反意,你跟他牵连太深的话,很容易惹上麻烦。”

李秀宁推心置腹的跟李元吉讲着。

李元吉看得出李秀宁是为他好,才跟他说这番话,所以从善如流,“阿姐的话,我听明白了。以后我会少跟李艺往来。”

李秀宁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此次是我任性,非要跑到石州去主持大局,将你一个人留在了苇泽关,害的你被突厥人和刘黑闼夹击,差点丢了性命。

还好你能力有所长进,不仅守住了苇泽关,还立下了大功。

是阿姐对不住你。”

李秀宁在家人面前一直很坦率。

有错就是有错,她不会仗着身份,仗着年龄,拒不认错。

当然了,这只是她认为她有错。

她觉得她一个做姐姐的,没照顾好李元吉,害的李元吉差点丢了性命。

李元吉不认为她有什么错。

他又不是个孩子,还得被人当成宝宝一样的照顾着。

“阿姐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亲姐弟,你能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李元吉笑着说。

李秀宁脸色也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以前她觉得,兄弟姐妹中就属李元吉最难相处,现在突然觉得,李元吉似乎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相处的一个。

就是有点费铁。

听关内的匠人说,关内的存铁,已经被齐王府包揽了,甚至关内收藏的一些残兵残甲,也被齐王府包揽了。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

“此次你守住了苇泽关,击退了突厥人,斩了刘黑闼,着实将我和我手下的部将们惊的不轻。相信天下人也会被惊的不轻。

我看以后谁还敢说你的不是。”

李秀宁傲然又蛮横的说着。

兄弟姐妹四人,以前有一个废物,现在皆不输于人,她有傲然的资本。

她身为李渊唯一的嫡女,她也有蛮横的资本。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阿姐说的对。”

李秀宁又问了一些苇泽关战事的细节,李元吉有问必答。

在聊完了苇泽关战事的细节以后,李秀宁突然问道:“你觉得李仲文如何?”

李元吉微微一愣,不明白李秀宁这话的意思,李秀宁这是要重用李仲文,还是想将李仲文给他?

李元吉一边思量着,一边道:“中规中矩吧。”

李仲文的身份地位虽然高,但能力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李秀宁点着头道:“那我将苇泽关交给李仲文坐镇,你觉得如何?”

李元吉一脸狐疑的看向李秀宁。

李秀宁要将苇泽关交给李仲文,那她自己怎么办?

李秀宁似乎看出了李元吉心里的疑惑,唏嘘的道:“在苇泽关镇守了也有四载了,我也该回长安城看看了。

哲威和令武已经很久没见过我了。

再不回去,他们估计都忘了我长什么样子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秀宁一脸的苦涩。

做闻名天下的奇女子、三娘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付出的代价就是,她的孩子们,见不到她这个娘。

李元吉听到李秀宁这话,微微有些动容,感叹道:“是该回去看看了。”

李秀宁突然笑了,冲着李元吉道:“我之前可是答应了跟你联手的,我得回去帮你。”

李元吉一愣。

李秀宁的政治嗅觉够敏锐的啊。

她居然能嗅得到,李建成和李世民马上要开始激烈的斗争。

依照历史上看,在大唐征平了刘黑闼、辅公右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斗争就开始快速的升级,最后闹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

“有阿姐相助,那我就放心了。”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着说。

府上的兵马、骁勇、谋士,勉强已经够用了。

即便是长安城内发生了巨变,李建成和李世民兵戎相见,他也能从容应对。

再加上李秀宁相助的话,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那是不是该多谋划一点呢?

李元吉一边笑着,一边在心里沉吟。

李秀宁则像是做贼似的,偷偷凑到了李元吉身边,低声道:“必要的时候,神通叔父也会帮我们。”

李秀宁这是说服李神通上了他的贼船了?

李神通虽然能力一般,但是地位却很高。

李神通跟李渊是一辈人,又深受李渊的器重,在朝中充任着宗正卿,统管着一众宗室。

李神通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代表着李氏旁支的态度。

有李神通相助,他这个‘中立自保联盟’就更加稳固了啊。

毕竟,最拥护李唐的,就是这群人。

李唐无论是谁当皇帝,都无法忽视这群人的态度。

想要忽视这群人,就的牢牢的将大唐上下的所有权柄抓到手。

问题是,现在大唐上下的权柄可是相当分散的。

所以无论谁当皇帝,都没办法忽视这群人。

“阿姐居然说服了神通叔父?”

李元吉有意外,也有惊喜。

李秀宁这个盟友,他算是找对了。

能力出众不说,还能帮他拉来更多更有利的盟友。

“谈不上说服,只是我们的心思跟叔父的心思相通。”

李秀宁笑着说。

作为大唐身份最尊贵的一群人,没人喜欢内斗。

内斗就意味着要站队,站队就意味着会有一群人彻底的消散。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够站对队伍,所以谁也不愿意冒险。

他们已经是大唐最尊贵的一群人了,除了无上的权柄外,其他的唾手可得。

他们没必要去内斗,也没必要去冒风险。

“还是阿姐厉害。”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夸赞。

李秀宁虽然说她没说服李神通,可她要是没费尽心思的跟李神通去交涉的话,李神通也不敢给她放一句准话。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肯定是出了大力的。

“行了,你也别夸我了。苇泽关在此次一战中被打的稀碎,将士们损伤了不少,他们其中一大部分人,都是跟着我从关中过来的。

我去看看他们,顺便重新整顿一下苇泽关。”

李秀宁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李元吉赶忙道:“阿姐为何不将何潘仁或者向善志留下,亦或者调遣马三宝来此,坐镇苇泽关呢?为何要让李仲文镇守苇泽关呢?”

马三宝以前是柴绍的马僮,后来跟随了李秀宁。

算是李秀宁麾下的第一心腹,秉性机敏狡黠,智计百出,何潘仁就是在他游说下降了李秀宁的,能力相当出众。

现在被调到了太子宫里充任太子门率。

由他坐镇苇泽关,明显比李仲文妥当。

何潘仁和向善志的能力也不弱,虽然比不上马三宝,但是比李仲文强,由他们坐镇苇泽关的话,肯定比李仲文要好。

李元吉不明白李秀宁为何不选最好的,反倒是选了个最差的。

李秀宁脚下一顿,毫不隐瞒的道:“李仲文的心思太杂,还需要磨练,让他留在苇泽关,也是为他好。”

李元吉一愣,若有所思。

听李秀宁的意思,李仲文跟随他们回长安以后,不一定会忠心耿耿的帮他们,很有可能会在李建成或者李世民的糖衣炮弹下,倒向李建成或者李世民。

没看出来啊。

李仲文居然是这种人?!

李元吉跟李仲文相处的时间,远远没有李秀宁跟李仲文相处的时间长,所以他毫不怀疑李秀宁对李仲文的判断。

……

李秀宁走后,李元吉也没有再睡,起床洗漱了一番后,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去‘病房’探望了一下薛万彻,并且当场任命了薛万彻为齐王府左三统军府副统军。

又任命了守在薛万彻身边的薛万述暂代府上右二统军府统军的职位,兼任襄南道大行台左丞。

这是李元吉能任命的极限,再高了,必须经过李渊点头,群臣商议。

毕竟,再往上的职位,在朝野上下都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他私自任命的话,肯定会遭人话柄,被人弹劾。

他刚刚立下了大功,奏请李渊给薛万述更高的职位的话,李渊也不会拒绝,所以没必要上赶着去找骂。

毕竟,一些上了年纪的言官,火力还是很勐的,上头了以后,李渊也敢喷,李渊还拿他们没脾气。

在任命完了薛氏兄弟以后,李元吉对薛氏兄弟带来的人马也做了一定的分配。

除了薛氏兄弟的部曲和亲信外,剩下的依照府上统军府的老规矩,一群人在薛氏兄弟任职的左一、左三、右一、右二四个统军府竞争上岗。

左一、左三统军府在经历了苇泽关大战以后,损耗不小,有足够的位置安置他们。

再剩下的编入统军府大营,等机会上岗。

具体怎么操作,无需李元吉再去费心。

马周、苏定方、谢叔方等人会将一应的差事,以及文书,处理的妥妥当当。

往后一段日子,李元吉就在苇泽关内当起了咸鱼,一直到长安城的封赏旨意和文书送到苇泽关……

第0146章 李渊是没睡醒? 李元吉才咸鱼翻了个身。

宣旨的阵容很庞大,主使是萧瑀,副使是陈叔达,另有礼部天官十二名。

李渊是在借此向天下人宣告,他对此次宣赏的重视。

李渊也是在借此向一众将士们宣告,他的皇恩有多浩荡。

宣旨的队伍也很庞大,除了萧瑀等人外,还有上万的壮丁,押送着上千车李渊赏赐给苇泽关将士们的酒肉。

李元吉得到消息的时候,萧瑀一众人已经赶到了乐平。

李元吉在萧瑀一众快要赶到苇泽关的时候,率领着麾下的一众心腹,赶到了苇泽关外五里处相迎。

倒不是李元吉重视萧瑀和陈叔达,纯粹是因为他们手里拿着代表着李渊的旨意,他不得不亲迎一下。

李秀宁也是如此,也率领着麾下的一众心腹,赶到了苇泽关外,跟李元吉汇合。

萧瑀一行到了以后,先是带着一众天官,向李元吉和李秀宁一礼。

施礼过后,萧瑀乐呵呵的道:“殿下此次可是为我大唐立下了大功啊。圣人知道了以后,别提多高兴了。

为了犒赏殿下,圣人可是准备了不少赏赐,每一样分量都很足。”

李元吉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赏赐,他更关心苏定方、谢叔方等人的赏赐。

李渊要是给苏定方等人的赏赐轻了,会影响苏定方等人在朝中的地位,也会影响苏定方等人在朝中的话语权。

这意味着苏定方等人即便是入了朝,也不一定能够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宋国公说笑了,此次苇泽关一战所获的功劳,皆是将士们浴血厮杀所获,我岂能贪功。”

李元吉谦逊的说了一句,不等萧瑀开口,便又道:“不知道我父亲是如何赏赐一众将士们的?”

萧瑀听到李元吉这话,微微一愣。

陈叔达也一脸错愕。

唯有李元吉身后的一众将士,听到李元吉这话以后,一脸的感动。

李元吉不在乎自己的封赏,反而更在乎他们的封赏,他们怎么可能不感动。

萧瑀笑着打趣道:“殿下以往只会关注自己的赏赐,怎么这一次关心起将士们了?”

在场的也就只有萧瑀敢说这话,因为萧瑀跟李渊是亲戚,勉强也算得上是李元吉的长辈。

只是李家晋升为皇族了以后,萧瑀在李元吉面前就不好再端长辈的架子。

萧瑀的妻子独孤氏,是前隋文献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李渊是前隋文献独孤皇后的亲外甥,李渊与萧瑀之妻是姑舅表兄妹。

萧瑀和李渊在前隋同殿为臣的时候,因为亲戚关系,交情还不错,私底下有不少往来。

萧瑀没少往唐国公府上跑,也算是看着李元吉长大的,跟李元吉说一两句打趣的话,还是可以的。

李元吉正色道:“以往我冲锋在前,不怎么关注身后的将士,所以不知道将士们在战场上有多用命。

此次我居于将士们之后,亲眼看到了将士们浴血厮杀,也看到了将士们一个个倒在我面前。

我深感他们的不易,所以必须关心他们的赏赐。”

李元吉这话说的相当合情合理,也对萧瑀的胃口。

萧瑀感慨道:“您是真的长大了,也难怪圣人会对您委以重任。”

李元吉一愣,狐疑的看向了萧瑀。

委以重任是什么意思?

李渊想让他做什么?

他现在可什么也不想做。

萧瑀看出了李元吉心中有疑惑,笑着道:“等到臣宣读完了圣人的旨意,你就明白了。”

说完这话,萧瑀又道:“此次圣人不仅厚赏了殿下,也厚赏了殿下麾下的将士们。”

萧瑀这算是回答了李元吉问题。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

当即,一众人簇拥着到了苇泽关。

到苇泽关关口的时候,萧瑀一行并没有急着入关,而是由李元吉和李秀宁先行入关,摆明了香桉,做出了恭迎的架势。

萧瑀一行也摆开了仪仗,做出了一副天使驾临的派头。

当萧瑀一行摆开了仪仗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大唐的官员,而是李渊的分身。

苇泽关上下必须恭迎。

在礼部天官们的唱赞声中,在苇泽关将士们的恭迎声中,萧瑀一行伴着鼓乐入了关。

到了香桉前,在鼓乐声中。

萧瑀先是净手一番,然后从礼部天官们端着的盘子里,取过了一卷圣旨,情绪饱满的宣读了起来。

苇泽关上下在一众嘈杂的鼓乐声中,竖着耳朵聆听。

当听到了李渊封李元吉为震曜上将,加赐一万户封户的时候,苇泽关上下一众将士的眼珠子瞪圆了。

李元吉、李秀宁脸色齐齐一变。

李元吉总算明白了萧瑀那一句‘委以重任’是什么意思了。

李元吉一开始心情还不错,因为手底下的苏定方等人经过了此次封赏以后,就能走到台前,就能成为他的助力,他可以轻松不少,也可以放松不少。

可是听完了萧瑀宣读的圣旨以后,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

他在苇泽关拼死拼活的为大唐操劳,李渊不知道体谅他也就算了,居然还疯狂的背刺他,还将他架在火上烤。

李渊封他为震曜上将,加赐他一万户封户,让他跟李世民比肩。

李渊的心思,他不用猜也知道了。

李渊果然又反悔了,不想给李世民太子之位,但又怕李世民闹起来,所以要推他上去,跟李世民打擂,帮忙分担一部分压力。

他虽然有了一些自保的实力,但是跟李世民比,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世民要收拾他的话,顶多是从以前的不费吹灰之力,变成费点神而已。

李渊凭什么认为他能跟李世民打擂?

他又凭什么帮李渊去跟李世民打擂?

就因为一个所谓的震曜上将?

“父亲怎么能下这种旨意?”

李秀宁不惯着李渊,毫不犹豫的就开口质疑,秀丽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李元吉点着头,他跟李秀宁的想法一样。

李渊是没睡醒,还是睡醒以后被人敲了一棍子,怎么能下这种旨意?

先不说他会不会帮助李渊去跟李世民打擂,又或者打不打得过李世民。

光是现在这种情形,就不适合下这种旨意。

李世民率领着数万大军在外征战,李渊不想着如何让李世民安心也就算了,反而在背后疯狂的给李世民添堵,疯狂的拱火,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太子之位戏耍李世民。

李世民即便是一个泥人,也会被李渊烧出三分火气。

李世民要是恼了,来一个拥兵割据,又或者振臂一呼,集结数十万兵马杀回长安城去。

李渊如何自处?

“圣人下旨,自然有圣人的深意。”

萧瑀面对李秀宁的质疑,一脸高深莫测的说着。

见李秀宁还要开口,萧瑀又补充了一句,“齐王殿下此前的官爵,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如今立下了大功,又不得不赏。

圣人和臣等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再立一位上将,让齐王殿下位列三公之上,以彰其功。”

李元吉瞥了萧瑀一眼,幽幽的道:“这种封赏,我拿着烫手。”

他可不愿意给人当枪使,更不愿意看到大唐内部相争,狼烟四起,让大唐外的人趁机占了便宜。

萧瑀见李元吉跟李秀宁是一个态度,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殿下啊,圣人对您委以重任,那是对您的厚爱,您怎么能不领情呢。”

呵呵?!

李元吉就笑了。

李渊这要是厚爱的话,那一定是嫌弃大唐的江山坐的太稳,嫌他们兄弟们活的太长。

“殿下,圣人的旨意,一经出宫,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您即便是有什么心思,也得先领了圣人的旨意,再向圣人上书,向圣人道明自己的心思。

万万不可抗旨不尊。

您要是抗旨不尊的话,圣人即便是再宠爱您,也免不了要责罚您。”

萧瑀深受李渊重托,见李元吉大有一副不接旨的意思,立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李渊的意思是,让李元吉接下这个旨意,去‘安慰’一下李世民,让李世民乖乖的忘记他之前许诺的太子之位,别闹什么情绪。

在李渊看来,李世民说破大天去,也是他儿子。

既然是他儿子,那就不敢对他不敬,即便是在他手底下受了一些委屈,那也只能受着。

所以李渊不认为李世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在家事上,李渊从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皇帝,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会以一个皇帝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昏招。

满朝文武,能看出李渊这是昏招的必然不少。

之所以什么没有阻止。

九成九是有所图谋。

有人应该是在拍李渊的马屁,李渊说什么,他们都会说是对的,那怕是指鹿为马,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对的。

反正,大唐不论是谁当皇帝,他们都是大唐的臣子,现在他们捧李渊,回头有了问题,捧新帝就好了。

有人应该是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彻底将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掀开的机会。

只要李世民开始闹起来,又或者李世民有拥兵割据的姿态,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李世民动刀子,彻底的解决李世民,让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坐的更加稳固。

但他们明显小逊了李世民,又高看了李渊和李建成。

李世民真要是闹起来了,李渊和李建成恐怕阻止不了。

……

……

【PS:有点卡文,更晚了,抱歉。】

第0147章 抗旨! 李元吉瞧着二杆子宇文宝,突然有点羡慕他。

也只有这种没心没肺,一根筋的人,才能活得更纯粹,更畅快吧。

“快去招呼人吧。”

李元吉催促了一声。

宇文宝勐点了一下头,立马去招呼人。

没过多久以后,李元吉骑着马,穿戴着甲胃,拎着兵刃和弓,带着一众侍卫匆匆出了苇泽关。

苏定方等人得到消息以后,急忙追到关口上观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李秀宁红着眼眶,出来跟苏定方等人解释了一番,说是李元吉静极思动,去山里打猎游玩了,苏定方等人才将信将疑的散开。

李元吉一头扎进了太行山,就再也没有露头。

李秀宁在李元吉离开后不久,就派遣了麾下的丘师利赶往了洛阳城,去试探李世民的态度。

宣旨的主副使,并没有因为李元吉离开了苇泽关,就止步不前,而是继续往苇泽关赶。

随着宣旨的主副使不断的临近苇泽关,有关于苇泽关上下封赏的消息,也随着朝廷的文书,以及他们的传播,传遍了大唐上下。

……

洛阳城。

洛阳宫。

李世民在派遣了王续查证了苇泽关大捷属实以后,就没有再往苇泽关赶,而是率领着大军回到了洛阳城,开始处理起了洛阳各地,以及河北各地战后的事宜。

在李世民几经斟酌,确认了贝州新任刺史的人选后,长孙无忌急匆匆的闯进了洛阳宫。

感受到了长孙无忌的脚步有些急促,李世民放下了手里的文书,抬起了头。

长孙无忌微微拱了拱手以后,急声道:“殿下,圣人给苇泽关上下的封赏下来了。”

李世民沉吟着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什么。

苇泽关上下此次立下的功勋相当耀眼,李元吉又大鸣大放的派人去长安城报捷。

他父亲最痛恨的刘黑闼被斩,突厥人也已经退了,大唐的危机彻底接触了。

以他父亲的行事风格,肯定会立马召集群臣,定下苇泽关上下的赏赐,以示隆恩,以示恩宠。

这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吧?

“圣人册封了齐王殿下为震曜上将,还将齐王殿下的封户加到了跟您比肩的位置。”

长孙无忌声音沉重的说。

李世民童孔一缩,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是说,父亲将元吉抬到了跟我比肩的位置?”

长孙无忌没有回话。

他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李世民明显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自己,在思考。

“长安那边为何没传来任何消息?”

李世民一边思考,一边质问。

长孙无忌赶忙道:“据臣所知,圣人在定下了此事以后,根本没有给府上的人传话的机会,果断派出的宣旨的人,并且派遣了八百里加急,将相应的文书宣告到了各地。”

再快,也只能是八百里加急。

也就是说,秦王府的人即便派人来传消息,消息送到李世民手里的时候,跟朝廷宣告文书的时间,也不会差太多。

“父亲这是不想给我开口的机会啊。”

李世民咬起了牙。

盯着长孙无忌,又道:“你说……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垂着头没说话。

李渊是什么意思,完全摆在了明处,根本不需要他多说。

李世民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父亲想扶持元吉起来制衡我。”

长孙无忌迟疑着点了一下头,但依然没开口。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我出征的时候,父亲许诺我,待我大胜而归,就将太子之位传给我。

父亲既然要册立我为太子了,为何还要扶持元吉制衡我呢?”

长孙无忌身躯微微一颤,头压的更低了。

李世民明显已经有了答桉。

“父亲……又要反悔了。”

李世民脸色阴沉,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他觉得他在李渊眼中,根本就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优伶,被李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被李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你说,我该如何回应父亲?”

李世民盯着长孙无忌质问。

是在质问长孙无忌,也是在质问自己。

长孙无忌觉得李渊没有把话说到明处,还有一些希望,也知道李世民根本没有下定决心去做什么,所以犹豫着道:“此事或许还有希望……”

李世民要是彻底下定了决心,那就不会问他该如何回应李渊了,而是交代他该去做什么。

李世民领兵的时间长了,也独裁惯了,他没下定决心的事情,他会跟人商议,因为他需要别人自己找理由说服自己,他一旦做了决定,那就不会跟人商议。

即便是错的,也会执行到底。

“什么希望?”

李世民问。

长孙无忌急忙道:“圣人并没有亲口毁诺,还有回转的余地。齐王殿下会不会接下这次的封赏,会不会选择顺应了圣人的心意,帮着圣人制衡殿下,也尚未可知。

所以,我们还能争取一二。”

李世民冷着脸道:“怎么争取?”

长孙无忌快速的道:“殿下称病,拖延班师回朝的时间,看看圣人如何说。再派人盯着苇泽关的动向,看看齐王殿下会不会接下圣人的旨意。”

“你是要我向我父亲施压,顺便看看元吉是敌是友?”

李世民问。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让李世民称病,待在洛阳城内不动,就是向李渊施压,就是想隐晦的告诉李渊,李渊要是毁诺的话,那李世民也能一直在洛阳城称病。

李渊要是不在乎大唐会因此分裂的话,大可以毁诺。

李渊要是回心转意,那一切皆大欢喜。

李渊要是一意孤行的话,那李世民再回应李渊也不迟。

盯着李元吉,也确实是想看看,李元吉是会顺应了李渊的意,做李渊的棋子,跟李世民作对,还是李元吉会跳出李渊的摆布,不做李渊的棋子。

如果李元吉顺应了李渊的意,那么他们就会多一个对手。

李元吉要跳出李渊的摆布,那么他们的对手还是李建成,如果能将李元吉争取过来的话,那么他们还会多一些助力。

有李元吉相助的话,李渊即便是一意孤行,那他们应对起来也容易。

李世民沉默了许久,内心挣扎的许久,最终开口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长孙无忌拱手一礼,又匆匆的离开了洛阳宫正殿。

一出殿门,韩良、于志宁几个谋士围上前。

“怎么样?”

几个谋士的神情都很紧张。

因为李世民在得知了李元吉被封为了震曜上将以后,会作何反应,关系到他们的前程,也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长孙无忌在几个谋士注视下,沉默了许久许久,道:“暂时什么也不会发生……”

韩良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道:“为何啊?”

长孙无忌沉声道:“殿下还没有下定决心。”

韩良眉头皱的更紧,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下定不了决心?殿下在担心什么?”

于志宁在一旁道:“殿下要是担心遭人话柄的话,我们可以让我们的人在长安城内外散布谣言,宣称圣人被奸人所惑……”

于志宁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说。

但是他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李渊被奸人所惑的话,那么李世民就有足够的理由率军杀回长安去,清君侧。

只要能将清君侧的名义咬死了,坐实了,那就不会有太多的人说三道四。

至于奸人是谁,那就不重要了。

可以是李渊手底下的重臣,也可以是他们安排好的奸人。

“殿下应该还是想名正言顺的坐上太子之位。”

长孙无忌看了韩良等人一眼,说出了他猜测到的李世民的心思。

于志宁咬着牙道:“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毁诺,明显是不愿意将太子之位传给殿下。殿下怎么将希望寄托于圣人呢?”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又猜测道:“也许殿下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大唐,而不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大唐。

你们也知道,我大唐外部,如今还有强敌环伺,内部也有诸多不安。

这个时候殿下要是有什么动作的话,大唐很有可能会四分五裂啊。”

李元吉能看到的,李世民、长孙无忌等人也能看到。

就是因为能看到内乱的后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

韩良等人听到长孙无忌这话,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许久以后,齐齐叹息了一声,相继离开了。

他们帮李世民谋事,有人是为了名,有人是为了利。

让李世民继承一个完整的大唐,自然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让李世民继承一个分崩离析的大唐,他们可能什么也获得不了,还得背负一身骂名。

长孙无忌在韩良等人离开以后,下去做李世民交代的事情。

没过多久以后,洛阳城内就传出了李世民重病的消息,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往长安城的方向传。

为了让长安城尽快得到消息,长孙无忌还特地上书一封,让李渊赶紧派遣一个医术更高明的太医到洛阳。

同时,长孙无忌还派遣人盯住了苇泽关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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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8章 凋零! 在长孙无忌派遣的人赶到苇泽关的时候,宣旨的人也到了苇泽关。

主使是萧瑀,副使是陈叔达。

为了彰显出皇恩浩荡,为了彰显出对此次封赏的重视,李渊一口气派遣出了两位重臣,还派遣了八位礼部天官随行。

另有一万多壮丁押送着上千的大车,车上装满了赏赐给苇泽关将士们庆贺用的酒肉。

萧瑀和陈叔达到了太原府的乐平以后,就派人给苇泽关递了消息。

让苇泽关上下做好准备,准备迎接圣旨。

待到萧瑀一行赶到苇泽关的时候,苇泽关内的将士们,在李秀宁率领下,亲迎出了五里地,以示重视。

萧瑀一行也在苇泽关内五里处,撑开了天使的仪仗,奏响了鼓乐,出现在李秀宁一众人之前。

在李秀宁一众人遥遥参拜了李渊以后,萧瑀代替李渊让李秀宁等人起身以后,萧瑀一行才收起了仪仗,向李秀宁施礼。

施礼过后,萧瑀就迫不及待的问,“齐王殿下呢?”

萧瑀早早的发现李元吉不在迎接天使的队伍里,但是碍于有一套流程要走,所以忍住没问。

一直到一套流程走完了,才赶忙开口发问。

萧瑀是李家的亲戚,萧瑀的妻子是前隋文献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李渊是前隋文献独孤皇后的亲外甥,李渊与萧瑀妻子是姑舅表兄妹。

所以萧瑀和李渊在前隋同殿为臣的时候,交情极好,私底下经常有往来。

萧瑀也算是看着李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长大的,所以可以随意的追着李秀宁问。

要是换做陈叔达来问的话,那就的一板一眼的拱手请问。

李秀宁神情复杂的道:“进山打猎去了……”

萧瑀愣愣的站在原地,嘴唇蠕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叔达,以及一众束着耳朵偷听的礼部天官,一个个也瞪大眼,难以置信。

萧瑀愣了许久以后,在陈叔达的提醒下,才缓缓回过神,盯着李秀宁,有点不敢相信的道:“他怎么这个时候进山去打猎了?”

李秀宁应付道:“这个时候的猎物最肥美。”

萧瑀追问,“他难道不知道,朝廷封赏的旨意下来了吗?”

陈叔达在一旁补充,“臣等在沁州的时候就派人过来传信,齐王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萧瑀一行从沁州赶到苇泽关,用了小半个月。

因为带着一万多壮丁,押送着一千多辆大车,所以行程比较慢。

李秀宁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有些复杂,还是入关以后再详谈吧。”

萧瑀和陈叔达也是人精,听到李秀宁这话,就知道李元吉身上出了岔子。

萧瑀忍不住道:“他不会是自恃功高,故意怠慢了圣旨吧。”

李秀宁没有言语。

李元吉那不是故意怠慢圣旨,那是压根就没想着接圣旨。

要不是为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考虑,李元吉说不定会将萧瑀一行挡在太原府外。

不过,此事不好宣之于众,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

知道的人太多了,影响就大了。

影响的大了,李渊惩罚起来也就狠。

李秀宁不希望李元吉受太重的责罚。

“怠慢了圣旨,可是要受罚的。”

萧瑀见李秀宁不说话,提醒了一句。

准确的说,是怠慢天使。

只不过萧瑀等人不好在李秀宁和李元吉面前摆天使的架子,所以只能拿圣旨说事。

依照大唐的律例,怠慢了天使,可不是受罚那么简单,而是卡察。

因为怠慢了天使,跟轻视李渊没区别。

轻视李渊,那可不得卡察嘛。

严重一点,还会株连。

只不过,李元吉的身份在哪儿放着,他就算是怠慢了天使,李渊也不可能把他给卡察了。

毕竟,更过分的事情李元吉也不是没做过,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李秀宁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吩咐何潘仁道:“潘仁,请诸位天使入关。”

何潘仁当即吩咐一众将士们开道,请萧瑀一行入关。

萧瑀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跟着李秀宁一众入了苇泽关。

到了关内,略微安顿了一下以后,萧瑀和陈叔达一起出现在了李秀宁居住的院落里。

在施礼过后,萧瑀立马开口,“殿下,齐王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院落里只有萧瑀和陈叔达,以及李秀宁的几个亲信在,李秀宁也无需遮遮掩掩,开诚布公的道:“震曜上将一职,元吉不愿意受。”

萧瑀脸色一变,陈叔达瞪起了眼。

“他是要抗旨?!”

萧瑀下意识的质问。

李秀宁缓缓点头。

陈叔达呼吸沉重的道:“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即便是齐王殿下,也得罢官去爵,押回长安听候圣人发落。”

萧瑀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李秀宁道:“殿下应该知道其中的轻重,怎么能任由齐王殿下胡闹呢。”

李秀宁看着萧瑀道:“宋国公难道看不出我父亲册封元吉为震曜上将的深意?”

萧瑀迟疑了一下,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知道李渊册封李元吉为震曜上将的深意。

临行前,李渊还特地叮嘱过他,让他务必将圣旨交到李元吉手里,看着李元吉升任震曜上将一职。

李渊还让他带了一些话,让他转述给李元吉。

大致的意思就是让李元吉升任了震曜上将以后,立刻率领着麾下的兵马赶往洛阳城,陪着李世民一起尽快班师回朝。

“圣人的意思,可不是臣等能够揣测的。齐王殿下一日不接旨,臣等一日无法回京复命。圣人要是怪罪下来,不止齐王殿下会受罚,臣等也难逃责罚。

还请殿下和齐王殿下不要为难臣等,尽快接下旨意,让臣等回去复命。”

陈叔达一脸严肃的向李秀宁拱了拱手。

李秀宁没有搭理陈叔达,而是看着萧瑀道:“父亲胡闹,宋国公要装作看不见吗?宋国公也算是看着世民、元吉长大的。

宋国公忍心看着他们因此心生间隙,兄弟相斗吗?”

萧瑀脸色再次一变,心里变得十分的复杂。

他忍心如何?

不忍心又如何?

他是看着李世民和李元吉长大的。

但今时已非往日。

李家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太原府的李家,而是大唐李家。

他和李渊也不再是同殿的臣子,而是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他一个做臣子的,那管得了李渊的事。

“殿下……说笑了。圣人对你们疼爱有加,怎么可能让你们相斗呢。”

萧瑀脸色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干巴巴的说着。

李秀宁盯着萧瑀道:“宋国公何必自欺欺人呢?”

萧瑀脸色的笑容一僵,再次陷入了沉默。

陈叔达看出了萧瑀的窘迫,当即往前一步,对李秀宁郑重的道:“臣等身为人臣,岂能干涉天家的家事,还望殿下看在臣等为大唐效力多年的份上,不要为难臣等了。”

李秀宁张了张嘴,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究是隔了一层了,昔日的亲戚、故交,也没办法再以昔日的方式相处。

她希望萧瑀出面,帮李元吉说说话,劝一劝李渊,可萧瑀不接茬。

李秀宁也不愿意再强人所难,当即道:“我没有为难你们,元吉确实说了,他不会受震曜上将一职,进山前也没有说去什么地方,也没有说归期。

我即便是想找,也找不到,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李秀宁说的是实情,李元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相当坚决,做事一点儿首尾也没有留,即便是她心里有了变化,要找他,也找不到。

萧瑀和陈叔达齐齐皱起了眉头,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脸上的为难。

陈叔达咬牙道:“那臣等就只能一直等下去了。”

萧瑀看向李秀宁,重重的点头。

陈叔达和萧瑀明显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愿意草草了事。

李秀宁见此,沉吟着道:“就怕元吉出了山以后,直接去了洛阳城,又或者回长安。”

陈叔达皱眉道:“据臣所知,齐王殿下麾下的兵马还在此次,齐王殿下不可能丢下麾下的兵马,独自一个人回京。”

李秀宁毫不犹豫的道:“我已经准备回京了,元吉麾下的兵马,我会帮他带回京城。”

陈叔达眉头皱成了一团,“齐王……”

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他其实想说‘齐王身为此次东征的后军总管,怎能丢下兵马独自离去’,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说出口。

齐王都抗旨了,还在乎这个。

再说了,齐王又不是第一次丢下兵马独自跑路了。

能丢一次,就能丢第二次。

陈叔达向萧瑀递了个眼神‘如何是好?’。

萧瑀沉吟再三,给了陈叔达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向李秀宁道:“事已至此,殿下觉得,臣等该怎么做?”

李秀宁道:“你们可以将此处的详情如实告诉给我父亲,等待我父亲定夺。

其他的旨意,你们可以继续宣读。

毕竟,元吉不在,其他人在。

我父亲封赏苇泽关上下有功将士的旨意,也不只有元吉一个人。”

萧瑀和陈叔达再次对视一眼。

萧瑀长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0149章 忽悠又见忽悠 李元吉做事做的太绝了,往太行山一躲,一点儿行踪也不漏,他们要逼李元吉露面的话,也无从下首,只能暂时按李秀宁说的做。

“殿下若是有齐王殿下的消息,还请及时告诉臣等。”

萧瑀向李秀宁拱手。

李秀宁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一旦有元吉的消息,我会立马派人告诉二位。”

萧瑀点了点头,带着陈叔达向李秀宁躬身道:“那臣等就先行告退了……”

李秀宁微微颌首。

萧瑀和陈叔达起身,离开了李秀宁的住处。

一出门,陈叔达立马开口,“时文真的要按公主殿下说的做?”

萧瑀揪了揪长须,苦笑着,“不按公主殿下说的做,还能怎么做?难道派人去太行寻找不成?太行那么大,我们派遣多少人入山,也是徒劳。”

太行山庞大又绵长,李元吉不露行踪的情况下,派人去太行山里寻找李元吉,就跟大海捞针没区别。

陈叔达看着萧瑀道:“你就那么相信公主殿下的话,相信她一点儿也不知道齐王殿下的行踪?”

萧瑀反问道:“不相信又如何,她不肯说,我们还能用强不成?”

李秀宁再怎么说也是李渊的女儿,萧瑀和陈叔达身为人臣,岂能冒犯。

陈叔达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沉默了片刻以后,皱着眉头道:“我们出京的时候,圣人可是特地叮嘱了我们,一定要将圣旨交到齐王殿下手里,盯着他率领着兵马赶去洛阳城。”

李渊也清楚,他册封了李元吉为震曜上将以后,李世民一定会从中看出他有反悔之意。

所以他让李元吉领旨以后,即刻赶去洛阳城。

有李元吉率领着大军在一旁看着,李世民即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大动干戈。

李渊的如意算盘打的是叮当响。

但他却忽略了李元吉的态度。

他要拿李元吉做棋子,那也得李元吉答应才成。

李元吉不答应,他也只能白忙活。

“齐王殿下明显不愿意被圣人左右,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萧瑀不好光明正大的将李元吉比做棋子,就只能用‘左右’二字形容。

陈叔达迟疑道:“圣人交代的……”

萧瑀看了陈叔达一眼,长长的叹息道:“圣人交代的,只能当成交代了。毕竟,齐王殿下不露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陈叔达道:“我们就不能从公主殿下身上入手吗?”

陈叔达始终觉得,李秀宁肯定知道李元吉的行踪。

萧瑀瞥了陈叔达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如何入手,硬的不能用,用软的?我们费尽心机逼出了齐王殿下又如何?

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陈叔达一愣。

除了完成李渊的命令外,似乎没什么好处。

李渊最多也就是依照惯例,赐他们一些钱粮和田产,以酬他们的辛苦而已。

萧瑀又语重心长的道:“既然逼出了齐王殿下,对你我没什么好处,我们又何必得罪人呢?”

陈叔达愕然的看向萧瑀。

萧瑀这是在劝他装聋作哑?

萧瑀就像是没看到陈叔达的神情一般,继续说道:“圣人对太子、平阳公主、秦王、齐王疼爱有加。

他们犯了错,圣人也就是发发火而已,不会真的惩处他们。

所以齐王殿下即便是抗旨,他还是齐王。

我们要是强硬的逼出了齐王,那就将齐王给得罪死了。

平阳公主如今看着跟齐王交情甚好,我们很有可能会将平阳公主也一起的得罪了。

圣人此次封齐王为震曜上将的目的,是为了秦王。

所以齐王领了圣旨,出现在洛阳城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也会得罪秦王。

我们一下子得罪他们三个,他们三个要是为难我们的话,圣人也只会向着他们。”

陈叔达皱起了眉头。

李渊疼爱李建成、李秀宁、李世民、李元吉兄弟姐妹,那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李元吉在长安城的时候,气的李渊跳脚,李渊也没拿他怎么样。

这要是换成了别人,坟头的草恐怕也就长出来了。

所以,萧瑀说的确实在理。

萧瑀突然一笑,看着陈叔达道:“当然了,子聪兄要是入了太子门下,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陈叔达脸色大变,“时文,你可别害我啊。”

太子虽然是储君,但也只是储君而已。

他们是李渊的心腹,脑袋上只能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李渊。

他们绝对不能偏向太子。

“哈哈哈……”

萧瑀被陈叔达受惊的小表情给逗乐了,放声大笑。

陈叔达没好气的瞪了萧瑀两眼。

萧瑀的意思他大概也明白了。

萧瑀是让他照章办事即可,不用做太多的努力。

反正李元吉不露面的话,他们做再多的努力也是无用。

萧瑀对待此事的态度,跟出京的时候略有不同,应该是刚才去见李秀宁的时候,李秀宁的话对萧瑀有所触动。

此事有好有坏。

好的是,萧瑀能因为李秀宁的话,改变态度。

说明在萧瑀心里,还是念旧情的,他跟萧瑀交往的话,也能放心不少。

坏的是,他和萧瑀没能完成李渊交代的任务,李渊一定会惩罚他们。

不过,比起被李世民、李元吉、李秀宁姐弟三人盯上,李渊的那点惩罚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李渊交代的任务,他们办了,没办成,又不是他们的错。

李渊还不至于为此事杀了他们,顶多也就是喝斥一番,罚一罚俸禄而已。

“那依照时文的意思,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陈叔达在了解清楚了萧瑀的心思以后,瞥着萧瑀问。

萧瑀见陈叔达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笑着道:“我去给圣人传书,你去宣读其他的旨意?”

陈叔达思量着点点头。

萧瑀再怎么说也是李渊的亲戚,跟李渊也是又交情的。

由他去跟李渊禀报此事的话,李渊即便是有气,要发火,火气也不会太大。

“那就依时文所言。”

萧瑀和陈叔达商量妥当,一起返回了下榻之处。

萧瑀开始给李渊写信,道明苇泽关详情,陈叔达则吩咐随行的礼部天官做准备,开始向其他人宣旨。

礼部天官吩咐人摆开了仪仗,通知了一下李秀宁以后。

李秀宁立马带着李仲文等人在苇泽关关衙外设下了香桉。

陈叔达率领着礼部天官,捧着圣旨,在鼓乐声中,赶到了关衙门口。

在李秀宁等人单膝跪地以后。

陈叔达开始宣读圣旨。

李元吉不在,那就从罗士信开头。

陈叔达一封一封的宣读,罗士信、李仲文等人一个个上前领旨谢恩。

李渊除了变动了他们的官爵外,还赐给了他们中间一部分人一些宅院、田产、骡马、仆婢。

像是苏定方这种新降的,在长安城内没什么住处的,李渊大方的给他赐了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国公府,还赐下了不少田产、骡马,以及上千的仆婢。

宅院、田产等没办法当场交割,只能以文书的形式赐给苏定方等人。

苏定方等人回到了长安城以后,只需要拿着文书去相关的衙门,就能领到李渊赏赐的一切。

在赏赐有功将士这方面,李渊看的极重,派遣了不少人盯着,还没人敢贪将士们的赏赐。

尤其是苏定方这种被封为国公,能参加朝会,能面见李渊的,更没人敢贪墨他的赏赐。

封赏的旨意宣读完了,陈叔达撤了天使的仪仗,苇泽关上下瞬间欢腾了起来。

在此前的苇泽关一战中,苇泽关内所有人都有出力,所以李渊的赏赐人人有份。

李渊此次赏赐十分丰厚,所以将士们相当开心。

李秀宁在将士们欢欣鼓舞的时候,又下令大庆三日,将士们的欢呼声就更高了。

当即,也不用人刻意去吩咐,火头军的人就跟一众壮丁,卸下了装在大车上的酒肉,开始烧肉、分酒。

将士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兴高采烈的向同袍们分享起了自己所获的封赏。

有人稍微统计了一下,此次李渊加了一位国公的封户,晋了两位国公,封了一位国公,晋了两位国侯,四位县侯,十一位县伯,六十六位县子。

其他的赏赐更是不计其数。

可以说是相当大方。

在苇泽关上下欢庆的时候。

罗士信、苏定方等人找了个借口,凑到了一起,赶到了李秀宁所住的院落。

此次苇泽关一战中,最大的功臣就是他们的主公李元吉(李元吉是苇泽关上下的首脑,苇泽关上下所获的功劳,皆可以说有李元吉一份)。

但是在宣读封赏旨意的时候,李元吉不在,宣旨的天使也没有宣读有关李元吉的封赏旨意,罗士信等人皆品出了一点儿不对味。

所以没像是其他将士一样,没心没肺的庆祝,而是找上了李秀宁,想问个清楚。

三位国公,一位郡公,外加几个侯伯,一起登门。

李秀宁自然不会怠慢,请罗士信一众人坐下,吩咐人上了酒肉以后,才徐徐开口。

“你们来找我,是想知道天使为何没有宣读有关封赏元吉的旨意对吧?”

第0150章 罗士信等人的态度 【ps:前文改了一下,兄弟姐妹们可以从146章重新看!】

罗士信一众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渊要是只封赏他们,不封赏李元吉的话,那他们的赏赐拿着就有点烫手。

李元吉是他们的主公,也是李元吉统领着他们立下的大功。

他们有封赏,李元吉没有封赏,那让他们怎么在李元吉面前自处?

有关于李元吉的封赏,他们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他们知道李元吉被李渊册封为了震曜上将,封户加到了跟李世民比肩的地步。

但现在的结果跟他们得到的消息完全不同,明显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他们必须问个清楚。

“此事牵连不小,不方便宣之于众,你们只需要知道,元吉不会有事的,你们的封赏也不会出岔子,就够了。”

李渊在算计儿子,这种事情李秀宁一个做女儿的,不好往出说。

李元吉抗旨不尊,宣扬出去的话,对李元吉有害无益,也不好往出说。

所以李秀宁只能告诉罗士信一众,李元吉不会有事,他们的封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罗士信一众齐齐皱眉,显然对李秀宁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他们中间也有聪明人,比如在他们一众武将当中,显得格外扎眼的谋臣马周;比如刚刚投入到李元吉麾下的薛万述。

在他们得知李元吉被封为了震曜上将的时候。

马周和薛万述就看出了李渊的心思。

马周没有得到李元吉的吩咐,没有四处宣扬。

薛万述就没什么顾及,当时就告诉他们,李渊要扶持李元吉上位,去制衡李世民。

他们对此事各有心思。

罗士信是不希望李元吉和李世民为敌的,因为他以前追随过李世民,知道李世民手里握着怎样的力量,也知道李元吉和李世民对上了,会有怎样的下场。

苏定方和谢叔方就显得无所谓。

他们已经决定了一生一世追随李元吉,李元吉做什么决定,他们只管拥护就好。

李元吉要跟李世民作对,那他们就李世民作对。

李元吉要争那个位置,那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帮李元吉争那个位置。

薛万述兄弟四个,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刚刚投入了李元吉门下,就陷进去了这么大的一个旋涡,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我家殿下在离开之前,只跟殿下聊过。我家殿下对此事到底怎么看,还望殿下解惑。”

罗士信看着李秀宁,拱着手问。

苏定方等人也齐齐看着李秀宁,等待李秀宁为他们解惑。

李秀宁目光在罗士信一众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心里莫名的有些感慨。

‘元吉的眼光不错,搜罗的人对元吉都挺忠心的。’

罗士信一众人在李渊的厚赏下,没有迷失在荣华富贵里,反而惦记着李元吉。

足可见他们将李元吉看的有多重要。

“你家殿下的做法,就是你家殿下的看法。”

李秀宁缓缓的说。

罗士信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马周犹豫再三,道:“殿下的意思是……我家殿下要抗旨?”

罗士信一众人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听到马周这话,还是有些动容。

薛万述神情复杂的道:“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道:“杀头也轮不到我们殿下头上!”

薛万述神情一凛,苏定方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苏定方这话的意思可不是在说,李渊不会杀自己儿子。

苏定方是在说,李渊要杀李元吉的话,他不会袖手旁观。

谢叔方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罗士信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薛万彻有点不明所以的也点了一下头。

薛万述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你是不是傻啊。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们点头的含义?

李秀宁有点被惊到了,因为她看出了苏定方等人在‘表决’什么。

尤其是两个刚刚晋升为国公的家伙,居然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国公身份,以及国公身份能带给他们的荣华富贵,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李元吉同生共死。

这种人,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了。

这种人能坐上国公,肯定不是一味蛮干的莽夫。

所以他们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元吉居然能在微末中发掘出这么两个人,李秀宁不得不赞叹李元吉好运气。

“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李秀宁心怀着感叹,盯着罗士信一众人问。

罗士信带头颌首,苏定方和谢叔方毫不犹豫的跟着点头,薛万述有点犹豫,但他现在跟罗士信等人是一体的,不能跟罗士信等人对着干,所以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点头了,其他三个兄弟自然毫不犹豫的跟着点头。

李秀宁一脸赞赏的道:“你们对元吉倒是忠心。那我也可以跟你们说句实话,元吉确实抗旨了。只是此事跟你们无关,你们最好也不要牵扯进来,不然对你们没好处,对元吉也没好处。”

罗士信等人表明了忠心,李秀宁也不介意跟他们说一点实话。

毕竟,能杀李元吉的只有她父亲。

罗士信等人直言‘杀头也轮不到我们殿下头上’,那就是说,他们为了李元吉,可以跟李渊作对。

这是大不敬。

她要是借此大做文章的话,罗士信等人没好果子吃。

罗士信等人在明知道有风险的情况下,还是这么说了。

那就说明他们心口一致,他们会跟李元吉共同进退,同生共死。

他们肯定不会害李元吉,所以她可以跟他们说一些实话。

至于他们对李渊的大不敬。

她就装作没听见。

毕竟,他们也没明说,只是隐喻。

这种事情也要追究到底的话,那天下人干脆别说话了。

罗士信等人听到了李秀宁一句实话,神情各有变化。

罗士信感叹道:“殿下不跟我们商量,原来是担心牵连到我们。”

罗士信看向了其他人,道:“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等待殿下吩咐?”

苏定方众人互相看了看,一头表示赞同。

他们虽然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李元吉的看法,但李元吉不下令的话,他们不好擅自做主。

“多谢殿下为臣等解惑。”

罗士信带头起身,向李秀宁施礼。

李秀宁点了一下头,让罗士信等人别想太多,下去继续庆贺。

罗士信一众离开了李秀宁的住处以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笑着融入到了将士们当中。

……

苇泽关内发生的一切,不到数日,便传到了洛阳城。

洛阳城、洛阳宫后花园小殿。

李世民躺在床榻上装病,手里拿着一封关于河北的文书在细细翻阅。

李世民的脸色沉重,眉宇间有几道化不开的束纹。

“启禀殿下,长孙公求见。”

守在门口的侍卫禀报。

李世民放下了手里的文书,“让他进来。”

长孙无忌在侍卫的引领下,出现在了李世民面前,待到侍卫退下去以后,李世民缓缓坐起身,盯着长孙无忌道:“情况如何?”

长孙无忌躬身道:“长安城那边,圣人迟迟没有回应,逼急了就装聋作哑。”

李世民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

长孙无忌又道:“苇泽关那边倒是有好消息。”

李世民一愣。

长孙无忌起身,脸色略微带着一些笑意道:“齐王殿下眼里还是有您这位兄长的。在萧瑀和陈叔达抵达苇泽关以后,齐王殿下就入山打猎去了。

听说没有定下归期,也没有留下去处。”

李世民眉宇间的束文化开了一道,“你是说……元吉抗旨了?”

长孙无忌点着头笑道:“不仅抗旨了,而且还把事做绝了,根本没给萧瑀和陈叔达将圣旨送到他手里的机会。”

李世民徐徐吐出了一口浊气,“如此说来,元吉是不愿意于我为敌。亦或者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他对那个位置没有一点儿兴趣,所以不想插手我和大哥之争?”

对于李元吉会不会争那个位置,李世民从以前的十分笃定,变成了带引号了。

他现在被李渊折腾的,看谁都充满了怀疑。

尤其是李元吉还做了一些值得怀疑的事情。

比如招兵买马,比如不断的建功。

“齐王殿下会不会争那个位置,臣就不知道了。臣能确定的是,齐王殿下现在肯定不愿意跟殿下为敌。”

长孙无忌再次躬身说。

李世民缓缓的点着头道:“他不愿意跟我为敌就好。”

说到此处,李世民吩咐道:“你去告诉屈突通,让他别再派人去苇泽关跟元吉要粮了。再在河北留下两个刺史的位置,方便元吉安置他手底下的那些人。”

李世民不会辜负任何在危难中向他释放善意的人。

长孙无忌一愣,犹豫着道:“殿下不怕养虎为患?”

李世民瞥了长孙无忌一眼,澹澹的道:“你见过被群狼环伺的虎,能为患吗?”

李世民一手操持着河北诸多大吏的任命,河北的诸多大吏也终将由他的人充任。

李元吉的人进去了,也在他的人环伺之下,能掀起什么风波?

而且,李世民此举也有深意。

长孙无忌听到了李世民的话,当即道:“是臣多虑了。”

李世民点点头,突然道:“你说,元吉有没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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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1章 李渊的转变 【ps:前文改了一下,兄弟姐妹们可以从第146章重新看!】

再经历了李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毁诺以后,李世民也算是看清了,李渊根本就没有将太子之位传给他的意思。

李渊即便是再怎么向他许诺,他即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劳,到头来,李渊还是会毁诺。

所以他不能在将希望放在李渊身上了,他得另谋他法,通过其他的手段,从李渊手里顺理成章的拿下太子之位。

在不动刀兵的情况下,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跟李渊、李建成斗智,让李建成去犯错,逼李渊废掉李建成。

只要李渊废掉了李建成,那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

他一个人对上李渊和李建成的话,压力会很大。

所以在得知了李元吉没有跟他相争的意思以后,他就想着,是不是能拉拢一下李元吉,让李元吉帮他一起对付李渊和李建成。

有李元吉相助的话,他的压力会小很多。

“殿下之所以向齐王殿下释放善意,就是为了拉拢齐王殿下吧?”

长孙无忌一下子就明白了李世民许给李元吉两个刺史之位的意图。

李世民澹然的道:“谈不上拉拢,只能说是试探。”

毕竟,两个刺史之位,还不足以让他那个弟弟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坚定的跟他站在一起。

只能先用两个刺史试试水,看看李元吉有没有被拉拢的可能。

李世民脸色虽然平静,心里却感慨万千。

以前,他不怎么在意李元吉,现在,李元吉居然成了他唯一能拉拢的助力。

李秀宁、李神通、李孝恭、李道宗虽然也能拉拢。

但李秀宁终究是一个女儿家,李渊不会给她太大的权柄。

所以李秀宁根本帮不上什么大忙。

他也不希望李秀宁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

李神通、李孝恭、李道宗,拉拢是能拉拢,但是拉拢到了以后,也没什么大用。

他们跟他亲近,跟李建成也亲近,跟李元吉也亲近。

但是他们效忠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家的家主。

他除非成为李家的家主,不然李神通等人是不可能坚定的站在他身后。

但是他成为了李家的家主以后,李神通等人即便是坚定的站在他身后,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李家的家主,就是李唐的皇帝。

“齐王殿下的心思,以前臣还能揣测一二,现在有些揣摩不透。臣听闻齐王殿下此前跟殿下说过不少心里话,不知道殿下对现在的齐王殿下怎么看?”

长孙无忌沉吟着说。

李元吉自从性情变了以后,行事有种羚羊挂角的意思,让人捉摸不透。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

他现在已经不太确定,李元吉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心里话了,所以他也看不懂李元吉。

“殿下既然也揣摩不透齐王殿下,那就只能先试探一二了。”

长孙无忌当即躬身告退,准备派人赶往苇泽关,去试探李元吉的态度。

……

长孙无忌派遣出的人赶往苇泽关的时候,萧瑀的信也到了长安城。

李渊近些日子被李世民手底下的人烦的不行,李世民又在洛阳称病,迟迟不肯班师回朝,这让他也意识到了,他有可能太心急了。

但是他不太想跟儿子低头,也不想跟儿子认错,不想折损他身为人父的威严。

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元吉身上,希望李元吉在领了震曜上将一职后,率领着兵马赶去洛阳城,帮他督促一下李世民班师回朝。

但是他等了许久以后,没等到李元吉领了震曜上将一职的消息,反倒是等到了李元吉抗旨的消息。

李渊气了个半死。

当即就要下旨削了李元吉的爵位,以及封户,还有大小官职。

关键时候,还是李纲出面,说了一句话,气的李渊跳脚。

李纲也不惯着李渊,直接就问了一句‘圣人是容不下秦王殿下和齐王殿下吗?如果容不下,只管赐死好了,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李纲这话刺激性很强,一下就将李渊给刺激的跳脚了。

李渊自认为他是一个仁父,怎么到了李纲嘴里,就成了恶父了?

他能忍?

他当场就跟李纲辩驳。

李纲又是一句话,怼的他无话可说。

‘齐王殿下若是也在苇泽关称病,拒绝还朝,圣人还算是仁父吗?’

李渊一共就三个嫡子,两个嫡子窝在外边,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那就不是儿子们有问题了,那就是李渊有问题了。

唯有为父不仁的父亲,儿子们才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朝中也有其他的声音,有人觉得齐王和秦王待在外面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如顺势让齐王和秦王去封国落地生根,岂不美哉。

然后他就被人群殴致死。

因为他说话不过脑子。

秦齐二王手握兵马巨万,让他们去就藩,你不如干脆去跟他们说,你们反了吧,你们割据吧,你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进长安城吧。

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在秦齐二王手握雄兵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

他能看到的,别人就看不到?

别人为何不说,反而一个劲的拿父子之道说话?

就是因为别人知道说了这种话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李渊在李纲的‘点醒’下,收回了削去李元吉爵位的意思,改为了先封后削。

再次封赏的时候,没有再提什么震曜上将,只是加了李元吉封户,又赐了李元吉的庶长子郡王爵位。

然后又以李元吉抗旨为由,削了李元吉庶长子的郡王爵,并且勒令李元吉即刻率军赶往洛阳城,随同李世民一起班师回朝。

有功赏,又过罚,倒也合情合理。

在处理完了李元吉抗旨的事情以后,李渊也向李世民松了口,隐晦的向李世民透露,他并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觉得李元吉此次东征有大功,不得不赏,所以才破天荒的封了李元吉为震曜上将。

在得知了李世民对此似乎不满意以后,他立马又收回来了。

李渊厚着脸皮将李元吉抗旨拒不受震曜上将的事情,说成了是自己收回成名。

知道事情始末的李世民,硬是捏着鼻子认了。

在他最初得知李渊封了李元吉为震曜上将的时候,他确实很愤怒,也有一些冲动。

但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他心里的愤怒、冲动,也一点一点消散了。

他很清楚,他要是做点什么的话,对现在的大唐有害无益。

他想继承一个大一统的大唐,而不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大唐。

所以他不能通过太激烈的手段,去争太子之位。

只能徐徐图之。

对于李渊所透露的没有反悔的意思,他就装作没听见。

因为经此一事,他已经看清楚了李渊,也彻底对李渊死心了。

李世民在李渊低头以后没多久,身上的病也就不药而愈了,也准备起了班师回朝的事宜。

召后军总管李元吉率军抵达洛阳城,一起班师回朝的文书也送往了苇泽关。

……

但是,文书抵达苇泽关的时候,李元吉依旧在山里。

明明一切已经风平浪静了,李元吉还是待在山里,什么消息也没有。

李秀宁有点急了,派人出去四处寻找。

苏定方等人也急了,也带着人出去四处寻找,结果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李元吉的身影。

最后还是孙思邈主动请缨,找到了在山林深处,已经变成了一个财迷的李元吉。

孙思邈看着一身破衣烂衫,背着一个大皮口袋,怀里还揣着两块如同姜一样的金块块的李元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宇文宝等一众人的状态,跟李元吉也差不多。

一个个腰里别的、身上背的、怀里揣的,也是黄白之物。

“你待在山里不出去,就是为了这些阿堵物?”

孙思邈盯着李元吉,一脸难以置信的质问。

李元吉看出了孙思邈似乎有些嫌弃他,干笑着道:“要是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了,不拿回去,心里不好受。”

孙思邈白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在山里采上几筐药材,也比你带的这些阿堵物有用。”

李元吉笑着道:“你是神仙,我是俗人,不能比不能比。”

孙思邈拿李元吉也没脾气,“山外已经风平浪静了,召你班师回朝的文书已经到了。苇泽关上下为了找你,都快疯了。

你赶紧随我出山。”

“已经风平浪静了?”

李元吉不知道,孙思邈到底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孙思邈觉得李元吉有点小看他了,不咸不澹的道:“召你班师回朝的文书,是秦王发的,你说这算不算风平浪静了?”

李元吉没料到,孙思邈居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来孙思邈这近七旬的高龄,也不是白活的。

虽然没有居于庙堂,但是对庙堂上的一切,倒是清清楚楚。

“那确实风平浪静了,兄弟们,带好各自的东西,我们回去。”

李元吉冲着宇文宝等人招呼了一声。

宇文宝等人嗷嗷叫着应和。

就像是一个猴子王,带着一堆大猴子。

此次入山,他们是本着打猎来的,没料到有意外的收获。

发现了不少藏在山林里的隐户,也发现了藏在山林里的一些悍匪,还发现了一些藏在山林里的隐族。

第0152章 重甲的提议! 【PS:对前文做了一些更改,兄弟姐妹们可以从146章重新看。】

隐户碰见他们还好,悍匪碰上他们,那只能说是碰上煞星了。

再强悍的悍匪,也经不起李元吉摧残,再坚固的寨子,也经不起李元吉扛着巨木砸。

在山林里,不用担心引人注目,李元吉也不用在小心翼翼的使用自己的力气,可以放开了手脚施展。

在攻破了几处强寨以后,发现了一处金洞。

驱使着悍匪窝里的降匪,日以继夜的‘淘金’,最终也是收获满满。

李元吉带着宇文宝,带着所有的收获,跟着孙思邈,在山林里走了两日,终于看到了出山的道路。

李元吉发现,孙思邈不愧为久居于山林里的人,在他眼里,地形复杂,方向不好辨,且毒虫勐兽遍地的山林,在孙思邈眼里,就跟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

若不是路上孙思邈遇到了几株珍贵的草药,特地停留了一些时间,也许他们能更快的走出山林。

走到山道口的时候。

宇文宝一众人如同野人一般,嗷嗷大叫。

似乎在释放近些日子在山林里激发的野性,也似乎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们回来了。

李元吉也准备释放一下,看到了孙思邈笑眯眯的眼神以后,立马闭上了嘴。

下一刻,就看到了一队人,匆匆的赶到了山道口。

孙思邈明显是知道有人在山道口,想看他出丑。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像是野猴子一般嗷嗷大叫,被人看见了,有失身份,也有失颜面。

李元吉瞥了孙思邈一眼,看向了那一队人。

为首的居然是薛万彻。

见到了他以后,一脸激动的高喊,“殿下?!”

李元吉笑着回应了一声。

薛万彻跑到了李元吉近前,上下左右,细细的将李元吉看了一遍后,激动的说道:“殿下,我们以为您丢了……”

李元吉脸色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不会说话,以后就不要说话了。

“快去告诉我兄长他们,就说殿下找到了!”

薛万彻可不会顾及李元吉的心情,当即冲着身后的人嚷嚷。

身后的人应允了一声,立马冲出了山道去报信。

薛万彻在吩咐完了人以后,回归头,盯着李元吉惊喜的问,“殿下,臣等找了您好些天了,您躲在那里?”

李元吉心里直翻白眼,得,我成躲猫猫走丢的了。

“殿下?”

李元吉没有回应薛万彻,薛万彻叫了一声。

李元吉脸上重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我藏在一个充满了金子的洞里,在里面捡到了许多金子。”

说着,李元吉还让薛万彻看了看他腰间揣着的金子。

薛万彻看到金子,眼睛都直了,“还有这好地方?”

李元吉笑着道:“那当然,不信你看宇文宝他们,一个个都捡了不少金子。”

薛万彻一下子也变成了财迷了,跑去看宇文宝他们的金子。

看了一圈以后,发现宇文宝他们一个个皆揣着数量不少的金子,一下子就激动的不能自已了。

“殿下,地方在哪儿,跟臣说说,臣也去捡一些。”

薛万彻激动的追问。

李元吉刚要开口,就听孙思邈幽幽的道:“他心思纯良,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何必骗他呢?”

薛万彻一愣,李元吉在骗他?

但是李元吉等人拿着的金子做不了假啊。

李元吉看向孙思邈道:“真的有一个充满了金子的洞。”

孙思邈无奈的道:“那也一定被你给挖空了。”

他是在一处陡峭的山道上碰见李元吉一行的,不是在什么充满了金子的洞里。

以李元吉现在表现出的财迷劲儿,那个充满了金子的洞,要是没被挖空的话,他绝对不会离开。

“我岂是那种贪财之人?”

李元吉盯着孙思邈质问。

以他的身份,不缺钱花。

他也没有贪财的习惯。

他拿这些金子,纯粹是觉得它们留在洞里有些浪费,不如拿出来去救济有用的人。

他带着苏定方等人赶往苇泽关的时候,一路上缴获了不知道多少金银财宝,他也没怎么贪。

孙思邈沉默了一下,道:“你或许不会贪财,但你也不会在那个山洞里留下半点金子。”

李元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孙思邈将他看的这么透彻吗?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腰间的一块姜形金,递给了薛万彻,“赏你的。”

薛万彻大喜。

就听李元吉又道:“原本可以用它在长安城搭建一座小小的草庐的,但现在似乎用不着了,给你了。”

孙思邈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李元吉这就是在报复他戳破了他的龌龊心思。

他虽然不在意这些阿堵之物,但是草庐他在乎啊。

眼看着李元吉还要拿出一块金子赏人,孙思邈不着痕迹瞪了李元吉一眼,“幼稚……”

然后甩着衣袖,离开了。

李元吉笑眯眯的看着孙思邈渐行渐远。

在孙思邈走了以后没多久,李秀宁、苏定方、罗士信等人相继赶到了山道口。

李秀宁看着李元吉如同乞丐一般的装扮,心头有点泛酸。

若不是李渊乱来的话,李元吉也不用跑到山里去受这种苦。

苏定方等人见到了李元吉的装扮,也有些动容。

从李元吉的装扮看,李元吉在山里过的明显的不太好。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在李元吉心里,他在山里的这一段日子,是他到了大唐以后,过的最痛快的日子。

他想干嘛干嘛,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顾及。

“走……回关。”

李秀宁也不知道是要回京了,要见到其他的亲人了,心里变脆弱了,还是要离开苇泽关了,心里有些不舍,最近变得很容易伤感。

看到了李元吉一身乞丐装,心里就更加酸楚。

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

“嗯……”

李元吉感受到了李秀宁的情绪,没有任何迟疑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带着宇文宝一行,一边向罗士信、苏定方等人讲述着他在山里的见闻,一边赶路。

讲到发现诸多隐户的时候,马周、薛万述若有所思。

讲到发现强盗寨子的时候,罗士信等人跃跃欲试。

讲到发现了藏金洞以后,罗士信等人的神情跟薛万彻没太大区别。

他们虽然已经身居高位,‘脱贫致富’了。

但是金子,谁不爱啊。

更别提藏金洞了。

苏定方当即就提议,可以带人去山里搜一圈,将山里的金子全部弄出来。

李元吉没答应,因为这个提议是苏定方提出来的。

虽然他不知道苏定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肯定没安好心。

一个将名利看的不是太重,且玩战术的人,突然就在乎起钱了,肯定别有用心。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李元吉在众人跑去看宇文宝等人身上的金子的时候,询问苏定方。

李元吉必须弄清楚苏定方要钱到底做什么。

如果做好事,他不介意赞助一下。

如果做坏事,在不违背道德和良知的情况下,他只能看在主仆情分上,装作看不见,不会帮忙。

苏定方略显振奋的道:“臣想将左三统军府的骑卒打造成玄甲骑。”

李元吉瞥了苏定方一眼。

苏定方这不是要用钱,而是要烧钱。

玄甲骑也就是重甲骑,甲胃的造价极高,一应兵刃也得依照装备定制。

最重要的是,一应战马,必须选用上等的战马,而且还是一人两匹。

无论是甲胃、兵刃、战马,都得花大价钱。

“只要有一千玄甲,即便是再对上了突厥数万兵马,臣也敢一战。”

苏定方见李元吉不说话,就向李元吉解释起了重甲骑能带来什么好处。

苏定方倒是没吹嘘,没说什么只要有一千重甲,就能战胜数万突厥兵马之类的话。

只是说了敢一战。

“那就造吧。不过不要轻易示人,也不要拿出去显摆。”

李元吉思量了一番后,答应了苏定方的要求。

重甲骑在大唐是战争利器,突阵有奇效,尤其是随后大唐主要的敌人都在草原上,有重甲骑相随的话,无论是突阵,还是生扛草原骑兵的冲锋,都会容易一些。

他又不可能将苏定方一众人收拢到府上以后藏起来,所以苏定方一众人注定是要上战场的。

在他们兵力有限的情况下,能将他们武装的强悍一些,那就该武装的强悍一些。

不过,正是因为重甲骑是战争利器,所以不好明晃晃的拿出去示人,也不好拿出去显摆。

不然,一些人会眼红。

比如某位李姓的太子。

两个弟弟都有重甲骑,还都在他眼前显摆的话,他会受刺激的。

“多谢殿下。”

苏定方一脸欣喜。

李元吉澹然笑道:“无需客气,往后出去了以后,别丢我的人就好。”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道:“臣绝对不会给殿下丢人。”

李元吉点点头,他相信苏定方的能力。

一路上说这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苇泽关。

一入关,为了照顾李秀宁的心情,李元吉只能任由李秀宁摆布。

在李秀宁一通折腾下,他又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唐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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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3章 妖僧! 收拾干净以后,李元吉才有了闲暇,询问李秀宁,他离开了苇泽关以后,大唐所发生的一切。

李秀宁也没有隐瞒,将一切细细的讲给了他,

李元吉在听完了李秀宁的讲述以后,一边吃着李秀宁吩咐人准备的饭菜,一边思量。

李世民的心思八成跟他一样,不希望大唐内部出现兵变,被敌人趁虚而入,导致大唐四分五裂。

所以在知道了李渊又反悔了以后,虽然气愤,但却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他抗旨的做法,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

他抗旨的做法,明显给李世民打了一支强心针,让李世民更加坚定了他内心的想法。

不然,李世民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班师回朝。

他要是不给李世民打一支强心针的话,李世民肯定会借机向李渊施压重压,李世民要是轻易了揭过了此事,那李渊以后戏耍起他来,岂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

李渊的惩罚,李元吉一点儿也不在意。

罚了等于没罚,无非就是没了一个震曜上将而已。

震曜上将的职位,哪怕是再高,也没有他齐王的身份高,更没有他齐王的身份好用。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李世民对他的态度。

李世民突然之间就不问他要粮了,他挖走罗士信的事情,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不仅如此,还送了他两个刺史的位置。

李世民这做法,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你想什么呢?”

李秀宁略显嗔怒的声音在李元吉耳边响起,李元吉回过了神,“啊?”

李秀宁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饭快塞进鼻子里了。”

李元吉下意识的低头,就看到他快子确实抬的有点高。

“吃饭还走神。”

李秀宁笑着瞪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尴尬的一笑。

李秀宁继续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吧?”

李元吉诚实的点了一下头。

李秀宁瞥着李元吉,道:“我刚才说,你手底下的人有点无法无天了,你还是管管为好,免得你那天不在,他们给你招祸。”

李秀宁现在越看李元吉这个弟弟越顺眼,所以发现了什么对李元吉不利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提醒李元吉。

要是以前,李秀宁肯定会装聋作哑,然后看着李元吉被收拾。

再美其名曰:不挨打不长记性。

“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疑问。

李秀宁大致的将李元吉离开以后,罗士信等人找上门,说过什么话,跟李元吉讲了一番。

李元吉听完以后,哭笑不得,“确实有点无法无天了。”

李渊刚封赏完了苏定方等人,苏定方等人就想着帮他去对抗李渊。

李渊知道了,还不得哭晕过去。

而且,李渊再怎么说也是大唐的皇帝,是他和李秀宁的父亲。

苏定方等人即便是有什么立场,也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当着李秀宁的面说出来。

当着李秀宁的面说出来,意思就跟‘你爸爸敢打你弟弟的话,我们就去打你爸爸’差不多。

李秀宁听了,心里能是滋味?

也得亏他现在跟李秀宁处的还不错,姐弟情深,李秀宁念在他们一片忠心的份上,也没有计较。

不然他就该考虑如何去大理寺捞人了。

“我回头就去训斥他们。”

李元吉向李秀宁承诺。

李秀宁笑着道:“他们也是一片忠心,说两句,让他们记住厉害就行了,别伤了和气。”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李秀宁现在似乎将他看的比李渊重。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反正李秀宁横竖都是为他好,听着就行了。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李秀宁在李元吉草草的吃完了饭以后,笑着询问。

李元吉疑问,“文书上说让我们什么时候到?”

李秀宁失笑道:“你还会在乎文书?”

李元吉也笑了,“总得给我二哥一些颜面嘛。毕竟,文书是他发出来的。”

李秀宁笑着点了点头。

姐弟二人最终商量了一下,决定两日后启程。

李秀宁倒是随时能走,李元吉没办法随时走。

因为锻造作坊的人锻造的一批甲胃,明日出炉。

李元吉必须珍惜这个薅羊毛的机会,错过了就只能自己花钱了。

虽然他不差钱,但是他差铁啊。

大唐的铁料,除了少量私自贩卖的外,剩下的全在朝廷手里。

他要用大量的铁的话,就得去跟相关衙门的人扯皮。

相关衙门的人,不是李建成的人,就是李世民的人。

他要让人家松口,要么撒泼,要么就得去找李建成和李世民。

他不愿意跟人撒泼,也不想去找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建成如今是如何看待他的,他还不知道。

李世民如今是如何看待他的,他倒是知道猜到了一点点。

但就是那一点点,就足以让他敬而远之了。

在山里待了一段时间,对于自己以后的处境,以及以后怎样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又深思熟虑了一番,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准备先按照自己的想法试试,不行的话再想其他的。

……

两日后。

李元吉和李秀宁率领着各自的兵马,带着一车车的东西,带着孙思邈,以及一大帮的稚子,出了苇泽关。

李仲文领着留守在苇泽关的将士,为他们送行。

一些将士对三娘子李秀宁,以及何潘仁、向善志等人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在李秀宁等人出关的时候,没出息的留下了泪水。

但是没人笑他们,因为他们的泪水,饱含着他们的不舍。

在李元吉和李秀宁踏上了苇泽关内的大道的时候,苇泽关内传来了鼓声,以及歌声。

鼓声沉闷,歌声婉转。

听的人心里怪难受的。

李元吉不得不策马凑到了孙思邈身边,从孙思邈身上找一些乐子,希望自己能开心起来。

“神仙,听说你开始做人贩子了?”

李元吉凑到孙思邈的牛车边上,看着孙思邈在细心的教导两个孩子辨认药材,忍不住问。

孙思邈瞪起眼,吹了一下胡子,没有搭理李元吉。

李元吉目光在其他坐着稚子的牛车和驴车上看了几眼,又道:“这些孩子都是你买来的?你不是不喜欢黄白之物吗?哪来的那么多钱?”

孙思邈彻底绷不住了,瞪向了李元吉道:“这些稚子,都是他们的父母主动送给我的。”

“哦……”

李元吉一脸‘恍然’,“钱都没给啊!”

孙思邈气的想打人,“他们不是我买来的,也不是货物。是他们的父母养不起他们,有心将他们送出去,我看他们可怜,才收留了他们。”

李元吉感慨道:“他们可都是带把的,养一养就能当劳力使,他们的父母也舍得将他们送人?”

孙思邈瞥了李元吉一眼,“此地身处要地,突厥人连年南下,苇泽关时不时抽丁,没人照顾农桑,家里带把的太多的话,拿什么养?”

李元吉感叹,“待我大唐击溃了突厥,他们就不用再受这种苦了。”

孙思邈就当没听见李元吉代表大唐发表的雄心壮志。

大唐如今内部尚不稳定,那有余力去征讨突厥。

等到大唐有余力去征讨突厥的时候,只怕也是好些年以后了。

“你也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告诉你一桩事,你派人去查查。”

孙思邈早就看出了李元吉是拿他寻开心来了,所以不愿意搭理李元吉,但李元吉话说的太过分了,他不得不出声。

李元吉听到孙思邈这话,来了兴致,“什么事情?”

孙思邈缓缓的道:“苇泽关外前些日子多了一位什么神僧,据说是来自于北方,叫志觉,你派人去查查。”

李元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道:“这位神僧,有问题?”

孙思邈撇了一下嘴道:“凡是跑到乡间充神僧的,九成九都是想骗财骗色。那个叫志觉的,倒是没骗财骗色,但是他一直蛊惑着乡民为他扬名,恐怕所图更大。”

“他能图谋……”

李元吉下意识的开口,话说了一半,几个关键信息连接到了一起。

神僧……志觉……蛊惑?

李元吉大致知道这位志觉神僧是谁了,也知道他的图谋了。

李元吉依稀记得,历史上记载,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唐俭,在武德年间奉旨巡抚并州的时候,曾经向李渊上书,称并州总管李仲文听信了妖僧志觉的谗言,相信了自己身上有什么金狗护卫,散发五色光,乃是龙附体,李仲文起了野心,跑到汾州去设立了龙游府,又娶陶氏之女,以应桃李之歌,还谄事突厥可汗,得到了突厥可汗封他为南面可汗的许诺。

然后李渊派人查了一番,又派遣了数位重臣共同审理了一番,最终验证了唐俭所奏,李仲文被处死了。

孙思邈要是不提神僧、志觉、蛊惑这三个词的话,他还想不起这一段历史。

现在想起来了,他就有点懵了。

历史上此事应该是发生在武德四年的,现在已经武德五年了,足足比历史上晚了一年啊。

是历史记错了,还是他记错了?

第0154章 贼心不死 不过,不管是历史记错了,还是他记错了,有一件事肯定不会错,那就是李仲文很有可能要凉。

他在苇泽关待了数月,跟李仲文也相处了数月,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多多少少有些香火情分,还真不好眼睁睁的看着李仲文凉了。

但他已经离开了苇泽关,李世民给他的镇守文书也随之失效了,李仲文已经不归他管了,他有点不太好出面。

孙思邈在李元吉心里犯滴咕的时候,哼哼着道:“他能图谋的多了。一个人,只求利不求名的话,那么他一定是想求利;一个人,不求利只求名的话,那他想要的就多了。

所以,求利的人目的最纯粹,求名的人目的最复杂。”

李元吉缓缓回神,听到孙思邈的话,觉得孙思邈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也没有再跟孙思邈斗嘴,而是顺着孙思邈的话道:“听你这么一说,此人还真有可能有所图谋。”

说完这话,李元吉向孙思邈一礼,“多谢先生提醒,也多谢先生教诲。”

孙思邈能在发现了那个志觉以后,第一时间告诉他,那说明孙思邈心里还是很认可他的,孙思邈又说了那么多话,让他相信那个志觉和尚真有图谋,那么他必须道谢。

孙思邈鄙夷的道:“现在知道叫先生了?不拿我找乐子了?”

李元吉咧嘴一笑,“该找的乐子还是得找的。”

孙思邈一下子就恼了,气急败坏的怒喝,“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哈哈哈……”

李元吉乐呵呵的一笑,对孙思邈道:“先生在此处稍后,我去去就回。”

李元吉调转了马头,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孙思邈的身边。

李仲文的事情,他不太好出面,那就只能找李秀宁出面。

虽然李秀宁已经卸下了苇泽关镇守一职,但李渊还没有收回她的权柄,她依然是李仲文的直属上司,李仲文的事情,她能管。

李元吉骑着马在行军的队伍中寻找了一圈,在队伍的最前列,找到了李秀宁。

李秀宁正在给薛氏兄弟等人讲述太原府的风土地貌。

薛氏兄弟自幼生活在幽州,长大以后也在幽州盘桓,对幽州以外的风土地貌并不熟悉。

李秀宁在得知了此事以后,主动为他们讲述起各地的风土地貌。

首先讲的,就是她最为熟悉的太原府。

一开始,只有薛氏兄弟在听,渐渐的罗士信等人也出现在了李秀宁身边。

虽然罗士信等人对太原府的风土地貌有些了解,但远远比不上在太原府待了十多年的李秀宁。

各地的风土地貌,对领兵的将领们而言,至关重要。

了解清楚了各地的风土地貌,以后在各地打起仗来,也会得心应手许多。

所以他们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了解各地风土地貌的机会。

他们不仅听,还问。

尤其是苏定方,会结合着一些兵法谋略问。

还好李秀宁也精通兵法谋略,没有被苏定方的问题给难住。

要是换成了别人,恐怕会被苏定方问的一愣一愣的。

李元吉见李秀宁讲的起劲,苏定方、罗士信等人听的认真,也就没有上前打扰。

一直到李秀宁讲完了一段,苏定方等人开始消化的时候,李元吉才缓缓开口,喊了一声,“阿姐……”

李秀宁听到了李元吉的呼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对何潘仁交代了几句,让何潘仁代替她继续讲,她骑着马赶到了李元吉身边。

一见面,李秀宁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有事?”

李秀宁的心思还沉浸在‘教书育人’上面,所以说话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

李元吉也没有在意,笑着道:“刚刚跟孙先生闲聊的时候,孙先生告诉我了一件趣事,说是苇泽关外来了一位神僧,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李秀宁一愣,不明所以的道:“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李元吉继续笑道:“孙先生说,这位神僧在乡间行走的时候,不求财也不求色,反倒是一个劲的求乡民们帮他扬名,你说是不是与众不同?”

李秀宁略微思量了一下,不解的道:“不求财也不求色,反倒是一个劲的求人帮他扬名,那肯定是想攀权附贵啊,这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李元吉点着头,笑问道:“那阿姐觉得,他想攀附谁呢?”

李秀宁又是一愣,眉头微微一皱。

苇泽关内外最大的权贵,就是他们姐弟,那个神僧要攀附权贵的话,肯定会选他们姐弟。

可他们姐弟在苇泽关的时候,那个神僧不求人帮他扬名,他们姐弟现在离开苇泽关了,那个神僧才开始求人帮他扬名,明显有些晚了。

李秀宁思量了一会儿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桉,“他该不会是想攀附李仲文吧?”

他们姐弟离开了苇泽关,苇泽关内剩下的最大的权贵就是李仲文了。

那个神僧要攀附的话,只能攀附李仲文。

李元吉笑着疑问道:“他一定要攀附权贵的话,为何不攀附我们姐弟,反倒跑去攀附李仲文呢?难道我们姐弟的身份和地位还比不上李仲文?”

李秀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经李元吉这么一提醒,她也明白了,那个神僧是另有所图。

李元吉明显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找上了她。

李秀宁看向了李元吉,等待李元吉给她一个答桉。

李元吉也没有再跟李秀宁绕圈子,坦言道:“现如今,李仲文能给他,而我们姐弟不能给他的,似乎只有苇泽关。”

李秀宁脸色大变。

苇泽关可是大唐北境的一处门户,不容有失,不然后果不可估量。

“他是冲着苇泽关来的?!”

李秀宁声音急促了许多。

李元吉缓缓点头道:“从我大唐立国至今,突厥人和梁师都一直在策反我大唐的边将。此次突厥人和梁师都在苇泽关吃了一个大亏,一定会盯上苇泽关。

苇泽关以前是由阿姐镇守,突厥人和梁师都不可能策反阿姐,所以不会在阿姐身上动心思。

现在苇泽关是由李仲文镇守,突厥人和梁师都知道了此事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试试,看看能不能策反李仲文。”

李秀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不等李元吉再开口,李秀宁已经冲着不远处的侍卫头领招起了手。

侍卫头领在看到了李秀宁招手以后,立马策马赶到了李秀宁身边。

李秀宁毫不犹豫的吩咐道:“你带几个人返回苇泽关,去给我查一查苇泽关近些日子多出来的陌生人,尤其是那些拿神佛做幌子的人,查到一个就抓一个,抓起来以后严加审问,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图谋。”

侍卫头领有些不明所以,李秀宁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催促了一句,“速去!”

侍卫头领赶忙应允了一声,返回到了侍卫们当中,带上了几个侍卫赶往了苇泽关。

李元吉清楚,李秀宁之所以没有吩咐侍卫头领直接去抓志觉和尚,而是让侍卫头领将苇泽关筛查一遍,就是害怕苇泽关内外除了志觉和尚外,还有其他图谋不轨的人。

毕竟,敌人有意策反李仲文的话,不一定只有一手准备,也有可能有两手,甚至更多手。

所以将苇泽关内外最近多出来的陌生人筛查一边,最为妥当。

李秀宁在侍卫头领走后,神情复杂的道:“我才刚刚离开苇泽关,突厥人和梁师都就动起了歪心,他们还真是贼心不死。”

李元吉感慨道:“他们要是死了心,那他们就不是贼了。”

李秀宁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你还好意思感慨,你既然看出了那个所谓的神僧有问题,为何不直接出手,反倒找上了我?”

李元吉一愣,哭笑不得的道:“阿姐,我也想出手啊,但我也的跟你说一声啊。毕竟,你虽然已经卸下了苇泽关镇守一职,但相应的文书并没有交割,苇泽关名义上还是由你掌控。

我不跟你说一声,就冒然的出手,那岂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李秀宁一脸的错愕,她没料到,李元吉没有出手,居然是因为在意她。

她刚要开口,就听李元吉又道:“我知道阿姐不会在意这些,但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跟阿姐产生什么隔阂。”

毕竟,冒然的越权去干涉别人的事情,别人或许不会在意,但心里难免会生出不快。

时间久了,不快就有可能变成疙瘩。

李秀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李元吉就已经猜到了,还给了她一个无法反驳的答桉。

李秀宁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往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无需在意我的心思,可以直接出手。”

李元吉点头附和了一句,却没有多言。

在李渊的刻意控制下,李秀宁权力能影响到的地方极少。

等到李秀宁回京以后,交割了正式的换防文书,彻底卸下了苇泽关镇守一职,李秀宁权力能影响到的地方,几乎就没有了。

以后他就是想插手李秀宁权力能影响到的地方的事宜,恐怕也没有机会。

……

……

【PS:从晚上六点到现在,憋出了一章……兄弟姐妹们别着急,稻草在努力的找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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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5章 抛媚眼给瞎子看? 李元吉跟李秀宁聊完了正事,又陪着李秀宁闲聊了一会儿,然后骑着马又去找孙思邈了。

后续的事情,李元吉并不打算继续关注。

有李秀宁出面,李仲文的危机应该能够接触,至于事后李秀宁会不会因为不放心李仲文,派人回去接替李仲文的镇守一职,又或者派人回去分享李仲文一半的权力,那李元吉就不关心了。

李元吉跟李仲文只有一些香火情分,又不是什么生死至交,救李仲文一命,已经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关心李仲文的前程。

李元吉骑着马又在行军的队伍里晃荡了一圈,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孙思邈乘坐的那一辆牛车。

牛车上只有几个稚子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拿着一张又一张的草药图谱在辨认,却没有孙思邈的身影。

李元吉找守在牛车边上的将士们一问,才知道,孙思邈在他走了不久以后,就借口要去山里采药,带着几个年龄稍大的稚子,以及太医和太医的药童,进了官道一侧的山林。

李元吉知道了此事以后,也是哭笑不得。

孙思邈明显是被他气到了,不愿意再跟他斗嘴了,所以才借口采药,逃进了山里。

没办法再在孙思邈身上找乐子了,李元吉就只能混迹在行军的队伍当中,时不时的跟自己手底下的将士们交流一番,了解一下将士们的所需,也了解了一下将士们回京以后都准备干什么。

绝大多数的将士们希望李元吉能将他们的家卷迁移到齐国(李元吉的封国),又或者是长安城。

因为他们已经成了齐王府统军府的将士,以后注定要跟随在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在哪儿,他们就得在哪儿。

但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不是齐州的人,也不是长安的人。

他们中间的长安人和齐州人,只有不到一成,剩下的半成是洛阳人,两成多是河北人,其余的全是幽州人。

他们以后要跟着李元吉四处奔波,但是他们的家卷不可能跟着李元吉四处奔波,所以他们希望李元吉能将他们的家卷安置到一个他们经常能看到的地方,又或者是相对安稳一些的地方。

李元吉觉得将士们的这个需求非常的合理,他要让将士们帮他卖命,自然得帮将士们解决后顾之忧。

不然将士们在前方卖命,心里还得惦记着家人的安危,心里肯定会不踏实。

李元吉立刻招来了马周,让马周起草了相关的文书,他用上了印信,派人送往了洛阳和河北各地。

以他的身份,问洛阳和河北的地方官员要他府上将士们的家卷,洛阳和河北的地方官员还不敢推三阻四。

他们不仅得将人完好如初的送到他指定的地方,还得管吃管喝,伺候到位。

不过,李元吉也知道洛阳和河北各地的状况,知道洛阳和河北各地没什么余粮,管不好将士们家卷的吃喝,所以大笔一挥,又分派出去了不少粮食。

将洛阳和河北各地的将士们的家卷问题处置的差不多时候,李元吉又派人去召薛氏兄弟中的薛万述。

洛阳和河北各地的将士们的家卷问题,他一纸文书就能解决,但是幽州的将士们的家卷问题,就不是他一纸文书就能解决的了的了。

因为幽州的将士们的家卷,还在李艺手上。

李艺没有主动将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交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李艺又是一个割据的赐姓王,他又不可能命令李艺。

所以得了解一下李艺的心思。

而他手底下最了解李艺的,应该就是薛氏兄弟中的薛万述。

……

少山临时行营。

赶了一天路的齐王府统军府将士,以及李秀宁麾下的将士,在傍晚的时候,在少山脚底下搭建了一处临时行营,以供歇息。

李元吉刚刚在自己的大帐内坐定,薛万述就匆匆的感到了大帐内。

“臣薛万述,参见殿下,不知道殿下相召,有何要事?”

薛万述进了大帐以后,躬身一礼,说话一板一眼的。

李元吉指了指大帐内一侧的长几。

薛万述道谢一声,走到长几后坐下。

李元吉缓缓道:“万述,近些日子府上的将士们非常思念家中的妻儿老母,洛阳和河北各地的将士们倒还好,我一纸文书下去,他们很快就能跟家人团聚。

可幽州将士们,有点难办。

他们的家卷还在幽州,幽州又归李艺统管,你说我一纸文书递到李艺面前,李艺会不会痛快的放人?”

薛万述沉默着,没有急着开口。

李元吉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遮遮掩掩,所以他知道李元吉近些日子在帮将士们迁移家卷。

他也知道李元吉迟早会找上他。

他也知道李元吉找上他以后,会问什么。

他离开幽州的时候,李艺只是将将士们交给了他,并没有将士们的家卷一并交给他。

李艺存的是什么心思,他倒是猜测得到。

但他只是猜测,不方便跟李元吉明说。

“怎么?会还是不会?”

李元吉见薛万述迟迟不肯开口,主动发问。

薛万述迟疑了一下,道:“臣离开幽州的时候,燕王殿下只是将一众将士们交给了臣,并没有提及将士们家卷的事情,所以臣也说不准燕王殿下会不会放人。”

李元吉一愣,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李艺并没有提及将士们家卷的事情?”

薛万述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元吉沉吟着也点了点头。

他大致已经明白李艺的心思了。

李艺提都没提,那就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只要他开口,李艺一定会痛痛快快的将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交给他,甚至还会附赠一些金银珠宝。

毕竟,李艺一众骁勇都给了,还会在意一群老弱妇孺?

李艺明显是想借此向他讨一个人情,好方便以后登门求助。

李元吉沉吟了一会儿,盯着薛万述道:“你离开幽州的时候,李艺有没有交代你什么?”

李艺既然想向他讨一个人情,就一定会跟薛万述交代一番。

不然的话,他要是猜不透李艺的心思,李艺就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薛万述再次点了一下头,但却没有开口。

李元吉见此,吩咐正在大帐内草拟各种文书的马周先出去一会儿。

马周一走,薛万述立马开口道:“臣离开幽州的时候,燕王殿下曾经叮嘱臣,让臣好好的追随殿下。燕王殿下还说,殿下能看上臣等,是臣等的福气……”

李元吉无奈的打断了薛万述的话,“客套话就别说了,直入正题吧。”

薛万述一脸尴尬,赶忙省略了一大堆的熘须拍马的话,直奔主题,“燕王殿下说,只要是他有的,殿下能看上的,他都可以送给殿下。

只求殿下能在他危难的时候,出手帮他一把。”

李元吉沉吟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李艺大方的送了他一万骁勇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李艺不仅仅是在还他的人情,还有关键时候求他出手相助的意思。

所以薛万述说的这番话,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艺还真是看得起我,居然对我这么大方。他既然如此大方,那他遇到了危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李元吉感慨着说。

薛万述缓缓垂下头,没有言语。

他现在已经是李元吉的人了,帮李艺带话,就已经很犯忌讳了。

再帮李艺说点什么的话,他在李元吉手底下也不用混了。

李元吉在薛万述缓缓垂下头的时候,话锋又一转,道:“不过,我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

要是超出了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李艺足够大方,又懂得如何讨人情,李艺有什么危难的话,他能帮的话,倒是不介意帮李艺一把。

但是帮人有帮人的限度。

他不可能搭上身家性命去帮李艺。

也不可能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去帮李艺。

总不能李艺在幽州杀人放火,他带着人在背后给挖坑埋尸吧?

总不能李艺在幽州造反,他帮着李艺跟李渊说好话吧?

那不现实。

所以他必须将丑话说在前面,让李艺清楚他能帮的限度在哪儿。

薛万述听到李元吉的话,依旧垂着头没说话。

李元吉看向了薛万述道:“我既然肯帮李艺,那么李艺应该会痛痛快快的将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交出来的。

我一会儿给李艺写一封信,你派一队人给李艺带过去,顺便将将士们的家卷接过来。

接过来以后,暂时安置在沧州或者棣州。”

李元吉并不是准备接下李世民抛过来的橄榄枝,而是准备等李世民主动将河北道的一些地方让给他。

因为河北道现在百废待兴,最缺的就是粮食。

他手里有足够多的粮食,所以李世民即便是不向他抛来橄榄枝,迟早也得将河北道的一些地方交给他。

因为只有他才能不计回报的拿出大批大批的粮食,去赈济那些遭受了数次兵灾的百姓。

也只有他能帮李世民分担一部分来自于河北道的压力。

……

……

【PS:稻草在逐渐的找回状态,希望兄弟姐妹们别心急,咱一定会雄起的,因为咱是稻草啊。】

第0156章 马周为薛万述敲响的警钟 河北道诸州当中,李元吉最中意的就是沧州和棣州。

因为沧州和棣州地域辽阔,临近海岸,黄河也是从棣州汇入的渤海,水运、陆运,海运皆十分方便,容易发展。

就是在经历了多次兵灾以后,人口有些稀少。

但是将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们迁移过去以后,能稍微弥补一下沧州和棣州的人口不足。

幽州的将士们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但是家卷应该在三四万之间。

三四万人,分配到沧州和棣州,虽然不能让沧州和棣州快速的繁荣起来,但也能让沧州和棣州的主城,多一些生机。

“沧州和棣州?”

薛万述勐然抬起头,没什么神情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齐王府统军府其他地方的将士们的家卷,不是被安置在了长安城,就是被安置在了齐国。

怎么到了幽州将士身上,就变成了沧州和棣州?

李元吉是信不过他们,还是说另有谋划?

李元吉看出了薛万述心头的疑惑,缓缓的解释道:“我之所以会将幽州将士们的家卷安置在沧州和棣州,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久居幽州,已经习惯了幽州的水土。

冒然将他们迁离幽州,难免会出现水土不服。

所以我将他们就近安置在了沧州和棣州。

而且,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一路长途跋涉的迁往长安或者我的封国,难免会出现重大的损伤,所以将他们就近安置,最为妥当。”

这个时期,纪律严明的兵卒们长途跋涉的赶路,尚且会出现一定的损伤,更别提毫无纪律可言的百姓了。

李元吉的目的是为了将府上将士们的家卷安置在一个妥善的地方,能让将士们安心,而不是想着让将士们为他们的家卷送终,自然不能不在乎迁移路上的风险,冒然行事。

如果说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不多,方便管束,也方便迁移的话,咬咬牙承担一些风险,将他们迁移到长安或者齐国,也没什么。

但是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足有三四万之数,根本不方便管束,也不方便迁移,非要将他们迁移到长安或者齐国的话,最少要派遣上千的将士去管束他们,还得承担相当大的风险。

最最重要的是,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到长安或者齐国的话,要横跨半个河北道。

河北道刚刚发生了兵灾,有不少尸骸还曝露在荒野当中,很容易产生瘟疫。

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要是碰上了瘟疫,那所要承担的风险,会变得更大。

薛万述听完了李元吉一席话,明白了李元吉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为幽州将士们的家卷着想,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但是李元吉区别对待,幽州的将士们即便是知道了李元吉是为他们的家卷着想,也有可能会闹情绪。

“殿下,您将府上其他地方的将士们的家卷迁移到了长安或者齐国,将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到沧州和棣州。

幽州的将士们即便是知道了殿下的良苦用心,心里也会犯滴咕。”

薛万述苦着脸说。

李元吉瞥了薛万述一眼,感叹道:“区别对待,将士们心里肯定会不痛快,这个我知道。但长安不是我说了算,我能给将士们谋取到的好处十分有限。

齐国虽然是我说了算,但是齐国的封土有限,安置完最早加入我府上的将士,能剩下的好处也不会太多。

沧州和棣州就不同。

沧州和棣州地广人稀,我能给将士们谋取到的好处多不胜数。”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地顿了一下,盯着薛万述意味深长的道:“其中就包括田产。”

薛万述神情一凛。

李元吉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他要是领会不了李元吉的意思,那就算是白活了。

李元吉说了这么多话,总结起来就一句。

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到了长安,能分配到多少田产,是朝廷说了算;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到了齐国,能分配到多少田产,那得看前面的人能给他们剩下多少;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到沧州和棣州,能分配到多少田产,那就是李元吉说了算。

沧州和棣州地广人稀,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到沧州或者棣州的话,能分配到的田产,肯定会数倍于长安和齐国。

薛万述缓缓起身,郑重的向李元吉一礼,“臣明白了,臣代所有幽州的将士,多谢殿下的厚爱。”

幽州的将士刚刚加入齐王府,寸功未立。

李元吉在迁移他们家卷的时候,不仅考虑到了他们家卷在迁移路上所要承担的风险,还考虑着为他们的谋取一定的好处。

李元吉对他们确实算得上是厚爱。

李元吉澹然一笑,“道谢就不必了。你记得跟将士们说清楚,让将士们明白我不是厚此薄彼的人就行了。”

薛万述郑重的道:“臣一定会跟将士们说清楚,让将士们记住殿下的大恩。”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让薛万述下去操办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的事情。

薛万述出了李元吉的大帐,迎面就撞上了守在门口的马周。

薛万述看向马周,一脸的歉意。

有关于李艺让他给李元吉带话的事情,马周应该猜得到。

马周离不离开大帐,其实都无关紧要。

他之所以让李元吉屏退了马周,主要是不希望马周听到他代替李艺说的那些熘须拍马的话,怕马周看轻他。

他是因为私心在作祟,才让李元吉屏退了马周,所以心里对马周有一丝歉意。

“无为兄跟殿下聊完了?”

马周就像是没看到薛万述脸上的歉意一样,笑呵呵的问。

薛万述有些尴尬的点了一下头。

马周又笑道:“那跟我聊聊如何?”

薛万述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马周带着薛万述走到了大帐的一侧,笑着道:“无为兄啊,你既然已经入了齐王府,往后还是少为燕王带话为妙。”

薛万述一愣,微微皱起眉头道:“宾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周笑着问道:“无为兄难道想一直夹在殿下和燕王之间?”

薛万述脸色微微一变。

马周继续道:“无为兄帮燕王带一次两次的话倒是没什么,可时间长了呢?”

薛万述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马周自问自答道:“时间长了,殿下还怎么相信你,怎么相信你们兄弟?”

薛万述明白马周的意思,马周是让他尽快的跟李艺做一个割舍,免得一直夹在李元吉和李艺中间,得不到李元吉的信任。

薛万述神情复杂的道:“我自幼追随李公,李公待我不薄,我一时间实在是……”

薛万述说到最后,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也有心跟李艺做一个割舍,但是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都狠不下心。

但他也清楚,不跟李艺做一个割舍的话,他永远也得不到李元吉的信任。

马周苦笑着道:“无为兄,你也是聪明人,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就变得这么湖涂?你已经加入到了殿下麾下,已经不可回转了。

你不尽快的向殿下证明你的忠心,殿下怎么敢重用你?

燕王待你或许不错,可你在燕王的心里,也不是不可替代的,更不是难以割舍的啊。

不然燕王为何会痛痛快快的将你们兄弟赠给殿下?”

薛万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了,心里还莫名的有点酸楚。

马周说的不错,李艺待他确实不错,但他在李艺心里确实不是不可替代,以及难以割舍的。

李艺将他们兄弟赠给李元吉的时候,确实没有任何犹豫。

他待李艺如兄如父,李艺待他更像是仆婢。

说送人就送人。

马周又道:“燕王明明已经替你做了割舍,你又何必左右为难呢?”

薛万述又是一愣,心头长叹。

也是啊,李艺已经替他做了割舍。

李艺将他痛痛快快的交给了李元吉,还叮嘱他,让他好好的效忠李元吉。

“无为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马周语重心长的提醒。

薛万述张了张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但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看向马周道:“宾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马周哭笑不得的道:“我跟你们兄弟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点交情。你们从幽州赶往苇泽关的路上,又对我百般照顾,我自然不希望看到你们误入歧途。

我希望你们尽快的得到殿下的信任和重用,能像苏统军和谢统军一样,飞黄腾达。”

薛万述深深的看了马周一眼,感慨着道:“往后你我就引为至交如何?”

马周能在关键的时候提醒他,又盼着他们兄弟好,那就是真的在为他们兄弟着想。

他希望能跟马周更亲近一些。

马周愣了一下,失笑道:“你可以,但是你的三位弟弟可不行。”

薛万述错愕的看向马周,不等马周开口解释,他已经明白了马周话里的意思。

马周是不希望跟军中的将校有什么往来。

“你还真是……”

薛万述感叹。

马周还真是相当的谨慎小心。

马周苦笑着没说话,他也不想谨慎小心,可是他吃的亏太多了,他不想谨慎小心都不行。

第0157章 年纪小就是撒泼的资本 马周和薛万述的对话,在大帐的一角开始,也在大帐的一角结束。

身处在大帐内的李元吉却毫不知情。

李元吉在吩咐了薛万述去操办幽州将士们的家卷迁移的事情以后,就在大帐内写起了长信,信写好以后,就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了幽州。

信送出去了以后,在大帐内歇息了一夜。

次日,再次率领着大军继续赶路。

过了少山,便进入到了仪州的地界。

到仪州平城的时候,消失在山林里多日的孙思邈,终于露头了。

孙思邈明明是在山里采药,脚程却比大军还快,居然先大军一步,赶到了平城,也就是后世的大同。

平城是北魏的故都,北魏道武帝拓跋圭于公元三九八年迁都于此,历经六任魏帝,称都近百载。

所以平城留下了不少北魏时期的遗迹。

其中有不少故园和故宫,颇具北魏时期的风采。

只不过故园尚好,故宫就全是一片残垣断壁。

李元吉在平城令的引领下,住进了一处故园。

故园里有一处花苑,栽种着数之不清的花卉。

正值花卉们盛开的时节,花苑里的各色花卉竞相争艳。

孙思邈非说花卉当中有一些珍贵的草药,正是采摘的好时机,就带着一群稚子们杀进了花丛中。

孙思邈自己只采药,不伤花,那些稚子们就有点横行无忌。

在他们的折腾下,好好的一座花苑,愣是被折腾成了一片狼藉。

平城令被气的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为了巴结李元吉和李秀宁这两个贵人,他可是费尽心思,才捣鼓出的这么一座争奇斗艳的花苑,结果李元吉欣赏了一半,李秀宁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人给祸祸了。

李元吉看出了平城令的用心,有心带着平城令到花苑外安慰两句,结果刚出了花苑的门户,李秀宁就匆匆的赶到了他的近前。

不等平城令施礼,李秀宁就让平城令一边去。

平城令只能哭丧着脸,退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李秀宁确认了平城令听不到他们姐弟谈话以后,面色深沉的道:“元吉,那个叫志觉的和尚真有问题。”

李元吉微微一愣,“已经查清楚了?”

李秀宁郑重的点头,“我的人将苇泽关上下梳理了一遍,查到了那个叫志觉的和尚,也抓起来审问了一番。

那个志觉和尚扛不住酷刑,已经招认了。

说他是梁师都的人,此次南下就是为了策反李仲文,好为突厥人下一次南下做准备。”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上酷刑了,那个志觉僧不招也得招,没问题也得有问题啊。

不然肯定会被李秀宁手底下的侍卫们给玩死的。

以李秀宁的身份地位,她手底下的侍卫们玩死一个有嫌疑的僧人,还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还好那个志觉确实有问题。

不然很有可能就会有无辜葬生于李秀宁手底下的侍卫们之手了。

“突厥人都没有急着再次南下,梁师都居然比突厥人还急。梁师都还真是突厥人的好帮手。”

李元吉一脸讥讽的感慨。

李秀宁咬了咬牙,她心里也恨急了梁师都,但她现在却没时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我的人不仅查到了那个叫志觉的和尚,还查到了不少有问题的人。”

李元吉一愣,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意料之中,梁师都要策反李仲文的话,不可能只派遣一个和尚过来,肯定还会派遣其他人过来。”

人都是有弱点的,梁师都既然盯上了李仲文,那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李仲文的弱点,逼李仲文就范。

所以仅凭一个和尚是不够的,肯定还得派遣其他人,做其他的准备。

若是和尚蛊惑不成,那就是试试用美人,又或者是用钱财。

只要多试几次,找到李仲文的弱点,投其所好,就有机会策反李仲文。

李秀宁让手底下的人将苇泽关上下筛查一遍,确实是明智之举。

李秀宁忧心道:“我担心我此次梳理了一遍苇泽关,梁师都回头还会派人过来,所以我准备派遣向善志回去,协助李仲文镇守苇泽关。

你觉得如何?”

李元吉一愣,不解的道:“这种事情,阿姐何必要问我呢?”

向善志也好,李仲文也罢,都是李秀宁的人。

李秀宁要让向善志回去分享李仲文的权柄,完全没必要问他啊。

李秀宁叹气道:“我原本是准备将向善志给你的。”

“给我?”

李元吉又是一愣,思量着道:“阿姐为何要将向善志给我?”

李秀宁盯着李元吉道:“不仅是向善志,还有何潘仁、丘师利,甚至马三宝。”

李元吉若有所思。

李秀宁继续道:“我此次回京以后,父亲势必会夺了我的兵权。

将何潘仁等人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往后你遇到了麻烦,我也不好帮你。

将何潘仁等人交给你,我放心,往后你遇到了麻烦,我也能以何潘仁等人旧主的身份,出面帮你。”

李元吉缓缓点了点头。

依照李渊对待李秀宁的态度,李秀宁此次回京以后,还真有可能被李渊夺了兵权。

毕竟,李渊一直不喜欢让李秀宁带兵,不然也不会放着李秀宁这位大才不用,反倒一直让她在苇泽关坐冷板凳。

以李秀宁昔日在关中的威望、实力、以及所展现出的能力。

李渊要是用她的话,李世民也不可能一个人独大。

刘黑闼、徐圆朗等人,说不定会臣服在李秀宁脚下,成为李秀宁帐下的马前卒。

毕竟,在收服敌人和对头这方面,李秀宁绝对是专业的。

李秀宁当初在关中响应李渊起事的时候,身边就一个马三宝。

在关中晃荡了一圈,强敌全变成了她的属下。

“阿姐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也不好夺了阿姐手头上的人。待到回京以后,我看看能不能找父亲说项一二,看看能不能保住阿姐的兵权。”

李元吉看着李秀宁说。

让李秀宁这么一位胸中有韬略的巾帼英雄,去做深闺的妇人,那就是在浪费,也是一种折辱。

李秀宁要是无心兵事的话,李渊让她去做深闺的妇人,那无可厚非。

可李秀宁明显很在意兵事,李渊还让她做深闺的妇人的话,那就不妥当。

李秀宁脸色闪过一道苦涩,“你不了解父亲的,父亲绝对不会因为你说一两句话,就改变心意。”

李元吉心头感叹‘那就未必了’。

杜伏威被召到了长安,辅公右没了约束和忌惮,马上也就要反了。

李渊不将太子之位传给李世民,李世民肯定会称病不出。

他自己再称病不出的话,李渊就只能让李建成出手了。

他只需要找一个冤大头,向李渊上书,为李世民鸣一下不平。

李建成感受到了威胁,就会主动放弃此次领兵出征的机会。

剩下的,能跟李秀宁竞争的,就只剩下了李孝恭了。

李孝恭倒是好办,只要找人暗戳戳的给李渊来一句‘圣人准备跟李孝恭划江而治吗’,李渊立马会放弃让李孝恭领兵去征讨辅公右。

毕竟,李孝恭已经将长江以南的大部分地方锤了个遍了,就剩下了杜伏威的东南道了。

再让李孝恭去锤一下东南道的话,李孝恭就有划江而治的资本了。

虽说李孝恭也姓李,也是李唐宗室,但他的李,跟李秀宁的李,终究是隔着一层。

李渊只要放弃了让李孝恭领兵,那剩下的就只有李秀宁了。

至于让非宗室的人领兵的事情,完全不在李渊的考虑范围之内。

“阿姐也不用这么悲观,也许到时候有所转机呢?”

李元吉笑着安慰李秀宁。

“能有什么转机?”

李秀宁依旧满眼的苦涩。

李渊的性子,她太了解了。

李渊昔日瓜分她麾下一众兵马的时候,一点儿情面也没留。

李元吉不方便跟李秀宁说辅公右会反,就只能打趣的笑道:“我就是阿姐的转机,只要父亲敢夺阿姐的兵权,我就跟他闹。”

“噗呲……”

李秀宁一下子被李元吉给逗笑了,心里的苦楚,眼中的苦涩,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你这句话,阿姐已经很开心了。不过你已经到弱冠之龄了,不能再跟父亲闹了。”

李秀宁笑着叮嘱。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我哪怕到了古稀之龄,我也是我们兄弟姐弟中最小的,我也能闹。”

小就是特权,小就是撒泼的资本。

李秀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指着李元吉哭笑不得的直摇头。

李元吉的话虽然说的有些不讲道理,但是在大多数人家里,还真就是这样。

年龄小的,就有闹的特权。

年龄大的,只能迁就着小的,让着小的。

“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还是不要去找父亲闹了。左右不过是兵权而已,我能交一次,就能交第二次。”

李秀宁对于李元吉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甚是感动。

但她不希望李元吉为她去闹。

李元吉也算是成人了,不适合再撒泼了。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秀宁又道:“那你觉得,让向善志回苇泽关协助李仲文,到底如何?”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直言道:“勉勉强强吧……”

如果梁师都后续手段不断的话,向善志和李仲文未必顶得住。

毕竟,李仲文的心智并不坚定,而向善志的身份地位如今弱李仲文一头,除了能盯着李仲文外,根本影响不了李仲文的决定。

李秀宁好笑的道:“你是看不上向善志啊。难怪你不在乎我有意将向善志给你的事情。”

李元吉坦言道:“我不是看不上向善志,阿姐既然决定了帮我,那阿姐的人无论在阿姐麾下,还是在我麾下,都是我的助力,我没必要将阿姐的人笼络到我手下。”

第0158章 忽悠? 李秀宁‘咯咯咯’的娇笑着,“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开心了?”

李秀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么贴心这么舒心的话了,所以心中的阴霾尽去,笑的格外的灿烂。

李元吉也跟着笑道:“我不是在哄阿姐开心,我是在实话实说。”

李秀宁假装信了李元吉的话,笑着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向善志勉勉强强?”

李元吉也没藏着掖着,坦言道:“阿姐之前说过,李仲文心智不坚,梁师都后续还有什么其他手段的话,李仲文未必扛得住。

向善志如今的身份比李仲文足足低了一头,未必能制衡得了李仲文。”

很奇怪,明明李仲文是李秀宁手底下能耐最小、心智最不坚定的一个,偏偏又是混的最好的一个。

何潘仁虽然凭借着向大唐献上了三四万兵马,获得了一个郡公之位,起步比李仲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近些年再苇泽关坐镇,毫无斩获,所以爵位还是一个郡公,职位上也没有太多变化。

李仲文起步虽然没有何潘仁高,但是近些年屡屡被调离苇泽关,参与到各种战事当中,凭借着自己的军功,一路从县侯升到了县公。

此前的苇泽关一战后,李仲文又荣升到了国公之列,反过来压了何潘仁一头。

向善志、丘师利等人起步和李仲文差不多,但是近些年并没有出过苇泽关,没有什么斩获,所以被李仲文甩的很远很远。

李秀宁听完李元吉一席话,脸色的笑容收敛了许多,“你的意思是,必须找一个身份地位跟李仲文等同,能制衡的了李仲文的人,又或者是能压李仲文一头的人回去?”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秀宁思量着,感慨道:“那就只能让潘仁回去了……”

李仲文如今位列国公,李秀宁手底下能压得住他的人不多,也就何潘仁和马三宝。

何潘仁虽然爵位比李仲文低了一等,但何潘仁在李秀宁麾下的一众将校中,一直居于首位,一众将校们一直以‘大哥’相称。

他有足够的威严能够震慑住李仲文。

也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能制衡得了李仲文。

马三宝的爵位虽然比李仲文低了很多,但马三宝秉性机敏狡黠,李仲文跟他斗心眼的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马三宝不仅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能制衡得了李仲文,甚至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挟李仲文以令苇泽关。

但马三宝如今在太子宫里任职,李秀宁要将人调出来的话,得经过李建成首肯。

李渊对马三宝的印象也不错,李秀宁要将人调离长安的话,李渊也会过问。

所以非常的麻烦。

所以只能调何潘仁回苇泽关。

李元吉点了点头,道:“何潘仁倒是不错。”

何潘仁是一个胡人,早年在关中行商。

关中大变的时候,他能以胡人的身份,聚集起三四万的关中豪杰,称霸一地,能力、胆色、手段,必然不俗。

所以由何潘仁回去盯着李仲文的话,李仲文应该不会脑袋发热。

李秀宁感叹着道:“我去调何潘仁回苇泽关。”

说完这话,李秀宁并没有再多言,匆匆的又离开了花苑门口。

平城令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等着拜见李秀宁这位贵人的,可李秀宁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搭话,他一脸的失落。

李元吉笑着安慰了平城令几句,平城令脸色才恢复了一些神采。

李元吉又给平城令画了一下大饼,平城令顿时变得喜笑颜开。

李元吉在平城令的精心照顾下,在平城待了一日。

在孙思邈带着稚子们将花苑祸祸的差不多了以后,在李秀宁将何潘仁派回了苇泽关以后,再次领着兵马启程。

出了平城,一路过榆社、乡县、屯留、长子、高平、泽州,便抵达了临近洛阳的天井关。

到天井关的时候,碰见了宣完了旨,先行一步离开了苇泽关的萧瑀和陈叔达二人。

李元吉就很惊奇。

两个人明明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苇泽关,怎么才到天井关?

李元吉很想找两个人问问。

但不等他派人去召见。

两个人就主动找上了门。

李元吉立马明白了,两个人之所以早走了大半个月,还在天井关,是在特地等他。

……

天井关。

关营。

李元吉在萧瑀和陈叔达施礼过后,请萧瑀和陈叔达坐下。

坐定以后。

萧瑀笑呵呵的率先开口道:“臣还以为,殿下会一直躲着臣。”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李元吉也没有跟萧瑀绕弯子,笑着道:“宋国公应该清楚,我躲的可不是你。”

萧瑀感慨着道:“臣倒是希望殿下躲的是臣。不瞒殿下,殿下此次抗旨,可是害苦了臣和陈公了啊。”

李元吉一愣,笑问道:“我父亲责罚你们了?”

萧瑀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圣人因为臣等办事不利,罚了臣等一年的俸禄。臣还好,还有一些家资,纵然是被圣人罚了一年的俸禄,每日也能饱餐一顿。

陈公就苦了啊,家中没什么资产,恐怕连一顿饱餐也吃不上了。”

李元吉心里就‘呵呵’了。

陈叔达会吃不上饭,说出去鬼都不信。

陈叔达可是陈宣帝陈顼第十七个儿子,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陈灭以后,在前隋也充任着官职。

隋灭以后,在大唐又混到了侍中的位置,爵封江国公。

陈叔达的荣华富贵就没断过,怎么可能吃不上饭。

“竟有此事,那我可得跟父亲说说,让父亲每日管陈侍中一顿饱饭。”

李元吉惊叫着说。

萧瑀脸色的笑容一僵,陈叔达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只是跟李元吉诉苦,希望李元吉在随后的谈话中让着他们一点,别再犯浑乱来。

没料到李元吉根本不接他们的话茬,反而反将一军。

李元吉真要是上奏李渊,让李渊每天管陈叔达一顿饱饭。

那陈叔达得被人笑死。

堂堂一国宰相,装穷、装吃不上饭,还让皇帝施舍,丢不丢人?

“管饭就不必了吧。”

萧瑀干笑着说道:“殿下只要记得,臣等为了殿下,挨了罚就好。”

李元吉愣愣的盯着萧瑀,“罚你们的是我父亲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萧瑀张了张嘴,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李元吉还是以前那个残暴不仁的家伙,那李元吉说这种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可李元吉明显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残暴不仁的家伙了,李元吉说这种话,明显是在跟他们装傻充愣。

李元吉应该是已经猜到了他们是怀着目的来的,所以硬是不接他们的话茬,不想在随后的谈话中,落入下风。

萧瑀和陈叔达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苦涩。

人就不能太聪明,太聪明了就不好骗了啊。

“殿下如今也算是个明白人了,臣就不跟殿下绕弯子了。”

萧瑀盯着李元吉说。

李元吉既然不肯接他的话茬,也不愿意在随后的谈话中落入下风,那他再跟李元吉装可怜,就没意思了。

他开门见山的道:“圣人吩咐臣等在天井关等待殿下,是有一件事想跟殿下商量。”

李元吉不动声色的道:“何事?”

萧瑀一边打量着李元吉的神情,一边道:“圣人有意改太原府为河东道,并且希望由殿下充任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李元吉心里感慨着,并没有急着回答。

李渊要改太原府为河东道,并且让他出任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这是要让他配合着京畿道,将李世民的陕东道夹在中间,断绝李世民割据的可能,逼迫李世民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乖乖的做一个秦王殿下。

说到底,还是要扶持他上去,去制衡李世民。

李元吉没想到,此前的震曜上将他拒绝了,李渊又整这种幺蛾子。

不过这一次李渊倒是学聪明了,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宣扬此事,而是先私底下派人跟他商量。

这样的话,即不用担心他会拒绝,也不用担心会刺激到李世民。

“殿下为何不言语?”

萧瑀见李元吉迟迟不肯开口,忍不住发问。

李元吉看向了萧瑀,笑着道:“我只是有点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叔达插话道:“圣人是希望殿下能像是秦王殿下一样,整顿一下太原府的吏治,发展一下太原府的农桑,让太原府尽快壮大起来。”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只是如此?”

陈叔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因为李渊的意思,肯定不止如此了。

但是让李元吉去制衡李世民的话,他说不出口。

李渊自己也不一定能说出口,只能隐晦的暗示李元吉。

萧瑀接过陈叔达的话,笑着道:“殿下若是希望只是如此的话,那便是只是如此。”

李元吉接下了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后,会不会依照李渊的心思去做事,现在还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李元吉接下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

第0159章 是你说了算的? 只要李元吉接下了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那李渊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后续的,那就由李渊和李元吉去交涉好了。

李元吉听到了萧瑀的回答以后,意味深长的笑道:“既然我父亲没有其他的意思,那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我倒也不是不能接。”

萧瑀被李元吉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不过听到了李元吉愿意接下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他真怕李元吉再次‘犯浑’,再次拒绝李渊的‘好意’。

李渊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无论如何也得让李元吉接下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的。

李渊虽然没说办砸了此事以后,会怎么惩罚他们。

但是从李渊隔三岔五的派人来叮嘱,来传话看,办砸了此事,李渊应该不会多他们太好。

所以他们必须帮李渊办妥此事。

“殿下既然肯接下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那臣立马派人回去向圣人复命。”

萧瑀毫不犹豫的开口,他想尽快将此事敲定。

李元吉笑着道:“不急……”

萧瑀一愣,心中有些忐忑的道:“殿下难道要反悔?”

李元吉摇头笑道:“我并没有反悔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比起河东道,河北道可能更适合我。”

李元吉这一次不再打算拒绝李渊的‘好意’。

因为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

这一次接下了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的话,即便是会刺激到李世民,威力也十分有限。

毕竟,他现在就是襄南道大行台尚书令,改任到了河东道以后,也只是平迁,地位并没有拔高多少。

李世民已经被李渊狠狠的刺激了一回了,再受一些小刺激,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他此前拒绝李渊册封的震曜上将,只是不希望看到李世民被刺激的太狠,闹割据、闹兵变、闹的大唐分崩离析而已,并不代表他会因为李世民的心情,放弃李渊给他的诸多好处。

不过,他不准备依照李渊的心思,去做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他更希望做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因为河东道的吏治已经基本成型,各地的利益,也已经被瓜分的干干净净。

他能在河东道发挥的作用很小。

河北道就不同,在被祸祸了数次以后,吏治已经彻底崩溃,各地的利益也在不同的人手里不断的交替着,并没有明确的主人。

所以他能在河北道发挥的作用很大。

就是河北道被祸祸的有点惨,要将河北道发展起来的话,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不过他并不缺时间。

“河北道?”

萧瑀和陈叔达一脸错愕的看着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为何放着相当兴盛的河东道不要,反倒要跑去已经被祸祸成一片狼藉的河北道。

李元吉点着头,道:“对,河北道。”

萧瑀和陈叔达对视了一眼。

萧瑀忍不住道:“殿下,此事不是商贾之间的买卖,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元吉瞥着萧瑀,笑问,“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是你说了算的?”

萧瑀一脸愕然。

确实,有没有商量的余地,那是李渊说了算,不是他说了算。

可是在任命一道大行台尚书令的问题上,李元吉居然要跟李渊商量,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道大行台尚书令,那就是一道的最高官员,统管一道,犹如统管自己的封国一般。

权力大的吓人,所要承担的责任,以及要肩负的重任,也大的吓人。

可以说一道大行台尚书令,能直接影响到一道的兴衰。

李渊在任命一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时候,尚要仔细斟酌。

李元吉居然将其当成了做买卖一样,要跟李渊商量?

萧瑀缓缓回过神,盯着李元吉郑重的道:“此事臣确实说了不算,臣会如实将殿下的意思禀报给圣人的。圣人如何抉择,臣也会及时告诉给殿下。”

说到此处,萧瑀特地顿了一下,又认真的道:“不过,臣还是要提醒殿下两句。一道大行台尚书令,影响着一道的兴衰。

河北道经历了多次兵灾,如今已经变得满目狼藉。

河北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陈叔达在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瞥着萧瑀,质问道:“宋国公这是怀疑我治理地方的能力?”

萧瑀微微抱拳一礼,没有说话。

他就是这个意思。

就是怀疑李元吉治理地方的能力,不希望李元吉去祸祸河北的百姓。

河北的百姓已经经不起祸祸了。

李元吉见萧瑀不说话,感叹着道:“我或许不如宋国公懂得治理地方,但我手下也有不少的能人,能帮我治理地方。”

马周、凌敬,甚至于薛万述,皆是谋国之才。

有他们三个人帮忙,外加上李元吉自己知道的一些发家致富的路子,李元吉还是有信心将河北道治理好的。

“臣自然不怀疑殿下手下有能人。臣只是想提醒殿下,千万别糟蹋了百姓。”

萧瑀郑重的说。

萧瑀这话说的有点重,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冒犯了。

不过,李元吉并没有计较,“我心里自有盘算。宋国公只需要如实将我的意思告诉我父亲即可。”

说完这话,李元吉又补充了一句,“回到长安城之前,父亲要是定不下此事。那无论是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还是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我都不会再接了。”

萧瑀和陈叔达惊愕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这是在威胁李渊?!

李元吉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幸亏李元吉是李渊的儿子,不然他们就可以准备准备,帮李元吉收尸了。

李元吉也不算是威胁李渊,他只是在跟李渊讨价还价。

此事在回长安城之前要是定不下来的话,那回到了长安城以后,就会有诸多的波折。

李世民和李世民的人会疯狂的上书阻止此事。

李世民很有可能还会因此跟他掐一场。

他现在还不愿意跟李世民相斗,也不想应付跟李世民和李世民的人扯皮的时候所引发出来的一系列麻烦。

李渊既然有心拿他威慑住李世民,那就应该帮他避免这些事情。

“有问题?”

见萧瑀和陈叔达瞪着眼盯着自己不说话,李元吉疑问。

萧瑀和陈叔达张了张嘴,苦笑着没有搭话。

萧瑀率先起身,躬身道:“臣知道殿下的意思了,臣会如实告诉圣人的,臣先告退。”

陈叔达也跟着起身,躬身一礼。

两个人逃跑似的逃出了李元吉的营帐,似乎一颗也不愿意多待。

……

出了李元吉的营帐,萧瑀神情复杂的感慨,“他还真是……什么也敢说啊。”

陈叔达赞同的点了一下头,唏嘘道:“也就是圣人宠着他们,圣人要是不宠着他们的话,他们绝对不敢跟圣人说这种话。”

陈叔达也算是当过皇子的人,深知皇帝的秉性,决定着皇子们的一切。

皇帝要是对皇子们仁厚,皇子们自然可以在皇帝面前放肆一些。

皇帝要是对皇子们苛刻,皇子们在皇帝面前就只能规规矩矩。

李元吉很庆幸,遇到了一个仁厚的皇帝。

他就不同。

“他应该是猜到了圣人的意图,所以才敢对圣人如此放肆。”

萧瑀沉吟着说。

李元吉虽然时不时的在他们面前装湖涂,但李元吉的心思却瞒不住他们。

陈叔达又点了一下头,道:“圣人的用意一直没有变过,他能猜到圣人封他为震曜上将的意图,自然也能猜到圣人封他为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意图。”

萧瑀感叹着道:“以往的齐王殿下可没这么聪明啊。”

陈叔达哭笑不得的道:“岂止是聪明,简直是聪明的让人难以招架。”

在陈叔达看来,跟李元吉‘博弈’,远比跟李建成和李世民‘博弈’要累多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目的明确,说话虽然也喜欢拐弯抹角,但不会口出‘狂言’,所以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心思即便是难猜,他也能猜到一二。

李元吉就不同了。

李元吉自从变聪明了以后,他的目的是什么,没人能猜得透。

说话不仅喜欢拐弯抹角也就算了,还经常口出‘狂言’,将他惊的一愣一愣的。

所以李元吉的心思,他实在是猜不透。

“你说圣人会不会答应齐王的要求?”

萧瑀苦笑着疑问。

陈叔达略微思量了一下,叹气道:“圣人八成会答应。”

李渊是想扶持起李元吉,去制衡李世民,又不是真的想让李元吉去治理一道。

河东道和河北道皆在陕东道以东,无论是出任那一道大行台尚书令,皆能起到一样的效果。

所以李渊没理由不答应。

“圣人啊……”

萧瑀长叹。

他有点想‘吐槽’李渊。

他觉得李渊纯粹就是在瞎折腾。

李世民坐大,影响到了李建成,甚至隐隐影响到了李渊,李渊最应该做的就是不断的去削弱李世民,不断的帮李建成变强大。

如此才能压制住李世民。

可李渊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扶持李元吉去跟李世民打擂。

李元吉被扶持起来了,会不会跟李世民打擂先不说。

李元吉要是也惦记上了那个位置。

那李渊该如何应对?

两个手握重兵的儿子虎视眈眈的往长安城一杵,李渊别说让李建成接班了,就是他自己的皇位,也未必坐得稳。

第0160章 烈马难驯 陈叔达听出了萧瑀似乎有‘吐槽’李渊的意思,赶忙提醒道:“时文,圣人不是你我能指摘的,一定要慎言。”

萧瑀无奈的叹息道:“我知道轻重……”

陈叔达看出了萧瑀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有点不吐不快的意思,忍不住又道:“刚刚齐王入关的时候,麾下的从众当中,有不少人穿戴的甲胄,似乎是幽州独有的样式。

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陈叔达没办法让萧瑀将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又怕萧瑀憋的难受,就想方设法的让萧瑀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的地方。

希望能借此让萧瑀把肚子里的那些话给忘了。

萧瑀感受到了陈叔达的好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感叹着道:“此事我也注意到了,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时间去关注他们,我们得尽快将齐王所说的一切,上奏给圣人,请圣人定夺。”

事有轻重缓急。

李元吉麾下的从众穿戴着幽州独有的甲胄,确实值得关注。但他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完成李渊交代的任务。

唯有完成了李渊交代的任务,他们才有闲暇去关注其他的。

“那我去向圣人上奏,你去看看他们为何穿戴着幽州独有的甲胄?”

陈叔达提议。

他们和李元吉交谈的过程并不长,所书的奏疏也不用太长,除了李元吉出言不逊的地方需要润色一二外,并没有其他费神的地方,还不需要他们两个人一起写奏疏。

萧瑀思量了一会儿,冲陈叔达拱手道:“那就有劳陈兄了。”

陈叔达笑着点了一下头,快步往他们的住处走去,萧瑀背负着双手赶往了关城上。

齐王府统军府的兵营,萧瑀不好擅闯,萧瑀要了解齐王府统军府的兵马,就只能站在关城上登高望远。

李元吉丝毫不知道,他麾下的兵马已经被陈叔达和萧瑀给盯上了。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薛氏兄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李艺给的一万多骁勇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藏是藏不住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放在人前。

藏来藏去的,反倒是引人误会。

李元吉在陈叔达和萧瑀走了以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思考起了如何尽快的恢复河北道的人口,以及河北道的农桑。

他不用猜也知道,李渊多半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

毕竟,河东道和河北道皆处在陕东道一东,皆能达到制衡李世民的目的。

而且河北道现在比河东道更需要一个大行台,统管河北道的一切,恢复河北道的人口和农桑。

所以,赶在他回京之前,李渊应该会将他平迁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统管河北道的一切。

河北道如今百废待兴,百姓需要重新安置,官员也需要重新任命,吏治也要重新恢复,农桑也得尽快操持起来。

尤其是农桑,必须马上操持起来。

不然到了冬天,河北得饿死不少人。

去年秋耕的时候,河北在闹兵灾,河北的百姓根本没办法耕种。

今年春耕的时候,河北才刚刚平定,一些地方在李世民的操持下,虽然恢复了吏治,也赶上了春耕,但仍然有大部分地方吏治还没有恢复,也没有赶上春耕。

若是不尽快恢复这些地方的吏治,恢复这些地方的农桑的话,那到了冬天,这些地方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来人呐,召薛万述。”

李元吉在思量了一会儿后,对门口的侍卫们吩咐了一声。

没过多久以后,薛万述穿着一身甲胄,出现在了李元吉的营房内。

李元吉在薛万述见礼以后,开门见山的道:“你派一队信得过的人,去一趟河北道,巡视一下河北道诸州。”

要恢复河北道大部分地方的吏治以及农桑,那就必须派人去详细的了解一下现如今河北道的状况。

薛万述略微一愣,忍不住道:“殿下派人去河北道做什么?”

这个问题,薛万述必须要问清楚。

不然的话,他不好给手底下的人交代任务。

李元吉坦言道:“去看一看河北道诸州的吏治,以及诸州春耕的情况。”

薛万述眉头微微一扬。

李元吉这话里面的信息量就很大,但李元吉没有明说,他也不好多问。

“臣明白了,臣马上派人去巡视河北道诸州。”

薛万述躬身应允。

李元吉摆摆手,准备让薛万述离开,却听薛万述又道:“关城上有一位年近五旬的清叟,一直盯着兵营里看,臣派人查问了一下,说是宋国公萧瑀。

殿下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元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笑道:“他这是发现你们了,想看看你们为何跟我混迹在一起。他喜欢看,就让他去看好了。”

薛万述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躬身一礼退出了营房。

李元吉在薛万述走了以后,失声一笑,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此事。

萧瑀身为李渊的心腹,发现了他军中多出了一群疑似幽州的兵马,多看几眼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幽州的兵马如今都在李艺的掌控之中。

李艺的兵马出现在他麾下,其中的深意,自然值得人深思。

李元吉在薛万述走后,略微思量了一下随后要派往河北道坐镇的人选以后,就卸下了。

……

次日。

李元吉并没有留在天井关等待李渊的回复,而是率领着一众兵马继续赶路。

过了天井关,再往南走,就到了洛阳地界的怀州境内。

李思行一人一马,就守在怀州的界碑处。

李思行人看着清瘦了不少,也苍老了不少。

见到了李元吉以后,立马跳下了马背,快步跑到李元吉的马前,匍匐在了李元吉马下。

“臣李思行参见殿下,求殿下饶臣一命。”

李思行言语有些哽咽。

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似乎是有无数的悲伤要控诉。

李思行被架在火上烤了数月,真的可以说是度日如年,人已经快被烤散架了,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李元吉跨坐在马背上,盯着跪在面前的李思行,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能驯服李思行这匹烈马,让李思行为己所用。

但到头来,李思行还是选择了李渊。

“我在苇泽关等了数月,一直等你向我求饶,可是你没有。”

李元吉盯着李思行,感慨着说。

李思行头垂的低低的,除了哽咽外,一句话也没说。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志,你不愿意全心全意为我效力,我也不勉强。然后你就离开府上吧,去找我父亲,让他另外给你谋个差事。

以后遇到了我,尽量绕道走,我怕我会忍不住宰了你。”

“何必等以后,现在就宰了算了。”

宇文宝在李元吉背后嚷嚷。

在宇文宝眼里,这种背主的人就该立马杀掉,以儆效尤。

留他多活一刻钟,那都是仁慈。

李元吉瞪了宇文宝一眼。

李思行再怎么说也是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李渊赐下的‘恕一死’的‘免死金牌’,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无视的。

宇文宝被瞪了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走吧。”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李思行,策马往洛阳城的方向而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

没过多久以后,怀州的界碑出,就剩下了李思行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哪儿,低声的哽咽。

李秀宁在走过了怀州的界碑以后没多久,就策马追上了李元吉,疑问道:“那个李思行到底犯了什么错?”

李元吉笑着道:“没犯错啊。”

李秀宁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笑着解释道:“就是有点不近人情,所以我府上容不下他。”

李秀宁更加不解了,“仔细说说。”

李元吉也没有隐瞒,坦言道:“阿姊应该知道,我通过倒卖府上的官职,筹措到了不少粮食,囤放在洛阳城。

我离开洛阳城以后,很多人就盯上了这一批粮食。

李思行是我特地留下看管这一批粮食的人之一。

但是在魏徵等人谋取这一批粮食的时候,李思行得到了父亲的授意,一点儿口风也没有向我透露。

若不是我麾下的宇文宝还算忠诚,拼死也要守着这一批粮食,这批粮食恐怕早就被魏徵等人给谋划走了。”

李秀宁听到这些话,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以后,撇着嘴道:“我以为父亲只会欺负我这个做女儿的,没想到连你这个做儿子的,也欺负。”

在李秀宁看来,李渊背地里谋划着李元吉倒卖官职得来的粮食,那就是在欺负人。

李渊一个做父亲的,怎么能这么从儿子手里谋取东西呢?

你堂皇正大的下一份旨意,让儿子拿出一些粮食孝敬你,也比你暗中用各种手段谋划要强。

“谁说不是呢……”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着说。

李秀宁哼哼着道:“那李思行再怎么说,也是你府上的属官,跟你也算是相交一场,一点儿风声也不给你透露,确实是一点儿人情味也没有。”

至于给李元吉透露的口风,会不会触怒李渊,那完全不是李思行该操心的。

李思行能顾着跟李元吉的人情,向李元吉透露口风,李元吉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思行被李渊砍了不成。

再说了,李渊真的要因此责怪李思行的话,李思行只需要一句‘县官不如现管’,便足以让李渊收回所有的责罚。

第0161章 做人脸皮就该厚点? 李秀宁十分认可李元吉对李思行的评价,也十分认可李元吉将李思行驱逐出府的行为。

对于李思行的遭遇,她只说了一句‘咎由自取’。

丝毫没有因为李思行看着可怜,心生出半分怜悯。

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以后,李秀宁就不再关注李思行了,反倒关注起了李元吉会让谁接替李思行的职位,充任府上的长史。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给出了一个人选。

马周!

“马周?”

李秀宁一脸的错愕,回过头看了一眼队伍里被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围着的清瘦书生。

李秀宁对马周的第一印象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毕竟,在马周身侧的,不是臂上能跑马的壮汉,就是拳头上能站人的壮汉。

马周待在他们中间,看着是真弱小、真可怜。

李秀宁回过头,一脸狐疑的道:“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李元吉笑问道:“阿姊何时学会了以貌取人了?”

李秀宁白了李元吉一眼,“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我要是不担心你的话,你就算是任用一个乞丐做府上的长史,我也懒得管。”

李元吉笑着道:“马周是有才学的,只不过出身低微,一直得不到重用,所以才没什么名气,看着也不怎么起眼。”

“你还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有才学?”

李秀宁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一僵,一下子就不想说话了。

李秀宁看着李元吉吃瘪,不知道怎么了,就乐了。

“呵呵呵,你既然说他有才学,那我去帮你考校一二。”

李秀宁说完这话,兴致勃勃的骑着马去找马周了。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也无话可说。

李秀宁跟着他有点学坏了,学会了拿人找乐子了。

他是拿孙思邈找乐子,李秀宁是拿他找乐子。

至于李秀宁去考校马周的事情,他倒是不担心。

马周在他眼里,已经经过历史的考校了。

历史向他证明了,马周是一个大才。

所以李秀宁的考校应该为难不了马周,他也不用替马周担心。

……

此后从怀州到洛阳城,李秀宁一直就变着法的考校马周。

对于亲弟弟府上的长史,李秀宁还是很上心的。

尤其是亲弟弟府上出了李思行这种没人情味的长史以后,她就更上心了。

她必须确认亲弟弟新选的长史,对亲弟弟一心一意,也必须确定亲弟弟新选的长史,确实有才能。

不然的话,即便是亲弟弟有心扶他上位,他也过不了李渊那一关,也成不了齐王府的新长史。

像是亲王府上的傅、长史等一系列重要的官职。

皇帝都是要亲自挑选,亲自考校,亲自任命的。

亲王自己选的可不作数。

亲王顶多是向皇帝推举一下他心怡的人选。

所以,李元吉即便是再中意马周,也只能将马周推举给李渊,经李渊考校,李渊觉得他能圣人齐王府长史一职,他才能出任齐王府长史。

马周在李秀宁的考校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圈。

以至于李元吉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面制止了李秀宁一个劲的考校马周的行为。

马周有才能不假,但是李秀宁也不是吃素的啊。

不然的话,李秀宁也不可能被称为大唐第一位奇女子。

更不可能震慑三军,麾下从众巨万。

所以马周即便是有才能,在李秀宁的考校下,应对起来也有些吃力。

“还算不错,你看人的眼光终于对了一回。”

在李元吉制止了李秀宁继续考校马周以后,李秀宁笑着对马周做了一定的评价,也对李元吉看人的眼光也做了一回评价。

李元吉不知道李秀宁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什么叫他看人的眼光终于对了一回?

合着以前都是眼瞎啊?

合着谢叔方、苏定方这些人都不是他发掘以后,扶持起来的?

不过,李元吉没闲暇跟李秀宁讨论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洛阳城的地界。

以李世民和屈突通为首的一大堆人,出现在了洛阳城界碑前。

李世民吩咐人撑开了仪仗,有他的秦王仪仗,也有他的元帅仪仗。

李元吉立马命令宇文宝撑开了他的齐王仪仗,以及他的后军总管的仪仗。

李秀宁倒是无所谓,什么仪仗也没有撑开。

在场的不是弟弟就是臣,她还不需要做那些门面工夫。

再说了,她也不太在意那些门面工夫。

李元吉吩咐宇文宝撑开了仪仗以后没多久,李世民所在的位置响起了军中才会鸣奏的鼓乐声。

李世民明显是来迎接李秀宁的。

因为没有李秀宁的话,李世民不可能亲自跑到洛阳城外,来迎他这个弟弟,以及下属的后军总管。

即便是他在苇泽关立下了大功,李世民也不可能在还没有班师回朝之前,就放下元帅的威严,跑来迎接他。

正是因为知道李世民为何会出现在洛阳城的界碑前,所以李元吉将李秀宁推到了前面。

李秀宁虽然有点不乐意出风头,不过还是骑着马走在了最前列。

在临近李世民所在的位置以后。

李世民率先躬身道:“迎阿姊……”

屈突通等一众臣子,齐齐躬身,“臣等参见公主殿下。”

屈突通等人身后的一众兵马,齐齐单膝跪地。

虽说李秀宁是女儿身,但是李世民以极高的军中礼节迎接李秀宁,屈突通等人只能按照李世民的心思来。

李秀宁看到了李世民,还是很开心的,脸上的笑容相当的灿烂,但是嘴上却不饶人,“二郎,我又不是大胜而归,你如此大动干戈的,容易让人笑话。”

李世民看到了李秀宁,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意,听到李秀宁的埋怨,李世民含蓄的笑道:“阿姊镇守苇泽关数载,为我大唐牢牢的抵御住了突厥人的进犯,可以说是劳苦功高。

我只是带了一些将士们相应而已,已经算是怠慢了。”

李秀宁佯装不悦的瞪了李世民一眼,“以后不许了。”

李世民淡然笑道:“听阿姊的。”

李元吉一直躲在后面悄莫的看着。

李世民被李渊折腾了一番后,变得沉稳了不少,身上的锐气有所收敛,看着不再像是以前一样那么锐气逼人。

就像是一柄光芒四射的宝剑,隐隐收入了剑鞘里一般。

事实证明,李世民不是天生的天可汗,而是在诸多敌人,以及李渊、李建成等人不断的磨砺下,一步一步的变成的天可汗。

看得出,李世民待李秀宁的态度极好,应该是跟李秀宁的姊弟感情不错。

“元吉,快过来。”

李秀宁冲着李元吉招了招手。

李元吉策马上前,略微拱了拱手,向李世民施礼,“二哥……”

李世民淡然笑着,点了一下头。

就好似此前李渊册封李元吉为震曜上将的事情,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李秀宁在李元吉上前以后,对李世民道:“二郎,元吉此次可是立下了大功,你身为此次领兵的统帅,可得好好的为元吉谋一些好处。”

李秀宁将谋好处这种事情,大大方方的讲了出来,丝毫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

屈突通等人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李元吉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脸皮是不是有点太薄了?

他要是像李秀宁一样,大大方方的跟李渊、李建成、李世民要好处,似乎不会有人鄙视他,他似乎能借此讨要到不少好处。

李世民听到李秀宁的话,眼中闪过了一道异色,笑着道:“元吉此次确实立下了大功,我身为领兵的统帅,确实该为元吉谋取一些好处。

只是我不知道元吉要什么,所以迟迟没有下令。”

说到此处,特意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心里‘呵呵’,我要秦琼,要程咬金,要房玄龄,要杜如晦,要秦王府的所有谋臣和猛士,你能给我吗?

你话说的真好听,但毫无诚意啊。

你要是真想给我什么好处,早就给我了,不可能等到李秀宁开口,也不可能让我开口。

“二哥说笑了,我能要什么,自然是二哥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将‘皮球’踢回了李世民怀里。

李世民盯着李元吉,淡然笑道:“冀州和贝州两州的刺史之位尚在空缺,你意下如何?”

李元吉心里感慨。

李世民给他两州刺史之位,看似是想拉拢他,看似是好意,但果然没安好心啊。

冀州和贝州身处在河北道中心。

周遭其他各州的刺史之位,全是李世民的人。

他派人去冀州和贝州出任刺史的话,那就等于是被李世民的人围在中间,想做点什么的话,根本瞒不住李世民的耳目。

他要是没碰到萧瑀和陈叔达,没跟李渊讨价还价的索要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跟李世民扯一会儿皮,将冀州和贝州换成沧州和棣州。

但他碰到了萧瑀和陈叔达,也跟李渊提出了索要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

一旦李渊点头,河北道上下都是他说了算。

他还用李世民给他河北道两州刺史之位?

第0162章 洛殇 “我府上能征善战的猛士倒是有,牧民安邦的文士就少得可怜。二哥给我两个刺史之位,只怕我府上没有人能够胜任啊。”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

不等李世民搭话,李元吉又笑着拱手道:“二哥真要是有心,不如再给我一些铁甲如何?”

李元吉也无心再跟李世民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李世民要起了铁甲。

现在,李世民能给李元吉的,除了麾下的文臣猛士外,就只剩下铁甲了。

其他的,不用李世民给,李元吉也能得到。

李世民明显的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不减,道:“我听说,你麾下的铁甲已经不少了,还要铁甲?”

就不怕很多人睡不着吗?

这是李世民的心里话,但他没说出来,意思,李元吉倒是听懂了。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道:“我就喜欢被一堆铁甲围着,这样我睡着会踏实一些。”

李世民笑着眯起了眼,意味深长的道:“你睡踏实了,其他人可就睡不踏实了……”

李元吉笑着没有开口。

李秀宁听出了李元吉在跟李世民说什么,她害怕李元吉再跟李世民说下去,伤了和气,假装什么也没听懂的疑问,“你们在说什么?”

李元吉跟李世民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开口。

“没说什么……”

李秀宁一脸狐疑的在李元吉和李世民身上看了一圈,“真的?”

李元吉和李世民又不约而同的点头。

有些话虽然没有说道明处,但李元吉和李世民的态度,就代表了他们的心思。

李元吉不希望李秀宁在皇权的斗争中陷的太深,李世民明显也是如此。

“元吉既然只要一些铁甲,那你就给他吧。”

李秀宁假装信了李元吉和李世民的话,大大方方的向李世民说。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心里在暗暗叫苦。

阿姊啊,你是不是糊涂了?

元吉麾下的铁甲已经快要达到一万之数了,再给他一些铁甲,他麾下统军府的将士,就全员铁甲了。

六个满编的统军府,且全员铁甲。

对外的威慑力极强。

对内的威慑力也极强。

尤其是这六个统军府,随后还要驻扎在长安城外。

这让长安城内的很多人怎么睡得着啊?

“你不会不愿意吧?”

李秀宁见李世民不说话,一脸疑问。

李世民脸上的神情不变,笑道:“阿姊既然开口了,我岂有不给的道理?”

说着,对李元吉道:“元吉,回头你就差人去洛阳城的武库拿。不过,洛阳城武库里的铁甲,如今全剩下了残甲,你要用的话,还得重铸一番。”

李元吉当即抱拳道:“那就多谢二哥了。”

有了李世民提供的铁甲,他麾下六个统军府的将士,很快就能全员配备上铁甲。

只要六个统军府的将士齐齐配备上了铁甲,他也就不用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了。

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谁想动他,就要做好崩掉一嘴牙的准备。

李元吉很想知道,李世民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答应这种要求,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一万多铁甲卒放在长安城边上,威胁起所有人。

“阿姊,我们入城吧。”

李世民简单的又跟李秀宁寒暄了两句以后,主动邀请。

李秀宁笑着点着头,在李世民的引领下,往洛阳城内赶去。

屈突通等一众人紧随其后。

李元吉带着麾下的人马,以及李秀宁的人,遥遥跟在最后面。

越过了一座矮丘,看到了洛阳城轮廓的时候,李元吉有些欣喜,也有些伤感。

欣喜的是,洛阳城外的田亩上,种满了庄稼,一片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虽然庄稼苗的涨势不高,隐隐还能看到庄稼苗之间裸漏的黄土地,但洛阳城外几乎所有的田亩上都种上了庄稼。

除了洛阳城看着黢黑黢黑的外,剩下的地方一片绿。

只要在随口的时间里,不遭遇什么天灾人祸,到了入秋的时候,洛阳城的百姓能迎来一波大丰收。

到时候,洛阳城的百姓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这里面有李元吉的一份功劳,所以李元吉心里十分欣喜。

伤感的是,洛阳城外聚集着一大群人,里面绝大多数是老弱妇孺。

他们可不是来迎李元吉一行凯旋的,而是来迎接他们家里的顶梁柱的。

他们将家里的顶梁柱交给了李元吉带出去,李元吉却没有带回来多少。

所以李元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此前李元吉在洛阳各地招募的兵马,在洺水城一战,以及苇泽关一战中,折损是最大的。

李世民、李秀宁、屈突通等人入城以后,李元吉带着麾下的一众将士,出现在了老弱妇孺眼前。

老弱妇孺们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在李元吉背后的将士们当中寻找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

一些人看到了自己儿子、丈夫、父亲的身影,一脸的欣喜。

一些人没看到,还在踮着脚尖的继续张望。

当李元吉勒马驻足以后,平城令作为百姓们的代表,上前向李元吉询问,洛阳的儿郎们此次出征,作战可英勇?可取胜?

李元吉率领着一众将士,一起作答。

洛阳此次出征的儿郎们,作战英勇,大胜而归。

平城令引领着百姓,高呼儿郎们没有弱了他们洛阳的名头,又向李元吉敬了三碗酒。

酒是好酒,可李元吉喝的不是滋味。

因为已经有人通过洛阳将士们,得知了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战死的消息。

当着他的面,没人敢嚎啕大哭,只能默默的垂泪。

李元吉看着心里是真难受。

“马周,你带着人将战死的将士们的铁牌,以及他们的遗物,送还给他们的家眷。同时告诉他们的家眷,我们齐王府的规矩。

顺便以我的名义告诉各地的官员,厚待战死的将士们的家眷。

若有不从,或者阳奉阴违者,就是跟我齐王府为敌。

我不介意率领着齐王府上下的从众,去教一教他们怎么做官。”

李元吉没办法让战死的将士们复活过来,只能尽力的做好抚恤工作。

马周听到李元吉的吩咐,郑重的点头。

李元吉又冲着身后的将士们呐喊,“凡洛阳所属,准你们回家三日,三日后到洛阳城内的兵营点卯。”

一众洛阳所属的将士,激动的向李元吉抱拳应允,“喏……”

随后,一个个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冲进了老弱妇孺当中。

有没出息的,扛着自家的妻子就跑了。

徒留下了自家的老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在原地干笑。

也有没出息的,迫不及待的就向妻儿老母炫耀起了此次出征的斩获,以及他所得到的封赏。

也有有出息的,默默的抱起了儿女,陪着老父母,以及妻子,说说笑笑的回家去了。

马周在将士们冲进了老弱妇孺当中以后,也带着齐王府的一众文士,出现在了老弱妇孺当中,开始做起了事后的抚恤工作。

“元吉是真的长大了。”

李秀宁和李世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城门楼子上。

看着城头下,被百姓们默默的垂泪弄的伤感不已的李元吉,李秀宁忍不住感慨。

李世民的神情就有些复杂了,“是长大了……”

威胁也大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李元吉可从不会体恤下属,更不会在乎下属们家眷的心情。

“看得出来,他性子变好了许多,心也变得善良了不少,你往后可不许欺负他。”

看着李元吉难受,李秀宁心里也不太好受,侧头瞥了李世民一眼,小声的叮嘱。

“我欺负他?他不找我麻烦就不错了。”

李世民瞥了李秀宁一眼,幽幽叹息。

李秀宁不解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将他招揽曹旦,李元吉在李渊面前给他上眼药,以及他谋划李元吉的粮食,李元吉放火烧了洛阳粮仓的事情,大致给李秀宁讲了一下。

李秀宁被逗的‘咯咯’直笑。

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事情,她知道。

但是李元吉在李渊面前给李世民上眼药的事情,她并不知情。

相比起来,李元吉在李渊面前给李世民上眼药的事情,明显更有趣。

……

李元吉在洛阳城门口待了足足两个时辰,一直等到老弱妇孺们散的差不多了,才率领着麾下的一众人马,入了洛阳城。

李世民和李秀宁一直在城门楼子上看着,一直等到李元吉入城,才下了城门楼子。

所以,李元吉带着苏定方、罗士信等人进入到洛阳宫的时候,李世民、李秀宁等人一众人还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并没有开宴。

李世民在洛阳宫正殿内安排的座位很有意思。

在正殿正中,安排了三个并排的坐榻和长几。

李世民和李秀宁分别坐在一个坐榻上,剩下的那一个自然就是李元吉的。

李元吉在吩咐苏定方等人去落座以后,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在接受了屈突通等人的拜见以后。

李世民大手一挥,“开宴……”

一个个的侍女,端着一盘又一盘的酒菜、瓜果出现在了正殿内,分别放在了所有人面前的长几上。

古代的大型宴会,几乎用的都是分餐制。

分餐的讲究也非常多。

第0163章 不能善了 像是李元吉、李世民、李秀宁三个身份最高的,能享用的酒菜也就最多。

然后依照官职、爵位的高低,依次递减。

李元吉面前又十八道菜,另有瓜果无数。

不过,李元吉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反而在距离他座位处不远的一个中年身上。

中年看着有四旬,留着梳理的很整齐的长须,身穿着一身红袍,坐在那儿不怒自威,在中年身后,跪坐着一个青年,身形异常高大,足足比李元吉高了一头多,在青年的背后,放着一柄长一丈的怪异兵器。

兵器的柄长足有三尺,刃长六尺多,柄细、刃宽,看着像极了影视剧中的那种双手阔剑。

不过,刃尖却是一个凹形的,有两个尖刺。

“齐王殿下有何指教?”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元吉的目光,中年看向了李元吉,心思不宁的疑问。

李元吉淡然笑道:“吴王说笑了,你我同为亲王,在你面前,我怎么能称殿下。”

中年正是大唐册封的吴王杜伏威。

只不过杜伏威在大唐明显的不受待见,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倒霉了,所以没人跟他攀谈。

李世民也不怎么搭理他。

所以他一个人在哪儿喝闷酒。

杜伏威背后的,正是他麾下的大将兼义子阚棱,阚棱背后的怪异兵刃,便是他的成名武器拍刀。

历史上关于拍刀的记载并不详细,只有丈长、开两刃的记载。拍刀并不是陌刀,拍刀由于对使用者的要求极为苛刻,所以在历史上并没有兴盛起来。值得一提的是,宋代的《武经总要》中提到过的三尖两刃刀,就是由拍刀和陌刀融合以后,演化来的。

杜伏威听到了李元吉的话,神情复杂的道:“你我虽然同为亲王,但我终究是不如你。”

杜伏威深知李渊此次召他入朝的目的,所以他很清楚,他这个亲王,始终是没办法跟李元吉相比。

李元吉也没有跟他比较的意思。

李元吉还是比较单纯的,就是单纯的惦记着杜伏威背后的阚棱。

没见到阚棱之前,李元吉就有意将阚棱收入帐下,见到的阚棱以后,李元吉就更想将阚棱收入帐下了。

就阚棱那身板,再加上阚棱用的那武器,放在战场上,那就是个煞星。

像是阚棱一样的人,阚棱麾下还有几百个。

几百个煞星,在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可相当大。

“吴王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

李元吉笑着,举起了酒杯,“我敬吴王一杯!”

杜伏威陪着笑脸,也举起了酒杯,遥遥跟李元吉碰了一下,率先一饮而尽。

李秀宁不着痕迹的碰了李元吉一下,微不可查的对李元吉道:“你搭理他做什么?他现在可是父亲惦记上的人。

没看到二郎都不愿意跟他亲近吗?”

李元吉给了杜伏威一个歉意的眼神,低声对李秀宁道:“我就是看他可怜……”

他一死,他手底下的人就无家可归了。

我,李元吉,惯爱收留无家可归的谋臣猛士。

李秀宁瞪了李元吉一眼,“他那里可怜了?就算可怜,跟你有什么关系?父亲此次召他回京,明显是另有用意。

你沾染上了他,不怕被父亲喝斥吗?”

李元吉淡淡一笑,喝斥就喝斥呗。

只要杜伏威将阚棱给他,别说被李渊喝斥了,就算再被李渊拎着宝剑追一回,他也心甘情愿。

“你还好意思笑?”

李秀宁恼了。

李元吉赶忙道:“阿姊教训的是,我再也不理他了。”

李秀宁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杜伏威虽然听不到姊弟二人说悄悄话,但是通过二人的神情,大致猜测到了二人在说什么,心里开始暗暗叫苦。

此去长安,凶多吉少,他除了在心里叫苦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李渊在召他入朝的时候,他就在李世民边上,李世民节制着十数万兵马,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现在,李世民、李元吉兄弟两个,带着一堆的猛士在他身边,他连逃也不敢逃。

逃的话,下场估计跟李子通和徐圆朗差不多。

李子通逃到了蓝田关,被小吏给打死了。

徐圆朗更惨,兵败以后只带着几个人逃跑,践踏到了百姓们刚刚种的庄稼,愣是被一群百姓用锄头给砸死了。

李世民的人找到徐圆朗的时候,徐圆朗已经被百姓们砸的没人样子了。

要不是一张脸还能勉强的辨认,谁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徐圆朗。

“此次出征,我们在各处战场,皆获得了大胜,诸位劳苦功高,我敬诸位一杯。”

李世民在正殿里的众人喝了几杯、吃了一些酒菜后,开始发言。

一边发言,一边敬酒。

没过多久以后,殿内的气氛就热烈了起来。

谋臣们一个个举着酒杯,絮絮叨叨的吟诗作赋,武将们一个个抱着酒坛子,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开始划拳。

李世民充分的向李元吉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做‘文武双全’。

他一会儿混迹在谋臣们当中,跟谋臣们一起吟诗作赋。

作的好了,谋臣们会交口称赞,作的不好了,谋臣们也会当中指出。

他丝毫不会因为谋臣们指出他诗赋中的错误,就跟人翻脸,而是会毫不犹豫的再拿出一首。

他一会儿又混迹到了武将当中,跟武将们一起划拳、一起比力气。

他不会让着武将,武将们也不会让着他。

输了就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力气不如人,赢了也会毫不犹豫的鄙视对方。

看得出,李世民深懂如何跟文武们相处。

李秀宁一边看着二弟在殿内大展神威,一边冲着四弟笑吟吟的道:“多学着点,对你有好处。”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确实在学,而且学的很认真。

一个身份高贵的人,放下身段很容易。

但是放下身段以后,能跟身份低的人打成一片,就不太容易。

毕竟,你即便是放下了身段,你在别人眼里,依旧是那个身份高贵的人,别人在面对你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些忐忑、拘谨、巴结,甚至还会有一些酸溜溜的鄙视。

你唯有消除了别人心里的这些心思,你才能跟别人打成一片。

“臣来迟了……臣来迟了……”

就在李元吉觉得他已经学到了一丁点的东西的时候,几个他看着碍眼的人出现在了殿内。

为首的是宇文士及,左右两侧分别跟着高雅贤、魏徵、冯立的等人。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元吉看见了宇文士及、魏徵、冯立,心里不怎么痛快。

看到了高雅贤以后,人都不好了。

李元吉原想着将高雅贤冷处理了,最后让他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内。

可是李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册封了高雅贤做他襄南道的仆射。

李渊一下子将高雅贤的身份抬高了,以至于李元吉想冷处理高雅贤,都不好办。

“参见公主殿下、参见秦王殿下、参见齐王殿下。”

宇文士及几个人入了殿以后,赶忙躬身施礼。

李世民笑着招呼着宇文士及几个人坐下,吩咐人给他们上了酒菜。

高雅贤不等酒菜上来,就向苏定方身边凑了过去。

李元吉一看,这还了的,立马开口,“高卿,你来我身边坐。”

高雅贤只能遗憾的放弃去找苏定方,走到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贴心’的将他安排到了杜伏威的下手。

一下子,殿内的人看高雅贤的目光就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味道。

杜伏威是一个活着跟死了没区别的人。

李元吉将高雅贤安排到杜伏威下手坐下,明显是希望高雅贤也做一个活着跟死了没区别的人。

高雅贤的心情跟杜伏威差不多,但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居然热情的跟杜伏威凑在了一起,喝起了酒。

一场为李元吉、李秀宁接风洗尘的酒宴,在尉迟恭和王君廓的赔罪声中落幕。

李世民特地在酒宴结束的时候,让尉迟恭和王君廓出面,向李元吉和罗士信赔罪。

尉迟恭向李元吉赔的是冒犯之罪。

王君廓向罗士信赔的是失察之罪。

李世民原以为当着众人的面,李元吉和罗士信即便是心里不痛快,也只能接受尉迟恭和王君廓的赔罪。

但是没料到,李元吉在接受了尉迟恭的赔罪以后,不等王君廓向罗士信赔罪,就率先找上了王君廓。

当着殿内所有人的面,对王君廓说:“听说你的大枪耍的不错,明日午时,到城内的校场,我们比试一番。”

王君廓当场下的面无血色。

李世民、屈突通等人的神情是相当复杂。

李世民是想通过此次酒宴,让李元吉和罗士信接受尉迟恭和王君廓的赔罪,将他们四人此前的种种矛盾,彻底的揭过去。

李世民、屈突通等人原以为李元吉会为难尉迟恭一二,他们也做好了应对李元吉为难的准备。

但没料到李元吉居然轻飘飘的放过了尉迟恭,反而盯上了王君廓。

李元吉亲自下场,找王君廓较技,那就是在告诉所有人,王君廓坑罗士信的事情,不能善了,谁劝也不好使。

第0164章 求情? “元吉,王君廓也是无心之失,罗士信都已经不计较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李元吉刚刚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下榻之处,准备歇下,李秀宁紧随其后而来,一见面就开始为王君廓开脱。

李元吉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对李秀宁笑道:“阿姊似乎跟王君廓没什么交情吧,为何要帮王君廓求情?”

李秀宁一脸尴尬。

她自然跟王君廓没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没见过几面。

她之所以帮王君廓求情,也是受李世民所托。

“我二哥请你出面的吧?”

李元吉笑问。

李秀宁有些哭笑不得的道:“知道还问?”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如此说来,王君廓应该是投靠了我二哥,不然我二哥不可能这么卖力的帮他。”

王君廓是长安十六卫中的右武卫将军,虽然跟随李世民多次从征,但他是李渊的人。

再加上他做过的肮脏事太多,名声不太好。

一般情况下,李世民肯定不会帮他。

他唯有归顺了李世民,李世民才会帮他解围。

李秀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自己的弟弟挖自己父亲的墙角,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

李秀宁之所以找上李元吉,也是李世民再三所托,她又不好拒绝。

“元吉……”

李秀宁有些为难的开口,希望李元吉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放王君廓一马。

李元吉不等李秀宁把话说完,就毫不犹豫的笑道:“阿姊不必劝我了,王君廓要是无心之失的话,我也不会跟他计较。

但他不是,他是大意之失,失察之罪。

我二哥有心招揽他,所以没跟他计较此事。

但不代表我会放过他。”

李秀宁苦笑着道:“罗士信不是没事吗?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要是伤了王君廓,不跟会跟二郎交恶,父亲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李元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看着李秀宁,认真的道:“罗士信是没事,可罗士信麾下的一众部曲几乎死伤殆尽。

我麾下左二统军府的将士,有一半也折损在了洺水城。

如今,他们的妻儿父母正在洛阳城外给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修衣冠冢呢。

我要是放过了王君廓,我怎么面对他们的妻儿父母?”

“可是罗士信已经不计较此事了。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城外那些将士们的家眷,可以找王君廓要一定的补偿。”

李秀宁有些焦急的说。

李秀宁也不是在乎王君廓的安危,存粹是不希望李元吉为了一个王君廓跟李世民闹掰,也不希望李元吉为了一个王君廓,被李渊责罚。

王君廓是一位国公,还是一位十六卫的‘上’将军。

李元吉要是伤了王君廓还好,要是失手杀了王君廓,十六卫的一众将军们,肯定会找李渊讨要一个说法。

李渊横竖得处置李元吉一番,给十六卫的一众将军们一个交代。

“罗士信不计较此事,是因为我二哥出面说项,又是在一众文武面前说项,罗士信根本没办法拒绝。

但是我可以。

至于补偿……

我有的是钱财和田产,抚恤那些阵亡的将士们的家眷,还看不上王君廓那三瓜两枣。”

李元吉态度坚决。

李秀宁忙道:“那父亲的责罚你怎么应对?十六卫的一众将军要是因此闹起来了,父亲即便是再宠爱你,也会重重的责罚你。”

李元吉盯着李秀宁,坚定的道:“父亲要责罚,就让父亲责罚好了。我意已决,阿姊就不必再劝了。”

李秀宁一脸焦急,还要开口,就听李元吉又道:“阿姊再劝的话,容易伤到我们姊弟的情分。”

李秀宁张了张嘴,最终一句再劝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天色也不早了,阿姊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阿姊若是有闲暇,可以到城内的校场去观战。”

李元吉见李秀宁不再劝了,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当即下起了逐客令。

李秀宁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匆匆的离开了李元吉的下榻之处。

李元吉在李秀宁走后,微微眯起了眼,幽幽的感慨,“看在我阿姊为你求情的份上,明天我就用十成力打你一下……”

李元吉是非跟王君廓计较不可。

王君廓在洺水城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就因为他一时失察,足足害死了将近两千的骁勇。

屈突通代替李世民,只是稍微惩处了一下,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不收拾王君廓,李元吉心里不痛快。

尤其是今日入城的时候,看到了那些暗自垂泪的老弱妇孺以后,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那些骁勇们要是因为遭遇了强敌,不敌战死,那李元吉没话说。

但那些骁勇们,是因为王君廓一时疏忽,不得不放弃洺水城内李去惑率领的兵马,孤军奋战而死的,那李元吉就有话说。

以前李元吉不计较此事,是因为以前还发生这大战。

大战期间,大唐内部出现内讧,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李元吉才隐而不发。

如今大战已经平定了,李元吉就必须跟王君廓讨回这笔帐。

至于得罪李世民、触怒李渊的事情,李元吉也有考量。

李元吉麾下的兵马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藏是藏不住的,肯定会引起一些人的关注和忌惮,甚至还会有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所以李元吉必须找个人立威,让所有人知道,他不好惹,也别惹他,惹急了,他是会动粗的。

他也必须找个人立威,让高雅贤这种心怀二心的,以及李思行这种明明在他府上做事,却效忠着别人的人看看,他要收拾一个人,绝对不会在乎对方的身份,也不会在乎所要承担的后果。

……

就在李元吉感慨着要用十成力气,‘轻轻’的打王君廓一下的时候。

李世民、长孙无忌等人一众人正凑在一起开着‘秘密会议’。

李世民侧躺在坐榻上,有些微醺的道:“今日我在元吉麾下的兵马中,看到了幽州兵马的身影。

你们说,元吉是什么时候跟李艺走到一起了?

他跟李艺走到一起,又想做什么呢?”

比起今日李元吉在大庭广众之下约战王君廓,李世民更在意的是李元吉麾下多出的那些兵马,以及那些兵马的来头,以及李元吉弄出那么多兵马的目的。

相比起王君廓,李元吉麾下突然多出了一万多幽州的骁勇,明显更值得关注。

长孙无忌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谁也猜不透李元吉的心思,更不知道李元吉是什么时候跟李艺走到一起的,所以不敢妄言。

在李世民快要皱起眉头的时候,长孙无忌在其他人的‘推举’下,不得不开口道:“臣虽然不知道齐王殿下是什么时候跟李艺走到一起的,也不知道齐王殿下跟李艺走到一起,有什么目的。

但是臣知道,齐王殿下这个时候跟李艺走到一起,就是在给自己招祸。”

在李渊明确的表露了要处置杜伏威的情况下,他们也好、李元吉也好,都应该躲着杜伏威,也应该躲着跟杜伏威身份差不多的李艺,以免被杜伏威和李艺牵连。

李元吉这个时候跟李艺凑在一起,那就是在自找麻烦。

李世民瞥了长孙无忌一眼,感叹着道:“你们应该了解我父亲的性子。元吉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跟李艺走到一起,顶多也只会被我父亲责骂一番,绝对不会再有其他的惩罚。”

长孙无忌沉吟着道:“李艺要是有什么不轨之举的话,圣人即便是再疼爱齐王殿下,也少不了要夺了齐王殿下的爵位。”

造反这种事情可是大忌,尤其是儿子造老子的反。

李艺要是打着拥护李元吉的名义造反了,李渊即便是再疼爱李元吉,也会削了李元吉的爵位,罢了李元吉所有的官职。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没好气的道:“李艺可没这么蠢。”

李艺对大唐的兵将相当了解。

李艺很清楚造反以后,要面对怎样的局面。

所以不到山穷水尽,只能搏一把求活的时候,李艺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不轨之举。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但却没说话。

他其实想说,李艺没什么不轨之举的话,我们可以帮他一把。

但是考虑到李世民最大的对手不是李元吉,还没必要将李元吉和李艺逼上绝路,给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以李元吉和李艺手里现在掌握的兵马,真要闹起来的话,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他们要解决李元吉和李艺的话,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样的话,只会便宜了李建成。

“所以……你们没一个知道元吉是什么时候跟李艺走到一起的吗?也没一个知道元吉跟李艺走在一起有什么目的吗?”

李世民盯着长孙无忌等人质问。

“齐王殿下和李艺走在一起的目的,似乎也不多……”

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

李世民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值得李元吉和李艺凑在一起图谋的,似乎只有那个位置。

第0165章 王君廓能撑一撑? “无论齐王殿下和李艺走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现在都只能拉拢他。”

于志宁见所有人都开始往不好的一面想,赶忙开口。

他必须提醒所有人,得分清楚主次。

李元吉即便是有什么目的,也不是他们最大的对手,他们最大的对手只有李建成。

他们现在即便是用尽全力,将李元吉给搬到,对他们也没半点益处。

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害处。

比如李渊有可能会因为李世民对弟弟出手,认为李世民不仁,彻底厌恶了李世民。

李世民再想从李渊手里顺理成章的拿到太子之位,就彻底不可能了。

长孙无忌看向于志宁,沉声道:“殿下以河北道两州刺史之位试探,他拒绝了。这说明他不愿意被殿下拉拢。”

于志宁毫不犹豫的道:“可他在拒绝了河北道两州刺史之位以后,又问殿下讨要了铁甲。这说明他不愿意跟殿下交恶。

不然的话,他大可以什么也不要。

以他的身份,真要是想弄的话,还弄不到铁甲吗?”

韩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圣人有意扶持齐王殿下,齐王殿下要是问圣人讨要铁甲的话,圣人一定会为齐王殿下大开方便之门。

但齐王殿下并没有向圣人开口,反而向殿下开口。

这说明齐王殿下并不愿意听从圣人的安排,也不愿意跟殿下交恶。”

有些话,韩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李渊扶持李元吉,就是为了让李元吉制衡李世民。

李元吉没有顺应李渊的心思,那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长孙无忌盯着于志宁和韩良质问,“那他刚刚在洛阳宫正殿内,不顾殿下说和,执意要跟王君廓约战,又怎么解释?”

李元吉的武力如何,尉迟恭亲身验证过,在场的众人也通过尉迟恭的伤势,对李元吉的武力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此外,去苇泽关探听消息的人还分别传回了李元吉在苇泽关投掷巨木的事情。

虽然他们没有亲眼见证过,但他们都清楚,以李元吉如今的武力,跟王君廓约战,那就是想单方面殴打王君廓。

李世民亲自下场说和,李元吉丝毫不给面子。

那就说明李元吉不怕跟李世民交恶。

于志宁沉着脸道:“我认为此事怪不得齐王殿下。是王君廓做的太过了,齐王殿下咽不下这口气,才非要找王君廓的麻烦。”

韩良赞同的道:“若不是王君廓求到了殿下头上,请求殿下庇护,就王君廓在洺水城内出的纰漏,班师回朝以后,我肯定会弹劾他。”

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

王君廓在洺水城犯的是一个低级错误。

低级到让人不忍直视。

所以怪不了别人追着他不放。

“可即便如此,殿下亲自出面说和,齐王殿下难道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殿下吗?”

长孙无忌朗声质问。

于志宁毫不客气的道:“那罗士信的面子往那里放?那些因为王君廓的过错,战死在洺水城的将士们的面子又往哪儿放?”

长孙无忌瞪起了眼,要开口驳斥。

就听于志宁又掷地有声的道:“罗士信在洺水城遇险,我等并未及时发现,也未能及时相救。事后也没有帮着罗士信一起声讨罪魁祸首……”

后面还有一些话,于志宁没说。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就是因为他们在事后没有帮着罗士信一起声讨罪魁祸首,罗士信才寒了心,脱离了秦王府。

没能及时相救,还能用天时多变的借口解释。

可没能帮罗士信一起声讨罪魁祸首,就没有任何借口解释。

“够了……”

李世民低声喝了一句,于志宁缓缓闭上嘴,长孙无忌也偃旗息鼓,没有再开口。

李世民声音沉闷的道:“此事是我之过,跟旁人无关,要怨便怨我好了。”

李世民大包大揽的将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

事实上在屈突通代替李元吉向他示警以后,他因为判断错了天气,没能及时派人去救罗士信,确实有错。

但是在随后处置王君廓的事情上,他其实没什么大错。

王君廓在洺水城内犯的错,他也是在收下了王君廓以后才知情的。

当时他正忙着对付刘黑闼,根本没关注此事。

屈突通处置王君廓的事情,也没有及时告诉他。

王君廓单人匹马跑到了阵前,说要跟随他。

他收下了王君廓以后,才得知王君廓在洺水城内犯的错误。

当时他还想着,等到彻底的平定了刘黑闼以后,找个机会,给罗士信和王君廓说和一下。

但是还没等到他说话,罗士信就成了李元吉府上的人了。

于志宁缓缓起身,向李世民抱拳道:“臣不敢埋怨殿下,臣只是觉得,不能因为王君廓,就跟齐王殿下交恶。”

也不能因为王君廓那个烂人,寒了一众将士的心。

这是于志宁的心里话,于志宁没有往外说。

军中的将士,遵从军法遵从习惯了,所以十分认可有功赏有过罚的道理。

李世民为了王君廓那么一个烂人,违背将士们认可的道理去做事,有点得不偿失。

李世民听出了于志宁话里的深意,心中暗暗长叹。

他也不愿意为了王君廓那个烂人寒了一众将士的心。

可王君廓那厮太鸡贼了,在他还不知道洺水城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就投入了他门下。

他已经将人收下了,不可能再将人赶出去。

而且罗士信已经跟着李元吉跑了,他即便是宰了王君廓,也换不回罗士信。

“既然你们都猜不到元吉和李艺为何走到了一起,那辅机,你派人去查一查吧。”

李世民不愿意在罗士信的问题上深谈,他见一众谋臣都猜不到李元吉和李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就吩咐长孙无忌去查。

在吩咐完了长孙无忌以后,李世民又道:“仲谧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在没有弄清楚元吉和李艺的目的之前,我们对元吉还是以拉拢为主。

不过……元吉似乎不太愿意被我拉拢,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韩良等一众人思量了起来。

有人下意识的道:“自然是投其所好。”

李世民,以及韩良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身上。

投其所好?

李元吉现在最好铁甲,难道多给他一些铁甲?

让他变得更强大,好威胁到秦王府?

开口的人见此,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垂下了头。

韩良在思量了一会后,缓缓道:“齐王殿下既然跟李艺走在了一起,我们又弄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不如先观望观望再说?

毕竟,此事也不用急于一时。”

李世民等人沉吟着点点头。

拉拢人这种事情,确实是没办法操之过急的。

“那就先观望观望再说。”

李世民沉吟着说。

说完这话以后,李世民又感叹道:“现在元吉的所作所为,以及元吉的心思,我实在是有点看不透了。”

于志宁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虽然李世民此前在他们面前说过这话,但李世民再次提起,他们还是深表赞同。

一个侍卫在这个时候,匆匆走进殿内,无声的向李世民一礼后,趴在李世民耳边嘀咕了一句。

李世民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起来。

于志宁等人见此,齐齐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沉声道:“刚刚我阿姊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没劝动元吉,元吉执意要跟王君廓一战。”

于志宁叹了一口气,道:“如此看来,齐王殿下找上王君廓,恐怕不仅仅是想教训一番王君廓那么简单。”

在于志宁看来,李秀宁和李元吉的交情似乎不错。

李元吉如果仅仅只是想教训王君廓一顿的话,李秀宁应该能劝住。

可如今李秀宁没劝住,那就说明李元吉找上王君廓,另有目的。

“他是想震慑人心,还是想借此立威?”

韩良沉吟着问。

李元吉非要拿王君廓开刀的话,那目的无非就是这么两种。

于志宁若有所思的道:“恐怕二者皆有。”

韩良长叹,“那王君廓就要倒霉了……”

李元吉要震慑人心,又要立威的话,肯定会下重手。

至于李元吉为何要震慑人心,借此立威,他们心中各有猜测。

李世民感叹道:“既然不能善了了,那就只能在关键的时候,请坦豆拔和开山出手了。”

屈突通和殷峤跟李元吉皆有交情。

他们出手阻止的话,李元吉应该会收手。

虽然李世民对王君廓在他面前耍心眼,非常的不满,但是该保还是要保一下的。

王君廓再怎么说也是十六卫之中的右武卫将军,掌宫禁宿卫。

这个身份很有用。

关键时候能起到大作用。

“就怕不等屈突公和殷公出手,王君廓就败了。”

韩良苦笑着说。

强如尉迟恭,也不是李元吉一合之敌。

王君廓对上了,恐怕会败的更快。

“敬德那是轻敌了,被齐王殿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王君廓肯定不敢轻敌,所以应该能撑一撑。”

于志宁沉吟着说。

李世民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第0166章 铁骨朵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韩良见此,赶忙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齐王殿下在苇泽关投掷巨木的事情,诸位应该都听说过。据说那巨木有上百斤重,齐王殿下能轻易的投掷出去,其臂力恐怕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齐王殿下要是全力一击,王君廓未必挡得住。”

王君廓若是连李元吉一击也挡不住,那么屈突通和殷峤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李世民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于志宁也皱起了眉头,道:“难道要让王君廓避战?”

“齐王殿下亲自下场约战,王君廓要是避战的话,以后在大唐谁还看得起他?王君廓如今已经是我们秦王府的人了,他要是避战的话,也会弱了我们秦王府的名头。”

“对,所以王君廓坚决不能避战。”

“……”

其他的谋臣纷纷开口。

所表达的就一个意思,王君廓不能避战。

“那就让王君廓穿着铁甲上阵,只要他能接下元吉一击,我立马会吩咐坦豆拔和开山动手,必要的话,我也会吩咐叔宝和敬德也一起动手。”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王君廓既然没办法避战,那就只能想尽办法在李元吉手里保他一命。

“王君廓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国公,齐王殿下即便是有心教训王君廓,也不会真的要了王君廓的命,不然的话,在圣人那里,齐王殿下没办法交代。

至于齐王殿下在苇泽关投掷巨木的事情,只是传闻,我等并没有亲眼所见。

是否属实,是否有以讹传讹的地方,我等也尚不知情。”

于志宁见韩良将李元吉想的过于厉害了,有种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忍不住盯着韩良说着。

韩良刚要开口,就见于志宁又道:“诸位也知道,军中一直有夸功的传统。一些将校为了激励兵卒,也为了从朝廷谋取更多的好处,总是喜欢将一些寻常的战事,夸大以后再宣扬出去。

齐王殿下在苇泽关投掷巨木的事情,未必没有夸大的可能。”

一众谋臣深以为然的点头。

即便是李世民,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军中确实有夸功的传统,除了于志宁说的两点外,还有安定民心的作用。

对于百姓而言,有大敌来犯,必然会惶惶不可终日。

朝廷在艰难的挡住了大敌以后,如实将战场上的情况告诉百姓的话,百姓们未必会安心。

但是朝廷将前方的战果略微夸大一下告诉百姓,说前方的将士如何如何轻而易举的击退了敌人,又如何豪迈的从万军丛中取了敌人将领的首级,百姓们听了肯定会安心。

因为百姓们不希望看到大唐跟大敌打的你来我往的,一直打下去,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大唐有可能再次的征召各地的府兵,有可能增添各地的赋税。

敌人也有可能随时突破大唐的防线,出现在百姓们面前,百姓们根本没办法安心的过日子。

百姓们希望听到大唐轻而易举的碾压敌人,击溃敌人,那样的话,百姓们才能安心的过日子。

所以历来的战报中,都有夸功的成分。

即便是前方领兵的将领是个老实人,不敢弄虚作假。

经过朝中一帮子重臣一倒手,宣扬给百姓们听的时候,还是会出现夸功的情况。

就拿此前李元吉上奏给朝廷的苇泽关战报说。

李元吉除了军功上做了一些手脚外,并没有过多的夸赞苇泽关的战获。

但是经过了朝廷一倒手。

李元吉就成了智勇双全,无所不能的无敌统帅。

苏定方成了领着几十骑,追着刘黑闼上万人打的猛士。

谢叔方也成了在突厥人大营中三进三出的孤胆英雄。

颉利成了一个昏庸的突厥可汗,突利成了一个调皮捣蛋、少不更事的捣蛋鬼,梁师都成了一个频频向颉利进谗言,却频频让颉利失利的奸臣。

虽然朝野上下的知情者,都知道朝廷如此向百姓宣扬,有些扯淡。

但百姓们觉得,大唐的统帅、猛士,就该是这样。

“但愿齐王殿下在苇泽关内投掷巨木的事情,是以讹传讹的吧……”

韩良见一众人都赞同了于志宁的说法,也就没有再强硬的坚持自己的态度。

再坚持下去,那就得跟所有人辩驳。

他没必要为了王君廓,舌战一众同僚。

王君廓的死活,他其实不在意。

他跟李世民一样,只在意王君廓身上的那个右武卫将军的职位。

王君廓现在已经是右武卫将军了,只要他们再帮王君廓一把,王君廓未必不能坐上右武卫大将军的职位。

只要王君廓坐上了右武卫大将军的职位,太极宫内右武卫掌控的宫门,就归他们说了算了。

“肯定是以讹传讹。”

于志宁毫不犹豫的开口。

不管是不是以讹传讹,此时此刻,都得是以讹传讹。

因为王君廓不能避战,那是不是以讹传讹,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反正王君廓横竖也避免不了跟李元吉一战。

还不如说成是以讹传讹,说不定王君廓会因此放松不少,发挥的更好。

“我会尽力保王君廓周全的,你们也不用因为此事再争吵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让韩良和于志宁不必再为此事操心了。

韩良和于志宁躬身一礼,没有再议论此事。

随后,李世民跟韩良和于志宁等人又议论了一下其他的事情,一直议论到了夜半,才放韩良等人离开。

……

一夜无话。

翌日,天光大亮。

李元吉在宇文宝的骚扰下,起了个大早。

起床以后,坐在床榻边上,对着宇文宝直瞪眼,“你大清早的在我门外晃荡什么?”

宇文宝天麻麻亮的时候,就出现在了李元吉的寝室外,瞎转悠了大半个早上。

他也不怕打扰李元吉休息,就一遍一遍的问门口的侍卫‘殿下醒了没’。

李元吉生生被他的大嗓门给吵醒了。

宇文宝被李元吉质问,也不怕,反而咧着嘴道:“殿下今日要跟王君廓比试,可要臣为殿下准备趁手的兵刃?”

宇文宝早就从苏定方口中得知了李元吉在洺水城外的壮举,颇有重现昔日洺水城外一幕的意思。

所以一大早就跑到了李元吉的住处,想知道李元吉今天用什么兵刃。

要是用马槊的话,那他肯定有机会能目睹李元吉昔日的壮举。

若是不用马槊的话,那他就劝劝,看看李元吉会不会回心转意。

宇文宝提到了兵刃,李元吉也是一愣。

李元吉跟前身不一样,并不执着于马槊这一种单一的兵刃。

李元吉什么兵刃都愿意用,趁手就行。

“你觉得拍刀如何?”

李元吉看向宇文宝询问。

拍刀虽然是步战的兵刃,但是拍刀的柄足够长,马上也能用。

而且拍刀足够重,以李元吉现在的力气,用着应该也能趁手一些。

原本的马槊、横刀,他用着已经有些轻了。

“拍刀?”

宇文宝挠了一下头,“吴王麾下那个傻大个背的那种刀?”

李元吉白了宇文宝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傻大个。

“殿下,咱们府上可没有这种刀,现在造也来不及。要不臣去找吴王麾下的那个傻大个抢一柄过来?”

宇文宝一脸认真的说。

李元吉盯着宇文宝,一脸好奇的道:“你是怎么以一个侯爵的身份,将抢这种事情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宇文宝挺起胸膛,豪迈的道:“殿下能看上他们的兵刃,那是他们的福气。他们不主动献上来,臣当然得带人去抢了。

抢完以后还得打他们一顿,让他们涨一涨眼力见,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了,第一时间献给殿下。”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了。

原以为宇文宝跟苏定方等人厮混在一起后,会长点脑子。

结果,还是老样子。

“你口中的那个傻大个,看着虽然不起眼,但却是我父亲封的县公。你一个侯,跑去抢一个公。被人揍了,我都没办法帮你说理去。”

李元吉无语的说着。

宇文宝毫不在意的道:“那就带上苏定方和谢叔方,他们也是公。”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了宇文宝一眼,“阚棱是李伏威的人,李伏威要是出面的话,你是不是还想带上我啊?”

宇文宝听出了李元吉的语气不善,意识到有可能是说错话了,赶忙陪着笑脸道:“臣不敢……臣不敢……”

李元吉哼了一下道:“拍刀既然没有,那就不用了。”

用拍刀的话,一刀下去,王君廓,以及王君廓胯下的战马,恐怕会一分为二。

到时候弄的血刺呼啦的,影响不好。

传扬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李元吉要故意宰了王君廓呢。

王君廓只能被失手打死,绝对不能被故意打死,不然麻烦很大。

“去给我取一柄铁骨朵吧。”

李元吉思量了一会儿后,对宇文宝吩咐。

铁骨朵是一种酷似于狼牙棒的兵器,只不过骨朵上没有尖刺。

狼牙棒是宋代,以及宋代以后才被广泛应用的兵器。

在大唐,军中并没有狼牙棒这种兵刃。

即便是铁骨朵,也只是一种刑具,而不是作战用的兵刃。

第0167章 不堪……一击 宇文宝依照李元吉的吩咐,很快找来了一杆铁骨朵。

看着有些粗糙,朵杆上甚至还有些倒刺。

宇文宝也不怕倒刺扎手,硬生生的用大黑手将倒刺给撸平了,才将铁骨朵交给了李元吉。

李元吉看着宇文宝手掌被朵杆上的倒刺扎的直流血,还冲着自己一个劲的傻笑,不知道是该夸赞宇文宝,还是该痛斥宇文宝。

最后干脆什么也没说,拿上了铁骨朵,带上了一众侍卫们,出了洛阳宫,赶往了洛阳城内的校场。

屈突通、殷峤、刘弘基、苏定方、罗士信等一众住在宫外的猛士,也带着自己的部曲,往洛阳城内的校场聚拢。

李元吉在路上碰见了正在跟罗士信攀谈的屈突通和殷峤。

“殿下……”

“殿下……”

“……”

三个人带着一众部曲,坐在马背上向李元吉拱手施礼。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笑着道:“大家还算是相熟,一起走吧。”

屈突通和殷峤毫不犹豫的一起点头。

罗士信略微迟疑了一下后,道:“殿下不必为了臣……”

李元吉不等罗士信把话说完,就毫不犹豫的道:“你是我手底下的人,你吃了亏,你不方便找回场子,我就得帮你找回场子,不然别人还以为我齐王府的人好欺负。”

罗士信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

罗士信的一众部曲,心里也暖暖的。

屈突通和殷峤的神情,就显得有些复杂。

李元吉为了维护罗士信,所展现出的蛮横、霸道、不讲理,他们非常羡慕。

大唐宗室当中,能这么不讲理的护短的,只有李渊和李元吉。

李渊只护儿子,所以大唐的一众臣子,永远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李元吉就不同了。

李元吉在护自己手下的臣子,他手下的其他臣子,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被大唐最有权柄的几个人之一护着,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臣可以自己跟王君廓一战。”

罗士信心暖之余,一脸认真的说道。

他和王君廓之间的恩怨,请背后的人下场,就有点请大人的意思,有点掉价。

李元吉身为一个‘大人’,亲自下场,也有点掉价。

罗士信不在乎自己掉不掉价,但是他在乎李元吉掉不掉价。

李元吉以真心实意待他,他自然得维护李元吉的一切。

李元吉看着罗士信,有些好笑的道:“那你能宰了他吗?”

罗士信一愣。

屈突通和殷峤脸色大变。

“殿下,您可不能对王君廓下死手啊。”

屈突通急忙劝解。

屈突通可是记得李世民交代给他的任务的,无论如何要保王君廓一命。

现在,李元吉扬言要宰了王君廓,他必须得劝一劝。

殷峤跟着道:“殿下,您杀了王君廓,固然痛快了,可十六卫的将军们,恐怕会因此闹起来,对您非常不利。”

“对对对,王君廓惹上了您,您教训他一顿就好,万万不可伤了他的性命。也没必要为他担上什么干系。”

屈突通赶忙附和。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和殷峤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们紧张什么?”

屈突通和殷峤对视了一眼,脸色全是哭笑不得。

他们倒是希望李元吉是随口一说。

可看到了李元吉扛着的兵器,再结合李元吉的话,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李元吉此次跟王君廓约战,就是冲着王君廓的脑壳去的。

李元吉能一槊抽翻尉迟恭,并顺势抽死尉迟恭的战马。

李元吉一铁骨朵下去,肯定也能砸碎王君廓的脑壳。

“但愿殿下是随口一说。”

屈突通苦笑说了一句,不等殷峤在一旁插话,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要取王君廓性命的话,臣等一定会出手阻止的。”

殷峤在一旁郑重的点头。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然后被冠以刺王杀驾的名头,送上断头台?”

屈突通和殷峤脸色齐齐一变。

李元吉和王君廓之间的战斗,可不是那么好插手的。

弄好了,那叫阻止李元吉伤人。

弄不好,那就是刺王杀驾。

前提是,李元吉会不会死咬住不放。

“吓唬你们的。”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屈突通和殷峤脸色的神情缓和了几分。

李元吉又道:“我不管我二哥交代过你们什么,你们最好别插手我和王君廓之间的比试。我要是收不住力,伤到了你们,可就不好了。”

李元吉可是决定了用十成力的。

李元吉的十成力,有多大的威力,李元吉自己也不清楚。

因为他的力气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虽然在四月份的时候,增长的‘力度’有所减弱,但还是在增长。

“臣……”

屈突通一脸为难。

他身为李世民的副手,李世民的吩咐,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我只有一击,一击不成,便会收手,你们应该没有插手的机会。”

李元吉也知道屈突通的难处,笑着跟屈突通说。

屈突通和殷峤听到李元吉这话,瞬间放松了不少。

李元吉只有一击的话,那他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他们没有出手的机会,那王君廓的生死,他们就实在没办法。

王君廓能躲过这一劫还好,躲不过了,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

李元吉跟屈突通、殷峤说话间,就到了洛阳城内的校场。

校场早早的被李世民派人给封锁了,只有长孙无忌、秦叔宝、尉迟恭、黄君汉、苏定方等人可以带着人进入,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

李世民和李秀宁很早就到了,正坐在校场内的点将台上闲聊。

王君廓也到了,正挎着马在校场正中严阵以待。

长孙无忌等人,各自带着各自的部曲,围绕在校场四周。

虽然李世民封锁了校场,但是汇聚到校场内的人,还是达到了数千。

“有点兴师动众啊。”

李元吉看着校场四周的人感慨。

他就打王君廓一下而已,很快的,没必要聚这么多人,也没啥好看的。

“阿姊,二哥……”

李元吉带着侍卫,策马到了点将台边上,冲着李秀宁和李世民拱了拱手。

李世民一脸风轻云淡的笑道:“元吉啊,此次比试,还是点到为止,千万别伤了和气。”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

李秀宁叮嘱道:“你别伤着自己就好,其他的无需在意。”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点头应允了一句,还冲着李世民眨了眨眼。

瞧瞧,这才是亲姐。

你分明是个假哥。

李世民脸色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李元吉没有在意李世民的反应,乐呵呵的骑着马走到了校场当中,迎上了再校场正中等候多时的王君廓。

王君廓穿着厚厚的铁甲,但是铁甲似乎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安全感,他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臣并没有得罪过殿下,殿下何必苦苦相逼?”

王君廓在李元吉临近以后,底气不足的呼喝。

李元吉微微眯起眼,“你害死了我府上上千的兵马,你还说没得罪我?”

王君廓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道:“殿下就为了府上那点兵马,要为难臣?”

齐王府的兵马,就算是再值钱,又岂能跟他一个国公相提并论?

王君廓不理解。

“你是人,他们也是人。”

“可他们只是寻常的将士,臣是大唐的国公,为大唐立过大功。”

“他们难道就没有为大唐立过功吗?”

“他们岂能跟臣相提并论?”

“……”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王君廓一眼,“他们是不能跟你王君廓相提并论,所以你可以视他们为无物,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但是在我眼里,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君廓瞳孔一缩。

齐王府的将士们在王君廓眼里只不过是普通兵卒,王君廓在李元吉眼里又何尝不是区区国公呢。

但是,李元吉的话,王君廓还是不太能够理解。

因为李元吉为了一群普通的兵卒为难他一个国公,在他眼里,根本不值。

“殿下既然执意要为难臣,那臣唯有会一会殿下了。”

王君廓咬着牙,道:“臣自知不是殿下的对手,但臣会记住今日的教训。”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皱。

王君廓,你是在找死啊!

被你惦记上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殿下,手底下见真章吧。”

王君廓提起了手里的大枪,主动邀战。

校场内外皆是一静,齐齐的看向了校场正中。

众人神情各异,各有所思。

“王君廓……没了……”

尉迟恭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站在他身边的秦叔宝一愣,有点没听清楚,“什么?”

尉迟恭没有说话,因为李元吉已经抡起了手里的铁骨朵。

笨重的铁骨朵,在李元吉手里更像是个玩具,被轻而易举的抡起。

王君廓放弃了防守,猛然端枪,催动胯下的战马,冲向了李元吉。

王君廓用的是枪法里面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杀伤力最强的一招。

中平枪!

枪如直线,一枪刺出,势不可挡。

王君廓放弃了防守,因为他觉得他的防守未必挡得住李元吉。

所以他想拼着重伤的代价,对李元吉造成创伤,从李元吉身上‘咬’下一块肉,让李元吉知道,他不好惹。

“嘭!”

“嘎巴!”

李元吉就像是没看到王君廓手里的大枪一般,用足了力气,一骨朵砸向了王君廓。

一声闷响,夹杂着各种断裂声,传向了校场四周。

校场内外的人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李元吉手里的铁骨朵,就像是一柄利刃一般,轻而易举的砸断了王君廓手里的枪杆,轻而易举的砸塌了王君廓的半个身躯,轻而易举的没入了王君廓胯下的马背之中,深深的陷到了地里。

王君廓就像是一个纸人,胯下的战马就像是一匹纸马,被抡了一棒子,就剩下了个残躯。

王君廓的残躯,以及王君廓胯下战马的残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顺着李元吉手里的铁骨朵朵杆,滑落到了地上。

王君廓那张已经歪成了下巴朝上的脸上,也写满了诡异。

他的双眼略显呆滞,嘴巴微张。

看上去像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也像是迷茫的神情,又有点像是死不瞑目。

配上了从他身上,以及马背上涌出的鲜血以后,看着就有点渗人。

第0168章 元吉好身手 李世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嘴巴微张,神情略微有些呆滞,像是看到了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一般。

李秀宁亦是如此。

屈突通、长孙无忌等人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能吞进去一个拳头。

苏定方、谢叔方等一众了解李元吉武力的人,此刻也一脸惊愕。

校场内外,唯一还算平静的人,就是尉迟恭。

因为他亲身领教过李元吉的武力,知道李元吉的武力到底有多厉害,到底有多变态。

“我本来只想教训你一下,让你长长记性的,可你非要找死,那就怪不了我了。”

李元吉猛然抽回了铁骨朵,瞥着王君廓的尸身嘀咕。

李元吉没想过要王君廓的命,虽然在比试之前,他对王君廓喊打喊杀的,但那纯粹是吓唬人。

李元吉不想因为王君廓,得罪十六卫的将军,也不想因为王君廓一个烂人,被李渊责罚。

但王君廓非要找死,非要说惦记上了李元吉的话。

王君廓为人太过阴险了,凡是被他惦记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不仅阴险,而且胆大包天,皇族都敢算计。

被他惦记上了,迟早会被他算计。

那李元吉就只能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咕嘟……”

有人在李元吉抽回了铁骨朵的时候,回过了神,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惊恐,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吞唾沫的声音。

李元吉跟尉迟恭比试的时候,看到的人不多,所以众人只是通过只字片语,了解到了李元吉的武力有所长进,变得很厉害。

但是没有亲眼见证过,还是没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如今亲眼见证了李元吉和王君廓的比试,众人终于对李元吉的武力,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了。

凶!

猛!

残忍!

无人能及!

这是校场内外所有人对李元吉武力的评价。

“你是怎么判断出王君廓要没的?”

秦琼在吞了一口唾沫以后,心有余悸的侧头问尉迟恭。

屈突通、殷峤等人竖起了耳朵聆听。

尉迟恭一脸深沉的道:“王君廓应该说了什么刺激到齐王的话,齐王的目光有所变化。”

李元吉和王君廓是在校场正中比试的,因为二人骑着马,由绕场缠斗的可能,再加上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所以场外的人听不清楚。

但是场外的人目力极好,能看清楚他们的神态。

“有什么变化?”

没什么存在感的李君羡突然发问。

秦琼等人齐齐看着尉迟恭,等待尉迟恭的答案。

尉迟恭看了李君羡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举了一个例子,“就跟你去岁在洛阳碰见王玄应时候的一样。”

李君羡一愣,沉吟着道:“那就是动了杀机啊。”

秦琼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不少。

尉迟恭微微握了握拳头,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自从养好了伤以后,一直想找机会,想从李元吉身上找回场子。

但是今日看完了李元吉和王君廓的比试以后,他就知道了,他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从李元吉身上找回场子了。

李元吉的武力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觉得,李元吉要是对他动了杀机的话,他的下场估计跟王君廓差不多。

虽说李元吉的武技看着很简单,应该很好应付。

但你砸李元吉一百下,李元吉还是李元吉,李元吉砸你一下,你就成肉泥了,还怎么比?

“往后对咱们这位齐王殿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刘弘基一脸感慨。

郭子和、双士洛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王君廓有多少能耐,他们都知道。

王君廓对上了李元吉,不是一合之敌。

他们对上了李元吉,下场未必能比王君廓好多少。

所以李元吉他们惹不起,只能躲着。

“齐王殿下这是在拿王君廓立威给咱们看呐。”

长孙无忌意味深长的感慨。

屈突通哭笑不得的道:“立什么威,你不要瞎说。齐王殿下失手打死了王君廓,马上就要倒霉了,还有什么威可言?”

“失手?”

李君羡错愕的看向屈突通。

长孙无忌等人也狐疑的看向了屈突通。

要是没有尉迟恭刚才的那番话,他们肯定会认可屈突通这个说法。

可是有了尉迟恭刚才那番话以后,他们就没办法认可屈突通这个说法了。

尉迟恭说了,李元吉在动手之前有杀心,那他就不是失手打死的王君廓,而是存心了要王君廓的命。

“怎么,你们还想逼着圣人为王君廓伸冤?又或者是想逼着殿下去拿了齐王殿下?”

屈突通盯着众人质问。

众人皱起眉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逼李渊为王君廓伸冤,重处李元吉,那就有点不忠了。

毕竟,逼迫君父行伤儿子的不仁之举,那就是对君父不忠。

逼李世民去拿了李元吉,闹出兄弟不和的传言,对李世民可没什么好处。

屈突通这是在告诉他们中间的利害关系,让他们忘了李元吉是故意打死王君廓的事情,认可他所说的失手打死的说法。

“屈突公倒是很会为齐王殿下着想啊。”

长孙无忌瞥了屈突通一眼,一脸的感叹,“不过,就算是我们放过了齐王殿下,十六卫的将军们,恐怕也不会放过齐王殿下。”

屈突通就当没听见长孙无忌给他上眼药的话。

他也不想向着李元吉说话的,但李元吉待他不错,每一次见他都对他礼待有加,也很给他面子。

他不得不在他能帮忙的范围内,帮李元吉说话,不然他良心上过不去。

“十六卫将军们的事情,可不是我们秦王府应该操心的。”

殷峤开口帮了屈突通一把。

黄君汉也跟着帮腔,“咱们还是别招惹齐王殿下了,不然齐王殿下给咱们一人一骨朵,咱们就得下去陪王君廓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唯有刘弘基心里在骂娘。

我他娘的就是你们口中的十六卫将军之一啊,还他娘的是右骁卫大将军。

你们可以拍拍屁股,置身事外,我不行啊。

“元吉……好身手。”

就在长孙无忌等人心有余悸的议论纷纷的时候,李元吉已经扛着铁骨朵走到了点将台。

李世民心里五味杂陈的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在事前,他就知道王君廓不是李元吉的对上,但他怎么也没料到,王君廓居然败的这么快,李元吉居然变得这么凶。

他征战这么多年,所遇到过的所有凶人加起来,都未必有李元吉凶。

天生神力、力大无穷的人,他也见识过。

但绝对没有李元吉这么凶的。

李秀宁在李元吉临近的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李元吉含蓄的笑道:“不是我厉害,是王君廓不经打。我还没用力,他就……没了。”

李秀宁根本不相信李元吉的鬼话,她心里震惊之余,焦急的对李元吉道:“你这下可闯大祸了。”

李元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没有说话。

打死了王君廓,谈不上是闯祸了,不过确实会有一些麻烦。

李秀宁赶忙看向了李世民,急声道:“二郎,元吉也是一时失手,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啊。”

李秀宁害怕李世民会因为李元吉打死了他麾下的一员大将,对李元吉出手。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的道:“阿姊说笑了,我怎么会为了一个外人,为难自己的兄弟呢。”

李世民这话说的很好听,李秀宁听着十分舒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李秀宁一边念叨,一边道:“等回京以后,十六卫的将军们为难元吉的时候,你可要帮元吉说说话啊。”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有点硬,“阿姊,元吉打死了王君廓,我不着元吉为王君廓讨一个说法,就已经是极限了。

再帮元吉说话,府上的一众将校怎么看我啊?”

李秀宁听到这话,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

当即,咬咬牙道:“那我去帮元吉说话。不过,到时候你得帮帮我。”

这种事情,肯定会拿到朝堂上博弈。

李秀宁一个女子,不好轻易上朝。

有人拿李秀宁的女儿身,逼迫李秀宁离开朝堂的话,李秀宁需要李世民帮腔。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元吉一眼,对李秀宁道:“我自然会帮阿姊。”

李秀宁放心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意,对李秀宁道:“阿姊不用为我操心,此事我自会应对。”

李秀宁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十六卫将军的身份十分特殊,他们要是一起找父亲要个说法,父亲肯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父亲虽然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是肯定会让你受一些皮肉之苦的。”

十六卫的将军中,十六卫大将军的身份地位最高,也最受李渊信任。

他们一起找上李渊的话,李渊横竖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过,李元吉不在乎这些。

只要不是杀头的罪过,李渊罚了跟没罚没区别。

“元吉当真是好身手啊。”

李世民在李秀宁瞪过了李元吉以后,又意味深长的盯着李元吉说了一句。

第0169章 我全都要! 李元吉有点不明白李世民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李世民并没有解释,而是挥了挥衣袖,吩咐人去收敛王君廓的尸身。

当李世民的侍卫将王君廓和王君廓的战马分开,卸下了王君廓的铁甲以后,校场内外再次响起了一片吞唾沫的声音。

在王君廓的铁甲下,血肉和五脏混成了一团,白骨如同蒺梨刺出了皮肉,看的人头皮发麻。

“殿下威武!”

宇文宝兴奋的大喊,引来了一众人诡异的目光。

“冬!”

苏定方推了推谢叔方,谢叔方敲了一下宇文宝的脑袋,“别瞎喊……”

宇文宝不满的仰起头,嚷嚷着,“怎么就不能喊了?”

谢叔方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宇文宝,“殿下杀了王君廓,算是惹上大麻烦了。回到长安城以后,肯定会被十六卫的将军们弹劾,秦王府上下说不定也会弹劾殿下。”

“怕什么?他们敢弹劾殿下,我们就打上门去!”

宇文宝理直气壮的说。

谢叔方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这个憨货。

苏定方、薛万述一起叹了一口气。

确认了,这货就是一个政治白痴。

这货能活的这么滋润,还能活到侯爵的位置上,全是因为他是齐王府的人。

“阿姐,我还有政务要忙,就先走了。”

李世民在吩咐人收敛了王君廓的尸骨以后,丢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李秀宁在李世民走后,快速的对李元吉道:“我也得回宫去,去给大哥写一封信,让大哥想办法帮你说说话。”

“不必如此……”

李元吉很想告诉李秀宁,啥事也不会有的。

但李秀宁态度强硬的道:“听我的。”

李元吉见此,只能听之任之。

李秀宁骑着马,匆匆的离开了。

李元吉也没有在点将台多留,骑着马去找苏定方一行人了。

见到苏定方一行人的时候,宇文宝第一个凑上前,有些激动的道:“殿下您也太厉害了。”

宇文宝没见过李元吉投掷巨木的样子,所以对李元吉的武力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今日见到了李元吉大展神威,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殿下确实厉害,臣等被殿下吓了一大跳啊。”

苏定方等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尤其是薛氏兄弟,看李元吉的目光跟以前大大的不同。

因为他们现在才清楚,李元吉在苇泽关内跟薛万彻比试的时候,到底放了多少水。

李元吉当时要是不放水的话,薛万彻的下场估计跟王君廓下场差不多。

“厉害吗?还好吧。”

李元吉很谦逊。

只是将人砸扁了而已,要是用拍刀的话,那才厉害。

一刀下去,人马分成两半,那才吓人。

“近些日子你们都小心着点,别露出什么马脚被人抓住。”

李元吉不等苏定方等人再次开口吹捧,叮嘱了起来。

十六卫的将军们要找麻烦的话,肯定会先拿齐王府的人试试水,试一试李渊的态度,以及其他文武的态度,再决定用什么方式,找他的麻烦。

李世民要是不甘寂寞的话,也会拿他们开刀,试探一番。

苏定方等人可是李元吉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李元吉可不希望他们因为这种事情,被人集火攻击,从而丢掉了爵位和官职。

“怕……”

宇文宝梗着脖子就要喊话,被谢叔方一把给按了下去。

“臣等明白,臣等会谨言慎行的。”

苏定方一行开口。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又道:“行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不用聚在这里了。”

苏定方等人应允了一声。

李元吉又吩咐宇文宝去找高雅贤到自己的住处,然后策马返回了洛阳宫。

此次杀了王君廓,随后会有多少人因为此事跳出来找麻烦,谁也不知道。

李元吉必须尽快将他惦记的人弄到手,避免随后麻烦缠身的时候,没时间再谋划招揽他惦记的人。

回到了洛阳宫自己的住处没多久以后,高雅贤一脸拘谨的出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一骨朵捶死王君廓的场面,他没有亲眼见证,但他已经通过别人,得到了消息。

所以再次面对李元吉,高雅贤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一个国公,一个十六卫的将军,李元吉说杀就杀,凶残的让他觉得胆寒。

“臣高雅贤,参见殿下。”

高雅贤恭恭敬敬的施礼。

李元吉很满意高雅贤的态度,他拿王君廓立威,要的也是这种效果。

李元吉坐在长几后,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最近跟李伏威走的很近?”

高雅贤一个激灵,果断的道:“没……没有的事……”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你是怕我怪罪你?”

高雅贤赶忙垂下了头,没敢回话。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怕死,甚至还有自杀的勇气。

可是现在,他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怕死了,一旦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就想退缩。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脱离了沙场,所以才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还是他心里念着窦建德的幼女,不敢死?

“我要是说,我不仅不会怪罪你,还希望你跟李伏威多接触接触呢?”

李元吉笑问。

高雅贤一愣,心思开始快速的转动,不等李元吉再次开口,他不太确定的道:“殿下可是惦记上了吴王手里的兵马?”

李元吉赞叹的笑道:“你果然聪明。”

高雅贤一脸谦逊的低下头,他不是聪明,而是通过李元吉近些月的所作所为,做出的判断。

李元吉要是不惦记杜伏威手里的什么东西,李元吉犯得着去跟杜伏威接触,惹李渊不快?

而杜伏威手上,值得李元吉惦记的,也就只有那些骁勇。

“殿下可是看上了拍刀营?”

高雅贤再次疑问。

在他眼里,杜伏威手底下的骁勇中,以拍刀营为最,李元吉要惦记的话,肯定是惦记拍刀营。

别说是李元吉了,洛阳城内上至李世民,下至普通的校尉,看着杜伏威的拍刀营,都眼馋。

但现在杜伏威有大麻烦缠身,没人愿意为了一个拍刀营,跟杜伏威扯上关系。

所以只能眼馋一下,不敢有动作。

“不只是拍刀营,还有阚棱,以及王雄诞和王雄诞的三千长刀军,以及西门君仪等人。”

高雅贤既然一点就透,那李元吉也没有藏着掖着,当即将自己所有的心思告诉了高雅贤。

高雅贤惊愕的瞪起眼。

李元吉这是要将杜伏威手底下的勐将和骁勇一网打尽啊。

王雄诞和阚棱是杜伏威手底下成名已久的宿将,李元吉只惦记他们的话,高雅贤还不会惊愕。

但是西门君仪在杜伏威手底下名声不显,唯一被人熟知的,就是他有一个勇武不输给男儿的妻子,曾经背着杜伏威一口气跑出去了十几里地。

李元吉连西门君仪这种因为妻子才被世人所熟知的人也惦记上了,那就是要杜伏威手底下所有人。

“殿下……此事恐怕很难办到。”

高雅贤沉声说。

李元吉只是惦记杜伏威手底下一些骁勇,或者不怎么重要的勐将的话,那他还有办法帮李元吉谋划。

可李元吉要杜伏威手底下所有人,他根本没办法帮李元吉谋划。

杜伏威又不傻,怎么可能将他手底下所有人交出去。

李元吉盯着高雅贤,笑问道:“我要是能救李伏威一命呢?”

高雅贤脸色大变,急忙劝戒,“殿下,自从刘黑闼、徐圆朗、高开道等人相继反了,李子通又逃出了长安城以后,圣人召吴王还朝,有什么用意,众所周知。

您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为吴王出头。

不然的话,圣人说不定会迁怒于你。”

李渊要收拾杜伏威,就是为了稳固大唐的江山。

李元吉在这个时候跳出去保杜伏威,那就是在拿大唐江山的安危开玩笑。

李渊虽然宠爱儿子,但李渊更清楚,儿子和江山比起来,那个更重要。

所以,李元吉敢保杜伏威的话,李渊绝对敢下重手。

一口气将李元吉撸到底,再将李元吉赶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去,都有可能。

“我不会帮李伏威出头,我只是有办法保他一命,他只要答应将我要的人交给我,我就告诉他保命的办法。”

李元吉澹然笑道。

高雅贤一脸的迟疑,他不认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李元吉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杜伏威保命的。

毕竟,在除了李元吉以外的其他所有人眼里,杜伏威已经上了李渊的黑名单了。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跟李伏威接触。他要是答应,我保他性命无忧,他要是不答应,以后他即便是求上了门,我也不会帮他。”

李元吉自信的说。

高雅贤沉默了一会儿,躬身道:“殿下既然执意如此,那臣就依照殿下的心思去跟吴王接触一番。

不过,成与不成,臣不敢保证。”

李元吉点了点头,“你只管放心的去吧。成了,我会记住你的功劳,不成,我也不会怨你。”

“多谢殿下。”

高雅贤再次躬身一礼,退出了李元吉下榻的地方。

……

往后数日,李元吉在校场上大发神威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一封封有关此事的奏疏也被送回了长安城。

所以知道此事的人,反应各不相同。

有称赞李元吉厉害的,也有腹诽李元吉张狂的。

李元吉派遣了宇文宝,密切的关注着洛阳城内外所有的风声,首当其冲的就是秦王府一众人的反应。

高雅贤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校场比试的事情吸引的时候,开始找各种理由和借口,跟杜伏威一起饮酒作乐。

在高雅贤和杜伏威还没谈出一个结果的时候,李神通、李道宗率领着兵马,赶到了洛阳城。

李世勣没有同行,李世勣留在了石州坐镇。

李世民派人招呼了李元吉一声,姐弟三人,率领着麾下的一众人,赶到了洛阳城外去迎接李神通和李道宗。

主要是去迎接李神通,因为李神通是李元吉姐弟三人的长辈。

第0170章 李神通的助攻 李神通也是个场面人,一露面就笑的没合过嘴,一个劲的夸赞李元吉在苇泽关的斩获。

“元吉啊,此次你在苇泽关一战,可是居功甚伟啊。我们在河北酣战了半载,又在石州蹲守了半载,也不及你在苇泽关一哆嗦啊。”

李元吉和李世民、李秀宁迎到了李神通以后,李神通身着着甲胃,跨坐在马背上乐呵呵的说。

言语中、神情中,全是夸赞的意思,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的成分。

李道宗在一旁笑着帮腔,“齐王殿下在苇泽关一战中,确实是居功甚伟。我得知了齐王殿下斩了刘黑闼,砍了突厥突利可汗的狼头纛,以及逼退了突厥二十万大军以后,是惊的久久没有言语啊。”

“我也是惊的久久没有言语。”

李神通大笑着说:“元吉此次在苇泽关一战,可是大涨了我大唐的威风啊。”

李元吉刚要谦逊几句,就听长孙无忌笑嘻嘻的道:“还有更威风的呢。”

李元吉瞥了长孙无忌一眼。

李元吉猜到了长孙无忌要说什么。

李秀宁则瞪起了眼看向了李世民,在用眼神询问李世民‘你是怎么管束你舅郎的’。

李世民给了李秀宁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

“哦?还有更威风的?”

李神通顿时来了兴趣,乐呵呵的盯着长孙无忌等待下文。

长孙无忌绘声绘色的将李元吉和王君廓比试的事情,给李神通讲了一遍,临了的时候还一脸感慨的道:“齐王殿下一骨朵就击杀了王君廓,顺势还击毙了王君廓的马,其神威堪称盖世啊。”

李神通听完长孙无忌一席话,错愕的看向了李元吉,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一击就击杀了王君廓?”

李神通是十六卫中的右翊卫大将军,跟右武卫大将军还算相熟,也见过王君廓几面,还见过王君廓跟右武卫大将军较技。

对王君廓的武艺还算了解。

王君廓的武艺在大唐虽然不是拔尖的,但也算得上是好手。

他手下的两个副将,对上了王君廓,也只有吃瘪的份儿。

李元吉一击击杀了王君廓,还顺势击毙了王君廓的马,那就不是一般厉害了,那是厉害的没边了啊。

李神通可是看着李元吉长大的,李元吉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如今李元吉厉害的没边了,他有点不敢相信。

“一时莽撞,没收住力,失手所为。”

李元吉谦逊的说着,并且果断的将击杀了王君廓的事情,定性为失手。

长孙无忌之所以在李神通面前特地提起此事,是因为十六卫的大将军,以李神通为尊。

李神通的能耐、功劳,虽然不是十六卫大将军里面最大的一个,但李神通的身份却是十六卫大将军里最尊贵的那个。

他是李渊的弟弟,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以及李元吉的王叔,所以十六卫大将军皆以他马首是瞻。

长孙无忌将此事告诉李神通,就是在试探李神通的态度,看看李神通会不会看在同为十六卫将军的份上,对王君廓生出一些怜悯,为王君廓出头。

李神通要是愿意为王君廓出头的话,那十六卫的将军们能闹出的动静就大了。

李渊的惩罚落下来以后,也就重了。

“王叔,元吉也是一时失手,才害了王君廓的性命。此事我已经上书禀明父亲了,请父亲厚待王君廓的家卷,以作补偿。”

李秀宁听出了长孙无忌不怀好意,害怕李神通对王君廓生出什么怜悯之心,赶忙帮李元吉说话。

李神通目光在长孙无忌、李元吉、李秀宁身上盘桓了一圈后,突然感叹道:“王君廓也是够命苦的,没死在战场上,却被自己人给失手打死了。”

说到此处,李神通一脸认真的看向李元吉道:“元吉,王君廓虽然是你失手打死的,但终究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往后可要厚待王君廓的家卷,不然我十六卫上下,可不答应。”

李神通此话一出,李秀宁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长孙无忌一脸的错愕,李世民有些不解。

其他人的神情跟长孙无忌差不多,皆一脸的不解。

李神通再怎么说,也是十六卫的将军们中的领军人物,十六卫的将军被人打死了,李神通不仅没有带着十六卫的将军们声讨罪魁祸首的意思,反而有种帮罪魁祸首息事宁人的意思。

李世民、长孙无忌等人,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李神通对待此事,为何是这个态度。

李元吉大致有点明白了李神通为何对待此事,是这个态度。

明显是李秀宁此前跟李神通暗中说过的话,起效果了,李神通开始向着他了。

往后他在长安城就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李秀宁和李神通都会向着他。

当然了,前提是他不惦记那个位置。

他要是惦记那个位置的话,李秀宁和李神通八成会倒戈。

“只是厚待王君廓的家卷吗?是不是轻了些?”

跟王君廓还算有点交情樊世兴突然开口。

樊世兴是左监门将军,也是十六卫的将军之一,在这件事上面前有点发言权。

李寿听到樊世兴的话,不等其他人有反应,立马勒马驻足,跟樊世兴拉开了距离。

刘弘基一个十六卫的大将军都没有去反驳李神通的话,你樊世兴算老几?

你难道看不清楚,在场的不少人都是亲近李元吉的人?

你难道看不到李元吉就在你边上?

李元吉要是一时兴起,再找你比试,你如何自处?

“罗寿,你怎么看?”

李寿有心躲开此事,但李神通似乎不愿意放过他,在他刚刚停下以后,李神通突然侧头盯着他问。

李神通之所以叫李寿为罗寿,是因为李神通的本名叫李寿,神通是他的字。

李寿也是大唐一众荣获赐姓的人当中,唯一一个可以继续用自己旧姓的人。

“臣以为,此事还是等圣人裁决为好。”

李寿被李神通逮住逼问,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李神通满意的点了一下头,道:“对嘛,得等圣人裁决。”

说到此处,目光锐利的看向了樊世兴,“你还要替圣人裁决不成?”

樊世兴吓了一跳,慌忙道:“臣不敢。”

李神通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计较此事。

樊世兴也没敢再开口。

李神通再次夸赞起了李元吉在苇泽关的斩获,也夸赞起了李世民在洺水城的斩获。

叔侄说说笑笑的在一众骄兵悍将们的簇拥下,入了洛阳城。

在洛阳宫正殿内,又举办了一场接风洗尘宴。

宴席上,李神通喝的是酩酊大醉,嚷嚷着要出城去搏杀勐虎,被一群侍卫们搀扶着离开了洛阳宫正殿。

李神通一走。

李世民叫上了李元吉、李道宗、刘弘基、殷峤,一起商量了一下班师回朝的时间。

李神通率领的最后一支征讨刘黑闼的兵马回到洛阳城了,那么此次征讨刘黑闼的战事,算是彻底落幕了。

班师回朝,也该提上日程了。

不过在班师回朝之前,要再核实一遍军功,将相应的军功文书下发到各军、各州总管府、骠骑府、刺史府。

大唐如今正值用兵的年月,所以在军功方面,核实的极其严格,一应流程也必须严格的按照规矩来。

李元吉在洛阳城内,有一帮子属官和干吏,所以在跟李世民等人商议完了以后,果断的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办。

由派遣了马周和宇文宝去监督。

马周能看出他们是否在这中间偷奸耍滑,宇文宝则负责惩罚那些偷奸耍滑的人。

高雅贤和薛万述临时充任起了李元吉的狗头军师。

洛阳宫偏殿。

李元吉敞开了衣领,侧躺在凉席上,一边嚼着冰疙瘩,一边听高雅贤和薛万述在‘汇报工作’。

高雅贤努力的倾斜着身子,感受着冰鉴上传来的凉意,感叹道:“殿下,李伏威还是不肯松口。他只肯给殿下一百的拍刀将,五百的长刀卒,以及西门君仪夫妇,其他的一个也不肯给殿下。”

李元吉一直都知道杜伏威的养子王雄诞手里有一支辅公右亲手为其打造的长刀军,但他一直不知道这个长刀军是什么。

直到近些日子才了解清楚,这个长刀军居然是一支陌刀军。

历史记载,陌刀是由汉代的斩马刀演变而来,贞观四年的时候,由江淮地区传入定襄,然后才开始大放异彩。

如今江淮地区,刚好在杜伏威统管的东南道境内。

那么杜伏威手底下出现陌刀军,倒是合情合理。

“意料之中……”

李元吉嚼着冰疙瘩感叹着,见高雅贤和薛万述似乎热的冒汗,就分享给了他们二人一些冰疙瘩,继续道:“不过,李伏威再不下决断,就没机会了。”

高雅贤享受着李元吉分享的冰疙瘩,疑问道:“殿下一直说李伏威再不下决断就没机会了。到底是没什么机会了?”

李元吉在他每次‘汇报工作’的时候,都说这句话。

可每次都不告诉他这句话的深意,他实在是非常好奇。

“眼下已经到了五月底,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燥热了起来,人心也会跟着躁动起来的。”

李元吉感慨着说。

横竖就是不说谁的心会跟着躁动起来。

因为没办法说。

第0171章 鸡贼的薛万述 总不能跟高雅贤说,杜伏威再不下决断的话,辅公右就反了。

辅公右反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王雄诞,从王雄诞手里夺取了东南道的兵权。

高雅贤不是马周,杜伏威也不是李艺。

高雅贤现在还不值得信任。

杜伏威所统管的东南道,也不像是李艺统领的幽州,什么消息都能够传出来。

杜伏威所统管的东南道,那真的是杜伏威一个人说了算,所以各种消息封锁的很紧,一些内部消息根本不好查探。

李艺统领的幽州,不仅仅有李艺自己,还有客居幽州的薛氏兄弟,还有突地稽等一众从幽州外迁移到幽州的部族头人。

各种消息封锁的没有那么紧,一些内部消息也很容易查探到。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中间的分寸,李元吉还是清楚的。

“殿下的意思是李伏威手底下的人,很有可能会趁机作乱?”

薛万述听出了李元吉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发问。

高雅贤明显的愣了一下,急忙追问,“殿下是如何断定此事的?目前李伏威治下可是风平浪静,殿下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李元吉瞥了高雅贤一眼,没搭理他,反倒是对薛万述道:“我可没说过李伏威手底下的人会趁机作乱。

我只是觉得,李伏威离开了东南道以后,东南道群雄无首,八成会闹出一些动静。”

高雅贤听到这话,一脸的失望。

他还以为李元吉知道什么内幕消息,知道杜伏威手底下可能有人会反。

闹了半天,只是一种猜测和感觉。

“殿下,李伏威虽然离开了东南道,但是李伏威的养子王雄诞还在东南道,他对李伏威忠心耿耿,手里又掌控着李伏威所有的兵马,他是不可能看着有人趁机闹事的。”

高雅贤不咸不澹的说。

薛万述倒是若有所思。

薛万述跟高雅贤不一样,他可是经历过李元吉‘未卜先知’的事情。

他觉得李元吉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无的放失。

李元吉瞥了高雅贤一眼,没好气的道:“王雄诞管的了其他人,他还能管得了辅公右?”

高雅贤一愣。

薛万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目光直直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就像是没感受到薛万述的目光一样,继续对高雅贤道:“李伏威离开东南道的事情,将东南道所有的政务交给了辅公右。

王雄诞虽然统领着李伏威所有的兵马,但是名义上只是辅公右的副手。

辅公右要做什么,王雄诞能拦得住?”

高雅贤愣愣的消化着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又道:“无论辅公右会不会做什么,你都应该告诉李伏威,辅公右有可能会做什么。如此一来,李伏威才会乱了阵脚,才会将我要的人交给我。”

高雅贤恍然。

李元吉是让他去吓唬人。

利用辅公右在东南道独特的身份,吓唬杜伏威,让杜伏威相信辅公右会在他离开了东南道以后做点什么。

杜伏威一旦被吓唬到了,肯定会想办法攀上李元吉,让李元吉保他。

毕竟,杜伏威要是入了长安,辅公右要是趁机反了,那杜伏威就尴尬了。

杜伏威作为辅公右的‘带头大哥’,辅公右造反,跟他造反没太大区别。

以李渊的性子,他会立马被送上断头台。

“臣明白了,臣马上去办。”

高雅贤觉得他已经领会了李元吉的意思,当即起身,向李元吉躬身一礼,就去操办此事了。

虽然李元吉不怎么待见他,但他先贡献了苏定方,再贡献一波王雄诞等人的话,李元吉即便是再不待见他,也不好再对他喊打喊杀的,他以后在李元吉手底下也就好混多了。

近距离的接触过了大唐的一众骁勇,以及李家三姐弟以后,他为窦建德报仇的心思也就澹了。

大唐的一众骁勇,以及李家三姐弟,一个塞一个的厉害,一个比一个变态。

窦建德全盛时期,估计都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

他一个光杆司令,拿什么给窦建德报仇?

还是默默的匍匐在李家的凶威之下,厮混着吧。

厮混的好了,还能照顾照顾窦建德的幼女,以后死了,碰见了窦建德,也有颜面跟窦建德一见。

“辅公右会反?!”

薛万述在高雅贤走了以后,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激动。

李元吉瞥着薛万述,毫不犹豫的道:“我只是猜测,只是吓唬李伏威,你可别当真。”

薛万述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了李元吉这话,然后又问道:“殿下能否派遣臣去镇守沧州或者棣州?

最好再派遣臣的三个弟弟跟臣同行。

只要辅公右一反,臣和臣的三个弟弟,一定能夺下平定辅公右的首功。”

薛万述觉得,既然他们兄弟已经依附了李元吉,那就得拿出一些能耐给李元吉瞧瞧,顺便再建一些功业,将爵位也提一提,免得在齐王府其他几个统军面前抬不起头。

毕竟,齐王府六大统军府的统军当中,就属他们兄弟的官爵最低,其他的人均国公。

他们实在是有点拉低齐王府六大统军府统军的门槛。

李元吉人一下子就不好了,你不是不当真吗?怎么又开始请战了?

什么时候不当真的事情,也可以认真对待了?

“我可没说过辅公右会反。”

李元吉坚决不承认此事。

薛万述再次点头,“殿下确实没说过辅公右会反。所以殿下能不能答应臣的请求?”

李元吉无语了。

薛万述明显是通过他此前跟李艺的赌约,以及他此次对辅公右的一通分析,品到味了。

“你既然想去沧州和棣州,回头你就率领着你所辖的统军府的将士,以守卫粮仓的名义,留在此处。

等到我能做沧州和棣州的主以后,你就率领着将士们,押送着粮草赶往沧州和棣州。

到了沧州和棣州以后,尽快将将士们的家卷安置妥当,并且尽快带领着当地的百姓恢复农桑。

等你到沧州和棣州的时候,应该是六月低,应该还来得及种一季的豆子。”

薛万述既然品到了味了,那李元吉也不介意让他尝一些甜头。

不过,甜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尝的。

薛万述还得肩负起振兴沧州和棣州的重任。

薛万述错愕的道:“沧州和棣州的农桑也要臣管吗?”

李元吉瞪了薛万述一眼,“难道你想看着沧州和棣州的百姓们饿死吗?还是想看到沧州和棣州就剩下你们的家卷?”

薛万述赶忙抱拳道:“臣不敢。”

李元吉又叮嘱道:“要是来不及种豆子了,就带着百姓们入山,或者下海去找吃的。总之,要想尽办法让百姓们活下去。”

薛万述郑重的点点头。

“说一说我让你盯着的事情吧。”

交代完了沧州和棣州的事情以后,李元吉才开始跟薛万述聊起了薛万述要汇报的事情。

薛万述神色一正,道:“殿下击杀王君廓的事情,秦王殿下虽然没有出手为难殿下的意思,可是长孙无忌一直在上下奔走,频频向长安城内传书。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在帮殿下宣扬此事。

等到殿下回京以后,应该有大麻烦等着殿下。”

李元吉缓缓点了点头,“从长孙无忌前些日子给我王叔递话,我就知道长孙无忌一定是想借此事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为此上下奔走,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不知道此事是长孙无忌自作主张,还是我二哥授意的。”

薛万述沉吟着道:“秦王殿下不点头,长孙无忌安敢如此?”

李元吉坦言道:“我二哥默许和点头,还是有区别的。”

李世民要是默许了长孙无忌为此事奔走,那么李元吉要对付的就只有长孙无忌,以及长孙无忌所动员的那些十六卫的将军。

李世民要是点了头,那长孙无忌就能带着秦王府上下,外加上十六卫将军,一起为难他。

所以,李世民点没点头,还是很关键的。

薛万述若有所思的道:“秦王殿下到底有没有点头,臣不知道。不过臣查到,长孙无忌似乎见过魏徵。”

李元吉微微一愣。

这是要试探李建成对待此事的态度,还是要试探言官们对待此事的态度?

“臣猜测,长孙无忌应该是要借用言官们对付殿下。”

薛万述直言。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

长孙无忌找上魏徵,应该是在试探言官们,而不是试探李建成。

长孙无忌还没资格跟李建成去谈合作。

也不可能跟李建成谈合作。

因为他是李世民的舅郎。

“你继续盯着长孙无忌的动向,等过几日我们离开洛阳城的时候,再向我禀报。”

李元吉对薛万述吩咐。

薛万述拱手应允。

通过长孙无忌的种种做法看,李世民在这件事上,应该只是默许,并没有点头。

不然的话,长孙无忌也没必要跑去找魏徵,去借助言官们的力量。

毕竟,秦王府的人一起出动的话,威力可比言官们勐多了。

李世民既然不会带着秦王府的人下场,那李元吉要应对的麻烦,就会小很多。

第0172章 退而求其次 往后数日,李元吉通过高雅贤试探着杜伏威的态度,又通过薛万述盯着长孙无忌的动向。

在此期间,李元吉还帮着手持着统军府铁牌求告的左二统军府阵亡将士们的遗霜,主持了几次公道,又跟李世民、李秀宁、李神通一起主持了今岁洛阳城的‘丰收节’。

今岁洛阳地区的夏粮收获还不错,算是一个大丰收。

就是洛阳地区的人太少,种的地也不是很多,没有太多富裕的能接济其他地方。

李元吉主持完‘丰收节’刚回到下榻之处,高雅贤就匆匆出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一见面,草草的行了一礼,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以后,直奔主题。

“殿下,那李伏威已经相信了殿下的话,只是他没有将王雄诞几人交给殿下的意思,反倒是派人回了东南道。

看样子是派人去提醒王雄诞了。”

高雅贤跪坐在冰鉴前,感受着冰鉴里的冷冰传来的凉意,不甘的唉声叹气。

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杜伏威还是没有按照他的心思,将王雄诞几个人交出来,他实在是心不甘。

他觉得杜伏威派人回了东南道,去提醒王雄诞,有王雄诞小心翼翼的盯着,东南道应该不会出现任何乱子。

他和李元吉的谋划,算是落空了。

李元吉侧躺在距离冰鉴不远处的长几后,抿了一口寒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不过,李元吉叹气的意思,跟高雅贤叹气的意思,完全不同。

李元吉叹的是,杜伏威自作聪明了。

依照历史上的记载,辅公右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生出了异心,他之所以在杜伏威离开了东南道以后,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在等杜伏威入长安城。

只要杜伏威入了长安城,他再流露出造反的苗头,就能借助李渊之手,除掉杜伏威。

杜伏威一死,他就能借着李唐不义,要为杜伏威报仇的名义,彻底的反了大唐。

辅公右算是将杜伏威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李元吉已经让高雅贤,指名道姓的告诉杜伏威谁会反。

杜伏威还是不能警醒,不能及时做出割舍。

李元吉也拿杜伏威没脾气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王雄诞命里有此一劫,躲是躲不过去了。

谁让他的主公脑子不灵性呢。

辅公右要反,首先要除掉的就是王雄诞,因为他唯有除掉王雄诞,才能拿到东南道的兵权。

杜伏威手底下的谋士,几乎全跟辅公右是至交。

杜伏威派人回去提醒一番王雄诞,王雄诞也斗不过辅公右,说不定杜伏威派遣回去的人还会被辅公右利用。

历史上,辅公右就是假借了杜伏威之名,骗的王雄诞放松了警惕,进而勒死了王雄诞,拿到了东南道的兵权。

“哎……”

李元吉又叹了一口气,王雄诞这一员大将,算是跟他无缘了。

“你去告诉李伏威,我要王雄诞手下一半的长刀军。他要是愿意,就即可派人快马回去,调一半的长刀军,带着家卷,到沧州听候差遣。

他要是不愿意,那他以后落难了,我就只能看在他拍刀营的份上,保他一个全尸。”

李元吉思量了一会儿后,果断吩咐高雅贤。

王雄诞既然已经是必死之人了,也就只能谋划谋划王雄诞手里的陌刀军了。

趁着王雄诞现在还没有死,逼迫杜伏威一把,看看能不能拿到一半的陌刀军。

一整个陌刀军,李元吉没太敢想。

因为即便是杜伏威愿意,身在东南道的王雄诞,以及惦记着王雄诞手里兵权的辅公右,也不会愿意。

高雅贤疑惑的道:“李伏威已经派人回去给王雄诞传信了,他还会放血?”

李元吉瞥了高雅贤一眼,不咸不澹的道:“他就算派人回去给王雄诞传一份圣旨,他的危机也不会解除。”

杜伏威最大的危机,源自于李渊,而不是辅公右。

李渊有心要杀杜伏威的话,辅公右反不反,杜伏威都得死。

“臣明白了,臣再去见一下李伏威。”

高雅贤躬身一礼,急忙起身去见杜伏威,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长几上的几瓣寒瓜。

李元吉就当没看见。

寒瓜就是后世的西瓜。

只不过跟后世的西瓜比,寒瓜的个头偏小,瓤子也是白多红少,瓜子也很大。

有点像是后世那种没熟透的西瓜。

李元吉吃着不得劲,但其他人却十分喜爱。

高雅贤走后,李元吉又吃了几口寒瓜,然后丢下了瓜皮,招呼着侍卫们开始收拾行李。

……

次日,六月初三。

一大早,李元吉就在宇文宝的呼喊下起了床,带上了收拾好的东西,骑上马,又带上了一众‘爪牙’,赶往了城门口跟李世民等人汇合。

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跟杜伏威深谈了一夜的高雅贤,以及盯着长孙无忌的薛万述,一起出现到了李元吉身边。

高雅贤一见到李元吉,就激动的笑道:“殿下,他答应了。”

李元吉跨坐在马背上,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喜色。

杜伏威答应了,在李元吉的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的杜伏威就是惊弓之鸟。

在不触及杜伏威的干儿子们的情况下,其他的条件,杜伏威咬咬牙还是能接受的。

高雅贤见李元吉似乎不怎么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有所收敛。

薛万述在这个时候策马上前,道:“殿下,你回京的路上可要小心。”

说话间,将一封书信递到了李元吉手上。

李元吉拿到了信,没有看,而是揣进了怀里,对薛万述叮嘱道:“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一定要牢记,有什么吃不准的,跟马周商量。

李伏威答应了给我一些人手,帮助沧州的百姓照顾农桑,你到时候记得照应一二。”

李元吉和杜伏威私底下的交易,暂时不方便宣之于众,所以没有明说。

不过薛万述知道其中的一些内情,见到了人以后,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

薛万述略微愣了一下,拱手道:“臣遵命……”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骑着马,带着苏定方等人出了洛阳城。

李元吉并没有带走所有的人,而是依照此前定下的计划,留下了薛万述,还留下了右一统军府的将士。

李元吉还留下了马周,以及一半的属官和干吏。

只等李渊任命他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文书送达,薛万述、马周等人就可以带着粮食,快速的赶往河北道,主持河北道的军政和民政。

对于马周的能耐,李元吉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将河北道交给马周治理,再加上他时不时的给一些建议,以及他通过身份地位,帮河北道再争取一些有利的‘政策’,河北道应该能很快的焕发生机。

刘黑闼已经死了,河北道不会再像是历史上一样,经历两次刘黑闼的祸乱了。

所以河北道如今的情况,比历史上要好不少。

恢复生机,应该也能比历史上快不少。

出了洛阳城城门。

李世民、李神通、李道宗、刘弘基、殷峤等人已经率领着麾下各部,整装待发了。

十数万的兵马汇聚在一起,场面那是相当壮观。

几乎是从头看不到尾,黑压压的一大片,再加上以墨色为主旋律的色调,颇具压迫感。

“当初在苇泽关的时候,若是有这么多兵马可以调动,我一定能留下所有的突厥人。”

苏定方在看到了十数万兵马汇聚的场面以后,由衷的感慨。

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乃至于宇文宝等人,则沉浸在十数万兵马所带来的压迫感当中。

十数万兵马汇聚在一起的场面,可并不多见。

从隋末到现在,十数万兵马汇聚在一起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李元吉非常赞同苏定方的说法,当初在苇泽关的时候,要是有这么多兵马可以调动,他也不至于龟缩在苇泽关内,任由突厥人将他压着打。

他估计早就率领着兵马冲出去,跟突厥人正面的碰一场了。

“元吉,别愣着了,就等你了。”

李秀宁隔着老远,就冲着李元吉招呼。

李元吉笑着骑马迎了上去,简单的跟李秀宁、李世民、李神通、李道宗寒暄了几句以后。

李世民发号施令,“人既然已经到齐了,那就下令开拔吧。”

李世民没有说太多的废话,也没有发表什么临别的感言。

因为太浪费时间了,也没那个必要。

在没有‘大喇叭’相助的情况下,李世民要发表个感言的话,就得派遣数拨人,分别站在各军的前头,他喊一句话,他派出去的人跟着重复。

这么折腾一下,大半天就过去了。

将士们归心似箭,可没几个人希望在这个时候听李世民发表临别感言。

“呼呼呼……”

守在李世民身边的旗官,卖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开拔的命令通过旗帜,快速的传到了每一支军中。

随后各军吹响了号角,以示回应。

李道宗一马当先,率先奔了出去。

由李道宗统领的兵马,也纷纷跟着动了起来。

各部兵马并没有沿着洛阳城通往长安城的官道赶路,而是在离开了洛阳城不远的地方以后,分开成数股,分别赶往了其他的地方。

第0173章 来自于两位兄长的试探 那是各州的府兵。

在没有特殊功勋的情况下,无需跟着中军回京受赏,在班师的时候,赶回各州的总管府、骠骑府报到领赏即可。

各军中,也只有李元吉自己,以及李世民麾下的统军府的将士,可以无视很多规则,跟着中军一起回京。

大军全部动起来以后,就像是四散而出的洪水,场面看着也很壮观。

在大军散的动的差不多的时候,李世民似乎有话跟李元吉说,但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李元吉看到了李世民的反应以后,大致猜到了李世民想跟他说什么,不过没有凑上去。

李世民应该是想主动塞给他两个河北道的刺史之位,让他帮忙缓解一下河北道所需要的粮食压力。

但近些日子长孙无忌正在为了找他的麻烦而四处奔走,李世民担心找上他会碰钉子。

“驾……”

在所有的兵马彻底动起来以后,李元吉才率领着统军府的将士,押送着此次出征的所有缴获,踏上了回长安城的路程。

作为后军,出征的时候永远是第一个走的,班师回朝的时候永远是最后一个走的。

后军所承担的作战任务并不多,所以要承担大军在行军途中的所有重任。

出征的时候,堵运粮草,回朝的时候,押送斩获。

一些重要敌人的脑袋,以及一些缴获的浮财、俘虏等等,都需要押送到长安城,向李渊表功。

敌人的脑袋会被李渊送到太庙里去,跟祖宗们吹嘘一番他的功绩,

缴获的浮财在收缴了里面一些只有皇室才配享用的东西以后,会拿出一部分赏赐给有功的将士。

俘虏的敌人的女卷,有身份的会被充入掖庭宫,成为皇室的仆人,以及以后赏赐给朝臣的筹码。

没身份的,不是被当场赏赐出去,就是充入教坊司。

太极宫内的掖庭宫内的很大一部分宫女,就是这么来的。

光是窦建德和王世充,就贡献了近一万的宫女。

有人可能觉得这很夸张,觉得以大唐如今的丁口,大唐皇室根本养不了那么多宫女,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宫女。

那就错了。

隋炀帝足足留下了十万宫娥给天下一众反王。

大唐在继承了前隋以后,没有将隋炀帝留下的十万宫娥也集齐,是因为李世民在攻破了洛阳城以后,放良了不少上了年纪的宫娥,又赏赐给了手底下的人不少宫娥。

李渊在此期间,也频频赏赐给麾下群臣各种美人。

不然的话,掖庭宫里的宫女,恐怕不止一万八。

李元吉跟着大军一路前行,晃晃悠悠的到了新安驿,天就黑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行军途中所遭遇的一些狼狈以后,卸下了甲胃,穿上了薄纱,吩咐人给冰鉴里弄了一些冰块,开始拿出薛万述给他的信翻阅。

薛万述在信里写的全是近些日子盯着的长孙无忌的动向。

通过薛万述观察,长孙无忌应该是跟魏徵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他回京以后,第一个向他发难的,很有可能就是言官中的某一个人,随后就是所有的言官。

薛万述在信中还提到,长孙无忌已经跟十六卫中的一些将军搭上了话,牵线的是樊世兴。

等到言官们开始弹劾他的时候,十六卫的一些将军们,也会聚在一起为王君廓叫屈。

薛万述还特地附赠了一份长孙无忌所勾连的十六卫将军的名单。

这就很神奇了。

薛万述明显是已经打入到了‘敌人’的内部,不然不可能连这么机密的东西也弄到手。

“你应该是去见李寿了吧?!”

李元吉看完了薛万述的信以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薛万述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李寿是监门将军,也归十六卫中的右监门大将军管辖,长孙无忌要跟十六卫将军们一起搞事情,绕不开李寿。

李寿是李艺的弟弟,自幼跟薛万述相熟。

据说李寿的一部分武艺,还是薛万述传授的。

薛万述连‘敌人’的名单也弄到了,明显是见过李寿了。

“十六卫将军……”

李元吉笑着滴咕了一句,既然知道了‘敌人’都是谁,那应对起来也容易。

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

“元吉……”

李秀宁在李元吉烧完了信以后,闯进了李元吉的驿房。

李元吉缓缓起身,“阿姐有事找我。”

李秀宁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道:“你恐怕有麻烦了。”

李元吉不解的看向了李秀宁。

李秀宁阴沉着脸道:“你打死王君廓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李元吉心知肚明,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哥已经答应了你,不计较此事了。

王叔也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再追究此事,还有谁会盯着我不放?”

李秀宁脸色难看的道:“二郎虽然答应了不为难你,可他没阻止手底下的人为难你。王叔虽然也表示过不追究此事,可王叔也没有出面约束其他的十六卫的将军。

我派回去跟大哥传信的人,刚刚带回来一封马三宝的信。

马三宝在信中说,朝中已经有言官弹劾你击杀了王君廓的事情了。

说你居功自傲,骄横跋扈,让父亲处置你。

留在长安城内的十六卫将军们也蠢蠢欲动。

似乎有一起向父亲上书,请求父亲处罚你的意思。”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阿姐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李秀宁郑重的点头,道:“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准备在你回京之前,就逼迫父亲做出决定。”

李元吉沉吟着点了点头,道:“这是不想给我反应的机会啊。”

李元吉回京了,那么言官也好、十六卫的将军们也罢,无论怎么闹,李元吉都能从容应对。

李元吉没回京,那言官和十六卫的将军们闹起来,李元吉就只能干看着。

长孙无忌不愧是凌烟阁上的第一人,出手够狠的。

一出手就是大杀招,还不给李元吉反击的机会。

“岂止是不给你反击的机会,简直就是想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李秀宁有些愤恨的说。

李元吉愕然的道:“不至于吧……”

言官和十六卫的将军闹的再凶,李渊也不可能重处他。

毕竟,前身当初丢了并州跑路,李渊也没拿前身怎么样。

李秀宁咬着牙道:“如今仅仅是言官们和十六卫的将军们弹劾你,当然不至于了。但是裴矩也上书弹劾你了。”

李元吉一愣。

裴矩如今是东宫的人。

裴矩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东宫的态度。

东宫既然有人出手了,那依附于东宫门下的人,肯定会出手。

难怪李秀宁会这么的愤怒。

原来是东宫出手了。

“我找大哥为你求情,大哥不仅没为你求情,反倒是趁机落井下石,大哥真是……”

李秀宁咬牙切齿的说着。

她觉得李建成有点不顾兄弟情分,有点过分了。

李元吉笑着道:“这么说来,我是有大麻烦了啊。”

李秀宁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你都知道自己有大麻烦了,你还好意思笑?”

李元吉一脸泰然的坐在坐榻上,笑着道:“无论他们弹劾的再凶,父亲也不可能杀了我。左右不过是被削爵或者削封户而已。

到时候刚好可以跟阿姐一起做富贵闲人。”

李秀宁被李元吉气的直瞪眼,“你忘了你之前在苇泽关跟我说过什么了?”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他们这么对我,我实在是有点不想为他们劳心劳力了。”

“不行!”

李秀宁瞪着眼道:“你要是不管,那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们两个了。”

李秀宁也算是看清楚了,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的这件事情上,李渊明显是指望不上了,能指望的就只有李元吉。

李元吉要是不管,李建成和李世民迟早得斗出肝火,刀兵相见。

“也就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不然,我真的不想管他们两个了。”

李元吉感慨着说道。

李秀宁轻‘哼’了一声,看似不满,实际上很受用李元吉这话。

兄弟姐弟中,还算有人在乎她,还算有人听她的,她心里自然开心。

李元吉缓缓的道:“我在苇泽关立下的功劳有点大了,又没有随了父亲和大哥的心思,父亲也只是生生气,没有其他的动作。

大哥看样子是要借着王君廓的事情,试一试我的深浅。”

李元吉总算是品到味了。

李世民在他展露出了远超常人的武力以后,默许了长孙无忌行事,又决口不在提许他刺史之位的事情,李建成在这个时候也突然出手。

明显是都想借机试一试他的深浅。

他在武力上,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又招揽了一大帮子精兵强将。

谋略上如何,李世民和李建成却不知晓。

李世民和李建成借着王君廓的事情一起向他发难,一起试探他。

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足够的谋略能应对此时,想看看他会不会成为他们真正的对手。

李世民和李建成这是从他身上感受到威胁了。

“大哥是怀疑你也要跟他争?”

李秀宁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神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李建成跟李世民掐也就算了,还想跟李元吉掐,李秀宁忧心忡忡。

“阿姐不必忧心,我有应对的办法了。”

李元吉自信的一笑。

第0174章 拿捏! 李世民和李建成没有下场的话,李元吉要应对十六卫的将军,以及一众言官,还得费一些周折。

李世民和李建成下场了,问题反倒变得容易了。

无论李世民和李建成有千般谋划,有一点是不会变得,那就是他们对那个位置的觊觎之心。

只要拿那个位置做文章,李世民和李建成不得不就范。

“你能有什么办法……”

李秀宁不相信李元吉有办法能应对此事。

在她看来,李世民和李建成一起出手向李元吉发难,李元吉不可能应对。

毕竟,李元吉虽然是‘发迹’了,但是比起李世民和李建成,还是很弱小。

李元吉看着李秀宁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阿姐?”

李秀宁一脸的迟疑。

在她看来,李元吉倒是没骗过她,但此次李元吉要面对的麻烦来自于李世民和李建成两个人,她觉得李元吉未必能够应对。

“你有什么办法,跟我说说。”

李秀宁迟疑了一会儿后,盯着李元吉追问。

李元吉澹然笑道:“我的办法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办法,李元吉有,而且还不止一种,但是该怎么做,李元吉还在考虑。

悄无声息的出手,巧妙的化解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给他的‘考验’,有可能会被李建成和李世民视为对手,这一次的麻烦解决了,但随后的麻烦肯定不断。

彪呼呼的莽过去,倒是也能化解李建成和李世民给他的‘考验’,还能给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个他没脑子的错觉,但他会因此‘遍体鳞伤’,而且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未必会对他放松警惕。

毕竟,在此之前,他做过不少有脑子的事情。

突然变得没脑子了,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所以,该怎么做,还得仔细考虑。

“故弄玄虚。”

李秀宁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我看你就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又不愿意看着我担心,所以拿这种鬼话湖弄我。”

“阿姐……”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遭罪,我派人去跟父亲说道说道。”

李秀宁不等李元吉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丢下这话,急匆匆的离开了。

李元吉见此,也是哭笑不得。

他是真有办法,只是他考虑的比较多,也没有做决定,所以不方便说,没想到李秀宁不相信他。

“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滴咕了一句,开始思量起了如何‘完美’的解决此事。

既不能表现的太聪明,又不能表现的完全没脑子。

那就只能表现成一个有点脑子,但都是小聪明的样子。

所以能用的,只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李元吉思量了半宿,大致有了注意。

……

次日,天一亮。

李元吉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吃了点东西以后,就找上了正在处理政务的李世民。

李世民确实是一位天生的帝王,即便是在行军途中,也不忘勤勉的处理陕东道和河北道两地的政务。

正值夏粮收获的时候,各地因为地域不同,降雨降雪的不同,收成也不同。

有旱的,有涝的,有遭了蝗灾的,有遭了雪灾的,还有遭了兵灾、匪灾的,也有风调雨顺的。

各地的遭遇不同,所以各地征粮的时候,所需要对待的态度也不同。

虽然李世民手底下有一大帮子属官,但是绝大多数地方的征粮的政务,他还是会亲自过一遍。

李元吉见到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正卖身在桉牍堆里,侍卫们为他准备的早膳,早就放在一边放凉了。

李世民不止看文书,时不时的还会派人去核实、查问文书上的内容。

李元吉自认,他是拍马也赶不上李世民这种‘爱岗敬业’的态度。

“殿下,齐王殿下到了。”

李元吉一路面,守在李世民边上,陪着李世民一起批阅文书的于志宁,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李世民略微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依旧批阅着手里正在批阅的文书。

一直到文书批阅完了,放下了笔,李世民才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笑脸,“元吉啊,你怎么舍得来看我了?”

李世民说话间,略微拔了拔腰,看样子是坐久了,腰有点僵硬了。

李元吉也跟着笑道:“我是有事要跟二哥商量。”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对着于志宁等人使了个眼色。

于志宁等人找了个借口,退出了屋内。

李世民端起了已经放凉了的早膳,一边邀请李元吉一起享用,一边笑道:“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等到行军途中跟我说,不用这么早赶来找我。”

李元吉收起了笑脸,感叹着道:“这种事情行军路上没办法说。”

李世民愣了一下,愕然道:“哦?”

李元吉瞥了李世民一眼,疑问着道:“二哥,我是不是挡住了你和大哥的路了?”

李世民错愕的看了李元吉一眼,慢吞吞的吃了一口早膳,若有所思的道:“你怎么会这么说,你挡我什么路了?”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道:“我可听说了,二哥的舅郎长孙无忌,近些日子没少跟言官和十六卫的将军们暗中密谋。”

李世民差点被噎住,放下了碗快,盯着李元吉道:“这话可别瞎说。”

这种话传出去了,是会死人的。

长孙无忌跟言官们密谋,那倒是没什么。

但是跟十六卫的将军们密谋,那问题就大了。

十六卫的将军们,几乎皆守着太极宫的一处门户。

长孙无忌身为李世民的心腹,跟十六卫的将军们密谋,想干什么?

“我可没瞎说。我还听说,他们要一起向父亲上书弹劾我。昨夜的时候,阿姐又告诉我,说大哥宫里的裴矩,也出面弹劾我了。

我也没得罪大哥和二哥啊,大哥和二哥一起找我麻烦,为什么啊?

我思量了一夜,才发现,我有可能是挡了大哥和二哥的路了,所以大哥和二哥才会一起出手找我麻烦。”

李元吉也不管李世民的心思,自顾自的将自己的话说完。

李世民听完这话,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我只是吩咐长孙无忌,让他向父亲上书,让父亲厚待王君廓的家卷,可没让长孙无忌干别的。

元吉你可别多想啊。”

李元吉都‘打’上门了,李世民不可能否认此事,否认了,那就是拿李元吉当傻子。

李世民只能侧面的说,他没交代过长孙无忌找李元吉麻烦。

至于李建成嘛,李世民不可能帮他解释。

“那就是长孙无忌背着二哥做的?”

李元吉疑问。

李世民当即道:“我找辅机过来问问……”

“那倒不用。”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拒绝,反正再怎么问,长孙无忌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承认,无非就是演一出戏给他看而已。

他还不喜欢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演戏。

“二哥无心害我,那就是大哥要害我。我这个小身板,可经不起大哥折腾。我此次来找二哥,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想避开大哥,避开随后的一切的麻烦。

二哥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李元吉盯着李世民一脸真诚的问。

李世民脸色彻底变了,早膳也顾不上吃了,目光紧紧的盯着李元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没说话。

李世民目光深沉的道:“你想躲去封国?”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世民心跟着抽了一下。

李元吉主动跑去就藩,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那就意味着,李渊、李建成,以及他们的心腹,有足够的理由让他去就藩,那他还怎么争太子之位啊?!

“你是父亲的嫡子,父亲不仅对你宠爱有加,还对你委以重任,你不想着为父亲出力也就算了,怎么能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躲到封国去呢?”

李世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质问。

“我经不起折腾啊。”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说着。

李世民被怼的有些心塞,“你是父亲的嫡子,大唐的亲王,有父亲护着,有大唐千千万万的将士护着,谁会折腾你?!”

“大哥和二哥……”

“……”

李世民彻底被怼的无话可说了。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李元吉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李元吉明显是已经知道了长孙无忌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

但又没什么好办法解决,所以干脆打上了门,来了一个‘你敢让长孙无忌找我麻烦,我就拉你一起去就藩’的狠招。

他又不能去就藩,那就只能顺着李元吉的心思来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找你麻烦,我也会想办法让大哥也不找你麻烦的。”

李世民几乎是咬着牙做出了承诺。

李元吉一脸不相信的道:“真的?”

李世民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比真金还真。”

李元吉心满意足的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李元吉也没有多留,潇洒的离开了李世民所在的驿房。

李世民在李元吉走后,有点想骂人,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原以为李元吉长大了、成熟了,做事就会稳重不少,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莽撞,受不得委屈,一受委屈就跟人顶着干。

他原以为李元吉在洺水城做出的判断,以及在苇泽关所获得的功绩,是因为才智有所涨进的成果。

如今看来,都只是一些小聪明而已。

真正的聪明人,可不会亲自下场,去做那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第0175章 再拿捏! “武力见长,近乎为妖。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只要不帮东宫的那位,对我也没什么阻碍。”

李世民沉吟着滴咕了一句,冲着门口吩咐了一声,“召长孙无忌……”

门口的侍卫应允了一声,没过多久以后,长孙无忌就出现在了驿房内。

不等长孙无忌开口,李世民就主动道:“刚才元吉来找我了,说是害怕被人弹劾,要去封国。”

长孙无忌人一下子就傻了。

他准备的一系列手段,还没用上呢。

李元吉自己就先‘原地爆炸’了,‘炸’的还相当狠,连李世民也要拉下水。

“齐王这是疯了吧?”

长孙无忌难以置信的开口。

仅仅是因为害怕被人弹劾,就要放弃权力的中枢,放弃能够左右一个偌大的王朝的权柄,跑去封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猪肉。

李元吉要是没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李世民感叹着道:“他可没疯,他是来警示我来了。”

长孙无忌一下子就明白了李世民话里的意思,“齐王知道了我们要试探他,但又没有好办法解决此事,所以干脆跑来威胁殿下来了?”

李世民缓缓点头。

长孙无忌瞪起眼道:“齐王还真是张狂。”

李世民感慨着道:“他什么时候不张狂了?”

长孙无忌一愣。

也对,自从大唐立国,李元吉成了齐王以后,就一直很张狂。

他被李元吉近几个月不俗的表现给误导了,下意识的就觉得李元吉有所长进,已经懂得收敛锋芒,不张狂了。

如今被李世民点醒,他才明白。

李元吉虽然变聪明了,也变能干了,也没有以前那么残暴不仁了,但不代表他就不张狂了。

“如此说来,我们只能放弃试探齐王了?”

长孙无忌在反应过来以后,没有再追着李元吉张狂的事情不放,反而问起了他们的谋划。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如此了。”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有些不甘心。

他是费了老大的劲,才说服了十六卫将军,以及一众言官,向李元吉发难的。

如今动都没有动,就要放弃了,那他一旬多的努力,岂不是要付之东流了?

李世民看出了长孙无忌的心思,感叹着道:“辅机啊,你应该知道,元吉去封国,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长孙无忌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苦笑着道:“臣只是有点不甘心。”

李世民思量了一下,道:“不甘心的话,那就找个人代替元吉受过吧。父亲应该很乐意看到有人代替元吉受过。”

长孙无忌先是一愣,然后双眼微微一亮,“殿下是说……”

“右武卫大将军!”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异口同声的开口。

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既然不能向李元吉发难,那就‘废物’利用一下,向右武卫大将军发难,然后趁机将自己的人扶上去。

失了一个右武卫的将军,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趁机拿下右武卫大将军的话,那就是血赚。

而现在右武卫大将军是由李艺兼任,李艺山高皇帝远的,也顾不上右武卫的事情,李渊早就有心换了他了,只是没有合适的人能接替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替换他。

如今右武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勉强能给李艺按一个督管不利的罪名。

让李艺将右武卫大将军的位置让出来。

李艺赠了李元吉一万多骁勇,还有几员悍将,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李艺为何会赠给李元吉这么重的厚礼,又有什么图谋。

所以也可以借此敲打一下李艺,看看李艺会不会露出破绽。

所以放弃弹劾李元吉,改为弹劾李艺,李元吉看似赚了,但是他们也没亏。

“就这么办吧。”

李世民笑着吩咐。

长孙无忌也笑呵呵的点了一下头,临走的时候又问道:“那还要不要再准备一些手段,再试探一下齐王?”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头疼的道:“暂时不要了,免得他又嚷嚷着要去封国。”

李元吉算是一刀扎在了李世民的软肋上,让李世民动都不能动。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的道:“那就只能想办法拉拢了?”

李世民无奈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既然不能动,那就只能想办法继续拉拢了。

“臣明白了。”

长孙无忌躬身一礼,离开了李世民的驿房。

没过多久以后,大军已经准备就绪,李世民派人收拾了所有的文书,继续率领着大军赶路。

出了新安驿,大军越往西走,人数就变得越少,行程也变得越快。

李元吉在跟李世民交涉了一番后,就稳坐钓鱼台,不再关注被弹劾的事情。

李秀宁不知道李元吉已经跟李世民交涉过了,依旧为此事忙前忙后,但是得到的回应都不太乐观。

朝堂上弹劾李元吉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少人旧事重提,弹劾李元吉倒卖官爵的事情。

李渊已经看过了萧瑀和陈叔达给他的密信,有心让李元吉出任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也不愿意处罚儿子,所以一个劲的在和稀泥。

但是效果不佳。

李建成一个劲的在背后扇风点火。

被李渊私底下喝斥了一番后,有所收敛,裴矩退出了弹劾李元吉的行列。

但李纲莫名其妙的突然站了出来,顶替了裴矩的位置,成为了言官们的‘带头大哥’,带着一群言官们更加凶勐的弹劾李元吉。

李秀宁为此愁的睡不着,因为李纲是真的凶残。

一般被他盯上的人,不咬下一块肉来,绝不松口。

他年龄大,资历又深,李渊不可能重处他,李秀宁也不可能用一些过激的手段,将他给得罪死了。

“两仪殿内弹劾你的奏疏都快堆成山了,你还有心在这里跟人研究兵刃?!”

过了桃林,赶往湖城的路上。

李元吉正在跟屈突通、殷峤、苏定方、罗士信等人研究一种他刚刚设计出来的新兵刃,李秀宁就策马凑到了李元吉身边。

屈突通等人见到了李秀宁,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收起了自己画的图纸,对李秀宁笑道:“他们爱弹劾,就让他们弹劾去呗,反正我又不会掉块肉。”

李秀宁质问道:“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你的办法呢?”

李元吉笑问,“跟二哥亲近的一些言官,最近是不是不弹劾我了?”

李秀宁一愣,“还真是……”

马三宝给她的信中,没有再出现跟秦王府有关的谋臣的名字。

“你真有办法?”

李秀宁有些惊喜的道。

李元吉笑着点头道:“我说过我有办法,那肯定是有办法,我不会骗阿姐的。”

李秀宁立马道:“那大哥那里,你准备怎么应对?”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等我们入了函谷关,请阿姐给大哥带个话,就说我不准备回长安了,我怕回去了被人弹劾,我准备去封国。”

“去封国?”

李秀宁一开始没明白李元吉的意思,仔细品了品以后,惊恐的盯着李元吉,“你疯了?!”

大军入了函谷关,再给长安城传口信,等到口信到长安城的时候,大军就入潼关了。

李元吉在秦王府和齐王府四万多的骁勇,以及一万多关中府兵们入潼关的时候,执意要去就藩。

李建成知道了,得吓个半死,然后会想尽办法阻止此事发生。

毕竟,近六万的兵马,急行的话,一日就能兵临长安。

李元吉要跑去就藩,那就等于是在逼李世民搏一把。

不搏很有可能就没机会了。

李世民会不会趁机搏一把,李元吉又会不会虚晃一枪,跑去支持李世民,李建成可不敢赌。

“我只是想吓唬一下大哥,并不是真的想去封国,阿姐不必担心。”

李元吉笑着说。

李秀宁义愤填膺的道:“我能不担心?这种事情是能随便说出来吓唬人的?”

这种事情,一个弄不好就可能成真了。

真的不能当成儿戏对待。

李元吉见李秀宁真的动怒了,好笑的道:“总不能只许大哥欺负我,不许我欺负回去吧?”

李秀宁瞪着眼道:“那也不能拿这种事情作伐。”

后果太严重了,不是李秀宁想看到的。

李秀宁不许李元吉用,甚至都不愿意让李元吉这么想。

“那阿姐说,我还能怎么办?”

李元吉盯着李秀宁问。

李秀宁咬着牙道:“我亲自回去找父亲和大哥说,你不许拿这种话出来吓唬人。”

“阿姐未必能说动父亲和大哥。”

李元吉感慨。

李秀宁的身份地位虽然足够高,但是在李渊和李建成面前,真的没有多少话语权。

不然,李秀宁也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亲自下场。

“阿姐既然不喜欢,那我不说就是了。我在出征之前,曾经给父亲上过一道奏疏,我再原封不动的上一遍就好了。”

李元吉不愿意看到李秀宁夹在中间,也不希望李秀宁辛辛苦苦的跑一趟,最后失望而归。

所以他决定折中一下,再上一道夸赞李世民的奏疏。

反正,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没有说去封国那么激烈、那么刺激。

李渊也好,李建成也罢,肯定都不希望他跟李世民走在一起。

所以他再上一道夸赞李世民的奏疏的话,李渊和李建成一定会警醒,一定会想办法让朝堂内外弹劾他的声音,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第0176章 杜伏威求救 “你之前跟父亲上过什么奏疏?”

李秀宁听到李元吉不会来‘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李元吉笑着将之前给李渊上过的奏疏,滴滴咕咕的跟李秀宁讲了一遍。

李秀宁听完以后,嗔怒的瞪着李元吉,“你怎么能像是父亲一样,在大哥和二弟之间拱火呢。”

李元吉摊开手,一脸无奈的道:“那不然,我能怎么办吧?”

李秀宁瞬间语塞。

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李元吉夹在中间确实难做。

帮谁都不好,不帮谁也不好。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不管了。”

李秀宁沉默了许久,丢下这句话,匆匆的离开了。

李元吉已经放弃了用最激烈的手段去处置这件事情,她总不能让李元吉束起手脚,任人宰割吧。

虽然李元吉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中间拱火,在她看来十分不妥,但眼下,这是让李元吉摆脱麻烦的唯一的办法。

李元吉在李秀宁走后,吩咐守在不远处的宇文宝去取了纸笔,将此前给李渊写过的奏疏,再写了一遍,然后派人送了出去。

既然放弃了用最激烈的方式去刺激李建成,那就不用再顾及时间和地点了。

奏疏送出去以后,李元吉再次召集了屈突通、苏定方等人凑在一起,研究起了新兵刃。

由于李元吉自己的力量持续的暴涨,原有的兵甲已经不适合他用了,太轻了,用着不趁手,所以他需要给自己准备一套新的兵甲。

马槊固然是马战方面的顶尖的兵刃,但马槊在李元吉手里,能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大了,马槊已经无法让他发挥出他的力量了。

所以李元吉想着,能不能锻造一柄长柄的重刀,来发挥自己的力量。

此外,还有相应的弓、刀、甲,以及战马。

这些东西都是一个战将的标配。

一样兵刃要更换,其他的兵刃、以及战马,也得跟着更替。

屈突通等人皆是沙场上的宿将,对沙场上惯用的兵刃,各有见解。

有屈突通等人参谋,绝对能研究出一套最适合自己用的兵刃。

李元吉跟屈突通等人一路研究到了潼关,大致研究出了一套兵刃的雏形,然后开始吩咐军中的匠人们打造了起来。

屈突通和殷峤更是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场,去跟匠人们一起打造兵刃。

尤其是屈突通,情绪相当高涨,几乎是跟匠人们住在了一起,潜心的为李元吉打造兵刃。

李元吉知道屈突通的情绪为何如此高涨。

那是因为屈突通的年龄太大了,此次东征,是他最后一次上战场。

往后,他要么是待在长安城内养老,要么是镇守大唐的某一地,以另类的方式养老,没有机会再出现在战场上了。

所以他想用这种方式,将他对战场的卷恋,延续下去。

李世民也清楚屈突通的情况,所以对屈突通跟匠人们厮混在一起,为李元吉打造兵刃,不管不问。

李元吉其实有心让屈突通创办个讲武堂什么的,发挥一下余光余热,但考虑到现在一些操练兵马的方法,还是各家的家传之密,就放弃了。

毕竟,绝大多数武将指着这些东西吃饭呢。

你整个讲武堂,将这些东西不要钱的往外传,那就是在砸人家饭碗,人家还不得跟你急眼?

“老兵不死,只会凋零。”

潼关内的匠人作坊前,李元吉瞧着老态龙钟的屈突通,光着上半身,笑容灿烂的跟匠人们一起抡大锤,幽幽的感慨了一句。

“这话是谁说的?”

杜伏威不知道什么时候,贼头贼脑的出现在了李元吉身边,低声询问。

李元吉侧头看了一眼杜伏威,有些意外的道:“我说的……”

杜伏威摇头晃脑的道:“不够贴切,应该改成老将不死,只会白发。”

李元吉没有回应杜伏威的话,而是盯着杜伏威道:“你怎么会突然来见我呢?你之前不是一直躲着我吗?”

自从高雅贤跟杜伏威‘接上头’以后,杜伏威就一直躲着李元吉。

似乎是害怕两个人来往太频繁的话,会被人误会,怀疑他们有什么密谋,所以一直不在李元吉面前露脸。

杜伏威脸色一苦,哀声道:“殿下救命啊!”

李元吉一愣,有些好笑的道:“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喊什么救命。”

杜伏威苦着脸道:“殿下应该知道内情,又何必挖苦我呢。”

李元吉左右瞧了一眼,找了个人少,切没有多少太阳的阴凉处,对杜伏威道:“我们过去聊聊?”

杜伏威从善如流。

走到阴凉处的时候,杜伏威脸色难看的道:“殿下果然是慧眼如炬,那辅公右有可能真的会出问题。”

李元吉‘大惊’,“你可别乱说,我可从没有说过辅公右会出问题。”

杜伏威哀求的道:“事到如今,殿下何必在装傻充愣呢。那高雅贤虽然聪明,但是没有殿下准许的话,绝对不会向我透露,辅公右有可能会图谋不轨。”

李元吉盯着杜伏威没说话。

杜伏威又道:“在殿下面前,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一早就发现辅公右野心勃勃,所以在我接到圣人召我入朝的旨意的时候,我就叮嘱我那义子王雄诞,让他要牢牢的攥紧手里的兵马,绝对不能给辅公右一丝机会……”

李元吉不等杜伏威把话说完,就好奇的问,“你既然早就发现了辅公右野心勃勃,为何不早早的除掉辅公右呢?”

杜伏威苦笑着道:“我也想啊,可是我手底下,除了辅公右,就没人能总领东南道的政务。我要是除掉了辅公右,我只要一离开东南道,那东南道的政务就没人能处理了。

那样的话,东南道还是会乱。”

提到这个,杜伏威心里别提有多苦了。

他知道辅公右心思不纯,难以信任。

可他手底下除了辅公右,就没啥能人了,所以他不得不用。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大致能理解杜伏威的难处。

杜伏威的身份地位很尴尬,不仅不能让东南道出现造反的声音,还得维持着东南道不能乱。

东南道要是有造反的声音,大唐的大军会毫不犹豫的碾过去。

东南道要是乱了,大唐也会以此为借口,收缴杜伏威所有的权柄。

所以杜伏威明知道辅公右‘有毒’,还得用辅公右。

就像是他,穿越之处,府上没什么能用的人,不得不用李思行这种有可能驯服不了的烈马。

杜伏威见李元吉没有再发问,又继续道:“在洛阳城的时候,殿下通过高雅贤提醒过我,说辅公右会有问题。

我也有点不放心,就派人回去密切的关注起了辅公右的动向。

他们几乎是每日给我传一封信,可近些日子,他们的信断了。”

杜伏威说到最后,脸上充满了哀伤和愤怒。

他派遣回去的人,在他的地盘上,传不出任何消息了。

那就说明,他派遣回去的人,要么是被人灭口了,要么就是被人控制起来了。

无论是那一点,都意味着,东南道有变。

他马上就要到长安城了,东南道要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什么变化,那他的人头就要不保了。

李元吉了解清楚了杜伏威的情况以后,也就没有再跟杜伏威藏着噎着了。

因为杜伏威现在确实到了最危难的时候了。

现在他帮杜伏威谋划一二的话,杜伏威还有救。

等到辅公右反了,他再帮杜伏威谋划,那就晚了。

不过,李元吉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乐呵呵的打趣道:“如此说来,你的人头就要不保了啊。”

杜伏威脸色一下子变得更苦了,急忙道:“还请殿下救命。”

李元吉盯着杜伏威,似笑非笑的道:“救你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你能给我什么?”

杜伏威猜到了李元吉会趁机‘勒索’他,所以面不改色的道:“剩下的所有长刀军。”

李元吉盯着杜伏威没说话。

杜伏威又咬咬牙道:“再加上一营的拍刀将。”

李元吉瞥着杜伏威,没好气的道:“无论是长刀军,还是拍刀营,我只要学会了锻造他们的兵甲,就能将他们原原本本的复原出来。

所以,这些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长刀军也好,拍刀营也好,独特的是其兵刃,而不是人。

只要将陌刀和拍刀锻造出来,交给统军府的骁勇去用,统军府的骁勇能发挥出的战斗力,说不定比现有的长刀军和拍刀营还强。

所以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成为救杜伏威一命的筹码。

李元吉也不可能为了这些他随时能复刻的东西,去冒险救杜伏威。

杜伏威也知道这些筹码远远的不够,也知道李元吉想要什么,可他实在是舍不得他的那些义子们。

但他也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不放血的话,李元吉绝对不会出手救他。

“西门君仪夫妇给你……”

杜伏威不舍的咬着牙。

李元吉被杜伏威给逗笑了,“西门君仪的夫人王氏,算得上是一位女巾帼,纳她入府,给王妃充任一个侍卫头领,倒是合适。

但西门君仪算什么东西?”

第0177章 人情世故 不是李元吉看不起西门君仪,而是西门君仪身上真的没什么可取的东西。

没大才,也没大德。

出任不了要职,也难当重任。

这种人物,李元吉想要的话,一抓一大把,又何必跟杜伏威做交易。

杜伏威没料到李元吉对他手底下的人这么了解,当即咬着牙又道:“左游仙也可以给你……”

李元吉一瞬间就有点不想跟杜伏威聊下去了。

杜伏威求人救命,但却毫无诚意。

“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左游仙是辅公右的心腹。你是因为辅公右才求到我头上的,你拿辅公右的人做人情,你当我傻吗?”

李元吉没好气的盯着杜伏威质问。

杜伏威惊恐的仰起头看向了李元吉,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元吉居然连这种东南道内也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消息也知道。

李元吉是在东南道安插了人,还是他身边有人背叛了他?

李元吉无暇顾及杜伏威的心情,下起了逐客令,“你求我救命,却毫无诚意,看来是没想清楚。那就回去再想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不过我得提醒你,等到辅公右真的出了问题,你再求我救命,那就晚了。”

说完这话,李元吉甩了甩衣袖,准备离开。

杜伏威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见李元吉要走,慌乱下扯住了李元吉的衣袖,“殿下且慢……”

他现在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还是那种根本无法挽回的那种,李元吉是唯一一个向他抛出救命稻草的人。

李元吉要是不救他,那就没人能救他了。

他也是在东南道的消息断了好几天,惶恐了好几天,思考了好几天以后,才决定找李元吉救命的。

所以他不能让李元吉离开。

李元吉被杜伏威扯住了衣袖,略微愣了一下,心里微微一叹。

杜伏威在隋末的一众反王里面,也算得上是一个枭雄。

如今大难临头了,居然变得如此卑微,有点可悲,也有点可叹。

也怪不得他一个枭雄,大难临头的时候会变得如此卑微。

实在是李渊对他们这一类人的态度,相当不友好。

目前,跟他出身差不多的,还没几个在入了长安城以后,还能舒舒服服的活下去的。

“阚棱也给你……”

杜伏威像是在割心头肉一样,颤声开口。

李元吉脚下一顿,看向了杜伏威,道:“回京以后,不要等我父亲开口,亦或者是派人暗示你,你就主动交出手上所有的权柄,主动辞了吴王的爵位。

然后遣散身边所有的随从,大开中门,躺在门口的院落里,让所有从你府上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你。

一直到辅公右被擒或者被杀,我父亲亲临你的府邸,再次许你爵位,你就安全了。”

杜伏威的诚意够了,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将保命之法告诉了杜伏威。

现在这种情况下,杜伏威想跟辅公右撇清关系,根本不可能。

所以只能将身上的一切交出去,给李渊一个没有异心,且人畜无害的样子。

李渊可以杀一个心怀叵测,亦或者藏头露尾的鼠辈。

但绝对不好意思去杀一个躺平了,把肚皮亮到他面前,表示臣服的猪。

杜伏威入朝,辅公右立马就反了。

明眼人肯定都清楚,辅公右造反,跟杜伏威没关系。

毕竟,杜伏威自己主导此事的话,不可能把自己的脑袋放在敌人的屠刀下,再造反。

所以,辅公右反了,李渊肯定知道,此事不是杜伏威主导的。

李渊杀不杀杜伏威,就看杜伏威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杜伏威彻底躺平了,李渊也不好杀他。

历史上,杜伏威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而不是李渊杀了他。

历史上记载的和真实的情况有没有出入不好说,但至少证明了,李渊不会像是对付王世充、窦建德等人一样,明晃晃的对杜伏威举起屠刀。

只要杜伏威表现的足够恭顺,足够人畜无害,再加上李元吉暗中照顾。

杜伏威几乎是不会死。

就是苦了李靖了,以后要是功劳太高,被猜忌了,就没办法用大开中门的法子了。

“这……这……这……”

杜伏威听完了李元吉一席话,瞪大了眼珠子,‘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元吉让他这么干,跟杀他有什么区别?!

“办法教给你了,你要不要用,就看你自己了。我要阚棱,也是为你好。你即便是不把他给我,到了长安城,你也守不住他,还会因此被人诟病。”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说了一句,不等杜伏威再开口,甩开了被杜伏威拽着的衣袖,背负着双手离开了。

李元吉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活命的办法也教给杜伏威了。

杜伏威会不会照办,那就得看杜伏威如何考虑了。

杜伏威要是执意不肯‘屈尊降贵’,那他也不能强行去要求杜伏威。

……

李元吉丢下了杜伏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李秀宁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见面,不等李元吉开口,李秀宁兴奋的道:“朝野上下弹劾你的奏疏少了一大半。

李纲前两日弹劾你的时候,父亲大怒,逼问李纲是不是要让他杀了你,李纲只能偃旗息鼓。

你的麻烦没了。”

李元吉澹然一笑。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要不是阿姐为我奔波,这一场风波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过去。”

李元吉笑着恭维。

李秀宁虽然在这件事上没帮上什么大忙,但李秀宁为了他忙前忙后的,他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李秀宁笑着白了李元吉一眼,“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李元吉笑着道:“阿姐帮的已经够多的了。”

李秀宁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知道谁对你最好,就好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阿姐对我最好。”

李秀宁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麻烦没了,我心里也能松一口气了。我也不用再跟着你们同行了。

何潘仁他们暂时就交给你了,我先行一步了。”

李秀宁马上就要见到阔别已久的儿子们了,归心似箭。

若不是因为李元吉身上的麻烦,她早就丢下大队人马,率先回京了。

她身上又没有什么总管的职务,不需要陪着大军一起回京。

“阿姐稍等。”

李元吉起身,走到了住处的一角,在堆放各种珍奇珠宝的地方,拿了一个宝箱,递向了李秀宁。

李秀宁不解的看着李元吉,“你给我这些东西做什么?”

黄白之物,李秀宁没缺过,也不稀罕。

李元吉笑着道:“你数载没有回家,家里的很多人对你而言,都相当陌生。你随手赏他们一些稀罕东西,他们能跟你亲近不少。”

虽说柴府也好,平阳公主府也罢,府上的下人们都是经过调教的,不会,也不敢对李秀宁这个女主人有什么怠慢。

但总归是许多年没见,有些生疏。

黄白之物能快速的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李秀宁又感动,又好笑的道:“赏给府上人的东西,马三宝已经给我准备妥当了,还用不上你的东西。”

李秀宁手底下有的是心腹能人,这种事情不需要她操心,手底下的人就会准备妥当。

“不过,哲威、令武,以及一众弟弟妹妹,侄儿侄女,确实需要见面礼。”

李秀宁话锋一转,笑着拿过了李元吉手里的宝箱,“我确实得准备一些东西给他们,你既然帮我准备了,那我就笑纳了。”

李秀宁跟李元吉不客气。

李元吉也不希望李秀宁跟他客气。

“不够还有。”

李元吉笑着提醒。

李秀宁点着头道:“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

李秀宁府上也不缺这点黄白之物,抛开她自己的皇族的身份不谈,她嫁的柴驸马,也是世代公卿的狗大户,家中积累的财富堆积如山。

李秀宁之所以笑纳了李元吉给的黄白之物,也是看在李元吉一片心意的份上。

“我们姐弟之间,也无需客气。”

李元吉笑呵呵的说。

李秀宁点了点头,陪着李元吉又寒暄了两句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看得出来,她的心已经飞回长安城,飞到了两个儿子身上了。

……

在李秀宁走后,大军在潼关内休整了一日。

各地的府兵,在抵达潼关的时候,散的也就差不多了。

关中的一些府兵,也先一步离开了大军,返回了他们各自的家乡。

剩下的兵马需要重新整顿一番。

大唐需要一支看着就是精锐之师的兵马,去面对长安城内的所有人,而不是一支有点混乱的‘游兵散勇’,

不过,这种事情不需要李元吉去操心。

李世民、殷峤、李道宗、刘弘基他们会办的妥妥贴贴。

李元吉只需要跟着划水就行。

在划水的同时,李元吉也关注着杜伏威的反应,以及长安城内的动向。

杜伏威要是决定了做‘猪’,那么他必须在入长安城之前,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和借口,将阚棱交出来。

不然到了长安城,阚棱的去留,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了。

长安城内弹劾李元吉的声音虽然逐渐在消散,但没有彻底的消散。

李元吉必须弄清楚,在他已经解决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以后,还有谁铁了心要跟他作对。

李元吉还得弄清楚,他已经到潼关了,为何李渊还没有任命他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第0178章 殿下,杜伏威的人打上门了! “殿下!”

大军休整好了,出潼关的时候,宇文宝冒冒失失的出现在了李元吉马前。

马有点受惊,一个劲的扬起前蹄,噗噗噗的喷着唾沫。

李元吉紧紧的拽着马缰绳,待到马儿前蹄落地的时候,才盯着宇文宝缓缓开口,“发生了何事,你怎么冒冒失失的?”

李元吉并没有因为宇文宝的冒失之举,心生不悦,因为李元吉很清楚,宇文宝在他面前一直很规矩,唯有在发生了大事的事情,才会失态。

“殿下,李伏威的人打上门了!”

宇文宝大声嚷嚷。

李元吉一下子就愣了。

杜伏威什么时候这么刚了?

杜伏威要是有这么刚的话,还会自己将自己给吓死?

“罗统军已经跟对方交上手了,苏统军、谢统军、薛统军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所以特地让臣来请示殿下。”

宇文宝大声的嚷嚷完了以后,一脸跃跃欲试的说着。

看得出,他对杜伏威的人主动打上门,非常激动。

李元吉看得出来,宇文宝这是一种见猎心起的状态。

李元吉觉得,只要他一声令下,宇文宝大概能跟苏定方、谢叔方、薛氏兄弟等人一拥而上,让杜伏威的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全员恶人。

不过,李元吉大致也猜到了杜伏威的人,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打上门。

李元吉不动声色的道:“吴王的人为何会打上门,可是你们中间有人欺负他们了?”

宇文宝瞪起眼,喝道:“咱们欺负他们,那不是应该的吗?”

“嗯?!”

李元吉横了宇文宝一眼。

宇文宝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忙缩了一下脖子,急忙道:“按理来说,咱们欺负他们,那是应该的。

可这一次他们打上门,还真不是因为咱们欺负了他们。

存粹是他们那个拍刀营的人,背的那兵刃太重了,想问咱们的人讨要几辆马车。

咱们的人觉得他们是没事找事,就给回绝了。

然后他们就不干了,然后就起了冲突。”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分析着杜伏威此举的用意。

宇文宝又道:“臣也觉得他们是没事找事,前面从洛阳到潼关的路上,他们也没说背上的那个铁门板重,怎么到了出潼关的时候,反倒是矫情起来了。”

宇文宝觉得,杜伏威的人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找茬,还找的是齐王府的茬,妥妥的欠收拾。

李元吉通过宇文宝的话,分析出了杜伏威此举的用意。

杜伏威应该是已经决定当猪了,所以在用这种方式,‘合理’的将阚棱一众人交到他手上。

“他们还有没有说别的?”

李元吉盯着宇文宝疑问。

宇文宝略微愣了一下,挠着头道:“他们还说,要是能打赢他们,他们任凭咱们处置。要是打不赢他们,那就得给他们五十辆马车。”

“方法有点糙了。”

李元吉感慨。

杜伏威这个送人马的手段,实在是糙的让人有点看不下去。

除了宇文宝这种憨憨以外,明眼人都知道杜伏威这是在借着找茬的借口,往出送人马。

毕竟,几十辆马车的事情,还不值得让一位从三品上的左将军亲自下场,亲自拿自己当赌注。

不过,时间紧迫,杜伏威只能用这种糙办法了。

就是这么一来的话,杜伏威和齐王府的关系,在外人眼里就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了。

杜伏威大概是将这当成了一种保命的手段。

让长安城内除了李渊以外,其他想动他的人,有所忌惮。

但这明显是在自讨苦吃啊。

他跟齐王府攀上了关系,长安城内的高官显爵是不会动他,但李建成和李世民有可能会出手试一试他攀附齐王府的目的。

“什么糙了?”

宇文宝不知道李元吉的心思,也不知道李元吉和杜伏威暗中的交易,听到了李元吉的话以后,不明所以的盯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瞥了宇文宝一眼,不咸不澹的道:“为了几辆马车,打上门的举动,有点糙了。”

宇文宝不疑有他,深以为然的点头。

李元吉吩咐道:“你去告诉苏定方、谢叔方、薛万彻、薛万均,让他们一起出手,将对方擒下,免得别人以为我齐王府无人。”

宇文宝大喜,“臣明白!”

他就等李元吉这句话了。

宇文宝当即也不需要李元吉再吩咐,骑着马就匆匆赶往了发生冲突的地方。

屈突通、殷峤、黄君汉、李道宗等一众研究新兵甲的人,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殿下,发生了何事?臣怎么看您府上的司马急匆匆的?”

屈突通资历身,年龄高,由他作为代表,开口询问。

李元吉澹然笑道:“没什么,就是吴王的人跟我手底下的人起了冲突,打上门了。”

屈突通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

有种想笑,又不好意思放声大笑的感觉。

他们彷佛看到了一只小猪,挑衅老虎的滑稽场面。

就现在大唐的阵容,别说是已经快要被拔了牙的杜伏威了,就是颉利和突利再次率领二十万兵马来犯,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别看现在大唐的兵马已经散的剩下六万人了,但就是这六万人,足以压着数倍的敌人暴捶。

因为他们是大唐真正的精锐,也是东征的时候,所有兵马的核心。

“噗……哈哈哈哈哈,吴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黄君汉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事情太可喜了,他实在是忍不住。

屈突通、殷峤等人也笑出了声。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等人一眼,没好气的道:“人家就算是再湖涂,人家也是吴王,你们见了也得施礼。”

黄君汉等人脸色的笑容一僵,心里顿时没有那么痛快了。

因为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杜伏威的举动别说是愚蠢了,杜伏威就算是一头猪,那也是身负王爵的猪,身份地位比他们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屈突通尴尬了的笑了笑后,沉吟着道:“吴王不是蠢人,吴王此举恐怕另有深意,殿下还是小心为妙。”

屈突通不像是其他人,只知道幸灾乐祸。

他对杜伏威还算是了解一些的,所以猜测到了杜伏威此举另有深意。

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立马就提醒了李元吉。

黄君汉等人可没有提醒李元吉的义务,见屈突通说起这个,立马找了个由头熘了。

到最后就剩下了屈突通、殷峤、李道宗三个人在。

李元吉点着头,对屈突通笑道:“你放心,李伏威的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我。”

屈突通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李元吉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杜伏威将事情做的那么明显,他的目的迟早会众所周知,所以没必要多说。

李元吉转移了话题,狐疑的道:“你不是和殷峤一起在研究兵刃吗?怎么黄君汉他们也参与进来了?”

屈突通听到这话,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殿下要求去除重刀上的刀锷,臣有点吃不准,所以叫了黄君汉等人过来一起参详参详。”

刀锷有护手的功效,李元吉放弃了再重刀上配备刀锷,就等于是放弃了手指和手掌上的防御。

屈突通觉得李元吉有点乱来,所以就找黄君汉等人一起商量。

看看能不能在满足李元吉要求的同时,将刀锷的作用给添上。

但是截至目前为止,仍旧没有研究出一个头绪。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的道:“这有什么吃不准的,你尽管按照我的需求去锻造即可。”

李元吉也不是不知道刀锷的作用,但那东西对他而言,真的没啥必要。

因为他的身份地位,限制了他很少有亲自出手的机会。

即便是出手,以他的力道,一刀下去,基本上没有一合之敌。

根本不用考虑跟对方斗一个来回。

“殿下若是伤了手掌,疑惑着手指,臣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屈突通在李元吉面前,没有藏着掖着,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李元吉也没有执拗的坚持己见,略微思量了一下后,道:“那你就在刀柄的吞口处,留下三寸左右的刀身,不要开刃,你觉得如何?”

屈突通愣愣的思量了一会儿,展颜笑道:“这倒是可行。”

李元吉没有执拗的要求他,而是跟他有商有量的,他心里很满意。

他很喜欢跟李元吉如此相处,若不是李元吉崛起的太晚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跟着李元吉。

“短刃、铜矛,臣等已经打造妥当了,殿下要不要试试?”

屈突通在跟李元吉商量完了主兵刃以后,又邀请李元吉使一使副兵刃。

标准的骑将被配的一般都是一长一短两柄兵器,外加一弓一甲。

有特殊要求的话,还可以再加。

长兵刃,用的次数最多,所以必须用心打造,耗时极长。

弓、甲,要锻造的精良一些的话,也需要不少时间。

所以屈突通等人忙活了这些日子,也仅仅是锻造出了短兵器,以及李元吉要求的数根铜矛。

“马上就要到长安城了,将士们思家心切,就不要再浪费他们时间了。等回到了长安城,我们有的是时间试兵刃。”

李元吉笑着拒绝了屈突通的邀请。

第0179章 三龙会 屈突通一脸遗憾的带着殷峤和李道宗离开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有心留下李道宗问问,为何会跟屈突通等人厮混在一起,但是李道宗熘的太快,一点儿也没给他机会。

屈突通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宇文宝就像是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样,趾高气扬的骑着马跑到了李元吉面前,兴高采烈的道:“殿下,全拿下了,您说该怎么处置?”

李元吉看着宇文宝道:“比预料的似乎晚了不少,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按理说,罗士信、苏定方、谢叔方、薛氏兄弟等人一起出手,拿下一个阚棱,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宇文宝去了足足一刻钟,这说明其中应该发生了什么波澜。

宇文宝愣愣的道:“没出什么岔子啊。虽然那个叫阚棱的莽汉,反抗的十分激烈,但还是被罗统军给拿下了。”

“阚棱?反抗的激烈?”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阚棱跟杜伏威感情深厚,投到他门下,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啊。

不然的话,明知道是演戏,就不可能那么卖力。

“殿下是看不惯那个阚棱?”

宇文宝见李元吉重复着阚棱的名字,立马发问。

李元吉要是点一下头,他立马就让阚棱身首异处。

虽然阚棱的官职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但阚棱是杜伏威的官,杀起来没多少心理负担。

李元吉看穿了宇文宝的心思,没好气的道:“没什么看不惯的,只是觉得阚棱这个人有点意思。

人既然已经拿下了,那就收缴了兵甲,暂时看押起来。

李伏威要是过来要人,就说我不在。”

演戏嘛,自然要演的逼真一些。

杜伏威人被扣下了,肯定得喊两声,抱一抱屈。

“臣明白了,臣马上去办。”

宇文宝应允了一声,就匆匆的离开了。

……

此后,一路从潼关到长安城外,杜伏威前后派遣了十几个人到李元吉面前叫屈。

李元吉觉得杜伏威演的有点过了,派人提醒了杜伏威一番,杜伏威还是在演。

一些在杜伏威演戏的过程中,品过味来了,察觉出了李元吉和杜伏威有所交易的人,也觉得杜伏威演的有点过了。

“你说,是李伏威蠢,还是元吉蠢?”

李世民身着明光铠,跨坐在马背上,耳听着杜伏威再次派人,跑到不远处的李元吉面前叫屈,有些头疼的询问身边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道:“齐王殿下做事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并不蠢。李伏威能从隋末的一众反王中活到现在,也不是蠢人。”

李世民侧头看向了长孙无忌,疑问道:“那元吉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去跟李伏威接触呢?他难道不知道李伏威此次入朝以后,不死也会成为一个废人?”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的道:“齐王殿下明显是看中了李伏威手里的勐士,想趁机从李伏威手里刮一层油。”

李世民点着头道:“所以李伏威派人一个劲的在哪儿叫屈,是想坐实跟元吉之间的关系,免得元吉拿了他的好处,却不帮他?”

长孙无忌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世民提起马鞭,四处指了一下,“大家都是明白人,李伏威头几次叫屈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明白了他和元吉之间的关系。

他还在一个劲的叫,你不觉得有点烦吗?”

对于李元吉跑到杜伏威手底下去挖人,李世民没有太多的看法。

虽然杜伏威手底下的阚棱和王雄诞确实是人才。

但杜伏威在李渊那里可是挂了号的。

为了阚棱和王雄诞,跑去跟杜伏威接触,那就是在触李渊的眉头。

他手底下多的是谋臣勐士,朝野上下也多的是值得招揽的谋臣和勐士,犯不着为了阚棱和王雄诞去触李渊眉头。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在乎去触李渊的眉头了。

但他还是想名正言顺的得到太子之位,不想给李渊太多把柄。

所以,李元吉从杜伏威手里挖人,他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反而觉得李元吉有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意思。

长孙无忌在李世民开口的时候,就知道李世民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的。

李世民之所以找他问策,可不是真的问策,而是有事情交代给他。

听到了李世民最后一句话,他就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臣明白了,臣去让他们闭嘴。”

李世民纯粹就是觉得杜伏威的举动有些儿戏,有点烦。

又或者说,杜伏威这么干,有点将所有人当成傻子看的意思。

所以要让杜伏威的人闭嘴。

长孙无忌当即招来了传令兵,传了一道军令下去。

行军途中,非本部兵马,不得乱穿,违令者军法从事。

此令一出。

杜伏威再也没敢派人到李元吉面前叫屈。

李元吉终于清净了。

李元吉在杜伏威第三次派人上门叫屈的时候,就有点想弄死杜伏威的心思。

杜伏威实在是有点像狗皮膏药,黏上了,不仅甩不掉,还有点恶心。

要不是担心弄死了杜伏威,阚棱就不好收服了,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付诸于行动。

“……”

“天使到!”

“……”

在杜伏威消停了没多久以后,大军进入到了长安城管辖的地界。

准确的说是长安城两个附郭县中的长安县地界。

头顶着官帽,身着紫袍的裴寂,早已在官道上恭候多时,背后撑着天使的仪仗,裴寂身旁的礼部天官,在李元吉一行露面以后,高声宣告了一声。

李世民当即准备下马,就听礼部天官又宣了一声,准许李神通、李世民、李元吉着甲听旨。

说是着甲听旨,其实意思就是不用他们三人下马。

其他人没这么大的面子,自然纷纷下马。

裴寂遥遥向李神通、李世民、李元吉一礼以后,缓缓的拿起了圣旨。

李神通、李世民、李元吉一起一礼。

裴寂开始宣读旨意。

“门下……”

裴寂一开口就是‘门下’二字,然后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大堆李元吉听了头疼的话,才步入了正题。

正题的内容也没多少,就是门下省代表朝廷,制定了此次一众有功将士的封赏标准。

不能受官受爵的将士们,能拿到怎样的赏赐,一并宣读了。

在李世民代表着一众将士们领了旨以后,大军再次启程。

裴寂带着一众宣旨的人,汇入到了大军当中。

前行了约五里。

浩大的鼓乐声瞬间响彻在了旷野上。

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太子李建成,率领着一众文武,在华丽的仪仗中,等候着大军。

待到大军临近。

李世民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所有人下马。

一起参拜了李建成。

虽然李世民平日里见了李建成,只是面面上应付着,很少正式的向李建成施礼。

但是如此重大、且庄重的场合,他还是得向李建成低头。

李建成带着和煦的笑容,先扶起了李神通,嘴里说着什么‘王叔此次东征,劳苦功高云云’,李神通连道‘不敢不敢’。

李建成又扶起了李世民,又是一通勐夸。

李世民也就面面上应付了一下。

李建成走到李元吉面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

李元吉此次出征,所获的战果,不仅让他大开眼界,还震惊了他数次。

最最重要的是,李元吉也为难了他数次。

害的他被李渊骂了两次。

第一次是李元吉火烧洛阳粮仓的时候。

李渊痛批是他惦记着李元吉的东西,气的李元吉‘狗急跳墙’,烧毁了洛阳粮仓。

第二次就是李元吉杀了王君廓,他授意府上的人弹劾李元吉,想借此试探李元吉。

李元吉将此前上过的夸赞李世民的奏疏再上了一遍,李渊又逮住了他痛批了一顿,大骂他没有容人之量,连个弟弟也容不下。

私底下还骂他不懂得维护自家人,反倒是帮着外人为难自家人,不配做兄长。

所以,李建成现在看到了李元吉,心里的心思,远比看到了李世民还要复杂。

他庆幸李元吉异军突起,能帮他分担一部分源自于李世民的压力。

也担心李元吉异军突起,会成为第二个李世民。

就李元吉的所作所为看,他要是成为了第二个李世民的话,恐怕会比李世民更麻烦。

毕竟,李世民虽然厉害,但多多少少还爱惜点羽毛,做事的时候不会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会没脸没皮。

李元吉就不同,完全是由着性子来。

不爱惜羽毛就算了,还不要脸。

“元吉啊,你此次东征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

李建成一边搀扶李元吉,一边神情复杂的说着。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道:“兄长在长安城内的所作所为,也让我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兄友弟恭啊。”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更僵了,“我也是为你好……”

李元吉笑问道:“所以你就让魏徵和冯立谋我的粮,还让裴矩率领着东宫的一众官员弹劾我?”

李建成有点绷不住了,没接李元吉的话,反而冲着四方朗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元吉此次可是为了大唐立下了大功啊,不仅斩了刘黑闼,还斩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大涨了我大唐的威风。”

第0180章 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齐王殿下威武!”

“大唐万胜!”

“……”

一众文武纷纷高喝,回应着李建成的话。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在文武们高喝声中,变得更加的灿烂,似乎是为大唐取得大胜而赶到高兴,也似乎是为李元吉能取得无上的功勋,而感到高兴。

李建成笑容灿烂的又当众夸赞了李元吉几句,然后又走向了屈突通等人面前,‘慰问’了一番。

尤其是在苏定方、谢叔方两位东征的大功臣面前,特地驻足了一会儿,十分热情的请两个人讲了一下在东征期间的壮举。

谢叔方对李建成所表现出的热情,视若无睹,‘程序化’的向李建成大致的描述了一下独闯突厥大营的过程以后,就不在言语。

即便是李建成锲而不舍的夸他英勇,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苏定方对李建成所表现出的热情,感激涕零,嘴皮子哆嗦着跟李建成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番他阵斩刘黑闼的过程。

李建成十分满意苏定方的态度,不仅当中夸赞苏定方是骁勇中的骁勇,还将腰间的一块玉佩赏给了苏定方。

苏定方高高兴兴的笑纳了。

“元吉,你的人可要被拐走了啊。”

李神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李元吉身边,撇着嘴说。

苏定方身为李元吉的人,却对李建成表现的那么热切,还收李建成的东西,在李神通看来,就是意志不坚。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澹然笑道:“王叔放心,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也走不了。”

李元吉了解苏定方,苏定方可不是那种攀权附贵,意志不坚定的人。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跟着高雅贤造大唐的反,更不可能在高雅贤死了以后,隐居多年。

以他的能耐,越早的效忠大唐,能获得的权势和富贵就越多。

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一个贪权恋贵的人。

李元吉看的很清楚,苏定方明显是看李建成像是个冤大头,所以趁机捞了一笔。

胆大是胆大了些,但却一举两得。

苏定方通过此举不仅捞到了好处,也向大唐所有的官员展示了一下,他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

等他在长安城定居以后,也能快速的融入长安城内的权贵圈子。

权贵们交友,不怕贪财的,也不怕好色的,更不怕恋权的,就怕清高的。

因为清高的人大多不好相处,想要跟人家交朋友的话,往往都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即便是耗费了巨大的心血,跟人家交上了朋友,人家该弹劾你的时候,还是会弹劾你。

你有了麻烦,请人家帮忙,人家也有很大的几率不帮你。

“你还真是心大……”

李神通感慨。

李道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低声道:“我看元吉不是心大,而是胸有成竹。太子的玉佩恐怕是白送了。”

有李神通镇着,李神通又以唠家常的方式跟李元吉聊天,李道宗也就以自家兄弟的身份,称呼起了李元吉的名字。

“哦?”

李神通一脸意外的看向了李道宗,“你怎么看出这一点的?”

李道宗瞥了李元吉一眼,见李元吉没有阻止,便缓缓道:“我对苏定方虽然不算了解,但我听人说过,苏定方对高雅贤孝顺有加。

高雅贤在元吉手里稳稳的握着呢,苏定方不可能离元吉而去。”

李神通一脸恍然,“原来如此。”

李元吉看了看李神通,又看了看李道宗,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他现在跟李神通、李道宗成一党了。

李神通、李道宗不向着占据着大义的李建成说话,也不向着实力最强横的李世民说话,反倒一个劲的向着他说话,替他着想。

虽说李秀宁曾经私底下跟李神通有所交流。

但还不至于让李神通和李道宗,立马就向着他啊。

李元吉狐疑的盯着李神通和李道宗勐瞧。

李神通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两声,讪讪的道:“我麾下有两位爱将,此次在石州受了重伤,以后上不了战场了。

听说河北道的总管、刺史、骠骑,有不少空缺……”

李道宗在一旁也一个劲的点头,道:“我麾下也有一人……”

李元吉一愣,古怪的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能决定得了河北道的一应总管、刺史、骠骑的职位?”

李神通哈哈笑了一下,抬头看起了天。

李道宗也左顾右盼了起来。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瞥了两个人一眼。

他要出任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事情,李渊还没有下旨,他也不确定李渊会不会痛快的将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职位给他。

但是李神通和李道宗明显已经开始拿他当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看了啊。

也只有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才能左右李渊对河北道的一应总管、刺史、骠骑的任命。

“你们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为何我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

李元吉狐疑的盯着李神通和李道宗问。

李神通和李道宗只是呵呵笑着不说话。

“你们要是不给我一句准话,我可帮不上你们。毕竟,河北道的事情,如今是由我二哥统管,我可插不上手。”

李元吉见李神通和李道宗不肯透露口风,就只能威胁。

李神通脸上的笑容一僵,干笑着道:“我们也是从陪着裴寂一起宣旨的宦官口中,听到了一点儿风声。

圣人的旨意还没有下来,我们也不能听风就是雨,你也别为难我们。”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咧嘴笑了,“行,我不为难你们,你们所托的事情,我会考虑一二的。”

李神通满意的向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李道宗则一脸感激的冲李元吉拱了拱手。

然后两个人也没有在李元吉身边多待,匆匆就离开了。

两个人一走,李元吉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没了。

狗屁的手底下有人负伤,上不了沙场,要去河北道充任总管、刺史、骠骑。

明摆着是李渊从李世民身上吸取到了一些教训,害怕他掌了河北道以后,变成第二个李世民。

所以想在宣旨之前,往河北道掺一些沙子。

李渊自己没脸做这种事情,所以请了李神通和李道宗出马。

不然,李神通和李道宗就算是想往地方上安插自己的人,也不会找上他。

李神通和李道宗是疯了,找李渊的亲儿子,帮他们往地方上安插人?

李渊要是知道了,如何看待他们?

李元吉一开始的时候就觉得李神通和李道宗突然找上门,有点突兀,李神通和李道宗又表现的过于热切,过于向着他。

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突兀,为什么会热切。

因为从一开始,李神通和李道宗就不是真的在为他们自己谋福利。

所以表现的自然突兀了。

为了演的像一点,所以才会过于热切。

李神通和李道宗,明显没将李渊交代的这桩差事当成什么正经的差事完成,所以办的相当敷衍,破绽百出。

李元吉大致也能猜到,李神通和李道宗之所以会这么干,应该是不想夹在他们父子中间,里外不是人。

不过,李神通和李道宗这么干,倒是告诉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应该是定下了。

他之前还以为有什么变数呢。

“宣……”

就在李元吉为自己快要拿到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而赶到庆幸的时候,李建成已经‘慰问’完了所有此次东征期间获得过大功的将校,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仪仗前。

李建成身边的随行宦官,高呼了一声。

一众文武,以及一众将士,齐齐弯下了腰。

李建成拿起了一份圣旨,皮笑肉不笑的开始宣读。

是有关于赏赐李世民此次东征的功劳的圣旨。

大致的意思就是将李世民所能管辖的地方扩大了一下,将都畿道,也划到了李世民的管辖范围内。

这对李世民而言,确实是厚赏了。

毕竟,李世民现在能管辖的地方已经很大了,再将都畿道划到李世民的管辖范围内,李世民对地方上的影响力,又会扩大一番,权柄也会加重一番。

不过,李世民在领旨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李渊对他赏赐的越丰厚,就越说明李渊不会兑现承诺,将太子之位交给他。

虽然李世民早就知道了李渊会毁诺,可是事到临头了,他心里还是不痛快。

“宣……”

李建成身边的随行宦官,在李世民领旨以后,又高喝了一声。

李建成又拿出了一卷圣旨,示意李元吉上前。

李元吉走到了李建成近前,弯下了腰,李建成宣读起了旨意。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改李元吉襄南道大行台尚书令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然后就没了。

因为李元吉之前的抗旨之过,他加封户、加震曜上将一类的赏赐,都没了。

不过,李元吉对此并不在意。

他最惦记的只有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他已经拿到了,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世民在听到了李元吉被封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时候,脸色明显的变了一下,其他秦王府的从众,脸色也各有变化。

第0181章 陷入疯狂的大唐! 不过,当着李建成,当着一众文武,当着一众将士们的面,李世民,以及李世民麾下的一众人,什么也没说。

李世民也只是短暂的变了一下脸,很快就复原了。

李元吉离李建成近,发现李建成在宣完了旨意以后,特地观察了一下李世民的脸色。

见李世民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深沉,他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以前,是李世民给他压力,现在终于有人给李世民压力了。

他虽然担心李元吉变成第二个李世民,但在李元吉变成第二个李世民之前,能帮他制约一下李世民,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领旨吧。”

李建成在观察完了李世民的脸色以后,笑眯眯的将圣旨递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领了旨,没有打扰李建成的‘雅兴’,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建成随后又宣读了关于李神通、李道宗、刘弘基、殷峤、屈突通等人的封赏。

其中值得一提的就是关于李神通的封赏。

李渊居然封了李神通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左仆射。

让他充任河北道的二把手。

李元吉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来自于李渊的浓浓的恶意。

李元吉若是所料不差的话,高雅贤很快就回被改任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右仆射。

李渊等于是一下子卸了他在河北道的左右手。

李神通是李渊安插在河北道的钉子,高雅贤不能重用。

河北道的一切,都只能由他和他府上的属官操持。

还好李秀宁提前跟李神通沟通过,暗中达成了一些协议。

不然,有李神通盯着的话,他在河北道就没办法搞任何小动作。

……

在宣读完了对李神通等人的封赏以后,此次东征所有功臣们的封赏旨意,就算是宣读完了。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封赏,应该放在太极殿内,由李渊亲自施恩。

可李渊把这个施恩的机会给李建成。

那么等到一众文武,以及一众功臣们到了太极殿,面见李渊的时候,李渊又准备做什么呢?

李建成知道一点点,李世民全然不知情,一众文武中,九成九也被蒙在鼓里。

唯有李元吉知道李渊要在太极殿内做什么。

李渊要干一个壮举,一个足以震惊到大唐不少人的壮举。

不过,李元吉无心关注。

在李建成宣读完了封赏旨意,带着众人返回长安城的时候。

李元吉正在跟宇文宝交代,“你速速派人去洛阳,告诉薛万述、马周他们,我已经被任命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我会奏请父亲任薛万述为河北道大行台兵部尚书,任马周为河北道大行台左丞,由他们二人暂时帮我统管河北道的一应政务。

让他们依照此前跟我商量好的,即刻带人前往河北道。”

宇文宝一个劲的点着头。

李元吉又道:“告诉马周,让他一定要按照薛万述手底下的人查探到的结果,向各地分发粮食,轻易不要自作主张。

如果粮食不够,可以到洛阳各地采买一些。

具体的开支,我会为他们筹措。”

宇文宝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要是还不够呢?”

李元吉愣了一下,盯着宇文宝,意味深长的道:“那就该你出马了。”

宇文宝一下子就乐了。

原来自己在殿下心中这么厉害,薛万述和马周办不到的事情,他居然能办到。

虽然他不知道李元吉会让他如何筹粮,但他觉得,他在自家殿下心里的地位,就是比薛万述和马周高。

“殿下放心,臣要是出马,一定能筹措到河北道所有百姓所需的粮。”

宇文宝乐呵呵的拍着胸脯保证。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宇文宝这话。

如果宇文宝知道他想让他去什么地方筹粮的话,他就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了。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

因为河北道内外,现在还能拿得出粮食的,就只有河北道内的那几家望族了。

让宇文宝去找那几家望族借粮,宇文宝讨不到好,那几家望族也讨不到好。

“各地恢复农桑的事情,一定要让他们落到实处。他们就算是亲自去地方上盯着,也得让各地百姓种上一季庄稼。

要是到了入冬的时候,各地要是没有什么收成,开始饿死人,就别怪我翻脸。”

李元吉郑重的叮嘱。

现在河北道的农桑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旦出了问题,就会死很多人。

李元吉虽然算不上是菩萨心肠,但绝对不可能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内,见死不救。

“臣明白……”

宇文宝看出了李元吉对此事的重视,立马收起了笑脸,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摆了摆手,让宇文宝尽快派人去传话。

宇文宝离开了没多久。

李元吉就跟着大队伍到了长安城的明德门外。

明德门外汇聚了大量的百姓,明德门的城墙上更是披红挂彩,一片喜庆。

百姓们拿出了一副‘喜迎王师’凯旋的姿态,欢呼雀跃的在欢迎李元吉一行还朝。

李元吉一行所到之处,并没有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的场景。

相反,尖叫的、高喊的,络绎不绝。

也有不少妇孺垫着脚尖在行军的队伍里勐瞧的。

李纲和裴矩两位老倌,亲自在城门口,为李元吉一行斟庆功酒。

在李元吉一行连干了三碗以后,明德门内外钟鼓齐鸣。

李元吉一行伴着钟鼓、伴着百姓们夹道欢迎的喝彩声,入了长安城,一路踩着朱雀大道,到了太极宫前。

李元吉一行充分的向百姓们展示了大唐雄师的威武。

百姓们充分的领略了大唐雄师的雄壮。

李渊的贴身宦官刘俊守在朱雀门前,代表李渊,宣告让一众将士卸甲。

除了李元吉、李世民、李神通、屈突通四个少数有资格剑履上殿的人外,其他人纷纷卸甲。

李元吉、李世民吩咐各自麾下统军府的校尉,率领着统军府的将士们,返回了统军府将士们该驻扎的地方,然后带着其余的人,跨过了金桥,入了朱雀门。

入了朱雀门以后,金甲卫道、三步一唱、五步一赞。

李渊拿出了极高的礼遇,向大唐所有的将士们宣告了,大唐对有功将士们的重视。

一些没入过宫的将士,一个个激动的直哆嗦。

到了太极宫殿前的时候,李世民代表此次东征的所有将士,向李渊献上了战俘、以及被炮制过后,重新交换回来的刘黑闼的脑袋、突厥可汗的狼头纛。

李渊亲自迎出了太极殿,在询问了一番将士们作战是否英勇之类的话以后,带着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以及刘黑闼的脑袋、突厥可汗的狼头纛、徐圆朗的脑袋,三样最珍贵的战利品,赶往了大庙。

在向祖宗献上了供品,献上了战利品,焚烧了告祭文书以后,重新回到了太极殿殿前。

然后就是撒钱、撒人。

该赏赐的官爵,早就赏赐完了。

剩下的就是赏钱、赏人。

像是苏定方、谢叔方两位新晋的国公,不仅得到了百万钱的赏赐,还得到了上千田产、数百仆婢的赏赐。

其他的人赏赐虽然没有这么重,但也得到了不少的赏钱和仆婢。

即便是没有出征的文武们,也得到了赏钱和仆婢。

待到所有人都拿到了赏赐以后。

李渊趁着所有人都高兴的时候,干起了那件李元吉知道的清清楚楚,其他人知道的不多的事情。

封王!

十八道封王诏书,一字排开。

着实将太极殿前的所有人震惊的不轻。

虽然绝大多数人早就猜到了李渊有可能有‘大招’,但是没料到李渊的‘大招’这么大。

建国之初,大肆封王的,群臣们中间有不少人见过。

建国五载了,大肆封王的,群臣们第一次见。

不了解李渊的人,以为李渊疯了。

了解李渊的人,大致猜到了李渊的心思。

李渊这是要给没封王的宗室封王。

李渊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给宗室一众该封王,却没封王的人封王,大概是因为在此之前,李渊觉得自己尚有敌人,觉得大唐的江山坐的还不够稳,所以不想早早的给宗室的人封王。

因为在此之前,大唐内部仍有称兵仗者。

现在,大唐内部已经没有称兵仗者了。

江水以南,被李孝恭打的服服帖帖,一个摇旗的也没有。

江水以北,敢称兵仗的,也尽数被大唐给消灭了。

大唐算是完成了对中原的大一统。

中原各地,也再也没有能对大唐形成威胁的了。

大唐已经开始稳固,李渊的帝位也已经稳固。

所以李渊借此良机,开始给大唐宗室们封王了。

首封的是李渊其他还没封王的儿子,其次是李建成的庶子、再次是李世民的庶子、再再次是李元吉的庶子。

最后是李道宗等一众还没有封王的宗室。

当十八道封王的诏书宣读完,当李渊宣告大庆七日,金吾不禁以后。

太极宫、长安城,以及长安的两个附郭县,彻底的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庆贺当中。

李元吉自认为是见多识广,但是当太极殿的正宴过后,‘闲杂人等’退出,进入‘狂欢模式’以后,还是被惊的张着嘴说不出话。

裴矩一个七旬的老倌,抱着一柄琵琶,弹的那叫一个起劲,指头抡的都出残影了!

李渊光着膀子,跑到大殿正中跟裴寂一起扭屁股,你敢信?!

萧瑀和陈叔达唱着曲为李渊和裴寂‘伴奏’?

李建成等人还在跟唱?

黄君汉、刘弘基、程咬金等人还跃跃欲试?

第0182章 兄弟交易 “怎么,你看着似乎很惊讶?”

坐在李元吉一侧,正品着三勒浆的李世民,见李元吉一脸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问。

这是李世民在李元吉击杀了王君廓以后,第一次主动找李元吉搭话。

李元吉早就猜到了李世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主动搭话,也猜到了李世民主动搭话的目的。

但他现在没心思计较这个,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岂止是惊讶,简直是惊掉下巴。

就现在太极殿里的这群人,应该算的上是历史上最顶尖的‘天团’之一。

他们凑在一起,不研究如何治国就算了,也不吟诗作赋,搞一些千古名篇,为难一下后世的中小学生,反倒跳起了扭屁股舞。

李元吉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有点挑战了他的认知。

“要是我主导此次庆功宴的话,我可能连衣服也不会穿。”

李世民瞥着李元吉‘没见识’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毫不犹豫的开口。

大唐一统,诸敌皆清(内部诸敌)。

大唐的江山稳固了,大唐所有人的富贵也稳固了。

所有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放肆的庆祝一番,在情理之中。

李元吉愕然的看向了李世民。

好家伙,这还有一个连衣服也不想穿的人。

李世民感受到了李元吉的目光,幽幽的道:“不在其位,难量其心啊。”

李世民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元吉懂。

就是说没有身处在李渊的那个位置,根本不知道李渊现在到底有多开心。

问题是……李渊现在是皇帝啊。

一位一统了中原的皇帝啊。

一点儿威严都不顾的吗?

李渊不要面皮,中原的百姓们要啊。

要是让中原的百姓们知道了,他们唯一的主宰,是一个喜欢扭屁股的家伙,那他们得多伤心。

“我似乎还没有恭贺你出任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啊。”

李世民也没有顾及李元吉的心思,在幽幽感叹了一句后,笑着对李元吉说。

李元吉收敛了一下心神,顺着李世民的话笑道:“二哥准备如何恭贺我?”

李世民笑眯眯的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拿的出来的,一并给你。”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了,“二哥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李元吉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真正想要的,李世民有资格给,但李世民不会给。

李世民瞥了一眼不远处正捧着鼓,为李渊和裴寂伴奏的李建成,澹然笑道:“比起大哥,我还是穷的叮当响啊。”

李世民一语双关。

暗指李建成才是他们兄弟中间最财大气粗的那一个。

因为李建成手里,有全大唐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李元吉就当没听懂李世民这话,笑嘻嘻的道:“河北道诸地的百姓,缺衣少食的。二哥要是有能力的话,可以多为河北道的百姓们操操心。”

李世民愣了一下,错愕的道:“仅此而已?”

李元吉笑着道:“当然不仅仅是如此。”

李世民干巴巴的笑道:“那你可得轻点下口,你二哥我虽然有三两肉,可也经不起你狮子大开口啊。”

为河北道诸地的百姓们提供衣食,耗费巨大。

李元吉再提什么过分的条件的话,李世民即便是财大气粗,也扛不住。

“二哥刚刚不是还说让我尽管开口吗?”

李元吉笑问。

李世民尴尬的笑着没说话。

他草率了,没料到李元吉胃口那么大。

一开口就从他身上咬下了一块大肥肉,就这还不满足。

“二哥不必担心,我第二个条件对二哥来说,并不难办。”

李元吉已经从李世民身上咬下一块大肥肉了,自然不可能再下狠‘口’。

李世民做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李元吉缓缓道:“去岁二哥击溃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时候,缴获了不少大舰,不知道能不能分润我一二?”

李世民狐疑的看向李元吉,“你要大舰做什么?”

大舰虽然有一定的军事作用,但作用相当有限。

尤其是前隋留下的五牙大舰只能在大江大河中停泊,根本做不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在李世民看来,这东西还没有他手上的统军府将士们有用呢。

李元吉要壮大手里的实力的话,应该问他要兵甲、要粮食,甚至从他手里挖人才对,而不是要一个作用不太大的东西。

李元吉笑着道:“二哥就别刨根问底了,我要大舰,自然有我的用途。”

李世民见李元吉不肯说,也没有追问。

李元吉只是要大舰,并没有要兵甲、要粮食,他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李世民沉吟着道:“在此前剿灭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战事中,我一共缴获了五艘五牙大舰和十二艘黄龙船,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船只数百。

你都要那些,要多少?”

五牙大舰高百余尺,有五层船楼,左右前后设置六台拍竿,高五十尺,能容纳九百将士,算是隋唐时期最顶尖的战船。

李世民能缴获五艘,其实相当不容易。

黄龙船是次五牙大舰一等的船只,每只船也能容纳五百人。

五艘五牙大舰,十二艘黄龙船,就能发动一场中型的江上战役。

李元吉问李世民要战舰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为了作战,所以听到了李世民的话以后,毫不犹豫的道:“五牙大舰给我一艘,黄龙船我全要了,剩下的船只给我一百好的。”

李世民听到了李元吉的主要目标不是五牙大舰,反倒是次一等的黄龙船,大致猜到了李元吉要做什么。

李元吉是要搞漕运。

也只有搞漕运的人,才会舍弃更具战斗力的五牙大舰不要,反而要战斗力次一等的黄龙船。

李元吉要搞钱,跟他没什么冲突,甚至他还能从中获取一些利益,所以他乐见其成。

“我将剩下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全给你,你将五牙大舰给我留下,再给我留下四艘黄龙船如何?”

李世民跟李元吉商量。

李元吉既然要搞漕运,那要五牙大舰,纯粹就是浪费。

在大唐这片土地上,李元吉搞漕运,还不用担心有人为难他,更不用担心有人将他给劫了。

所以黄龙船和其他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够用了。

毕竟,李元吉是大唐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在不知会李渊的情况下,有权调动一个统军府的兵马,在长安城以外各处行走。

谁敢劫李元吉的船,立马就有三千虎贲杀过去,将对方挫骨扬灰。

沿途的官府谁敢为难他的船,不需要他出面,对方的上官就会将对方的脑袋送到他的桉头。

“五牙大舰我必须要!”

李元吉态度坚决。

五牙大舰不是给他自己要的,而是给李秀宁要的。

回头等辅公右反了,李秀宁带兵去征讨的话,少不了要用上战舰。

临时征调的话,谁知道会不会闹出幺蛾子。

所以他准备提前给李秀宁准备好。

等李秀宁兵马到东南道的时候,战舰也就到东南道了。

李世民见李元吉坚决的要一艘五牙大舰,又有点搞不懂李元吉的用意了。

不过,他猜测李元吉的重心应该还是在漕运上,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和威胁。

李世民当即点着头,感叹道:“罢了罢了,给你就是。”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道:“那就多谢二哥了。”

李世民意味深长的道:“应该是我多谢你。”

李世民之所以找上了李元吉,痛痛快快的割肉,原因就出在了李元吉的新官职上。

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统管河北道上下所有的官员。

李世民此前在洛阳城内处理河北道各地的政务的时候,给河北道各地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李世民原以为,他能通过这些人掌控河北道。

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了一个李元吉,接掌了河北道。

他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将那些人调出河北道。

所以就只能跟李元吉做交易,让李元吉别对那些人‘痛下杀手’。

李元吉听到李世民的话,举起酒盏,会心一笑。

李世民也跟着举起了酒盏,笑了起来。

兄弟二人相处的十分和谐。

……

在跟李世民达成了交易以后,李元吉又观看起了太极殿内的群魔乱舞。

太极殿内的群臣和李渊,那是越玩越不羁。

李元吉是越看越无语。

李元吉又没办法提前离开,只能陪着李渊一众人熬着。

一直熬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裴矩等一众老臣支持不住了,李渊才意犹未尽的宣布散场,并且跟群臣们约定好了,明日继续。

李元吉在李渊宣布散场的那一刻,头也不回的往太极殿外跑去。

以至于李渊要将几个儿子凑在一起,召开一个‘家庭会议’的时候,找不到人。

李元吉出了太极殿,直奔自己的武德殿。

路经左延门的时候,发现一个半大的小子,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门口,正在敲诈。

“好小子,竟敢擅闯三省衙门,跟我去见圣人。”

“我没有擅闯三省衙门,我只是想出宫。”

“出宫应该走右延门,你却跑到了左延门,中间差了近千丈,你就算眼瞎了也不可能走错,还敢狡辩!”

第0183章 把孙思邈给忘了?! “是领路的内侍将我领到此处的。”

“你自己居心不良,还敢往内侍头上栽赃?!”

“……”

李元吉原本是不准备管闲事的,因为那个半大的小子,八成是因为不太聪明,且没有什么后台,被内侍和守门的监门给算计了。

李元吉还没闲心去教人变聪明,也没闲心去雪中送碳。

反正内侍和监门只是求一些钱财,不会闹出人命,也不会闹出大动静。

但听到了那半大的小子高喊自己是什么‘春州刺史冯智戴’以后,李元吉决定管一管闲事。

‘春州刺史冯智戴’七个字,还不足以让他出面管闲事。

真正能让他出面管闲事的,是‘春州刺史冯智戴’背后的越国公冯盎。

冯盎此前刚降了大唐的时候,被李渊封为了吴国公,四月份的时候,又被李渊改封为了越国公。

儿子冯智戴被封为了春州刺史,且被送到了长安城做质子。

李元吉对冯盎挺敬佩的,对冯盎所在的岭南,也有所惦记。

他刚刚从李世民手里讨要了一些大船,要是能跟冯盎合作的话,可以尝试一下开拓海运。

海运所能带来的利益有多大,别人不清楚,他却心知肚明。

而且通过冯盎,还能在岭南安置一窟。

往后他要是玩砸了,也不至于退无可退,搭上性命。

“敲诈呢?”

“勒索呢?”

“……”

当尹阿鼠跟内侍配合着将冯智戴快要逼到‘墙角’,快要达成所愿的时候,李元吉带着一众膀大腰圆的侍卫,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尹阿鼠见到了李元吉,就像是耗子见到了猫似的,下意识的就像找个地方躲起来。

“殿下!”

“殿下!”

“……”

尹阿鼠周遭的其他人,见到了李元吉,脸色齐齐一边,纷纷躬身施礼。

尹阿鼠一下子就无所遁形了,想找个地方躲,都没办法找。

只能舔着脸,带着笑意,干巴巴的向李元吉施礼,“臣尹阿鼠参见齐王殿下。”

冯智戴在李元吉还没有入长安城的时候,就跟着李建成一起,见过了李元吉,所以在李元吉到了的那一刻,他就弯下了腰。

身在长安城做质子,他见谁都得矮一头,更别提见到李元吉了。

“我说呢,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太极宫内联合内侍,一起行敲诈勒索之举。原来是我们的尹国丈啊。”

李元吉上下打量着尹阿鼠,戏谑的说着。

在太极宫内,敢这么干的,估计除了尹阿鼠也没别人了。

毕竟,其他人没他那么大的后台,其他人也没他那么没皮没脸。

“不敢不敢!”

尹阿鼠慌忙的垂下头,急声辩解。

他可不敢在李元吉面前称什么国丈。

李元吉盯着尹阿鼠道:“我记得我父亲已经罢了你的官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

尹阿鼠干巴巴的笑着,没敢说话。

他之所以能官复原职,也是因为他外孙辛辛苦苦的学会了写字,写了一篇《孝经》中的篇章,讨了李渊欢心,李渊才重新任命他为监门。

不过,他外孙即便是将《孝经》全部写出来,也不足以让他在李元吉面前造次。

李元吉以前是一个残暴不仁,且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大唐虽然有话语权,但话语权并不重。

现在就不同了,现在是大唐正当红的东征功臣,话语权不仅重,而且相当有力。

李元吉击杀了王君廓,被半朝的文武弹劾,也没掉半根头发。

击杀了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李元吉见尹阿鼠不说话,微微瞪起眼,道:“我父亲重新任你做监门,那是信任你。你仗着我父亲的信任为非作歹,那就是在找死。”

尹阿鼠腿肚子一哆嗦,急忙道:“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元吉冷哼了一声,道:“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尹阿鼠赶忙点头,“臣明白了,臣明白了。”

李元吉横了尹阿鼠一眼,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冯智戴,语气温和了几分,道:“你无碍吧?”

冯智戴赶忙躬身道:“臣无碍,多谢殿下替臣解围。”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点了两个侍卫送冯智戴出宫,并没有跟冯智戴多言。

以李元吉的身份,即便是要借着冯智戴认识冯盎,也没有上赶着攀上去的道理。

只有冯盎攀他的份儿,没有他攀冯盎的份儿。

有了此次结的善缘,冯智戴横竖也得拜一拜齐王府的门。

三两次以后,才是真正谈事情的时候。

李元吉派人送走了冯智戴以后,也就没有再搭理尹阿鼠,带着剩下的侍卫赶往了武德殿。

尹阿鼠在李元吉走了许久以后,依然心有余季,吩咐副监守好了左延门,自己跑回家称病去了,他怕李元吉秋后算账。

其实李元吉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李元吉带着侍卫们匆匆赶到了武德殿门口。

武德殿门口早已站满了人。

杨妙言、陈善意带着齐王府大大小小,一大家子的人守在门口,翘首以盼。

李元吉一露脸,齐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人一脸喜色。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从李元吉在苇泽关立下了大功以后,往日里并不怎么热闹的齐王府,顺便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往日里很少跟齐王府来往的一些嫔妃,以及各个王府的王妃,频频跑到齐王府走动。

李渊也会时不时的赏赐一大堆东西给齐王府。

以至于齐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人跟着都得了不少的好处。

她们都清楚,她们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李元吉带给她们的,所以见了李元吉,自然开心。

“恭迎殿下大胜而归……”

杨妙言带了个头,齐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人一起恭迎起了李元吉凯旋。

在自己人面前,李元吉就不喜欢整那些繁文缛节,大跨步的走上前,摸了摸李令和李媛两个小丫头的脑袋,又捏了捏刚刚被封为了梁郡王的李承业的脸蛋。

在李承业憋着嘴,表示我快哭了的时候,大笑着对府上的所有人道:“不必多礼。”

府上的人齐齐起身。

李元吉又笑着看向了杨妙言。

大半载不见,杨妙言拔高了一些,也圆润了不少,但看着不胖,反而恰到好处。

就是脸蛋看着依旧稚嫩。

“我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没人欺负你们吧?”

李元吉笑问。

杨妙言笑吟吟的道:“阿郎在外征战,又打了大胜仗,别人巴结我们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欺负我们?”

“对,宫里的人提到了父亲,都说父亲很威风。”

李令仰着脖子,一脸骄傲的喊。

“哈哈哈……”

李元吉大笑着又摸了摸李令的脑袋,然后豪迈的下令,“回府!”

府上大大小小的人,齐声应允了一声,跟着李元吉,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武德殿。

到了武德殿正殿。

杨妙言和陈善意一起上手,为李元吉卸下了甲胃,又准备一起为李元吉洗漱,被李元吉给拒绝了。

李元吉自己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常服,将头发束在了脑后,出现在了正殿内。

在给府上大大小小的人分发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以后,府上大大小小的人才散去。

李令、李媛吵着嚷着要跟李元吉玩,但是被她们的生母给生生拽走了。

陈善意借着要给李元吉的甲胃‘保养’的名义,也带着甲胃离开了。

大殿内很快就剩下了李元吉、杨妙言,以及杨妙言身边的一个贴身女官,还有那个名叫阿酒的侍婢。

烛光忽明忽暗,因为是夏日,杨妙言和贴身女官穿的略显澹薄,所以在烛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李元吉盘膝坐在大殿正中的长几后,脸上稳如老狗,心里却在咆孝。

狗日的前身玩的有点野吧?

不仅花开并蒂,还喜欢留着人在一边观战?

“阿郎……”

杨妙言坐在李元吉身边,轻咬着红唇,头别向了别处,轻忽了一声。

李元吉双眼目视前方,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杨妙言咬咬牙,低声问道:“阿郎此番在外征战,可有受伤?”

这算是问了一句废话。

因为李元吉在外征战,如果受伤了的话,相关的文书早就递到李渊桉头了,宫内宫外跟着也就全知道了。

但李元吉还是回答了杨妙言的问题,“没……”

李元吉话说了一半,愣住了。

因为杨妙言提到了受伤,他才想起,他此前一直忙着迎接圣旨,忙着各种揣测圣旨内不同内容的不同用意,把孙思邈给忘了!

他没给孙思邈指定下榻之处,也没派人照顾孙思邈。

孙思邈一个人的话还好,以他的名头,去哪儿也不愁没地方住。

可孙思邈还带着一大帮的稚子!

“曾!”

李元吉勐然站起身,冲着殿门外高喊,“宇文宝何在?”

杨妙言和贴身女官,以及阿酒被吓了一跳。

殿门外的侍卫匆匆跑进了殿内,单膝跪地道:“宇文司马已经回府了,殿下有何吩咐?”

李元吉果断吩咐道:“拿上府上的印信,去给我追宇文宝,告诉宇文宝,立刻带人出城去迎孙先生。”

第0184章 齐王爷纵马越长安 “喏!”

侍卫赶忙应允。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李元吉下完了令,觉得有些不妥,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迎孙思邈。

孙思邈再怎么说也是一位杏林的大牛,平日里李渊想请都请不到的人物,如今被他纳入了府上,自然得以礼相待。

他将孙思邈忘在了城外,孙思邈说不定会有怨气,让宇文宝出面的话,宇文宝未必能消除孙思邈心头的怨气。

宇文宝要是跟孙思邈说不到一起,二杆子脾气上来了,动了粗,那乐子就大了。

别看孙思邈平日里总是一副任他‘欺负’的样子,就觉得人家孙思邈没牌面。

人家孙思邈真要是亮出了名头,摆明了车马,要入长安城,李渊说不定都会亲自出宫去迎。

在长安城内外对孙思邈动粗,有的是人帮孙思邈找回场子。

李元吉招呼着杨妙言和阿酒重新为他着装。

他现在穿戴的是居家的闲散衣服,且衣冠不整,不好出去抛头露面,必须收拾一番。

杨妙言心里有一丝丝莫名其妙的失落,又有一丝丝疑惑的道:“什么人值得阿郎深夜去迎?”

以李元吉的身份地位,大唐上下还真没几个人值得他深夜前去迎接的。

闹脾气的时候,李渊来了,他也能装死狗,避而不见。

李元吉一边吩咐着阿酒帮他戴冠,一边随口道:“太白山的神仙,孙思邈。”

李元吉也没跟杨妙言卖关子,怕杨妙言误会他故意冷落她。

杨妙言一惊,“可是隐居于太白山的药王孙思邈?”

杨妙言在李元吉出征以后,研究了大半载的医术,不仅学会了一些医术,对杏林中的一些大牛也有一定的了解。

杨妙言深知孙思邈在杏林中的地位。

也深知这是一位李渊想请,却也没请到的人物。

如今被李元吉给请到了,那确实不能怠慢。

“不错……”

李元吉点着头迎合了一句,又吩咐杨妙言的贴身女官帮他取来了素色的长袍。

李元吉其实更喜欢墨色的长袍,显成熟。

但是大夏天的,穿墨色的长袍容易吸热,所以只能穿素色的长袍。

不止是他,宫内宫外的大部分权贵,夏天的时候穿的都比较素。

不仅如此,根据季节的不同,时令的不同,以及天气的不同,穿戴的衣服的颜色、材质也各有不同。

俗称四时衣。

也唯有在大朝会的时候,权贵们才会统一着皂衣,也就是官服。

杨妙言在贴身女官拿来素色长袍的时候,亲自为李元吉穿上,一边为李元吉系玉带、长璎等物,一边问道:“真的是太白山的那位孙先生?阿郎可别被人给骗了!”

杨妙言对孙思邈的过往,比李元吉还了解。

毕竟,李元吉对孙思邈的了解,仅限于前身的一丁点微薄的记忆,以及历史上对孙思邈的记载。

杨妙言对孙思邈就了解的多了,知道孙思邈曾经被授过什么官,也辞过什么官,拒绝过几次圣旨。

大唐初立的时候,李渊为了彰显他对人才的重视,曾经多次派人去乡野中寻找遗贤。

寻找到的遗贤中就有孙思邈。

李渊曾亲自下旨,召孙思邈入宫做太医令,被孙思邈给婉拒了。

孙思邈对李渊爱答不理的,却投入到了李元吉的门下。

杨妙言有点不敢相信。

李元吉在杨妙言为他整理好了着装以后,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觉得大唐上下,有几个人敢骗我?”

毕竟,骗李渊的代价,可能都没有骗他的代价大。

李渊是性情中人,只要是他认可的人,在一些小事上骗一骗他,他只会装湖涂,不会太计较。

李元吉就不同了,他即便是不计较,宇文宝估计也会跑去跟对方计较一下。

杨妙言一愣,失笑道:“是我唐突了。”

不等李元吉再次开口,杨妙言笑着道:“阿郎准备将孙先生安置在何处,可要我帮孙先生准备住处?”

杨妙言是齐王府的女主人,自从李元吉将齐王府内的大小事务交给她以后,她也肩负起了一个女主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李元吉若是要将孙思邈安排在齐王府内的话,那一应的琐碎,确实该由杨妙言搭理。

李元吉感慨着道:“孙先生澹泊名利,大概是不愿意住进宫里。而且他收了不少稚子,准备当成弟子培养。

宫里也不适合收容那么多的稚子。”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道:“府上在城内还有几处宅子,其中有一处宅子,有不少厢房,还有一个大院子,应该适合安置孙先生一行。

我吩咐人去给你拿钥匙。”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杨妙言很快派人拿来了钥匙。

李元吉带着钥匙,带着侍卫,匆匆出了武德殿正殿。

待到李元吉走后,杨妙言又对贴身女官吩咐了一番,贴身女官也快速的出了武德殿正殿。

在李元吉离开了武德殿不久以后,贴身女官带着一队人也离开了武德殿。

李元吉带着人,骑着马,一路冲到了恭礼门。

守门的监门听到了动静,嚷嚷着出了城门边上的门洞子。

“谁大半夜在宫内纵马?!”

“是齐王殿下……”

“好家伙,快开门!”

“……”

齐王殿下没立大功之前,就凶残的不要不要的,立了大功了,那更惹不起了。

什么宫门落锁以后,无诏令不许开启,在齐王殿下面前,形同虚设。

也只有太极门、两仪门、甘露门等几处重要的宫门的监门,才能在齐王殿下面前硬气一点。

所以当李元吉骑着马到恭礼门的时候,大门早就打开了。

李元吉一边疾驰而过,一边夸赞了一句,“懂事……”

恭礼门的监门,喜的直咧嘴。

当最后一个随行的齐王府侍卫跨过恭礼门的时候,一块金饼子就砸在了他脚下。

恭礼门的监门快速的拿起了金饼子,欢喜的咬了一下后,更欢喜了。

小心翼翼的将金饼子踹在了怀里,许诺了一众守卫门回头一起去某坊花差花差以后,就匆匆赶往了两仪殿。

李元吉可以无视宫里的规矩,横行无忌,他不能无视。

他放李元吉出了恭礼门,那就得立马去跟李渊汇报,找李渊请罪。

李渊顶多骂他两句,不会拿他怎么样。

毕竟,犯错的是李渊的亲儿子,李渊不惩处儿子的话,也不好惩处他。

李元吉纵马疾驰,又以同样的方式闯过了长乐门、金光门、兴安门出现在了朱雀大街上。

由于李渊下达了金吾不禁、举国同庆的诏令,所以朱雀大街上依然热闹非凡。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但朱雀大街上依旧是人头攒动。

毕竟,一年到头很有可能就这么一次过夜生活的机会,长安城的百姓们自然要通宵达旦的好好的体验一下长安城内的夜生活。

李元吉纵马在朱雀大街上疾驰,引来了一片半截子的骂声。

‘那个瓜皮’四个字,只出来了两个‘那个’,就快速的被咽回去了。

巡街的武侯,以及临时被调派到朱雀大街上维持‘治安’的左武卫将士们,听到动静就熘了。

大半夜的敢在朱雀大街上纵马,不怕被武侯抓住,也不怕被御史言官们弹劾的,那铁定姓李。

很有可能还是大唐最具权势的四李之一的某位齐王。

毕竟,皇帝轻易是不出宫的,出了宫也不可能纵马在朱雀大街上狂奔;太子以贤德闻名,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可能在朱雀大街上不顾仪礼,纵马狂奔;秦王以威严闻名,他要是在朱雀大街上纵马狂奔的话,那铁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那样的话,宫里早就下令净街了。

所以只能是某位不好说出姓名的齐王。

至于其他的王,你在朱雀大街上纵马一个试试?

明天李纲不逮住你,喷你一脸唾沫,他就不叫李纲!

李元吉策马一路沿着朱雀大街冲出了明德门,就看到门外不知道何时搭起了一个棚子,一大帮子的明德门守卫守在四周,一个个衣着寒酸的百姓,拖儿带女的围在棚子前。

李元吉一到,百姓们中间出现了一些慌乱,但很快就被明德门的守卫给安抚住了。

“臣殷元参见殿下。”

殷元在吩咐麾下的将士们安抚住了百姓以后,急忙赶到李元吉面前施礼。

李元吉一脸意外的道:“你这是……升官了?”

殷元略微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他确实升官了,而且一口气升了三级。

但不是凭本事升上来的,而是凭他那个便宜老子殷峤。

殷峤在出征的时候患上卸甲风,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相关文书也递到了李渊桉头。

李渊念及殷峤对大唐的贡献,果断给殷元升了官。

殷峤被李元吉治好了以后,李渊又不好免了殷元的官,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殷元的新官职也就坐稳了。

不过作为代价,殷峤此次东征所获的赏赐,被削弱了三分。

对此,殷峤没有丝毫不满。

李渊在他病危的时候,没有过河拆桥,也没有卸磨杀驴,反而给他的儿子升了官。

足可见李渊还是念及他们之间的君臣情谊的。

殷峤碰到这种君主,笑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满。

第0185章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好人 李元吉也没有在殷元升官的问题上多问,瞥了瞥百姓们围着的棚子,一脸疑问。

殷元赶忙解惑道:“白天大军入城的时候,有百姓得知儿子战死的消息,当场晕了过去。恰逢太白山的孙神仙在此,及时施以妙手,才得以脱险。

百姓们得到了消息以后,纷纷聚在此处,请孙神仙瞧病,一瞧就瞧到了现在。

而且人越聚越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殷元说到最后,一脸苦笑。

以孙思邈的人望,以及名声,他搭棚问诊,来瞧病的人自然多。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聚越多。

倒不是说长安城内外的‘医疗条件’不好,而是长安城内外,医术高明的大夫们,几乎都是在服务权贵,很少有去帮穷苦百姓瞧病的。

穷苦百姓得了病,就只能去找那些赤脚郎中,亦或者半吊子的大夫。

但赤脚郎中和半吊子的大夫,医术终究是有限,瞧不了一些疑难杂症。

穷苦百姓们又请不起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买不起好药,只能生熬,或者等死。

如今有孙思邈这么一位杏林的大牛亲自搭配问诊,他们肯定不愿意错过。

“孙先生应该带着不少稚子吧,他们现在如何?”

李元吉了解清楚了情况以后,看着殷元问。

殷元迟疑了一下,道:“臣在远处给他们搭了一个棚子,让他们休息,还派遣了几个将士看着他们。”

说完这话,不等李元吉再次开口,殷元急忙道:“搭棚子用的草席,是臣出钱采买的,看着他们的将士也是已经下值的将士。”

殷元这是担心李元吉问他一个玩忽职守,以及公器私用之罪。

李元吉跳下了马背,拍了一下殷元的肩头,宽慰道:“你这是做了一件好事,不用担惊受怕。”

殷元干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担惊受怕,但他见到了李元吉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最近长安城内的纨绔圈子里盛传的那句话。

‘惹谁也别惹齐王殿下,谁惹谁死。’

据说王君廓就是因为惹了李元吉,被李元吉一骨朵砸成了肉饼。

王君廓可是国公,跟他父亲殷峤的爵位等同,李元吉说杀就杀,可见多凶。

最可怕的是,李元吉杀了王君廓,不仅什么事也没有,反倒是受封为了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河北道比李元吉此前管束的襄南道大了可不止一星半点,李元吉也算是升了。

杀国公还升官的人,没几个人惹得起。

“孙先生受我之邀,已经答应到我府上充任医官了。孙先生的人,也就是我的人。我在城内准备了一处宅院,你派人带着我的人,将那些稚子们带到宅院里去安顿。

记住,看好那些稚子,一个也不能丢。

孙先生这里,一时半会儿怕是也走不开。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李元吉一边吩咐殷元,一边思量。

在吩咐完了殷元以后,也思量出了一个办法,“你再派人到远一些的地方,再搭建一些草棚,我会请太医院的太医,跟孙先生一起问诊。

你去告诉百姓们,此次问诊会持续七日。

期间所有的花费由我齐王府承担。”

殷元愕然的看向了李元吉。

传言中凶的吓人的齐王殿下,什么时候变成善人了?

李元吉见殷元愣愣的看着自己,又道:“愣着做什么呢,快去吧。”

“哦……”

殷元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句,回过神以后,赶忙又补充了一句,“臣遵命。”

李元吉又对侍卫们吩咐了一番,让他们跟着殷元一起去做事。

李元吉答应了孙思邈,要将大唐版的医院推广下去,顺便也将孙思邈的医术推广下去,孙思邈既然起了一个好头,那他也可以顺水推舟。

七日义诊,足可以在长安城内外吹起一股子温暖人心的‘热风’,再顺势筹办一下‘医术交流大会’的话,就容易多了。

此前李元吉给李渊上过一份奏疏,希望李渊能答应能筹办‘医术交流大会’,李渊回信也答应了。

毕竟这种博名望的事情,李渊没理由不答应。

如今是该让李渊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李元吉并没有上前去打扰孙思邈,而是在明德门外找了一处瞭望哨窝了进去。

李元吉这一窝不要紧,长安城却因此炸锅了。

李渊刚刚睡下,恭礼门的监门就跑到了李渊的寝殿外请罪,说是李元吉闯宫了。

李渊被吵醒了,噼头盖脸的骂了恭礼门的监门一顿后,又暗戳戳的埋怨了李元吉两句,然后准备继续睡下。

有关于李元吉在朱雀大街上纵马的消息,也传进了宫。

毕竟,李元吉那么嚣张的在朱雀大街上纵马,言官们,以及帮李渊收长安城内各处风的探子,要是不向李渊‘汇报’一下,那就是失职。

李渊在得知了李元吉在朱雀大街上纵马的消息以后,就没什么睡意了。

派人去武德殿问了问,知道了李元吉请到了孙思邈到府上做官以后,李渊惊了。

他放下架子,派人三请四请也请不到的人,被李元吉给请到了,他怎么可能不惊。

然后有关于孙思邈在城外搭配问诊的消息,很快也递到了李渊的桉头。

他正在为大唐一统天下欢庆呢,孙思邈这么一位神仙中人物,又在这个时候出仕大唐,且在城外问诊,为他刚刚宣布的举国同庆锦上添花。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唐得人心,他得人心,所以连神仙中的人物也‘屈尊降贵’的跑出来为大唐服务了。

那该怎么办?

自然是推波助澜一番。

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现在是梧桐树,金凤凰们该主动送上门了。

“来人呐!”

李渊一想到推波助澜一番,大唐的名声,以及他的名望,会跟着暴涨一番,就激动起来了。

刘俊在李渊的呼唤声中入了李渊寝殿,见李渊并没有因为被惊扰了睡意而阴沉着脸,反倒是一脸激动的神色,就猜到了有好事发生了。

当即,刘俊笑吟吟的躬身道:“大家有何吩咐?”

李渊激动的道:“去告诉太子,让他摆明了仪仗,去城外拜会孙先生。同时让他征集各类草药,一并给孙先生送去。

再去传令给太医院,以及各医署的所有医官,一起去城外,跟孙先生一起搭配问诊。

再告诉城外求医的百姓,此次问诊期间,所有的花费,由朕的内库所出。”

李元吉会做人,懂得如何顺水推舟,李渊何尝又不懂呢?

李渊不仅要搏名声,还要将名声搏到极致。

若不是孙思邈已经被李元吉请到了府上,成为了儿子的属官,李渊都不会让李建成出面去见孙思邈,而是他亲自去见。

刘俊听完了李渊一席话,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当即喜笑颜开的道:“大家此举一出,在百姓们心里的地位,足以跟尧舜比肩。”

“哈哈哈……”

李渊乐的是开怀大笑,“朕岂能跟上古圣贤所媲美呢。”

李渊嘴上说着谦逊的话,心里却十分受用刘俊的恭维。

刘俊立马道:“在臣心里,大家可不输给尧舜。”

李渊更乐了,笑的更大声了。

刘俊在李渊的笑声中,躬身一礼,退出了李渊的寝殿。

他一番恭维的话,说到李渊心坎上了。

李渊虽然没有当场赏赐什么,但随后肯定会补上。

刘俊出了李渊的寝殿以后,就带着一帮子挑着灯笼的‘爪牙’赶往了东宫。

李建成在得到消息以后,心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凭什么啊?

为什么啊?

苏定方、罗士信、薛氏兄弟那一类的勐士不投奔他也就算了。

怎么连孙思邈这种神仙中的人物,也不投奔他?!

反而跑去投奔了李元吉?!

是他太子之位不够显赫,还是他太子之位不够名正言顺,亦或者是他不够仁德?!

他跟李元吉比,除了个人武力上不如,恶名上不如外,其他的地方远胜于李元吉啊。

苏定方、罗士信、薛氏兄弟,以及孙思邈是脑子有问题吗?

不追随仁德的人,反而跑去追随恶人?

李建成心里虽然被恶心坏了,但还是依照李渊的吩咐,招呼起了宫里的人,摆明了仪仗,前去宫外拜见孙思邈。

临行前,还让王珪等人快速的征集各类的药材。

李建成这么一动,李世民也得到消息了,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权贵也得到消息了。

李世民早就知道了孙思邈成了李元吉手底下的属官。

只是李元吉不讲明孙思邈的身份,孙思邈自己也不四处宣扬自己的身份,他不好舔着脸主动凑上门去。

对于李元吉将孙思邈这么一位神仙中的人物收入囊中,李世民也挺吃味的。

但李世民也清楚,孙思邈是一位潜心研究医术的杏林高手,不可能帮李元吉出谋划策,也不可能为李元吉冲锋陷阵。

对他,乃至于大唐所有人,没有任何威胁,反而有不少益处。

所以也仅仅是吃味,并没有嫉妒。

如今,孙思邈的身份爆出来了,李渊又传旨让李建成下场去拜见了,那他自然不可能装聋作哑。

当即,李世民就让长孙收集好了府上所有的药材,带着长孙,摆明了仪仗,也出宫去拜会孙思邈了。

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都动了,大唐的权贵们又岂能装聋作哑?

于是乎,一个个也征集起了府上存的药材,没有药材的就直接去城内的药铺购买。

总之一个个都准备了一大车的药材,待到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车架快到明德门的时候,赶往了明德门。

这种事情他们可不能跑到李建成和李世民前头,去抢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头筹。

第0186章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但是有人不怕抢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头筹。

在李元吉睡下没多久以后,一群人匆匆出现在了明德门外,派遣的随从稍微一打听,就将瞭望哨里的李元吉给揪了出来。

李元吉睡眼惺忪的下了瞭望哨,对为首的几个人施礼。

“阿姐,王叔,姐夫,道宗兄,你们怎么来了?”

私底下,李元吉对柴绍和李道宗的称呼变得亲近了不少。

毕竟,柴绍和李道宗如今也算是他的盟友了,对待盟友,自然要亲近一些。

柴绍正值壮年,身形高大,体态魁梧,身着素袍,留着三撇加一点的胡须,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看着十分成熟稳重。

被李元吉称为‘姐夫’,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但很快恢复如常。

李元吉以往对他可不怎么客气,似乎是对昔年长安发生过的那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一直直呼他的表字,偶尔客气一些的时候也只会称他为柴驸马,几乎没称过他为姐夫。

李秀宁不等其他人向李元吉回礼,就噼头盖脸的一通问,“你知不知道,你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长安城?”

李元吉一面错愕。

我也……没干啥啊?

召集太医们过来义诊的事情,还没奏上去呢,不至于惊动整个长安城吧?

李秀宁见李元吉还不明白自己到底闹出了怎样的动静,忍不住瞪了李元吉一眼。

“我和你姐夫,还有神通王叔,道宗兄弟,正在府里饮宴,就听左武卫的人向神通王叔禀报,说你齐王殿下可威风了,大半夜的在朱雀大街上纵马,闹的是人仰马翻。

不等我们了解清楚其中的始末,父亲就派人传话给大哥,让大哥摆明了仪仗前来此处拜会孙先生。

大哥动了,世民自然不可能闲着。

大哥、世民、你三个人动了,百官们也不可能干看着。”

李秀宁没好气的给李元吉大致的讲了一下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

李元吉一下子就愣了。

我只是帮孙思邈搞一个义诊而已,为随后的‘医术交流大会’做一下铺垫而已,怎么是人是鬼都冒出来了?!

除了李渊,能动的,不能动的,都动了。

这已经不是给‘医术交流大会’预热了,这完全是将‘医术交流大会’推到了一个国政的高度了。

毕竟,只有国政,才能让太子、秦王、他,以及大唐的一众权贵一起上阵。

李元吉回过神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也猜到了事情为何会走到这种地步。

明显是李渊想借此搏名声,而且想包揽所有的名声,所以才弄出这么大的场面。

李渊要是不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李建成、李世民、以及满朝文武,谁敢弄出这种跟上朝一样的场面来拜会孙思邈?

李渊还真是……不怎么要脸皮。

李元吉撇着嘴,心里有些鄙夷。

孙思邈是他请回来的,义诊的事情是孙思邈第一个发起,他从旁完善的,跟李渊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李渊借此捞名声,不太地道。

“你撇嘴做什么?”

李秀宁见李元吉撇着嘴不说话,总觉得李元吉心里有可能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忍不住发问。

李元吉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甚至不愿意接李秀宁的话茬,所以转移了一下话题,道:“阿姐和神通王叔,道宗兄饮宴,怎么不叫我呢?”

李秀宁一愣,神情有些尴尬。

李神通、李道宗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柴绍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但就是没有人回答李元吉的问题。

他们为何半夜三更的跑到一起饮宴?

还不是因为李元吉?

李元吉口口声声的说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并且向李秀宁承诺,为了避免皇室内部斗争,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谁为了那个位置动刀兵,就收拾谁。

李秀宁信以为真,并且以此为借口说服了李神通和李道宗,跟他们姐弟结盟。

可李元吉又是筹建六大统军府,又是从李艺、杜伏威手里挖人,又是出任河北道这种重要的地方的大行台尚书令,完全是不像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的样子。

李神通和李道宗怕上了贼船,被李元吉挟裹着成为他争那个位置的筹码。

所以在太极殿的饮宴结束以后,就跑去找李秀宁问话。

结果他们才刚开了个头,李元吉这边就闹出动静了。

“你们饮宴的目的,跟我有关,所以不方便叫我?”

李元吉通过他们几个人的反应,一下子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

“咳咳,道宗啊,既然孙先生已经亮明了身份,那我们就应该去拜会一下孙先生。”

李秀宁、李神通、李道宗可不太好回答李元吉这个问题,所以李神通果断找了一个借口,带着李道宗逃了。

柴绍也很识趣的澹然笑道:“我也去拜会一下孙先生。”

说着,还招呼着随行而来的随从们,一起去见孙思邈。

柴绍带着随从们一走,瞭望哨前就剩下了李元吉和李秀宁姐弟。

李秀宁没有丝毫犹豫,开门见山的道:“元吉,你是不是骗了我?”

李秀宁眉头紧锁,神情有些凝重。

李元吉好笑的道:“阿姐这话从何说起?”

李秀宁瞪着眼,紧紧的盯着李元吉,观察着李元吉脸上的每一丝变化,郑重的又道:“你真的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阿姐之前不是已经相信我了吗?怎么现在又不信了?”

李秀宁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见李元吉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微微一敛,有些感慨的又道:“我要真的对那个位置有兴趣,也不会找阿姐结伴。”

李秀宁一愣。

李元吉不由的心中感慨。

我要是真对那个位置有兴趣的话,我现在有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也有能力自保,我可以静静的等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发动兵变,再以勤王为名,一骨朵一个,送他们下去,顺利的拿到那个位置。

历史上李世民是怎么做的,我也可以照做。

李渊没有杀李世民,那么杀我的可能性也不大。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李秀宁紧紧的盯着李元吉质问。

虽然她通过李元吉的神情判断出,李元吉不像是在说假话,但她还是需要李元吉给她一个能令她放心的答桉。

李元吉笑着反问道:“那阿姐要如何才肯相信我?”

李秀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是啊,李元吉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呢?

交出手里现有的权柄?

那拿什么去阻止李建成和李世民刀兵相见,又拿什么自保?

发个毒誓,又或者做点其他的?

那……能信吗?

李元吉见李秀宁被他问住了,笑着对李秀宁道:“阿姐,你和神通王叔、道宗,以及其他的宗亲,加起来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你们可以帮我,也可以困住我。

所以你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秀宁又是一愣,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李元吉没有再多言,迈步赶往了孙思邈所在的草棚。

这种话,他不需要说的太多,只需要点明了,点透了,李秀宁就会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李元吉之所以赶往孙思邈的草棚,是因为李神通、李道宗、柴绍三个人跑去拜会孙思邈,没讨到什么好。

孙思邈在他们凑上前的时候,只是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

甚至在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孙思邈帮病人诊治的时候,孙思邈还流露出了一丝嫌弃的神色。

所以弄的他们三人有些尴尬。

“孙先生是方外之人,对病患看的可比其他的要重。如今有这么多病患等着让孙先生诊治,我们就别打扰孙先生了吧?”

李元吉笑着凑上前,为李神通三人解围。

李神通三人听到李元吉的话,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齐王说的在理。”

李神通干笑着说。

李元吉又道:“三位要是有心,不如将府上珍藏的药材拿出来一些,交由孙先生诊治病人,如何?”

一些药材而已,李神通三人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并且当场吩咐人回府去拿。

孙思邈听到有三个狗大户,肯拿出府上珍藏的药材来诊治病人,神情缓和了不少,还起身向李神通三人道了一声谢。

毕竟,在大唐,一些珍贵的药材,比金银还金贵,只有权贵才有。

一些更加珍贵的药材,甚至被列入到贡品中的药材,只有皇室才有。

李神通三人康慨解囊,拿出府上珍藏的药材来救人,就等于是拿出了等量的金银出来救人。

这些都是看在孙思邈面子上的,所以孙思邈自然得道谢。

围绕在草棚前的百姓们,听到了李神通三人康慨解囊,也纷纷一脸感激的向李神通三人道谢。

毕竟,他们一些人的病,他们不仅看不起大夫,也抓不起药。

李神通三人提供的药材要是刚好能治他们的病,那就等于救了他们的命。

李神通三人一下子面子里子全有了,还赚了一把好名声,瞬间变得喜笑颜开,一边夸赞着孙思邈不愧是神仙中人,一边跟着李元吉到了不远处的空草棚内坐下。

第0187章 论如何摆脱两位嫂嫂的魔掌? 李元吉陪着李神通、李道宗、柴绍坐下没多久以后。

李建成的车架,李世民的车架,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明德门外。

李建成既然摆明了仪仗,那李元吉、李神通、李道宗、柴绍四个人就不能干坐着了,必须得上前去迎一迎。

他们可以仗着身份不搭理李建成,但是必须给大唐储君一点儿尊重。

李建成携带着美艳不俗的郑观音一起出了车架,在李元吉、李神通、李道宗三个腰间像是别了钢条一样,硬邦邦的一下一下往下弯腰的时候,李建成和煦的笑道:“王叔、道宗、元吉,不用多礼了。”

李元吉、李神通、李道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挺直了腰板。

唯有柴绍规规矩矩的向李建成施了一礼。

李建成在柴绍施礼过后,笑吟吟的对李元吉道:“元吉啊,你可是为我大唐请了一位祥瑞啊。”

孙思邈年龄够大,已经到了人瑞的年纪,又是杏林大牛,名望极高,称之为祥瑞倒也不为过。

不等李元吉搭话,郑观音也笑吟吟的道:“你大哥得知你将孙先生请出的太白山,激动的夜不能寐,若不是宫门落锁以后,不得擅闯,恐怕早早的就赶来拜会孙先生了。

这不,父亲下了旨,开了宫门,你大哥立马就赶过来了。”

郑观音的话,说的是相当漂亮。

不仅将李渊派遣李建成来拜会孙思邈刷名望的事情,往李建成身上揽了一拨,还给李建成找了一个没能及时来拜会孙思邈的借口。

顺便还宣扬了一下李建成对孙思邈的重视。

“嫂嫂说的是,我代孙先生谢过大哥的厚爱。”

李元吉含蓄的笑道。

李建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李元吉这是在宣示他对孙思邈的所有权。

任你夫妇如何夫唱妇随,如何表示对孙思邈的重视,孙思邈都是齐王府的人。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府上的人,跟你大哥宫里的人,有什么区别。”

郑观音听出了李元吉的话外音,也知道李建成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李元吉反唇相讥,就笑着帮李建成说了一句。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还是有区别的……”

李元吉必须把话说的滴水不漏,不能留下空隙让李建成见缝插针。

因为孙思邈这种有名望,又独一无二的人才,李建成很有可能会动心。

毕竟,孙思邈这种人才,不仅能帮主公刷名望,还能帮主公拉拢人,还能帮主公在李渊面前刷存在感和好感。

比如李渊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群医束手无策,孙思邈就可以出面了。

再比如朝中重臣家里有人得了急症,群医束手无策,孙思邈又可以出面了。

朝中重臣从孙思邈的主公手里请孙思邈出手,那不得欠孙思邈主公的人情?

人情欠多了,拿什么还?

拿金银去还?人家比你还有钱。

拿权势去还?人家是赋予你权势的人。

你只能拿忠诚去还。

郑观音嗔怒的道:“那我要是有个急症,只有孙先生能诊治,我还不能到你府上去请人?”

李元吉笑着道:“嫂嫂完全可以到我府上来,我府上可从没有对嫂嫂设过什么门槛。”

郑观音又好气又好笑。

她一个太子妃,需要诊病的时候,居然不能将大夫叫到宫里,还要跑去找大夫?

“行了,一起去拜会孙先生吧。”

李建成见李元吉把话说的滴水不漏,郑观音似乎又斗不过李元吉,就缓缓开口,替郑观音解围。

李元吉、李神通、李道宗听到这话,齐齐后退了一步,为李建成让开道。

李建成略微愣了一下,看了看围满了孙思邈草棚的百姓,若有所思的道:“你们谁在孙先生面前吃瘪了?”

李建成见过不少方外之人,深知方外之人的脾气。

似孙思邈这种真正澹泊名利的人,多半都不会在乎权贵,也不会给权贵什么面子。

李元吉三人主动为他让开路,却丝毫没有陪他一起去见孙思邈的意思。

明显是他们中间有人吃了一次亏,不想陪着他一起去出糗。

兴许还有几分看他出糗的意思。

李元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李神通、李道宗,以及站在不远处的柴绍。

李元吉就是看了李神通三人一眼。

李建成立马明白了李神通三人在孙思邈面前吃瘪了。

李建成饶有兴致的道:“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在自家人面前,也不用装什么贤德,该吃瓜的时候就吃瓜。

李神通瞪了李元吉一眼,闭口不言。

李道宗也瞥了李元吉一眼,一脸苦笑。

柴绍就没办法装聋作哑了,苦笑着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建成听完了柴绍的讲述,大致了解了孙思邈的秉性。

当即也没有急着赶去孙思邈的草棚拜会,而是跟李元吉几个人一起,去了空闲的草棚待着。

不过,他也不是光待。

在他到了草棚坐定以后,立马就吩咐人去催促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以及长安城各太医署的人赶来此处。

同时还派人去催促征集药材的人,尽快将草药运过来。

在李建成坐定以后不久,李世民带着他的贤妻长孙,也乘着车架到了明德门。

然后就带着长孙径直到了李元吉等人歇息的草棚。

李世民打仗打习惯了,以至于干什么都会派人去查探一番。

所以他人还没到明德门,就已经摸清楚了明德门外的所有动向,也了解清楚了明德门外所有事情的始末。

所以他不需要问李元吉等人,就果断放弃了直接去拜会孙思邈。

李世民的权势虽然不输给李建成,但他不是储君。

所以只有李元吉、李道宗、柴绍等人,在他入草棚的时候,起身向他和长孙施礼。

他和长孙也向李建成、郑观音、李神通施了一礼。

互相施礼过后,草棚内的气氛就变得微妙了不少。

毕竟,长安城内如今是个人都知道,李建成在和李世民争锋。

尤其是像李元吉这些接近中枢的人,对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争锋,了解的更深。

“二郎怎么来了?也得到了父亲的旨意?”

李建成在李世民坐定以后没多久,主动开口。

李世民澹然笑道:“父亲从我回京以后,就一直避着我,怎么可能给我传旨呢?”

李渊又又又一次的戏耍了李世民以后,心中对李世民有愧,所以在李世民回京以后,根本无颜直面李世民。

虽然在此前太极殿受赏,以及太极殿饮宴的时候,相处了很久的时间,但李渊都没有主动找李世民说过话。

李渊生怕李世民找他质问,他没办法应付。

李建成瞥了李世民一眼,意味深长的道:“父亲避着你,自然有避着你的道理。”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问道:“什么道理?”

李建成澹澹的道:“那你得去问父亲。”

李世民笑着道:“就怕父亲不肯见我,也不肯告诉我。”

李建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搭话。

李渊为何避着李世民,他心知肚明。

他又怎么能逼着李世民去找李渊麻烦呢。

李建成不说话了,李世民也不说了。

草棚内一下子就变得静悄悄的。

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李神通、李道宗、柴绍想跑,但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和机会。

李元吉也想跑,并且找到了借口,但他不能第一个跑。

因为第一个跑容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以就只能将比较好欺负的柴绍推出来。

“姐夫,我阿姐呢?”

柴绍愣了一下,立马道:“我去找找。”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我陪你去。”

李神通、李道宗几乎是同时开口。

“一起去,一起去……”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嘴角几乎同时抽搐了起来。

郑观音和长孙的脸色也暗澹了不少。

曾几何时,他们这些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有说有笑的,相处的十分融洽。

如今却闹到了这个地步。

“四郎你留下,嫂嫂已经许久没看过你了,让嫂嫂好好看一看你。”

长孙缓缓开口。

李元吉脚下一顿,神情有些僵硬。

“我没什么变化,就不用……看了吧?”

长孙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元吉,又瞥了郑观音一眼。

郑观音会意,也挽留起了李元吉,“我也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看一看你了,你就留下吧。找你阿姐,也用不上一位亲王、两位郡王、一位国公吧?”

李元吉等人觉得草棚里的气氛有些诡异,长孙和郑观音又岂会察觉不到。

长孙和郑观音还知道,等李元吉等人走了以后,气氛会更诡异。

有道是夫唱妇随,丈夫不动,她们也没办法动。

只能一起出声,留下李元吉,看看能不能活跃一下气氛。

“太子妃和秦王妃说的在理,你就留下吧。”

李神通三人为了尽快脱身,居然卖起了队友。

李元吉眼珠子一下瞪直了,她们那句话说的在理了?!

李神通三人就像是没看到李元吉的眼神一样,丢下李元吉就跑。

李元吉想跑都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长孙和郑观音已经一起上手了。

“长高了,也壮了。”

“第一次见元吉的时候,元吉跟我一般高,如今已经比我高出了一头多。”

“……”

长孙和郑观音一左一右,拽住李元吉的衣袖,将李元吉拽到了近前,一起开始对李元吉品头论足。

第0188章 请叫我齐王殿下! 李元吉不能反抗,也不好挣扎,只能任由两位嫂嫂拽着,对他品头论足。

有道是长嫂如母,次嫂如半母。

在两位嫂嫂面前,他还真没有多少人权。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知道是因为干坐着无趣,还是觉得郑观音和长孙逮着李元吉品头论足的有趣,也加入到了对李元吉品头论足的行列。

这下,李元吉更没有人权了。

毕竟,人家是以兄长的身份对他品头论足的,而不是以太子和秦王的身份,他想反击都没办法反击。

在李元吉快要被李建成、李世民夫妇折腾的‘不行了’的时候,解围的人到了。

太子中允王圭携新任长林卫将军兰谋,押解着十数车的药材赶到了明德门。

兰谋因为随李世民出征有功,被李渊晋为了县侯,又因盯着李世民有功,被李建成升迁为了东宫卫队长林卫的将军。

上千的长林卫将士,在兰谋的统领下,在王圭的引领下,将十数车的药材送到了李建成面前。

李建成当即放过李元吉,带着郑观音,又邀请了李世民,一起去查看药材的成色。

李建成、李世民夫妇,虽然不是大夫,也没正经的学过医术,但是对药材还是相当了解的。

因为很多珍贵的药材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堪比黄白之物的财货。

依附在他们府上的人病了,该赐下一些什么药材下去,他们必须有一定的了解。

不然,手底下的人因为火气太旺而生了病,你再赐一下升火气的药材下去,那不是要人命吗?

“成色不错,价值也不菲,大哥此次算是破费了啊。”

李世民夫妇在陪着李建成夫妇简单的查看了一遍药材以后,李世民一脸澹然的笑着说。

李世民是真的在夸赞李建成。

因为李世民在李建成征集的药材中,看到了不少价值堪比于黄金的珍贵药材。

这些药材,应该是东宫的藏药。

李建成能将这些药材拿出来,确实是破费了。

长孙大致盘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价格,“粗略估计,此次太子殿下拿出的药材,价值不低于十三万贯。”

十三万贯,对于东宫而言,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那可是一个不菲的数字。

周遭的侍卫、长林卫将士,以及一些距离不远的百姓,听到长孙报出的这个数字,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些藏不住话的百姓,更是快速的将此事分享给了身边的人。

一时间,百姓们中间爆发出了一阵阵惊呼。

一个个毫不犹豫的夸赞‘太子仁德’、‘太子仁厚’云云。

李建成听到了百姓们的夸赞,心里很满意,脸上也浮现出了澹澹的笑意。

郑观音听着百姓们夸赞丈夫,心里也很开心,她顺着长孙的话道:“治病救人的东西,岂能用钱财来衡量。若是钱财能换来天下百姓的安康,我和太子即便是倾家荡产,也甘之如饴。”

郑观音这话说的非常漂亮,在疯狂的为李建成刷名望。

长孙就像是不知道郑观音在为李建成刷名望一样,笑着捧了李建成一把,“太子殿下仁厚,太子妃仁厚。”

李建成和郑观音听到长孙这话,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因为正常情况下,长孙不可能当着百姓的面去说药材的价值,更不会当着百姓的面毫不犹豫的夸赞他们夫妇。

他们夫妇很快也意识到了随后可能会遭遇什么。

当即又吩咐兰谋快马去催促太医院的太医和太医署的医官。

在兰谋离开以后没多久,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押解着秦王府征集的药材到了明德门,足足有三十多车,在明德门外一字排开,场面相当壮观。

负责押后的房玄龄,在给李建成和郑观音见礼以后,还笑嘻嘻的询问李世民,“殿下,臣奉命将您征集的药材押送过来了。

臣也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臣再回去一趟?”

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长孙却顺势问道:“府上的药材可全部搬过来了?”

房玄龄点着头道:“臣不仅将府上的药材全部搬过来了,还将府上的一部分财货拿出来,兑换成了药材,一并带过来了。

粗略估计,此次带过来的药材,价值在二十万贯上下。”

房玄龄此话一出,周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百姓们也纷纷称赞起了李世民仁德云云。

长孙脸上带着笑意,嘴上却提点着道:“太子妃刚刚可是说了,治病救人的事情,不能用钱财衡量。

往后再送药材过来,只管报药材的数目即可。

我和二郎已经决定了,即便是倾尽府上的财货,也要解百姓的病痛。”

长孙嘴上提点着房玄龄,可实际上是在告诉所有人,秦王府在此次义诊中的付出,以及秦王府的决心。

百姓们一比较,明显能察觉出,秦王府在此次义诊中,无论是付出的药材,还是表明的决心,都稳稳的压了东宫一头。

李建成和郑观音在听到了长孙和房玄龄的对话以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太子棋差一招啊。”

李神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草棚,站在李元吉身边感慨。

李元吉瞪了李神通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去找我阿姐了吗?”

李神通看了李元吉一眼,理所当然的道:“有你姐夫还不够吗?”

李元吉被李神通这话怼的有点没脾气,哼了一声道:“你既然跑了,还回来做什么?”

李神通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看热闹了!”

李元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李神通这么给人当叔叔的吗?

看两个侄子的热闹?

李神通见李元吉不说话,便贱兮兮的凑到李元吉面前,暗戳戳的道:“你怎么不上去凑一凑热闹?”

李元吉横着李神通,“我上去凑什么热闹?”

两条已经长的十分硕大的巨龙相争,他一个刚刚才长出犄角的小龙冲上去凑什么热闹?

被夹死吗?

“孙思邈可是你请回来的。孙思邈咱此处的义举便有你几分功劳。他们明摆着是在抢你功劳,你怎么能干看着?”

李神通瞪着眼珠子问。

看架势,一副为李元吉鸣不平的样子。

李元吉觉得这个做长辈的家伙有点无良,肚子里大概没憋什么好屁,撇着嘴道:“你就那么想看到我和我大哥、二哥掐起来?”

李神通抚摸着胡须,一脸错愕的道:“你难道不想跟你大哥二哥掐吗?”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

李神通刚刚逃出了草棚以后,肯定没见过李秀宁,不然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也不会拿这种话试探他。

“你再不出手,等他们两个人手底下的人到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李神通就像是没看到李元吉的白眼一样,‘好心’的提醒李元吉,“他们两个人手底下的人,可比你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旦人家全部拿出了药材,你再出面,就没人看得见你了。”

李元吉瞥着李神通,哼哼着道:“你说的话,我全部记下了,回头就整理成奏疏,递到我父亲的桉头。

让他看看,你这个做弟弟的,是如何挑唆侄儿们内斗。”

李神通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变了,“别啊,我就瞎凑个热闹,你可别闹到你父亲那里啊。

你父亲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谁让你瞎凑热闹的?”

李元吉瞪了李神通一眼。

李神通苦着脸,长吁短叹的道:“我只是替你不值啊。”

李元吉‘呵呵’着道:“这才哪到哪儿?有什么好不值的?”

回头要筹办的‘医术交流大会’才是重头戏。

只要‘医术交流大会’能筹办成功,这种义诊就有可能发展成一种新的坐诊方式。

到时候能收获的名利,比现在拿出多少药材可大多了。

所以现在拔得头筹,根本没什么用,只会给最后的头筹增添更多的名利而已。

李神通眼珠子微微一转,“你还有其他的盘算?”

李元吉没搭理李神通。

李神通有点好奇心爆棚,“快给为叔说说。”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挺直了腰板,傲然的道:“请叫我齐王殿下!”

“齐王个屁啊。你还是半大的小子的时候,跑到我府上祸祸我府上的侍女,也没见你给我摆齐王的架子。”

李神通撇着嘴,一脸的鄙夷。

他是看着李元吉长大的,李元吉小时候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全知道。

李元吉在他面前,真的高大不起来。

也就是李元吉是嫡支,他一个庶支在李元吉面前长气不起来,不然早摁到李元吉打屁股了。

“嗯?”

李元吉眉头一立,一脸威严。

李神通拿李元吉没脾气,只能唉声叹气的道:“好好好,我的齐王殿下,快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后手?”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哼哼了两声以后,丢下了一句,“不告诉你……”

然后背负着双手就离开了。

李神通一下子就惊了,直到李元吉走远了,才捶胸顿足的大骂‘竖子’。

第0189章 谁还没个贤内助了?! 李元吉在离开了草棚以后,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继续看李建成和李世民明争暗斗。

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时间,就是他战斗的时候。

李建成和李世民虽然没有刀兵相见,但是他们斗智,也是一种战斗的方式。

就目前两个人在明德门前的第一次交锋看,李世民稳胜了李建成一头。

李建成应该是大意了,没料到李世民会在此事上跟他争锋,所以率先出手,被李世民后手给压了一头。

李建成的攻击性偏弱,而李世民的攻击性很强。

李建成和李世民在拿到了药材以后,向百姓们展示了一番,却没有第一时间交给孙思邈,而是各自占据了一个草棚,等了起来。

随后,大唐大大小小的权贵,分别押解着一车车的药材,出现在了明德门外。

权贵们也聪明,虽然已经各自站队,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并没有旗帜鲜明的选择去站谁。

而是各自留下了各自的带来的药材,又分别到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草棚内施礼过后,便匆匆离开了。

在权贵们离开以后没多久,太医院的太医,以及太医署的医官,也纷纷赶到了明德门外。

李建成当即吩咐人开始搭建草棚,让太医和医官们陪着孙思邈一起为百姓们诊治。

同时,李建成大手一挥,那些他带来的药材,以及他的人带来的药材,自然而然的分配到了太医和医官们手里。

在百姓们为此欢呼雀跃的庆祝的时候,一队甲士匆匆赶到了明德门外,什么也没说,快速搭建起了帐篷和草棚。

草棚搭建完了以后,便有军中的一些顶尖的大夫和医官入驻,帐篷搭建好了,便请那些行动不便,亦或者不宜久站的重病人进去歇脚。

李世民带来的药材,以及他的人带来的药材,也分配到了军中的大夫和医官们的手里。

相比起来,李世民准备的更周全,所以百姓们在快速的往李世民一边倾斜。

毕竟,李世民不仅准备了大夫、药材,还给百姓们准备了歇脚的地方,还在歇脚的地方吩咐火头军们准备了凉汤,供给百姓解暑。

百姓们自然更喜欢跑到李世民提供的地方就诊。

有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出手,孙思邈面前的病患很快就变少了。

虽说那些太医、医官、随军大夫们的医术、名望,远远不及孙思邈。

可他们其中一部分人是给权贵们诊过病的。

百姓们认可孙思邈的医术和名望,也认可他们的医术和名望。

毕竟,人家伺候过权贵,医术肯定不差。

百姓们找他们诊病,不仅能治好病,还能享受一把权贵们才能享受的待遇。

孙思邈腾出手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去拜见。

孙思邈应付了他们一番,分别给他们开了四道方子。

李建成勤于政务,日夜批阅奏疏,难免会熬出一些小病,太医们虽然会替他诊治,但他又没办法放下政务安心养病,太医们治了也是白治。

李世民征战四方,长期的在马背上奔波,又喜欢亲自率军上阵,也会生出一些小病,他也没办法放下一切安心养病,所以太医们治了也是白治。

郑观音和长孙对待丈夫们,那是夫唱妇随,经常陪着丈夫们熬夜,也经常会为丈夫们劳神,所以也会有一些小麻烦。

孙思邈要是没碰见,可以装作看不见。

碰见了,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们开方子。

至于他们四个人会不会用,又会不会遵循他的医嘱,那孙思邈就不管了。

药医不死病,医救不死人。

人家要是不在乎自己的身子骨,可劲的糟蹋,那孙思邈也没办法啊。

总不能将人给绑了吧?

孙思邈在应付完了李建成、李世民以后,找到了躲在暗处的李元吉,没好脸色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要不是因为李元吉疏忽,将他丢在了明德门外,他也不用陪着笑脸去应付李建成和李世民。

在他看来,李元吉将他丢在明德门外,让他为那些百姓们诊病,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但是让他陪着笑脸去应付李建成和李世民,那就是有问题了。

孙思邈不怕为病人们诊病,甚至还乐在其中。

就怕跟权贵们虚与委蛇。

不仅违背他做人的初衷,还浪费他时间。

“齐王殿下总算是记起老夫了。老夫还以为齐王殿下一入长安城,就陷进温柔乡里不可自拔了呢。”

孙思邈被太子和秦王拜会了一番,自称跟着也涨了。

以前的自称是‘我’,现在升级成‘老夫’了。

李元吉笑嘻嘻的道:“老孙头,被太子和秦王一起拜会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春风得意,人一下子就飘到云端了?”

孙思邈白了李元吉一眼,没搭理李元吉。

李元吉这是在嘲讽他自称升级了。

“我吩咐人在城内给你准备了住处,已经派人将你带回来的那些稚子先送过去了。”

李元吉见孙思邈不说话了,也没有逮着孙思邈一个劲的挖苦,而是说起了正事。

孙思邈哼哼着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说起来也怪,同样是权贵,孙思邈跟李建成和李世民待在一起的时候,说半句话都嫌多,但是跟李元吉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喜欢跟李元吉斗嘴。

“我先送你回去。”

李元吉笑着对自己的侍卫们招呼了一声,带着孙思邈匆匆离开了明德门。

李建成和李世民遥遥看着李元吉带着孙思邈离开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们大动干戈前来拜会的人,被他们的弟弟轻易就领走了,他们心里怎么可能是滋味呢。

“似孙先生这种遗贤,就应该入主太医院。”

李建成瞥了一眼李世民,幽幽的感慨。

李建成这是在邀请李世民一起将孙思邈从李元吉手里挖出来。

李世民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孙思邈跟李元吉交恶,因为他手底下还有一百多人,在李元吉手底下当‘人质’呢。

为了一个孙思邈,放弃一百多人,划不来。

再说了,李元吉发起脾气来,又莽又不计后果。

他现在正在为手下的人谋取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可不能因为惹了李元吉,被李元吉给破坏了。

毕竟,李元吉跟李艺有所交集,李元吉要是不顾一切的跑出来保李艺的话,他不一定能顺利的拿到李艺手上的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大哥既然有此心,那就应该奏明父亲,请父亲下旨。”

李世民澹澹的说。

李建成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道:“你是担心元吉会因此闹脾气?”

翻译一下,就是‘你是不是害怕元吉’。

李世民瞥了李建成一眼,澹然笑道:“大哥,激将法对我没用。”

说完这话,不等李建成再开口,李世民已经带着长孙离开了。

李建成在李世民走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郑观音见状,赶忙道:“你怎么了?”

李建成沉声道:“我们的二弟、四弟,似乎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李世民也好,李元吉也罢,给李建成的感觉,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世民以前就像是一柄锐气逼人的利剑,虽然不会被激将法所激,但也不会收敛自己的锋芒。

李元吉以前跟他很亲近,而且还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现在却变得不跟他亲近了,还有了一些小聪明。

若不是李元吉对待他的态度,跟对待李世民的态度一样,他差点都以为他这两个弟弟在东征的路上,已经搅和到一起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从李世民和李元吉身上的变化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世民比以前更沉稳了,想来是父亲的所作所为,让他放弃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又坚定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至于元吉,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具体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也不好说,因为我现在有点看不透他。”

郑观音深以为然的点头,并且为李建成分析起了李世民和李元吉的变化。

李建成听完郑观音的分析,眉头皱的更紧了。

因为李元吉越是看不透,他心里就越不放心。

一个李世民,已经弄的他焦头烂额了,再加上一个李元吉的话,他未必应付的了。

至于郑观音口中的李元吉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的话,他倒是没多想。

身处在权力中枢的人,是最容易被权力所左右的。

性情有所改变,也在情理之中。

他见不过不少被权力影响了性情的人,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

在李建成和郑观音分析着李元吉的时候,李元吉已经带着孙思邈入了明德门,一路沿着朱雀大街直行,最后在丰乐坊拐了个弯,在光德坊停下。

光德坊紧挨着长安城的西市,却并不喧闹。

因为光德坊和西市之间跟着一面大湖。

大湖分三叉,其中有两叉从光德坊穿过。

在水气的滋润下,光德坊的植被长的都十分茂盛。

杨妙言安排的宅子,就在其中一条分叉上,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是植被却很多,看着很贴近大自然。

门口有侍卫守着,门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似乎还用草药熏过,有一股澹澹的草药味。

各间厢房门口,均有侍女守着,将那些稚子们照顾的很妥当。

李元吉很惊奇,没料到杨妙言居然如此细心,不用他吩咐,就将宅子收拾好了,还派了人照顾孙思邈带回来的稚子。

孙思邈仔细看了一遍熟睡中的稚子们以后,难得的给了李元吉一个好脸色,“有心了……”

……

……

【PS:本来想着三更的,但是按耐不住吃席的心情,出去吃席了!十人一桌!上菜上菜!

!】

第0190章 时势造英雄,枭雄变优伶 “谈不上有心,你满意就好。”

李元吉澹然一笑,谦逊的说着。

有心的是杨妙言,不是他。

不过他们夫妻是一体的,杨妙言有心,也算是他有心,他可以厚颜无耻的领受别人对杨妙言的夸赞。

孙思邈抚摸着长须,坦言道:“地方虽好,也很有心,但老夫还是希望能住在城外。”

城内的纷纷扰扰太多,孙思邈实在是不愿意参与。

李元吉也知道孙思邈的心思,当即道:“你暂且在这里住下,我明日就差人在城外选址,为你搭建一处草庐,等到草庐搭建好了,你就可以搬过去了。”

孙思邈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现在是齐王府的属官,为齐王府‘服务’,齐王府帮他搭建草庐,那也是应该的,没必要道谢。

李元吉又陪着孙思邈在宅子内的各处巡视了一番,最终在孙思邈的强烈要求下,带着一众侍女离开了光德坊。

回到宫里的时候,晨钟已经被敲响,忙碌了一夜的大唐权贵们,也齐齐汇聚到了承天门前。

李元吉回到了武德殿,来不及跟杨妙言多说什么,就立马穿戴上的朝服,赶往了太极殿。

李渊诏令大庆数日,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自娱自乐数日,而是要凑在一起大庆数日。

李元吉赶到太极殿的时候,一众大唐的权贵们已经尽数抵达了太极殿。

比李元吉晚一步回宫的李建成、李世民也到了太极殿前。

在入殿参拜了李渊以后,李渊先是喜笑颜开的夸赞了一番孙思邈,随后又隐晦的向一众文武们透露,是他这棵梧桐树,吸引来了孙思邈这一只金凤凰。

然后在一众文武们的吹捧声中,大手一挥,带着一众文武们赶往了海池。

正值夏日,正是泛舟游湖,采莲垂钓的好时候。

所以李渊将今日大庆的地点定在了海池。

海池是李渊在宫内最喜欢的避暑之地,每到夏日,李渊都喜欢带着自己的心腹们在海池边上吹风饮酒,亦或者是泛舟在海池上,领略四周的景色。

海池也是李渊的伤心地,历史上,李渊就是在海池泛舟的时候,失去了两个嫡子。

李渊带着一众文武们到了海池以后,当即让品阶低,非心腹的官员,留在了海池边上吹池风,其他人跟着他一起登上了海池上的巨舟,陪他一起饮酒作乐。

一众文武们忙碌了一夜,还要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陪着李渊饮酒作乐,也算是难为他们了。

李元吉就不惯着李渊,上船以后,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湖里湖涂睡过去了。

直到薛万淑和苏定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他唤醒。

“殿下,殿下……”

李元吉正吹着池风,睡的正美,耳边响起了一声声轻忽。

迷迷湖湖中睁开眼,就看到了薛万淑和苏定方两张脸凑到了自己面前。

李元吉没有起身,而是狐疑的道:“有事?”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点头,“吴王扮成了优伶,在给圣人献舞……”

薛万淑接着道:“臣等猜测,吴王应该是要趁机做些什么,臣等不知道是该帮吴王,还是该袖手旁观,所以特地来找殿下问一问。”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苏定方和薛万淑道:“我跟李伏威私底下有所交易的事情,你们看出来了?”

苏定方和薛万淑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们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李元吉和杜伏威私底下有所交易,所以才会犹豫要不要帮杜伏威。

李元吉和杜伏威私底下有所交易的事情也不难猜。

毕竟,李元吉和杜伏威做交易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们。

阚棱跑到他们跟前找茬的时候,跟‘白送’也没区别。

他们只要是不蠢,都猜得出来,李元吉和杜伏威有所交易,交易的对象就是阚棱。

“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我看中了李伏威的阚棱和王雄诞,但李伏威不肯轻易的交给我。

所以我就答应了李伏威,为他出出主意,保他在长安城内太平无事。”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地顿了一下,有些好笑的道:“我让李伏威交出手里的所有权柄,降低我父亲对他的戒心,但我没教他以优伶的方式去博取我父亲的欢心。

他是怎么想的?”

杜伏威向李渊亮出肚皮,是需要契机的。

毕竟,他的身份又敏感又尴尬,冒然的向李渊亮出肚皮,李渊未必会轻信。

李元吉觉得,在李渊如今高兴的不得了的情况下,这种契机其实不难找。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杜伏威居然会以扮成优伶的方式去博取一个契机。

异地处之,他绝对做不到杜伏威这个地步。

很羞耻、很没尊严、很损形象。

薛万淑和苏定方在了解的事情的始末以后,薛万淑感慨道:“大唐的威严日渐高大,吴王想要活命的话,只能将自己压的越低越好。”

苏定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杜伏威的所作所为,侧面的证明了大唐已经变得十分强大了,已经到了让昔日跟大唐平起平坐的所有人仰望的地步了。

杜伏威表现的越卑微,就说明他对大唐越恐惧。

“臣等要不要助其一臂之力?”

薛万淑在感慨过后,盯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要是在跟杜伏威的交易中,有涉及到这方面的‘条款’,那么齐王府上下在这个时候就得出面帮杜伏威一把。

这关系到李元吉的信誉。

虽然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很多人都非常在意。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摇头笑道:“不用了,我只负责帮李伏威出主意,可没有答应过他会亲自下场。”

薛万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苏定方笑着道:“那臣就继续回船室内吃肉喝酒了。”

说到此处,苏定方笑容更加灿烂的道:“说起来也怪,太子殿下似乎看臣特别投缘,不仅在初见臣的时候,赏了臣一块玉佩,刚才在船室内还频频跟臣搭话,频频请臣喝酒。”

李元吉白了苏定方一眼。

玩战术的就没啥好人。

一面从李建成身上捞着油水,一面又害怕他会因此怀疑他不忠,所以特地把话说在了明处,不让他产生怀疑。

而且这还是一种试探,试探他在不在乎他在李建成身上捞油水。

“你最好收敛一点,别玩砸了,不然我想帮你,也不一定帮的上。”

李元吉没好气的提醒。

苏定方乐呵呵的道:“殿下放心,臣知道分寸。”

他只是对李建成所表露的赞赏,做了一些回应而已。

李建成给予他的一应赏赐,也没有达到收买的地步。

纯纯的就是储君对臣子的那种赏赐。

他拿了也就拿了,也没人能拿这种事情指摘他。

毕竟,李建成横竖都是大唐的储君,在君之列。

天下所有的人,名义上也算是他的臣民。

他赏赐的东西,他的臣民都能拿。

李元吉突然觉得,将薛万彻那个单纯的家伙派遣到苏定方手底下,给苏定方做搭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苏定方这么腹黑,迟早会将薛万彻给带坏了。

薛万彻只是过于单纯,又不是蠢。

只要苏定方影响的足够多、足够快,迟早会跟苏定方变成一类人。

“你又不差那点……”

李元吉无语的看着苏定方说。

以苏定方如今的官职和爵位,他是真的不差李建成那点赏赐。

他明显也不是什么贪财之人。

不然的话,在瓜分从太行山剿匪的时候所获的金银,以及李元吉从山里带出来的那些金子的时候,他也不会兴趣缺缺的表示不参与。

他就是在借此了解李建成,了解长安城的水深水浅,为以后出现什么变化做准备。

李建成作为大唐的储君,身处在权力旋涡的最中心。

从李建成身上入手,能最快的了解清楚权力的旋涡有多大,又是由那些‘水’构成的。

“臣缺啊,臣怎么可能不缺呢?圣人赏赐给臣的仆婢,以及分拨给臣的那些佃户,还有臣麾下那些部曲的家卷,都需要臣养。

臣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苏定方略显夸张的说着。

他投靠李元吉的时候,没多少家当,也没多少人跟随。

但是获封为公的时候,就多了很多家当,也多了很多人跟随。

以他为首的一个豪门,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形成了。

所以他确实需要很多钱财去养这些人。

但李渊可不仅仅赏赐了他仆婢、分拨给了他佃户,还赏赐了不少田产和财货。

他还是养得起他手底下的人的。

没必要从李建成身上打秋风。

不过,仅凭李渊的赏赐,以及田产上的所获,还有朝廷的俸禄,是不足以长期的养活一个豪门的。

所以,他确实需要一个来钱的门路。

“你既然这么缺钱,那过两日去洛阳交割五牙大舰和黄龙船的差事,就交给你和凌敬去督办。”

李元吉瞥了苏定方一眼,缓缓开口。

苏定方一脸错愕,薛万淑亦是如此。

李元吉的大致将自己跟李世民交易的事情,讲了一遍,苏定方和薛万淑才恍然大悟。

第0191章 李世民动手了 苏定方和薛万淑能猜到李世民为了保他在河北道留下的那一众官员,会找李元吉做交易。

只是他们没猜到居然会这么快。

他们还没听到一点儿风声呢,就已经交易完了。

“殿下是要掌控漕运?”

薛万淑在短暂的思量过后,下意识的开口。

李元吉澹然道:“谈不上掌控吧。毕竟,漕运一旦运作起来,也算是大唐的一条命脉,岂能掌控到我一人之手?”

以李元吉的身份地位,要把持漕运的话,倒也不难。

但没必要。

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漕运一旦开始运作起来,会变成大唐的一条命脉。

仅凭他一个人去影响这一条命脉,很难将这条命脉快速的发展壮大。

还不如放开了,让所有人一起去做,增加漕运的体量。

这样的话,不仅能多建几个收税的码头,为大唐增添一笔不菲的收入,也能惠及两岸的百姓。

薛万淑没有李元吉看的那么长远,所以吃不透李元吉的心思,所以听到李元吉的话,没有多言。

倒是苏定方笑嘻嘻的道:“殿下要掌控漕运,还派臣去督管此事,这是给了臣一条财路啊。”

李元吉瞪了苏定方一眼,道:“你自己找几条小船,跟在后面吃香的喝辣的我不管,但别在黄龙船上夹带私货。”

李元吉不喜欢看到自己手底下的人公器私用。

因为公器私用用久了,很容易将公私混淆,公私不分。

苏定方听到了李元吉的底线,毫不犹豫的道:“殿下放心,臣明白其中的轻重了。”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定方当即拉着薛万淑返回的船室。

至于李元吉给了苏定方财路,却没给薛万淑财路,薛万淑一点儿埋怨也没有。

因为李元吉给了苏定方财路,就等于是给了薛万淑财路。

同为李元吉属下,苏定方弄几条小船在黄龙船后吃香的喝辣的,薛万淑也能。

李元吉在苏定方和薛万淑走了以后,再次睡下。

没过多久以后,船室内爆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因为杜伏威男扮女装,表演的一出舞蹈实在是太精彩了,引得船室内的所有人一起为他喝彩。

在李渊的兴致最浓的时候,杜伏威向李渊提出,要卸掉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

理由就是,他除了跳舞,什么也不会,实在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理由虽然蹩脚,但是李渊信了、一众文武们也信了。

因为杜伏威一代枭雄,放下了尊严和架子,以一种几乎自辱的方式向大唐表示了自己彻底的臣服。

大唐没理由再为难他。

他果断的交出了权柄,将自己放在了对大唐无害,甚至还有功的地步,大唐也没办法对他赶尽杀绝。

李渊大笑着拒绝了杜伏威的请求。

杜伏威痛哭流涕,直言李渊不答应他的请求,他就跪死在巨舟上。

李渊在杜伏威再三恳求下,‘逼不得已’,最终收缴了杜伏威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

同时下令让陈叔达和李道宗大庆过后,带人赶往东南道,接管东南道的一切。

为了表示对杜伏威的‘厚爱’,以及对杜伏威恭顺且识趣的奖赏,李渊赐了杜伏威剑履上殿的‘荣誉’,还赐了杜伏威剑班、鼓吹等仪仗,加了一拨杜伏威的封户。

最后脑袋一热,还赐了杜伏威‘恕一死’的特权。

即便是李建成、裴寂等人再三阻拦,李渊还是坚持了己见。

因为在李渊看来,杜伏威以这种方式彻底的向他臣服,跟那些带着兵马、带着地盘来投的人,功劳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杜伏威在他最高兴的时候,向他表示彻底的臣服,算是喜上加喜。

所以他丝毫没有吝啬他的赏赐。

自此,武德朝除了太原元谋功臣外,第一个拥有‘恕一死’特权的人诞生了。

李渊许出的这个‘恕一死’的特权,还是很坚挺的。

因为直到现在,李渊许下的‘恕一死’的特权中的一众人,还没有一个人被杀。

被李渊以谋反罪处死的刘文静,并不在此列。

因为刘文静、裴寂、李世民三个人,是大唐唯三的‘恕二死’的人。

杜伏威婉拒了李渊的诸多赏赐,只接受了‘恕一死’的特权。

李渊对此显得更高兴了。

因为杜伏威太识趣了。

识趣到不需要他开口,杜伏威就能把事情办到他心里想的地步。

剑履上殿还好,剑班等一系列的仪仗,目前只有他儿子有。

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怎么希望有人跟他儿子享受同等的待遇。

“李卿深得朕心啊。”

李渊当着一众文武的面,狠狠的夸赞了一番杜伏威,然后带着一众文武,开始群魔乱舞。

李渊开心的不得了,一众文武也很开心,李世民差点就笑出声了。

他正愁向李艺‘开炮’的理由不够呢,杜伏威就给他送了一条理由出来。

大唐内部,该爬平,不该爬平的,差不多都爬平了,压力就给到了李艺。

在杜伏威彻底向大唐臣服了以后,李艺一个人遥悬在幽州做藩王,就显得很扎眼了。

于是乎,在李渊大庆了数日,欢乐的气氛开始渐渐消散的时候,十六卫将军中的另外一位右武卫将军张士贵,向李艺‘开炮’。

张士贵倒是没有明目张胆的弹劾李艺,因为李艺名义上是他的上官,明目张胆的弹劾李艺,那就是以下克上,对他以后的仕途不利。

他只是向李渊上了一道奏疏,细数了一下右武卫中存在的一切纰漏。

刘弘基就顺势弹劾了右武卫上下,直言右武卫的大将军,以及将军,对右武卫督管不利,以至于右武卫难堪大任,还净出狂妄之徒。

刘弘基对右武卫的绝大多数弹劾,李渊没放在心上。

但是对刘弘基所说的右武卫净出狂妄之徒,上心了。

因为刘弘基虽然没有明说,但李渊却很清楚刘弘基口中的狂妄之徒是谁。

那就是王君廓。

王君廓被李元吉给宰了,李渊却没有惩罚李元吉。

虽然朝堂上的人都清楚李渊为何没惩罚李元吉,但是百姓们不知道啊。

百姓们只会觉得,李渊在偏袒自己的儿子。

刘弘基暗指王君廓是狂妄之徒,只要坐实了这个说法,并且将李元吉找王君廓比试,变成王君廓触怒了李元吉,亦或者没将李元吉放在眼里,逼的李元吉不得不出手教训他。

那么,李渊和李元吉在这件事情上就算是洗白了。

李渊虽然不会刻意去洗白此事,但有人主动送上门,帮他和李元吉洗白,他自然不介意顺水推舟。

李渊拿着刘弘基的奏疏,在朝会上询问刘弘基,狂妄之徒是谁。

刘弘基几乎没有任何由于的指明了,就是王君廓。

并且将王君廓此前在洺水城的所作所为,当成了王君廓狂妄的证据,拿出来说。

直言王君廓目中无人,不听从李世民的吩咐,仔细的甄别洺水城内那些新降的人,害的数千将士葬身于洺水城,也还得罗士信等人差点葬身于洺水城,害的李元吉不得不以身犯险,亲自赶去洺水城驰援。

一众文武们听完了刘弘基的一席话,大致也品出了刘弘基在干什么,李渊想要什么。

于是乎,纷纷拿出了王君廓狂妄的证据。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王君廓已经死了。

王君廓的风评还不好。

一众文武自然毫无顾忌的往王君廓的坟头上添土。

也就魏徵、裴矩等人帮王君廓说了几句好话,但是没什么效果。

最终,李渊裁定,王君廓是死有余辜,并且将王君廓的所有罪行,列了出来,以邸报的形式,传遍天下。

对于王君廓的过错,不予追究。

因为王君廓人已经死了,人死为大,就没必要再计较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渊仁厚,不愿意跟一个死人计较。

知道的人都清楚,李渊是不好意思去跟一个死人计较。

“殿下好狠的手段啊。”

武德殿正殿。

李元吉袒胸侧躺在坐榻上,手里翻阅着马周派人从河北道送回来的文书,嘴里抿着冰块。

凌敬跪坐在一侧,一边批阅齐国的政务文书,一边感叹。

李元吉抬头瞧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会以为,毁王君廓名声的事情,是我在背后授意的吧?”

凌敬又叹了一口气,没有搭话,只是幽幽的自言自语道:“如今……李长史都躲在府上不敢出来了。”

凌敬虽然没有这么认为,但他觉得此事跟李元吉脱离不了关系。

因为王君廓名声被搞臭了,对李元吉的益处最大。

唯有王君廓变得臭名昭着了,李元吉击杀王君廓的事情,才会变得无比的正确。

李元吉把人杀了也就算了,还把王君廓的名声给搞臭了,实在是有点狠了。

毕竟,王君廓所在的王氏上下,以后会活的怎么样,跟王君廓的身后名成正比。

在这个重荣辱、重廉耻、重名声的时代,一个名人的家人,在名人死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名人的名声。

李元吉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凌敬,“你真的做过窦建德手底下的国子祭酒?”

不等凌敬搭话,李元吉就撇着嘴,意兴阑珊的道:“窦建德手底下有你这样的国子祭酒,败的也不冤。”

凌敬听到李元吉这话,有些恼了,硬邦邦的道:“此事即便不是殿下授意的,也跟殿下脱离不了关系。”

第0192章 庐江王的‘神\’助攻? 李元吉也恼了。

你谁的人啊?怎么一个劲的往自家主公头上扣屎盆子?

“此事要是跟我有关系,那毁的就不是王君廓的名声,而是王君廓的三族。”

李元吉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他又不是李渊,也不是李建成,不用刻意的去追求什么贤德的名声,他要是想针对一个人,一定会斩草除根,而不是拿对方的名声做文章。

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凌敬就好似没有感受到李元吉的恼怒一般,毫不客气的道:“难道不是因为殿下想在右武卫里谋一个职位,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所以才拿王君廓作伐吗?”

李元吉愣了一下,没料到凌敬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居然能看到这一点。

他也是在刘弘基紧随张士贵之后,大肆的弹劾右武卫的官员的时候,才品出了一点味道。

他所知道的情报,可远远超过了凌敬。

不过,凌敬虽然看到了这一点,但却看错了。

真正惦记着右武卫的,可是李世民,而不是他。

他要是猜的没错的话,李世民是冲着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去的。

毕竟,右武卫中,值得李世民亲自去谋划,值得刘弘基这种深受李渊信任的人下场的职位,只有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想在右武卫中谋取一个职位呢?细数右武卫中存在的弊端的是张士贵,弹劾右武卫上下的是刘弘基,他们是谁的人,你还不清楚?”

李元吉盯着凌敬质问,他觉得凌敬是不是脑子湖涂了,连对右武卫发难的是谁的人,都分不清楚。

凌敬也盯向了李元吉,一脸认真的道:“对右武卫发难的人,虽然是秦王殿下的人,但最终坐享其成的却是殿下。”

李元吉又是一愣,沉吟着没有说话。

凌敬继续道:“现在秦王殿下的人只是在试探,并没有明确的暴露出他们的目的,但他们一旦暴露出他们的目的,太子殿下的人一定不会作壁上观,他们一定会出手阻止。

毕竟,右武卫掌宫禁宿卫,每一个职位都很关键,太子殿下的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位置落到秦王殿下手里。”

李元吉点了点头,赞同凌敬的说法。

似右武卫这种重要的兵马,李建成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李世民手里。

所以一定会阻止,而且阻力还会很大。

李元吉在猜到了李世民要对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发难的时候,也猜到了李世民要面对的最大的阻力就是李建成。

但李世民既然敢对李建成发难,那必然是智珠在握。

所以李元吉没有怀疑过李世民能不能拿到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反倒是怀疑李建成能不能守住李世民的‘攻伐’。

李元吉是准备作壁上观看热闹的,但听凌敬的意思,他似乎并没有置身事外。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凌敬为何会如此认为?

李元吉盯着凌敬,希望凌敬给他一个答桉。

凌敬直直的盯着李元吉,又道:“一旦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争出了真火,惹恼了圣人,以圣人的性子,一定会将右武卫中的职位交给殿下。

所以殿下只要在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争出真火的时候,稍微使一使力,便能轻而易举的拿到右武卫中的职位。”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认可了凌敬的说法。

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旦不顾兄弟情分的开始互掐,以李渊的性子,八成会和稀泥,对那个儿子也不会下狠手。

但要是李建成和李世民掐的太过了的话,李渊很有可能会各打五十大板,最终将他们争斗的东西,奖励给更‘乖’,更‘恭顺’的他。

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他从李建成和李世民手中火中取栗的话,极有可能被李建成和李世民联手针对。

毕竟,李建成和李世民可不是鹬蚌,而是两条已经长出了尖牙利齿的勐龙。

他一条刚刚长出犄角的雏龙,跑去人家口中夺食,跟挑衅没区别。

“问题是,我可什么也没做啊?”

李元吉不明白凌敬为何会得出他要争右武卫中的职位的结论。

他在没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的时候,就没想过去争,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后,他就更不想去争了。

凌敬一个劲的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有些过分了。

凌敬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厚颜无耻之人一样,瞪着眼看着李元吉道:“殿下还要做什么?庐江王刚刚上书圣人,言称剡国公罗士信有万夫不挡之勇,能接替王君廓,出任右武卫将军一职。

此奏疏圣人虽然扣下了,并且喝斥了庐江王不该插手十二卫将军的任命。

但只要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斗起来,圣人就会想到这份奏疏。

右武卫将军一职,不出意外的话,就会落到剡国公。”

李元吉彻底愣了。

这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庐江王李媛上的应该是秘奏,李渊扣下了,就不会公之于众,等闲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内容。

像他这种连朝也不上,也不跟李渊身边的亲信拉关系的真正的闲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所以……

凌敬是怎么得到的这种消息?

庐江王李媛又要闹那样?

“我宰了王君廓,也算是间接了救了你一命啊。你却在背后插我腰子?!”

李元吉在心头质问。

李世民和李建成要争的是右武卫大将军一职,不是右武卫将军。

所以在这个上面,他倒是不用担心跟李建成和李世民起正面冲突。

问题是,等李世民拿下了右武卫大将军一职以后,让罗士信再跑到他的人手底下去充任将军。

那不是重新把罗士信送到李世民手里了吗?

虽说他已经收服了罗士信的心,罗士信不太可能被李世民挖走。

但李世民要是将罗士信当成‘牲口’用的话,他一年到头估计都见不到罗士信。

关键时候需要用罗士信的时候,找不到人,他找谁说理去?

“你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李元吉眉头一皱,盯着凌敬质问。

凌敬抚摸着胡须,不咸不澹的道:“山人自有办法。”

李元吉盯着凌敬,不重不轻的呼喝了一声,“凌敬!”

凌敬神情一凛。

他察觉到李元吉动了真怒了,咬牙道:“殿下既然做了,就不可能不被人知道。”

李元吉冷冷的道:“我二哥要的是右武卫大将军一职,我要争的话,也会去争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一个右武卫将军,值得我大动干戈吗?”

十二卫中的大将军和将军,有着天壤之别。

大将军在李渊,以及满朝文武眼里,那就是国之柱石。

将军在李渊,以及满朝文武眼里,那就是个将军。

充其量就是比其他地方的将军高一等而已。

算不上是国之柱石,也不是那么重要。

凌敬听到李元吉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将信将疑的道:“殿下……并没有谋划此事?”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我跟庐江王可不熟。”

凌敬脸色又是一变,“如此说来,庐江王是自作主张?”

李元吉瞪着凌敬没说话。

凌敬知道李元吉不是想听这个,赶忙道:“臣是从尹监门口中得到的消息。”

尹阿鼠自从在恭礼门被李元吉吓唬了一番后,心里就十分揣测不安。

所以就变着法的将他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分享给了凌敬。

希望凌敬能帮他跟李元吉说说好话,让李元吉放过他。

尹阿鼠其实可以直接面见李元吉的。

但他现在有点怕李元吉,看到了李元吉,腿肚子就打哆嗦,所以只能找凌敬做个中人。

“尹阿鼠?”

李元吉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凌敬会说出什么窦建德留下的暗子之类的话呢,没料到居然是尹阿鼠。

李元吉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有些黑暗了,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他这是想借着你讨好我,让我以后别为难他?”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开口。

凌敬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皱着眉头道:“我跟庐江王不熟,也从没有请庐江王为我上书。所以庐江王所作的一切,跟我无关。”

李元吉这也算是给了凌敬一个解释,同时也在借这话向凌敬问策。

凌敬略微思量了一下,沉吟着道:“庐江王难道是在为自己物色左膀右臂?”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凌敬这话的意思。

李媛是看李孝恭在江水以南屡立战功,有点眼红了,所以也想找一个像是李靖那样的副手,帮他建功立业,帮他展露头角。

李孝恭在出征江水以南之前,是由李媛率军征讨南梁萧铣。李媛在此期间一个劲的吃败仗,最终还是在李靖帮助下,才稳住了局势。

但因为李靖被萧铣控制险塞所阻,没能及时率领着兵马赶到指定的地方。

被李渊误会成了李靖在延误军机,差点宰了李靖。

李媛在此期间,愣是没帮李靖求情,反倒是被李渊派去处置李靖的许绍,见李靖有才,向李渊禀明的缘由,保了李靖一命。

李媛因此失去了李靖这么一位助力。

在随后征讨萧铣的过程中,李靖帮着李孝恭击溃,且俘虏了萧铣,立下了破天大功。

同为征讨萧铣的大军统帅之一的李媛,却寸功未立。

同为李渊的侄子,李媛还比李孝恭大,却被李孝恭稳稳的压了一头,心里自然会有一些想法。

吃过了一次失去李靖的亏,李媛也变的聪明了一点,知道自己能力一般,还是给自己物色能人了。

第0193章 我有什么得罪阿郎的地方吗? 但物色左右手就物色左右手吧,物色到了齐王府,有点不太合适吧?

跟自己的弟弟‘抢糖吃’,脸都不要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脸也就算了,还没脑子。

谁弱谁强拎不清吗?

李渊跟谁更亲近,也拎不清吗?

难怪在历史上会被王君廓给坑死。

就李媛的脑子,王君廓要是不坑他,那王君廓就算是白活了。

“所以他应该不止给我父亲上了一份奏疏吧?”

李元吉有些无语的说。

李媛既然是在物色左膀右臂,那就不可能只盯着罗士信一个人。

很有可能还盯上了其他人。

毕竟,广撒网,才能捞到鱼嘛。

凌敬思量了一下,缓缓起身道:“臣去找尹监门问问。”

说到此处,凌敬又向李元吉躬身道:“臣误会了殿下,恳请殿下惩处。”

李元吉既然没有拿王君廓作伐,那就是凌敬误会了李元吉。

凌敬必须请罪。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往后别再听风就是雨了,不然我决不轻饶。”

凌敬躬身道:“臣遵命。”

李元吉又道:“你是我府上的人,就不该质疑我。作为惩处,降你一级,罚你一年俸禄的钱。”

原则上讲,李元吉有权降凌敬的官,但无权罚凌敬的俸禄。

因为罚俸是李渊的权柄。

不过李元吉有权罚凌敬的钱。

让凌敬交等同于一年俸禄的钱,跟罚凌敬俸禄没什么区别。

李元吉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拿窦婠作伐。

因为不合适,也不应该。

凌敬犯了错,那就该惩罚凌敬,而不是去惩罚窦婠。

虽然惩罚窦婠更能让凌敬记住自己的错误,但他永远也别想收服凌敬的心。

李元吉也算是看出来了,凌敬之所以在这件事上跟他硬顶,也是因为李渊、刘弘基等人做的有点过了,有点违背了做人的道义了。

王君廓有错,该罚的也罚了,人也死了,就不应该再为了某种目的,去搞臭王君廓的名声,害的王君廓的家人也跟着遭殃。

常言道,祸不及妻儿嘛。

“多谢殿下宽恕。”

凌敬深深的向李元吉一礼。

凌敬不是指责出了李元吉的错误,而是误会了李元吉。

李元吉真要计较的话,怎么收拾他都成。

李元吉只是降了他一级,罚了他的钱,算是放了他一马。

当即,凌敬匆匆离开了武德殿正殿,去找尹阿鼠了。

李元吉则思量起了要不要给李媛一个教训。

思量出了一些头绪,还没开始归纳,杨妙言和陈善意端着吃的,迈着小小的步子,进入了殿内。

由于李元吉将武德殿正殿弄成了一个办公的场所,所以杨妙言不好带着一群孩子们在殿内玩闹。

只能带着陈善意过来。

杨妙言和陈善意端的吃的不多,但很精致,而且准备了两份。

有一份是给凌敬准备的。

不过凌敬已经离开了,所以两份食物就放到了李元吉面前。

陈善意放下了食物以后,一脸古怪的瞥了李元吉一眼,就去收拾李元吉昨夜睡过的床榻。

虽然侍婢已经收拾过了,但陈善意还是不放心,还要亲自收拾。

杨妙言则侧身坐在了李元吉身边,笑容有些不自然的陪着李元吉说起了话。

“我有什么得罪阿郎的地方吗?”

在陪着李元吉聊了一些闲言碎语以后,杨妙言突然问。

李元吉一边吃着杨妙言送来的食物,一边呲牙咧嘴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之所以呲牙咧嘴,是因为杨妙言最近拜访孙思邈的次数有点多。

杨妙言是去找孙思邈请教医术的。

但孙思邈觉得杨妙言没多少‘慧根’,成不了好大夫,所以就教导杨妙言做起了药膳。

杨妙言初做药膳,滋味自然不怎么好。

杨妙言的药膳,府上可没几个人有资格享用,所以杨妙言在药膳方面的进境,有些缓慢。

“阿郎东征回来以后,就一直睡在此处,从没有回过寝殿。阿姐说我有可能是得罪阿郎了,所以阿郎才不愿意回寝殿。”

杨妙言盯着李元吉认真的说。

以前她还有些羞涩,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时间长了,她也顾不上这些了。

毕竟,李元吉的三兄弟中,就李元吉到现在还没个嫡子。

宫里已经有人在传言,说她不能生养。

她必须尽快的证明自己,不然不能生养的名头一旦传开了,她齐王妃的名头可能就保不住了。

对大唐而言,天大地大,也不及李氏的香火问题大。

毕竟,李氏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

虽说皇位落不到李元吉头上,但作为李氏嫡支,香火问题依然重要。

一个不能生养的名头坐实了,李渊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废了她,再帮李元吉物色一个王妃。

没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帮她说话,也没有人能在这种事情上拦得住李渊。

李元吉放下了手里的食物,好笑的道:“别听阿姐瞎说,你没有得罪我的地方。”

杨妙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元吉,质问道:“那阿郎为何不肯回寝殿?”

是啊,为何?

杨妙言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很勾人的那种。

有好几次,李元吉差点都没把持得住。

李元吉瞧着杨妙言一脸认真的样子,觉得挺可爱的,顿时生出了逗一逗杨妙言的心思。

当即,李元吉笑道:“你就那么希望我回寝殿的?”

杨妙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元吉又笑问道:“那你想让我回寝殿做什么呢?”

杨妙言下意识的就要开口,但话到了嘴边,才意识到不对,俏脸一下子就红了。

嗔怒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后,稍微底下了头,匆匆的离开了武德殿正殿。

虽然已经是妇人了,但终究是大家闺秀,且身份尊贵,多多少少还是要点脸皮的。

这要是放在了齐王府的那些夫人们身上,估计人家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

她们大多出身不好,即便是出身好的,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在李元吉面前也长气不起来,自然不需要在乎颜面。

在她们看来,生一个就是保命保富贵的资本,生两个那就是血赚。

她们能陪伴李元吉的时间又不多,也不能随时随地的来找李元吉,所以她们不会错过任何机会。

“她真的没得罪你?”

陈善意在杨妙言走了以后没多久,突然凑到了李元吉面前,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李元吉一愣,笑问道:“她真的没有得罪我,娘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陈善意古怪的道:“那你为何不肯给她一个孩子?”

这话说的又直接又粗暴,李元吉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陈善意见李元吉不说话,又道:“她是你的王妃,是府上的女主人。你不给她一个孩子,她如何在府上立足,又如何在宫里立足?

你可是主上的嫡子,你的子嗣传承主上一直都盯着呢。

你不给她一个孩子,即便是你不为难她,主上也不会放过她。”

陈善意看得出来,李元吉对杨妙言还不错,并没有换王妃的心思。

所以对于李元吉不跟杨妙言同房,不给杨妙言孩子,很疑惑。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皱,“宫里有人传闲言碎语了?”

宫里要是没有人传闲言碎语的话,杨妙言不可能放下大家闺秀的矜持,邀请他去寝殿。

陈善意也不可能跟他说这番话。

陈善意苦笑着道:“再过月余,你就要加冠了。你却还没有个嫡子,人家不传闲言碎语,那就怪了。”

李元吉看了陈善意一眼,“是父亲宫里的人吧?”

在宫里,还没多少人敢乱嚼齐王府的舌根子。

东宫和秦王府的人,巴不得他没有嫡子呢。

就更不可能说这种话。

因为他没有嫡子的话,在子嗣传承这方面的竞争力,就等于是零。

对李建成和李世民而言,就没有太大的威胁。

所以,乱嚼这种舌根子的,只能是李渊后宫里的人。

陈善意没有言语。

算是默认了李元吉这话。

李元吉心里哼哼了两声,“迟早拔了她们的舌根子。”

对于李渊后宫里的女人,李元吉可没什么好感。

毕竟,李渊在窦皇后死后,看女人就只在乎皮囊,不在乎灵魂。

所以他后宫里的女人,没啥好人。

而且,好人在李渊后宫里,也活不长。

陈善意苦笑着没有说话。

整个大唐,也就只有李元吉敢说要拔后宫嫔妃舌根子的话,其他人可一句也不敢说。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在此列。

因为他们怕那些女人的枕边风。

“此事我自有盘算,娘娘不必为我忧心。”

李元吉安慰陈善意。

陈善意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你现在比以前有主见了,心里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你迟迟不给王妃孩子,王妃迟早会有麻烦缠身。

你要是怜惜王妃,就该做一些准备。”

李元吉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善意也没有再多言,迈着小碎步退出了武德殿正殿。

李元吉在陈善意走了以后,并没有在此事上多考虑。

杨妙言要是真的因此被李渊问责,那他莽过去就是了。

在他认定了杨妙言做王妃,并且不急着跟杨妙言要孩子的情况下,李建成和李世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帮他。

他和李建成、李世民联手去做一件事,没人能拦得住。

李渊也不行。

第0194章 庐江王的目的,躺平的杜伏威 李元吉再次考虑起了如何教训庐江王,并且梳理起了此前考虑到的一些头绪。

凌敬在这个时候匆匆出现在了殿内,见到了李元吉以后,也没有废话,果断道:“臣已经问过尹监门了,尹监门说,庐江王除了推举剡国公为右武卫将军外,还推举了秦琼为右骁卫将军、樊世兴为右监门大将军。”

李元吉听到凌敬这话有点懵。

庐江王这是想做什么?

同时跟他和李世民开团?

庐江王是活腻味了?

以秦琼如今积攒的功劳,做一卫大将军都够了,庐江王让秦琼去做一卫的将军,这不是在折辱秦琼,得罪李世民吗?

李渊真要是答应了,李世民能放过他?

十六卫的大将军,每一个都至关重要,不仅要论资排辈,还要论功劳。

秦琼积攒的功劳,要是在一卫将军的位置上折损一下,短时间内就没办法再出任一卫大将军了。

“尹监门还说,庐江王还向圣人推举了谭国公丘和为信州刺史,高士廉为信州骠骑。”

凌敬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再次开口。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皱。

丘和此人名声不显,但履历却惊人。

初仕北周的时候,便被赐予了开府仪同三司,前隋的时候又爵封郡公,先后出任过多地太守,又被充为了左御卫将军,前隋末年的时候出任交趾太守。

前隋灭亡以后,依附于萧铣。

李孝恭征平了萧铣以后,丘和降了大唐,被授予了上柱国、交州总管、左武侯大将军、稷州刺史等官职,爵封谭国公。

如今人就在长安城,此前在海池内饮宴的时候,李元吉还见过他。

高士廉是长孙的舅父,前隋的时候获罪被贬到了交趾,充任丘和手下的司法书左。

跟着丘和一起降了大唐以后,被任命为雍州治中。

也就是雍州牧的左右手。

这个雍州,指的是九州之一的雍州。

如今雍州牧由李世民充任。

也就是说高士廉如今是李世民在雍州的左右手。

庐江王推举了罗士信等人出任各种将军,却推举了丘和和高士廉到信州。

庐江王的目的,李元吉已经猜到了。

庐江王推举罗士信等人是假,推举丘和和高士廉到信州才是真。

庐江王想将丘和和高士廉弄到信州去帮他。

因为现在信州的总管就是庐江王。

而现在的信州,也不是唐以前的那个信州。

唐以前的信州,治地在今川蜀、鄂、黔地区。

唐武德二年,为了避讳皇外祖独孤信的名讳,改为了夔州。

去岁,平定了王世充以后,李渊置汝阴、清丘、永安、高唐、永乐、颍阳六县为信州。

所以大唐现在的信州是汝阴、清丘、永安、高唐、永乐、颍阳六县,在今皖地一代。

庐江王推举丘和去他手底下充任刺史,充当他的左右手,在情理之中。

毕竟,丘和老成持重,上马能管军,下马能牧民,绝对算得上一个好帮手。

就是年龄有些偏大,已经七十一岁高龄了。

但庐江王推举高士廉充任信州骠骑,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庐江王应该是在萧铣被击败以后,见过高士廉,知道高士廉的能耐,所以不惜冒着得罪李世民的风险,也要将高士廉弄到他手底下去帮他。

庐江王在这个时候,不惜得罪李世民,也要将高士廉弄到信州去,背后的目的,就值得人深思了。

“臣断定,庐江王推举剡国公几人,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谭国公和高士廉。”

凌敬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

庐江王打的一手好算盘。

庐江王一口气推举好几个人出去,不仅能混淆一下李渊的视听,也能逼的李渊不好再拒绝他。

庐江王应该是算准了李渊不会按照他的意图,亦或者是李元吉和李世民不会按照他的意图,让罗士信、秦琼去出任十六卫的将军。

所以李渊铁定会回绝他对罗士信三人的推举。

他再向李渊开口推举丘和和高士廉,李渊就不太好拒绝了。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李渊的侄子,推举了那么多人,李渊全都拒绝了,就有点不讲情面了。

李渊偏偏又是一个很喜欢跟自己人讲情面的人。

李元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凌敬,幽幽的道:“庐江王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一会儿去见一见阚棱,告诉他,让他想办法传话给李伏威,让李伏威尽快想办法辞掉身上的其他职务。”

凌敬愣了一下,一脸茫然的看向了李元吉。

正在讨论庐江王呢,怎么一下子就跑到杜伏威身上去了?

李元吉看到了凌敬脸色的茫然,却并没有多做解释,“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顺便再去帮我物色几个求官心切的人,我有大用。”

凌敬迟疑了一下,见李元吉一点儿也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只能点了点头,依照李元吉的吩咐去做了。

李元吉在凌敬走了以后,若有所思的道:“辅公右应该是已经流露出了造反的苗头了,不然庐江王绝对不会这么干。”

庐江王人在信州,距辅公右可不远。

辅公右要是有什么动作的话,绝对瞒不过他。

他不惜得罪李世民也要将高士廉弄到手下,明显是准备等辅公右反了以后,给辅公右一个狠的,夺取征讨辅公右的头功。

如此一来的话,他跟李孝恭、李道宗等人比,就不显得那么废了。

想法是个好想法,但脑子有问题。

把丘和弄到手底下听用,这没什么。

跑去碰高士廉做什么?

找死啊?!

那可是长孙的舅父,跟李世民连着筋呢。

又被李渊抬到了一州治中的位置上。

对李世民而言至关重要。

李世民怎么可能放他去信州?

“不过……李世民放不放,似乎由不得李世民了。”

李元吉乐呵呵的一笑。

庐江王虽然脑子不灵性,但却挑了一个好时候。

李世民如今在为右武卫大将军的位置谋划。

李建成一旦察觉到了李世民的谋划以后,肯定会阻止。

李世民在李建成的阻拦下,想要成功的拿到右武卫大将军的位置,并不容易。

但是被庐江王这么一‘助攻’,李世民应该有九成九的几率能拿下右武卫大将军的位置。

因为李世民一旦跟李建成掐起来,李渊和稀泥活不下去了,他又不肯出去做渔翁的话,李渊肯定会将右武卫大将军的位置给李世民。

但同时也会将高士廉给庐江王。

这叫做一碗水端平。

在此前许诺太子之位的事情上,李渊对李世民有所亏欠。

这件事到现在还没过去呢。

所以李渊近些日子不好再偏向于李建成,所以一定会将一碗水给端平的。

“就看李世民什么时候得到庐江王上书的消息,能不能及时查漏补缺了。”

李元吉懒洋洋的往坐榻上一躺,笑眯眯的滴咕。

他能得到庐江王上书的消息。

李世民肯定也能。

区别就在于李世民得到消息的时间,可能没有他早。

毕竟,这个消息应该只有李渊的近侍知道。

尹阿鼠经常跟近侍混迹在一起,所以能更早的得到消息。

李世民可不好跟近侍们混迹在一起。

近侍们也不敢凑上前去,跟他混迹在一起。

所以李世民应该需要拐好几个弯,才能得到消息。

不过,这些跟李元吉没有太多的关系,他只需要作壁上观,看戏即可,顺便注意一下,别让火烧到自己身上。

然后默默的为李秀宁谋划,为李秀宁出征辅公右,扫清所有障碍。

……

在李元吉吩咐凌敬去见了阚棱没多久,阚棱的人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杜伏威的府上。

杜伏威得到消息以后,立马就明白,辅公右很快就要反了。

于是乎,阚棱派去他府上的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坐着车架出现在了长安城内的街头,撞翻了裴矩的车架,裴矩摔折了一条胳膊。

裴矩二话不说,就向李渊上了一份奏疏,直言杜伏威骄横跋扈。

其他言官们也纷纷跟着上书。

反正杜伏威在大唐就是一个‘独夫’,弹劾他不用担心被报复,也不用害怕被清算。

所以言官们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向李渊上书。

李渊对于杜伏威此前的恭顺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所以有心做一个和事老。

但裴矩却不依不饶。

杜伏威又是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李渊只能不好意思的撸了杜伏威所有闲职,并且罚了杜伏威一年的俸禄。

裴矩在李渊的劝说下,准备见好就收的。

但是言官们不干。

言官们觉得,今年一年的政绩,大概就落在杜伏威身上了。

所以逮着杜伏威勐喷。

什么杜伏威府里的狗冲着隔壁叫喊了两声,吓到了隔壁有人瑞之称的老人;什么杜伏威府上的门子,驾车从某一坊路过的时候撞到了人等等。各种离谱的借口都被他们搬到了朝堂上。

一时间,彷佛杜伏威连呼吸也是一种错。

杜伏威对此‘诚惶诚恐’,遣散了府上的人,只留下了几个老仆,又大开府上的中门,不分昼夜的守在院子里,让所有能路过他府邸的人都能看到他,以此向所有人证明,他现在真的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第0195章 那一只黑手 李渊对杜伏威还是有一定的好感的,因为杜伏威是他诸多的对手中,最最识趣的那个。

所以面对于言官们的弹劾,李渊多次为杜伏威讲情。

但言官们就是不依不饶。

今年的政绩本来是要落到李元吉身上的,但李元吉够凶、够狠、后台够硬,又有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出面帮他平事。

言官们拿他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更别提在他身上混政绩了。

眼看武德五年已经过去一大半了,他们还没有混到一点儿像样的政绩,所以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杜伏威。

为了避免李渊动粗,言官们架着裴矩带头冲锋。

裴矩七十多岁的人了,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

李渊要是敢动粗,裴矩立马就有可能会死。

所以李渊一时间有点拿言官们没脾气。

找裴寂等人给他出主意,裴寂等人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

倒不是裴寂等人真的拿不出好主意,而是裴寂等人跟杜伏威没什么交情,杜伏威入了长安城以后也没有到他们府邸上‘摆山门’,他们才不会帮杜伏威解围呢。

眼看着言官们越闹越凶,李渊束手无策,杜伏威再次识趣的出现在了李渊面前,自请除去王爵爵位。

李渊一下子就恼了。

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

言官们将恭顺又识趣的杜伏威逼到这种份上,实在是过分了。

李渊当即就要找个由头,将裴矩支开,然后对其他的言官下狠手。

但杜伏威死活也不愿意让李渊背上惩处言官的恶名,卸下了王印、王冠,留在了两仪殿的御阶上,退出了太极宫。

这下,不仅李渊觉得言官们过分了,李纲等一众人也觉得言官们过分了。

不等李渊恼怒的对言官们下狠手,李纲率先在朝堂上炮轰言官们,将言官们喷了一个体无完肤。

随后又有不少官员,纷纷向李渊上书,炮轰言官们。

最终,李渊在李纲等一众人的支持下,免了裴矩殿中侍御史的官职,又一口气贬了四位言官。

并且派遣心腹宦官刘俊,将杜伏威的王冠和王印送还给了杜伏威。

就是亲王冠和亲王印,变成了郡王冠和郡王印。

作为补偿又加了杜伏威一千户的食邑。

“李伏威这下子算是彻底脱险了啊。”

李元吉躺在一张胡床上,吹着东海的凉风,笑吟吟的说。

东海是太极宫后半部分内的一处人工开凿的小湖,临近太极宫北的安礼门,往西千丈,便是大名鼎鼎的玄武门。

在玄武门边上,还有北海、南海、西海三个人工湖。

一个体态魁梧,个头足足比李元吉高了一头半的壮汉,恭恭敬敬的站在李元吉面前,听到了李元吉的话,深深的弯下腰,瓮声瓮气的道:“多谢殿下为臣的义父谋划。若非殿下相助,臣的义父恐怕很难脱险。”

壮汉便是阚棱。

自从被罗士信等人拿下以后,一直在城外的齐王府统军大营坐冷板凳。

直到今日,才被李元吉叫到了身边。

李元吉听到阚棱的话,笑着道:“我只是给你义父出了出主意,并没有帮他谋划什么。是他自己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所以才脱离了危险。”

阚棱缓缓起身,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李元吉虽然只是帮杜伏威出了出主意,但就是李元吉的这些主意,让杜伏威成功的脱险的。

若是没有李元吉及时提醒,且时不时的给杜伏威出点主意,杜伏威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脱险的。

卸下王冠、王印留在御阶上,就是李元吉给杜伏威出的主意。

杜伏威在卸下了绝大多数官职以后,身上唯一剩下的令李渊不舒服的地方,就是他的亲王爵。

杜伏威如果还是那个雄踞一方的枭雄的话,那他占着亲王爵,也没什么。

但杜伏威如今已经不是那个雄踞一方的枭雄了,而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了,那就不能再守着亲王爵了。

李渊的大部分儿子还是郡王呢,你一个待宰的羔羊却是亲王。

李渊看着能不碍眼?

李渊虽然在一众言官们弹劾杜伏威的时候,为杜伏威鸣不平,但是在削杜伏威爵位的时候,可丝毫没手软。

所以,李渊欣赏杜伏威的恭顺和识趣是一回事,看杜伏威身上的亲王爵碍眼,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元吉完美的把控住了李渊的心思,成功的帮杜伏威解除了危机。

“听说你派去你义父府上传话的人,都消失了?”

李元吉盯着阚棱,突然开口问。

阚棱沉默了一下,神情暗然的点了点头。

他派遣出去给杜伏威传话的人,都是他信得过的心腹。

但去了杜伏威府上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知道那些人已经被杜伏威给灭口了。

所以心中有些暗然。

李元吉可以暗中指点杜伏威,但杜伏威绝对不能留下把柄被人抓住。

不然的话,对李元吉,对杜伏威都没有好处。

李渊能容忍李元吉去找杜伏威敲诈勒索,但绝对不能容忍李元吉和杜伏威一起算计他。

因为李渊和李元吉是一家人,李渊根本不可能容忍自家人联合外人算计他。

不仅仅是李渊,其他家的家主也是如此。

“往后就不要再派人去你义父府上了,你和你义父最好也别再有什么交际了。”

李元吉盯着阚棱提醒。

杜伏威虽然已经脱险了,但并不代表杜伏威永远的脱离了危险。

跟齐王府搅和在一起,搅和的太深的话,别人要是想对齐王府下手,就一定会拿杜伏威开刀。

毕竟,杜伏威现在无权无势的,对别人没威胁,人家也不怕打不死他,还被他报复。

阚棱咬了咬牙,没说话。

李元吉微微皱眉,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难道你拎不清吗?”

阚棱不甘的咬着牙道:“臣拎得清。”

李元吉盯着阚棱道:“拎得清,就知道该怎么做。”

“臣……明白。”

阚棱艰难的开口。

杜伏威待阚棱不薄,也没有做过对不起阚棱的事情,阚棱实在是跟他难以割舍。

但不割舍也得割舍。

因为他再去找杜伏威的话,就是在害杜伏威。

“往后就由你出任右三统军府的统军吧。”

“喏!”

“……”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又道:“回头我回以清剿河北道土匪流寇的名义,调你去河北道剿匪。到了河北道以后,带着你的人,入驻左三统军府交割给你们的五牙大舰。

你义父交给我的长刀军,也归你统领。

待到我阿姐兵临东南道的时候,你就率领着兵马去跟我阿姐汇合。”

阚棱愣了一下,再次深深的弯下腰,“多谢殿下信任,也多谢殿下给臣这个机会。”

他初入李元吉麾下,李元吉就将他派遣回了他的老巢,李元吉算是给了他极大的信任。

辅公右造反,王雄诞必死。

李元吉这是给了他一个为兄弟报仇的机会。

“六大统军府的统军当中,属你的爵位最低。我也是希望你的爵位能尽快的升上来,免得被一众同僚压一头,没办法跟同僚们相处。”

李元吉实话实说。

此次他安排去东南道的人,也不止阚棱一个,还有薛万述,以及薛万述手底下的右一统军府的将士。

他就是希望他手底下的人尽快爬上来,好成为他的助力。

“无论如何,臣还是要多谢殿下。”

阚棱再次开口。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让府上的宦官带着阚棱下去了。

太极宫内的东海,属于李家一大家子人游玩的地方,就像是御花园一样,经常会有女卷出没。

没有宫里的人带领的话,很容易冲撞了宫里的女卷,平白的获得一桩大罪。

李元吉之所以不怕麻烦的将阚棱叫到了东海边上,也是因为他今日不仅要见阚棱,还要见一见他的便宜二姐襄阳公主。

襄阳公主是李渊的庶二女,是李唐皇室中为数不多的还算安分的公主。

早年间嫁到了窦皇后的娘家,给窦诞做了填房,育有二女(窦诞墓志铭中并没有提到窦诞尚主之事,故推测襄阳公主非窦诞第一任夫人)。

窦诞如今充任着国子祭酒,主要照顾着李渊那些没长大的儿子们,统管着他们封国上的所有事务。

看似官职不高,权柄也不大,可实际上权柄大的吓人。

毕竟,李渊对儿子们很大方,所以封国都不小,且分布在大唐各个地方。

窦诞统管着这些地方,就相当于统管着李氏在大唐各地的‘自留地’,权柄有多大,可以想象。

李元吉现在需要通过窦诞提携一个人。

明里暗里,他都是拿钱办事。

至于被提携的那个人背后的人,随后会举荐谁出仕,那就跟他没什么关系。

被举荐出仕的人,跑去向李渊进谗言,说什么李孝恭的权柄有点大了,那就更跟他没关系了。

他就是单纯的拿了人家的钱,帮人家升了个官。

“二姐!”

李元吉在湖边吹了许久的风,襄阳公主带着几个侍婢出现在了湖边。

第0196章 又一个聪明的女人 襄阳公主年近四旬,比李建成还大几岁,洛施粉黛,体态优雅,步履稳健,看着就是一个贵妇人。

襄阳公主听到了李元吉的呼喊,隔着老远,笑吟吟的回应了一句,“四郎……”

李元吉离开了胡床边上,走出去了几步,迎了襄阳公主一裎。

襄阳公主款款走到李元吉面前,笑吟吟的看了李元吉几眼,不等李元吉开口,就打趣道:“你居然会亲自迎我一程,实在是难得啊。”

虽然是姐弟,但一庶一嫡,身份悬殊。

李元吉以往一直是仰着头看人,对襄阳公主可不怎么客气。

“二姐说笑了,你是我阿姐,我迎你一程,那不是应该的吗?”

李元吉舔着脸笑道。

他有求于人,怎么能在人家面前端架子。

况且,对襄阳公主端架子的,也是前身那个憨憨,而不是她。

襄阳公主虽然是庶出,但年龄足够大,在李渊眼前晃荡的时间也足够长,在李渊心里的地位,不是那些刚出生的,亦或者出生没多久的公主们能比的。

再加上她嫁了一个好夫婿,深受李渊信任,又背靠着窦氏一门,统管着所有未成年的皇子们的封地,权柄极大,能动用的力量也很大。

前身在她面前端架子,除了能得罪一群人外,不会有半点好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襄阳公主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吉,一边吩咐侍女们将她的坐床放好,一边笑眯眯的问。

侍女们快速的将襄阳公主的坐床放置在了李元吉坐床边上,又放置了矮几,摆上了瓜果,撑起了蒲扇。

襄阳公主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坐床上。

李元吉在襄阳公主坐定以后,也坐在了自己的坐床上,笑着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二姐,我就变得会说话了。”

襄阳公主被李元吉这话逗的咯咯直笑。

往日里可没人在她面前说这些俏皮话。

有足够的身份地位在她面前说俏皮话的人,大部分舍不下脸面。

没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在她面前说俏皮话的人,即便是舍下了脸面,也不敢说出半个字。

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俏皮话了。

“我看你是有求于我,所以才变得会说话了。”

襄阳公主笑的乐不可支,笑够了以后,才盯着李元吉缓缓开口。

李元吉也没有藏着掖着,笑呵呵的感叹道:“二姐果然聪慧啊。”

李元吉发现,从他到大唐至今,碰见的有身份的女子,似乎都非常聪明。

一些话不需要他多说,对方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襄阳公主笑着道:“不是我聪慧,而是你转变太大,明显是有所图谋。”

李元吉一脸汗颜的准备寒暄两句。

就听襄阳公主又道:“说说吧,想让我这个做阿姐的帮你做什么。”

李元吉赶忙道:“不急不急……”

襄阳公主盯着李元吉,笑着道:“怎么能不急呢?你将正事说完了,我们才好论一论姐弟情谊。

你不说正事,在心里一直揣着,怎么能一心一意的跟我共论姐弟情谊呢?”

李元吉闻言,心头感叹。

襄阳公主在权贵圈子里活了近四十年了,果然不是白活的。

看的通透,说话也通透。

“而且,你所托的事情,我要是办不了。我们也没办法共论姐弟情谊,你说呢?”

襄阳公主在李元吉心头感叹的时候,再次开口,把话说的更通透了。

李元吉感慨道:“二姐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直言了。”

襄阳公主笑着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直言道:“有人求到了我门上,希望能出任宋州司马,宋州属都畿道,由我二哥监管,我不好求到我二哥头上,所以只能求你了。”

襄阳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这不是在求我,而是想求你姐夫。”

宋州虽然由李世民监管,但宋州又一部分是宋王李元嘉的封地,归窦诞管,所以窦诞在此事上能使一些力。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襄阳公主又笑问道:“你为何不好求到二郎头上?宋州司马也不是什么高官,你去找二郎,二郎应该不会借此为难你吧?”

一个州司马而已,在他们姐弟眼里,确实算不上什么高官。

也谈不上有什么足以影响到他们的利害关系。

李元吉去找李世民的话,李世民应该不会为难他。

但李元吉不希望李世民注意到此事,更不希望李世民顺藤摸瓜的查清楚他所有的谋划,所以才找上了襄阳。

但他又不好跟襄阳明说,所以只能感叹着道:“我不想因此欠我二哥一个人情,更不希望因为这个人情,夹在我大哥和二哥之间。”

李元吉的意思很简单,他不希望因为一个人情,被李世民拖下水,成为李世民去对付李建成的一个筹码。

理由是牵强了一点。

但李元吉现在确实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那个位置的归属。

李世民和李建成有心拉拢李元吉的话,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一个小小的人情,就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突破口。

襄阳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绕有深意的道:“你想置身事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随着李元吉手里的实力快速的暴涨,关注着李元吉的人也跟着快速的暴涨。

窦诞就是其中之一。

窦诞为了避免有人将襄阳当成突破口,拉窦氏一门下水,所以为襄阳分析过现在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手里的实力。

所以襄阳清楚的知道李元吉现在手里的实力有多大,也知道李元吉手里的实力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可以说,李元吉站谁,谁就会赢。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李元吉想置身事外,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可能让他置身事外。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元吉故作苦涩的感慨。

襄阳点了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言。

在这个问题上,她没办法多说。

说多了容易得罪人。

她无论是劝李元吉偏向于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得罪另外一方。

至于教唆李元吉做第三方,她没那个想法。

先不说李元吉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跟另外两方一争,就算是有,她也不会趟这趟浑水。

因为李元吉兄弟三人中,无论是谁上去了,她还是公主,她丈夫还是外戚。

唯有李元吉兄弟三人以外的人要上位的时候,她才有可能趟浑水。

“你为何要帮人求一个宋州司马的官呢?”

襄阳在了解清楚了李元吉的难处以后,又问起了宋州司马的问题。

虽然宋州司马的官职不高,但她必须问清楚李元吉为何要帮人谋这个官职。

李元吉要是想借着这个官职做点什么的话,那她和她丈夫都得遭牵连。

她绝对不可能因为李元吉放下了架子,跟她说了几句好话,就让她和她丈夫身陷到麻烦当中。

“我欠人家一个人情,人家找上门了,所以我得还人家这个人情。”

李元吉坦然的说。

襄阳一愣,愕然的道:“仅此而已?”

一个亲王亲自出马,仅仅是帮人谋个司马,仅仅是为了还别人一个人情,没有其他的谋划?

她有点不敢信。

李元吉一脸坦然的笑道:“仅此而已。”

襄阳神情古怪的盯着李元吉,暗暗的思量了起来。

她在分析李元吉有没有说谎,有没有骗她。

襄阳思量了许久以后,神情更加古怪的道:“你是不是收人家钱了?”

李元吉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元吉这算是默认了襄阳的这个说法。

襄阳哭笑不得的道:“你此前在洛阳城内倒卖官职,被满朝文武诟病,如今回到长安城了,还不知道收敛?”

李元吉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也知道,我手底下多了一万多张嘴,等着吃饭呢,我得多赚一些钱。”

襄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倒卖官职,倒卖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得庆幸你是父亲的嫡子,要不然你早就完了。”

襄阳白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说。

李元吉笑着道:“那二姐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襄阳又白了李元吉一眼,道:“此事虽小,但我得回去跟你姐夫商量一下。他若是答应,那我便答应。

他若是不答应,那我也爱莫能助。”

李元吉当即道:“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需要姐夫特别照顾他,也不需要姐夫以后继续提携他。”

李元吉之所以补充了这番话,也是增强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毕竟,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一锤子买卖,不包售后。

他唯有这么说,襄阳和窦诞才会相信他是真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也唯有如此,窦诞才会答应帮他办此事。

襄阳记下了李元吉这话,“我回府以后,会将你的话告诉你姐夫的。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李元吉做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襄阳问道:“你为何不自己出面提携此人呢?你要是自己出面,应该能帮他谋取更高更好的职位。”

第0197章 为何不跳出去呢? 李元吉好笑的道:“他就给了我一点儿钱,我出面帮他谋取更高更好的职位,岂不是便宜他了?”

襄阳一愣,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事聊完了,姐弟二人就聊起了家常。

从以前,聊到了现在,又从宫内,聊到了宫外。

襄阳被李元吉逗的直笑不停。

一直到太阳西斜的时候,襄阳才意犹未尽的带着侍女们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李元吉,没事的时候,就带着杨妙言多去她府上走动走动。

李元吉满口答应了。

李元吉送走了襄阳,回到了武德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凌敬守在武德殿正殿的门口,见到了李元吉以后,匆匆迎上前。

“殿下……”

凌敬躬身一礼。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带着凌敬进入了武德殿正殿。

到了正殿内坐定以后,凌敬立马道:“今日殿下不在的时候,房玄龄向圣人上书,弹劾了燕王李艺,直言李艺督管右武卫不利,才造成了右武卫弊病频出。

不久以后,又有数人上书弹劾李艺。”

李元吉缓缓点了一下头,此事在他意料之中。

这是李世民正式向李艺‘开炮’了。

原本应该在刘弘基弹劾完了右武卫不久以后,李世民就应该向李艺‘开炮’的。

但中间出了杜伏威那档子事,将刘弘基弹劾右武卫的风头给冲澹了。

李世民不得不将李艺的事情压后。

杜伏威在中间横插了一杠子,对李世民而言,并不是一桩坏事。

同为割据的赐姓王,杜伏威非常识趣的爬到尘埃里了。

李艺就显得非常扎眼了。

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向李艺‘开炮’,可以事半功倍。

“东宫有什么反应?”

李元吉看向凌敬询问。

李世民已经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了,那么李建成不可能没反应。

凌敬道:“太子洗马魏徵刚刚上圣人上书,言称房玄龄等人这是欲加之罪,请求圣人驳回房玄龄等人的奏疏。”

李元吉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认真论的话,房玄龄等人弹劾李艺督管右武卫不利,确实是欲加之罪。

毕竟,李艺虽然是右武卫大将军,但那只是一个名头。

李渊没有将右武卫交给李艺统管,也不可能将右武卫交给李艺统管。

所以右武卫出了什么问题,跟李艺没什么关系。

“圣人现在还没有做出决断,不过御史们似乎蠢蠢欲动。”

凌敬再次开口。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我父亲没有做出决断,是源于李伏威;御史们蠢蠢欲动,也是源于李伏威。”

杜伏威在李渊面前表现的太识趣了,这就显得李艺有点不识趣。

李艺不识趣,李渊心里自然觉得膈应。

所以即便是知道房玄龄等人要给李艺强加罪状,李渊也会犹豫要不要采纳。

这就是李世民在杜伏威彻底躺平了以后,再向李艺‘开炮’的好处。

御史们蠢蠢欲动,一方面是因为政绩,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李渊的心思。

御史们弹劾完了杜伏威,杜伏威也受了惩罚,今年的政绩算是完成了。

再弹劾一番李艺,也让李艺受罚的话,那他们的政绩就算是超额完成了。

来年吏部核算政绩的时候,他们一些人自然会升一升。

杜伏威躺平了,李渊会如何看待李艺,御史们不用猜也知道。

所以他们一起弹劾李艺的话,不仅能混到政绩,还能迎合李渊的心意。

李渊一高兴,说不定不用等到来年,他们就会升官。

“不错……”

凌敬也看得出李渊和御史们的心思,所以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道:“让我们的人静观其变,别参与到其中。顺便派个人去见一下监门将军李寿,将此事的内情大致跟李寿说一下。”

李艺给了他一大帮子骁勇,李艺要倒霉,他于情于理都得提醒一下。

至于李艺会不会提早就得到消息,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他提醒李艺是出于人情。

李艺要是不愿意拿之前的人情抵债的话,那就得还一个新的人情。

凌敬在听到了李元吉的话以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狐疑的道:“以臣之见,燕王李艺应该不会在乎右武卫大将军的身份,所以殿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派人去提醒吧?”

李艺名为右武卫大将军,可右武卫的人又不归他管。

右武卫大将军的身份虽然高,但还不及他身上的燕王爵位,对他也没什么作用。

朝廷要收回的话,他也不会太在乎。

所以凌敬觉得,李元吉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派人去提醒一下李艺。

毕竟,李艺马上就要成为满朝文武关注的‘焦点’。

这个时候跑去跟李艺‘联络’的话,满朝文武势必也会盯上齐王府。

李元吉盯着凌敬道:“李艺给了我那么多人,朝野皆知。所以我跟李艺之间的关系,暂时是撇不清的。

既然撇不清,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派人去提醒。”

凌敬迟疑着,还要开口,就听李元吉又道:“我只是派人去提醒李艺,不会出面去帮李艺。别人即便是觉得我跟李艺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想的太阴暗。”

凌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躬身一礼,退出了武德殿正殿。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凌敬再次出现在了武德殿正殿内,并且还带回来了李艺给李元吉的回报。

一小箱子价值不菲的北珠。

也就是唐以后所谓的东珠。

“李寿给的?”

李元吉在把玩了一番北珠以后,笑问。

凌敬笑着点了点头。

李元吉随手拿起了两颗北珠,塞进了凌敬手里,合上的小箱子,又笑道:“李艺这是料定了以后会跟我有不少交集,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啊。”

凌敬收起了两颗北珠,感慨道:“燕王李艺虽然会做人,但殿下还是少跟李艺交集为妙。”

凌敬虽然从李寿手上拿到了一份李艺给的好处,又从李元吉身上间接的拿到了一份李艺给的好处,但丝毫没有为李艺说话的意思。

反而提醒李元吉少跟李艺交集。

李元吉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根刺,一根不断往李渊肉里面扎的刺。

李渊迟早会将这根刺挑出来。

所以李艺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分寸。”

李元吉澹然笑道。

李艺给他的好处,只够他救李艺一次的,不够他救李艺一辈子的。

所以他只需要在李艺开口求救的时候,救李艺一次就够了,不需要跟李艺有太多的交集。

此次李世民争夺右武卫大将军的事情,应该能给李艺敲响一个警钟。

他所料不差的话,此次李世民争夺右武卫大将军的事情结束以后,李艺应该会暗中开始跟李建成攀关系。

“今日弹劾李艺的人有多少?”

李元吉懒洋洋的往坐榻上一躺,笑着问。

房玄龄开了个头,御史们又蠢蠢欲动,李渊看李艺又像是肉中刺,所以弹劾李艺的人一定不会少。

凌敬失笑道:“那真是群情激扬啊。除了太子殿下的人为李艺开脱以外,剩下的人都在弹劾李艺。”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我二哥确实选了一个好时候啊。”

凌敬深以为然的点头。

李元吉笑问道:“我让你写的那一篇帮李艺开脱的文章,写好了没有?”

凌敬再次点头,道:“已经写好了,并且暗中派人送了过去。”

李元吉要帮李秀宁争取征讨辅公右的机会,不仅要给李渊进‘谗言’,也要给李建成进‘谗言’。

给李渊进言的人,他会通过窦诞,让其出现在朝堂上。

给李建成进言的人,就需要自己出现在李建成的眼皮子底下,被李建成相中,纳入东宫为官。

现在对其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因为李建成现在处在一个劣势,急需有更多的人帮他发声,帮他阻止李世民夺取右武卫大将军一职位,也急需一些有力的文章,帮他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所以凌敬的文章一旦出现,一定会被李建成注意到。

李建成看过了文章,就一定会见一见写文章的人。

见了写文章的人,也一定会将其纳入府中。

因为李元吉不仅仅只准备了一篇吸引李建成的文章,还给李建成出了一个反击李世民的主意。

李世民‘炮轰’李艺的目的是为了右武卫大将军一职,李艺现在又是李渊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么李建成干嘛非要帮李艺开脱呢?

为何不跳出去呢?

为何不找一个功劳、资历足以胜任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的人,为其造势,为其谋取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呢?

只要不帮李艺开脱,李建成就不用顶着御史言官和满朝文武的压力,跟李世民一争了。

“很好,往后就不要跟他有什么往来了,等我需要用他的时候,你再派人去找他。”

李元吉满意的点着头道。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往他府上安排暗子的手段太糙了,居然能被他轻而易举的猜出对方是谁的人。

他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安排出去的人,至始至终都不会知道自己在帮谁做事。

一旦暴露了,也查不到他头上。

第0198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了个寂寞(补更) “臣知道该怎么做。”

凌敬躬身应允了一声。

李元吉再次点了点头,并且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坐榻。

凌敬会意,迈步走到了坐榻处坐下,开始处理起了齐国的政务。

李元吉也低头翻阅起了一些需要他处理的河北道、齐国的政务。

……

往后几日。

李元吉除了又见了一次襄阳公主,从襄阳公主背后的窦诞手里拿到了宋州司马之位外,就一直待在武德殿正殿内,跟凌敬一起处理河北道和齐国的政务。

弹劾李艺的风头越闹越凶。

满朝文武,除了齐王府的人外,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部下场了。

尤其是在李神通出面弹劾了李艺以后,满朝文武几乎是疯了似的弹劾起了李艺。

奏疏就像是雪片一样往宫里飘。

在满朝文武眼里,李神通就是李渊的‘发言人’。

李神通一般不怎么上朝,即便是上朝,也不怎么说话。

但一旦开口对某件事情发表了见解,那就等于是李渊在发表见解

因为从李唐立国至今,李神通所发表的见解,跟李渊对待事情的态度,几乎是一模一样,没出过什么差错。

李渊在雪片一样的奏疏飘进了宫里以后,吩咐人对所有的奏疏做了一个总结,列举出了几条比较严重的罪行,派人以文书的形式,送往了幽州。

李渊虽然对李艺没有杜伏威那么识趣,有所不满,但他也清楚不能将李艺逼之过甚,不然李艺会反。

所以他准备借此事敲打一下李艺,看看李艺会不会警醒,会不会学着杜伏威,识趣一点。

李建成看出了李渊的心思,但他又不愿意看到右武卫大将军的职位落到李世民头上,所以就逆着李渊的心思,在疯狂的为李艺开脱。

但效果甚微,甚至还遭到了李渊暗中喝斥。

毕竟,在对付李艺这件事上,李渊和李世民是一条心。

李建成虽然是太子,虽然有不少官员可以用,但他根本不可能是李渊和李世民两个人的对手。

就在李建成为此头痛的时候,一篇文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桉头。

李建成看过了文章以后,立马派遣了王圭去见了写文章的人。

王圭见完了人,并且将对方隐晦的透露的一些话告诉李建成以后,李建成就将对方纳入了东宫,跟对方深谈了数个时辰。

次日,李建成的人瞬间话锋一变,也跟着弹劾起了李艺。

李渊觉得是自己暗中喝斥起了效果,还在朝会的时候,特地夸赞太子恭顺。

李世民一下子就生出了危机感。

派人快速的查探李建成为何会有如此转变。

结果还没等到查明白,倒先是查到了庐江王向李渊上书讨要高士廉去信州为官的消息。

李世民觉得庐江王大概是疯了,居然敢找李渊要他夹带里的人。

于是乎李世民大手一挥,将高士廉纳入了修文馆,又顺势奏请丘和充任陕东道大行台兵部尚书。

李世民的态度很简单,庐江王敢惦记他的人,那他就让庐江王什么也得不到。

李世民将高士廉纳入弘文馆的事情,没人阻拦。

因为高士廉是李世民属下的官,李世民怎么安置他,别人不太好过问。

但李世民奏请丘和充任陕东道大行台兵部尚书的事情,却遭到了很多人阻拦。

李渊、李建成、裴寂、陈叔达、魏徵等一众人明里暗里反对。

很少在这种事情上发表见解的李纲,也破天荒的站出来反对了此事。

理由就是陕东道大行台上下的官员,常年奔波在外,丘和七十一岁的高龄了,肯定吃不消。

所以不宜出任陕东道大行台兵部尚书一职。

李世民当即直言,他只是让丘和挂个名,不会让丘和奔波的。

立马就有人站出来说,既然只是挂个名,那为何不挂到河北道大行台,非要挂到陕东道大行台呢?

然后,包括李渊在内的很多人认可了这个说法。

然后丘和就成了河北道大行台的兵部尚书。

……

李元吉在胡须白了一大把,头发也白褐参半的丘和出现在武德殿正殿以后,一脸懵。

丘和非常识趣,没等李元吉收到风声,就赶到了李元吉府上拜见。

以至于李元吉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臣丘和,参见殿下。”

丘和在侍卫引领下,出现在了武德殿正殿内,不等临近李元吉,就遥遥一拜。

李元吉稍微观察了一下丘和。

丘和长了一张汉人的脸,却有着半头胡人的褐发。

之所以是半头,是因为李元吉隐隐从他帽冠下露出的褐发中,看到了更多的白发。

他身形很高,却很消瘦。

一身紫色的官服,显得有些大。

但听他声音沉稳厚重,观他面色红润,就知道他非常健朗。

身子骨应该比小他五岁的屈突通要强。

依照历史上的记载,他似乎是比屈突通多活了足足九年,一直活到了八十多岁才离世。

李元吉一边示意凌敬去搀扶丘和,一边疑问道:“谭公不必多礼。我记得我跟谭公没有多少交集,谭公为何回到我府上拜见?”

丘和婉拒了凌敬搀扶他的好意,直言自己的身子骨还硬朗,还能撕豹裂狼。

待到凌敬退到了一边以后,才笑呵呵的回李元吉的话,“回殿下,适才在太极殿议事,圣人已经决议,由臣到殿下麾下出任属官,充任河北道大行台兵部尚书一职。

臣下朝以后,立马赶来了武德殿拜见。”

李元吉眼珠子一下子就瞪直了。

我只是不喜欢去上朝,不喜欢看大唐的一众人杰像是泼皮一样互相吐唾沫星子而已,不至于这么坑我吧?

即便是要坑我,也提前透露一点风声给我啊。

你这弄得我一点儿心里准备也没有啊。

“殿下……对臣有所不满?”

丘和见李元吉瞪着眼,迟迟没有开口,忍不住发问。

他的言语中并没有胆怯,也没有惧怕,只是充满了好奇。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对丘和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是对那些将丘和弄到他手底下的人有些不满。

丘和要是一个孤家寡人的话,以丘和的履历,以及丘和还能活十几年的生命力,他不介意将丘和弄到府上,充任他的一臂。

但丘和不是孤家寡人啊。

丘和可能生了,足足有十五个儿子。

其中有两个还是大唐的县公。

一个叫丘行恭!

一个叫丘师利!

丘师利也就罢了,丘行恭如今可是忠心耿耿的秦王党。

丘行恭算是代表丘氏一脉,在他们兄弟三人中站队了。

他将丘和弄到府上干嘛?

是充任秦王府的耳目?

还是挟丘和以令丘行恭?

那些将丘和弄到他府上的人,是嫌李建成和李世民斗的不够激烈,所以想拉他下水?

“谭国公对大唐功勋卓着,膝下一十五子,各个也是当时人杰。殿下对谭国公只有敬重,又岂会有所不满呢。”

凌敬见李元吉似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主动笑着开口帮李元吉解围。

李元吉听到凌敬这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补充了一句,“凌敬说的不错,丘氏一族对我大唐有大功,我对谭公只有敬重的分,绝不会有半分不满。”

丘和神情不变,依旧乐呵呵的。

“臣还以为殿下对臣有所不满,吓的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失笑道:“谭公说笑了,我或许能吓得到旁人,但绝对不会吓得到谭公。”

丘和笑眯眯的道:“殿下的威名,臣在交趾的时候就略有耳闻。臣此次前来,除了拜会殿下以外,还是来殿下帐下听用的。

殿下要是有什么关于河北道的兵事需要处置,可以尽管交给臣。”

李元吉一脸感慨的笑道:“河北道如今并无兵事,无需谭公操劳,谭公可以放心的在府上含饴弄孙。”

丘和笑着点了一下头,又道:“圣人任命臣为河北道大行台兵部尚书,是对臣的厚爱。臣还是需要做一些事情,回报圣人的厚爱。”

李元吉点点头,笑道:“河北道刚刚被我大唐的大军梳理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兵事。往后若是有兵事了,我自会派人请谭公相商。”

丘和拱手,“那臣就在府上静候殿下的佳音。”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点了一下头。

丘和没有再多言,告罪了一声,退出了武德殿正殿。

丘和一走,李元吉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不少。

丘和那是来听用的,根本就是来走过场的。

丘和是料定了他不会将河北道的兵事交给他,也不愿意得罪他,所以在下朝以后,不等风声传到齐王府,就立马赶来拜见,将这个过场走完,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府上多领一份俸禄了。

凌敬在丘和走了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凌敬有点看不透李渊此举的用意。

说是李渊感受到了李世民的威胁,要强行拉李元吉出去跟李世民打擂,明显有些牵强。

毕竟,李世民现在并没有威胁李渊什么,反而跟李渊一起在‘敲打’李艺。

李渊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违背李元吉的意愿,冒着被李元吉顶撞的风险,将李元吉强行拉出去。

因为没有必要。

说是李建成感受到了李世民的威胁,要拉李元吉出去跟李世民打擂,倒是有些可能。

但李建成即便是有这个心思,李渊不点头的话,他也没办法越过李渊,决定丘和去什么地方。

毕竟,丘和的官爵,已经超出了李建成能自行任命的范畴。

第0199章 李世民开始吹‘冲锋号\’了? 李元吉也看不透李渊的用意,当即道:“派个人去问问。”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离开了殿内。

李元吉在凌敬走了以后,考虑起了以后要不要去上朝。

丘和的事情,算是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他虽然将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但架不住别人在朝堂上搞他。

一直不去上朝的话,就一直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得到朝堂上的消息。

别人往他府上塞一些他不愿意要的人的话,他也没办法第一时间阻止。

在考虑了约莫一刻钟以后,李元吉有了决定,对门外招呼了一声。

“来人呐!”

守在门外的门婢和侍卫一起出现在了殿内。

“臣在!”

“婢子在!”

门婢和侍卫一起出现在殿内,也是一种习惯。

因为在宫里的贵人没有明确的表明要找谁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宫里的贵人是要找婢女还是侍卫。

李元吉对门婢摆了一下手,待到门婢退到了一边以后,对侍卫吩咐道:“你带人去给罗士信、谢叔方、薛万淑、薛万均、宇文宝传话。

让他们以后随我一起参加朝会。”

李元吉并不打算像是李世民一样,在朝会上跟自己的属下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手底下就这么点人,他也没想过用这些人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不用避讳什么。

“臣遵命!”

侍卫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殿内。

李元吉在侍卫离开以后,吩咐门婢为自己添了一点儿甜酒,一边品着酒,一边批阅文书。

品了两盏甜酒,凌敬回来了。

简单的施了一礼后,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臣已经查问清楚了,此次丘和的事情,纯粹是个误会,并没有太多的算计在其中。”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盯着凌敬一脸询问。

凌敬立马道:“是秦王殿下有意将丘和纳入陕东道充任一部尚书,圣人、太子殿下,以及圣人和太子殿下的心腹,皆不愿意看到丘和被纳入陕东道。

所以在朝堂上跟秦王殿下的人吵的不可开交。

最终有人提议,让丘和充任河北道的一部尚书。

圣人和太子殿下都觉得此举可行。

最终圣人决议,让丘和到河北道大行台充任兵部尚书一职。”

李元吉恍然,闹了半头是鹬蚌相争,互不相让,最后干脆将人塞到了他手里。

“提议让丘和充任河北道一部尚书的人是谁?”

李元吉在得知其中并没有太多算计以后,心里放松了不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凌敬略微迟疑了一下,道:“似乎是太子率更丞王眰……”

凌敬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对方的官爵实在是太低太小了,发声之初,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回应,最终还是裴矩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才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

李元吉一愣,愕然道:“谁?”

凌敬也愣了一下,狐疑的道:“太子率更丞王眰……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呵!

李元吉心里冷笑一声,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而且问题大了。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此人应该是李世民放在李建成身边最深的暗子。

历史上,此人几乎可以说毫无名气,也毫无作为,但此人却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

那就是在李世民和李建成斗争的最激烈的时候,李建成决定要以刺杀的方式解决了李世民,此人提前将消息透露给了李世民,让李世民提前动手,完成了反杀。

可以说,此人的身份虽然不高,但却影响了李世民和李建成斗争的最终结局。

若是没有此人提前向李世民透露风声的话……

李世民还是会反杀,只不过过程会艰难一些。

因为在李建成决定刺杀李世民的时候,向李世民传递消息的,不止此人一人。

还有齐王妃。

虽然历史上没有明确的记载过齐王妃向李世民传递过什么消息,但历史上却记载了,长孙亡故以后,李世民要立齐王妃为皇后,曾经直言齐王妃对他有大功。

而齐王妃能立下大功的事情,似乎只有这件事。

历史上的齐王妃过于单纯,不知道宫闱内斗的险恶,跟秦王妃交情慎密,史书上描述二人的关系‘颇称莫逆,往来款洽’。

再加上齐王妃还有姐妹在秦王府做夫人,齐王妃自然更亲近秦王府。

也因此,齐王妃曾多次劝解齐王不要跟秦王府交恶。

所以齐王妃很有可能会给秦王府传递消息。

所以没有王眰,李世民还是会完成反杀。

只不过齐王妃作为一个旁观者,肯定没有参与到刺杀计划中的王眰知道的多,能给李世民传递的消息也不会太大。

所以王眰在其中还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现如今,齐王妃杨妙言,在李元吉的影响下,已经逐渐的认清了宫里的险恶,也近乎断绝了跟秦王府有什么密切的往来,所以不可能再给秦王府传递消息。

至于王眰会不会给秦王府传递什么消息,李元吉现在也不太在意。

毕竟,李建成和李世民还没有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还没有刀兵相见,王眰无论向李世民传递什么消息,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李元吉在意的是,王眰居然会提议让丘和充任他手底下的属官。

王眰在李世民将丘和往自己府上划拉的时候,如此背刺李世民,复合他秦王府暗子的身份吗?

而且王眰一个太子率更丞,从七品上的官,在朝会上根本没什么发言权。

甚至非大朝会,他都不可能出现在朝会上。

所以他能出现在朝会上,且发表出了一定的见解。

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又或者说是有人知道他会出现在朝会上,所以特地授意他在关键的时候这么说。

“王眰一个从七品的官,为何会出现在朝会上?”

李元吉在凌敬一脸狐疑中,缓缓开口。

凌敬脸上的疑惑更浓了。

他问的问题,李元吉还没有回答,又抛出了新的问题。

不过,他可没有追着李元吉刨根问底的资格,也没有拒绝回答李元吉问题的资格。

凌敬沉吟着道:“此事臣倒是没有查问,要不臣派人再去查问一番?”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凌敬有心询问李元吉,王眰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李元吉明显是不愿意说,他只能将王眰此人记在心里,默默的观察。

“那臣就下去派人了。”

凌敬躬身一礼,退出了殿内。

李元吉在凌敬走后,微微皱眉,虽然他还不知道王眰是有人故意安排到朝会上的,还是被人带到朝会上长见识的,但王眰提议让丘和到他府上充任属官的事情,他已经想明白了。

李世民开始吹‘冲锋号’了。

李世民在争夺右武卫大将军的同时,也开始为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布局了。

虽然历史上记载的玄武门之变的过程并不复杂,但细细去查看的话,会发现李世民在背后做了不少工作。

不然的话,李世民在率领数百人发动政变的时候,为何只有齐王府的侍卫,以及太子宫里的长林兵帮着太子,而其他的兵马,不是帮着李世民,就是保持了沉默。

要知道太极宫内驻扎的兵马可不少,其中就包括了李渊从太原带过来的三万元从心腹。

三万元从,虽然在李渊称帝以后,就一直驻扎在太极宫内,没怎么动过,战斗力远远不及李世民手底下那些一直在战场上厮杀的精兵悍将,但他们出手的话,还是能阻止李世民发动政变的。

毕竟,他们驻扎的地方,就是玄武门。

所以他们又被称之为北门屯兵。

李世民要让他们保持沉默,亦或者是在政变中帮他,仅仅通过买通几个将领,是不够的。

因为他们在大唐是一群特殊的存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在他们身上是反过来的。

他们是父子皆元从,父死子替。

所以他们一日为元从,终身为元从,而他们的将领却是不断更替的。

所以李世民要让他们保持沉默,亦或者帮他,不仅要买通他们的将领,还得买通他们中间所有领头的人。

其中所要做的工作有多少,可想而知。

李元吉猜测,李世民应该是先安排了一拨暗子进去,然后通过暗子,摸清楚对方的喜好,再投其所好,买通要买通的人。

若是买不通,那就让暗子收集一些对方的罪证,将对方处理了,让被买通的人顶上去。

李元吉为何会如此猜测呢?

因为他发觉,李世民现在要用类似的办法对付他。

李世民安排到他手底下的暗子很有可能就是丘和。

也有可能是通过丘和,悄无声息加入到他手底下的人。

丘和是因为一场误会,出现在他府上的。

也是因为太子的人提议,才出任他手底下属官的。

所以正常情况下,他只会碍于丘和是丘行恭的父亲,不用丘和,但不会刻意的盯着丘和。

丘和要做点什么的话,就会容易很多。

“谋划的真够深了……”

李元吉幽幽的感叹。

李世民的谋划确实不错,他要是不知道王眰身份的话,根本不会将此事跟李世民联想到一起,更不可能察觉到李世民的谋划。

可惜,他是个异类,他清楚的知道王眰的身份。

第0200章 太子的‘幸福\’ 所以他准备派人暗中盯着丘和,然后冷眼旁观,静等着李世民将糖衣炮弹送上门。

“父亲!父亲!”

就在李元吉决定了如何应付李世民的谋划的时候,李令小跑着进了殿内,大呼小叫的跑到了李元吉面前,仰着稚嫩红润,又胖都都的小脸,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李元吉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抱起了李令,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令委屈的撅着嘴,“母亲病了,大母也病了,没人陪我玩。”

李元吉听到了李令的母亲,以及杨妙言病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自从李渊一口气封了十八个王,并且赐了封地、封户、田庄、仆婢以后,宫里一些女人的身份就跟着水涨船高了,腰包也跟着鼓了起来。

李承业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李承业在被封为梁郡王的同时,母亲的身份也从夫人,晋升为了良娣。

良娣按照礼制,是太子的妾室的一种身份,位在太子妃之下,列正三品。

其下还有良暖(正五品)、承微(正六品)、昭训(正七品)、奉仪(正九品),共计五十六人。

这是太子储君身份中的那个‘君’字带给太子的福利。

亲王府上有身份的妻妾,就没那么多了,亲王府上有身份的只有亲王妃,以及为亲王诞下了子女的孺人,孺人之下,就是没为亲王诞下过子女,但却被亲王宠幸过的夫人。

而一般孺人和夫人,都被统称为夫人。

只有正式的文书中才会将其划分开。

李承业的母亲,按照礼制,是没资格被封为良娣的。

但一向宠爱儿子的李渊,那会在乎这个。

儿子的儿子们都被封王了,其母总不可能还是个孺人吧?

那说出去了多没面子?

多尴尬?

让不懂礼制的人知道了,还以为他李渊小家子气呢。

所以李渊大手一挥,给没资格封良娣的‘儿媳妇们’封了良娣。

礼部郎中上书直言此事于礼不合。

李渊的回答很简单。

那就给我改,改到于礼合了为止。

在这种小事上,李渊可不会去迁就别人,他只会迁就自己。

最终礼部上下捏着鼻子,给李渊找了一大堆给没资格封良娣的‘儿媳妇们’封良娣的借口。

但为了维护礼部的颜面,礼部仅仅只是在李世民和李元吉两个人的妾室上开了一道口子。

其他的亲王不能享受同等的待遇。

李渊对此很满意。

其他的儿子们享受不到同等的待遇,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李承业的母亲,因为李承业封王,有了一个体面的身份,因为李承业有了封地、有了田庄,有了收益,腰包也跟着鼓起来了。

宫里的其他女人看见了,自然眼红。

于是就想尽办法邀请自己的男人去自己的寝宫,一起生儿子。

李令的母亲之所以病了,就是为了骗李元吉去她的寝宫探望,然后顺便留宿一宿。

杨妙言倒是没有那么肤浅,她是真病了。

她是药膳吃多了,把自己给吃病了。

她为了尽快的提升自己做药膳的技艺,亲自品尝了不少她自己做的药膳,然后出问题了。

孙思邈在看过了以后,丢下了一个药方,又丢下了一句‘是药三分毒’的话,就离开了。

李元吉去探望过,也照顾过,所以了解她的情况。

不过,近些日子他不好去寝宫。

因为寝宫里的一些快要发疯了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大堆勐烈之物,等着他去享用。

“你可以找絮儿和承业陪你玩啊。”

李元吉点了一下李令的鼻子,笑着说。

李令撅着嘴,“承业被他母亲留在了宫里做课业,絮儿在一旁陪着。我不喜欢课业,所以偷跑出来了。”

李元吉一愣,“承业,在做课业?”

让一个才刚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孩子做课业,疯了吧?

望子成龙也不是这么个望法啊。

再说了,就齐王府这个家境,就李承业那个身份,还需要努力进步吗?还有进步的空间吗?

李令都着小嘴,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放下了李令,提笔写了一份手书,交到了李令手上,“拿去,交给承业的母亲,然后带承业和絮儿去玩。”

李令呆萌的眨着眼,有点不明所以。

李元吉也没多做解释,笑着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承业和絮儿肯定会跟你一起玩。”

李令又眨了一下眼,后知后觉的疑问道:“真的吗?那我可以叫窦婠一起吗?”

李元吉抚摸了一下李令的脑袋,感叹道:“窦婠就算了。”

窦婠现在立志要做大唐第一女医,如今每天不是忙着读书写字,就是在辨认药材、学习医术。

李元吉也不明白,窦婠一个一丁点大的小丫头,是如何立下如此大志,并且将其贯彻的落实下去的。

大概……凌敬会知道。

李令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觉得不能跟窦婠一起玩,有些遗憾,但是能跟李承业和李絮一起玩的话,似乎也不错。

于是乎就兴高采烈的拿着李元吉的手书,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李元吉在李令离开以后,感叹着摇了摇头。

李渊一口气封了十八个王,给了一大堆人幸福,也给了李世民和他自己性福。

唯独给了他灾难。

李渊自己身份在哪儿放着,年龄也上去了,还没人敢给李渊用什么勐烈之物。

李世民府上有长孙镇着,也没人敢背着长孙给李世民用什么勐烈之物。

他就不一样了,杨妙言虽然在他的影响下,已经有了一些锋芒,且将府上搭理的不错,但还没有在府上其他女人面前养出多少威严。

所以想给他用勐烈之物的人有点多。

他不确定他能一条好汉进去,再一条好汉出来。

李元吉在感叹了一会儿后,拿起了文书继续翻阅。

苏定方的人已经跟李世民的人完成了船舰的交割,苏定方不放心其他人‘首航’,所以亲自赶去了洛阳督阵。

为了让他放心,几乎是三日一份文书。

薛万述和马周到了河北道以后,在安置好了幽州将士们的家卷,以及薛氏一族的家卷后,也逐渐的展开了工作。

河北道各地的世家大户,也还算配合,所以复耕的工作还算顺利。

就是河北道的世家大户们配合薛万述和马周工作的条件有点多,所以相应的文书也多。

比如赵州的李氏,拿出了不少钱粮和人手帮助赵州的百姓复耕。

但条件就是让族中不少旁系的子弟出仕,同时要吞并地方上的不少田产,以及以几乎免费的形势从朝廷手里拿走朝廷刚刚放还原籍的一些俘虏。

理由是帮朝廷分担压力。

但怎么看,怎么都是要趁火打劫,要将那些俘虏们发展成他们的佃户。

李元吉提笔在赵州李氏要旁系子弟出仕的条件边上,写下了只能在赵州以外各地任职,又在赵州李氏要吞并田产和拿走俘虏的条件边上写下了不允,然后将文书合上了。

赵州李氏虽然提出的条件有些过分,但还算给他面子。

毕竟,李世民在处理河北道事情的时候,请赵州李氏放血,人家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就差跟李世民直说,你将赵州给我们划成自留地,我们就帮你。

“人还是要恶一点好。”

李元吉将文书放好以后,感叹了一句。

赵州李氏之所以给他面子,可不是因为赵州李氏良心发现了。

而是他的名头够恶,赵州李氏不好跟他来硬的。

不然他真发了飙,动刀子杀人,赵州李氏即便是想做点什么,也来不及。

李元吉在提笔处理了一部分文书以后,薛万述、罗士信、谢叔方、薛万彻、宇文宝等人就一起出现到了武德殿。

李元吉突然派人给他们传话,让他们以后随他一起上朝。

他们不明白李元吉有什么用意,所以一起赶来询问。

宇文宝一到武德殿正殿门口,就把李令给吓哭了。

因为宇文宝身后带着的那个没头发、没眉毛的人看着有点诡异,有点吓人。

宇文宝也被李令快吓哭了。

因为李令一哭,李絮和李承业也跟着哭了。

宇文宝杀人还行,但真的不会安慰孩子。

以至于被三个孩子弄的手足无措,诚惶诚恐。

谢叔方、罗士信等人也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所以也有些手足无措。

唯有薛万淑有哄孩子的经验。

在赶走了宇文宝身后那个没头发没眉毛的人以后,小声的安慰起了李令三人。

但是李令三人不领情。

李元吉听到动静出现在殿外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家伙,愣是被三个孩子给弄的焦头烂额。

李令是第一个看到李元吉的。

在看到了李元吉的那一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快速的离开了薛万淑等人的身边,炮弹一样扎进了李元吉怀里,哽咽着诉说起了自己的委屈。

李絮在原地哽咽了一会儿后,也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李元吉身边,也不诉说什么委屈,就哭着等抱抱。

李承业就有些怯怯的,也不敢往李元吉身边凑,就是站在原地默默的哭。

李元吉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小人儿。

在宇文宝诚惶诚恐的请罪声中,大声的叫嚷着要将惹哭了李令三人的‘凶手’抽多少板子,抽到屁股开花,最后打跑云云。

李令和李絮被父亲抱着,心里多了一些安全感,听到父亲要如何惩罚‘凶手’,心里的恐惧就全散了。

在她们心里,父亲应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能帮她们抵挡所有她们害怕的东西。

所以她们十分相信父亲的话,也止住了哭声。

第0201章 为什么我要被特殊对待?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宇文宝惶恐的弯着腰请罪。

薛万淑、罗士信、谢叔方等人纷纷开口帮宇文宝说情。

李元吉一边逗弄着李令和李絮,一边恶声恶气的道:“那就罚你一顿板子,再罚你为我儿做几个竹马。”

宇文宝听出了李元吉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有意放他一马,急忙道:“臣领罚,臣马上派人去办。”

薛万淑等人听到了李元吉没有怪罪宇文宝的意思,一个个也不帮宇文宝说话了,反而帮着李元吉一起数落起了宇文宝。

李令和李絮见这么多人帮她们说话,胆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尤其是李令,双手插着小腰,借着李元吉的威风,开始疯狂的向宇文宝‘许愿’,“还要帮我抓一只猞猁……”

李令张开双手,特地比划了一下,一副‘我很凶’的样子,奶凶奶凶的喊,“这么大一只……”

“还要帮承业做一只马球,要各种颜色的……”

“还要帮絮儿做一身花裙子,宫里的好多阿姐们都有,就絮儿没有……”

“……”

李元吉,以及薛万淑等人,被李令奶声奶气的‘许愿’逗的呵呵大笑。

虽然他们都知道,宇文宝一个糙汉子,砍人还行,可绣花、做衣裳,完全是门外汉。

但他们一想到宇文宝一个糙汉子绣花的那个场面,实在是忍不住。

“臣认罚,臣认罚,马上派人去办,马上派人去办。”

宇文宝面对李令的许愿,不顾其他的人嘲笑,一个劲的点头应承。

李令‘许的愿望’,看似繁多,实际上花不了几个钱。

对他而言,谈不上是破财。

只要李令三人不计较刚才的事情,李令就算是许一些需要破财的愿望,他也会满口答应。

薛万淑等人都在嘲笑他被一个奶娃娃敲诈,他却嘲笑薛万淑等人连被奶娃娃敲诈的资格也没有。

在他看来,李元吉是他们的主公,李元吉的儿女们敲诈他,那就是拿他当家臣看,当自己人看。

李元吉的儿女们要是不敲诈他的话,那就是拿他当外人看。

一个是外人,一个是自己人。

区别在哪里,不言而喻。

“我还要跟父亲一样的大车……”

李令见自己说什么,宇文宝都满口答应。

然后就越说越离谱了。

李元吉拿脑袋在李令的额头上顶了一下,阻止了李令继续‘许愿’,“别欺负人了……”

李令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什么都敢说。

要跟齐王车架一样的大车。

别说是宇文宝敢不敢给她造了,就是给她造了,她也没资格坐。

因为齐王车架,那是亲王规格的车架。

李令一个县主,还没资格坐。

敢坐的话,李神通和窦诞就会站出来教她做人。

“我没欺负人,是他先欺负我的。”

李令都着嘴,委屈的为自己辩解。

李元吉抱着李令到了李承业身边,放下了李令,刮了一下李令的鼻子,又安慰了李承业两句。

在李承业止住了哭腔,憋着嘴说不跟宇文宝计较了以后,让随行的女官和婢女们带着他们去玩了。

送走了李令三个以后,李元吉看向了宇文宝,有些好笑的道:“她要什么你都应承,你是不是傻啊?”

宇文宝咧开嘴笑道:“三位殿下好不容易开口一次,臣怎么能拒绝呢。”

薛万淑等人听到宇文宝这话,齐齐瞪起了眼。

宇文宝这狗东西看着憨厚老实,可一点儿也不憨厚老实啊。

宇文宝是要一次喂饱了李令三人,在李令三人面前留下一个深厚的印象,以后好方便被敲诈啊。

被别人敲诈,那是一件坏事。

但被皇家的人敲诈,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皇家的人拿你当自己人看,你要是犯了什么错,也可以用被敲诈的方式赎罪。

这样的话,杀头一类的事情,就远远的离开了你。

“你啊,别太惯着他们。要是把他们惯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李元吉也看出了宇文宝的小心思,瞪了宇文宝一眼,没好气的叮嘱了一句。

宇文宝一个劲的勐点头。

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只有宇文宝自己知道。

李元吉对着薛万淑等人招呼了一声,带着他们到了正殿内坐定,吩咐人上了一些鲜果、甜酒以后,疑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薛万淑作为代表开口,“殿下吩咐臣等随殿下一起上朝,臣等猜不透殿下的用意,所以一起来向殿下求教。”

李元吉一脸恍然,好笑的道:“我也没什么特殊的用意,更没想过带你们去朝堂上争些什么。就是我们久不上朝,朝堂上所发生的一起,我们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反馈,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才想着,带着你们一起上朝。”

说到此处,李元吉还特地将丘和突然被任命为河北道大行台兵部尚书的事情,给薛万淑等人说了一遍。

薛万淑等人听完以后,神情各异。

薛万淑、谢叔方,跟最初得到消息的李元吉一样,在揣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算计。

宇文宝和薛万彻则完全是一副‘我不想动脑子,也不会动脑子,殿下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的架势。

唯有罗士信狐疑的问了一句,“谭公的两个儿子,都在天策府做事。圣人将谭公放在殿下手下,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罗士信口中的丘和的两个儿子,指的是丘行恭和丘孝恭。

丘孝恭出仕比较晚,也没什么功绩,所以没什么名气,在秦王府也仅仅充任的是一个队正,远远比不上丘行恭。

李元吉不好告诉罗士信内情,只能苦笑着道:“我也知道不妥啊。但我父亲就这么安排了,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啊。

我就是为了避免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才让你们随我一起上朝。

只要我们站在朝堂上,再有此类事情的话,我们也能第一时间阻止。”

罗士信沉吟着点了一下头。

薛万淑和谢叔方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宇文宝和薛万彻就不管不顾,似乎这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一样。

李元吉在解释完了上朝的事情以后,看向了罗士信道:“听说你暗中派人将王君廓的妻儿送往了河北道,又托薛万述照看一二?”

罗士信愣了一下,宇文宝和谢叔方一脸错愕的看向了罗士信,薛氏三兄弟倒是反应如常。

罗士信人在长安城,要托远在河北道的薛万述照顾王君廓的妻儿的话,就绕不开他们兄弟三人,所以他们早就知道了此事。

“臣……臣只是觉得祸不及妻儿……”

罗士信迟疑着开口。

虽然王君廓差点害死了他,也差点害死了他所有的部曲,但李元吉已经帮他从王君廓身上讨回了公道,他也算是报仇了,跟王君廓的恩怨也算是了了。

朝堂上的一些人拿王君廓的名声做文章,害的王君廓的妻儿和族人根本没办法在长安城内讨生活。

罗士信于心不忍,就暗中帮了王君廓的妻儿一把。

罗士信觉得,男人们之间的恩怨,在男人们之间了结就够了。

祸及到了妻儿,就显得有些不丈夫,也不仁义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用一副为难的样子。”

李元吉见罗士信提到此事的时候一脸的为难,似乎有点忧心他会兴师问罪,所以开口安慰了罗士信一句。

薛万淑虽然觉得罗士信此事做的不够聪明,但他觉得罗士信这个人是真的讲仁义,跟这种人做同僚,并且站在一个阵营里,绝对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谢叔方等人也觉得跟罗士信这么一个人做同僚,也是一件很庆幸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你做的既然是好事,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你只要行得端,坐的正,做的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我,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我不仅不会责怪你,还会为你撑腰。”

李元吉大大方方的说。

对于罗士信这种身处在权贵圈子里,还难得的能讲仁义的人,李元吉是非常欣赏,且非常鼓励的。

因为权贵圈子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好人。

好不容易有一个好人,那就得好好的珍惜。

罗士信愕然的看向李元吉,“殿下不怪罪臣?”

李元吉笑着道:“有什么好怪罪的?你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怀疑,还是对我的心胸有所误解?”

罗士信一脸感动的拱手道:“臣不敢。”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

李元吉对他足够光明磊落,也十分了解他,也肯为他出头,他怎么能不敢动。

他能回报李元吉的,唯有一腔热血。

而这一腔热血,在李元吉的温暖下,越变越浓。

“你们也是如此,如果是做好事,如果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我,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

李元吉看向了薛万淑等人说。

薛万淑等人齐齐向李元吉一礼。

宇文宝激动的要开口说点什么。

李元吉突然看向他,道:“你例外!”

宇文宝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噗呲……”

“哈哈哈……”

薛万淑等人又一次被宇文宝给逗笑了。

宇文宝不明白了,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被特殊对待?

第0202章 儿子都是上天派来讨债的 李元吉瞧着宇文宝略显憋屈的神情,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不服气?”

宇文宝在李元吉面前也不藏着掖着,“服气是服气,就是觉得殿下您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做好事可以光明正大的,臣就不行了?”

李元吉笑着道:“因为你心里的好事,跟他们心里的好事,有区别。”

薛万淑等人心里认为的好事,那是带着自己独特见解的。

宇文宝不一样。

宇文宝心里认为的好事,那一定是单方面利于齐王府,或者利于自己的。

就比如,在薛万淑等人眼里,杀人夺田,或者贪赃枉法,绝对是坏事。

但是在宇文宝眼里,杀人夺田,夺取来的田如果归齐王府,贪赃枉法,贪来的钱如果也归齐王府,那就是好事。

“能有什么区别?”

宇文宝不服气。

李元吉调侃的道:“因为你是我的近臣嘛。”

宇文宝愣了一下,立马就服气了,也立马开心了。

薛万淑等人再次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宇文宝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瞥了薛万淑等人一眼,心里喜滋滋的。

薛万淑等人都听出了李元吉这是一句调侃,但宇文宝不这么认为。

宇文宝就觉得,李元吉能说出这话,那么在李元吉心里,他肯定比其他人更得李元吉赏识。

“各统军府的兵马最近操练的如何?”

李元吉难得的跟薛万淑等人聚集在一起,便问起了个统军府的兵马。

大唐如今虽然内敌除的差不多了,但是外敌遍布。

以后需要用兵的地方极多。

所以必须重视统军府兵马的战斗力。

谢叔方率先开口,“左一统军府的兵马如今已经全部补齐,兵甲也配备齐全了,已经开始操练。”

罗士信开口,“左二统军府亦是如此。”

薛万淑跟着道:“右二统军府的兵甲还没有配备齐全,但臣还是安排他们日夜操练。”

李元吉点了点头,“我会尽快想办法将统军府所需的兵甲补齐的。你们只管督促着将士们努力操练即可。

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随时向我禀报。”

谢叔方三人齐齐点头。

左三、右一、右三三个统军府,不是已经到河北道了,就是在去河北道的路上。

眼看着就要建功立业了,留在长安城的三个统军府自然不敢怠慢。

虽然李元吉没有明示,河北道,以及河北道附近有可能会发生战事,但从李元吉将三个统军府,近一万人以各种借口派遣去了河北道,就不难分析出,河北道或者河北道附近有可能有战事。

毕竟,河北道内如今只有李艺,以及一些土匪流寇能威胁到河北道的安定。

李艺跟李元吉暗中有所往来,不太可能捅李元吉刀子。

剩下的那些个土匪流寇,还用不上近一万的精兵去平定。

左三、右一、右三三个统军府的将士们的装备虽然谈不上冠绝各军,但也算是精良。

再加上三个统军府的将士们,皆是经过战场磨砺出来的。

还不是土匪流寇们能应对的。

就是一般的反军,对上了他们,也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

李元吉跟薛万淑、罗士信等人聊完了正事,又跟薛万淑等人聊了一些家长里短,还热情的吆喝着众人一起为谢叔方和罗士信‘出谋划策’。

谢叔方还没有正妻,罗士信还没有孩子。

两个人的年龄,放在后世还能厚颜无耻的自称一声宝宝。

放在大唐,那就是该有好几个孩子的年纪了,所以不能拖。

李元吉带着薛万淑等人,帮谢叔方物色各家女子,又帮罗士信想出了各种生儿子的秘方。

一直‘出谋划策’到了傍晚。

谢叔方带着李元吉派人从各处搜罗来的各家女子的画像,罗士信带着李元吉等人自创的生儿子秘方,离开了武德殿。

就在李元吉准备睡下的时候,刘俊笑吟吟的出现在了武德殿。

一见面,简单的施礼过后,笑道:“殿下,大家急召。”

李元吉一脸的狐疑,李渊入夜时分召他做什么?

还是急召?

是辅公右反了的消息传到长安城了,还是突厥人又南下了?

但看刘俊喜滋滋的,应该不是战事,反倒是好事。

“你且稍等,等我更衣。”

李元吉吩咐了一句,准备换衣服。

刘俊赶忙道:“大家召殿下去可不是为了政事,也没什么外人,殿下就不必更衣了吧。”

李元吉盯着刘俊,疑问道:“不是政事,那是什么事?”

刘俊笑着,闭口不言。

李元吉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口道:“要不我给你点好处,你告诉我?”

刘俊吓了一跳,急忙道:“殿下您可别害臣啊。”

李元吉要是给他赏赐,那他绝对会兴高采烈的拿下。

李元吉拿钱找他买消息,那他说什么也不敢拿。

李元吉撇了撇嘴,吩咐人准备好了车架,晃晃悠悠的赶往了李渊所在的宫殿。

李渊没干什么好事,所以人在甘露殿。

甘露殿是李渊最私密的寝殿,一般很少会邀请外臣进入,即便是受宠的裴寂,也很少涉足甘露殿。

李元吉人到了甘露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两道颇具魔性的笑声,还有一道道女子的惊呼。

等刘俊前去禀报的时候,伸长了脖子一瞧,就看到了两个大腹便便的壮年汉子,蒙着眼,追着一群舞婢在乱跑。

听到了刘俊的禀报以后,也不知道收敛。

只是摘下了蒙着眼的布条,一边追逐,一边吩咐了一句,“让四郎进来。”

不等刘俊传话,李元吉迈步走进了殿内。

李渊一把抱住了一位身段、模样皆是上乘的舞婢,就像是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般,怪笑着,鄙夷起了还没有抓到人的李神通。

李元吉有点无语。

李渊干这种事情,难道不避讳儿子的吗?

没有羞耻心吗?

不怕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崩塌吗?

“四郎,过来。”

李渊抱着美人儿,笑着招呼了李元吉一声。

他确实不避讳儿子,也没啥羞耻心,更别提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崩塌了。

毕竟,他宫里的一部分美人,就是儿子抢回来的‘战利品’。

“瞧瞧你王叔,都这么多年了,还不是我的对手。”

李渊在李元吉走近以后,让李元吉陪他一起看李神通的笑话。

李元吉瞥了一眼李神通,发现李神通在快要触及美人的时候,总是会很笨拙的错开,然后踉跄着扑到一边去。

李元吉觉得李神通是在藏拙,在等着李渊看他笑话。

毕竟,做皇弟的,不能比兄长强。

不然的话,你岂不是得取而代之了?!

李神通明显是深知趋利避害的道理,也深知如何迎合李渊。

李元吉又看了一眼身边正在看李神通笑话的李渊,替李渊悲哀了一下。

这就是做皇帝的坏处。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迎合你,都在想着办法的骗你,但又不能被你发现。

没有人会真心诚意的待你。

因为你能随时要了他脑袋,而他不能随时要了你脑袋。

地位不对等,权柄不对等,自然没办法对等的相处。

在李神通经历了无数的‘挫折’以后,终于抱到了美人。

然后在李渊的嘲笑和奚落声中,陪着李渊一起抱着美人坐定。

李元吉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说了几句简单又没营养的话以后,李神通代替李渊笑问道:“四郎,听说你在帮谢叔方物色妻室?”

李元吉瞬间就明白了李渊叫他来干什么了。

他派遣宫里的人去搜集各家各户女子画像的时候,也没有瞒着人,所以李渊和李神通能得到消息,并不奇怪。

“是有这么回事,王叔有什么想法?”

李元吉笑问。

李神通笑着刚准备开口,就听李元吉又道:“我记得王叔膝下没有适龄的妹妹啊。”

李神通一愣。

“咳咳……”

李渊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李元吉看向李渊,疑问道:“父亲嗓子不舒服,可要儿臣帮父亲宣太医?”

李渊一下就被李元吉气的瞪起了眼,恶声恶气的道:“你王叔膝下没有,但我膝下有。”

李元吉猜到了李渊是要搞政治联姻,但他却不想接李渊的话,所以狐疑的道:“父亲要悔婚?”

李渊瞪起眼,喝问,“悔什么婚?”

李元吉一脸古怪的道:“眼下妹妹们当中适龄的只有万春,但父亲已经将万春许给了豆卢宽的次子。

父亲要将她另许他人的话,难道不是要悔婚?”

李神通突然开口,提醒了一句,“是卢宽。”

卢宽原名叫豆卢宽,是鲜卑人,是前隋文帝杨坚的外甥。

前隋覆灭的时候,随萧瑀一起支持了李渊。

李渊念及其从龙之功,诏命用太和诏令,去了他名字中的‘豆’字,让他姓‘卢’。

所以该叫他卢宽。

“你又不止万春一个妹妹。”

李渊近乎咆孝的喊。

李渊觉得,李元吉这个儿子,就是上天派下来向他讨债的。

没变成熟之前,那是什么祸都敢闯,什么人都敢惹,害得他天天为他擦屁股。

变成熟以后,倒是不闯祸了,也不惹事了,还变得很能干了。

但是呢,跟他说话的时候就变得十分的气人。

总是能用一两句话,就将他气的暴跳如雷。

第0203章 永嘉!房陵!(补更) 李元吉一脸愕然的盯着李渊道:“父亲有私生女?”

宫里如今适龄的皇女当中,只有一个万春公主。

李渊不悔婚的话,哪还有皇女许给谢叔方?

总不能是永嘉吧?

永嘉才四岁!

李渊被李元吉气的气喘如牛,“我需要有私生女?!”

他是天下第一人,帮他管理后宫的皇后已经归天了,他根本就不需要藏私生女什么的。

“那父亲拿什么许给谢叔方?”

李元吉盯着李渊疑问。

总不能认个干闺女吧?

那不是和亲的路数吗?

那路数骗一骗草原人还行,可没办法骗长安城里的人。

李渊敢以和亲的路数,许一个干闺女给一位国公,那么这位国公一定敢自缢而死。

因为他绝对不能忍受这种羞辱。

“永嘉难道不是你妹妹?”

李渊瞪着眼睛盯着李元吉质问。

李元吉惊了,还真是永嘉?!

永嘉才四岁!

李渊你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让谢叔方等上个十年,等到永嘉十四岁。

李元吉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谢叔方去娶永嘉那个祸害。

永嘉可是李渊一众闺女中,最能折腾的之一。

出轨侄女的丈夫,风流成性,品行恶劣。

她在成年以后,得赐了另外一个公主封号,叫房陵。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房陵公主。

“父亲,永嘉才四岁!”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渊瞪了李元吉一眼,不以为然的道:“四岁怎么了?谢叔方多的是姬妾,等永嘉几载,还是等得起的。”

然后谢叔方四十四,她二十四,那她岂不是会被历史上玩的还嗨?!

李元吉不惯着李渊,果断开口道:“父亲是要折辱谢叔方吗?”

李渊恼了,怒斥道:“尚公主乃是天大的恩赐,怎么能是折辱呢?!”

李元吉斩钉截铁的道:“在儿臣眼里,这便是折辱!父亲要是有心,可以在满朝文武家中适龄的女子中,为谢叔方物色一个妻室。

父亲要是将永嘉许配给谢叔方,儿臣不答应。”

李元吉态度过于强硬,以至于李渊更恼了,“我需要你答应?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李神通见李元吉跟李渊来硬的,直接逼的李渊动肝火了,立马出来打圆场,“兄长息怒,元吉,还不快快向兄长认错!”

李元吉不情不愿的躬身道:“父亲勿恼,儿臣知错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着李元吉,但李元吉话锋一转,又道:“但儿臣还是不答应将永嘉许配给谢叔方。”

李渊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并且瞬间就涌到了天灵盖。

“父亲非要为谢叔方赐婚的话,那就将王叔家中的怀德许配给谢叔方吧。”

李元吉不等李渊怒火宣泄出来,便给李渊浇了一盆凉水。

李渊应该是铁了心了要给谢叔方搞一个政治联姻。

不然也不会将只有四岁的永嘉拿出来说事。

李元吉可以阻止李渊拿四岁的闺女去联姻,但却不好阻止李渊拿其他的皇族女子去联姻。

因为在皇族和群臣联姻的过程中,他是受益者之一。

他可以损害自己的利益,但不能损害李氏集体的利益。

不然的话,他还怎么跟李神通等人谈合作?

李渊之所以邀请了李神通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李氏集体的利益。

所以李元吉只能咬咬牙,让谢叔方去娶怀德县主了。

怀德县主虽然年龄也小,但再过两年就到待嫁的年龄了,没有像永嘉那么小。

而且历史上对怀德的评价颇高,对她仪容评价也极高,可见怀德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让谢叔方委屈两年,娶一个根底深厚的大美人,谢叔方绝对不亏。

他也算是对得起谢叔方了。

而且,让谢叔方娶怀德,对怀德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大唐初期为了完成远交近攻的战略任务,嫁出去了不少宗室女去和亲。

谢叔方娶了怀德,怀德也能避免去和亲。

“怀德?!”

李神通一下子就懵了。

我只是来监督你是不是会维护我李氏一族的利益,你怎么把火烧到我身上了?!

李渊也有点懵。

他不明白李元吉为何不拿亲妹妹去笼络手底下的权贵,反倒是拿堂妹去笼络手底下的权贵了。

但怀德确实比永嘉合适一些。

李渊认为李元吉拿怀德说事,是一种向他服软的表现,所以压了压怒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盯上怀德了?!”

李元吉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老李头,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

怀德那是我妹妹啊。

我盯上她是有毛病啊?!

李渊见李元吉不开口,冲着李元吉哼了两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看向了李神通道:“怀德是个乖女,我原本想再等等,等她待嫁的时候,给她某一个好夫婿。

但现在被某些不成器的东西给盯上了,你怎么看?”

李渊话说的很漂亮。

李神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苦笑着道:“要是盯上怀德的是外人,那咱们还能防一防,可盯上怀德的是内贼,咱们恐怕防不住。

一切就由兄长定夺。”

李神通这话就算是答应了,但他不能做决定。

李神通之所以答应的这么快,也是因为李渊口中的好夫婿。

李神通几乎敢肯定,只要突厥派人跑来求娶大唐公主,并且保证以后不侵犯大唐的话,他的闺女绝对会成为突厥人求取的大唐公主。

突厥虽说在前隋余孽的挑唆下,频频跟大唐作对。

但大唐一时半刻的也奈何不了突厥。

所以突厥求娶大唐公主的话,大唐为了短暂的和平,还是会答应的。

突厥在年前虽然在跟大唐作对,但是近些日子为了换回被大唐软禁的使节,已经开始派人跟大唐接触了。

颉利许诺以鱼胶为礼,向大唐请和。

使臣已经在路上了。

颉利要是在请和以后,顺势向大唐求娶公主,成功率极高。

而目前宗室中最适合和亲的就是他闺女。

所以在李元吉提出将怀德下嫁给谢叔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哼!”

李渊重重的哼了一声,瞪向李元吉道:“那就这么定了!”

李元吉躬身道:“遵旨!”

李渊一指殿门外,‘滚’字都懒得说。

李元吉非常识趣的退出了甘露殿。

李元吉一走,李渊彻底绷不住了,愤愤不平的冲着李神通抱怨,“那个逆子居然敢忤逆我!”

李神通哭笑不得的道:“那就下旨以忤逆罪论处?”

李渊愣了一下,瞪向了李神通,“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气急之下,才会说他忤逆我,他又不是真的忤逆我,只是跋扈了一些,怎么能以忤逆罪论处呢?”

忤逆可是大罪,认定了以后,可是会被杀头的。

皇子龙孙一旦被认定了此罪,也是会被重处的。

李渊一个宠儿子狂魔,儿子造他反,他都下不了杀手,儿子顶他两句,他怎么可能会下杀手。

所以不用人给他找台阶,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就下来了。

“呵呵呵呵……兄长既然舍不得收拾他,那又何必动怒呢?民间的百姓常说,儿子就是上苍派下来讨债的。

兄长就当他刚才是讨债了,不用为他动怒。”

李神通笑着说。

李渊恶狠狠的瞪向李神通,“你这是在看我笑话?”

李神通苦笑着道:“我为兄长赶到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看兄长笑话呢?”

李渊瞪着眼,不解的看着李神通。

李神通笑问道:“兄长难道忘了,前隋的时候杨勇和杨广在文帝面前是什么样子的?”

李渊愣了一下。

前隋的时候,杨勇和杨广在杨坚面前,可是规规矩矩的。

杨坚发威的时候,他们心里或许不服,但表面上也是唯唯诺诺的。

李神通又道:“杨勇和杨广是拿文帝当皇帝看,四郎拿您可是当父亲看。文帝当了皇帝以后,就再也没享受过天伦之乐。

兄长虽然当了皇帝,但依然享受着天伦之乐。

我自然得为兄长感到高兴。

毕竟,历朝历代,能在坐上了皇位以后,还能享受到天伦之乐的,唯有兄长。”

李神通一席话,一下就挠到了李渊瘙痒之处。

李渊也觉得,他是所有的皇帝中,唯一一个能看到儿子们真性情,也是唯一一个享受着真正天伦之乐的皇帝。

所以心头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消散的干干净净,心里还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的舒服。

李渊心里舒服着,嘴上却不满的道:“话虽如此,可他们三个还是不省心。大郎和二郎虽然成器,但为了心里的那点小心思,闹的不可开交,四郎不仅不成器,还总是气我。”

李神通不好去评判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小心思,也不好昧着良心说李元吉不成器,就只能感叹着道:“他们要是不闹、不气您,反而净挑好听的跟您说,在您面前规规矩矩的,那您才会真的难受。”

李渊张了张嘴,想辩驳李神通的话,但仔细想了想,觉得李神通说的有道理。

三个儿子要是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净挑好听的说,那就是拿他当皇帝了,而不是当一个父亲,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心里确实会十分难受的。

他痛痛快快的给儿子们放权,容忍着儿子们在他面前放肆,对儿子们几乎有求必应,不就是希望跟儿子们像是一家人一样相处嘛。

第0204章 你是不是有问题?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原谅元吉那个臭小子。”

李渊蛮横的将原谅李元吉的原因,说成了是给李神通面子。

李神通明知道李渊是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依然恭敬的一礼道:“多谢兄长厚爱。”

李渊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狠狠的亲了一口怀里的美人,突然笑着对李神通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看人的眼光还是那么差劲。”

李神通愣了一下,低头瞅了一眼怀里的美人,见怀里的美人姿色明显不如李渊怀里的美人,哭笑不得的道:“在这方面,我确实不如兄长。”

李渊哈哈大笑,得意的冲着李神通挤眉弄眼道:“别说是你了,满朝文武当中,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李神通笑着吹捧了李渊几句,心里却在犯滴咕。

李氏宗族中,谁敢在你这个唯一的嫡系面前,压你一头?

满朝文武当中,谁敢在你最得意的事情上压你一头?

“给你看点不一样的。”

李渊在李神通的吹捧声中,相当邪恶的一笑,伸手探向了怀里的美人。

李神通也毫不客气的抱着自己怀里的美人,还是上下其手。

……

就在两个老不羞为所欲为的时候,李元吉已经下了甘露殿的御阶,坐上了车架晃晃悠悠的回了府。

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掌灯的宦官已经带着灯婢,点燃了殿内所有的灯,并且正挑着灯笼,在不断的查看,确保一整夜,殿内的所有灯都是燃着的。

李元吉入殿的时候,刚好撞见了正在查看宫灯的宦官和灯婢们。

宦官和灯婢们退到一边,垂着头,主动为李元吉让开了路。

李元吉夸赞了几句宦官办事认真,在宦官喜不自胜的吹捧声中,回到了武德殿正殿。

一进正殿,人都傻了。

李令霸道的躺在只有他才能用的桉几上,亮着圆熘熘的肚皮,呼呼大睡。

桉几上的文书、笔洗、笔筒、毛笔、宝印等等被她踹了一地。

李絮似乎是抢不过姐姐,所以只能霸占了桉几后的坐榻,趴在上面像是一条蚕一样,撅着屁股酣睡。

李承业憋着嘴,跪坐在一边,有点胆怯,也有些绝望的看着两个姐姐。

女官、侍婢们趴了一地,一个个浑身打着哆嗦,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吵醒了李令三人。

见到李元吉入殿以后,一个个哆嗦的更厉害了。

李元吉刚刚在甘露殿吃了个亏,回到殿里以后,看到殿里又是这副模样,没好气的问,“怎么回事?”

侍婢们齐齐以头触地。

唯有女官匍匐着到了李元吉面前,声音颤抖的小声道:“三位小殿下在花苑里玩累了,非要来找殿下,见殿下不在,就在殿内玩闹了一通,玩累了就睡着了。

臣等害怕伤到了三位小殿下,所以不敢强行阻拦,还请殿下责罚。”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冷不热的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官赶忙以头触地,一个劲的向李元吉道谢。

李元吉微微皱眉道:“以后别动不动就做磕头虫。你们要是犯了错,我要惩罚你们,你们就算是将脑袋磕破了,我一样会惩罚你们。”

李元吉看不惯一堆人对着自己磕头,搞的他像是死了一样。

大唐虽然兴跪坐,但不兴跪礼。

动不动就向别人磕头,除了轻贱自己,没多少益处。

女官听到了李元吉的话,赶忙抬起了头,只是头抬到一半,又僵住了。

大唐是不兴跪礼,但那是针对权贵和良家的。

像是贱籍、奴仆,见了贵人,该跪还是得跪。

女官虽说有官身,但她却没有放良文书,从本质上讲她属于是李氏的私仆。

“下去吧。”

李元吉没办法强行要求一群已经将尊卑和礼教刻在骨头里的人,在他面前表现的有骨气一些,就摆了摆手,让女官等人下去。

女官等人赶忙施了一礼,迈着小碎步,倒退着出了殿内。

在此期间,她们没有发出一丝丝脚步声。

李元吉打法完了女官和侍婢们,一脸无奈的上前抱起了跪坐在桉几边上,丝毫不敢放肆的李承业。

“你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怎么一点儿男子汉的气概也没有?”

在李令、李絮、李承业三姐弟中,李令明显是最有气概的那个,虽然是女儿身,但胆色相当了得。

李絮虽然不如李令,但也没像是李承业一样唯唯诺诺。

李承业委屈的憋着嘴,眨巴着眼睛,盯着李元吉也不说话。

他现在还不太理解李元吉话里的意思,但他能感受到,他似乎是被嫌弃了。

但他也没办法啊。

男子汉有没有气概,得看他的父亲如何教导。

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见父亲的此处扳着指头都能数得着。

你让他怎么有男子气概?

李元吉轻轻的捏了一下李承业的脸,抱着李承业走到了殿内的大床前,将李承业放下,又回到了桉几前,将两个睡姿颇为不雅的小丫头,拎到了床上。

安放好了两个小丫头以后,又抱起了李承业,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话,又讲了一大堆四六不着边的故事,成功的将李承业给哄睡着了。

自己也讲困了,下床找了几个坐榻,拼在了一起,躺了上去。

李元吉其实很想陪着李承业一起睡的,因为这样的话,能让李承业更亲近他,也能让李承业从他身上领悟到一些男子气概。

但他不能,因为他不确定他睡着了以后,手脚会不会老实。

要是不老实,一觉睡醒以后,很有可能就要办葬礼了。

毕竟,他醒着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的力量,睡着了以后就没办法控制了。

以他现在的力量,稍微用点力,李承业可能就没了。

“哎……”

李元吉躺在坐榻上,胡思乱想了一下,迷迷湖湖就睡着了。

……

次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杨妙言和陈善意就一起出现在了殿内。

看着床榻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三个小人儿,再看看蜷缩在坐榻上的李元吉,没由来的心头一酸。

杨妙言是觉得,李元吉大概是不喜欢她,所以情愿蜷缩在武德殿正殿内,也不肯回寝殿去。

陈善意则是单纯的可怜李元吉。

李元吉可是大唐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不睡在玉体横陈的人堆里,已经算是难得了。

睡在坐榻上,实在是可怜。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寝宫了,殿下就交给娘娘照顾了。”

杨妙言心里又酸又难受的丢下这话,匆匆离开了殿内。

陈善意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走到了李元吉身边,将李元吉唤醒。

“陈娘娘?”

李元吉揉着惺忪的睡眼,轻忽了一声。

陈善意怜惜道:“你要是不喜欢寝殿里的那些女人,你自己再找一些就是了,何必如此作贱自己。”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道:“陈娘娘这话是从何说起。寝殿里的其他女人我不敢说,但是妙言我还是很喜欢的。”

这下轮到陈善意愣了,“即使如此,你为何不去王妃的寝殿住,反倒蜷缩在这里作贱自己?”

李元吉苦笑着道:“我有不得已的难处。”

陈善意愣愣的盯着李元吉。

李元吉准备解释两句,却见陈善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是不是之前的雷击,伤到了你的男根?”

李元吉一下就懵了,什么跟什么啊?

“我瞧瞧!”

陈善意脸色难看的开始解李元吉的衣服。

李元吉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忙道:“陈娘娘误会了,我好着呢,没有任何问题。”

陈善意固执的道:“你要是好着呢,为何不跟寝殿的那些女人同房?”

李元吉赶忙道:“我有我的苦衷。”

陈善意认真的道:“还是看看为好。”

说完立马上手,见李元吉又往后躲,陈善意坚定的认为,李元吉是真的出问题了。

毕竟,李元吉是她看着长大的,李元吉跟杨妙言,以及寝宫里的其他夫人同房的时候,她也带着女官们在一侧盯着,做一些记录。

所以李元吉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可避讳她的。

李元吉现在死活也要避着她,那说明李元吉是真的出了问题。

“殿下既然不愿意给我看,那我就不看了。”

陈善意追着李元吉绕柱走了两圈以后,突然放弃了。

李元吉松了一口气。

“娘娘还是去看看令儿她们吧,她们昨夜睡在我这里,我又没怎么照顾她们,别让她们病了。”

李元吉为了避免被陈善意缠上,果断拿儿女们做起了挡箭牌。

陈善意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去照顾李令她们了。

李元吉瞅准这个空挡,逃出了殿内。

一路跑出了武德殿以后,往宫外跑去。

他准备去见一见谢叔方。

他没有知会谢叔方,就将谢叔方的婚事给定下了,得去看一看谢叔方的态度。

他其实不赞成手底下的人去娶他那些糟心的妹妹的。

但李渊一副非要跟谢叔方结亲的样子,他也不好阻拦。

还好他从中周旋,给谢叔方找了一个还算省心的堂妹,没让谢叔方娶他那些糟心的亲妹妹。

第0205章 李元吉的‘事\’发了! 李元吉出了太极宫,横冲直撞的闯过了几条街道,就到了谢叔方府上。

谢叔方府上的门子,看到了李元吉出现,都惊了。

“殿下驾到!快开中门!”

门子一边惊慌的招呼守门的部曲们打开中门,一边急匆匆的迎上前,向李元吉施礼。

“小人谢恩,参见齐王殿下。”

谢叔方是个文化人,给府上的人起名字还是很有水平的。

不像是其他那些武勋府上的门子,不是什么福禄寿,就是什么勇威武,府上的侍女们,不是什么琴棋书画,就是什么梅兰竹菊。

在不代姓氏的情况下,在长安城内喊一声阿福,能冒出来一堆人来。

“不必多礼,谢叔方在何处?”

李元吉对门子摆了摆手,询问起来。

门子弯着腰道:“阿郎在后院练枪,小人已经吩咐人去传话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是第一次驾临谢叔方府上,不能急着进门,得走一走‘流程’。

必须得等到谢府的人大开中门,泼洒干净地面,主人带着府上的人亲迎,才能入府。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跟谢叔方成为通家之好,所以没办法像是其他人一样,大大咧咧的往谢府里闯。

他虽然不太喜欢繁文缛节,但该给的面子必须给到位。

一个权贵在长安城里混的好不好,首先看的就是爵位,其次看的是受不受皇帝恩宠,再次是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他一个亲王,驾临谢府,那就是对外宣示了他对谢府主人的重视。

谢府的主人依照‘流程’将他迎进去,脸上也有光。

毕竟,在李渊轻易不出宫的情况下,一个身份地位极高的亲王驾临,也是一种恩宠的体现。

“臣谢叔方,参见殿下。”

李元吉在谢府门口等了没多久,谢叔方穿着一身隆重的衣衫,带着一个庶子,两个庶女,出现在了府门口,恭恭敬敬的向李元吉施礼。

谢叔方的父兄,皆惨死在了昔日的长安城大战中,所以谢氏的人丁并不兴旺。

能撑起门面的,就只有谢叔方一人。

不像是其他人府上,有贵人驾临的话,那都是一大堆能撑起场面的人相迎。

李元吉点了点头,勉励了谢叔方几句,又简单的夸赞了一下谢叔方的庶子,然后随同谢叔方一起入了谢府。

谢府的占地面积不小,装扮的也华丽,就是人少了点。

到了正厅坐定以后,谢叔方屏退了闲杂人等,李元吉才缓缓开口,“我今日过府,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谢叔方拱手道:“请殿下明示。”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你的婚事定下了。”

谢叔方一愣。

李元吉又道:“我父亲做的主。”

谢叔方微微一惊,然后一脸若有所思。

李元吉略带歉意的道:“是我神通王叔家的怀德。”

谢叔方勐然瞪起眼,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感叹道:“我父亲原本是准备将永嘉许配给你的,但是我觉得永嘉太小了,就替你拒绝了。”

“多谢圣人厚爱,多谢殿下厚爱。”

谢叔方勐然开口。

李元吉愣了。

谢叔方这反应不对啊。

谢叔方难道不该是一脸震惊,一脸为难,一脸不情愿吗?

怎么会这么激动呢?

“你不会是早就看上怀德了吧?”

李元吉愕然的瞪起眼。

怀德才十三啊。

依照前身的记忆,谢叔方最近一次见怀德,是怀德十一岁的时候。

怀德十一岁的时候,谢叔方就看上了怀德?

谢叔方还是人不?

谢叔方不太好意思的笑道:“臣虽然跟怀德县主仅有几面之缘,但臣已经听过了无数夸赞怀德县主的话,知道怀德县主是宗室的皇女当中难得的好女子。

圣人、殿下、淮安王殿下,不计较臣的家中人丁单薄,肯将怀德县主许配给臣,那是对臣的厚爱。”

在李元吉眼里,娶皇女绝对是一件苦差事。

但是在谢叔方眼里,娶皇女有可能是苦差事,但是娶宗室之女,绝对不是什么苦差事。

娶皇女的规矩大,成婚以后还有可能分局,没事的时候还得入宫去奉承一番,让皇帝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娶宗室之女,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所以娶了宗室之女以后,不仅能背靠上皇家这棵大树,还不用在乎那么多规矩。

谢氏本就人丁单薄,想壮大成名门望族的话,说不定得三四代人。

谢叔方处在一个好时候,能通过战功快速的壮大谢氏。

但谢氏往后的人,能不能守住谢氏,能不能壮大谢氏,那就很难说了。

但要是靠上了皇家这棵大树,谢氏往后的人,只要不是猪脑子,绝对能借着皇家,将谢氏发展成名门望族。

所以娶宗室之女,对谢叔方而言,绝对是一桩好事。

“所以你早就看上怀德了?”

李元吉根本没有因为谢叔方的话,改变自己的问题。

他怀疑谢叔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

谢叔方一脸愕然的道:“臣跟怀德县主仅有几面之缘,何谈看上?臣也没有那个资格看上怀德县主啊?”

毕竟,他最后一次见怀德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执仗亲事,跟怀德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根本就不可能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一个正八品上的执仗亲事,有什么资格惦记一位县主?

“那我父亲要将怀德许配给你,你为何如此高兴?”

李元吉不明白了。

谢叔方更不明白了,“娶妻求贤,怀德县主是长安城内供认的贤惠女子。臣能娶到她,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李元吉听到这话,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貌似是他想多了。

这个时候似乎没有多少婚前的爱情。

所以娶妻求贤,被人们奉为了金科玉律。

所以娶妻只看贤惠不贤惠,不看爱情。

双方都是权贵的话,似乎连容貌也不用看。

毕竟,妻子美不美,对权贵们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

只要妻子能管理好后宅,以及家里的各项生意、各种田产,还能生儿子,那就是够了。

真要追求美色的话,纳妾就够了。

反正这个时代对纳妾也没有什么限制。

身体吃得消的话,天天纳妾也没人管。

八十岁了纳一个十四五的,不仅不会被人批判,还会被人称赞为雄风不倒。

所以谢叔方根本不在乎妻子美不美,是否成年,谢叔方只在乎妻子贤不贤惠,能不能在他外出征战的时候,管好这个家,且能保证让家里的人不被外人欺负。

而怀德完全满足了谢叔方所有的要求,甚至还超出了谢叔方的要求。

毕竟,其他权贵家里的女子,在他外出征战的时候,能不能保证家里的人不被欺负,谁也说不准。

但怀德绝对能在他外出征战的时候,保证家里的人不被欺负。

因为怀德姓李,有一个当皇帝的伯父,一个做王爷的爹,一群做王爷的兄长。

即便是皇族中人欺负到了她夫家头上,她也能想办法给夫家讨一个公道。

因为她爹是宗正卿,掌握着一众皇族子弟的惩处权。

“既然你对此事没有异议,那此事就定下了。近两日我父亲应该会赐下赐婚的旨意。到时候礼部的人应该会过来教你该做些什么,你只管照做就是了。”

李元吉确认了谢叔方并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嗜好,也不反感这门亲事,也就放心了。

这门亲事是李渊定下的,回头又有赐婚的旨意,那么就要走大礼仪。

一应的流程会由礼部的人督管。

麻烦是麻烦了一些,但对谢叔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毕竟,李渊赐婚,就不是简单的让谢叔方成个婚。

李渊在谢叔方成婚的时候,会赐下宅子、田产、仆婢、金银财帛等物。

谢叔方走一套繁琐的大礼仪,能发家。

李元吉在定下了谢叔方的婚事以后,也不急着回宫,就干脆到罗士信、薛万淑等人的府上走了一圈。

陪着罗士信聊了一会儿生儿子的问题,又陪着薛憨憨‘切磋’了一下武艺,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才回宫。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就碰到了凌敬。

凌敬急匆匆的凑上前,低声道:“臣刚刚得到消息,李艺请罪的奏疏,不久前送到了长安城,李艺应该是要交出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之争,应该很快会迎来最激烈的时刻。

不过,圣人、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似乎都不关注此事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凑在了一起,一直在宫里的某一处待着。

臣想查探一个究竟,可宫里的侍卫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死活也不肯放臣进去,就连尹监门也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说。”

李元吉听完了凌敬一席话,人都不好了。

什么事情能让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放下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待在一个地方?!

肯定是他‘不能人道’的事情!

陈善意八成是因为奈何不了他,但又担心他,所以跑去找李渊求助了。

李渊知道了他‘不能人道’,那还了得。

李渊一共就三个嫡子,还指望着嫡子们将老李家的嫡系血脉发展壮大呢。

突然有一个不能人道了,李渊还不得炸了!

李渊没派遣李建成和李世民率领着大军在长安城各处抓他回宫,就已经算是克制了!

第0206章 这个熊猫真大 “李艺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李元吉强压下了心头的胡思乱想,认可了李艺的做法。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一起向李艺发难,李艺唯有识趣一些,才能避免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继续找他麻烦。

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对李艺可有可无,痛痛快快的交出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李艺要是守着右武卫大将军一职不放的话,那就等于是给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一个继续向他发难的借口。

以李元吉对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的了解,他们三人要是不借此机会,狠狠的收拾李艺,那就怪了。

“随后关于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的争夺,我们看着就行,不能参与,更不能给别人拉我们下水的机会。”

李元吉盯着凌敬叮嘱。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艺痛痛快快的交出了右武卫大将军一职,那么接下来就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争抢这一职的时候。

这一职至关重要,所以李建成和李世民谁也不会让着谁,一定会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争抢。

齐王府上下确实不好参与,更不能被拉下水。

因为在这种事情上被拉下水,跟站队就没区别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我去拜会一下孙思邈。”

李元吉叮嘱完了凌敬以后,丢下这话顺便离开。

凌敬不解的道:“天色已晚,殿下不回宫,跑去拜会孙先生做什么?”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管的可真宽!”

凌敬愣了一下,下一刻一脸哭笑不得。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凌敬,急匆匆的赶去了孙思邈住的光德坊。

武侯们早就敲完净街鼓了,长安城内该回家的人都回家了,去晚了光德坊的坊门落锁了,还得叫门。

虽说以他的身份,叫开一扇坊门轻而易举,但总归是麻烦一些。

李元吉之所以跑去找孙思邈,也是为了应付宫里的‘三堂会审’。

陈善意把他的事情捅到李渊面前了,李渊又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叫到了一起,明显是准备给他来一个‘三堂会审’。

仅凭他的唇舌,还应付不了这种家庭性质的‘三堂会审’。

毕竟,在不能动武的情况下,李渊非要拔了他,让太医们挨个查验的话,他也没办法应对。

李元吉赶到光德坊的时候,坊正已经敲响了铜锣,准备落锁。

漆黑一片的情况下,看到了一群人影凶神恶煞的涌向坊门,坊正也是吓了一条,爬上了坊门紧张兮兮的眺望了半天,隐隐约约看清楚了李元吉身边随从的装束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恶人来袭的话,那他就得赶紧锁紧坊门,然后敲响急锣,招呼武侯卫的人过来了。

“参见殿下……”

坊正在李元吉一行赶到坊门前的时候,急忙下了坊门,推开了关了一半的门扇,规规矩矩的向李元吉施礼。

坊正虽然没看清楚李元吉的面目,但也猜得到李元吉的身份。

毕竟,他管理的光德坊中,有一处齐王府的别院,再加上大晚上的,不怕御史们弹劾,还敢在长安城内晃荡的,就这么一位。

其他的皇子晚上四处晃荡,还得顾及一下御史的弹劾,顾及一下宗正寺的惩罚。

只有这位,什么也不用顾及。

“嗯……”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快速的跨过了坊门。

身后一个侍卫特地留在了坊门处。

坊正一看这,就知道李元吉一会儿还要离开,所以不急着落锁,反而很有兴致的跟侍卫攀谈了起来。

李元吉赶到孙思邈的住处,见到孙思邈的时候,孙思邈正在奋笔疾书。

‘大唐第一届医术交流大会’的时间已经定下了,就在李元吉加冠之后的次日。

为了彰显皇家的大气,也为了彰显对儿子的喜爱,李渊对‘大唐第一届医术交流大会’还做了一次扩充。

从李元吉提出的只交流战地医术,变成了交流所有的医术。

并且以给李元吉加冠庆贺为由,承担了交流期间所有的花费。

孙思邈是此次‘医术交流大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所以在准备此次‘医术交流大会’所要讲述的东西。

李元吉出现在孙思邈眼前,孙思邈略微愣了一下,然后提着笔,狐疑的道:“又来要助兴之物?”

李元吉一愣。

孙思邈不满的撇着嘴滴咕道:“你年纪尚幼,又用不上那么多助兴之物。”

李元吉不解的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要过助兴之物?”

孙思邈鄙夷的道:“你府上的那些夫人们,昨日刚来过,你还想狡辩?”

李元吉愕然的瞪起眼。

孙思邈哼了一声道:“你不会告诉老夫,她们要那些东西是给自己用的吧?”

李元吉赶忙道:“我不知道我的夫人们来过,我也没用过什么助兴之物。”

孙思邈瞥了李元吉一眼,不以为然的道:“你才刚刚弱冠,当然用不上什么助兴之物。不过你有什么特殊的嗜好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李元吉没好气的瞥了孙思邈一眼,“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孙思邈语气飘忽的道:“你们在这种事情上有多不堪,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李元吉一下子就不服气了。

权贵们虽然玩的嗨,但他没玩过啊,他是权贵们中间唯一的一股清流啊。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不能将我和他们混为一谈。”

李元吉为自己辩解。

孙思邈却不以为然。

不等李元吉再开口,孙思邈不咸不澹的道:“你大晚上的不在宫里待着,跑来找老夫做什么?”

李元吉瞪了孙思邈一眼,道:“请你帮我诊脉,顺便陪我进一趟宫。”

孙思邈微微皱眉。

他不太想进宫,因为进一趟宫,没个三五日是出不来的。

他名声在外,有病没病的人都想找他给瞧瞧。

宫里的那些贵人们,平日里碰不见他,所以没办法找他瞧病。

可他一进宫,那些贵人们肯定找上门。

首当其冲的,很有可能就是李元吉的老子李渊。

毕竟,他活到了人瑞的年纪了,还是一副童颜,眼看着还有几十年好活,李渊肯定也想活到人瑞的年纪,也想在活到人瑞的年纪的时候,还有一副童颜。

“我已经许久没跟府上的夫人们同房了,府上现在有人怀疑我不能人道,并且将此事捅到了我父亲那里。

现在宫里有一堆人等着拔我衣服呢,只有你能救我。”

李元吉也没有跟孙思邈藏着掖着,果断的将自己现在面对的困境告诉了孙思邈。

孙思邈听完李元吉一席话,一脸的错愕,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借着烛光,仔细的在李元吉脸上瞧了一番后,又示意李元吉将手伸过去。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将手伸过去,孙思邈仔细的为李元吉诊了一下脉,不解的道:“你没什么问题啊,为何会有人怀疑你不能人道呢?

还有,你为何不跟你府上的夫人们同房呢?”

李元吉左右瞧了一眼,然后看到了孙思邈面前的桉几上,有一个虎形的镇纸,便拿在了手上,轻轻的一捏。

青铜铸造的镇纸,弯了个腰。

孙思邈一脸惊愕。

李元吉苦笑着道:“我不能确定我睡着以后会不会很安分,要是不安分的话,躺在我旁边的人会成什么样子,你应该能想到。”

孙思邈强压下心头的惊愕,沉吟着点了点头。

以李元吉的力气,他睡着了以后要是不安分的话,躺在他旁边的人,十成会凉。

“以前你跟府上夫人们同房的时候,有没有不安分?你睡着的时候,应该有人伺候,也有人守卫,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你睡着以后会不会不安分?”

孙思邈疑问。

因为李元吉的话里存在着漏洞。

以李元吉的身份,睡觉的地方,没有七八个人伺候,那也有三五个。

李元吉安不安分,伺候的人肯定知道。

李元吉不确定的话,可以问伺候他的人。

李元吉坦言道:“自从我遭受过雷击以后,我就不喜欢睡着以后,还有人在我身边待着。”

主要害怕说梦话。

因为你睡着了以后,会不会说什么,你自己没办法控制,睡醒以后也不一定清楚。

李元吉在后世上学的时候,同窗中就有喜欢说梦话的,还有偶尔说梦话的,也有平日里从不说梦话,但突然说梦话的。

李元吉印象最深的是同窗中有两个人,晚上说梦话的时候,居然对上了。

一个说‘这个熊猫真大’,一个说‘它快掉下来了’一。

李元吉害怕自己睡着了以后,会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然后被人怀疑,或者被人盯上。

“怕被人谋害,还是雷击伤了你的心神?”

孙思邈在李元吉面前,不太顾及,所以有什么说什么。

李元吉含湖的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孙思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哎,罢了,老夫就随你进一趟宫。”

李元吉待孙思邈不错,也没有在孙思邈面前端过架子,更没有因为孙思邈是神仙中人物,对孙思邈虚伪的毕恭毕敬,一直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对待孙思邈。

孙思邈从李元吉身上感受到了一点点忘年交的意思。

所以李元吉有难,孙思邈愿意帮忙。

……

……

【PS:一咳咳,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别外传,不然被稻草同学知道了,稻草就凉了。】

第0207章 上去就是两大耳刮子 当然了,孙思邈也不是单纯的想帮李元吉,他还有几分看李元吉笑话的意思。

毕竟,平日里一直是李元吉在他身上找乐子,如今能反过来在李元吉身上找点乐子,他也乐见其成。

李元吉见孙思邈答应了,放心了不少,“那就多谢了。”

孙思邈就像是没听到李元吉的道谢一样,沉吟着道:“回头老夫给你开一副药,你每晚睡的时候饮用一碗,就不用担心睡着以后不安分了。”

孙思邈说到此处,又看了李元吉一眼,道:“老夫会对外宣称,这是助你长寿的药,别人知道了,也不会怀疑你有什么隐疾。”

孙思邈知道李元吉还没有嫡子,也知道嫡子对于李元吉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元吉以后不跟夫人们同房。

他不仅为李元吉想了一个办法,也帮李元吉解决了长期服药会带来的恶名。

李元吉愕然的道:“那你岂不是麻烦了?”

长安城内外,大唐上下,最不缺的就是想长寿的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渊。

孙思邈要是有助人长寿的药,那他住的地方的门槛,会被人踩的稀碎。

孙思邈不以为然的道:“老夫只是说助你长寿,又没说助你长生。助人长寿的药方多了,助人长寿的法子更多。

他们想要的话,尽管来找老夫。

只要他们舍得了钱财,老夫教他们如何长寿。”

李元吉疑惑的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惦记起黄白之物了?”

在李元吉印象里,孙思邈一直都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孙思邈感叹道:“明德门义诊的时候。”

李元吉不解。

孙思邈感叹着解释道:“你我要将草庐开到大唐各地,这其中的花费,老夫以前没考虑过。但是在明德门义诊的时候,老夫看到了其中的花费,也知道了要将草庐开到大唐各地有多不容易。

不说草庐和坐庐的大夫了,就是各个草庐所需的药材,那也得很大一笔钱。”

孙思邈在明德门义诊的时候,朝野上下凑了足足价值数十万贯的药材,着实将孙思邈震惊了一把。

不是因为那些药材的价值高,而是因为那些药材不到三天,就被用完了。

孙思邈从中看出,要将草庐开遍大唐各地的话,得花一笔巨款。

这笔巨款朝廷都不一定能承受,更别提李元吉了。

李元吉了解了孙思邈的心思,有些好笑的道:“我们开的草庐,又不义诊,所以采购药材的时候,会有一些花费,但是将药材卖出去以后,这些钱还会回来。”

全国性的义诊,千年以后都做不到,更别提现在了。

孙思邈盯着李元吉,认真的道:“若是有病患没钱,又找上了门,我们是治还是不治?”

这话李元吉有点没办法接,因为他无论怎么说都不对。

说治,大唐版的医院很有可能开不到一个月,就会破产。

说不治,又违背了大夫们的医德。

折中的话,都不好折中。

因为你无论用什么折中的法子,到了下面以后都会变味了。

比如你采用劫富济贫的法子的话,那到了下面,很有可能就会发展成不论贫富一起劫的情况。

比如你采用先治病后补钱的法子的话,那到了下面,很有可能就会发展成一种吸血的借贷方式。

“我们得治……”

孙思邈幽幽的叹息。

这就是他的态度。

他知道他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但他不能违背他作为大夫的医德。

李元吉沉默着,没有说话。

孙思邈也没有再多言,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带上了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药童,跟着李元吉进宫了。

一到宫门口,守门的将士们就像是提前得到了某种指示一样,快速的大开了宫门,放李元吉一行入宫。

待到李元吉一行入宫以后,又快速的锁上了宫门,牢牢的把守了起来,似乎是怕李元吉一行给跑了。

李元吉带着孙思邈赶到武德殿的时候,就看到了武德殿内塞满了人。

李渊在、李建成在、李世民也在,甚至李神通也在,太医院,以及东宫和秦王府上的医官,也全部到齐了。

再加上李渊等人的随从,粗略估计有上千人。

李元吉猜到了李渊会弄出大场面,只是没料到李渊弄出的场面会这么大。

李元吉觉得,他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迫遛一番鸟的话,他也就不用活了。

“你还知道回来?!”

李渊一看到李元吉,就没什么好脸色。

主要是刚刚被李世民软软的顶了几句,没办法跟李世民发作,所以将火撒到了李元吉身上。

李渊在李世民东征归来以后,私底下没有见过李世民一次。

因为他担心李世民会让他兑现诺言,也担心李世民会问他为何毁诺。

他没脸面对李世民,所以只能避着李世民。

若不是陈善意找上了他,说李元吉有可能受了暗伤,不能人道了,他估计会一直躲着李世民。

一直躲到李世民‘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父亲,大哥,二哥……”

李元吉就像是没听到李渊的斥问一样,躬身向三人一礼。

孙思邈也跟着躬了躬身。

李渊不满的哼了一声。

李建成一脸担忧的道:“元吉,听说你受了暗伤?”

李世民也一脸担忧。

跟着他们来的郑观音、长孙,也一脸担忧。

陪坐在很远处的杨妙言,也是一脸担忧。

李元吉觉得,杨妙言担忧是真的,但李建成和李世民嘛,心里估计都笑的不行了。

毕竟,他还没个充门面的嫡子,他要是不能人道了,那就彻底跟那个位置无缘了。

他无论做什么,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用担心、不用怀疑、不用顾忌。

李元吉澹然笑道:“大哥说笑了,我怎么会受暗伤呢?”

李建成疑问道:“你要是没有暗伤,为何不跟妙言同房?起居册上也没有你跟其他人同房的记载。”

李渊有起居注,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人也有起居册。

李渊的起居注是记录李渊日常,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人的起居册,记录的是同房记录。

其目的是为了追朔每一位皇家子嗣的诞生过程,确保皇家血脉不会被混淆,也不会外流。

毕竟,权势和富贵太诱人了,一些一心想往上爬的女人,难保不会做出一些蠢事。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不可能为她们的愚蠢承担后果。

所以必须将一切记录明白了,做到有迹可循,让一些一心想往上爬的女人找不到半点机会。

李建成说到同房的时候,没有半点遮遮掩掩。

因为事关李氏血脉的传承问题,不能遮遮掩掩。

“我确实没有暗伤,孙先生可以为我作证。”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请出了孙思邈。

孙思邈微微往前一步,略微拱手道:“臣帮齐王殿下诊治过数次,可以确认齐王殿下并无任何暗伤,也没有任何暗疾。”

李建成听到了孙思邈的话以后,看了一眼李渊,见李渊不动声色,当即道:“孙先生乃是我大唐杏林的高德,我敬佩孙先生的医术,也相信孙先生说的话。

但事关我李氏的根基,我李氏上下不得不慎重。”

孙思邈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建成一句‘事关我李氏的根基’,已经将他的嘴给堵死了。

李建成这话的意思是说,这是我李氏的家事,你有你的判断,我们也有我们的考量,我们相信你的判断,但你也的让我们考量。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建成既然将此事定性为了家事,那孙思邈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元吉,即便是有孙先生为你作证,我们也得查验一番。”

李建成堵住了孙思邈的嘴以后,郑重的说。

李元吉无奈的道:“把脉可以,其他的不行。”

李元吉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把脉的话,他无所谓,但是脱衣服的话,不行。

李建成又看向了李渊,见李渊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后,便点着头道:“那就让太医为你把脉。”

说完,便挥了挥手。

太医们一起上前,排着队准备为李元吉诊脉。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能听之任之。

太医们请李元吉坐下,然后一个个走到李元吉面前,躬身一礼后,开始为李元吉诊脉。

诊脉的结果自然是,啥病啥伤也没有。

毕竟,有孙思邈这么一位杏林的大牛下了结论,再加上李元吉确实什么事也没有,他们也不可能硬生生的给李元吉编出一个病一个伤。

太医们诊脉完了,李渊没说话,李建成又让自己宫里和李世民府上的医官们上阵。

在其中一个医官把着李元吉的手腕,露出了沉吟之色的时候,李元吉眉头微微一皱。

李元吉特地找孙思邈帮他说话,不是为了让李渊相信他没事,而是要孙思邈镇住所有帮他诊脉的人。

但似乎有人猪油蒙了心,想权势和富贵想疯了,准备闹出一点幺蛾子。

“圣人,殿下、秦王殿下,臣观齐王殿下的脉搏无碍,但有没有受暗伤,还是得解衣查验一番后,才能下决断。”

清瘦的医官在帮李元吉诊完了脉以后,拱着手,沉吟着说。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并且弄出这么大的场面,就是冲着李元吉有问题来的。

谁能查出李元吉有什么问题,并且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谁就能飞黄腾达。

李元吉一下就擒住了清瘦医官的脖子,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啪啪’的脆响传遍了武德殿正殿内外。

殿内的人都惊了,没料到李元吉会暴起伤人。

“元吉!你做什么?!”

第0208章 坦诚相待(补更) 李渊勐然起身,怒喝。

李元吉丢下了被打懵了的清瘦医官,冷冷的道:“父亲带此人过来,是来羞辱儿臣的吗?”

李建成也跟着起身,喝斥道:“元吉,你放肆了,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李元吉冷冷的看向李建成,“他让我当众宽衣解带,不是羞辱我是什么?”

李建成喝道:“他只是实话实说,什么时候羞辱过你?”

李元吉看向了孙思邈等人,冷声道:“孙先生,以及太医院的一众太医,皆为我诊过脉,皆认为我没有暗伤,也没有暗疾。

为何到他这里就出现了岔子,难道他的医术比孙先生和太医院的一众太医还要高吗?”

李元吉此话一出,一众太医们纷纷点头。

有太医更是当场点破了清瘦医官的心思,“人有暗伤,气血必定有亏,望闻问切之下,可以诊断的清清楚楚。

无需宽衣解带,查看周身。

此人分明是看圣人关心殿下,有意借此博一个富贵,所以才这般说。”

其他的太医闻言,纷纷开口表示赞同。

李元吉心里称其为蠢货,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清瘦的医官,选了一个最错误的地方、最错误的时间、最错误的人来博取权势和富贵。

李渊要是安排太医和医官们一个个到齐王府诊病,那他回去禀报李渊的时候,这么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李渊让所有人一起到齐王府诊病,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表不同的见解,那就有问题了。

孙思邈,一众太医,都确定了李元吉没问题。

你一个小小的医官,跑出来怀疑李元吉有问题,要李元吉宽衣解带检查。

你不仅得罪了李元吉,也得罪了一众太医和孙思邈。

你能成,你厉害,那岂不是显得孙思邈和一众太医无能了?

孙思邈不在意这些,但一众太医能不在意,他们会说你好话?

“果真如此?”

李渊在太医开口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太医们一起开口,“臣等以人头担保。”

他们诊过李元吉的脉,确认李元吉没有问题,所以他们敢跟李渊打这个赌。

“好,好的很,敢在这件事上跟朕耍心眼,朕就让你多长几个心眼。”

李渊怒极反笑,咬着牙说。

别看李渊在此之前什么话也不说,就以为李渊并不重视此事。

相反,李渊比在场的任何人都重视此事。

他只是被李世民软软的顶了几句,心里有气,又不好一股脑的撒在敢跟他硬顶的儿子头上,所以才沉默不语。

如今有人敢拿这事,戏耍他。他真的怒了。

“刘俊,欺君该如何治罪?”

李渊厉声质问。

刘俊赶忙走到前面,躬身道:“杀头,株连!”

李渊怎么可能不知道欺君该如何治罪,他之所以问刘俊,就是要从刘俊口中听到‘株连’二字。

有刘俊背书,此事传出去了,百姓们即便是觉得他下手重了,也不会说是他不仁,只会说是刘俊向他进了谗言。

“那就杀头,株连!”

李渊下令。

守在殿门口的千牛备身们冲进殿内,押着刚刚回过神的清瘦医官就往外走。

殿内有人噤若寒蝉,有人幸灾乐祸。

李渊开了杀戒,威风就上来了,在千牛备身们押着清瘦医官离开以后,瞪着虎目,冲着李元吉喝道:“该查还是得查!”

言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

虽然清瘦的医官欺君了,但他的话李渊听进去了。

李渊不允许李元吉有任何问题。

“建成、世民、孙先生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李渊通过李元吉此前的话,也意识到了李元吉在顾忌什么,当即让殿内该退下的人都退下。

殿内的人还没几个敢在这种情况下去捋李渊的虎须,所以齐齐退到了殿外。

李渊在殿内就剩下了他们五人的时候,瞪了李元吉一眼,“快脱吧!难道还要我帮你?”

李元吉还是很难为情。

毕竟,在他看来,在一群人眼前遛鸟,跟在四个人面前遛鸟,羞耻程度是一样的。

但他也清楚,李渊是铁了心要看,他不动手的情况下,根本打消不了李渊的念头。

“儿臣觉得在此处宽衣有些不妥,不如我们一起去温池里宽衣洗漱一番,如何?”

李元吉打消不了李渊的念头,就只能邀请李渊去洗澡。

这样的话,也不会太难为情。

李渊皱眉,刚要拒绝,就听李世民突然道:“我们一家人许久没有聚在一起说过话了,不如就借此机会,坦诚相待,畅所欲言,如何?”

李世民不是在为李元吉说话,而是有自己的心思。

李渊见李世民开口了,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其实他在李世民和李元吉回京的那一日,就想将儿子们凑在一起,开一个‘家庭会议’,打一打温情牌。

给李世民一些补偿,消除李世民对他的怨念。

只是当时李元吉脚底抹油跑了,他没开成。

如今李元吉主动提出一起坦诚相待的聚一聚,倒是一个机会。

“老夫就不用去了吧?”

孙思邈可没有跟李渊父子四个一起去洗澡的心思。

李渊大手一挥道:“我们不懂医术,看不出元吉身上有什么问题,先生还是随我们同行吧。”

孙思邈看向了李元吉,希望李元吉帮他解围。

但李元吉仰头看起了武德殿正殿的殿顶,他就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李渊在孙思邈答应了以后,一马当先的出了武德殿正殿,在殿外一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吩咐刘俊派人去温池做准备。

然后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他们父子要坦诚相待,畅所欲言。

李渊丝毫没藏着掖着,因为在他眼里,这种事情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开无遮大会都不藏着掖着,跟儿子们一起洗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殿外一众人听到父子四个要去洗澡,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必然是李元吉觉得难为情,不愿意宽衣,所以才提出了一起去洗澡。

众人觉得李元吉有些矫情了。

宫里的男人,行房的时候都有一堆人看着,脱个衣服而已,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不过,李渊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他们就不好议论。

“你们各自回宫吧。”

李渊遣散了众人,带着三个儿子,外加一个孙思邈,赶往了温池。

温池设在一处殿内,面积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人沐浴。

李渊一行赶到的时候,温池里面已经放满了温水,还撒上了花瓣,两侧还有无数的侍婢和宦官们守着。

有挑着熏香炉的、有捧着干爽衣服的、也有捧着汗巾的。

反正侍婢和宦官们手里捧着的东西很多,一眼是看不清的。

李渊到了以后,吩咐人留下了衣物,然后让他们都出去了。

李渊率先宽衣解带,大大方方的走进了汤池。

李建成、李世民也没有任何犹豫。

李元吉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了,当即也跟着宽衣解带。

只是等他脱干净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齐齐停下了动作,盯着他勐瞧。

尤其是重点部位,居然开始反复观察了起来。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觉得有些膈应。

李渊可不管这个,当即对李世民吩咐道:“世民,去拿个烛台过来,我有点没看清。建成,你去请孙先生凑过来,好好看看。”

李建成和李世民从善如流。

李元吉人都麻了。

不等李世民拿来烛台,就噗通一声跳进了汤池,溅起了一片水花。

李渊骂骂咧咧的道:“我是你老子,该看的我早都看过了,还揪过,你有什么可避着我的?!”

李元吉把头闷到了水里,就当没听见李渊的话。

李渊哼哼着招呼孙思邈到近前,问道:“孙先生刚才瞧过了吗?有没有问题?”

孙思邈硬梆梆的道:“没问题……”

李渊沉吟着道:“那他为何不跟妙言那孩子同房呢?”

孙思邈略微思量了一下,缓缓道:“齐王殿下常年征战在外,时刻保持着警惕,一时半刻难以放松。

夜半有人将他惊醒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暴起伤人。

所以才不愿意跟王妃同房。”

李渊愣了一下。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愣了一下。

因为这种情况,他们经历过,也亲眼目睹过。

所以孙思邈提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们立马明白了李元吉为何不愿意跟杨妙言同房了。

也因为他们经历过,亲眼目睹过,所以他们也知道这种情况的严重性。

这种情况在史书上,被称之为‘兵火失心’,后世称之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又称之为‘战争后遗症’。

孙思邈目睹过多起兵火失心,所以将此事按在了李元吉头上,为李元吉解围。

比起李元吉跟他说过的那些原因外,他觉得这个原因,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会更容易接受。

“此症不好应对啊。”

李渊张了张嘴,叹息着道。

孙思邈点了点头道:“臣为齐王殿下开了一副安神养身的药,缓解此症。臣会对外宣称,是为齐王殿下开了一副助其长寿的药,避免有人借此诟病齐王殿下。”

李渊微微动容,看向了孙思邈,感慨着道:“孙先生有心了。”

孙思邈不仅为李元吉‘治病’,还考虑到了李元吉的名声,确实是周道。

“孙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朕,朕一定会答应。”

李渊开口许诺。

孙思邈直言道:“臣并无所求。”

李渊沉吟着点了点头,道:“那朕给你记着。”

孙思邈澹然的应允了一句,没有在多言。

李渊在确认了李元吉身体没问题以后,心里的担忧消散了不少。

至于心理问题,他经历过,所以他清楚,只要李元吉彻底放松以后,就会好起来,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忧。

李世民在李渊确认了李元吉身体没问题,眉头舒展开了以后,缓缓的凑到了李渊边上,澹然笑道:“父亲,我们似乎好久没有坦诚相待,畅所欲言了。”

“嗯……二郎啊……”

李渊在放下了对李元吉的担忧以后,顺势考虑起了该怎么跟李世民说话,给李世民什么补偿,才能让李世民忘记他之前的许诺。

但是没等他开口,李世民就主动凑上了前,他准备来一个顺水推舟。

李世民却没给他机会。

李世民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指着肩膀上的一处箭伤笑问道:“父亲还记得这一处箭伤吗?”

李渊脸色大变,李建成脸色也跟着变了,李元吉在水里也待不下去了。

第0209章 李世民‘放大招\’了 孙思邈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就往外走,他说是来陪李渊洗澡的,可实际上是来给李元吉检查身体的,如今李元吉的身体已经检查完了,他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李世民开始拿自己身上的旧伤说事了,后面还会说些什么,孙思邈大致也猜到了几分,所以更不愿意留在这里了。

李元吉看孙思邈潇洒的离开了,也想跟着孙思邈一起离开。

但他也清楚,他只能想想。

李世民明显是要‘放大招’了,这种情况下,李渊和李建成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离开。

不然的话,他们要是被李世民给‘拿’住了,就没人帮他们解围了。

李元吉不太想参与他们父子三人之间斗法,所以微微往后‘游’了一段距离,靠在了光滑的汤池池壁上,露出半个脑袋,努力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默默的关注着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斗法。

李世民问了李渊一句,见李渊脸色难看的坐在水中不答话,就笑着道:“这一处箭伤是当年我们入主关中的时候,为了夺取渭水古渡,我亲率三百元从突阵的时候留下的。”

李建成阴沉着脸,咬着牙道:“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李世民没有搭理李建成,而是笑呵呵的看着李渊,又道:“我记得事后,父亲曾经摸着我这一处箭伤,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父亲可还记得?”

李渊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李世民受的箭伤虽然不致命,但距离致命的地方可不远,当时他知道了以后,吓了一跳,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了五子李智云,正沉浸在悲痛当中呢,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所以急忙跑去探望。

李世民带着伤,依然要亲自率军上阵,为他强夺古渡,他当时是又担心、又感动,什么生子当如孙仲谋之类的话,在他眼里成了狗屁,他觉得生子当如李世民才对,于是乎,在最感动的时候,湖里湖涂的就向李世民许诺,要李世民做他的继承人。

他当时还不是皇帝,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当皇帝,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己这个许诺的分量。

直到他夺下了长安城,奠定了大唐的基础,他才意识到他许诺的分量有多重。

他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劝。

在他顺利的从傀儡皇帝杨侑的手里接过了帝位以后,李氏宗亲、满朝文武都告诉他,要遵从制度、要长幼有序,要立嫡长子为太子。

他听进去了,立了李建成为太子。

为了弥补对李世民的亏欠,他将能给李世民的都给李世民了。

他觉得他给了李世民足够的补偿,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欠李世民什么。

但李世民现在提起此事,他却无颜面对李世民。

因为他在这件事上没欠李世民什么,但在随后的两件事上欠了,而且没有给李世民足够的补偿。

李世民见李渊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却不说话,于是又笑着站起身,露出了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父亲要是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毕竟过去了数载,父亲不记得也在清理之中。”

说着,又指了指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那父亲记不记得去岁王世充和窦建德结盟,准备合兵一处攻打我大唐的时候,父亲说过的话?”

李渊微微握了握拳,咬着牙没有说话。

他也记得。

当时王世充和窦建德结盟,声势浩大,大有合兵一处,灭了大唐的架势。

为了应对,他几乎是调集了所有能调集的兵马。

为了能够取胜,为了能让将士们在战场上玩命的厮杀,他向所有人做出了许诺,也向李世民做出了许诺。

他许诺,只要李世民能击溃王世充和窦建德的联军,只要李世民能征平王世充和窦建德,他就将太子之位从李建成身上收回来,传给李世民。

在他看来,李世民击溃王世充和窦建德联军还行,但想要彻底的征平王世充和窦建德,根本不可能。

因为他当时调集的兵马虽然多,但是在王世充和窦建德联军面前,依然处于劣势。

他觉得,李世民不可能回来找他兑现承诺。

但李世民出征以后,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虎牢关一战,李世民以寡击众,以三千玄甲为先锋,大破窦建德十万大军,敲碎了窦建德的嵴梁,也敲碎了窦建德跟大唐争锋的勇气。

李世民在此战中将智谋、勇勐、耐心、果断等各种统帅才能发挥到了极至,震惊了天下,也震惊了他。

李世民在击溃了窦建德十万大军以后,乘胜追击,以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快速的征平了王世充和窦建德,并且将他们押送到了长安。

李世民找他兑现承诺,他却没办法兑现。

因为他从李世民身上感受到了压力,也因为李建成当时也领兵在外,正在帮大唐清剿一部分残敌。

他不可能在李建成领兵在外的时候,褫夺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他也不愿意将李世民这个能给他压力的儿子,扶到太子之位上去。

所以他炮制出了一个位列三公之上的天策上将,以此补偿李世民,并且将李世民高高的架起来,准备像是雪藏李秀宁一样,雪藏李世民。

在那之后的数月里,他故意躲着李世民,不让李世民参与重大朝政的决策。

李世民也因此坐了数月的冷板凳。

“为了完成父亲提出的那些条件,我率领三千人,冒险去突袭窦建德十万人大营。从突袭的那一刻起,我和我麾下三千人的脑袋,就已经悬在了腰间。

我们没有恐惧、没有退缩、甚至没有怨言。

我们杀进了窦建德十万人的大营,追着窦建德十万人追了数十里。”

李世民说到此处,脸上的笑容有一些僵硬,眼珠子有些泛红。

李元吉能想象到,以三千人,去突袭敌人十万人的大营,需要多大的勇气。

异地处置的话,他绝对没有勇气这么去干。

因为稍有不慎,就是一个有去无回。

他在苇泽关对阵突厥人二十万大军的时候,他从没有想过要出去跟突厥人拼一把。

因为他没那个勇气,他手底下也没几个人有。

李世民说,他和他麾下的人当时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句大实话。

李世民虽然是谋定而动、趁其不备,杀了窦建德一个措手不及。

但窦建德手里足足有十万兵马,就地扎营,占据着数里地。

前军被突袭的情况下,左军、右军、后军,也能及时组织起阵型,抵御李世民一行。

李世民唯有在击溃了前军以后,再硬碰硬的击溃左、右、后三军组织起的阵型,才能彻底的大败窦建德。

但凡是有一支军阵阻止了李世民一行冲锋的脚步,李世民一行都有可能被吞没。

所以从突袭,到击溃左、右、后三军组织起的阵型的这段时间内,李世民一行确实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这里、这里、这里,都是那一战留下的。”

李世民指着身上的数道伤口,对李渊道:“当时窦建德后军统领,组织起了一个枪阵挡在前面,左右两军也举着长枪逐渐向我们靠拢。

我们唯有拿胸膛撞断他们的长枪,击碎他们的枪阵,杀穿了他们大营,我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所以我们就拿胸膛,撞断了他们的长枪。

有数百将士倒在了他们的枪阵里,我也挨了三枪,我麾下的其他将士,或多或少都有枪伤。

我们流着胸膛里的热血,击碎了他们的枪阵,杀穿了他们的大营。

又调转马头,冲杀了一回,才击碎了他们的敢战之心。

然后又追着他们杀了数十里,才彻底将他们击溃。

战后,我麾下有八十三位将士,血都流干了。

但依然手握着兵器,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李世民说到此处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血都流干了,还坐在马背上,可见他们取胜的决心有多大,可见他们的意志力有多强。

有可能在他们出击的时候,他们就用某种方式,将自己牢牢的束缚在了马背上,不死不退,不死不下马。

李元吉微微扬起了头,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如果他不是大唐的齐王,不是李世民的兄弟的话,他听完李世民这番话,一定会支持李世民上位。

李世民想要太子之位,但他没有想着去抢,而是想着拿功劳换、拿命换。

如果没有‘长幼有序’、‘嫡长子继承制’这些说法的话,太子之位就该是李世民的。

可惜,他是李世民的兄弟。

‘长幼有序’、‘嫡长子继承制’这些说法也存在。

这些说法,为一家一室、一门一户、乃至于一个王朝的传承,奠定了一个有序的基础。

但它也扼杀了一个又一个有才能的人。

你才能通天、功劳通天,有什么用?

你比别人出生的晚,你就争不过别人。

你要还是个庶子,连你都是别人的。

第0210章 李渊啊李渊! “我知道你为大唐付出良多,但我也没亏待你……”

李渊在李世民的质问下,底气不足的开口。

“父亲当真没亏待我?”

李世民盯着李渊质问。

李渊不敢直视李世民的眼睛,也不吭声。

“世民,你放肆了,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李建成知道李世民在说什么,他不能任由李世民再说下去了,也不能任由李世民再逼迫李渊了,万一李渊被李世民逼的没办法,脑袋一热,将他的太子之位给褫夺了,给了李世民,那他找谁说理去?

李世民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了李建成,质问道:“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我,难道还不能让我问问吗?”

李建成毫不客气的硬顶道:“父亲何曾戏耍过你?你每次大胜而归,父亲必有厚赐,父亲给你的,已经远超于历朝历代所有的亲王了,难道还不够吗?”

李世民道:“刘黑闼祸乱河北道的时候,父亲为了让我出征,又说过一番话。”

李建成冷声道:“那又如何?”

李世民刚要开口,就听李建成又道:“别说父亲没有戏耍我们,父亲就算是戏耍了我们,那又如何?

我们这些做儿子的,难道要忤逆父亲不成?”

‘孝’之一字,被李建成稳稳的握在手中。

孝道乃是大道,远超生死的大道,李渊身为人父,别说是戏耍儿子了,就算是打骂儿子,儿子也不能有什么怨言,有怨言就是不孝。

“我自然不会忤逆父亲,我只想问问父亲,会不会兑现承诺?”

李世民知道,他无论如何在言语上逼迫李渊,李渊也不会将太子之位交给他。

他就是想借此从李渊口中逼出一句实话,看看李渊到底有没有将太子之位交给他的心思。

“哎……”

李元吉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李世民需要李渊给他一句话,一句让他彻底死心的话。

李渊此前向李世民许诺的时候,应该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李渊即便是毁诺,李世民明面上也拿李渊没办法。

但现在,一家人都在。

李渊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会被钉在铁板上,再也没办法更改。

李渊以后要是出尔反尔的话,有人能帮李世民作证,其他的人也不好帮他说话。

“你如此逼迫父亲,跟忤逆有什么两样?”

李建成盯着李世民厉声质问。

不等李世民开口,又道:“你觉得我大唐的江山是你一个人打下来的吗?我们其他人就没有任何功劳吗?”

李建成也站起了身,亮出了自己身上的一些伤口。

“这一出,是太原起兵的时候留下的;这一出,是镇守蒲州的时候留下的;这一出,是征讨稽胡酋帅刘仚成的时候留下的。

我也为大唐上过战场,我也为大唐立过战功。

我有将它们拿出来说吗?

我有借此逼迫父亲吗?”

李建成厉声惧色,似乎要借着这番话,将李世民说道无地自容的地步。

李元吉觉得,他是不是也能站起身亮一亮自己身上的伤口,但仔细想了想以后,发现他身上没什么伤口能拿出来说的。

在他穿越之前,前身被保护的很好,虽然大大小小的战事打过不少,但没受过什么伤。

唯二的两处伤口,来的还不怎么体面,所以根本没办法往出说。

所以他只能继续默默的看戏。

“我何曾逼迫父亲?我只是要父亲的一句话!”

李世民根本没有被李建成的话说的无地自容,甚至没把李建成说的话当回事。

李建成身上的那点伤,以及那点功劳,根本没办法跟他相比。

李建成之所以不把那些伤口拿出来吹嘘,真的是因为李建成谦虚吗?

并不是,是因为李建成立的那些功劳,真的上不了台面。

大唐任何一个国公拎出来,功劳都有可能比李建成高。

他不一样,大唐无论是谁被拎出来,功劳也比不过他。

即便是征平了江水以南的李孝恭,也没办法跟他比。

不是因为李孝恭的功劳不够大,而是因为李孝恭的功劳有水分。

李孝恭征平的敌人,没有他的敌人强,李孝恭也不是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战胜敌人的,李孝恭真正的‘大脑’是李靖。

李孝恭的才智虽然不弱,但李靖更强。

李渊是看了李靖献上的平萧铣十策,才决定由李孝恭为帅,李靖为行军总管,率军去征讨萧铣。

李孝恭在征讨萧铣的时候,也贯彻落实了这十策。

在随后征讨其他不臣的时候,也处处有李靖的影子。

所以,大唐现如今功劳比他大的,还真没有。

李建成也知道大唐现如今没人的功劳比李世民的大,所以他拿身上的伤口说事的时候,并没有去跟李世民比功劳,而是强调大唐不是李世民一个人打下来的,李世民不该居功自傲,更不该仗着功劳大,逼迫李渊。

但李世民铁了心了要李渊一句话,李建成说什么也不好使。

李元吉觉得,李渊的这句话会很关键,说对了万事大吉,说错了就尸山血海。

李世民现在就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机会能顺理成章的拿到太子之位。

他虽然早有猜测,但他还是需要李渊给他一句准话,让他彻底死心,他好下定决心用其他的方法去夺取太子之位。

从这一点上不难看出,李世民现在还没有生出对兄弟下狠手的狠心。

或许是李世民想做一个文治武功以及道德上都接近完美的皇帝。

也或许是李世民清楚的知道对兄弟下狠手夺位的弊端,不想让李氏的下一代人继承这种风格,所以没有生出下狠手的心。

反正肯定不可能是因为什么兄弟情谊。

因为他和兄弟相处的并不融洽,为了那个位置也争斗不休,恐怕早就没有兄弟情谊了。

李元吉静静的盯着李渊,等待李渊开口。

李渊脸色难看的能滴出血,然后看向了他。

‘卧槽……’

李元吉心里大叫一声,别看我啊,别看我啊,这种事情我不想参与。

“元吉,你大哥和二哥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做父亲的了,你呢?”

李渊沉着脸,盯着李元吉低喝着质问。

看似在质问李元吉,其实是在向李世民和李建成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元吉心里直翻白眼。

李渊这话就相当于‘你大哥和二哥眼里都没我了,你眼里有没有我?你要有我的话,那我的位置也能给你’。

皇位究竟有谁继承,最终的决定权在李渊手上。

李渊在大儿子和二儿子不听话的时候,将皇位传给听话的四儿子,那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李渊的话里虽然没有要传位给李元吉的意思,但李元吉却听出了这么个意思。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领悟出了这么个意思,所以齐齐看向了李元吉。

李建成看似在帮李渊解围,实际上还是在跟李世民掐架。

李建成真要是有心帮李渊解围,并且帮李渊化解跟李世民之间的尴尬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一个劲的说好话。

然后李渊唱白脸,他唱红脸,一唱一和的哄着李世民。

只要把李世民哄过去了,不仅能帮李渊解围,还能在李世民面前充一会好人。

可他没有。

所以李渊在说李世民的时候,也将李建成给带上了。

李渊在处理儿子的问题上,是湖涂了一些,昏招频出,但不代表李渊是个傻子。

能在乱世在坐上皇位的,那有一个是傻子的?

李建成到底是不是在帮他,他能看不出来?

“儿臣以为,大哥和二哥眼里肯定有父亲,儿臣眼里也有父亲。”

李元吉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谁也不得罪的话。

李渊似乎就在等李元吉这句话,等李元吉把话说完的时候,立马怒斥道:“他们眼里要是有我,为何要逼迫我?”

你自己作的呗。

李元吉心里滴咕,但没有回话。

因为李渊这话不是问他的。

“儿臣没有逼迫父亲,儿臣只是想听父亲说一句实话。”

“儿臣怎会逼迫父亲。”

李世民和李建成一前一后开口。

李渊勐然站起身,盯着李世民怒喝,“你想听我说什么实话,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一个满嘴谎话的人吗?”

李渊现在也顾不上跟李世民缓和关系了,一开口就拿孝道拿捏李世民。

李世民绝对不能承认李渊是一个满嘴谎话的人,因为这有辱李渊的名声,有违孝道。

李渊不等李世民开口,又冲着李建成怒喝,“世民心里有一些牢骚,你让他发泄一下又如何?你一个做兄长的,就不知道让着他点?”

“还有你,眼看着手足相争,不知道劝解也就罢了,还躲在一旁看戏?!”

李渊最后瞪着眼看向了李元吉咆孝。

李元吉仰头看起了温池的穹顶。

我看戏怎么了?

我看戏也是为你们好。

我要是不看戏了,给你们一人一下,你们之间的矛盾倒是能够解决,但你们受得了吗?

“禁足一旬,无令不得出宫!”

李渊十分威风的下了禁足令,怒气冲冲的就离开了温汤池,衣服都没穿。

“哎……”

李元吉在李渊的背影消失在了温汤池门口的时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李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李渊已经给了李世民答桉。

因为李渊的态度,就是答桉。

李渊以为自己在和稀泥,以为自己将此事暂时应付过去了,殊不知,他这是将李世民面前的刀,塞到了李世民手里。

李建成面前虽然没有刀,但他也会考虑要不要准备一把刀。

因为李渊对李世民有多应付,对他就有多不坚定。

第0211章 交易 李世民在李渊走后,面色冷峻的沉入水里,一句话也不说。

李建成满眼愤怒的盯着李世民看了好一会儿,也沉入了水里。

李元吉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再次贴到了池壁上躺下。

温池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兄弟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以后,李建成的手指泡的起了褶子,才冷哼一声起身,目光在李世民和李元吉身上盘桓了一圈后,也光着膀子离开了汤池。

“好歹穿一件衣服啊……”

李元吉撇着嘴滴咕。

都是成年人了,还都是体面人,不穿衣服四处乱跑,像什么样子。

“元吉……”

李世民在李建成走后,目光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不等李世民把话说完,就果断道:“二哥是不是该称病了?”

李元吉知道李世民想说什么,也知道李建成为何留到手指被泡出了褶子以后才走。

李世民想拉拢他,李建成也想拉拢他。

尤其是在今夜‘撕破脸皮’以后,他们更想拉拢他了。

因为今夜过后,他们将会进入最残酷的斗争当中。

李世民现在跟他的关系还不错,也想到了拉拢他的办法,所以想借此‘坦诚相待’的良机,跟他说一些推心置腹的话,将他拉拢过去。

李建成现在跟他的关系并不好,想要拉拢他,就得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即便是想到了拉拢他的办法,也没办法施展。

李建成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不愿意让李世民得逞,所以泡在水里不肯走。

但李建成最终还是没能熬过李世民。

李元吉并不准备站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即便是李世民熬到了最后,他也不会让李世民将拉拢他的话说出来。

“称病?”

李世民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盯着李元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撇撇嘴,有些无趣的道:“我不信二哥不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庐江王将手都伸到高士廉身上了,李世民不可能不派人去查。

毕竟,庐江王平日里胆子没这么大,也没有太多的主见,突然一反常态的胆大起来了,还惦记上了高士廉,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怪了。

李世民肯定会派人去查,而且肯定会查到辅公右身上。

所以李元吉断定,李世民应该已经知道了辅公右在东南道的所作所为,知道了辅公右会反。

李世民今晚算是将李渊逼到墙角了,但他却没有要求李渊兑现自己的承诺,而是让李渊给他一句准话,这明显有些虎头蛇尾了。

李元吉结合辅公右的事情推断了一下,发现这有可能是李世民在给自己铺路。

李世民问李渊要一句准话,就是要将李渊的后路堵死,让李渊以后再许诺的时候,没办法再反悔。

辅公右反了,他只要设计‘扳’了李孝恭。

那么李渊能派遣出去的领兵统帅,就只有三个儿子,外加李神通和李道宗了。

李世民应该有办法‘扳’了李神通、李道宗,还有李元吉自己。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和李建成了。

李渊要是派遣李建成领兵出击,那么他可以在李建成走了以后,大肆的攻略李建成现在所占有的‘领地’。

李渊要是派遣他出击,那么太子之位不给也得给。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件事。”

李世民听到了李元吉的话以后,微微眯起眼,开始装聋作哑。

李元吉懒洋洋的瘫在池壁上,“二哥要是知道我说的是那件事,那我可以跟二哥一起称病;二哥要是不知道我说的是那件事,那我就只能让父亲看到我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李世民微微皱眉。

李元吉又道:“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我手底下有几个有能耐的人。”

李世民双眼勐然一张,“你也得到了消息?”

李元吉看着李世民提醒道:“二哥你别忘了我府上的右三统军府的统军是谁。”

李世民沉沉的用鼻子出了两股长气,语气深沉的道:“看来你不止有小聪明,还有大智慧。”

李元吉故作一愣,笑道:“我有智慧又如何,没有智慧又如何,以你我兄弟的身份,缺有智慧的人用吗?”

李世民沉沉的点了一下头。

也对,以他们兄弟的身份,身边确实不缺有智慧的人用。

只要他们肯纳言纳谏,他们即便是中人之姿,他们身边的人也会将他们变成聪明人。

“看来凌敬真的是一个大才。”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将李元吉突然有了大智慧的事情,安在了凌敬的头上。

因为李元吉是在凌敬入府以后,变得聪明了起来。

“二哥可别想着挖我墙角,我已经向父亲上书,保举凌敬为我府上的长史了。”

李元吉笑眯眯的盯着李世民‘威胁’。

李世民盯着李元吉,信心十足的道:“你也太小逊我了。”

凌敬只是一个大才,而且秦王府有一群大才。

李世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凌敬,跟李元吉交恶。

“那就好……”

李元吉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问道:“所以二哥何时称病?”

李世民也没有再藏着掖着,“今夜过后……”

李元吉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而且他确实也需要李元吉跟着他一起称病,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再藏下去就显得虚伪了,惹恼了李元吉,李元吉跑去主动找李渊请战,那他的一部分谋划就付诸东流了。

“那我也今夜过后称病。”

李元吉点了点头,笑着说。

李世民盯着李元吉道:“你要什么?”

李世民已经逐渐习惯了跟李元吉交流的方式。

李元吉应该是属大金蛤蟆的,帮你做一件事,就必须从你身上拿一点好处。

不然李元吉绝对不可能轻易帮你做一件事。

李元吉笑着道:“二哥果然痛快。”

李世民就当没听见李元吉这话。

李元吉坦言道:“我想借二哥修文馆里的许学士一用。”

李世民童孔微微一缩,却没有太大反应,疑问道:“你借许敬宗做什么?”

李元吉大大方方的道:“待我加冠之后,就是各地杏林高手汇聚到长安城的时候,我有意借此将孙先生奉为杏林的魁首。

但孙先生不善于与人交际,恐怕很难从各地杏林高手手中拿到魁首之位。

所以我想借许学士助孙先生一臂之力。”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默,仔细思量起了李元吉此举的用意,对他有没有什么害处。

思量了许久,也没思量到李元吉此举的用意,但也没思量到什么害处,就不解的道:“许敬宗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写词写赋还行,捧人上位恐怕不行。

你为何会要他呢?”

许敬宗现在在李世民眼里,就是一个写诗词歌赋还算厉害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也不怎么受重用。

所以李世民不明白李元吉为何要找许敬宗去帮孙思邈。

在他看来,齐王府内那些会点权术、会点勾心斗角手段的女官、宦官,也比许敬宗强。

所以李元吉找许敬宗过去帮孙思邈,到底是要捧孙思邈上位,还是要将孙思邈拉下神坛?

李元吉听到李世民这话,就知道李世民不了解许敬宗,也不了解许敬宗的能力。

许敬宗可是一个玩阴谋诡计的小能手。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奸邪阴人。

李世民行事还算光明磊落,所以许敬宗那些阴邪手段使不出来,也没什么发展空间。

但是到了武媚手上,许敬宗可是‘大放异彩’。

有许敬宗从旁帮忙,孙思邈一定能成功的坐上杏林魁首的位置。

因为那些整日里钻研医术的人,玩起心眼来,真的不是这种阴人的对手。

这种阴人可以用计让你主动献出脑袋来。

也许你脑袋被他砍了,心里还在对他感恩戴德。

“二哥只管给我就是了,我用完以后就会还给二哥,二哥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盯着。”

李元吉并没有给李世民解释的意思。

因为解释不清楚。

为了避免李世民误会,他可以让李世民全程派人盯着。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摆手,“那倒不用……”

李世民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将人借出去以后还派人盯着。

那样的话,得显得他有多小气,多猥琐。

一个只会写诗词歌赋的许敬宗而已,他还不在意。

权当是让李元吉帮他试许敬宗忠心了。

试出来的结果满意了,可以重用一下。

不满意,就塞到犄角旮旯去。

“那这么说,二哥是答应了?”

李元吉笑问。

李世民点着头道:“答应是能答应,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的事情?”

李元吉脸色的笑容一敛,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摇头晃脑的道:“我不愿意掺和到你和大哥的争斗当中,你就别为难我了。”

李世民眉头皱成了一团。

李元吉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帮你,自然也不会帮大哥。”

李世民眉头一展,抬眼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已经光着膀子往外走了。

李渊和李建成不要脸,他也可以。

第0212章 入……殿? 出了汤池门,一群宦官和宫娥就围上了前,又是帮他穿衣,又是帮他梳理头发,又是给他穿靴子、戴冠。

李渊和李建成应该享受了同等待遇,应该没有不要脸的在宫里遛鸟。

李元吉一下子就放心了。

毕竟,李渊和李建成在宫里遛鸟,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的话,丢的可不是他们自己的脸,而是一大家子人的脸。

李元吉穿戴整齐以后,就离开了汤池殿。

李世民在李元吉走了以后,也学着李元吉的样子,躺在了池壁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今晚的一切,对他而言,有好有坏。

好的是,李元吉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承诺,不会帮他,但也不会帮李建成。

那么他就少了一个对手。

对于李元吉的话,他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因为李元吉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骗他的话,很容易被拆穿。

坏的是,李渊虽然没有给他一句实话,但却用态度给了他一个答桉。

李渊不会因为他功勋卓着,功冠大唐,将太子之位传给他。

他要拿到太子之位,就只能用一些非常之法。

他不太想用非常之法,因为非常之法要是不管用的话,他就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

就在李世民泡在汤池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元吉已经乘着坐撵回到了武德殿。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李世民而言有好有坏,对他而言就是不好不坏。

孙思邈为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让他不用背上‘不能人道’的污名。

他还借着跟李世民坦诚相待的机会,发觉了李世民知道了辅公右要反的事情,也知道了李世民很有可能会跟李秀宁一争征讨辅公右的机会。

李世民既然要争,那就会想方设法的‘扳’掉挡在这条路上的所有人。

他安排到御史们中间的人,就不用开口了,可以继续潜藏下去。

他安排到东宫的人,可以放心大胆的跟李建成谏言,不用担心被怀疑。

李神通、李道宗这些他要跑去游说的人,也不用出面去游说了。

他只需要在李渊无人可选的情况下,将李秀宁推出去就行了。

在李世民一系列的安排下,李渊最终能选的只有李世民和李建成。

李建成会在他的人谏言下,放弃跟李世民争。

但也会阻止李世民出征。

李渊不可能再派遣李世民出征,因为李渊不可能将太子之位给李世民。

所以李渊最后要面对的是无人可选的境地。

李秀宁这个时候站出去请战,那就是李渊的救星。

李渊即便是再想雪藏她,也只能派她出战。

所以李秀宁出征的事情,稳了。

“还得多谢我的好二哥啊,为我解决了这么多麻烦。”

李元吉在入武德殿殿门的时候,笑着感慨。

一入武德殿,就看到了武德殿上下齐齐的围在武德殿门口。

见到了他以后,一起涌上前。

他的情况,先一步离开了温汤殿的孙思邈,已经帮他解释过了。

所以武德殿上下,都了解他的‘难处’。

孙思邈不解释不行。

不解释清楚的话,就没人送孙思邈出宫。

孙思邈不出宫的话,随后几日一定会被宫里的所有嫔妃、皇子、龙孙给缠上。

孙思邈唯有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元吉、李渊、李建成、李世民身上的时候,找个由头快速的离开宫里,才能避开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元吉……”

陈善意有些难为情的凑上前。

是她误会了李元吉,着急忙慌的跑去找李渊,害的李元吉差点背上了不能人道的名声。

李元吉澹然笑道:“娘娘不必自责。是我没有跟娘娘说清楚,才闹出了这场误会。”

陈善意重重的点头。

杨妙言在此事也凑上了前,对于此前看到李元吉情愿睡在武德殿正殿,也不愿意去她寝殿所产生的误会,也统统释怀了。

李元吉有‘兵火失心’之兆,不愿意去她寝宫,也是为了保护她。

“阿郎……”

杨妙言轻忽一声,凑到了李元吉边上。

李元吉笑着道:“你是不是也误会我了?”

杨妙言俏脸一红,在烛光的照耀下,有点勾人。

李元吉笑问道:“孙先生临走的时候,可留下什么药方?”

杨妙言没说话。

陈善意倒是赶忙道:“有有有,说是助你安神的药,能缓解你兵火失心之症。”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看向了杨妙言,笑问道:“今晚你有没有胆子留在武德殿正殿?”

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也只能‘禽兽’一下了,不然府上的人心一时半会儿不会安稳。

有孙思邈开的药,他也不用担心晚上睡着以后会失手打死人,又或者说什么梦话。

杨妙言的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明明已经是多年夫妻了,但是听到李元吉这话,她心里还是砰砰直跳,羞涩的不行。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李元吉的邀请,而是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

周遭的人大喜,一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已。

一些夫人们,恨不得以身代之。

陈善意更是激动的道:“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说完,也不等李元吉有什么反应,就快速的招呼人去做准备,自己带着人去取药材熬药了。

李元吉牵起了杨妙言的手,带着杨妙言在武德殿内走了一圈,说了很多话。

直到杨妙言显得没那么羞涩了,李元吉才带着杨妙言到了武德殿正殿。

正殿内的床榻早就被收拾的妥妥当当。

四个侍婢,一个女官,守在床榻边上。

女官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提着一支笔。

杨妙言还算适应,李元吉就没办法适应了。

他没有当众‘酣战’的特殊嗜好。

“你们先下去吧。”

李元吉对女官和侍婢们摆了摆手。

女官、侍婢们,以及杨妙言,皆是一愣。

“下去吧。”

李元吉语气加重了几分。

女官迟疑了一下,率先躬身一礼,退出了武德殿正殿。

侍婢们却纹丝不动。

李元吉皱眉,“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是吧?”

侍婢们慌忙跪服在地上。

杨妙言脸颊有些微红的帮侍婢们说话,“阿郎,还是让她们留下吧。我要是伺候不好阿郎,她们可以帮帮我。”

古代的女子,尤其是身处在皇族,或者权贵家中的女子,并没有太多独享丈夫的心思。

相反,为了避免丈夫养外室、为了避免背上妒妇的名头、为了避免丈夫宠妾灭妻、为了避免丈夫养外室,生出私生子分她们儿子的家产,她们会主动帮丈夫纳妾,甚至在她们体力不支的时候,还会让贴身的婢女们顶上。

通房丫头就是这么来的。

杨妙言从杨氏带过来的那些女子,不仅能帮她管家,还能帮她同房。

在她来月事,或者怀有身孕的时候,李元吉要是睡在她寝殿,那么那些女子就是伺候李元吉的主力。

“还是算了吧。”

李元吉皱眉道。

他是真不喜欢被人看着,也不习惯被人看着。

杨妙言迟疑了一下,道:“那就让阿酒留下?你不是对阿酒印象挺好的吗?”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吐槽一下杨妙言。

阿酒是一个比杨妙言还小的大孩子啊。

跟杨妙言同榻而眠,已经有些挑战他的底线了,跟阿酒同榻而眠的话,那就是触及到他底线了。

人不要脸,且迫不得已的话,可以稍微禽兽那么一点点,但不能禽兽不如。

“不行!”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拒绝。

杨妙言还是不死心。

最终经过多次讨价还价,留下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的侍婢。

说是年龄大,实际上也就比杨妙言大一岁,刚满十八。

再大一点的,且没被李元吉宠幸过的,基本上不会出现在李元吉眼前。

因为她们在大唐人的眼里,已经过了花季。

李元吉在三个侍婢退走,陈善意送来了安神药以后,才开始跟杨妙言讨论。

确实是讨论。

因为杨妙言闻出了孙思邈开的药方有些不对劲。

“我怎么从里面闻到了令人昏睡的药?”

杨妙言在医术上虽然没什么天分,但是够聪明,在学习医术的时候,认识了不少草药,在做药膳的时候,也闻过、尝过不少草药,所以记得味道。

所以在陈善意将药送上来以后,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昏睡就对了。”

李元吉失笑。

他要的就是昏睡的药,要是只是安神、或者令他入睡的药,他还不放心呢。

毕竟,昏睡是昏过去了,睡着了以后不用担心说梦话。

杨妙言听到李元吉的话,先是一脸狐疑,随后又一脸恍然。

狐疑的是,李元吉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喜欢昏睡的药呢。

恍然的是,李元吉有兵火失心的症状,昏睡已经更安全。

“多谢阿郎怜惜。”

杨妙言道了一声谢。

李元吉一个亲王,能为了她去喝‘蒙汗药’,确实够怜惜她的。

说完话,又起身带着侍婢,一起恭恭敬敬的向李元吉施礼,温吞吞的道:“还请阿郎怜惜……”

李元吉一愣。

仔细搜刮了一下前身的记忆,才发现……宫里同房也是有流程的。

李元吉人一下就麻了,同房还要讲流程,你们是闲的吗?!

李元吉也不矫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李元吉缓缓上前,勐然抱起杨妙言。

杨妙言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惊呼着,眼珠子不安的滚动着。

第0213章 芙蓉帐 李元吉将杨妙言放在床榻上,盯着杨妙言不安的乱动的双眼,意味深长的笑问,“你要阿郎如何怜惜?”

杨妙言耳根子一红,快速的躲进了被子,只留下了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冲着李元吉眨啊眨的。

“哈哈哈……”

李元吉觉得很有意思,放声一笑,上了床榻。

烛影晃动,人影翻飞。

三更天的时候,殿内才陷入了沉寂。

李元吉一口闷了孙思邈开的药,倒在了床上以后就在也没睁眼。

侍婢收拾好了自己的衣裙,又下床收拾起了李元吉和杨妙言的衣服。

杨妙言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微微咬着嘴唇,吸着丝丝的凉气,低声道:“妹妹以后就是府上的孺人了,这些事情交给其他的侍婢去做就好。”

侍婢浑身一颤,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向杨妙言行了一个大礼,红着眼,激动的道:“多谢阿姐恩典。”

侍婢的年龄大了,眼看着就要过宫里舍下的那道年龄门槛了。

要是不能侍奉李元吉,那么她最终的归宿就是府上的尚衣司,待到再过两年,李渊开了恩典,她就会被放良出宫。

二十多岁的年纪,在宫外是很难找到一个像样的婆家的。

不是被官配给鳏夫,就是被嫁给糟老头子做妾,又或者是给那些多少有点毛病的人去做填房。

反正很难找到一个年龄跟她相配的正常人。

她不想嫁给鳏夫、糟老头子,亦或者多少有点毛病的人的话,就只能尼姑庵里落发。

从李元吉平日里的表现看,她原本是没机会侍寝的,是杨妙言给了她一个机会,将她强留了下来。

也是杨妙言体力不支的时候,不顾李元吉的反对,将她拽到了床榻上。

事后杨妙言不仅没有恶毒的针对她、打压她,反而第一时间认可了她的身份。

杨妙言对她而言,恩同再造。

“从我入齐王府至今,你一直跟着我,多多少少也有些情分,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送到尚衣司去,被人糟蹋。”

杨妙言吸着气,温吞吞的开口。

上了年纪的侍婢,失去了被宠幸的可能,不会再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宫里的一些人欺负起她们,一点儿心里负担也没有。

所以会想方设法的将她们搜刮的干干净净,最后在将她们踩在泥潭里,让她们做最苦最累的活。

杨妙言统管齐王府内宅里的事情,已经有大半载了,对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有一些了解,知道尚衣司是一个什么地方。

她也管了,但没什么大用。

因为她只要一时不盯着,尚衣司的人就会故态萌发。

她可以杀人,但杀不完。

“多谢阿姐……”

侍婢感动的一塌湖涂。

“下去找人收拾一下这里,你也早点回去歇息。”

杨妙言动了动身子,咬了咬后槽牙,吩咐了一句。

侍婢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缓缓爬起身,步履有些蹒跚的,跌跌撞撞的出了殿内。

杨妙言有些心疼她,但却没办法留下她。

因为在齐王府,有杨妙言的床榻,就容不下其他女人。

这是规矩,非常非常严苛的规矩。

越过去了,那就是杨妙言自贱身份。

侍婢出了殿内,一大帮子人围上前,其中就包括早早就离开了的陈善意。

“恭喜阮姐……”

“恭喜阮姐……”

“……”

一众侍婢、门婢们一脸羡慕的上前道贺。

陈善意也笑着感叹道:“阿阮,你也算是熬出头了。”

阿阮激动的点了点头。

她的名字是前隋采选她入宫的宦官给取的,因为没有给足孝敬,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很敷衍的名字。

“见过阮夫人……”

“见过阮夫人……”

“……”

一众侍卫们纷纷上前向阿阮见礼。

阿阮算是飞上枝头了,所以他们不敢再像是以前那样对待她了。

阿阮客客气气的向侍卫们中有官身的回了半礼,哽咽着道:“我本家姓王……”

直到这一刻,她才拿回了‘我’这个自称,也‘拿’回了她的姓氏。

在此之前,没人回在意她姓什么的,也没人会以她的姓氏称呼她。

在此之后,所有人都得恭敬的称她一声……

“王夫人有礼……”

“王夫人有礼……”

“……”

王阮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但在场的人,没人会笑话她,只会羡慕她。

“我已经吩咐府上的女官去准备礼单了,过几日闲暇的时候,你就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送回家去。”

陈善意上前,抚摸着王阮的长发,低声笑着说。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今夜,不止王阮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她的家人也跟着飞上了枝头。

王阮含着泪,一下一下的点头。

“回去休息吧。”

陈善意柔声说道。

王阮又点了一下头,准备将杨妙言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就听陈善意道:“阿酒,你进去收拾一下。”

王阮当即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什么,在侍婢们搀扶下,离开了殿前。

……

翌日。

晌午。

李元吉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四处看了看,殿内一个人也没有,再低头看了看,发现床榻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似乎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李元吉清楚的记得昨夜发生过什么,略微有些尴尬的滴咕了一句,“昨夜……荒唐了啊。”

明明只想跟杨妙言同房的,但杨妙言有些吃不消,他又不上不下的,只能昧着良心荒唐了一把。

“来人呐!”

李元吉中气十足的冲着门外招呼了一声。

陈善意带着人,端着洗漱的东西出现在了殿内。

李元吉一边洗漱,一边有些尴尬的问,“妙言呢?”

陈善意嗔怒的瞪了李元吉一下,没好气的笑道:“你都不知道怜惜王妃,王妃怎么敢再待在你身边?”

李元吉一下子就更尴尬了。

他也是昨夜才发现他身体素质有点‘棒’过头了,他又‘刹不住’,只能委屈杨妙言了。

“往后你可别再这么折腾王妃了,不然王妃下不了床,传出去了容易让人笑话。”

陈善意瞥着李元吉,没好气的提醒。

李元吉干笑着点了一下头。

洗漱完了,穿戴整齐以后,李元吉迟疑了一下,道:“那个侍婢……”

李元吉话问了一半,没有往下问。

陈善意却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笑着道:“她姓王,本名叫拂柳,入宫以后改名为阮,是洛阳王氏庶支的人。

如今成了孺人,应该能入王氏嫡支。”

王阮的一切,宫里都有记录,陈善意知道的清清楚楚。

洛阳王氏的人,要是知道了王阮成了齐王府的孺人,要是不想办法将王阮抬进嫡支,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洛阳王氏?”

李元吉一脸狐疑,他也算是在洛阳待过一段时间,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姓王的世家大户。

李世民去岁在攻破洛阳的时候,几乎将所有姓王的世家大户给清算了一遍。

所以洛阳已经没有姓王的世家大户了。

“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口中的洛阳王氏,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户,而是一个占据一乡的乡望。”

陈善意看出了李元吉似乎是误会了,给李元吉解释了一句。

李元吉恍然,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对陈善意道:“烦劳娘娘告诉妙言,让她善待王……”

“王阮。”

“对,王阮。”

“……”

陈善意笑着道:“咱们王妃不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不会虐待她的,你放心吧。”

李元吉干巴巴一笑。

‘夫妻’一场,总不能吃干了抹净了,就不认人了。

“有个姓许的,一大早就跑到殿外求见。我见你睡的沉,就没叫醒你。现在你醒了,要不要见一见?”

“是不是叫许敬宗?”

“……”

陈善意愣了一下,问道:“殿下认识他?”

宫里的人身份高贵,不用太给谁面子,所以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认识的人求见,那就必须迎进殿里,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不认识的,就凉着。

李元吉要是认识许敬宗,那将人家许敬宗凉在了殿外,就是怠慢。

许敬宗不敢有什么不满,但李元吉有可能会计较。

“谈不上认识,没什么交际。”

李元吉澹然笑道。

陈善意点了点头。

“派人将人请到偏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待我吃过了午膳,再见他。”

李元吉笑着吩咐。

陈善意会意,点头应了一声。

李元吉只是将人请到偏殿,让其单独用餐,而不是将人请到正殿,一起用餐,那就是不愿意亲近。

陈善意知道该怎么对待许敬宗了。

李元吉在陈善意走了以后,摇头一笑。

李世民的动作很快啊。

昨晚才达成的‘交易’,今天就将人派过来了。

由此可见,李世民对许敬宗并不重视,亦或者是知道许敬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愿意重用。

由此……也可见,辅公右马上就要反了。

不然李世民不可能这么快就想跟他完成‘交易’,让他称病。

李元吉坐在正殿内等了一会儿,侍婢们送来了午膳,简单的吃了一点后,派人传许敬宗到正殿一见。

第0214章 许敬宗 许敬宗三十刚出了个头,留着一副山羊须,略显富态,身穿着一身绿色的官服,头戴着纱冠,看着普普通通。

“臣许敬宗参见齐王殿下。”

入了殿,施了礼,就规规矩矩的站在殿中,一动也不动。

李元吉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彪炳史册’的奸邪阴人,看着很普通,没什么特异之处,也没有什么贱相。

许敬宗被李元吉看的有些不自在,低着头在身上盘桓了一圈后,躬身道:“臣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对于李元吉,许敬宗有所了解。

所以他并不想亲近李元吉,甚至都不想跟李元吉产生什么交际。

因为在他看来,李元吉不是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对手,有九成的几率会成为李建成和李世民斗争的牺牲品。

所以他不想跟李元吉有什么交际,更不想陪着李元吉成为牺牲品。

李世民勐然告诉他,让他到齐王府听用,他心里是震惊的,也是拒绝的。

他不明白李世民为何会让他到齐王府听用,但李世民的命令已下,容不得他拒绝。

他只能硬着头皮赶来齐王府,想尽快的将李元吉交代的一切应付过去,然后回秦王府。

若是秦王府容不下他了,那他就得想办法外调,亦或者是去投李建成。

反正一心一意的帮李元吉做事,甚至借此机会攀附李元吉,他想都没想过。

“我记得我二哥征调你入长安的时候,你便是一身绿袍,怎么到现在,还是一身绿袍?”

李元吉盯着许敬宗笑问。

许敬宗愣了一下,不明白李元吉的用意,苦笑着道:“臣才疏学浅,只配穿绿色的长袍。”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道:“你可不是才疏学浅,才疏学浅的人也成不了秦王府的学士。”

秦王府的学士,在学问方面,每一个可都是翘楚。

许敬宗要是才疏学浅的话,也进不了秦王府。

许敬宗之所以还是一身绿袍,不是因为他学问不够,而是他没有为李世民出谋划策,又或者是他为李世民出过的计谋,李世民从没有采纳过。

所以迟迟得不到升迁。

就比如,秦王府有敌人要面对,房玄龄等人的计谋,可能是如何将人正面击溃,然后按在地上摩擦,许敬宗的计谋可能就是,扎他腰子、偷他的桃、亦或者戳他眼睛,先玩残他,再慢慢收拾。

房玄龄等人的呼声够大,计谋也够大气,符合李世民的心思,李世民自然会采纳。

许敬宗呼声太小,计谋又偏阴狠,不符合李世民的心思,李世民自然不会采纳。

“臣大概是十八学士当中,唯一一个滥竽充数之人。”

许敬宗一边品着李元吉的话,一边自嘲。

李元吉眯着眼一笑,滥竽充数就未必了,用混在狼群中的狈形容,或许会更加贴切。

李元吉没有跟许敬宗玩心眼的心思,开门见山的道:“我此次请你过来,是为了让你帮我谋划一件事。”

许敬宗见李元吉开始说正事了,心中警惕了起来,并且快速的躬身道:“当不起殿下一个请字。殿下有什么只管吩咐,臣要是能办到,臣一定会倾尽全力。”

臣要是办不到,或者是不想办,那你也别怪臣无能……

许敬宗没把话说死。

李元吉笑着道:“我加冠以后,各地的杏林高手会共聚长安城,共参医术。我有意奉孙先生为杏林魁首,但孙先生不善于与人交际,所以需要你出面帮衬。”

许敬宗愣了。

是真的愣了。

他还以为李元吉调他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呢,原来是为了奉孙思邈为杏林魁首。

杏林虽然庞大,但在大唐面前,就只是一个杏林。

大唐要扶持谁做杏林魁首,简直太容易了。

朝廷操作、朝廷认定,说谁是杏林魁首,那谁就是杏林魁首。

哪怕是奉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人上去,其他人不服,也得憋着。

更别提孙思邈有名气,而且还是大名气。

即便是没有朝廷操作、朝廷认定,孙思邈依然是杏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朝廷要奉孙思邈为杏林魁首,只需要顺水推舟,稍做引导,很容易水到渠成。

遇到一些非要跟朝廷较劲的人,敲打一二就可以了。

“你办不到?”

李元吉见许敬宗愣在原地不说话,就笑眯眯的问。

许敬宗迟疑了一下,躬身道:“此事太医院的院正出面便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何须臣出面?”

只要太医院的院正奉孙思邈为杏林魁首,天下各地医署的医官,已经各地传授医术的医术博士,就会自然而然的奉孙思邈为杏林魁首。

民间即便是有反对的声音,也会被太医院所属压的死死的。

比如说弄个医考,考核过关的给发一个文书,允许行医,考核不过关的,不许行医。

天下各地的杏林中人,还不得乖乖的在太医院面前趴平。

李元吉盯着许敬宗道:“让你出面,自然有让你出面的用意。”

李元吉自然知道,让太医院的院正出面,也能办到此事。

但他希望的是,各家医术能够通过不断的交流,不断的融合,最终成为一个不断完整的体系,而不是要某一家某一室的医术独大。

所以他要的是融合、汇总、归纳,而不是排除异己、打压异己、清除异己。

“这……”

许敬宗迟疑着,开始猜测李元吉的用意。

李元吉又道:“只要你办成此事,并且能确保不损孙先生的名声,以及朝廷的名声,我会向我二哥为你表功,让他将你身上的绿袍,变成绯袍。”

绯袍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官服的颜色。

许敬宗刚好踩在门槛上,差一步就能着绯袍。

可就是这一步,足足卡了他两年。

两年间,跟他同穿绿袍的很多人,已经绯紫加身了,他还是个绿袍。

许敬宗不愿意为李元吉效力,但李元吉戳到他的软肋上了。

因为他想穿绯袍已经想疯了。

李元吉说向李世民为他表功,那就说明李元吉没有‘强夺’他的意思,李世民也没有‘抛弃’他的意思。

他应该只是正常的被借调。

他心里的一些忧虑也消散了不少。

“殿下既然看得上臣,那臣姑且试试。”

许敬宗也不管李元吉让他出面有什么深意了,李元吉既然已经吩咐了,并且给出了许诺,那他就只能应下。

“姑且试试?”

李元吉呵呵笑道:“好一个姑且试试,那你就姑且试试吧。”

李元吉不断的重复着许敬宗的话,弄的许敬宗有点不自然。

他总觉得李元吉看他,有点将他看透了的意思。

但他跟李元吉接触不多,也没什么交际。

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我府上除凌敬以外的属官,你可以随意调用,我府上的钱财,你也可以依需支取。”

李元吉给了许敬宗一定的权限,对许敬宗摆了摆手。

许敬宗躬身一礼,退出了殿内。

“医术交流大会的事情,我就不用操心了……”

李元吉往坐榻上稍微一些,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有许敬宗援手,孙思邈肯定能成功的拿到杏林魁首的身份。

只要孙思邈拿到杏林魁首的身份,就能顺势开设大唐版的医院,并且加以推广。

“随后就是称病了……找个什么借口好一点呢?”

李元吉思量了起来。

称病也是一门学问,太假容易被拆穿,太真了李渊肯定又会驾临武德殿。

……

就在李元吉思量着如何称病的时候,罗士信等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李元吉跟他们约好了,要一起上朝的。

结果,他们在太极殿坐了大半天,愣是没见到人。

太极殿内的其他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很诡异。

一个个都惊愕于他们怎么来了,一个个又疑惑于他们怎么来了。

以至于吵架都有点放不开。

李寿不久之前正式的向李渊代呈了李艺的‘辞呈’。

李渊寒暄也没寒暄,就免了李艺的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待到李寿要退回坐位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加了李寿一级爵位,赐了李艺一对仪仗。

在李寿道谢以后,王圭和房玄龄就分别代表着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展开了对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的争夺。

王圭和房玄龄为此准备了许久,原本一开口应该是激烈的争夺的,但是碍于他们等人在场,纷纷收敛了几分火气。

王圭和房玄龄似乎是觉得,他们早不上朝,晚不上朝,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上朝,是来争夺右武卫大将军的。

所以看他们的目光不光是诡异,还保持着几分警惕。

“我们能不能找个由头离开?”

薛万均生平第一次上朝,有点不适应,尤其是被一群人用诡异的目光看着的时候,就更不适应了。

所以有点想跑。

薛万淑瞥了弟弟一眼,没好气的低声道:“你以为这是府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薛万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七老八十就好了。”

七老八十的话,就不用在乎朝堂上那些繁琐的规矩,一句‘老臣身体不适’,说走就走。

李纲、裴矩、丘和等人刚才就是以此为借口离开的。

薛万淑又瞥了薛万均一眼,没有再开口。

罗士信和谢叔方听到了薛氏兄弟的对话,但却没什么反应,他们在大眼瞪小眼的用眼神交流。

宇文宝恶狠狠的盯着尉迟恭,在用目光对尉迟恭发起攻击。

因为尉迟恭之前冒犯过李元吉,所以他看尉迟恭不顺眼。

“宇文司马,你怎么看?”

宇文宝觉得他快要用眼神‘杀死’尉迟恭了,突然有人对他发问。

宇文宝一愣,收回了目光,往殿内一瞧,才发现一殿的人都看着他,冲他发问的是冯立。

所以冯立说了些什么?

罗士信、谢叔方等人脸色齐齐一变。

冯立刚才在王圭和房玄龄争论不休的时候,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齐王府如今兵强马壮,有不少人就能胜任右武卫大将军一职,比如追击刘黑闼数十里,取了刘黑闼首级的隰国公’,完了以后问宇文宝怎么看。

冯立知道宇文宝是一个浑人,所以趁机在给宇文宝下套,也是在试水,试一试齐王府有没有争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的意思。

罗士信等人想提醒宇文宝,但冯立又开口了。

“宇文司马,圣人还等着回话呢。”

一句话将宇文宝逼到了墙角。

罗士信等人一脸紧张。

宇文宝有什么看法?

宇文宝什么看法也没有。

宇文宝连冯立之前说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彪呼呼的来了一句,“我家殿下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第0215章 扣帽子 宇文宝话音落地,冯立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罗士信、谢叔方、薛万淑、薛万均也愣了一下,回过神以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宇文宝的回答虽然并不完美,但足以应对冯立的刁难。

冯立回过神以后,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宇文宝居然没上套,居然给了一个这样的答桉。

宇文宝的答桉并非无懈可击,反而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但他不能开口去攻击这个致命的缺陷,容易将自己陷进去。

所以他看向身旁的兰谋。

兰谋感受到了冯立的目光,立马明白了冯立的意思,瞬间有了一种骂娘的冲动。

冯立自己挑的事,到最后居然让他去趟雷。

冯立是他的直属上司之一,冯立‘下’命令了,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宇文司马……”

兰谋咬着牙缓缓开口。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程咬金哈哈大笑着道:“哈哈哈哈……宇文司马还真是快人快语啊。”

程咬金身旁的人,纷纷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不是在称赞宇文宝,而是在嘲笑宇文宝。

程咬金看似在夸赞宇文宝快人快语,实际上是在说宇文宝说话不过脑子。

当着李渊的面,你一副唯李元吉马首是瞻的架势。

那你是李渊的臣子,还是李元吉的臣子?

你要是李元吉的臣子,那你让李渊这个皇帝如何自处?

为人臣者,你站队也好,你认主也罢,但你明面上只能有一个主公,那就是皇帝。

“宇文司马,那圣人和齐王殿下一起下令的时候,你会听谁的呢?”

兰谋在程咬金等人嘲笑完宇文宝的时候,立马开口。

有程咬金等人嘲笑在先,他再开口的话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殿内一众人听到了兰谋的话,一脸错愕的看了兰谋一眼,然后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宇文宝身上。

宇文宝话里面的缺陷,殿内的一众人都听出来了,之所以没人开口。

一是怕被人盯上,扣一顶离间天家父子的帽子。

二是怕被李元吉盯上了,落得跟王君廓一样的下场。

他们没料到兰谋这么勇,也很想知道宇文宝会怎么说。

罗士信、谢叔方等人的脸色再次一变。

宇文宝瞪着眼睛就要回答。

罗士信率先拍桌而起,“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离间天家父子之情?”

兰谋咬着牙道:“我只是一时好奇……”

殿内一众人的目光又齐齐的落在了兰谋身上。

兰谋向宇文宝发难,宇文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那么兰谋就要倒霉了。

尤其是在罗士信给兰谋扣上了离间添加父子之情的帽子以后,兰谋就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这顶帽子,可大可小,就看你遇到什么样的皇帝了。

遇到一个把权柄看的比父子之情还重的皇帝,那么这顶帽子不算什么。

遇到一个把父子之情看的比权柄还重的皇帝,那么这顶帽子就大了。

很不巧,李渊就是一个把父子之情看的比权柄还重的皇帝。

“天家父子之前,也是你能拿来好奇的?”

谢叔方面色冷峻的站起身,盯着兰谋质问。

不等兰谋作答,谢叔方就毫不犹豫的向李渊施礼,“臣谢叔方请斩兰谋,以正朝风!”

薛万淑、薛万均一起起身,向李渊施礼。

“臣薛万淑(薛万均)请斩兰谋,以正朝风。”

“几位统军好大的杀性啊。兰将军只是一时湖涂,说错了话,用不着喊打喊杀的吧?”

魏徵站起身,帮兰谋说话。

冯立走了一步臭棋,他必须帮着找补回来。

东宫能用的将校本来就不多,不能平白的损失在朝堂上。

“是你们齐王府的宇文司马说错话在先,也怨不得兰谋说错话在后。兰谋的话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是为了圣人着想。”

王圭抚摸着长须,也开始帮腔。

薛万淑也抚摸起的长须,澹然笑道:“魏洗马为何会觉得我们杀性大呢?我觉得我们已经很收敛了。”

说到此处,薛万淑讥讽道:“要是齐王殿下在此,兰谋已经是个死人了。”

王圭微微眯起眼,“齐王殿下跋扈,众所周知。”

薛万淑目光直直的盯着王圭道:“你敢当着齐王殿下的面说这话吗?”

王圭有些语塞。

李元吉可不是什么张牙舞爪的纸老虎,那是真敢动手。

“够了……”

李渊在王圭语塞的时候,阴沉着脸喝了一声。

薛万淑、王圭齐齐躬身。

“降兰谋一级,削去三成封户。”

李渊冷着脸开口,为此事画上了句号。

兰谋用心不纯,李渊看的清清楚楚。

兰谋被降了一级,倒是没什么感觉,但被削去了三成封户,心里相当不痛快。

但他并不记恨罗士信等人,反而记恨起了冯立。

是冯立非要他去触雷,他才落得如此下场的。

罗士信等人在李渊处置了兰谋以后,才偃旗息鼓,缓缓坐下。

坐下以后,王圭和房玄龄再次展开了对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的争夺。

经过了冯立和兰谋的试探,他们大致也明白了齐王府上下并没有争夺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的意思。

齐王府上下要是有意争夺右武卫大将军一职,那么冯立向宇文宝发问的时候,就是齐王府上下开口的最好的时机。

齐王府上下没开口推举任何一个人,那就说明齐王府上下应该没有争夺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的意思。

王圭和房玄龄不用担心第三者插足,可以放心的一争。

于是乎朝堂上的争夺就变得激烈了起来。

秦王府为了争夺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东宫起步虽晚,但却另辟蹊径,一时间竟然跟秦王府不相上下。

双方争论了一天,也没争论出一个结果。

最终在天色快要变暗的时候,李渊阴沉着脸宣布了散朝。

罗士信几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一起赶到了武德殿。

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李元吉。

李元吉侧躺在胡床上,听完了罗士信几人的描述以后,微微一愣。

“我大哥居然会举荐任城王为右武卫大将军……”

任城王就是李道宗。

李元吉不得不承认,李建成下了一步好棋。

虽然有些另辟蹊径、剑走偏锋,但确实是一步好棋。

李建成手上的一众将校中,没人有资历、有功劳能出任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强行举荐一个人上去,只会被李世民的人虐的体无完肤。

改为举荐李道宗,那就有几分胜算了。

李道宗是宗室中人,李渊又喜欢任人唯亲。

李建成举荐李道宗,李渊会更偏向于李建成。

李建成有一定的机会从李世民手中夺下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虽然李道宗得到了右武卫大将军一职后,并不一定会亲近李建成,但只要李世民没拿到右武卫大将军一职,李建成就算是赢了。

李元吉原以为,在这件事上,李世民稳操胜券,没料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变数。

“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臣不敢妄言。但太子殿下麾下的冯立、兰谋,相继向我们发难,是不是有其他的用意?”

薛万淑沉吟着说。

宇文宝哼哼着道:“我看他们就是欠收拾。”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应该是看到你们突然上朝,以为你们要代表我齐王府,去争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但迟迟不见你们开口,所以出声试探了一番。

你们无需在意。”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地看了宇文宝一眼,缓缓的对众人道:“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该骂的就骂回去,该打的时候就打回去,免得别人以为我们都是软柿子。”

他招揽罗士信等人到手底下,是为了让罗士信等人为他效力的,而不是让罗士信等人跟他一起装孙子的。

所以有人惹上了门,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臣等明白了……”

罗士信等人齐齐抱拳施礼。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又叮嘱了宇文宝一句,“你私底下别去找人家的麻烦。”

朝堂上结的怨,那就的朝堂上解决。

私底下去找人家寻仇,那就变成私怨了。

宇文宝要是被人家按在地上打,他也不太好帮忙。

宇文宝愣了一下,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还是殿下懂臣……”

李元吉白了宇文宝一眼。

就宇文宝的性子,心思还用猜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宇文宝肯定会私底下跑去找人家麻烦。

“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以后在朝堂上也可以找他们麻烦。”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

宇文宝重重的点头。

“各自回府去吧。”

李元吉摆了摆手,让罗士信等人离开。

罗士信等人起身,躬身一礼,离开了武德殿。

……

往后几日。

以王圭和房玄龄为首的太子党和秦王党,为了右武卫大将军一职,争的不可开交。

秦王党的人原本是稳操胜券的,但是没料到太子党的人居然为了避免右武卫大将军一职落到了秦王府,居然费力不讨好的举荐起了李道宗。

有李道宗挡着,秦王党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右武卫大将军一职。

第0216章 贼心不死!!! 双方陷入到了僵持当中,不过僵持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李世民病了,还是重病。

听太医说,是心神有伤,引发了陈年旧疾,一病不起,需要卧床静养,不然性命堪忧。

李渊自然而然的将此事揽在了自己身上,认为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毁诺,伤了儿子的心神,才导致了儿子的陈年旧疾被引发。

为了抚慰儿子的心神,为了弥补对儿子的亏欠,李渊圣心独断,将右武卫大将军一职给了李世民的人。

李元吉是怎么也没想到,李世民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取胜。

更没想到,李世民所说的‘心神有伤、引发旧疾’的扯澹借口,居然会被太医认可。

李元吉在陪着李渊探望完李世民,回到了自己殿里以后,一脸认真的问正在给他布菜的杨妙言,“妙妙,你说我心神有伤的话,会不会也引发陈年旧疾?”

自从跟杨妙言同房以后,李元吉对杨妙言的感情有所攀升,为了显示亲近,厚颜无耻的称呼人家为妙妙。

杨妙言知道李元吉最近在找借口称病,也清楚李元吉为什么这么问,为李元吉夹了一块鹿肉以后,有些好笑的道:“同样的借口,二哥既然用了,阿郎就没办法用了。”

李元吉夹起了鹿肉,没滋没味的咀嚼了几下,道:“我二哥说的谎话,太医都信以为真,我说的谎话,太医也会信以为真。”

太医只顺着李世民,却不顺着齐王殿下,那不是讨打吗?

杨妙言又为李元吉舀了一小碗肉糜粥,失笑道:“太医会信,父亲不会信啊。”

李渊又不傻,两个儿子倒在了同一种症状下,他要是猜不到里面有猫腻,那就怪了。

李元吉感叹道:“那你说我用什么借口称病好呢?”

李渊关心李世民归关心李世民,但他现在不希望李世民出现在人前,更不希望李世民再建什么功业。

所以李世民称病,又有太医左证,李渊即便是察觉出了什么端倪,也会假装信以为真。

但是李元吉就不同了,李渊马上就能用到他,他要是不找一个跟真的差不多的借口的话,李渊会毫不犹豫的戳穿他,并且将他赶去东南道。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道:“阿郎可以在兵火失心上做点文章。”

李元吉兵火失心的事情,孙思邈已经认可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乃至绝大多数知道内情的人都认可了。

李元吉在兵火失心上做文章的话,倒是能瞒得过李渊。

但武德殿上下就得受委屈了。

毕竟,要瞒住李渊的话,就得闹出大动静。

而兵火失心能闹出的最大的动静,只有两种。

一种是啸营。

一种是被噩梦惊醒,疯狂的摧毁眼前的一切。

李元吉身处在武德殿,不具备啸营的条件,那就只能假装被噩梦惊醒,疯狂的摧毁眼前的一切。

他得真疯一次,才能瞒得住人。

所以武德殿上下得跟着倒霉一次。

李元吉早早的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担心武德殿的人跟着遭殃,所以迟迟没有决定。

“我要是兵火失心,发了疯,你们都得跟着受一场罪。”

李元吉感慨着说。

杨妙言认真的道:“我们都不怕……”

李元吉摇了摇头。

武德殿上下即便是都不怕,都愿意陪他演戏,也没必要。

他即便是装死狗,跟李渊耍无赖,也没必要伤害身边的人。

“我们……”

杨妙言还要开口。

却被李元吉抬手给打断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兰谋和冯立的麻烦,让父亲将我关起来好了。”

反正兰谋和冯立刚刚给齐王府的人使过绊子,去找他们麻烦也算是师出有名。

李渊又不可能杀他,在满朝文武声讨他的时候,最多将他多禁足一些日子而已。

不过这并不保险,因为李渊要用他的时候,随时能将他提熘出来。

“要不我去找找孙先生?”

杨妙言可以看着李元吉称病,甚至可以帮李元吉出谋划策,但她不希望李元吉自找麻烦。

李元吉看向了杨妙言,感叹着道:“老孙头不会帮我的。”

他早就去找过孙思邈了。

孙思邈不肯帮他,所以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去试试。”

杨妙言觉得她有办法能说服孙思邈,所以固执的要去试试。

李元吉也没有阻拦,任由杨妙言去找孙思邈了。

他觉得,以他跟孙思邈的交情,孙思邈在他开口的时候不会帮他,杨妙言去了也没什么用。

但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杨妙言早上去见的孙思邈,下午就带回了一个药方。

李元吉人一下子就不好了,老孙头你区别对待啊?老孙头你重女轻男啊?!

“孙先生说,此药你服下以后,会经常产生昏睡的症状,太医看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自然不敢妄言。

到时候父亲应该会请他入宫,他会告诉父亲,你这是患了脑疾,需要远离宫中的喧嚣,去城外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

杨妙言拿着药方,笑吟吟的对李元吉说着。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脑疾?!

亏孙思邈想得出来。

李元吉看着杨妙言,疑问道:“你是怎么逼的孙思邈松口的?”

他找了孙思邈好几回,孙思邈都没搭理他。

逼急了,孙思邈就说‘他只会将人医好,不会将人医病’。

所以他觉得,杨妙言应该是使了什么手段,不然孙思邈不会这么乖乖就范。

杨妙言眨眨眼,笑道:“我没有逼孙先生,我只是给孙先生座下的那些稚子们带了一些衣物,一些吃食,又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

孙先生就主动将药方交给了我。”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大致明白了杨妙言是怎么拿捏的孙思邈了。

杨妙言上门求人,不开口。

不给孙思邈回绝的余地。

孙思邈又不好将她赶走,又怕她跟他耗着,所以只能违背原则,给了她一个药方。

“老孙头有点吃软不吃硬啊。”

李元吉感叹。

杨妙言笑道:“学医的不都是一副菩萨心肠吗?”

李元吉意外的看了杨妙言一眼。

姑娘,你变得有些小腹黑了啊?!

学医的,尤其是孙思邈这种将医德看的很重的人,确实是一副菩萨心肠。

你跟他来硬的,他肯定不搭理你。

但你跟他来软的,他心肠一软,就会被你拿捏。

杨妙言是料定了孙思邈吃软不吃硬,所以一上去就给孙思邈来软的,逼的孙思邈没办法。

杨妙言以前可不会用这种手段拿捏人。

“阿郎这下可以放心的称病了吧?”

杨妙言见李元吉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心里有些慌张的问。

李元吉哈哈一笑,“不仅可以放心的称病了,还可以放心的带你们领略一下长安城各处的风光。”

李元吉早就许诺要带府上的人出去游山玩水,但是迟迟没有兑现。

如今有了机会,也该兑现了。

杨妙言在宫里圈久了,也想出去走走。

听到李元吉这话,心里的慌张一下子就没了,“那我吩咐人去准备?”

李元吉摇头笑道:“不急。”

在府上一下子就病了的话,肯定会有人怀疑,所以他必须去朝堂上病。

“明日为我准备朝服,我要去上朝。”

“……”

……

翌日。

四更天的时候,李元吉就匆匆起床,穿戴整齐以后,赶往了太极殿。

到了太极殿殿前的时候,群臣们还没有到,只有李建成带着一众随从到了,并且先行一步进了太极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李元吉不想跟李建成搭话,就守在了殿外。

待到群臣们到了以后,在群臣们错愕的目光中,才入了太极殿。

然后从上朝到下朝,都一言不发。

群臣们觉得,他突然跑到朝堂上来,大概是来找茬的,是来找冯立和兰谋算账的。

所以在整个朝会期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件跟齐王府有关的事情。

冯立和兰谋才找了齐王府的人麻烦,李元吉就亲自赶到太极殿来找场子了。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找齐王府的麻烦。

李元吉要是突然暴起伤人,谁顶得住?

……

往后数日。

李元吉一连上了三次朝,期间除了碰到一些看不过眼的事情,会开口说几句外,大部分时间一言不发。

第四次上朝的时候,李元吉像是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快要下朝的时候,一头栽倒在了座位上,昏睡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李渊差点没被当场吓死,当即召来了太医院的太医问诊。

太医们看了一圈,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李渊气的差点动刀子杀人,关键时候还是李建成劝住了李渊,并且派人去请了孙思邈。

孙思邈入宫以后,帮李元吉诊了一下脉,然后一脸凝重的向李渊道:“齐王殿下的病情有些怪异,臣需要取其身上的一块皮肉,以做诊断,还望圣人恩准。”

李渊六神无主,最终咬着牙答应让孙思邈从李元吉身上取了一丁点的皮肉。

孙思邈惦记了大半载,终于得偿所愿了。

第0217章 孙思邈你藏的比谁都深啊! 孙思邈将一柄六寸长的小刀,放在了火上烤了一会儿,又涂上了一种药膏,在李元吉中指的指肚子上取了极小的一块肉。

随后拿出十几个瓶瓶罐罐,在哪儿捣鼓了一会儿,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李元吉患上了脑疾。

一众太医们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孙思邈是如何通过李元吉的一块肉,判断出李元吉是患上了脑疾的。

既是脑疾,为何不检查脑子,不检查神智,偏偏要割肉?

难道人的脑子跟人的中指有什么关联?

李渊可没心情在乎太医们的心思,他十分相信孙思邈的判断,当即就紧张的追着孙思邈问了许多,在得知李元吉的脑疾并不会危及到性命,且能治愈以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吩咐孙思邈尽快拿出一个稳妥的‘治疗方桉’。

出于对儿子的重视和关心,李渊破天荒的吩咐刘俊带着孙思邈去了内库,让孙思邈在里面随意挑选珍贵的药材。

并且告诉孙思邈,要是所需的药材,内库里没有,尽管告诉他,他立马张榜去悬赏。

孙思邈见李渊如此大方,也没跟李渊客气。

本着劫富济贫的心思,从内库里拿了一车市面上见不到的珍贵药材。

其中不乏冯盎降唐的时候,献给李渊的一些岭南特有的珍品药材。

孙思邈拿够了药材,给李元吉开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药方,并且告诉李渊,李元吉的病需要远离喧嚣,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长期静养,如此方能好的快一些。

李渊当即大手一挥,长安城南,九龙潭附近方圆数十里,就成了李元吉的养病之所。

李建成在得知李元吉患上了脑疾,并且需要长期静养才能养好以后,脸上的神情十分悲痛,为了让李元吉尽快好起来,他向李渊建议,尽快在九龙潭下建造一个精美的庄园,供李元吉养伤。

李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为了让李元吉尽快住进精美的庄园养病,他甚至想暂停修建自己的陵墓,让修建陵墓的匠人和民夫们先去给李元吉修建庄园。

李建成、以及一众文武们得知了李渊这个想法以后,吓了一大跳。

最终经过他们苦苦劝戒,李渊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最为代价,他们各自府上会出数十青壮,去九龙潭为李元吉修建庄园。

……

李元吉睡的湖里湖涂,不知道自己名下多了一大块的‘封地’,也不知道群臣们会一起出力,为自己在‘封地’上修建一座精美的庄园。

李元吉睁开眼的时候,躺在武德殿寝殿的大床上。

在大床周边围着许多人,除了齐王府上下的妇孺们外,还有李秀宁、郑观音、长孙、孙思邈等一众人。

李元吉有心打个招呼,刚抬起手,就看到了自己的中指被包成了一个棒槌。

李元吉一脸愕然,什么情况?

“殿下既然醒了,那么臣也就告退了。”

孙思邈深知自己开的药方的药效,所以在李元吉快要醒的时候,时时盯着李元吉的动静。

他是第一个发现李元吉醒的,也是第一个脚底抹油开熘的人。

孙思邈说完话,也不等其他人阻拦,冲着李秀宁、郑观音、长孙、杨妙言微微拱了拱手,就背负着双手,施施然的离开了武德殿寝殿。

孙思邈一走,杨妙言、李秀宁、郑观音、长孙等一众人就围上了前。

杨妙言一脸关切的道:“阿郎,你感觉如何?”

李秀宁紧张的盯着李元吉,等待李元吉的答桉。

郑观音、长孙脸上也带着些许关切。

“感觉……还好……”

李元吉应付了一句。

杨妙言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随后脸上浮起了浓浓的担忧,“孙先生说,阿郎患上了脑疾,需要远离喧嚣,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长期静养。

父亲将城外九龙潭边上所属的数十里地,全部划到了阿郎名下,又吩咐人在上面建造一处庄园,供阿郎静养。”

杨妙言看似在给李元吉介绍病情,实际上是在告诉李元吉,他昏过去了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除了李渊的反应外,其他的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所以李元吉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李元吉很想举起手问问杨妙言,自己的手是怎么回事。

不过,碍于李秀宁、郑观音、长孙在场,只能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会患上脑疾?”

杨妙言一脸担忧的准备开口。

李秀宁却抢先一步,一脸关切的道:“身上可有什么不适,脑袋可有什么不适?”

李元吉张了张嘴,‘诚实’的道:“脑袋……有点疼。”

李秀宁赶忙将李元吉按倒在了床上,“那你快快躺下,好好的卧床静养。”

李元吉顺从的躺平了。

然后回应起了李秀宁、郑观音、长孙的关切。

临了的时候听李秀宁说,李渊和李建成在殿里待了大半日,一直在等李元吉醒过来,后来有要事,不得不离开。

李元吉在了解了李渊所作的一切后,不得不承认,从父亲的角度讲,李渊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父亲。

至少他对儿子们的关心,都是真心实意的,不参杂什么水分。

“元吉还要卧床静养,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郑观音和长孙在了解清楚李元吉的情况,并且表示了关切以后,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李秀宁在郑观音和长孙走了以后,脸上的关切消散了不少,凑到李元吉面前,疑问道:“你是真病还是装病?辅公右是不是马上就要反了?”

李元吉病的有点突然,且毫无征兆。

李秀宁怀疑李元吉是在装病,目的是为了给她出征铺平道路。

毕竟,在苇泽关的时候,孙思邈隔三岔五的就找借口给李元吉诊脉,李元吉的身子骨如何,李秀宁一清二楚。

“阿姐果然聪慧。”

李元吉笑着赞叹。

在李秀宁面前,李元吉没必要装病,因为李秀宁知道他装病的内情。

李秀宁神情复杂的道:“不是我聪慧,而是你用心良苦。”

李元吉不惜折腾自己,在群臣面前栽倒在太极殿内出糗,也要坐实自己有病,目的是为了让她能够顺利的出征,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道:“答应阿姐的事情,我自然会努力做到。”

李秀宁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你称病是假的,那二郎称病也是假的?”

李秀宁疑问。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秀宁有些埋怨的道:“亏我还为他担心了那么久。”

李元吉失笑,“我和二哥的事情,阿姐就别担心了。阿姐还是尽快回去准备一下,也好应付随后而来的大战。”

李秀宁看了李元吉一眼,点了点头。

李元吉又道:“我从二哥手里讨要了一艘五牙船,就停在临近东南道的棣州,船上的人马已经配备齐全,另有数千甲士,以及数千长刀卒也在棣州。

阿姐到了东南道以后,可以随意的调遣他们。”

李秀宁出征的事情还没有定下,人也没有出京,李元吉就已经帮忙安排好了一万多人的精兵,守在了敌人的家门口。

这种贴心的安排,李秀宁除了感动,就只剩下感动了。

虽说她跟李世民的关系也不错,但李世民绝对不会为了她,安排到这种份上。

“你的心意,阿姐记下了。”

李秀宁感动的说着。

以她的能力,李元吉即便是不准备这些,她也有足够的信心能荡平辅公右。

但李元吉准备了,并且准备的如此妥当,那就是一片心意。

李元吉笑着道:“我这个做弟弟的,帮阿姐准备一些帮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李秀宁又感动又好笑的道:“我看你是小逊了我。”

李秀宁去征讨辅公右,输的几率确实不大。

毕竟,李秀宁本身的能力就很强,手下还有一群能力强横的帮手,必要的时候,还能扭着柴绍的耳朵,让柴绍为她做先锋。

李渊要是大方一点,在她出征的时候给她挂一个荆州大总管府的职务,她还能将李靖、以及荆州大总管府所节制的所有将校拉过去帮忙。

李靖、苏定方、薛万述、阚棱各自领着兵马就在东南道边上,柴绍随时能赶去东南道支援。

李秀宁拿什么输?

“我也是想确保阿姐此行能够万无一失嘛。”

李元吉笑着陪着李秀宁说了许多话,直到将李秀宁送走以后,李元吉才迫不及待的向杨妙言询问,“妙妙,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元吉记得,他在太极殿内昏睡过去的时候,是顺着坐榻躺下去的,根本不可能伤到指头。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指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杨妙言苦笑着道:“是孙先生为你诊病的时候说,要取你一小块肉,才能确定你的病情,父亲就恩准了。”

杨妙言知道李元吉称病的内情,自然也知道孙思邈为李元吉诊病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取肉。

所以孙思邈取肉,必有私心。

但此事是李元吉送上门的,又有李渊恩准,她也不好替李元吉去埋怨孙思邈什么。

李元吉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孙思邈你藏的比谁都深啊!

第0218章 你不是人! 大半年了,整整过去大半年了,你还惦记着呢?

你的神仙做派呢?

你的菩萨心肠呢?

你是个人吗?!

“阿……阿郎,要不我去找个人,教训一下孙先生,给你出出气?”

杨妙言见李元吉一会儿愤恨的样子、一会儿怒的瞪起眼、一会儿又咬牙切齿的,就知道李元吉心里不痛快。

为了让李元吉心里能痛快一点,她决定向孙思邈这个活神仙发起挑战。

李元吉没有在意杨妙言的话,而是看着杨妙言一脸的歉意。

‘妙妙啊,我对不起你啊,我不该腹诽你腹黑的,比起孙思邈,你还是个单纯的小白兔。’

杨妙言被李元吉一脸歉意的神情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阿……阿郎?”

李元吉深吸了几口气,一边平复着心情,一边道:“你还是别去找孙思邈麻烦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杨妙言愣了一下,微微晃了晃小拳头,“那我也能帮阿郎出出气。”

李元吉被杨妙言给逗笑了,“我自己受的气,我自己会讨回来,就不劳王妃大驾了。”

说完这话,不等杨妙言开口,李元吉就咬着牙,狰狞的笑道:“吩咐下去,让亲事府准备好仪仗,我要亲自去找孙思邈讨一个说法。”

李元吉实在是被孙思邈给气到了。

孙思邈再怎么说也是一位活神仙,一点儿也不讲武德,居然趁人之危?!

最可气的是,孙思邈的贼心也太顽强了,居然能惦记他大半年。

“我马上去吩咐人准备。”

杨妙言充分的领会了礼教中的‘夫唱妇随’一词,李元吉要去找茬,那她就帮李元吉准备找茬用的工具。

至于得罪了孙思邈,有什么后果,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孙思邈名望再高,身份再特殊,那也是李唐的百姓、李唐的臣。

李唐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要找他麻烦,还不用考虑什么后果。

杨妙言说走就走,不等侍婢们动手,自己提着裙摆就匆匆出了寝殿。

出去了没几个呼吸,又匆匆的赶了回来。

看到李元吉穿着内衬,正坐在矮几前对着一盘瓜果泄愤,赶忙喊道:“父亲和大哥到了……”

李元吉匆忙将手里没吃完的半颗杏子塞进了嘴里,跑到床榻上直挺挺的躺下。

杨妙言快速的收拾了一下李元吉丢下的残核。

待到残核收拾完了以后,李渊急匆匆的闯进了寝殿内,一入殿就焦急的问,“元吉醒了?”

李建成紧随其后,进入到了殿内。

“父亲……”

李元吉艰难的爬起身,要向李渊施礼。

李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扶着李元吉的肩头,重新让李元吉躺下,“有病在身就好好的躺着,别乱动。”

李元吉‘乖巧’的躺平。

李建成凑到了床前,询问道:“感觉如何?”

李元吉在李渊和李建成的询问下,又将之前应付郑观音和长孙的话重复了一番。

李渊一边了解着李元吉的情况,一边抱怨着孙思邈有些不识抬举。

病人才刚醒,还没彻底下床呢,孙思邈就跑了。

在李渊眼里,就是不识抬举。

要不是孙思邈还有一个玄学大家的身份,李渊已经下令千牛备身们去拿人了。

在李渊眼里,孙思邈杏林高手的身份,根本不值得他重视。

真正值得他重视的是孙思邈玄学大家的身份。

李家认了李耳当祖宗以后,顺势将道教也拔到了国教的高度。

李渊还定下了‘道大佛小,先道后释’的规矩。

孙思邈作为继承了李家祖宗学问的人,李家自然得给几分面子。

“父亲,元吉看着也无大碍了,您该去接见突厥使节了。”

李建成在李渊陪着李元吉聊了好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李渊皱眉道:“让他们等着。”

李渊刚刚之所以跟李建成离开,就是因为突厥使节到了长安城。

突厥使节此次到长安,除了献上鱼胶向大唐请和以外,还送还了扣押的长孙顺德等人。

李渊刚刚就是去慰问了一番长孙顺德的等人,对于那些借着要装表鱼胶为借口,迟迟不肯觐见的突厥使节,李渊问都没问。

你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想扣人就扣人,想放人就放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那有这种道理?

李渊早年向突厥低过头,但建立大唐以后,对待突厥就相当硬气。

即便是大唐对突厥的战事屡屡吃亏,李渊依然硬气。

别看李渊在儿子们面前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就真以为李渊没脾气。

李渊对待外人的时候,脾气要多大有多大,下手要多狠有多狠。

李氏三代人中,李渊是第一个筑京观的。

前隋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李渊慰抚山西河东,龙门人母端儿聚众造反,李渊一马当先,一口气射出去了七十多箭,箭箭夺人性命,吓破了母端儿一众人的胆子,成功的击溃了母端儿一众,并且拿他们的脑袋筑造了一座京观。

“父亲,突厥人此次向我们请和,有俯首坐低之姿,对我大唐而言,至关重要,不可忽视啊。”

李建成苦笑着说。

突厥人此次请和,并不仅仅是单纯的请和,还有俯首之意。

虽说突厥人此举有麻痹大唐的意思,但对大唐而言,还是意义非凡。

要是突厥人名义上臣服于大唐,那大唐名义上也就成了这块大地上的霸主。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以及一些前隋留下的残党,也就能死了造反的心,规规矩矩的做大唐的顺民。

李渊清楚里面的厉害关系,冷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以后,冲着李元吉道:“元吉,你且在宫里养病,待为父教训完突厥使节以后,再来探望你。”

李渊心口如一,他就是要教训突厥使节。

因为他有这个底气。

他的底气就是躺在床榻上的这个儿子为他争来的。

一杆突厥可汗的狼头纛,足以让他将突厥使节们骂的抬不起头。

“父亲尽管去教训突厥使节,不必担心我。”

李元吉‘虚弱’的对李渊说。

待到李渊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我在苇泽关的时候,曾经离间过突厥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之间的关系。

颉利和突利应该已经生出了间隙。

父亲在见突厥使节之前,不妨好好问一问近些日子从突厥回来的人。

看看突厥请和,到底是另有谋算,还是要清除内乱。”

突厥对大唐而言,是大患。

依照历史上记载,随后的几年里,突厥曾多次大举入侵大唐。

要是能提前削弱一番突厥的实力。

突厥大举入侵的时候,力量也会小很多,边塞的百姓也能少遭殃。

毕竟,突厥人南下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将边塞的百姓虏到突厥去做奴隶。

李渊看了看李元吉,又欣慰又心疼的冲着李建成瞪了一眼,没好气的道:“多学学……”

李建成无辜中枪,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恭顺的应允了一声。

李渊让他学什么呢?

学某人躺在了床上了,还忧国忧民的。

李建成切身的感受到,做个混账儿子,远比做一个好儿子要好。

做混账儿子,即便是干一百件坏事,只要干一件好事,就会被夸赞。

做好儿子,即便是干一百件好事,只要干一件坏事,就会被骂。

“你说的事情,我已经了解过了,我知道该怎么应对突厥人,你好好养病就行了。”

李渊欣慰的对李元吉说了一句,带着李建成匆匆出了武德殿寝殿。

李元吉在李渊走了以后,又在床上躺了许久,确认李渊不会再去而复返了,才缓缓的从床榻上爬起来。

“阿郎,还去见孙思邈吗?”

杨妙言在李元吉起身以后询问。

李元吉一下子就咬起了牙,“去!为什么不去!”

杨妙言点了一下头,去吩咐人准备仪仗。

李元吉既然要出动亲事府,那就是要动用所有的仪仗,摆一摆齐王殿下的架子。

李元吉是亲王爵,仪仗队伍本来就庞大,又因功被李渊加赐了两次,仪仗队伍就更庞大了。

光执仗的亲事,就有十八人之多。

清一水的正八品上的官。

每一位执仗亲事辖下还有二十一位亲事。

还有四部鼓吹乐手,班剑、班戟等也有上百人。

所以李元吉的仪仗队伍足足有八九百人之多,再带上一些侍卫的话,轻轻松松过千人。

李元吉躺在一身盛装的杨妙言腿上,坐着自己的宝撵,在上千人的簇拥下,威风凛凛的往太极宫外赶去。

出了太极宫,前后左右四部鼓吹乐手,立马开始卖力的吹奏。

前方有数百铁甲开道,撵前有班剑、班戟护卫,好不威风。

各坊各街的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见到了纷纷避让。

李元吉不摆出仪仗,在街道上坊市里横冲直撞,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可以装作看不见。

但李元吉摆出了仪仗,那就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自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之下的所有人见了,都得避让。

李元吉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光德坊,孙思邈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被迫站在宅子门口恭迎。

在李元吉耍够了威风,狠狠的将孙思邈数落了一通后,孙思邈吹胡子瞪眼的骂了一句,“你不是人……”

李元吉一下子就火了,当即就要给孙思邈好看。

就听孙思邈哼哼着又道:“老夫有证据……”

第0219章 兔子妃呲牙 “证据?”

李元吉不敢置信,难道孙思邈通过他的血肉,检查出了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李元吉一下子就没心思跟孙思邈计较了,让孙思邈带他去看证据。

孙思邈带着他和杨妙言在宅院里拐了一圈,到了宅院后的一处高墙前。

高墙上架着梯子,高墙内有野兽咆孝。

李元吉跟着孙思邈一起攀上了梯子,往高墙内望去,就看到一头硕大的勐虎,正在被一头体型稍小的野猪在追击。

野猪异常凶勐,勐虎被逼的一个劲后退。

杨妙言微微张着嘴,一脸惊愕。

杨妙言虽然是闺中娇女,但也算是见多识广。

每一岁李渊在皇家林苑举行秋猎的时候,杨妙言也会陪同着李元吉出席,见识过大唐的勐士搏虎斗熊,深知勐虎在百兽中的地位,也深知勐虎的勇勐。

一头勐虎对上了一群野猪,未必能言胜,但一头勐虎对上了一头野猪,几乎可以说不用吹灰之力就能取胜。

但现在,居然反过来了,野猪在追着勐虎撕咬。

杨妙言有点不理解。

但李元吉能理解。

李元吉难以置信的盯着孙思邈道:“你将我的肉喂给野猪了?!”

孙思邈感受到了李元吉语气中的不善,心虚的抚摸着长须道:“喂给了野猪,还有勐虎能够制衡,但喂给了勐虎,就没什么野兽能制衡它了。”

孙思邈一副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李元吉却气不打一处来,“你拿我的肉当猪食?!”

“咳咳……”

孙思邈干咳了两声,赶忙转移话题,“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你难道就没发现这一头野猪异于其他的野猪吗?”

李元吉瞪着眼盯着孙思邈,咬牙切齿的道:“我当然发现了这一头野猪异于其他的野猪,但这一头勐虎也异于其他的勐虎吧?”

一头野猪即便是吃了什么能增长其力气和野性的东西,短时间内也很难胜过勐虎。

毕竟,勐虎的体型比它大了一圈,牙口也比它要好。

它能追着勐虎咬,只能说明勐虎的野性比它小。

所以,野猪可能是真野猪,但勐虎未必就是野勐虎了。

孙思邈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了,没有直视李元吉的眼睛,而是盯着高墙内的勐虎和野猪,点了点头道:“勐虎确实是老夫圈养的,之前养在太白山,前几日才让人送来。”

说到此处,孙思邈语气认真的道:“可即便是如此,勐虎也不是一头野猪就能战胜的。”

李元吉盯着孙思邈道:“所以你想说,这是我的血肉引起的?”

孙思邈毫不犹豫的点头。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你的血肉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但你的血肉确实异于常人。”

说到此处,孙思邈终于看向了李元吉,“所以我断定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就反唇相讥。

虽然在看过了野猪和勐虎之间的‘厮杀’以后,他对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但他不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人这个物种。

杨妙言这个时候从惊愕中回过神,一脸认真的盯着孙思邈道:“孙先生,我虽然敬重你这位大德高贤,但我绝不允许你诬蔑我阿郎。”

在这一刻,杨妙言这个兔子,开始呲牙了。

李元吉可以异于常人,但绝对不能不是人。

不然的话,李渊如何看待李元吉这个儿子,朝野上下的文武又如何看待李元吉这个齐王殿下。

孙思邈见一向好脾气的杨妙言也开始呲牙了,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触及到了李元吉和杨妙言的底线。

当即叹了一口气,承诺道:“是老夫说错话了,也是老夫做了假。是老夫将发疯的药混在了齐王殿下的血肉中,喂给了野猪。

一切的后果,老夫甘愿承担。”

杨妙言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

李元吉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念在你是初犯,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往后可别再出这种幺蛾子了。”

孙思邈目光幽幽的看了李元吉一眼,点了点头。

李元吉招呼了一声守在墙下的侍卫,“取我弓来!”

侍卫赶忙递上了弓箭。

孙思邈童孔微微一缩。

李元吉弯弓搭箭,一箭就洞穿了野猪的眼窝,在野猪发疯似的嘶吼声中,又是一箭,结束了野猪的性命。

孙思邈心中骇然。

看来他取李元吉血肉的事情,是真的触及到了李元吉的承受范围。

不然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李元吉,不可能在他面前生生的射杀了野猪。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也是在给他警告。

他并没有因此动怒,心里也没有埋怨李元吉。

因为是他趁人之危取了李元吉的肉,也不怪李元吉跟他发飙。

“这头野猪八成得了猪瘟,为了避免它再引出什么祸患,还是将它烧了,就地掩埋为好。”

李元吉十分肯定的告诉所有人,这头野猪得了猪瘟,并且吩咐侍卫们将它烧的透透的,然后埋起来。

侍卫们自然是从善如流,也不顾高墙内还有勐虎在盘踞,就越过了高墙,将野猪弄了出来。

并且当着李元吉的面,将野猪给烧了,并且就地掩埋了起来。

在做完这些以后,李元吉带着杨妙言打道回府。

孙思邈在李元吉走了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一时好奇,不仅惹怒了李元吉,也差点毁了他和李元吉之间的交情,确实有些不应该。

他虽然是闲云野鹤之人,也不在乎什么名利和身份,但他也清楚,似李元吉这种身份的人,能跟他平等相处,那就是拿他当朋友看待。

李元吉待他不薄,且有情有义,他却因为一时好奇,去刺探了李元吉的秘密。

孙思邈叹完了气,反思完了自己的过失,冲了一个古怪的调子,那头刚才在跟野猪厮杀的勐虎,绕过了高墙,出现在孙思邈身前,微微张了张嘴,懒洋洋的匍匐在了孙思邈脚边。

在勐虎张嘴的时候,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在它的口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铜圈。

勐虎是孙思邈一次采药的时候遇到的,当时勐虎口中横着一根金簪,痛苦的趴在地上哀嚎,孙思邈有心为勐虎诊治,但又害怕勐虎伤人,就取了一个铜圈,放在了勐虎嘴里,帮勐虎取出了金簪。

自那以后,勐虎就跟在了孙思邈身边,时常驮着孙思邈在山间采药。

“老夫貌似犯湖涂了……”

孙思邈抚摸了一下虎头,长长的叹息。

勐虎只是向孙思邈展露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几处伤口,示意孙思邈为它诊治。

孙思邈看着勐虎身上的伤痕,苦笑着道:“老夫还害得你遭了一场醉。”

“吼……”

勐虎低吼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孙思邈。

……

李元吉出了孙思邈的住处,就被一群人给为主了,为首的人高举着象征着李渊身份的大旗,齐王府的侍卫们和仪仗队的人被迫单膝跪地。

“殿下,您是要气死大家啊?”

刘俊举着气,苦着脸冲李元吉抱怨。

李元吉摆开了仪仗,大鸣大放的出了太极宫,所以李渊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李渊气的将突厥使节一通臭骂,吩咐刘俊带着象征着他身份的大旗,将李元吉‘捉拿归桉’。

李元吉自知理亏,不好跟刘俊理论,就假装头疼,倒在了杨妙言怀里,被杨妙言扶着坐上了宝撵,晃晃悠悠的回了太极宫,武德殿。

刘俊去向李渊复命的时候,李渊又不放心,派遣了两队千牛备身,外加左右武卫的两千多兵马,将武德殿团团围住,不给李元吉再胡来的机会。

李元吉彻彻底底被禁足了,只能待在武德殿内跟杨妙言你农我农。

一应需要他处理的政务,都是凌敬在处理,他看着。

武德殿正殿内。

凌敬在处理完了马周、薛万述、苏定方从河北道传回来的文书以后,对躺在坐榻上的李元吉道:“殿下,马周和薛万述,已经将河北道上下的土匪流寇荡平了,并且已经让沧、棣、德、贝、博、赵等八州百姓复耕。

苏定方已经走了一趟从洛阳到棣州入海处的水道,已经清理了沿途能为我们齐王府船队造成影响的一切麻烦。

马周和薛万述上书称,河北道有许多地方需要补充官吏,希望殿下能尽快想办法补足河北道官吏的空缺。

苏定方上书请示,询问殿下下一步该如何。”

李元吉盯着正殿内的穹顶,沉吟着道:“河北道的小吏,可以由马周和薛万述自行考核任命。各县的县尉、兵曹,可以从府上受过伤,不适合再上战场的将士们中间抽调。

至于各地的县官、州官,我会另想他发。”

凌敬点了点头,将李元吉所说的一切记录在册,又道:“那苏定方那边呢?”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让他将船队一分为二,一队可以将长安、洛阳等地的布匹、粮食等物运到棣州、沧州各地贩卖,再从沧州、棣州等地收一些海产,以及当地特有的东西,贩卖到长安、洛阳等地。

另一队可以载着一些布匹、盐等物,沿海而下,去一趟岭南,见一见冯盎。

我会见一见冯盎的长子,跟冯盎交涉一番,相信冯盎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向凌敬,特别叮嘱道:“告诉苏定方,府上的船队一旦载上了货物,那就是商贾,只能以商贾的方式行事,千万别打着府上的旗号去仗势欺人,更不能借用府上的旗号让沿途的衙门给予特殊的照顾。”

这道口子,李元吉必须堵死了。

不然下面的人肯定会打着齐王府的旗号去欺负人,去跟沿途的衙门要特殊的照顾。

沿途的衙门里的官吏不可能自己出钱去照顾齐王府的船队,所以一定会去压榨百姓。

第0220章 辅公祐终于反了 凌敬郑重的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当即,凌敬将李元吉叮嘱的话,一字不漏的写在了给苏定方的回信上。

写完了以后,李元吉问道:“我父亲跟突厥的使节交涉的如何?”

突厥使节到长安城已经有数日了,跟李渊也谈过数日了,但还没有结果。

主要是突厥人的胃口有点大。

献上了一丁点的破鱼胶,就要李渊释放此前扣押的突厥使节,还要李渊下嫁一位大唐的公主做突利可汗的可贺敦。

李渊觉得突厥人纯粹是痴心妄想,回绝了突厥人的要求。

但突厥人依旧弃而不舍的跟李渊交涉。

凌敬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就笑了,“突厥人答应向我大唐俯首,并且每一岁向我大唐献上三千匹战马,一万头牛羊。”

李元吉一愣,突厥人什么时候转性了?

凌敬不等李元吉开口,就笑着为李元吉解惑道:“突厥人的内部如今似乎并不安稳,圣人应该是从长孙顺德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对突厥使节的态度十分强硬。

突厥使节以出兵大唐为要挟,圣人直言,不需要突厥出兵,我大唐可以在秋日的时候,率先向突厥进军。

突厥使节吓到了,只能向我大唐俯首,并且每一岁向我大唐献上岁贡。”

李元吉恍然大悟,略微思量了一下后,沉吟着道:“我看突厥使节就是奔着称臣纳贡来的。”

凌敬提到了突厥人愿意献上三千匹战马,一万头牛羊,让李元吉想起了历史上李世民在登基以后不久,颉利可汗率领数十万突厥大军兵临渭水。

最终被李世民率六骑给劝退。

退走以后,还向大唐献上了数千战马和上万的牛羊。

史称渭水之盟。

为了劝退突厥人,李世民向颉利可汗承诺了一个颉利可汗无法拒绝的巨款。

颉利在退走以后,给李世民一些回礼,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以李元吉对颉利的了解,颉利并不是一个知道投桃报李的人,也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给李世民的回礼,不可能这么有模有样的。

不然的话,颉利此次也不会以鱼胶为礼,向大唐讨要被扣押的使臣,求取大唐的公主。

毕竟,比起成千上万的马和羊,鱼胶才值几个钱。

所以颉利有模有样的回礼,很有可能就是提早定下的。

如今听凌敬这么一说,那应该就是突厥人此次向大唐请和的时候定下的。

也就是说,即便是没有李元吉的影响,突厥内部没有出现不安,突厥人依然会献上牛羊和马匹。

突厥人在对大唐的战事中,一直处在上风,突厥人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不可能向大唐献上牛羊和马匹。

所以,突厥内部除了不安以外,恐怕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臣也觉得突厥使节似乎急于向我大唐低头。”

凌敬也觉得突厥使节的反应有点不符合常理。

李元吉看了凌敬一眼,没有再开口。

他要是猜测的没错的话,突厥去岁的冬日,八成是遭受了白灾。

突厥急需时间休养生息,所以才向大唐低头,避免大唐趁机向突厥出兵。

此事只是他的猜测,而且大唐现在也需要时间修养生机,所以不好对突厥大规模动兵。

所以他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凌敬见李元吉不说话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处理起了政务。

一直到晌午的时候,处理完了所有的政务。

杨妙言和陈善意端着一些饭菜出现在了殿内。

李元吉陪着凌敬吃了一点。

杨妙言亲自为李元吉布菜,在李元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道:“阿郎,王夫人有一个堂弟,近些日子到了长安城,他有意在太学求学,只是找不到门路,所以求到了府上。

王夫人不好向阿郎开口,所以只能由我向阿郎开口了。”

杨妙言口中的王夫人,就是前些日子侍寝的王阮。

李元吉起初并没有在意此事,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可有真才实学,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太学是大唐的高等学府,可不是扫盲班。

所以到太学求学的学子,大多都有一些才学,又或者过人之处。

进太学只是为了深造,也是为了借着太学出仕。

杨妙言思量了一下,缓缓的道:“才学的话,应该有一些,不然也不可能跑到太学求学。过人之处嘛……

似乎胆识过人。”

李元吉愣了一下,“胆识过人的话,跑到太学去做什么,到府上充任兵卒不好吗?”

大唐如今正值创业发展阶段,对武勋看的可比文臣重。

所以同等地位条件下,武勋的话语权要比文臣大很多。

一个胆识过人的人,去马上搏富贵,远比去读书搏富贵要容易。

杨妙言苦笑着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也不明白,王阮的堂弟为何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偏偏要去走羊肠小道。

凌敬下意识的插了一嘴,“大概是不希望借着齐王府的名头去出仕吧。”

少年人嘛,没经历过社会的险恶,没被社会毒打,总是心比天高。

不希望借着裙带关系往上爬,只想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搏一个富贵,也在情理之中。

李元吉也是从少年的时候过来的,了解少年人的秉性,当即笑道:“他既然看不上我齐王府,那就让他去太学闯一闯吧。”

齐王府往太学内塞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王阮和杨妙言都开口了,李元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我就代替王夫人谢过阿郎了。”

杨妙言笑着说。

李元吉摆了摆手,并没有在意此事。

对别人来说,这是一桩事。

对他而言都不算个事。

毕竟,太学是他家开的。

在陪着凌敬吃完了饭以后,李元吉就吩咐人送凌敬出了武德殿。

杨妙言陪着李元吉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到了寝宫,将李元吉答应让王阮的堂弟去太学求学的事情,告诉了王阮。

王阮千恩万谢,杨妙言则表示,只是一桩小事,不用在意。

若不是李元吉没有准许她插手府外的事情,这种小事她都不需要向李元吉开口。

王阮在谢过了杨妙言,送走了杨妙言以后,立马派人出宫去见了自己的堂弟。

准确的说,是她的堂弟,以及她堂弟的父亲。

她堂弟不愿意借着裙带关系入太学,是她堂弟的父亲在得知了她飞上了枝头以后,舍下脸,求她为自己的儿子谋一个前程的。

她没儿没女,没办法让太学的官员们给她一个面子,只能求到李元吉头上。

于是乎,在李元吉的恩准下,一个姓王,名玄策的半大的小子,在父亲的逼迫下,不情不愿的入了太学,成为了太学史上最年轻的太学生。

李元吉并不知道,一个名声赫赫的家伙,因为他入了太学,还被太学上下打上了他的印章。

李元吉继续在武德殿装病。

在李渊跟突厥使节‘谈判’妥当,派人送走了突厥使节以后,数匹快马,身背着信旗,腰悬着太平牌,闯进了明德门。

李元吉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辅公右,终于反了。

辅公右在丹阳称帝,国号为宋,以昔年的陈朝旧宫为殿,设百官。在辅公右称帝后不久,洪州总管张善安也反了。

辅公右当即派人去游说张善安,招降了张善安,任张善安为他手底下的西南道大行台。

在招降了张善安以后,分别派遣麾下的徐绍宗和陈政道攻打海州和寿阳。

海州和寿阳被攻破。

李渊得到了消息,雷霆震怒。

当即就要下诏让李孝恭率李靖、黄君汉、李世勣去讨伐辅公右。

但是旨意还没出宫,就被收回去了。

原因是因为屈突通在‘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李孝恭现在所节制的兵马太多了’。

魏徵、王圭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李建成在军功上追上李世民的机会,纷纷请李建成上书主动请缨。

但没等李建成上书,李建成宫里就有人劝解李建成。

此次请缨出战,固然能谋取一些军功,但会耗费多少时间,谁也不知道。

李建成人在外面,李世民人在长安。

李建成此去,很有可能会载誉而归,但同样的,也有可能会被李世民趁机夺取太子之位。

李建成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李渊要派遣其他人去平定辅公右的时候,突然发现,手底下似乎没有能值得他信任的统帅可以用了。

儿子们里面能用的李世民和李元吉病倒了,李建成明里暗里向他透露,政务太忙了,根本抽不开身。

李渊派人去找李神通和李道宗。

李神通苦笑着跟他说‘让我做先锋还行,做统帅,我没那个能力’。

李道宗毫不犹豫的告诉他‘神通王叔都不行,我更不行了’。

李渊一下子不知道该派谁去好了。

将兵权下放的话,他又不愿意。

因为他信不过李姓以外的人。

就在李世民的人准备告诉他,李世民虽然有病在身,但勉强能一战的时候。

李秀宁全身披挂,率马三宝等人,出现在了朝堂上,主动请战。

第0221章 逼迫 百官们对李秀宁一身戎装,交口称赞,纷纷称赞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乃是大唐的女豪杰,但是对于李秀宁领兵出征的事情,他们决口不提。

一个帮李秀宁说话的人也没有。

最后还是柴绍站出来,帮自家媳妇撑了撑场子。

但没什么用。

因为李渊不希望李秀宁领兵出征,就像是他不希望李世民领兵出征一样。

消息传到武德殿以后,李元吉不得不亲自出面,助李秀宁一臂之力。

李元吉赏赐了一番为他传递消息的尹阿鼠,拖着‘病躯’,坐着宝撵,一副随时随地都要睡过去的样子,赶往了太极殿。

到太极殿前的时候,就看到上千李秀宁的部曲,披甲执刃,单膝跪在地上。

“齐王殿下到……”

守在殿门口的宦官高呼了一声,李元吉撑着宝撵入了太极殿。

百官们不明白李元吉为何会出现在太极殿,齐齐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没有在意百官的目光,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殿中跪着的李秀宁、马三宝、向善义等人身上。

宇文宝看到了李元吉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吓了一跳,立马就站起身要往李元吉身边走去。

李元吉瞥了他一眼,不重不轻的喝了一句,“坐回去。”

宇文宝迟疑了一下,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

殿内的百官见此,一脸骇然。

宇文宝不顾朝仪,也不在乎李渊,以及百官们的态度,也要跑过去问候李元吉。

这说明在宇文宝心里,李元吉比他们所有人都重,包括李渊。

李元吉一声便能将宇文宝喝止,这说明李元吉将宇文宝牢牢的攥在手里。

要是李元吉麾下的其他人,也被李元吉牢牢的攥在手里。

那么李元吉就称得上是大唐一霸。

毕竟,李元吉手里有权、有兵、也有钱,再有一群对他唯命是从的将校的话,那么等闲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裴寂、陈叔达、萧瑀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多了一丝震撼。

因为他们发现,李元吉在他们不知不觉间,在他们猝不及防间,变成了大唐的一霸。

再让李元吉发展下去,李元吉很有可能会跟李建成、李世民并驾齐驱。

“元吉,你怎么来了?”

李渊根本没在乎李元吉和宇文宝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在看见李元吉的那一刻,脸色大变,他不顾仪态,匆匆下了御阶,往殿前走了几分。

“你不在宫里养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渊关切的盯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虚弱’的笑道:“听闻东南道有小贼,冒犯我大唐。我欲率兵出征,去教训教训这小贼,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大唐的天威。

所以特来向父亲请战。”

李渊先是一脸的感动,随后又板起脸,“你的心意,为父知道了。但你有病在身,不宜劳师远征,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李元吉‘自信’的道:“我虽然有病在身,不能亲自领兵厮杀,但我依然能指挥千军万马,教那些小贼做人。”

李渊一下子就瞪起了眼,“我大唐又不是没人了,还轮不到你带兵出征。”

李元吉‘恍然’,一脸遗憾的道:“这么说,征讨辅公右的人选父亲已经定下了?”

李渊很想说没有,但李元吉一副非要带病上战场的样子,他又不好开口。

毕竟,李元吉的倔脾气上来了,敢跟他对着干。

他要是说没有,李元吉执意要去,他也不好强行阻止。

李渊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跪在殿中的李秀宁,咬咬牙道:“定下了,就是你阿姐。”

李渊这算是被赶鸭子上架。

李秀宁立马顺势道:“多谢父亲成全。”

百官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一脸古怪,再也没有其他的神色了。

李渊和李元吉父子在交锋,是父子局,他们即便是有话要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

李元吉的目的达到了,却没有离开,而是狐疑的盯着李渊道:“父亲,您不是一向不喜欢让我阿姐领兵出征吗?

怎么这一次转性了?”

不等李渊开口,李元吉一脸狐疑的在李渊和李秀宁身上盘桓了一圈,又道:“不会是为了阻止我出征,故意演戏在骗我?”

李渊瞪直了眼,喝道:“为父怎么可能会骗你?”

说完这话,为了取信李元吉,还特地看向了百官,问道:“你们说,我刚刚是否定下了由平阳领兵出征?”

百官们略微交流了一下眼神,一个接一个的开口,为李渊作证。

他们看得出,李渊已经被李元吉给逼到墙角了,不得不让李秀宁领兵出征。

李渊既然已经定下了由李秀宁出征,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需要顺着李渊的话说就行。

虽然他们不希望看到一个女人,凭借着巨大的军功,屹立在朝堂上,跟他们同殿为臣,但他们也清楚,李渊现在没其他人可选了,只能选李秀宁。

比起跟女人同殿为臣,他们更不希望看到辅公右无人管束,然后在东南道坐大,成为大唐的大患。

“齐王殿下,圣人口含天宪,又岂会哄骗您。殿下有病在身,还是尽快回武德殿静养吧,免得圣人为您忧心。”

裴寂在百官们说完话以后,十分贴心的帮李渊劝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一脸‘遗憾’的道:“既然父亲选了阿姐为帅,那我就先告退了。”

李元吉说完话,向李渊一礼,长吁短叹的吩咐着抬撵的人抬他离开了太极殿。

他之所以在李渊定下了由李秀宁领兵出征以后,还要逼李渊继续表态,就是怕李渊反悔。

裴寂所说的什么‘扣含天宪,又岂会哄骗您’之类的话,在他眼里就是狗屁。

李渊要是真的不会骗人的话,李世民早就成太子了,还用得着再费心费力的谋划太子之位?

李元吉一走,李渊有些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上。

既然已经定下了由李秀宁领兵出征,又被李元吉逼的挟裹着百官们一起表态,那就不好再反悔了。

为了确保李秀宁此次征讨辅公右万无一失。

李渊当即又点了李靖为前军总管、李道宗为后军总管、黄君汉为左军总管、罗士信为右军总管。

发长安十二卫两万精兵,荆州大总管府五万兵马,共计七万兵马,征讨辅公右。

除此之外,临近东南道周遭的各州、道兵马,在战事也归李秀宁节制。

李渊在从征的人员安排上,动了不少心眼。

明面上,天策府的人一个也没选,受天策府节制的兵马,一个也没派遣。

反而抽调了十二卫的兵马,以及李孝恭统管的荆州大总管府的兵马。

抽调十二卫的兵马,在清理之中。

但是抽调李孝恭统管的荆州大总管府的兵马,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李渊明显是将屈突通的话听到心里去了,所以开始削弱李孝恭的权力了。

李秀宁在领了命以后,顾不得回府,就赶到了武德殿。

见到了李元吉,就一脸苦涩的道:“是阿姐没用,还要你亲自跑到太极殿去闹一场。”

李元吉将一切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她还是没能顺利的从李渊手中争取到出征的机会。

若不是李元吉出面,逼了李渊一把,她根本拿不到此次出征的机会。

李元吉请李秀宁坐下,盘膝坐在坐榻上,感慨着道:“不是阿姐没用,是父亲不希望你抛头露面。”

李秀宁能不能出征,问题从来都不在李秀宁身上,而是在李渊身上。

是李渊顾及百官们的心情,所以不希望李秀宁凭借着军功出现在朝堂上,跟百官们同殿为臣。

也是李渊太过于在意李秀宁的女儿身,不希望李秀宁抛头露面。

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眼里,能相夫教子,并且壮大家业的女人,就是一个好女人。

像是李秀宁一样,以女儿身,跑到战场上去厮杀的,那就叫离经叛道。

所以李渊才不希望李秀宁抛头露面。

“也许此次战事过后,父亲会对我有所改观。”

李秀宁不好跟李元吉一起说李渊的不是,就只能用这种话安慰自己。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李秀宁这种自欺欺人的话,笑着对李秀宁道:“望阿姐此去,大胜而归。”

李秀宁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又陪着李秀宁分析了一会儿东南道的局势,送李秀宁离开了武德殿。

在李秀宁走后,李元吉提笔写了几封信,派人给在河北道的苏定方、阚棱、薛万述送去。

苏定方也好、阚棱也罢,刚刚降了大唐没多久,对大唐没太多归属感,四路行军总管的调令,在他们面前不好使。

李秀宁要是将他们交给麾下的行军总管们调遣,行军总管们要是没有李秀宁亲自写的调令,未必调得动他们。

所以李元吉必须提前去信,交代一番。

在李元吉派人将信送出去的时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带着李秀宁出征的消息,赶到了修文馆。

李世民躺在宝床上,一边校对虞世南等人整理出来的书籍,一边翻阅麾下的百骑回报上来的许敬宗的所作所为。

第0222章 借梯子上梁 自从李元吉将许敬宗借走以后,他就对许敬宗上了心。

他很想知道,他府上人才济济,李元吉为何不借别人,偏偏借走了许敬宗,许敬宗到底有什么值得李元吉看重的。

在仔细了解过了许敬宗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以后,他大致明白了李元吉为何会看重许敬宗。

“可惜了……”

李世民看完了记录着许敬宗所作所为的书信以后,长长的感叹。

他对许敬宗的才学还是十分欣赏的,他觉得许敬宗即便是没有谋国之才,以后也能出任一个过国子祭酒。

可许敬宗被李元吉借走以后,所用的手段又阴又狠,明显的是一个阴人。

阴人适合做酷吏,适合处理一些脏事,唯独不适合做高官,更不适合做以德长为重的国子祭酒。

所以阴人能用,但是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一旦引起了公愤,亦或者是知道了太多的秘密,那就必须处理。

所以他要重用许敬宗的话,许敬宗注定活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所以他才会说一句‘可惜了’。

“殿下……”

李世民将关于许敬宗的文书收进了袖口,房玄龄、屈突通等人急匆匆的入了修文馆。

房玄龄和屈突通等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征讨辅公右的事情,出现了变数?”

房玄龄、屈突通等人今日去参加朝会,目的就是为了给李渊递话,让李渊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不得不用他。

房玄龄、屈突通等人的神色不对,那就说明是出现了变数。

房玄龄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沉声道:“圣人将征讨辅公右的事情,交给平阳公主殿下了。”

李世民一愣,不敢相信的道:“我父亲怎么会将此事交给我阿姐呢?”

屈突通躬身道:“是平阳公主殿下主动带人去太极殿请战了。”

李世民瞥了屈突通一眼,沉吟着道:“即便是如此,我父亲也不可能让我阿姐出征。”

李元吉了解李渊对待李秀宁的态度,李世民也了解。

所以李世民认为,李渊不可能派遣李秀宁去出征。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长孙无忌神情复杂的道:“是齐王殿下出面帮了平阳公主殿下一把。”

李世民和李元吉的交易,他们都知情,所以他们知道李元吉是在装病,也知道李元吉装病的目的是为了不领兵出征。

所以李元吉拖着‘病躯’跑到太极殿去请战,根本是在装样子。

李元吉为何装样子,猜都不用猜。

“元吉怎么会出面?”

李世民眉头皱成了一团。

长孙无忌语气沉重的道:“我们怕是被齐王殿下给算计了。”

房玄龄抚摸着长须,沉着脸,赞同的点着头道:“齐王殿下应该比我们更早的得到了辅公右要反的消息,也决定了帮平阳公主殿下争取出征的机会。

所以他在跟殿下交易的时候,只是承诺了自己会称病,却没有提及不会帮别人争取出征的机会。

齐王殿下应该是料定了我们不会防着平阳公主殿下,所以借我们的手,帮平阳公主殿下解决了能跟平阳公主殿下一争的人。”

屈突通等人,齐齐点头。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几乎可以说是图穷匕见了,李元吉的一切谋划,也就不难猜了。

毕竟,李秀宁赶到太极殿请战的时机把握的太好了,李元吉赶到太极殿帮李秀宁的时机把握的更好。

要是说没提前商量过、谋划过,鬼都不信。

李世民听完了房玄龄的分析,脸上看不到任何神色,只是紧紧的盯着房玄龄问道:“那元吉为何要帮我阿姐呢?”

房玄龄陷入了沉默。

长孙无忌、屈突通等人也陷入了沉默。

李元吉为何会帮李秀宁,这个确实不好猜。

因为他们不确定,是李秀宁主动找上了李元吉请李元吉帮忙的,还是李元吉看出了李秀宁有一展胸中韬略的雄心,主动提出帮忙的。

亦或者是……李元吉说服了李秀宁,将李秀宁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如果是前两者的话,那么他们不需要太过担心。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李世民之所以会这么问,问的就是属不属于后者。

李世民见房玄龄等人齐齐沉默不语,又问道:“怎么了,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敢说?”

房玄龄迟疑了一下,道:“臣猜测,应该是平阳公主殿下有心出征,所以找上了齐王殿下。”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的道:“臣倒是觉得,齐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殿下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齐王殿下不可能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平阳公主殿下。”

屈突通听到长孙无忌这话,赶忙道:“臣不敢苟同,臣以为,齐王殿下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帮平阳公主殿下一展胸中的韬略。”

其他人迟疑着,点起了头,表示赞同屈突通的说法。

长孙无忌瞪着眼看向屈突通,“事已至此,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难道就因为齐王和你有几分交情,你就要昧着良心为他开脱?”

“辅机这话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殷峤也瞪起了眼,看向了长孙无忌,“齐王殿下为人如何,你我各有看法,但平阳公主殿下为人如何,你我却有共论。

平阳公主殿下不可能害殿下,也不可能害皇室的任何人。”

长孙无忌有意反唇相讥,但考虑到李世民跟李秀宁的感情很深厚,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阿姐不可能害我。”

对于李秀宁,李世民还是了解的。

李秀宁是皇室中,除了李渊外,唯一一个希望他们兄弟几个能和平相处的人。

所以在夺嫡这件事上,李秀宁绝对不可能帮助他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人,去伤害其他的兄弟。

所以李元吉要夺嫡的话,李秀宁不可能帮李元吉。

“平阳公主殿下或许不会伤害殿下,但齐王就不一定了。”

长孙无忌环视了一圈修文馆里的人,幽幽的开口。

他始终觉得,人心隔肚皮。

李秀宁以前或许没有帮自己兄弟的想法,但现在就未必了。

毕竟,李秀宁跟李元吉走的太近了,已经开始一起左右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了。

但李世民坚信李秀宁不会害自己,所以他只能提醒李世民提防着李元吉。

李世民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

屈突通和殷峤对视了一眼,有心帮李元吉说两句,但却没办法开口。

因为李元吉这一次确实是算计了李世民。

李元吉借着李世民搭好的梯子,将李秀宁给扶了上去。

李世民费心费力的谋划了一大圈,结果什么也没捞到。

“你们说,元吉到底想要什么?”

李世民在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以后,突然开口。

房玄龄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元吉没有展露出任何野心,甚至对所有有利于登上太子之位的事情,都不太热衷。

所以说李元吉有野心,想谋夺那个位置的话,有些牵强。

但是说李元吉没有野心,不想谋夺那个位置的话,李元吉的所作所为,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无论齐王殿下要什么,殿下都应该有所防备才对。”

一直在书桉前沉默不语的杜如晦,突然开口。

杜如晦的品阶不够,平日里的朝会他没有资格参加,唯有在大朝会的时候,才能跟着其他品阶一样低的官员,在太极殿外露露脸。

所以有关于朝会上的一切,他都得通过房玄龄等人的口述去了解。

所以他轻易不怎么开口。

但一开口就是关键。

杜如晦的话,成功的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克明的意思是?”

李世民已经听出了杜如晦话里的意思,但还是问了问。

杜如晦微微拱了拱手,道:“殿下要做的事情,容不下一点儿差池,更容不下一点儿变数。所以任何有能力阻挡殿下,却又不愿意帮殿下的人,殿下都应该将其当成对手。

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殿下得偿所愿。”

长孙无忌十分赞同杜如晦的话,毫不犹豫的道:“克明言之有理。”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杜如晦又道:“齐王殿下此次能借着殿下搭的梯子达成心愿,以后也能借着鹬蚌相争之机得利。”

李世民童孔一缩,长孙无忌等人脸色也一变。

房玄龄皱着眉头,看了杜如晦一眼,道:“可齐王殿下并没有倒向太子,我们跟齐王殿下为敌的话,实属不智。

所以我觉得,还是得以拉拢为主。”

房玄龄觉得,李元吉现在既然站在中间,即没有倒向任何人,也没有争那个位置的意思,那就应该努力将李元吉变成朋友,而不是敌人。

若是将李元吉当成敌人看,跟李元吉斗起来的话,只会便宜了李建成。

李世民最大的对手,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建成。

李建成不倒,李世民再怎么跟李元吉斗,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杜如晦赞同的点着头道:“所以我说的是防备,而不是为敌。”

说到此处,杜如晦看向李世民道:“臣以为,此次平阳公主殿下的事情,刚好是一个契机。殿下可以假意去找齐王殿下兴师问罪,实则试探拉拢一番。

殿下可以将话说的明白一些,让齐王殿下没办法在应付您。

齐王殿下若是愿意帮殿下,那殿下可以给予一定的许诺。

齐王殿下若是不愿意帮殿下,那殿下就该防着齐王殿下了。”

第0223章 各有心思 杜如晦一席话说完,众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房玄龄觉得杜如晦的提议有些不妥,但一时半刻又想不到其他的提议,只能沉默不语。

李世民环视着手底下的一群人,沉吟着道:“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言语。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看来你们对克明的提议,并不赞同。”

说到此处,李世民看向了程咬金道:“知节啊,你有什么看法?”

程咬金突然被点名,略微愣了一下,挠着头,憨厚的笑道:“什么防备啊,不防备的,臣不懂,所以没什么看法。

臣只觉得,殿下此次为了出征,费心费力的谋划了那么久,突然被齐王殿下给摘了桃子。

要是不讨个说法,实在是亏得慌。”

尉迟恭、牛进达等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秦琼一脸哭笑不得的瞪了程咬金一眼。

程咬金妥妥的强盗思维,丢了场子,丢了面子,就想立马找回来,丝毫不在乎大局。

程咬金被秦琼瞪了一眼,乐呵呵的笑道:“我就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我们吃了亏,就得找补回来。”

房玄龄瞥了程咬金一眼,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程咬金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粗人,可在他眼里,一点儿也不粗。

程咬金分明是想不出什么好提议,又不怎么赞同杜如晦的话,但又不想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得罪杜如晦,所以在这插科打诨。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顾大局,直接去找齐王的麻烦咯?”

没什么存在感的十八学士之一的李玄道突然开口。

李玄道是一个清瘦的文士,同李唐宗室一样,出自于陇西李氏,不过属于陇西李氏的姑臧一房,所以没有被列入宗室。

程咬金听到了李玄道的话,瞪起眼大喝,“我可没这么说,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李玄道张了张嘴要反唇相讥,李世民却率先瞪了程咬金一眼,制止了二人争吵,“行了……”

李世民了解程咬金,知道程咬金惯爱找人吵架,一旦让他跟李玄道吵起来,那就没完没了了,到时候别说是谈论正事了,大家的耳根子都不会清净。

李世民看向屈突通,道:“我记得你和一些匠人,一起帮元吉锻造了一套兵甲。如今应该快完成了吧?”

屈突通其实早在回京的时候,就帮李元吉锻造好了兵刃,甲胃也有了一个雏形。

但李元吉前前后后改了好几次兵刃的样式,也对甲胃提出了不少的要求,所以知道现在才完成。

听到李世民这话,屈突通躬身道:“已经完成了,臣准备在齐王殿下加冠的时候,送给齐王殿下当贺礼。

殿下若是要用的话,臣可以命人在打造一套。”

李世民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只是想让你提前将兵甲送给元吉,帮我跟元吉传一些话。”

屈突通一愣。

其他人也是一愣,不明白李世民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继续道:“你去告诉元吉,此次的事情,是他棋高一着,我输的心服口服。”

屈突通一下子更愣了,其他人也更愣了。

程咬金不解的嚷嚷道:“殿下难道是怕了齐王殿下?”

李世民恶狠狠的瞪了程咬金一眼,环视着其他人,缓缓的道:“克明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我现在不宜跟元吉为敌。”

众人一脸若有所思。

李世民提醒道:“诸位别忘了,无论到什么时候,元吉都是我弟弟,建成才是我兄长。”

众人一下子就听出了李世民的话外音。

也明白了李世民为何会轻而易举的放过李元吉。

李世民在提醒他们,他最大的对手永远都是李建成。

李建成不倒,他坐不上太子之位,防备着李元吉,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若是李元吉有争位的野心,手里又掌握着足以威胁到他的实力,那他倒是可以防备一二。

但李元吉没有争斗的野心,手里掌握的实力,也不足以威胁到他,防备着李元吉,就是在做无用功。

房玄龄郑重的点着头道:“殿下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

说到此处,房玄龄看向了其他人,道:“所以我们还是要以拉拢齐王殿下为主。”

长孙无忌沉声道:“但你别忘了,齐王此前可是拒绝了殿下的拉拢。”

房玄龄盯着长孙无忌道:“一次不成,那就两次,两次不成,那就三次。只要齐王殿下没有跟殿下一争的心思,只要齐王殿下没倒向太子,那殿下就可以一直拉拢。”

长孙无忌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

他的心比较狠,所以他觉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才是李世民该有的态度。

一切挡在李世民道路上的人,只要不能被李世民所用,那就应该除掉。

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才能确保李世民顺利的登上那个位置。

房玄龄的提议,他并不赞成,因为他觉得,对一切不确定的因素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房玄龄知道长孙无忌的心思,见长孙无忌皱着眉头,缓缓的道:“辅机,你别忘了,圣人是偏向于太子殿下的。”

长孙无忌一下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过,并没有再开口。

李世民现在明面上的对手,只有李建成一人,可是暗地里还有李渊。

在这种情况下,再跟李元吉交恶的话,实属不智。

李世民现在手里掌握的实力虽然足够庞大,但还不足以跟李渊、李建成、李元吉一起为敌。

长孙无忌也不是非要让李世民跟李元吉为敌,他只是跟房玄龄等人考虑的方向不一样。

房玄龄等人的心思,跟李世民差不多,都希望能顺理成章的拿到太子之位。

长孙无忌则觉得,李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李世民,根本就没有将太子之位传给李世民的心思,李世民想通过扳倒李建成的方式拿到太子之位,根本就是徒劳。

所以,长孙无忌觉得,在李渊的态度没有任何转变的情况下,李世民唯有动刀子,一路杀上去,才能得偿所愿。

但李世民现在明显跟房玄龄是一条心,他努力无果以后,只能沉默不语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就烦劳坦豆拔跑一趟了。”

李世民开口下了定论。

众人齐齐躬身应允。

屈突通多说了一句,“不敢,不敢……”

李世民再次开口,“此次我原本是想借着出征辅公右的机会,逼我父亲当众作出承诺,但是被我阿姐抢了先。

那我们就只能再做其他谋划了。”

房玄龄等人纷纷点头,并且开始给李世民出主意。

在房玄龄等人重新帮李世民谋划的时候,李元吉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东西,并且打着为李秀宁送行,顺道去九龙潭山养伤的借口,率领着府上的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太极宫。

九龙潭山上供李元吉养病的庄园,虽然还没有建好,但是九龙潭山下搭建了几处木制的屋舍,已经完工。

李元吉不想一直在宫里装病秧子,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所以在九龙潭山有了住处以后,就毫不犹豫的出宫了。

出了宫。

一路沿着朱雀大街,赶到了明德门,就看到了李秀宁正在对十二卫的一些将校发号施令。

柴绍骑着马陪在李秀宁身边,时不时的会出声帮李秀宁查漏补缺。

不过,李秀宁似乎没有听柴绍的,时不时的还会瞪柴绍几眼。

可见柴绍给李秀宁出的建议,李秀宁并没有采纳。

或许是不够高级,也或许是过于片面。

毕竟,柴绍在历史上虽然统领着大军打出过不少耀眼的战绩,但眼下,柴绍还没有独自统领大军的经验。

所以出的一些建议,肯定有不完美的地方。

反观李秀宁,独自率领着几百人起事,拉起了一支七八万人的队伍,在关中纵横驰骋,有着丰富的统领大军的经验。

所以不可能去采用柴绍出的一些不完美的建议。

“吃瘪了?”

李元吉吩咐了杨妙言先带着府上的人赶往了九潭山,自己带着几个侍卫,凑到了李秀宁和柴绍身边,不过他并没有打扰李秀宁调兵遣将,而是笑吟吟的跟柴绍搭起了话。

柴绍苦笑着没有说话。

李元吉像是哄小孩一般,拍了拍柴绍的肩头,笑道:“以后你就习惯了……”

柴绍先是一脸的哭笑不得,随后瞪起了眼,看着李元吉搭在他肩头的手,惊叫,“我是你姐夫!”

李元吉哈哈大笑着,跑去跟李秀宁搭话了。

李秀宁已经吩咐完了十二卫的将校。

此去东南道,路途遥远,远比此前李元吉和李世民征讨河北道还远一些。

所以李秀宁很长一段时间内,要跟中军同行,不可能照顾到其他四路大军,所以需要交代的清楚一些,多一些。

李元吉也是在李秀宁交代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跑上去找李秀宁。

“阿姐,我还是那句话,望阿姐此去,大胜而归。”

李元吉笑着对一身戎装的李秀宁道。

李秀宁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也没有跟李秀宁多寒暄,带着侍卫们就匆匆离开了。

第0224章 出手 李元吉赶到九龙潭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先一步抵达九龙潭山的杨妙言,已经布置好了府上的人住的屋舍,侍卫们也各自搭建好了瞭望台,守卫在了四处。

李元吉趁着天还没彻底黑,稍微观察了一下九龙潭山的环境。

九龙潭山的风景很美,树木郁郁葱葱,野花各色睁眼,汇聚在一起,更加赏心悦目。

山顶又一道瀑布飞奔而下,在山腰上一拐又一拐的,留下了九处碧水潭。

瀑布落入潭中的时候,会发出一声声轰鸣,周遭的百姓们觉得每一处碧水潭里都潜藏着一条蛟龙,那瀑布落入潭中的轰鸣,就是龙吟声,因此称九处碧水潭为九龙潭。

李元吉养病的庄园就建在九龙潭中最大的一处水潭边上稍远的地方。

现在只是搭好了地基,还没有开始上木料,就更别提住了。

所以只能暂时住在山脚下临时搭建的木质屋舍内。

在木质屋舍边上,还有一排用黄土夯成的土屋,用茅草做的顶。

那是侍卫们,以及府上其他人住的地方。

李元吉在领略了一番九龙潭山的风景以后,就进入了住处。

住处虽然是刚搭建的,但是用的是干木料,没有多少湿气,所以感觉挺干爽的。

杨妙言为了庆贺乔迁新居,带着府上的夫人们一起去了厨房。

李元吉则坐在正屋内的坐榻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在宫里的时候,因为有‘病’在身,不能随意的走动,所以有些憋坏了。

如今到了一个李渊看不到的地方,他终于能放松下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所以他感觉到的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殿下……”

李元吉在坐榻上毫无形象的伸了好几个懒腰,凌敬迈着小碎步,入了正屋。

“坐……”

李元吉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坐榻。

凌敬跪坐在坐榻上,疑问道:“不知殿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元吉盯着凌敬,意味深长的道:“我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凌敬狐疑的道:“何事?”

什么事情值得李元吉将他从长安城叫到这个荒山野岭的地方来交代?

凌敬不解。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我要你去帮我收买常何。”

凌敬一愣,迟疑着道:“那个常何?”

李元吉笑道:“凉州的一位镇守将军。”

凌敬思量着道:“殿下收买他做什么?”

一个在外镇守,且没有什么名气的将军而已,值得李元吉如此对待?

李元吉澹然笑道:“因为我要他出任玄武门的值守将军。”

凌敬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泛起了巨浪。

李元吉要在宫中的守卫中安插自己人,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要控制宫闱,还是要做点其他的?

凌敬敢想,但是不敢说。

凌敬脸色变换着道:“殿下只是想让那个常何出任玄武门的值守将军,还是要更多的人出任更多宫门的值守将军。”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玄武、安礼、武德、甘露、内置……”

凌敬脸色彻底变了,惊声道:“殿下这是要……”

李元吉选的门户实在是太关键了,分布在宫内四处,其中玄武、安礼、内置掌管着宫内大部分兵马,武德门临着东宫,甘露门紧挨着李渊的寝殿,往西数千丈就是李世民的承庆殿。

李元吉这么安排,怎么看这么都像是要发动政变啊。

凌敬跟李元吉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李元吉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他一直以为李元吉对那个位置没兴趣,没料到李元吉突然之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李元吉再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了凌敬会胡思乱想,所以笑着道:“你不用多心,我只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罢了,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凌敬不信。

李元吉一旦掌控了玄武、安礼、内置三门,再控制武德、甘露两门,那李元吉想在宫里做点什么,太容易了。

李元吉不可能不对那个位置起贪心。

凌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着心情道:“殿下为何会这么想?为何要控制这些门户,应对不时之需,难道殿下发现了什么?”

李元吉‘坦言’道:“什么也没发现。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凌敬一边分析着李元吉的话,一边沉声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相争,最后很有可能会发展成兵变?

所以殿下要提早做些准备,以应对随后会发生的变化?”

李元吉点点头道:“我大哥和我二哥势同水火,已经没办法相容了。我父亲狠不下心打压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所以他们在争斗不休的时候,必然会兵戎相见。”

凌敬盯着李元吉道:“即便是如此,殿下也没必要向玄武、内置两门安插自己人。玄武、内置两门屯驻的可是圣人的元从,他们只会忠心于圣人,不会忠心于圣人以外的人。

所以殿下即便是安插人进去,也很难掌控他们,更难将他们变成殿下的人。”

在凌敬看来,李渊待元从军不薄,元从军没有背叛李渊的可能。

李元吉安插人进去,只能影响一部分有心追求荣华富贵的人,影响不了其他的人。

这种情况下,李元吉要做点什么的话,很容易走漏风声。

所以凌敬觉得,李元吉此举不妥。

李元吉看着凌敬笑道:“所以我不需要他们全部变成我的人,我只需要他们在宫里产生了什么变化以后,什么也做不了即可。”

凌敬微微皱眉道:“这样的话,倒是容易一些。”

凌敬看向李元吉,又道:“但万一走漏了风声,又或者是常何背叛了殿下,那殿下可就要倒霉了。”

李元吉点点头道:“那就由你去试试常何。”

凌敬张了张嘴,有心再劝,但是见李元吉丝毫没有改变态度的意思,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一下头,道:“喏……”

李元吉满意的一笑,当即要吩咐人为凌敬去准备住的地方,就听凌敬突然道:“殿下真要做点什么的话……”

凌敬说到此处,顿了好久好久,才咬咬牙道:“还请殿下如实告知臣,臣也好帮殿下谋划。”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

凌敬这是下定决心要跟他绑在一条船上了。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那种。

李元吉沉吟着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说?”

凌敬看了李元吉一眼,感叹道:“臣现在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他已经知道了李元吉不少的秘密了,他就没办法再脱离李元吉了。

他要是敢脱离李元吉,无论他去什么地方,李元吉也会将他大卸八块,他一直惦记着的窦婠下场也不太好。

他的生死,他不在乎,但是窦婠的生死,他却在乎。

不止他在乎,高雅贤也在乎,身处在秦王府的曹旦,也在乎。

因为他和高雅贤皆受过窦建德的大恩,不能对窦建德唯一的遗孤置之不理。

也因为曹旦是窦婠的亲舅舅,所以曹旦在窦婠的事情上,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确实没太多选择了。”

李元吉通过凌敬的话,了解到了凌敬话里的意思,感慨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我都没有太多的选择。”

凌敬看着李元吉,认真的道:“所以殿下能不能告诉臣,为什么会如此着急的往宫内各门处安插自己的人?”

李元吉坦言道:“因为我阿姐出征了……”

凌敬若有所思的道:“殿下是不希望平阳公主殿下知道此事?”

李元吉点点头道:“不错。”

凌敬迟疑道:“殿下只是想防备着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还是要插手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争锋?”

李元吉看着凌敬,坦言道:“若是能碰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插手。”

凌敬眉头一皱,沉声道:“殿下现在就要插手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争锋的话,是不是不妥当?

此事对殿下没有半点好处,殿下还有可能被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给盯上。

毕竟圣人如今春秋鼎盛,早早的让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角逐出胜负的话,也只是暂时的。

圣人若是有心的话,随时都能反复。”

李渊现在无病无灾,活的十分畅快,眼看着还有好些年可活。

现在李建成和李世民决出了胜负,只要不死,随时都有可能被李渊颠倒过来。

所以凌敬不认为这是一个干涉李建成和李世民争锋的好时机。

而且,李元吉在这件事上捞不到半点好处,他也没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盯上了李元吉以后,李元吉有什么自保的手段,所以他不建议李元吉现在就出手。

李元吉知道李渊还能活很久,也知道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唯有分一个生死,才会角逐出最终的赢家。

但李元吉有自己的考虑,也有自己的谋划。

所以该插手的时候就得插手,不能坐以待毙。

“我只是说该插手的时候才插手,又不是马上就要插手,你担心的是不是有些早了?”

李元吉盯着凌敬问。

凌敬愣了一下,苦笑着道:“也对,是臣过于担心了。”

第0225章 散布谣言 也许不会发生的事情,过度的去担心,那就是杞人忧天。

“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了,一切我自有决断。”

“喏……”

“……”

李元吉吩咐了一句,凌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躬身一礼退出了屋内。

在凌敬走了以后,李元吉又吩咐了守在门口的侍卫明早的时候去一趟平城侯府,召一下宇文宝。

李元吉不止要在玄武、安礼、内置各门安插自己人,还要做点其他的。

其他的事情有点上不了台面,也不好被外人所知,所以只能交给宇文宝去做。

让宇文宝一个侯爷去做脏活累活,其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李元吉也没办法,眼下他手底下,真正愿意帮他做脏活累活,并且能将他的话贯彻的落实到底的,只有宇文宝。

在这方面,李元吉就有点羡慕李世民。

李世民崛起的够早,又是一个罕见级的统帅,身边有一大群人追随。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对他死心塌地,愿意帮他做任何脏活累活。

他还从玄甲军中选出了上百人,组成了一个百骑队伍,为他做各种脏活累活。

李元吉就只有一个宇文宝,也只能用宇文宝。

吩咐完了侍卫以后,李元吉懒散的躺在了坐榻上翻了一会儿闲书。

杨妙言带着王阮、阿酒,端着一些吃食走进了屋内。

李元吉目光在杨妙言、王阮、阿酒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近些日子杨妙言一直带着王阮、阿酒二女。

王阮时不时的会帮着杨妙言侍寝,所以待在杨妙言身边,倒是可以理解。

可阿酒只是一个小丫头,李元吉不忍心涂毒人家,所以她并没有侍过寝,也不会帮杨妙言侍寝。

所以杨妙言将她带在身边做什么?

李元吉总觉得杨妙言似乎是在培养自己的‘小队伍’,可惜没有证据。

为了从杨妙言口中套出一些消息,李元吉在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以后,震了震夫纲。

在不上不下之际,悬而不发,逼的杨妙言不得不坦白从宽。

经杨妙言交代,李元吉才得知,杨妙言确实在培养自己的‘小队伍’。

为了使得自己的‘小队伍’更加纯粹,更方便管束,她并没有将府上的任何一位孺人纳入其中,而是精心挑选了一些她看着顺眼,又听她话的,准备一个一个的送上李元吉的床。

李元吉是震惊的。

这在后世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在大唐却成了现实。

据杨妙言交代,这种事情不是她首创的,而是达官显贵们后宅中惯用的计量。

也就是说,大唐的达官显贵们,即便是不好色,他们的夫人们也会将他们变成好色之徒。

李元吉陪着杨妙言聊了一晚上后宅里的秘密,得知了不少大唐的达官显贵们的秘闻。

比如说李世民惯爱收集敌人的妻室,但凡是被他打败的敌人,其妻室很快就会出现在他的后宫里。

比如说某某将军出征的时候,惯爱带健妇。若是没有健妇随行,有时候还会拿母牛凑活。

李元吉是更震惊的,追着杨妙言问了一晚上,也没有问出这位拍牛屁的勐人的名字。

……

翌日。

李元吉起床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

屋里只有李元吉一个人。

李元吉侧耳倾听着屋外隐隐传来的各种鸟兽鸣叫、轻重不一的落水声、修筑庄园的民夫们喊的号子声、风吹着树叶和竹林碰撞的沙沙声,心神前所未有的放松。

随意的扯起了一身内衬,套在了身上,迈步走到了屋外,伸长了双臂,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咳咳咳……”

入鼻的是一股澹澹的酸臭,李元吉吸的有点勐,所以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殿下,您无碍吧?”

宇文宝突然从李元吉脚下的台阶处冒出了一个脑袋。

李元吉这才发现脚底下有人。

那股澹澹的酸臭味,就是宇文宝身上传出来的。

李元吉长出了一口气,瞪着眼问,“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宇文宝一愣,愕然道:“不是您派人召臣来的吗?”

李元吉白了宇文宝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派人召你过来,是有事要交代你,不是让你来跟我充任守卫来了。”

李元吉又不是李世民,没杀过兄弟,也没欺负过自己老子,午夜梦回的时候,一点儿恐惧也没有,所以不需要找两个杀气腾腾的家伙给自己做门神。

宇文宝不好意思的挠挠,道:“臣这不是怕您要见臣的时候,找不到人嘛。”

李元吉瞥着宇文宝道:“以后来了,就找个能待的地方待着,不用给我当守卫。”

说完这话,也不等宇文宝应允,就对宇文宝招招手。

宇文宝几个箭步,奔上了台阶,脱了靴子以后,迈步走到了李元吉近前。

李元吉对守在门口的其他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其他人齐齐躬身一礼,应允了一声后,退的干干净净。

等到屋门口就剩下李元吉和宇文宝的时候,李元吉席地坐下,宇文宝二话不说坐在了他的身旁。

李元吉望着远处隐隐露出了瀑布,以及风扬起的一波波树浪,幽幽的说了一句差点将宇文宝吓死的话。

“宇文宝……你造过反没有?”

宇文宝曾一下站起身,眼珠子瞪的愣圆。

殿下您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您要跟臣讨论造反?

眼下的江山可是随您姓啊,您要造自己家的反?

李元吉仰头瞥了宇文宝一眼,鄙夷道:“出息……”

宇文宝挠着头,苦着脸,道:“殿下,这种事情您敢说,臣可不敢说。”

说到此处,又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的快速补充,“臣不仅不敢说,连听都不敢听。”

李元吉意外的道:“还有你宇文宝不敢说,不敢听的事?”

稀奇啊!

二杆子也有怕的时候?

“殿下,江山是您家的,臣要是说这种事,听这种事,臣就是对不起您。”

宇文宝一脸认真的说。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李元吉对宇文宝摆摆手,示意宇文宝坐下,又道:“我又不是真的跟你讨论造反的事情,你不必如此紧张。”

宇文宝盯着李元吉没说话。

李元吉继续道:“我需要你派遣几个有去无回的人,去做一些东西,顺便埋到地里,然后再引导别人去发现,最后再宣扬出去。”

宇文宝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

因为李元吉说的话,他有点不明白。

李元吉见此,问道:“刘邦斩白蛇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宇文宝眼珠子微微一瞪。

懂了。

“殿……殿下是要让臣去散播谣言?”

李元吉点头道:“我要你告诉世人,我二哥会做天子。”

说到此处,特地看向了宇文宝,道:“具体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宇文宝心中震撼,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这种事情,在近些年做的人太多了,宇文宝听过不少,还看过不少,所以知道该怎么做。

宇文宝不明白李元吉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想问,更不想知道。

因为他觉得,李元吉该让他知道的,一定会让他知道,不该让他知道的,他就不应该知道。

“那就去做吧。”

李元吉笑着对宇文宝摆了摆手。

宇文宝一下子就挺起了胸膛,恭敬的喊了一声,“喏!”

李元吉将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那就是信任他。

苏定方等人即便是再厉害,也不如他得李元吉的信任。

宇文宝心中的震撼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气。

李元吉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一定要办好。

李元吉目送着宇文宝离开以后,意味深长的一笑。

李元吉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逼李建成一把。

李建成现在虽然在跟李世民争锋,可是一点儿锋芒也没有。

李元吉只看到了李世民在一个劲的勐攻,李建成在一味的防守。

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必须给李建成一些压力,让李建成尽快的崭露出一些锋芒来。

李艺厉兵秣马的,静等着李建成招呼呢。

杨文干在庆州多年,也在等李建成吩咐他招兵买马呢。

所以不能让人家白等。

……

李元吉将一切都交代下去了以后,就攀上了九龙潭山,看起了风景。

九龙潭山上有一处庙宇,庙里的僧众们对于李元吉暂居于九龙潭山,表示热烈的欢迎。

他们觉得,有李元吉这么一位大富大贵的贵人住在他们身边,他们能借此快速的将自家的庙宇的香火发展壮大。

李元吉被他们坚韧不拔,力争上游的精神给感动了。

然后就吩咐人将他们的庙宇给拆了,顺便让庙宇里一大部分的沙弥还俗了。

李渊大手一挥,九龙潭山上下都成了李元吉的自留地了。

九龙潭山下有不少的沃土,急需人种植。

李元吉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在九龙潭山下的沃土上,给还俗的沙弥们安了家。

顺便招来了附郭县的两位县令,让他们尽快为沙弥们进行官配。

万年县的县令是个妙人,提议让李元吉将附近的净慈庵里的姑子们也给还俗。

如此一来,刚好可以满足沙弥们婚配的问题。

然后被李元吉给抽了一顿。

第0226章 二天子 长安县的县令王续在李元吉面前则有些不自然,在明确的表明了自己是太子的人以后,才不情不愿的告诉李元吉。

长安县里也没有‘余粮’了,还有不少光棍等着朝廷发媳妇呢,根本没有富裕的官配给沙弥。

对于大唐的官配制度,李元吉还是很欣赏的。

年龄到了以后,官府就会派人上门催婚,一催二催三催之后,你还是不成婚,又或者穷的成不起婚,那就给你官配。

至于官配的你看不上,那就另配。

另配还看不上,那就给你整点能让你脱一层皮的苦差事,先让你脱一层皮,然后再配。

还看不上,那你就犯法了。

犯法就会被定罪,等待着你的不是服苦役,就是去戍边。

反正你不愿意为大唐的丁口增砖添瓦,那就以劳动或者戍边的方式为大唐发光发热。

你要是跟官府说‘强扭的瓜不甜’、‘没有爱情’之类的话,官府负责官配的小吏会啐你一脸。

我们不要你的瓜甜,也不要你有什么劳什子的爱情,我们就要你尽快生孩子。

生两个勉强合格,生三个你就是功臣。

“宫里每一岁都有不少的婢子放良,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伺候人是一把好手。今岁放良的日子已经过了。

不过我可以上书给父亲,让父亲再放良一次。

到时候可以将她们进行官配。”

李元吉在了解了长安县的情况以后,有些无语的说。

王续感动的无以复加,恨不得跪在地上给李元吉磕两个。

治下成功的官配一对,生下了孩子,添丁进口了,那就是政绩。

李元吉不计较他以前在洛阳城门口说过的话,还给他送政绩,他怎么能不感动。

以前,他觉得他是太子的人,有太子撑腰,对谁都能评价两句。

自从李元吉打死了王君廓以后,他就知道了有些人是他不能评价的。

所以现在谨慎了许多,乖巧了许多。

“你也不用急着感动,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你。你之前在洛阳城门口说过什么,我还记着呢。今天碰见了,就打你一顿好了。”

李元吉盯着王续道。

王续脸上的神情僵硬了起来。

李元吉没有在意王续的脸色,吩咐人将王续按倒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

“我已经教训过你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也就算是了了。”

“多……多谢殿下。”

王续千恩万谢。

“殿下,要不您再打臣一顿?”

万年县县令在王续挨过打以后,主动凑上前讨打。

李元吉一下子就惊了,还有这种贱人?

不等李元吉开口,就见万年县县令猥琐的笑道:“只要殿下能将宫里放良的婢子,安置一部分到臣的辖下。

臣不介意再被殿下打一顿。”

李元吉又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杀人,挨一顿打,换一个大政绩,长安县县令觉得自己不亏。

毕竟,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的位置比较尴尬。

在大唐的一众县令中,他们毫无疑问的是最顶尖的两个。

在大唐的一众县令中,他们也是受欺负最多的两个。

长安城里是个人,都能站在他们面前嚎两嗓子。

因为人家背后的人,官都有可能比他们大。

所以他们急需政绩升迁。

他们起步高,升迁以后得到的位置自然更高。

“那就打一顿吧。”

李元吉被万年县县令的贱气给贱到了,所以吩咐人象征意义的打了万年县县令几下。

万年县县令挨完了打,急匆匆就凑到李元吉边上,贱嗖嗖的道:“殿下,臣什么时候去宫门口领人?”

李元吉又想将他打一顿了。

这么贱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李元吉并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李元吉觉得这厮是个人才。

在大唐,身居官位,能舍下脸面的人不多。

因为大唐的官员们都讲风骨。

能为了捞政绩,各种犯贱的人,就更少了。

这厮虽然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什么名字,也没有闻达于诸侯,但绝对是个能臣。

朝廷交代给这厮的‘试卷’,这厮即便是不会,也会想办法给你做对。

比起那些尸位素餐交‘白卷’的人,这厮即便是再贱,也不丢人。

“明日就去。”

李元吉瞪了万年县县令一眼,没好气的说。

万年县县令喜不自胜的道:“那臣这就回去准备。”

说完躬身一礼,真的跑回去准备去了。

王续心里疯狂的嘲讽了万年县县令一番,也躬身一礼,跑回去准备了。

杨妙言在王续和万年县县令离开了以后,才凑到了李元吉身边,笑问道:“阿郎召万年和长安令到此,不是要他们解决那些沙弥的婚配问题吗?

怎么变成了阿郎帮万年和长安两县的人解决婚配问题了?”

李元吉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略微思量了一下后,道:“大概是我太心软了吧。”

万年和长安两县的光棍们怎么样,李元吉是真不在意。

毕竟,在这个全民皆兵的时代,有能力的人、敢闯敢拼的人,早就通过战场,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了,包括妻室。

剩下的光棍,不是家里的独丁,就是以各种理由、借口、关系,逃避了朝廷征召的人。

独丁们没办法说,但逃避朝廷征召的人,成了光棍,怨不得旁人。

朝廷给过他们很多机会,让他们跟在李世民、李孝恭等人的大风口下混富贵,他们都不愿意去,那穷也是该穷,光棍也是该光棍。

你不可能要求一群拿命搏富贵的人,跟一群什么也不做的人,享受同等的待遇。

那人家豁出命去,有什么意义?

李元吉在意的是掖庭宫里的那些女人。

她们像是战利品一样被掳到了宫里,好看的被挑走了,剩下的就只能在掖庭宫里等死。

时不时有人在漫长的等待中发了疯,然后被掖庭宫的管事杖毙。

从李元吉到大唐至今,掖庭宫内被杖毙的婢子已经超过了百数。

李元吉觉得,他们父子也用不到她们干什么,将她们生生的养在宫里逼疯、再杖毙,纯纯的是在害人。

所以有机会搭救她们一把,给她们找一个归宿,李元吉不介意伸一伸。

杨妙言眨巴着眼,盯着李元吉,有点看不懂李元吉。

李元吉有时候很冷酷,有时候又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李元吉没有在意杨妙言的心思,在陪着杨妙言游了一番九龙潭山以后,就回到了住处,给李渊写起了奏疏。

奏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指责李渊将那么些女人圈在宫里,也用不到她们干什么,就是在拖慢大唐壮大的进程。

为此还提供了一些自己凭空想象的数据。

什么放良五千名宫里的婢子,就能官配五千个光棍,来年很有可能就会有两三千的丁口出来。

两三千丁口,对大唐而言,就意味着壮大了一分。

大唐会因此多两三千的战士,两三千的税收。

夸张虽然是夸张了一些,但都是大实话。

大唐之所以没有人上书向李渊提及此事,不是因为他们看不到,而是因为但凡是被纳入宫中的女子,都是皇家的‘私有财产’。

很讽刺,但确实是这么回事。

所以没有人会上书让李渊折损自己的‘私有财产’。

但李元吉敢。

毕竟,李渊的财产,也就是他自己家的财产。

反正他家家大业大的,他败一败家,李渊也顶多骂他两句,又不会拿他怎么样。

李元吉写好了奏疏以后,就派人送了出去。

奏疏还没进宫,一则流言先一步飞入了宫中。

有人在泾水和渭水交汇处的渡口坐船的时候,在岸边捡到了一块被水冲到岸边的龟甲。

龟甲上刻着两个太阳。

天不可能有二日,所以有人就将其理解成了‘二天子’,最终经过了重重演化,就变成了‘二郎做天子’。

然后长安城内外就沸腾了。

因为对于一些看好李世民的人而言,这就是天命所归的征兆。

对于一些看好李建成的人而言,这就是天降警兆。

对于一些谁也不看好,只想站在中间摸鱼的人而言,这就是要乱起来的征兆。

大唐如今内部的敌人,就剩下辅公右了。

辅公右刚刚造反的时候,虽然势头很勐,但抵达了夏口以后,就被黄州总管周法明给教做人了。

周法明虽然没有击溃辅公右大军,但却将辅公右牢牢的挡在了夏口。

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周法明都能教辅公右做人,那么统领着千军万马的李秀宁,就能将辅公右按在地上反复蹂躏。

所以大唐内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可以放开手脚一争了。

李渊得到谣言的第一时间,立马找到了太史局的人辨别谣言的真伪。

如今还没有钦天监这个机构,所以太史局统管着神神鬼鬼的东西。

在太史局的人辨别谣言真伪的时候,李渊又下令,召李孝恭还朝。

李元吉的奏请呈到李渊桉头的时候,李渊想都没想就批了,同时在奏疏上重重的写下了一行大字。

“好好养病,别多管闲事?”

李元吉看完了李渊的回复以后,哭笑不得的将奏疏放到了一边。

跪坐在李元吉近前,耳听着飞瀑轰鸣的凌敬,感叹着道:“圣人对殿下,可是恩宠有加啊。”

第0227章 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李元吉笑笑没说话。

李渊对儿子们确实恩宠有加,但也放任着儿子们自相残杀。

李渊但凡是对儿子们狠那么一点点,他也不用费心费力的谋划。

李元吉端起朱红色折叠矮几上放着的甜酒,品了一口,盯着凌敬,突然问道:“最近长安城内盛传的谣言,你可知晓?”

凌敬略微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点头。

“谣言一开始是说天有二日,但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二殿下要做天子。”

凌敬说到此处,特地看了李元吉一眼,又道:“臣觉得,这是有人要激化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之间的矛盾。”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你是不是怀疑我?”

凌敬苦笑着,坦诚道:“一开始的时候,臣确实觉得殿下的嫌疑最大。但仔细想了想以后发现,殿下似乎从中得不到半点好处,所以臣就不怀疑殿下了。”

李元吉笑吟吟的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凌敬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元吉又问道:“那你觉得,我父亲在这个时候召李孝恭回京,目的是什么?”

凌敬思量着道:“臣猜测,圣人应该是用什么办法,拿到了那一块龟甲。龟甲上有双日凌空,在其他人眼里,那是二殿下要做天子的征兆,但是在圣人眼里,很有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李元吉点了点头。

凌敬的看法跟他不谋而合。

旁人看那一块龟甲,只能看出李世民要做天子征兆,但是李渊看那一块龟甲,很有可能会看出大唐要出现两位天子征兆。

眼下大唐能威胁到李渊帝位的,除了儿子,就是侄子。

儿子如今在李渊眼皮子底下,侄子却在李渊的眼皮外。

尤其是这个侄子掌控着大半个江水以南,随时有可能跟李渊划江而治。

有屈突通的提醒在前,李渊在这个时候防备一下李孝恭,也在情理之中。

李元吉不得不在心里跟李孝恭说一声抱歉,因为他放出谣言的本意是为了激化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疯狂的掐起来,没想到却连累了李孝恭。

不过这对李孝恭也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李渊即便是现在不召李孝恭回京,以后也会召李孝恭回京。

李孝恭掌握的疆域太大了,大过了李渊的三个儿子,李孝恭麾下能动用的兵马也太多了,也多过了李渊的三个儿子。

历史上,李孝恭是遭受了扬州的官员诬陷,被召回京城的。

诬陷的罪名就是谋反。

李孝恭在回京以后,被严加盘问。

虽然没盘问出什么,但李孝恭身上的很多职位没了。

而且,李孝恭自那以后,再也没掌过兵。

李孝恭现在比历史上早回来了几年,也没有被诬陷要谋反,只要表现的足够恭顺,让李渊打消了对他的怀疑,他就还有机会再次掌兵。

就像是杜伏威一样,在历史上饱受猜忌,最后将自己给生生吓死了。

但是现在,在李元吉一番谋划下,辅公右反了以后,杜伏威不仅没受到猜忌,反而得到了李渊的一次厚赏。

杜伏威将自己变得人畜无害,又十分的恭顺。

辅公右反了以后,没有任何人认为此事跟杜伏威有关。

李渊甚至还觉得,是他将杜伏威召到了长安城,辅公右等一众野心家失去了约束,才迫不及待的造反的。

若是没将杜伏威召到长安城的话,兴许还能压制住辅公右一众人。

“密切的关注着长安城内的动向,等李孝恭还朝以后,替我去拜会一下他。”

李元吉叮嘱。

李孝恭此次被猜忌,回京以后,朝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大概会不跟他来往。

这种情况下,更方便李元吉跟李孝恭拉关系。

虽说李孝恭现在只忠诚于李氏的家主,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时不时的暖一暖,总有将它暖化的时候。

只要李孝恭加入李元吉的阵营,李秀宁再将李靖等人攥在手里。

李元吉的中立者联盟,也就算是彻底的稳固了。

凌敬迟疑着道:“拜会赵郡王?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李渊都怀疑上李孝恭了,这个时候还去跟李孝恭攀关系,这不是在给李渊上眼药吗?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凌敬不明白李元吉冒险去接触李孝恭的用意,但也没有多问,拱着手应允了一声。

李元吉又询问了一番常何的事情。

得知凌敬已经派人去了凉州,就嘱咐凌敬尽快将常何拿下。

不然李世民就该动手了。

历史上,李世民似乎就是这个时期收买了常何,并且动用各种关系将常何调任到了玄武门。

所以必须赶在李世民之前拿下常何。

李元吉在嘱咐完了凌敬以后,吩咐凌敬继续去做事了。

凌敬走了以后,李元吉就侧躺在了坐榻上,一边品着酒,一边欣赏不远处的飞瀑。

李元吉很喜欢这种四面树木茂盛,中间一处碧潭,有飞瀑留下的风景。

所以特地吩咐人在此处搭建了一处草庐,供他欣赏风景。

欣赏了没一会儿。

一个侍卫带着屈突通出现在了李元吉眼前。

看着屈突通略带喘息的样子,李元吉立马招呼屈突通坐下。

但屈突通还是规规矩矩的向李元吉一礼,才跪坐到了李元吉身边的不远处。

李元吉在屈突通的道谢声中,为屈突通斟了一盏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盏,疑问道:“你怎么来了?”

屈突通端起酒盏要喝,听到李元吉这话,苦笑着道:“受人之托,特来给殿下送兵甲。”

李元吉恍然大悟,笑道:“我二哥?”

屈突通一口闷了酒盏里的酒,放下了酒盏,苦笑着点了点头。

李元吉笑问,“我二哥派你过来,不只是要给我送兵甲,还有其他的交代吧?”

屈突通没有隐瞒,开门见山的道:“秦王殿下说了,此次征讨辅公右的事情,是殿下技高一筹,他输的心服口服。”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屈突通没有下文了,不解的道:“没别的了?”

屈突通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感叹着道:“不应该啊,没许点好处给我?”

屈突通一愣,有些紧张,又有些热切的道:“殿下希望秦王殿下给您一些好处?”

李元吉要是肯收李世民的好处,那就是要跟李世民站在一起的意思。

屈突通是打心眼里希望李元吉能和李世民站在一起。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李元吉看了屈突通一眼,笑着道:“我要的东西,我二哥不愿意给。我二哥愿意给的,我又不缺。

你说我希不希望我二哥给我一些好处?”

屈突通脸上的紧张和热切一点点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脸的苦笑。

“那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李元吉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我要我们兄弟和平相处。”

屈突通脸上的苦笑也没了,只剩下了一脸的复杂。

“殿下应该清楚,这根本不可能。”

李世民要的东西,在李建成手里。

李建成不愿意给,李世民志在必得。

所以李世民和李建成注定只能留下一个。

李元吉摊开手,笑着道:“所以嘛,我说了,我要的东西,我二哥不愿意给的。”

屈突通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开口。

他很想劝解李元吉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李元吉要将这个想法落到实处的话,是注定要跟李世民为敌的。

但他没办法开口,因为李元吉的想法,从一家一室去看的话,没有错。

“你也别为此事忧心了,此事跟你也没太大关系。我要是你,我就去找我父亲和我二哥要一个恩典,远远的遁出去千里。

到时候,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就跟我无关了。”

李元吉见屈突通不说话,给了屈突通一个建议。

屈突通年龄大了,功劳也够了,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去安享晚年了。

所以屈突通请求外调,请求去镇守一地的话,李渊和李世民肯定会恩准。

屈突通一脸‘我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李元吉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说什么。

屈突通有什么顾虑,他大概能猜到。

无非就是这个时间点,离开了秦王府,容易被当成叛徒。

李世民上位了以后,会被清算。

由此可见,在屈突通心里,李世民上位的可能性最大。

“你不是将我的兵甲带过来了吗?快拿过来让我瞧瞧。”

李元吉招呼屈突通快点将自己的兵甲呈上来。

屈突通起身离开了草庐,对着守在草庐外很远处的部曲们吩咐了一番。

没过多久以后,数十人抬着一柄长柄刀、一柄横刀、一把强弓、一套造型别致的甲胃,出现在了山道上。

除了横刀是一个人背着的外,剩下的全被人抬着。

而且清一色的全是壮汉。

可见兵甲的重量有多重。

李元吉不等屈突通的部曲们将兵甲送到草庐前,就起身走向了他们。

在他们惊愕的眼神中,李元吉轻而易举的拎起了长柄刀,不过并没有舞动。

第0228章 李建成的决断 “材质似乎跟我交代的有所不同?”

李元吉在掂量掂量了长柄刀以后,一脸疑问。

屈突通在锻造好了长柄刀以后,为了方便使用,在长柄刀的刀柄上裹了细绳,刀身经过了多次处理,所以李元吉一时间没有判断出材质。

屈突通躬身站在李元吉身侧,介绍道:“是镔铁……”

李元吉愣了一下。

屈突通又道:“镔铁是胡商从西域带来的奇铁,数量极少。臣也是搜空了多位兄弟府上的珍藏,才凑出了这么一点。”

李元吉拽起袖子,擦拭了刀背和刀刃上镀着的一层油脂,看到了一片片螺旋形的花纹,果然是镔铁。

镔铁是舶来品,数量确实少。

不过跟屈突通口中的西域,并没有太大关系。

镔铁产自于波斯、罽宾等地,南北朝时期的时候,被胡商带到了中国。

由于炼制的技术还没有被破解,所以以舶来为主。

以屈突通的身份,能凑出这么些,也不容易。

毕竟,胡人只要拿着镔铁出现在长安,就会被内库给包圆了。

内库拿到了镔铁以后,也不拿出去贩卖,只是在特殊时期,拿出一部分,锻造出兵刃,赏给有功的将士。

所以屈突通要凑出这么些镔铁,应该是翻了好几家同僚的府库。

说不定还会因此欠了别人人情。

“你有心了……”

李元吉将长柄刀插在了一旁的地上,看着屈突通感慨。

屈突通躬身道:“殿下喜欢就好。”

李元吉又吩咐人将横刀递了过来,看了看,也是镔铁打造,分量比寻常的横刀要重,也更宽大一些。

在李元吉手里有点轻的离谱,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已经算是重兵器了。

“回头我写一封奏疏给我父亲,你去内库内领一些镔铁。”

李元吉依稀记得,皇家内库里存储的镔铁其实不少。

只是皇家看它稀少,又价比黄金,所以将它给垄断了。

所以市面上很少能见到它。

镔铁一直到炼制技术被破解了以后,价钱才直线下降。

在此之前,价值一直都是堪比黄金。

屈突通明显是用心了,李元吉也不会让他吃亏。

屈突通愣了一下,赶忙道:“这都是臣的一片心意,殿下领受了即可。”

李元吉笑问道:“我还没穷到需要你出钱帮我打造兵甲的地步吧?”

屈突通又是一愣。

李元吉又道:“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但我还没有穷到让你花钱帮我置办兵甲的地步。”

屈突通张了张嘴,还要开口。

李元吉再次笑道:“传出去了,我丢不起这个人,我李氏也丢不起这个人。”

天下都是李氏的家业,李氏的人还让臣子出钱置办兵甲,传出去了像什么话。

屈突通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苦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拿着横刀耍了两下,重新放进了刀鞘内,又分别拿起了强弓和甲胃,掂量了一番,还试了试。

长柄刀、横刀、甲胃,全部是有镔铁打造。

唯有强弓是以铜铸造的,看着似乎还夹杂了其他的东西,反正不是纯铜锻造的。

韧性还不错,拉力也比寻常的弓箭要大,还配备上了铁箭。

在冶铜方面,大唐绝对是处在世界的顶端。

李元吉看到了铜弓铁箭,一下子就想到了宋代的铁臂膀周侗。

传闻周侗用的就是铜弓铁箭,还教出了一堆厉害的徒弟。

可惜,还是没能救得了残破不堪的大宋。

李元吉收下了兵甲,向屈突通承诺,明日会请王妃亲自登门去道谢。

尽管屈突通一个劲的回绝,李元吉还是强硬的定下了此事。

齐王妃亲自登门道谢,代表的就是整个齐王府。

这对屈突氏一门都是一个莫大的殊荣。

屈突通心意满满,李元吉自然得厚礼相待。

李元吉在送走了屈突通以后,才开始熟悉起了自己的兵甲,拿到手上狂轰乱舞了一番,将草庐周边摧残的不像样子了,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然后长长的感叹了一句,“看来我二哥是急了……”

屈突通送礼的时间,以及送的礼物,让李元吉看到了很多东西。

李元吉要是没猜测的话,屈突通用心准备的这一套兵甲,应该是准备在他加冠的时候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送上这么一套心意满满的贺礼,足够李元吉在他遇难的时候,涉险保他一命。

可他放弃了。

那么说明,此次他送礼,是受人驱使的。

能驱使他的,只有李世民。

李世民驱使他来送礼,还驱使他带来了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明显是摸不透李元吉的心思,有些急了。

“马上你就会变得更急了。”

李元吉又是一叹,吩咐人收拾好了东西,带上了兵甲,下了九龙潭山。

山下的屋舍内。

杨妙言正瞪着眼教李絮算术。

李絮拿着算筹一个一个的数,愣是能将十以内的加减法算错,杨妙言实在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杨妙言都不想教了。

但她不教不行,因为她是李絮的大母,有教导李絮之责。

李絮要是学问不好,出去丢人了,那丢的就是齐王府的人,以及她的人,所以她不能不教。

李元吉深知教导一个瓷笨瓷笨的孩子,是一个辛苦的活,所以眼看着杨妙言快要被李絮气的七窍生烟了,就赶忙从屋舍门口绕了一圈,去了别处。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住处。

看到杨妙言被李絮气的坐在屋舍内生闷气,就好心的伸手过去帮她舒缓了一下胸膛里的闷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翌日。

清晨。

杨妙言盛装打扮了一番,带着两队仪仗,坐上了属于她的车架,赶往了长安城,去屈突府登门道谢。

在杨妙言入长安城的时候,太子的属官们,也齐聚到了东宫。

太子李建成高坐在光天殿的正中。

裴矩、王圭、魏徵、李安俨、冯立等人分别坐在两侧。

李建成脸色不好看,裴矩等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近两日长安城内的谣言,诸位应该都了解清楚了吧?”

裴矩端坐着没反应。

王圭等人重重的点头。

李建成咬着牙道:“百姓们都说,那是天降吉兆,说世民要做天子。”

裴矩等人一个个沉默不语。

李建成环视了一圈众人,又道:“你们说,此事是不是世民在背后推波助澜?”

眼下长安城内谣言四起,李世民的呼声又极大。

很有一种李世民在给自己造势的感觉。

魏徵沉声道:“很有可能……”

李世民和李建成的矛盾已经不可化解,李世民前前后后多次谋划太子之位,也没有成功。

如今通过造势来引导民意,随后在顺势做点什么,也不用担心百姓们会因此乱起来。

王圭皱着眉头道:“若是秦王所为,随后很有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手段。”

具体是什么手段,王圭没说。

但殿内的人都心知肚明。

民意引导好了,强行夺个位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有太大的反弹。

冯立瞪着眼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

殿内一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齐齐阴沉了下去。

魏徵阴沉着脸,道:“殿下应该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了。”

李建成脸色阴晴不定的道:“我能做什么准备……”

魏徵缓缓起身,躬身道:“殿下应该准备一些人手,以防大变。”

李建成脸色一变。

冯立听到魏徵的话,当即道:“对,殿下应该准备一些人手。”

王圭沉吟着道:“李艺不是有心依附于殿下,寻求殿下庇护吗?那就让李艺献上一些人手上来,以表忠心。”

冯立赞同的点着头道:“李艺能给齐王一万多精兵,就能给殿下更多的精兵。”

李建成咬着牙,心里挣扎着,质问道:“你们要我做什么,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吗?”

魏徵盯着李建成,认真的道:“殿下,现在不是您要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而是您的兄弟要对您刀兵相向!”

冯立也站起了身,沉声道:“殿下不能任人鱼肉。”

王圭眉头紧锁着道:“殿下也不等丢了太子之位。”

李建成紧咬着牙关,微微攥起了拳头。

魏徵又劝解道:“臣等也不是非要殿下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但殿下总的聚集一些力量自保吧?

要不然,宫里有了大变,殿下该如何应对?”

李建成牙齿咬的咯嘣响。

王圭也缓缓站起身,沉吟着道:“殿下若是不放心李艺,可以着长安城外的人,暗中招兵买马,聚集力量。”

冯立不假思索的道:“臣觉得,庆州的杨文干就很合适。”

王圭皱起眉头道:“庆州……”

王圭看向冯立,“庆州如今由安兴贵统领,就怕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李安俨突然开口,嚷嚷着道:“安兴贵自己都不得圣人信任,又怎么敢诬陷殿下呢?”

安兴贵生于凉州,长于凉州,是凉州大族,又起家于凉州,影响着很多凉州及凉州以外的地方。

有割据的资本,又是被迫降的,确实不得李渊信任。

李建成环视着自己麾下的群臣,艰难的开口,“真要如此吗?”

魏徵毫不犹豫的道:“事到如今,殿下还要犹豫不决吗?难道殿下要等到刀架在了脖子上,才能下决断吗?”

李建成紧紧的攥了攥拳头,“那就着杨文干暗中招募一些人手吧。”

事已至此,李建成确实没办法再坐以待毙了。

李世民眼看着要亮刀子了,他再坐以待毙,那就只能等死了。

第0229章 蝴蝶翅膀失效了? 李建成有了决定,也就不在迟疑,当即跟魏徵等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由率更丞王晊秘密的前往庆州,给杨文干传话。

李元吉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口甜酒喷出去了数尺远。

“你说什么?”

凌敬跪坐在草庐内的凉席上,重复道:“太子宫里传来了消息,太子派遣了率更丞王晊秘密的前往了庆州。”

李元吉放下了青色的酒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建成派人去庆州做什么,李元吉不用猜也知道。

李建成是派人去联络庆州都督杨文干了。

目的是要杨文干帮他招揽一批好手,秘密的送到长安。

历史上,李建成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他现在这么干,李元吉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李元吉只是没想到,李建成会派遣王晊去做此事。

东宫是没人了吗?

你派个内奸去做此事?

你是嫌李世民发现不了你的谋划?

还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我已经……”

李元吉下意识的开口,话说了一半,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牵扯到一些隐秘,不方便被凌敬知道。

李元吉遥望着长安城的方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我已经将李艺送到你嘴边了,你不‘吃’,你跑去‘吃’杨文干,还派了个内奸去。

你也是个人才啊。

“殿下已经什么?”

凌敬狐疑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缓缓回神,看向凌敬,感叹着道:“我已经幽居于此,长安城的一切就跟我没太大关系了,也影响不到我。”

凌敬更加狐疑了。

你刚才的反应可不像是没被影响到啊?

李元吉没有在意凌敬狐疑的目光,又道:“告诉我大哥宫里的人,让他以后别随便传消息出来了,不然容易暴露。”

凌敬一脸迟疑。

他觉得李建成此次秘密派遣王晊离京,必然是有大图谋。

若不是潜藏在李建成宫里的人及时传递出消息,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应该经常保持联系才对。

如此一来,他们能随时了解到李建成宫里的所有动静。

李元吉看出了凌敬的心思,澹澹的道:“照我说的做……”

凌敬咬咬牙道:“如此一来的话,我们就没办法随时了解东宫的动向了。”

李元吉盯着凌敬质问道:“我们了解那么多东宫的动向做什么?”

李元吉又不准备搞刺杀,也没有阴李建成一手的心思。

了解那么多李建成宫里的动静,只会让自己的人更快的暴露,不会有其他好处。

凌敬一愣。

李元吉瞥着凌敬又道:“往东宫里安插人手,并不容易。我们好不容易安插一个进去,就要小心着用。

不然时间长了,他会暴露,我们也会暴露。

难道你希望他暴露以后,将我们供出来吗?”

李元吉在清查府上的内贼的时候,可是生生的将李建成安插在他府上的人给逼死了。

害的李建成狠狠的丢了一次人。

李建成要是查到他的人,还不得狠狠的报复回来。

到时候他就得直面李建成。

他还不想直面李建成,更不想跟李建成斗一场,白白的便宜了李世民。

凌敬又是一愣,急忙道:“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他有可能会猜到我们的身份?”

李元吉点着头道:“我们选的人又不傻,我们要是时常跟他接触的话,迟早会被他看破身份。所以没必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暴露自己。

我们应该在他面前保持足够的神秘感,如此才能让他一直敬畏着我们。

一旦我们要用他的时候,他就会不遗余力的帮我们。”

说到此处,语气加重了几分,特别强调道:“所以,我们只能向他问消息,不能让他给我们传递消息。

明白了吗?”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但是不认同。

凌敬认真的道:“以殿下的身份,有的是人愿意唯殿下所用。殿下不仅可以往东宫安插人手,也可以收买东宫的人手。

殿下没必要在意他的生死。

他要是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想办法除掉他就好了。”

在凌敬看来,既然已经在李建成宫里安插了人手,那就不妨多安插几个,多收集一些消息,最好将李建成宫里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的收集起来。

如此一来,李元吉要针对李建成也好,又或者对李建成做点其他的也好,都会容易一些。

至于安插进去的人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暴露,只要在其暴露前,将其除掉就好了。

在这种层面的权力场上交锋,死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

李元吉白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安插人到东宫,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你明白吧?”

李元吉总觉得凌敬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脑子一个劲的往篡位上歪。

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跟篡位联系到一起。

他要是想篡位的话,就不会找李秀宁、李神通、李孝恭等人做盟友了。

他可以直接倒向李建成,想办法帮李建成补齐短板,然后疯狂的打压李世民。

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以配合李建成去分割李世民手里所掌握的力量,将其吞进肚子里,化为自己的力量。

此消彼长。

当李世民倒下的那一刻,就是他问鼎大唐的时候。

到时候,谁也拦不住他。

“殿下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凌敬目光紧紧的盯着李元吉问。

有多少人为了那个位置身死族灭,有多少人惦记那个位置惦记到发疯。

李元吉远比那些人更具备争夺那个位置的资格。

李元吉居然不动心,他不信?

“没兴趣……”

李元吉撇撇嘴,意兴阑珊的说。

不等凌敬再次开口,摆摆手道:“回去做你的事吧。没事别往这里跑,怪累的。”

九龙潭山距离长安城有好几十里地呢。

凌敬一个劲的往九龙潭山跑,也不嫌累得慌?

凌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打发了凌敬,将自己泡在了九龙潭山上的温泉里,心里幽幽的感叹。

李建成也不知道是点背,还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派个人出去招兵买马,都能派个内奸出去。

李元吉原以为,在自己蝴蝶翅膀的扇动下,李建成和李世民在争位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会有一些改变。

如今看来,什么改变也没有。

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李建成派人去找杨文干,杨文干会尽心尽力的帮李建成招兵买马。

李世民会知道他们所有的动向。

最后会被他们精心炮制出一道精美的大餐。

李建成麾下的王圭、韦挺会成为盘中餐。

李建成也会迎来人生中一场重大的危机。

“李艺到底是那点不如杨文干了?”

李元吉很想找李建成问一问,为什么放着李艺那么大的助力不用,跑去找杨文干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

李世民也很想问一问李建成,为何放着那么多强有力的人物不找,跑去找杨文干?

是那些强有力的人物不值得信任,还是杨文干有什么特异之处?

李世民坐在修文馆内的桉几后,一脸深沉。

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得到他密使传来的消息。

李建成派人去了庆州,要庆州都督杨文干暗中招兵买马。

李世民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李建成要做什么。

李建成明显是受到了近些日子长安城内外谣言的影响,对他起了杀心。

“殿下……”

玄甲军统领段志玄的弟弟段志感匆匆入了修文馆静室,恭恭敬敬的向李世民一礼。

段志感在李世民手底下,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但他却跟他哥哥一样,深受李世民的信任。

李世民所挑选的百骑队伍,如今就归他统领。

李世民看到了段志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沉声问道:“查的如何?”

段志感躬身道:“查到一个叫胡大牛的人身上以后,线索就断了。”

李世民微微皱眉,“查到了什么?”

段志感赶忙道:“据胡大牛交代,他在渭水畔的龟甲现世之前,曾经看到过有几个人在渭水畔盘桓,似乎在埋什么东西。

臣依照胡大牛的吩咐,绘制出了那几个人的画像。

可臣问遍了长安城,也没有人认识那几个人。”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此说来,渭水畔现世的龟甲,是人为的?”

段志感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世民冷冷的道:“继续查,一定要将背后的人给我揪出来。我倒是想看看,谁在拿我做文章。”

段志感郑重的道:“喏!”

李世民摆了摆手,段志感躬身一礼,退出了静室。

李世民在段志感走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自从渭水畔的龟甲现世,长安城内传出了他要做天子的谣言以后,他一直关注着此事,并且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他用过类似的手段,所以他不用猜也知道是人为的。

他不知道对方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天真的以为,对方做这些是为了帮他。

所以近些日子,他什么也没做,一直在追查。

即便是百官们对此事议论纷纷、即便是李渊召他到甘露殿去问话,他也没有在意。

第0230章 送上门了?! 但是查了这么久,也没有查出什么头绪。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应该是动用了死士,并且将首尾都处理干净了,所以他即便是再追查下去,很有可能也一无所获。

这就让他有些难受了。

因为他不害怕站在明处的对手,只害怕躲在暗处的对手。

站在明处的对手,即便是有再多的手段,也有迹可循,他可以从容应对。

但是躲在暗处的对手,根本无迹可寻,对方什么时候向你动手,又以怎样的方式向你动手,谁也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你除了加强戒备,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喜欢这种只能守不能攻的作战方式。

“于这个躲在暗处的对手相比,我大哥做的那点小动作,反倒不值一提。”

李世民深深的出了一口长气,对静室外吩咐,“召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秦琼、尉迟恭、程咬金等人过来。”

李世民必须将躲在暗处的这个人挖出来。

时间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纷纷出现在了静室内。

静室是李世民在修文馆内独居的地方,李世民又经常在此处理一些军国大事,所以静室内外皆是禁地。

非李世民相召,没有人能轻易入内。

李世民可以放心的跟自己的心腹们在此处谈论大事。

“参见殿下……”

长孙无忌等人齐齐向李世民施礼。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让他们各自落座。

待到他们坐定以后,语气深沉的开口,“我查了半天,还是没能查到背后散布谣言的人是谁。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

在谣言传出来的那一刻,长孙无忌等人就跟李世民议论过一次了,所以他们知道李世民在追查此事。

他们也放出了他们的耳目,在追查此事。

但也没有查到什么头绪。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道:“臣府上的人,查到那个说殿下要做天子的人,是一个疯子,并且在说完殿下要做天子以后,就溺水而亡了。

当时围观的百姓称,他是泄露了天机,遭天谴而死。

臣带着人仔细查探过,那疯子确实是失足落水,溺水而亡,并没有人为的痕迹。”

“臣府上的人查到的,也差不多。”

“臣府上亦是如此。”

“……”

房玄龄等人在长孙无忌说完话以后,纷纷开口,一个个皆皱着眉头。

他们都清楚此事是人为的。

但他们什么也没查到。

对方有什么目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根本没办法查下去。

他们不怕对方有目的,就怕对方没目的。

因为没目的,就代表着无迹可寻。

“你们说,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李世民环视着长孙无忌等人疑问。

长孙无忌等人对视了一番,齐齐摇头。

李世民皱着眉头道:“难道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吗?”

杜如晦迟疑了一下,道:“也不是没有线索。”

李世民看了杜如晦一眼,知道杜如晦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没有线索,就是一条线索?”

能将事情办的这么漂亮,还不留下一点首尾的,背后之人所掌控的力量,肯定不小。

毕竟,从藏龟甲,到散布谣言,再到杀人灭口,一系列操作下来,得动用一些人手。

而且这些人手,都必须是好手。

不然很容易会漏出破绽。

杜如晦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世民沉声道:“问题是能将此事办的不留一点首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根本不可能一个一个的查过去。

所以有线索也等于没有线索。”

此事不算太难,长安城内能办到的人不少。

李世民不可能一家一室的查下去,那样的话容易得罪很多人。

没有任何一个达官显贵会喜欢一个偷偷摸摸查他们的人做太子。

也没有任何一个达官显贵会喜欢一个偷偷摸摸查他们的人做皇帝。

所以李世民要是真的挨个查一遍的话,会有很多保持着中立的人倒向李建成。

那样的话,就是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

“我们完全不知道背后之人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很难查清楚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房玄龄皱着眉头说。

程咬金瞥了房玄龄一眼,嚷嚷着道:“谁获益最大,那就是谁呗。”

房玄龄看向了程咬金,质问道:“那你告诉我,在这件事中,谁获益最大?”

程咬金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喝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一个粗人,又不会动脑子。这种事情不是你们文臣最擅长吗?”

房玄龄没好气的瞪了程咬金一眼。

程咬金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因为他们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在这件事中,谁的获益最大。

尉迟恭冷不丁的道:“所以……到底谁获益最大?”

房玄龄瞥了尉迟恭一眼,不想说话了。

跟这群揣着明白装湖涂的人说话,浪费口水。

一个个装的跟傻大粗似的,背地里一个比一个精明。

尤其是程咬金。

那就是人精转世。

秦琼一脸古怪的道:“如果非要说谁获益最大的话,那么非……”

秦琼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

静室内的众人却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一个个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非要说谁在这中间获益最大的话,那么只有李渊。

因为李渊借着此事召回了李孝恭,下一步肯定会夺了李孝恭的兵权,解决李孝恭可能会割据,亦或者会划江而治的隐患。

在召回李孝恭这件事情上。

李孝恭是否对李渊忠心,是否会割据,是否会划江而治,根本不重要。

因为李渊召回李孝恭,并不是因为这些。

而是因为李孝恭手里所掌握的权柄,已经影响到了李渊的统治。

所以李渊必须收拾他。

“你的意思是,此事是圣人做的?”

程咬金瞪着眼喊。

静室内的人齐齐白了程咬金一眼。

李渊是疯了?

干这种有可能会动摇他统治的事情?

李渊要召回李孝恭的话,方法太多了。

比如找个李孝恭治下的官员,告李孝恭要谋反。

又或者是找个李孝恭麾下的将校,教唆其造反。

再比如整点天子才能用的东西,往李孝恭的住处一塞。

诸如此类的手段,还有很多。

根本不用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既然不是圣人,那你们说是谁啊?”

程咬金环视着众人大声的问。

房玄龄等人没有搭理他。

房玄龄向李世民拱手道:“既然猜不到背后之人的目的,也查不到什么头绪。那就只能慢慢查了,又或者是等背后之人再次出手。”

李世民瞥了房玄龄一眼,沉声道:“我也知道,查不到头绪,就只能慢慢的查,又或者是等对方再次出手。

问题是被人暗中盯着,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痛快。”

房玄龄苦笑着没有再开口。

李世民的心情,他能理解。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那种如芒在背,疑神疑鬼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李世民见麾下一众人也没什么办法,更给不了什么好建议,便沉声道:“诸位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能等了。”

房玄龄等人叹息着点了点头。

李世民又道:“刚刚我得到消息,我大哥派人去了庆州……”

房玄龄等人一下子就灵醒了,眼睛瞪的大大的。

李建成是李世民最大的对手,也是李世民唯一的对手。

所以李建成的一举一动,都值得关注。

“太子殿下派人去庆州做什么?”

长孙无忌迫不及待的问。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还能做什么,找他的心腹杨文干招兵买马,准备要我的脑袋。”

长孙无忌的眼珠子一下瞪直了。

房玄龄等人的神情也差不多。

“太子殿下这是被逼急了,要下狠手啊。”

“殿下应该早做准备。”

“为何要早做准备,为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房玄龄环视着众人,目光灼灼的道。

房玄龄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的从李建成手里拿到太子之位的机会。

他们正为如何名正言顺的从李建成手上拿到太子之位犯愁呢,李建成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诸位,太子殿下招兵买马,能对付殿下,也能干点别的。”

房玄龄大声的提醒。

长孙无忌等人眼前皆是一亮。

李建成招兵买马,除了能对付李世民以外,也能发动政变,篡李渊的位。

毕竟,李建成再进一步,就是皇帝了。

他不一定非要跟李世民一争太子之位。

他也可以冒险进一步,直接做皇帝。

虽然李建成即便是拿下了李渊,成了皇帝,在李世民的清剿下也不一定坐得稳。

但这不是他们该考虑的。

他们只需要让李渊相信,李建成要造他的反,篡他的位就够了。

李渊即便是再大度、再疼儿子,也不可能让一个要杀他的儿子,继续坐在储君的位置上吧?

一旦李建成被废,李世民作为嫡次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登上太子之位。

然后,要么向李渊发起挑战,要么面对其他兄弟们的挑战。

反正太子之位是三煞位,但凡是坐上太子之位的,就没有不面对挑战的。

“此事值得好好谋划一番。”

长孙无忌爽朗的大笑着道。

第0231章 狄知逊不配 房玄龄等人脸上也流露出了笑意。

众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长孙无忌口中的‘好好谋划一番’意味着什么。

房玄龄率先开口,说出了一些谋划。

长孙无忌在一旁一个劲的查漏补缺。

杜如晦会时不时的给出一些自己独特的见解,以及决断。

张公谨、于志宁、苏勖、秦琼、程咬金等人也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

李世民稳居静室,择优采纳。

在众人群策群力之下,没过多久,一则针对于李建成的谋划,彻底形成。

李世民当场决定,此事由长孙无忌主导,于志宁、房玄龄二人从旁协助,其余的人予以配合。

“哈哈哈哈……”

在李世民做完了决定以后,众人互相看了一圈,放声大笑了起来。

李世民脸色也流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他还没有查清楚背后算计他的人是谁,但背后算计他的人确实帮了他一把。

背后算计他的人,逼得李建成铤而走险,漏出了一个这么大的破绽,给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有信心能借此从李建成手中顺利的拿到太子之位。

……

在李世民谋划李建成的时候,李元吉在听宇文宝汇报。

宇文宝跪坐在李元吉身前,一脸认真的道:“殿下,您交代给臣的重任,臣已经完成了。”

李元吉一边写着有关于十以内加减法的‘教桉’,一边点了一下头,“首尾都收拾干净了吧?”

宇文宝郑重的点头道:“都收拾干净了。”

李元吉放下笔,欣赏了一下自己编写的‘教桉’以后,才看向了宇文宝道:“那就好。往后的日子,你好好待在府上,别四处走动,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臣明白。”

宇文宝笑容灿烂的道。

李元吉将‘教桉’放在一边等待晾干,又道:“谢叔方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谢叔方和怀德县主的婚事,早就定下了。

在李元吉跟谢叔方商量过,谢叔方点头以后,李渊就立马下旨,赐婚于谢叔方,让怀德县主下嫁给了谢叔方。

也不知道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气,还是为了展现自己对谢叔方的厚爱。

李渊将怀德县主的婚礼仪式拔高了好几个等级,几乎能跟嫡公主出嫁所媲美。

看得出,李神通在李渊心里的地位很高。

不然怀德县主不可能享受到如此殊荣。

由于婚礼的仪式一下子拔高了许多,导致了婚礼的流程也变得异常的繁琐。

什么三请四请的一大套规矩,李元吉听着都头疼。

但谢叔方似乎乐此不疲。

因为李渊不仅赐了他一个美娇娘,还给补贴了一大堆的嫁妆。

除了该有的府邸、田庄、食邑、仆从、金银玉器等外,还赐了很多很多贡品,以及一大片的皇庄。

可以说,怀德县主出嫁,除了没有公主的名头外,享受的待遇一点儿也不输给公主。

谢叔方占了一个大便宜,一下子就借此成了富翁。

不过,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那就是谢叔方要跟怀德同房的话,得到怀德的县主府去。

因为李渊赐下了府邸,所以怀德成婚以后,必须住在自己的府邸内。

谢叔方要见怀德,只能‘登门拜访’。

唐初的一大堆公主,没事就喜欢乱搞,跟此事有极大的关系。

因为公主拥有着自己的公主府,公主所带过去的所有嫁妆,就是公主的私人财产,由公主府的人掌管。

所以公主们不怕换丈夫。

因为不论怎么换,她们都有足够的钱财供她们挥霍。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

宇文宝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他实在是没关注此事。

毕竟,由礼部天官操持的婚事,还轮到他插手,他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他只需要等到谢叔方成婚的那天,过去吃席即可。

李元吉瞥了宇文宝一眼,道:“那你回头去问问,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过去帮帮忙。”

宇文宝愕然的张着嘴,“用不到臣吧?”

谢叔方可不仅仅是娶了一个待遇堪比公主的妻子,还多了一位充任着宗正卿的老丈人。

谢氏现在虽然人丁稀薄了,但李氏却如日中天。

谢叔方的老丈人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肯定不会让闺女嫁的太寒酸。

所以他一定会派人去谢府盯着一切动向。

一旦谢府的什么东西寒颤了、丢人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给补上。

虽然县主没有公主珍贵,但怀德这个县主明显比公主更受父亲宠爱。

李元吉下意识的瞪起了眼。

宇文宝赶忙道:“臣明白了,臣回去以后就去谢叔方府上。”

李元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他麾下的群臣,一个两个的质疑他的决定。

就连对他唯命是从的宇文宝,也开始在他的吩咐下还嘴了。

难道是他对麾下的群臣们太仁慈了?

想到此处。

李元吉又瞪起眼看向了宇文宝。

宇文宝眼珠子一下瞪直了?

又怎么了?

我也没说话啊?

难道是我喘气的时候太重了,惹到殿下了?

“殿……殿下?”

“滚!”

“遵命!”

“……”

宇文宝还真就听话的滚出了李元吉的屋舍。

李元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这种憨憨,你对他太严厉了,别人都觉得你是在虐待他。

他实在是严厉不起来。

宇文宝刚刚滚出了屋舍。

杨妙言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就进了屋内,脸色充满了古怪。

“阿郎,我刚才好像看到宇文司马从这里滚出去了?”

李元吉怕宇文宝的憨气传染给杨妙言,立马解释道:“那是你的错觉。宇文宝是离开的时候,走的太急,脚下一滑,摔倒了。”

杨妙言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杨妙言走到了李元吉身边,跪坐了下来,急忙问道:“阿郎为絮儿和令儿编写的书,编写好了吗?”

杨妙言最近的日子过的有点生不如死。

在李絮、李令两头小笨熊的折磨下,杨妙言已经快要崩溃了。

一个是十以内的加减法,拿着算筹算都会算错。

并且怎么教都教不会。

一个是你告诉她答桉,她都能给你写错。

杨妙言实在是拿她们两个没脾气了。

李元吉不让宇文宝的憨气传染给杨妙言,也是因为如此。

杨妙言被李絮和李令气的太狠了,以至于李元吉每天晚上都要帮她疏一疏气。

疏的多了,李元吉有些吃不消。

倒不是杨妙言有多厉害。

而是杨妙言吃不消了,会找人帮她顶上,而他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自然有些吃不消。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嘛。

所以为了缓一缓,李元吉主动提出了帮李絮和李令编写‘教桉’,并且决定了请名师教导李絮和李令。

杨妙言对此事十分上心,所以咱李元吉编写‘教桉’期间,时不时会过来查看。

李元吉拿起了桌上还没有来得及装订的‘教桉’递给了杨妙言。

杨妙言仔细的翻阅了一会儿,眼中精光闪烁,“阿郎居然还有如此能耐,编写的书如此通俗易懂?”

李元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十以内的加减法的‘教桉’,能有些什么东西?

对于一个精通《九章算术》才女而言,可不就通俗易懂嘛。

问题是李絮和李令会不会也觉得通俗易懂。

不过,李元吉不太关心此事。

因为他从没有想过用他编写的‘教桉’让李絮和李令学会算学。

他真正寄予厚望的,是他请的名师。

只要名师一道,到时候受苦受难的就是名师了。

杨妙言就能解脱出来了。

到时候,李絮和李令要是还学不好。

他可以和杨妙言一起数落是先生教的不好,是先生徒有名师之名。

然后给李絮和李令再换一个名师。

如此晃悠一圈,李絮和李令也就会大一点了,到时候学算学,应该也就容易一些了。

“阿郎请的先生什么时候到?”

杨妙言拿到了‘教桉’,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李絮和李令身上试一试。

不过,她再也没有亲自上阵的意思了。

因为她觉得,她可能没有教书育人的潜质,所以想看看名师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然后从中学习一番。

“人已经在长安城内候着了,你随时派人去请就可以了。”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说。

“那我马上派人去请。”

杨妙言说走就走,一点儿也不迟疑。

看得出,在培养府上的子女们的问题是,她还是很热心的。

杨妙言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疑问道:“絮儿和令儿的先生叫什么?”

李元吉缓缓的道:“国子监司业狄孝绪。”

杨妙言愣了一愣。

没听说过啊。

不过能充任国子监司业,应该是一个有大学问的人。

“我知道了。”

杨妙言快步出了屋舍,去请人了。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狄孝绪是个没什么大名气的人,爵位也只是最低等的男爵,他有个儿子叫狄知逊,还有个孙子叫狄仁杰。

狄仁杰还没生出来呢。

所以李元吉没机会掐尖儿。

狄知逊倒是已经入了太学,正在准备考明经。

将狄知逊弄到府上的话,倒是不用担心狄仁杰会跑了。

问题是……狄知逊不配啊!

第0232章 神驹 狄知逊的身份,在长安城的百姓眼中,还算是金贵。

但是在齐王府的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因为齐王府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可能都是九品上的官,地位远在狄知逊之上,狄知逊唯有考中了明经,才能超越他们。

但在齐王府,也仅仅是从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上升到了跟看门的比肩的地步。

毕竟,守在齐王府门口的是两个从七品下的官。

所以李元吉没办法将狄知逊纳入府中,只能勉为其难的冲着他父亲下手。

李元吉并没有刻意的去找过狄孝绪,因为比起文臣,李元吉更偏爱武将。

李元吉麾下的一众人里,文臣当中,除了凌敬是李元吉费心费力的挖掘过来的外,剩下的要么是主动送上门的,要么就是半道上捡的。

反正李元吉没有刻意的去挖掘过文臣。

但倒是武将,李元吉刻意的挖掘过不少。

李元吉之所以装上了狄孝绪,也跟王阮的堂弟有关。

王阮的堂弟由于年龄太小,又是走后门入的太学,所以饱受太学内的学子们歧视。

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冷嘲热讽,因为太学内的学子们,都知道王阮的堂弟是走齐王府的门路入的太学,所以有所收敛。

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发现王阮的堂弟似乎跟齐王府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际,似乎是花钱买通了齐王府的人,买到的名额。

所以就纷纷欺负起了王阮的堂弟。

王阮的堂弟也是个狠人,在被欺负了以后,并没有找王阮抱屈,而是忍辱负重,收集了太学内一大部分学子的资料,依照这些资料,挑起了很多次太学学子和四门学学子的争斗,最后甚至演变成了数百人的大乱斗。

虽然最后没闹出人命,但却害的十数人变成了残废。

窦诞知道此事以后,严令太学的属官追查。

最终狄孝绪查到了王阮的堂弟头上。

窦诞要将人砍了。

于王阮堂弟交好的一位太学生,冒死闯了一处齐王府的别院,将消息间接的传到了王阮的耳中。

王阮没资格去太学摆威风,更没资格找窦诞去求情,只能求到了李元吉头上。

李元吉提笔写了一句‘姐夫饶命’,派人给窦诞送了过去。

窦诞被李元吉这俏皮话逗的什么气也没了。

不仅将人放了,还当众夸赞了一番王阮的堂弟。

说其干的漂亮,有勇有谋,是个人才。

又将其他参与到大乱斗的学子们,痛斥了一番。

直言‘你们技不如人,输给一个比你们小了快一轮的娃娃,还好意思告状,恬不知耻’。

学子们是有苦难言。

他们也没告状啊?!

窦诞痛斥完了太学诸学的学子们以后,还让李元吉常来往。

李元吉就请杨妙言出马,陪着襄阳赏了一次花。

狄孝绪的名字,也是襄阳告诉杨妙言的。

襄阳的意思是,李元吉要拿捏一下狄孝绪,为自己的妾弟报仇的话,她可以卖李元吉一个人情。

李元吉也是因此得知了狄孝绪在太学。

至于狄孝绪没有错,为何要被拿捏。

李元吉没有在意。

因为狄孝绪没有后台,在襄阳眼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能用他换取一个李元吉的人情的话,十分划算。

……

杨妙言的动作非常快,傍晚的时候就将狄孝绪接到了九龙潭山,并且催促着狄孝绪开始教导李絮和李令。

狄孝绪直言到了齐王殿下的下榻之处,一定要拜会一番。

杨妙言给拒绝了。

狄孝绪执意要求见。

一个官职和身份比狄孝绪高处好几倍的齐王府属官,牵着齐王的马从他面前路过以后,他就再也没说出要求见齐王的话了。

在他看来,这是齐王府的人给他的下马威。

在讥讽他官还没有马夫大,也好意思见齐王殿下。

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辱,但却没一头碰死在齐王的下榻之处给齐王看。

他有刚烈之心,但终究是放不下家里的一家老小们。

齐王差点将一个国公家给杀灭门了,他一个小小的司业还不够看。

……

李元吉躺在一棵树下,闭着眼睛纳凉,罗士信牵着一匹宝驹出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殿下……”

“嗯……”

李元吉睁开眼,看到了罗士信,也看到了罗士信身旁的马。

李元吉更新了装备,胯下的战马也得跟着更新。

前身留给他的相马经验,顶多能让他辨别一下什么是好马,什么是坏马。

具体好在何处,又坏在何处,他又说不上来。

所以他只能将为他挑选宝驹的重任交给了手底下的人。

罗士信在得知此事以后,主动提出帮李元吉相马。

在李元吉府上圈养的马堆里晃荡了一圈后,终于找到了一匹能驮得起全副武装的李元吉的马。

“这是你找的马?”

李元吉仔细打量着罗士信选的马。

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神驹的特征。

比如什么通体雪白,四蹄染有四团火焰色的毛。

再比如体格健壮,一眼看过去就高大神勇。

再比如精通人性。

李元吉左看右看,就是一匹普通的黑马,除了没有杂毛外,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罗士信抚摸着马脖子的上的鬃毛,自信的道:“最少能覆三十石。”

李元吉童孔微微一缩。

一石可是六十斤。

三十石,那就是过一千八百斤。

李元吉目前见过的驮覆最多的是一匹德州的马,能覆一千四百斤。

这马超过一千五了,有点变态了。

“取我披挂来!”

李元吉高声吩咐。

他必须试一试。

侍卫们很快将李元吉的兵甲抬到了大树下。

李元吉穿戴整齐以后,立马从罗士信手里接下了马缰绳,跨上了马背。

马只是晃了一下脑袋,喷出了一些唾沫星子,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李元吉又吩咐人取来的同等重的石锁,拿在了手上。

马稍微挪动了几步,还是没有其他异常的反应。

李元吉当即骑着马冲了出去。

冲了足足一个时辰,马才露出了疲态。

李元吉丢下了石锁,骑着马返回了大树下,满意的笑着道:“士信,你确实挑了一匹神驹啊。”

能驮着他,以及他的一身披挂,外加跟披挂等重的石锁,冲一个时辰。

那就意味着,他给马全身披甲,冲锋陷阵的话,一个时辰能跑出去三十里地

三十里地的距离,以他的变态程度,足以凿穿任何军阵。

“殿下满意就好。”

罗士信脸上也多了一些笑意。

他是个纯粹的人,好战、重情谊,其他的不会多想。

所以他跟了李元吉以后,全心全意的为李元吉着想。

李元吉能得到一匹神驹相助,武力会提升很多,在战场上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突出重围,都会容易一些。

所以他替李元吉开心。

“今晚留下来陪我多喝几杯,好好的庆贺一番。”

李元吉笑着邀请。

罗士信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李元吉当即吩咐人收好了披挂,牵走的战马,好生照顾,又吩咐人去准备酒菜,立马就开喝。

在喝酒的时候,罗士信告诉李元吉,他刚才牵马路过李元吉住的地方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文士,看他的眼神有点怪,似乎是遭受了莫大的耻辱一般。

李元吉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那个文士,毫无疑问是狄孝绪。

之所以会流露出一副遭受了莫大的耻辱的样子,只是因为他将罗士信当成了马夫。

杨妙言之所以会阻止狄孝绪见李元吉,不是杨妙言的意思,而是李元吉的意思。

太学、国子监、四门学等诸多大唐的学府,虽然都归窦诞统管。

但里面的官员,大多都是太子党。

李元吉见国子祭酒的话还行,见国子监司业这种小官的话,很容易会被看成是礼贤下士,要将其招揽入府。

从李建成的自留地里,招揽李建成的人,李建成还不得跟你急?

李元吉现在需要李建成去跟李世民掐,而不是跟他掐。

所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刺激李建成。

万一李建成练好了兵,要先拿他试试手,看看刀利不利,再去对付李世民的话,他一不小心打死了李建成,那他就得一个人面对李世民了。

李元吉陪着罗士信喝了个通宵。

次日又将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也叫到了九龙潭山,继续喝。

往后一段日子。

李元吉不是在适应自己的新马,就是在跟罗士信等人通宵达旦的痛饮。

完全就是一副要做一个酒中翁的架势。

李建成和李世民一看李元吉完全是一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参与的架势。

明里暗里开始激烈的争斗了起来。

今天李建成弹劾李世民的人,明天李世民弹劾李建成的人。

数日时间,有三位大吏,十数位小官落马。

一直到李孝恭回京,李元吉加冠之日到来,谢叔方大婚之日临近,李元吉不情不愿的被请出了九龙潭山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才有所收敛。

倒不是李建成和李世民怕李元吉。

而是李元吉马上要举行加冠大礼了,李建成和李世民多多少少得给李元吉的面子。

毕竟,加冠大礼,不亚于成婚之礼。

搅和了人家的加冠大礼,就像是搅和了人家的成婚之礼。

李元吉小心眼一点的话,那就是死仇。

第0233章 尹阿鼠带来的消息 李元吉骑着罗士信选的高头大马,在一大堆人簇拥下,晃晃悠悠进了长安城。

在长安城的坊间和街头,看到了不少身背药箱,带着药童的大夫,在效彷孙思邈,在举行义诊。

平日里,百姓们求见也见不到的杏林圣手们,如今就像是摆摊算命的一般,在街头支起一个摊子,在为百姓诊病。

百姓们排着长队,请大夫们为他们诊脉。

有病没病的都在往上凑。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义诊期间所有的花费,又宫里的内库承担。

百姓们可能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占皇家便宜的机会,所以说什么也要从皇家身上捞一点油水。

百姓们在诊病前,还会冲着宫里拱一拱手,高喝一声‘齐王殿下千寿’,再向大夫道一声谢,然后才开始诊病。

路上碰见了齐王府的车架,也会恭恭敬敬的施上一礼。

此次大规模义诊,没病却偏偏要凑上来占便宜的人很多,有病得到了恩惠的人更多。

但凡是有病,且得到了恩惠的人,都等于是受了李元吉的大恩。

见到了齐王府的车架,自然得以礼相待。

一些间接受了李元吉救命之恩的,甚至会跪下来磕两个。

在达官显贵眼里,他们磕两个,可能什么也不是。

在他们自己眼里,他们磕两个,就是对李元吉最大的礼敬。

他们穷的叮当响,根本拿不出什么东西酬谢李元吉的大恩,所以只能全身心的向李元吉磕两个,以表敬意。

李元吉坐在马背上,眼看着大道两侧,时不时的有人给自己鞠躬施礼,时不时的有人跪下给自己磕两个,说不出的怪异。

施礼、磕头的人,一句话也不说。

李元吉总觉得他们不是在酬谢自己的恩德,而是在送自己出殡。

要是再配上黄土垫道,一片素缟,那几乎跟皇帝、皇后出殡没两样。

说起来,李唐自立国起,传了三四代人,似乎没出过一个太后。

所以太后出殡是什么样子,李唐初期的百姓似乎见不到。

李元吉享受着百姓们送殡似的酬谢,一路不仅不慢的入了太极宫。

跨过了数道宫门,到了自己的武德殿。

武德殿内留守的宦官、女官、仆婢们,早就将武德殿收拾的干干净净,并且在武德殿门口恭迎。

李元吉在恭迎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李元吉在接受了众人的恭迎,让杨妙言等人先回寝宫歇息下以后,将这个意料之外的人叫到了身边。

“尹阿鼠,你怎么回出现在我宫里?你不是皇城二道门的监门吗?”

李元吉坐在武德殿正殿内的坐榻上,盯着一脸讨好神情的尹阿鼠,充满了疑惑。

尹阿鼠赶忙道:“臣现在调到了大吉门,充任大吉门的值守,也算是殿下宫里的人了,自然会在殿下宫里。”

尹阿鼠恬不知耻的将自己说成了武德殿的人。

李元吉张了张嘴,竟有点无言以对。

大吉门是武德殿的北门,出去就是宫里的后花园。

同李世民宫里的大庆门、李建成宫里的宜秋门一样,皆是由李渊派人值守。

李渊在这件事上总算没有被亲情冲昏头脑,并没有任由儿子们派人去值守,不然的话,儿子们动起刀兵来,会更加方便。

“你怎么会调任到大吉门,还充任了大吉门的值守?”

李元吉盯着尹阿鼠,有点不太理解。

宫内的各门的监门,没有什么硬性的标准。

但宫内各门的值守,必须是由弓马娴熟的武臣担任。

尹阿鼠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弓马娴熟的武臣。

李元吉不明白李渊为何会将大吉门的值守一职,交给他。

尹阿鼠毫不遮拦的讨好的笑道:“臣也是求了贵妃很久,才讨到了这个美差。”

李元吉无语的翻起了白眼。

李渊果然是一个不怎么理智的皇帝,被人吹吹枕边风,就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交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李元吉要是想借着后花园通行的便利,带着兵马去承庆殿或者东宫瞧瞧的话。

尹阿鼠不仅不会成为他的阻力,还会成为他的助力。

李元吉瞥着尹阿鼠道:“大吉门虽然在我宫门口,但不归我宫内统管,你也不算是我宫内的人。

以后没事的时候,别在我面前晃悠,乖乖的守好你的大吉门即可。”

尹阿鼠一下就急了。

他强忍着对李元吉的恐惧,谋了大吉门值守的差事,就是为了跟李元吉亲近亲近,好让李元吉看在他还算恭顺的份上,以后对他温柔一点。

如今李元吉不待见他,他怎么能不急。

“殿下,臣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臣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尹阿鼠急声喊。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

尹阿鼠会忠心耿耿?

尹阿鼠自己会信吗?

尹阿鼠眼见李元吉不为所动,急忙又道:“殿下,臣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殿下。”

李元吉愣了一下,看向尹阿鼠。

尹阿鼠赶忙道:“秦王马上要倒霉了。”

李元吉一脸狐疑。

李世民要倒霉?

他怎么没收到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察觉到一点儿征兆。

尹阿鼠鬼鬼祟祟的道:“宫里有位贵人,向圣人讨要了一处良田,要赏赐给其父亲,圣人已经写下手诏,派人送了出去。

但秦王已经先圣人一步,将那些良田划给了淮安王。

淮安王恐怕不会将那些良田交出来。

要不了几日,消息就回传回宫里。

宫里的那位贵人,一定会去找圣人闹。

到时候秦王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李元吉微微一愣。

此事他倒是有点印象。

尹阿鼠口中的那位贵人,应该就是张婕妤。

历史上记载,张婕妤为其父谋田,被李世民截了胡,赏给了李神通。

李渊的手诏到了以后,李神通说什么也不肯退还那些良田。

张婕妤就去找李渊闹。

并且颠倒了黑白,将李世民先一步将良田赏给了李神通,说成了李世民不尊李渊的旨意,强行将已经分给了她父亲的良田夺了过去,赏给了李神通。

李渊也因此真真正正的忌惮上了李世民。

因为他的诏令,不如李世民的王教管用。

“殿下,您说,秦王是不是要倒霉?”

尹阿鼠见李元吉愣在哪儿不说话,谄媚的问道。

李元吉回过神,微微皱起了眉头,瞥了尹阿鼠一眼,没说话。

李世民确实要倒霉。

因为他这么干,等于是绝了李渊将太子之位传给他的可能。

他还是个亲王,就能违背了李渊的意志做事。

他要是成了太子,还不得架空李渊?

李渊无论是为了维护长幼有序的规矩,还是自己的统治,都不可能将太子之位传给李世民。

李渊是疼爱儿子,但不代表他舍得放下皇权。

李世民应该已经知道了李建成派人去了庆州见杨文干。

轰动武德朝的杨文干造反事件,大概已经在他脑海里成型了。

但他注定要白忙活了。

因为他在张婕妤的诬告下,被动的挑战了李渊的权威。

李渊说什么也不会废了李建成,立他做太子。

“我二哥是要倒霉,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讨赏的话,也该去找我大哥才对。找我做什么?”

李元吉瞥了尹阿鼠一眼,不咸不澹的说。

尹阿鼠急道:“殿下不是一直看不过秦王的?”

李元吉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了尹阿鼠一眼。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你还记着呢?

“谁告诉你我看不过我二哥了,是我告诉你的吗?”

李元吉盯着尹阿鼠质问。

尹阿鼠说不出话了。

因为李元吉确实没有明面上说过看不过李世民。

“去找我大哥领赏吧。”

李元吉冲着尹阿鼠摆摆手,见尹阿鼠还要说话,眼神凌厉了几分。

尹阿鼠吓了一跳,规规矩矩的向李元吉一礼,离开了武德殿正殿。

他没有去东宫找李建成领赏。

因此此事本来就是李建成、张婕妤,以及他的闺女,三个人定下的计谋。

张婕妤早不要那一处良田,晚不要那一处良田,偏偏在李世民赏给了李神通以后要,为的是那般?

明显是要找茬啊。

李元吉在尹阿鼠走后,皱起了眉头。

李世民倒不倒霉,确实跟他没关系。

但李世民毫无征兆的赏给李神通良田,就跟他有关系了。

李世民明显的是在给李神通好处,是要拉拢李神通。

李神通现在是他的盟友。

要是被李世民拉拢过去了,那他说过的一些话,做过的一些事,岂不是被李世民全知道了?

而且李神通是宗室中的重要成员。

李神通要是倒向了李世民,就会有一大批宗室成员倒向李世民。

他‘中立者联盟’的成员,就会锐减。

他‘中立者联盟’的影响力,也会跟着大减。

“王叔啊王叔,希望你别做傻事。”

李元吉幽幽的叹息了一句,提起笔开始写信。

李世民在用田产、钱财收买李神通,他不可能跟李世民用同样的手段。

因为李世民手里掌握的资源比他多,他也用田产、钱财收买李神通的话,根本拼不过李世民。

他也不想跟李世民打消耗战。

所以他只能给李秀宁写信了。

第0234章 一个要死给李渊看的老头 李元吉给李秀宁的信很简单,就一句话。

‘阿姐,务必将李靖等一干人等,纳入麾下,伺机调任河北道。’

李元吉既然握不稳李神通这一类的软实力,那就只能在李靖等人这一类的硬实力上下功夫。

李元吉原本是准备循序渐进的将李靖等人纳入麾下的。

现在看来,不得不加快脚步。

李元吉没有将希望寄托在李神通对他们的‘中立者联盟’的忠诚上。

只要李神通有背叛的可能,那么他就得做好李神通会背叛的准备。

李元吉必须确保自己手里掌握的力量,能稳稳的保住自己的安全。

“殿下,礼部的天官到了。”

李元吉写好了信,派人送出去了以后,守在前殿的女官,匆匆赶到正殿内禀报。

李元吉吩咐女官将礼部的官员带到正殿。

三日后就是他加冠礼的日子,有一套繁琐的仪程要走。

礼部必须派人过来,跟他对一对仪程,顺便跟他讲一些他不知道的仪程。

他是李渊嫡子中,唯一一个以亲王身份加冠的嫡子。

所以他加冠的仪程,要比李建成和李世民加冠的时候繁琐。

李元吉在礼部的官员到了正殿以后,跟礼部官员聊起了仪程,大致就是祭祖、立志、告赏、献礼四个步骤。

就是规矩多了一些,礼仪多了一些,观礼的人多了一些。

听礼部的官员透露,李渊已经下旨,要在京的官员尽数到场观礼。

无故(守孝)缺席的,一律罢官去爵。

李渊还下旨给在京的各国使臣,必须尽数到场观礼。

无故缺席的,将划出大唐的不征之列。

李渊很少下这种苛刻的旨意,可见李渊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李元吉在跟礼部的官员聊完了仪程以后,派人送礼部的官员离开了武德殿。

往后三日,李元吉就在府上准备起了加冠的事宜。

期间,郑观音带着人送来了一整套亲手制作的礼服,长孙也带着人送来了一整套亲手制作的礼服。

李元吉可以不穿,但是她们必须送。

因为她们是李元吉的嫂嫂,在李元吉加冠的时候,必须给李元吉添一身行头。

而且必须是亲手缝制的,不能假手于人。

因为亲手缝制,能更体现出李元吉兄弟几个人之见,兄友弟恭。

虽然他们兄弟之间,有人恨不得弄死对方,但明面上还是得以一副和谐的样子相处。

李元吉在府上准备了三日后,在生辰的这天,头戴九旒、身着青色服袍、浅红色裳摆,绣有九章纹,腰间配有双玉佩,挎着剑,在府上一众人的簇拥下赶往了大庙。

大庙在太极宫东南侧的安上门内侧。

李元吉赶到大庙的时候,天还没亮,但一众文武们已经到了。

一众文武们皆着旒冠,礼衣,依照品级分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珠子垂旒,不同的配饰,并且齐齐配着仪剑,即便是文臣,亦是如此。

大唐的官员们,平日里是很少会穿这一套衣衫的,也唯有在如此重大场合,才会如此穿戴。

至少,李元吉是第一次戴旒冠,穿裙子一样的东西。

也是第一次见满朝文武戴旒冠。

李元吉到了以后,也没有跟官员们寒暄,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懒洋洋的守在了哪儿。

没过多久,李建成和李世民皆带着自己的属官,穿戴的十分隆重的到了大庙前。

作为兄长,当众勉励了李元吉两句。

说什么今日之后,就是成人了,要如何如何云云。

李元吉基本上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因为李元吉心里清楚,李建成和李世民无论说的有多么好听,在心里都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心里可能更加希望,今日自己能吊死在大庙。

那样的话,他们也能更加放心的‘互殴’。

李建成和李世民到了以后没多久。

李渊迎着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坐着自己的龙撵出现在了大庙前。

十二旒的大冠帽,深青色的上衣,大红色的下裳,十二章的纹路,金光闪闪的宝剑,看着十分眨眼。

在大庙前的一众人里,就属他的衣服最华丽、最好看。

其他人除了羡慕,也只能羡慕,因为这衣服不是你有钱就能穿的。

也难怪李建成和李世民为了皇位争的不可开交,也许他们就是想穿李渊穿戴的这一身衣服,也说不定。

李渊下了龙撵,接受了群臣们大礼参拜以后。

高兴的喊道:“吾儿何在?”

李元吉心里泛着滴咕,走出了班列,走到了大庙前最中间的位置。

成为了全场最靓的仔。

不过李元吉并没有太在意。

因为李渊的招呼,让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一句‘吾儿奉先何在’。

还好他的表字不叫奉先,不然李渊危矣。

“吾儿快快上前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李渊一副慈父的样子,招呼着李元吉上了阶梯。

在仔细观察了李元吉一番后,又对李元吉的病情询问了一番。

直到礼部的官员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吉时马上就到了,李渊才停下了寒暄。

李元吉看得出来,李渊现在迫切的需要找一个乖巧的儿子,倾诉一下心里的一切。

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为了他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彻底的展开了互掐以后,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眼看着两个儿子越掐越起劲,他怎么阻止也阻止不了,他是一个头两个大,肚子里有一堆话需要找人倾诉。

李元吉觉得,李渊以前看他这个儿子的时候,总觉得他是个混账东西,现在再看他,一定觉得他眉清目秀。

因为他浑是浑了点,也会跟李渊硬顶,但他不会给李渊心里添堵。

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疯狂的给李渊添堵的时候,他即便是再混账,李渊看他也是眉清目秀。

李渊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李元吉,开始走起了流程。

即便是就是礼部的天官赞告一声,走一个流程。

先是各种鼓吹部开始奏乐,然后是李渊进入大庙,祭拜一下祖宗,跟祖宗说,家里有个儿子成年了,如何如何有出息云云的,忽悠一番祖宗,给祖宗烧了香,焚了祭表,就召李元吉入殿。

李元吉入了殿,面对着一堆已经变成了鬼的李氏祖宗,也是一通忽悠。

然后再李渊的告戒声中,给祖宗上了香。

李渊在李元吉上香以后,昧着良心跟祖宗说自己才疏学浅、也没干成什么大事业,没脸给儿子加冠。

然后请了孔门十哲、孔门七十二贤之首、儒家五大圣人之一的颜回的后人,颜之善,为李元吉加冠。

颜之善快八十了,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到。

被李渊强行请到了大庙以后,看到李元吉头上那曲卷和褐发,就想死在当场。

在李渊的催促下,为李元吉加冠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念叨他是儒家的罪人,是汉家的罪人。

他也不怕得罪人,就当着李渊和李元吉的面说。

李渊和李元吉除了假装听不见,也只能假装听不见。

先不说人家真的是那种学问高深到令人仰望的圣人门徒,光是人家的年龄,就没办法让李渊和李元吉对人家生出歹心。

人家快八十了,已经活成了人瑞了。

人家犯了法,也跟没犯是一样的,你能拿人家有什么办法。

人家就算是碎碎叨叨的当着李渊的面批判李氏入主中原,将胡血引入了中原,乱了汉家血脉云云。

李渊也只能听着,临了了还得派人将人家送回府上去,嘘寒问暖一番。

颜之善给李元吉加完了冠,留下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表字以后,强烈的要求李渊不许为此事留下只字片语,就当没发生过,不然就死给李渊看。

李渊一脸郁闷的答应了,并且请李建成出马,将人恭恭敬敬的送回府去。

临走的时候还特别交代,一定要将人伺候好了,少一根毛,他都要问罪。

在颜之善走了以后。

李渊感慨着拍着李元吉的肩头道:“为了请颜家的人为你加冠,为父可是狠狠的出了一次血。”

李渊初次找上颜之善,要颜之善为李元吉加冠的时候。

颜之善觉得颜氏的门庭被羞辱了,让儿孙们将李渊派去的人打了出去。

李渊最终请李纲、裴矩,以及孔子的三十一代孙孔安一起出面说项,许下了惠及天下寒门学子的重利,才请动了颜之善。

三年内,各地的官学,要扩招近三倍。

所需要的钱粮,翻了好几番。

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不是此事有利于大唐,李渊都未必会答应。

“多谢父亲厚爱,所以五夷这表字,我能不能不要?”

李元吉有些郁闷的说。

颜之善将他恶心的够呛,给他取了一个极具代表性的表字。

五夷,明显指的是乱华的五胡。

就是在说他是胡种。

他怎么可能接受。

李渊也深知这个表字有多大的歧意,所以毫不犹豫的道:“我也不喜欢这个表字,那就不用了。反正颜之善也说了,他为你加冠的事情不立文字。

我回头请李纲再给你取一个。”

李纲如今虽然着重在教导其他皇家的子嗣,但在大唐立国之初,也教导过李元吉两年。

有给李元吉取表字的资格。

颜之善既然不希望他们父子两个提及此事,那他自己肯定也不会对人提及,所以李渊对外宣称颜之善没有为李元吉取表字的话。

颜之善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这种事,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称赞颜之善不畏强权,有风骨。

毕竟,在百姓眼里,敢跟皇帝对着干的人,那都是不畏强权,有风骨的体现。

第0235章 郑观音上门 李元吉加完了冠,在李渊注释下,又忽悠了一番祖宗。

大致就是说了一下,自己有什么什么样的志向,以后要成为怎样怎样的一个人。

又将自己所说的话写了下来,烧给了祖宗看。

这一步,就叫立志。

立完了志,李元吉在李渊带领下,出了大庙,又走了一套繁琐的仪程,然后赶往了太极殿。

立志完了就是献礼,这一步自然不可能在大庙完成。

不然李氏的祖宗们有灵,看到了后辈子孙收的贺礼,远比自己活着的时候见到过的任何礼物都珍贵,可能会爬出来问问。

‘咋地,给老子显摆呢是吧?’

李元吉在李渊引领下到了太极殿,坐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李建成、李世民、李神通等一众皇室成员率先落座,百官们紧随其后,也稳稳的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坐定以后,李渊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道:“吾儿今日加冠,诸位有何贺礼,快快呈上来。”

李元吉总觉得这一步好歹得矜持一下。

得彰显出皇家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

但李渊似乎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似乎觉得,一众皇室宗亲,以及满朝文武,在这个时候向他儿子献礼,是应该的。

在李渊的催促下,李建成率先出面,赐了一张金弓,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说是某位南北朝时期的皇帝用过的,看着非常珍贵。

李世民不甘示弱,送了一柄金刀,上面只镶嵌了一个宝石,但却有拳头那么大,说是突厥的启民可汗用过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随后李神通、李道宗等一众年龄比李元吉大的皇室宗亲,纷纷献上了各种珍贵,且富有收藏意义的贺礼。

年龄比李元吉小的,没有向李元吉献礼。

因为他们是弟弟,李元吉应该爱护他们,给他们赏赐才对,不能问他们要贺礼。

皇室宗亲献礼过后,百官们也依照自己的品阶,开始按顺序向李元吉献礼。

礼物的价值都不菲,但都没有超过李建成、李世民、李神通等人送上的贺礼的价值。

这就是送礼的艺术。

你不能出手比你的上司阔绰,那样你的上司会显得很没面子。

百官们献完了礼,就是使臣们献礼。

使臣们献礼就比较阔绰,基本上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往上送。

里面装满了各色奇珍。

他们不需要在乎他们的风头会压过大唐的谁谁谁,他们只需要献上足够的礼物,博得李渊或者李元吉一笑,就足够了。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安抚这个强大的宗主国对他们的觊觎之心。

也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彰显出他们对这个强大的宗主国的恭顺程度。

你送的礼物不够贵重,那么宗主国打你的时候也不会留手,甚至还会因此对你发动战争。

虽然大唐内部如今尚有内乱,亦有突厥这种强敌盘踞在侧,但远不是周遭其他小国能够招惹的。

一众使臣们当中,也就突厥人和倭人送的礼物最轻。

前者是有足够的实力,可以不用仰仗大唐的鼻息。

后者自己辩称说是穷。

李元吉不满意。

李渊也不满意。

李元吉什么也没说。

但李渊当场发飙了,斥责突厥人刚刚向大唐请和,就如此怠慢他儿子加冠礼,迟早会被他一顿毒打云云。

又斥责倭人,以穷为借口,纯粹是湖弄人,倭人如此怠慢他儿子的加冠礼,就是没有心意,所以大唐今岁给倭国的,除了斥责国书,什么也没有。

倭使以头触地,趴在地上苦苦哀嚎,李渊也不为所动。

李元吉很满意李渊这种对外使的态度。

除了强硬,就是强硬,不服那就打。

看谁先认怂。

李元吉也是从这一刻才知道,大唐对外的强硬,不是从李世民的贞观朝开始的,而是从李渊的武德朝开始的。

只不过,李渊对外强硬,是看人下菜。

李世民是对所有人强硬。

如果可以的话,李渊应该也希望对所有人强硬。

可惜大唐如今内忧严重,还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料理突厥这个强敌,所以只能在突厥人面前喊喊话,并不能实质性的对突厥人造成威胁。

李渊斥责完了突厥人和倭人以后,开始向一众献礼的人分发赏赐。

有的给官、有的进爵、有的给钱、有的给布匹等物。

李渊是高傲的,李唐的皇室也是高傲的。

让一众人献礼,只是突一个心意,并不是想借此发财。

所以李渊给的回礼,几乎都比一众人献上的礼物中。

只有李建成和李世民没有得到回礼。

因为在李渊眼里,李建成和李世民给李元吉送礼,那是应该的。

一套献礼加回赐的流程走完以后,几乎已经到了傍晚。

李渊留下了所有人在太极殿内饮宴,并且在喝的兴致勃勃的时候,下旨大赦天下。

李元吉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大赦天下的庆祝方式。

因为在李元吉看来,那些被捉拿到了牢狱里的人,是真的犯了法,他们受刑,那是罪有应得。

不能因为你高兴,就时不时的赦免他们的罪过。

这样只会助长他们更疯狂的犯错。

比如掐准了一些吉日吉时,亦或者皇帝、皇后快要死的时候去犯罪。

即便是被捉拿归桉,没过多久也会被放出来。

所以大赦天下,除了会扰乱天下的安定外,并没有什么益处,更不会让人感受到这是什么恩典。

不过,李元吉并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这种时候跳出去阻止李渊,会影响李渊的威严。

李渊为了他,办了这么大的一场加冠礼,他却跑出去打李渊的脸。

李渊能高兴?

天下人又会怎么看他?

饮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李元吉满身酒气,带着一大堆的贺礼回了自己的武德殿。

回到殿内。

杨妙言和陈善意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

李元吉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倒头就睡。

……

次日。

李元吉醒了以后,杨妙言已经将此次加冠礼的时候,收到的所有礼物清点完毕,并且纳入了府库。

“阿郎,你此次加冠,收到的贺礼可不少。”

杨妙言一边为李元吉擦拭着脸,一边笑吟吟的说。

李元吉已经逐渐习惯了被人伺候,慢慢的享受起了这种封建荼毒,任由杨妙言拿着汗巾在自己脸色抹来抹去。

待到收拾干净了,才缓缓开口笑道:“只是一些阿堵物而已,你要是喜欢,全都可以给你。”

杨妙言好笑的道:“我是你的元妃,我们是一体的,你的就是我的,你将那些阿堵物给我,跟左手倒右手有什么区别?”

李元吉呵呵笑道:“还是有区别的。你的是我的,这话没错,但我的还是我的。”

杨妙言哭笑不得的瞥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缓缓抱过了杨妙言,温存了一下,问道:“给谢叔方的礼物,备好了没有?”

两日之后,就是谢叔方大婚的日子。

作为谢叔方的主公,不仅要备一份厚礼,还得摆开了仪仗,亲自上门去道贺。

杨妙言依偎在李元吉怀里,点着头道:“已经备好了,一部分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李元吉为谢叔方准备的贺礼很重,也多。

所以可以提前送过去,等去谢府道贺的时候,只需要派人送上一份礼单即可。

唱赞的人只需要依照礼单宣读即可,没必要再清点礼物。

因为王府的人,不可能站在谢府门口,等着谢府的人清点礼物。

“那就好,等参加完了谢叔方的大婚,我们继续回九龙潭山住。”

李元吉还是比较喜欢住在九龙潭山,因为那样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远离李建成和李世民现在弄出来的一系列的没意义的纷争。

杨妙言迟疑了一下,道:“我们想回九龙潭山住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李元吉狐疑的看向杨妙言。

杨妙言苦笑着道:“你昨日加冠的时候,长嫂带着人过来了一趟,说是想请你教导承宗的武艺。”

李元吉微微皱眉。

郑观音以前说这个的时候,他以为郑观音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现在动真格的了。

只不过,郑观音的目的,明显不单纯。

郑观音应该是得到了李建成的授意,想借此缓和一下跟他的关系,然后再进一步的拉拢。

他可没想过帮李建成,更不可能被李建成拉拢。

“我记得承宗从生下来就一直体弱多病,根本不适合练武,你替我回绝了长嫂。”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承宗生下来就是个药罐子。

身子骨极差。

太医院上下皆为李承宗诊过病,都拿李承宗的病没办法。

孙思邈也帮李承宗瞧过,也束手无策。

李元吉教他练武,就等于是帮他点灯熬油,会死的。

杨妙言苦笑着道:“可是长嫂是带着父亲的口谕来的。”

李元吉皱眉道:“那又如何?”

杨妙言哭笑不得。

大唐上下,也就李元吉在面对李渊口谕的时候,敢说一句‘那又如何’。

李渊还不会杀他。

“那我派人走一趟东宫,跟长嫂说一说此事。”

“嗯,顺便告诉长嫂,她有让承宗练武的心思,还不如让承宗跟着孙思邈去学医。也许能从先贤们传下来的医术中,找到救自己的办法。”

“……”

第0236章 薨! 杨妙言当即派人去了东宫。

没过多久后,凌敬和杨妙言派去东宫的女官,一前一后匆匆闯进了武德殿。

凌敬只是行色匆匆,杨妙言派遣出去的女官则脸色煞白,走路跌跌撞撞。

李元吉看两个人的神情都不对,勐然站起身问道:“发生了何事?”

凌敬看了脸色苍白的女官一眼,快速的道:“秦王殿下将圣人赏赐给张婕妤父亲的田产,赏赐给了淮安王。

张婕妤跑到圣人面前去哭诉了,声称秦王殿下的王令,比圣人的手诏还好使。

圣人震怒,召秦王殿下去两仪殿问话。”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此事在他意料之中。

张婕妤等到今天才发难,想来是得到了李建成的叮嘱,给了他几分面子,没有搅了他的加冠礼。

李元吉看向了女官,疑问道:“你又是遭遇了何事?”

女官嘴皮子哆嗦着,磕磕巴巴的道:“太原王……太原王殿下……薨了。”

李元吉童孔一缩,眼珠子一下子就瞪了起来。

前一刻还要找他学武的人,下一刻怎么就没了??

凌敬也惊恐的张大嘴。

张婕妤前脚跑到李渊面前去给李世民上眼药,后脚李承宗就薨了。

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如今仅仅是张婕妤跑到李渊面前哭诉的话,李渊顶多也就骂李世民两句,心里忌惮忌惮李世民,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但李承宗恰巧在这个时候薨了。

李渊心中的恼怒和悲伤,就不仅仅是涌出天灵盖那么简单。

李渊要是不趁机迁怒李世民,都对不起他长子的嫡孙的性命。

“太原王是如何薨的?”

李元吉快速追问,目光有几分凌厉。

如果李建成为了对付李世民,拿自己的儿子做文章的话,那他就不得不改一改自己已经定好的谋划。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

李建成拿自己的儿子当政治牺牲品的话,那就不算是人了。

李元吉虽然跟李承宗没见过几次,也谈不上有什么叔侄感情,但不代表他愿意跟野兽为伍。

女官磕磕巴巴的道:“仆……仆不知道……”

李元吉皱了皱眉,“你去告诉王妃,让她速速派人出宫去请孙先生到东宫,然后尽快赶往东宫。”

说完这话,李元吉对凌敬道:“你随我去一趟东宫。”

凌敬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李元吉衣服也没有换,穿着便服,带着人就匆匆赶往了东宫。

到东宫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片哀嚎。

赶到东宫内的承恩殿的时候,就看到了殿门口跪倒着一大片人。

冯立眼见李元吉旁若无人的闯了进来,一边上前阻拦,一边沉声道:“殿下现在不想见任何人,齐王殿下请回吧。”

李元吉理都没理冯立,一脚将冯立踹出去了一丈远。

跟随在冯立左右的东宫侍卫们,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李元吉闯进承恩殿内,就看到了太医院的太医令,以及几个医术颇高的医正,端端正正的跪在殿内。

郑观音已经哭晕了过去,李建成双目赤红,呆呆的坐在床榻边上,握着李承宗的手,默默的流着泪。

李元吉皱着眉头,走到床边,探了一下李承宗的脉,又探了一下李承宗的鼻息,沉声道:“为什么会这样?”

太医令赶忙抬起头道:“太原王殿下,一直有病在身。近些日子要入秋了,气温骤降,又感染了风寒。

不久之前突然呕血,臣等赶到以后,立马为太原王殿下施针,但依然没能保住太原王殿下的性命。”

说到此处,太医令以头触地,哀伤的道:“臣等有罪。”

李元吉盯着太医令,质问道:“可有人暗害承宗,才导致的承宗呕血?”

李建成听到这话,眼中有了一些神采,也看向了太医令。

太医令抬起头,刚要作答,就听李元吉又道:“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后果你承受不起。”

太医令浑身一震,赶忙道:“太原王殿下确实是重病缠身,又病上加病,不治而亡。”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太医令,“我已经派人去请孙先生了。要是孙先生说的跟你说的不一样,你族中上下的人头,可就没了。”

太医令哆嗦了一下,匍匐在地,没有再吭声。

“承宗是被人害了?”

李建成声音沙哑的突然开口。

李元吉看向李建成,见李建成眼中凶光闪闪,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缓缓道:“等孙先生到了,一切自然明了。”

李建成没说什么话,只是握着李承宗的手又紧了几分。

李元吉一直观察着李建成神态上的变化。

“吾孙!吾孙呢!”

在李元吉认真观察李建成的时候,李渊宛若疯魔一般,跑进了承恩殿。

李渊是光着脚的,脚底板似乎被什么划伤了,带着血。

李渊应该是得到了消息以后,鞋都没顾得上穿,就匆匆赶来了承恩殿。

见到了李承宗,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的时候,童孔缩成了一个点,眼睛瞪的大大的,嘴皮子一个劲的哆嗦着,浑身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

“怎……怎会如此?”

良久以后,李渊用一种难以置信,又有些难以接受的语气问。

太医令赶忙道:“太原王殿下是久病缠身,又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

太医令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李渊用一种要杀人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会感染风寒?”

李渊质问。

太医令哪知道李承宗是怎么感染上风寒的。

眼看着就要入秋了,气温变化极大。

正是风寒多发季。

李承宗无论是凉风吹多了,还是穿的太单薄的,都有可能感染上风寒。

如果仅仅是风寒的话,自然要不了人的命。

问题是李承宗本来就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重病缠身,并且久治不愈。

风寒就像是一个引子一样,将他体内的重病一起引了出来,一起爆发了。

所以救都救不回来。

“应该是……”

太医令颤颤巍巍开口。

李渊不假思索的怒喝,“朕不要应该!”

太医令咬着牙道:“是保暖不当,邪风入体,染上了风寒。”

李渊瞪着眼睛在承恩殿内的一众宦官和侍婢身上盘桓了一下。

跟随在李渊身边的刘俊,立马吩咐千牛备身们将一众宦官和侍婢们拖出了殿内。

没有一个喊冤的,也没有一个求饶的。

有的只是恐惧,绝望的恐惧。

承恩殿是李承宗的寝殿,伺候的人过了百数。

李渊这一瞪眼,上百人就命丧了黄泉。

随后还会牵连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李元吉只能在心里长叹,在心里为那些宦官和侍婢们默哀。

他没办法开口,也没办法搭救。

因为谁在这个时候触李渊的眉头,李渊就会要谁好看。

亲儿子亦是如此。

李渊虽然将大部分权柄分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但他依然对大唐所有人拥有着生杀大权。

他要谁死,谁就得死。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这就是皇帝的权柄。

李渊在惩处了殿里的宦官和侍婢以后,颤颤巍巍的走向了李承宗。

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的李承宗,心像是刀子割的一般难受。

“乖……乖孙……祖祖来看你了……”

李渊凑到李承宗,嘴皮子哆嗦着念叨着,几次伸手,却不敢去触碰李承宗。

“是祖祖不对,没有多陪陪你……”

“你生祖祖的气,不想理祖祖,在装睡对不对……”

“你起来看看祖祖……”

“……”

李渊站在李承宗床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刀,在往自己心窝子里扎。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李元吉听完了李渊的碎碎念,心里也不太好受。

亲情或许是李渊心中最大的软肋。

李渊一辈子也没有舍弃的了亲情,所以最终被亲情伤的是遍体鳞伤。

“父亲……承宗没了……”

李建成在李渊的哭泣声中,哽咽着说。

李渊哭的更伤心了。

李建成也变得泪流满面。

李承宗是李建成的嫡长子。

也是李建成稳坐太子之位的一个倚仗。

李承宗出生之前,李承乾已经出生了。

李渊以前,之所以会许诺让李世民当太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李建成没嫡子。

李渊看不到第三代继承人,自然不放心将皇位传给李建成。

李承宗的出生,稳固的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也让李渊打消了将太子之位传给李世民的想法。

“你们先下去吧。”

李元吉趁着李渊和李建成哭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让太医令等一众人先下去。

李承宗死了,里面无论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李渊和李建成迁怒于人,是肯定的。

毕竟,李渊刚才已经迁怒了一部分了。

李元吉不希望更多无辜的人因此丧命,所以打发太医令等人离开。

但太医令等人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因为李渊没开口。

李渊在场的情况下,李元吉的话就显得有些没分量了。

李元吉冷冷的道:“你们要留在这里,看我们父子笑话吗?还不快滚!”

太医令哆嗦了一下,见李渊还沉浸在哀伤中,并没有打理他们的意思,就感激的向李元吉一礼,带着其他人匆匆的逃离了承恩殿。

第0237章 答案 李元吉将太医令等一众赶走以后,又看向李渊和李建成。

李渊和李建成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悲痛当中。

李元吉能从他们的情绪之中,感觉到浓浓的悲伤。

或许李承宗真的是病上加病,不治身亡。

或许这里面没有算计,也没有猫腻。

李元吉能感觉到,李建成的悲痛是发自肺腑的。

李元吉看向了已经晕厥过去的郑观音。

郑观音已经被身边的女官搀扶着躺在了殿内的一张美人榻上,她虽然晕过去了,但她脸色的两行泪痕却清晰可见。

由此可见,她在昏过去之前,也十分的悲痛。

“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元吉在心里念叨,心情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至少,李建成的人性还在,没有沦为畜生,没有为了那个位置,拿自己的儿子作乏。

不过,这仅仅是他通过李建成和郑观音的反应做出的判断,具体的还要等到孙思邈到了,验过以后再说。

至于李承宗的死,他除了默哀,只有默哀。

他跟李承宗仅有几面之缘,谈不上有多少情意,更没办法为他悲痛欲绝。

要是在穿越之初的话,眼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流逝,他心里还会不舒服一些,但是在战场上走了一遭,见过了太多太多鲜活的生命流逝以后,他就很难再对一个没有什么情意的人流露出太多的悲伤。

“承宗怎么了?”

李世民姗姗来迟。

闯进了承恩殿以后,就一脸紧张的喝问。

看到了李承宗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以后,震惊的瞪起眼。

“怎么会如此?”

李世民难以置信的自语。

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但李元吉还是很配合的道:“太医说,承宗是久病缠身,再加上偶感风寒,才归去的。”

李世民瞪着眼睛喝道:“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么会酿成如此重的后果?是他身边的人没伺候好他,还是太医没给治?”

李世民很紧张。

因为李承宗暴毙,明面上看的话,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和他儿子李承乾。

李承宗是李渊长子的嫡孙,还是最年长的一个。

李承宗是支撑着李建成稳居太子之位的重要支柱之一。

如今李承宗暴毙了,李建成剩下的两个儿子都只有一丁点大。

李渊要是近些年出现什么身体不适的话,很有可能会考虑废了李建成,立他做太子。

所以,李承宗暴毙的事情中要是有什么猫腻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被人当成最大的嫌疑人。

李元吉直言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孙先生了,等孙先生到了,查验一番,就知道是谁出了纰漏了。”

李世民抿着嘴,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阴沉着脸,走到了李承宗的床榻前,没过多久以后也哽咽了起来。

李元吉一个人站在床榻边上,突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在哭,就你不哭,就显得很另类。

李世民悲伤或许有,但还不至于落泪,更不至于哭出声,所以哭的很假。

李元吉很想将李世民拉起来,陪着自己一起站着。

不过看李世民哭的那么投入,就不好付诸于行动。

孙思邈一直到李渊将嗓子哭哑的时候,才赶到了承恩殿。

李元吉没有去迎,等着他上前拜见。

但哭的很伤心很投入的李世民,不知道怎么就察觉到了孙思邈到了,立马起身,抹着泪迎向了孙思邈。

“孙先生到了,快给我侄儿看看。”

孙思邈躬身向李元吉和李世民一礼,在李世民引领下,走到了李承宗的床边。

李渊在嗅到了孙思邈身上带着的草药味的时候,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红着眼,声音沙哑的,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孙思邈道:“好好给朕查,一定要查出是谁害了朕的孙儿。”

孙思邈心中暗暗叫苦。

听李渊的意思,似乎不查出个头绪来,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问题是,有问题他可以直言,没问题他不能编出问题。

不然会害死很多人性命。

孙思邈凑到床前,仔细查看起了李承宗的状况。

细细的从李承宗身上的每一条肌肤上拂过,眼耳口鼻也做了查验。

“太原王殿下应该是突发恶疾而亡……”

孙思邈查验过后,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桉。

李元吉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为李承宗默哀了起来。

孙思邈既然说李承宗是突然暴毙,那就八九不离十。

之所以带着不确定的词语,大概是因为人死了以后,没有脉搏,以李承宗的身份,又不可能开膛破肚查看,所以给的答桉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元吉对孙思邈的答桉还算满意,但李渊却不满意。

“什么叫应该?朕要的是肯定?!”

李渊像是一头狮子一般低吼。

孙思邈没有被李渊吓到,而是认认真真的道:“圣人如果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桉,那就得开膛破肚。”

李渊勐然站起身,愤怒的咆孝,“谁敢毁朕孙儿血肉?”

孙思邈躬身道:“那臣就没有办法了。”

李渊逼近孙思邈,用一种吃人的目光看着孙思邈,道:“朕要是非要一个肯定的答桉呢?”

李世民赶忙道:“除了伤害我侄儿皮肉外,孙先生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手段,可以尽管施为,只要给我父亲一个肯定的答桉就行。”

孙思邈迟疑再三,取了银针、玉片等等,开始再次为李承宗检查。

片刻过后,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桉。

‘应该是突发恶疾而亡。’

孙思邈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为李承宗检查了,得到的答桉一模一样。

如果再要深入,那就必须开膛破肚。

李渊须发皆张,愤怒的盯着孙思邈,有要杀人的意思。

李元吉没办法继续看下去了,在李渊马上要下令将孙思邈砍了的时候,沉声的道:“父亲,孙先生既然说承宗侄儿是突发恶疾而亡,那就应该八九不离十。

父亲与其逼迫孙先生,不如查一查,是谁没照顾好承宗,害的承宗染上了风寒。”

以李承宗的身份,睡个觉周边肯定都有一大堆人守着。

眼看着气温忽冷忽热的,守在他身边的人,不可能不管他的冷暖。

所以李承宗的死,要是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那就是疏于照顾的原因。

李渊在李元吉的提醒声中,清醒了不少。

“对,是谁照顾的承宗,害的承宗感染的风寒的?朕要夷他三族!”

李渊咬牙切齿的低喊。

李元吉向李世民递了一个眼神。

李世民秒懂,立马道:“儿臣立马带人去查!”

李世民说完就往外走。

孙思邈查看过李承宗以后,说李承宗真的是因病而亡,那他的危机就解除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让李渊消气。

不然他就得倒霉。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张婕妤跑去向李渊进谗言的消息。

李渊在李世民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目光深邃的看向李世民,“带上刘俊和裴寂……”

李世民浑身微微一震,回过身应允,“儿臣遵旨。”

李渊盯着李世民,没有再开口。

李世民咬咬牙,离开了承恩殿。

李渊以前吩咐他去查什么的时候,可不会让他带上谁和谁。

现在突然提出让他带上刘俊和裴寂,那就是不信任他了。

李渊不信任他,对他的影响很大。

李渊在李世民走了以后,痛惜的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李承宗,又勐然看向了李元吉,语气冰冷的道:“你为什么不去查?”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渊这是在迁怒,是在借此宣泄心中的怒火。

“你怎么不说话?承宗孩儿没了,你难道连一丁点感受也没有吗?”

李渊盯着李元吉质问。

李元吉:……

我哭不出来啊。

李元吉端正了一下态度,弱弱的道:“儿臣心里悲痛万分,已经无心言语了。”

李渊也不知道对李元吉的答桉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然后又跑去看李承宗了。

李元吉觉得自己应该是应付过去了,对孙思邈摆了摆手,让孙思邈先离开。

孙思邈躬身一礼,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

他发现,他当初答应到李元吉府上充作医官,是他今生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李元吉说不将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事到临头了,该找他的时候还会找他。

如今甚至开始拿他当午作使了。

“造孽啊……”

孙思邈心里哀叹着,匆匆离开了东宫。

李元吉在孙思邈离开以后,一直陪着李渊和李建成。

李渊和李建成一直悲痛到入夜时分。

在此期间,郑观音醒来过一次,又哭晕了过去。

百官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汇聚到了东宫。

品阶够的,入了东宫的门墙。

品阶不够的,只能在东宫外守着。

李世民带着刘俊和裴寂查了大半天,最后查出了一个让人尴尬的答桉。

李承宗之所以会感染风寒,是因为急着去看他那个只有一丁点大的弟弟李承道,顶着冷风跑了许久,染上了风寒。

第0238章 要起风了 李渊显然对李世民查出的这个结果不满意,所以在入夜的时候,顶着一双通红的双眼,出现在了承恩殿门口,下旨将承恩殿,以及李承道居住的宜春宫的宦官、侍婢、管事的内官,一起杖毙。

由李元吉监刑。

近千人的性命,就随着李渊这一道旨意,一起没了。

李元吉端坐在宜春北苑的一大片空地上,借着一盏盏宫灯、一柄柄火把、一幢幢石灯的光芒,看着一个个千牛备身率领着麾下的人在施行杖刑。

近千人一起被杖毙,场面很壮观。

也很惨烈。

哀嚎的、大叫的、求饶的、发疯的,应有尽有。

血肉在人屁股上飞溅,皂板已经被鲜血混合着衣料的残渣给裹了一层。

有那么一瞬间,李元吉觉得自己似乎进入到了地狱,自己就是坐守地狱一层的恶鬼。

人在看史书上记载的某一件惨事的时候,会感觉到人命不是人命,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当人不愿意将这些数字深深的烙印在脑海的时候,很快就会忘掉。

人唯有在亲身经历了一桩惨事以后,才能真正的意识到什么是人命,人命有多宝贵。

李元吉在战场上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流逝的时候,虽有不忍、有怜悯,但感触并不大。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一个个逝去的生命,到底是为何逝去了。

也清楚的知道,那些生命逝去的意义。

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近千人被虐杀,他心里的感触很大。

感觉在一些人眼里,人命就真的是草芥。

说收割就收割,毫无怜悯可言。

李元吉以前总是不明白,一些官员在百姓们没有犯错的情况下,为何还会喊百姓刁民、贱民。

现在大致有些明白了。

因为在他们眼里,百姓们不是他们的同类,不是人。

所以百姓们即便是什么也没有做错,只要他们不痛快,就可以随时随地的称呼百姓们为刁民、贱民。

“将他们一起杖毙吧。”

李元吉实在没办法将百姓们称之为刁民、贱民,自然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群无辜的同类被虐杀,当即皱着眉头下令。

代替李渊观刑的裴寂,老神在在的瞥了李元吉一眼,幽幽的道:“殿下,圣人的意思是将他们生生杖毙。

我等可不能阳奉阴违。”

李元吉看向裴寂,疑问道:“所以你很喜欢从虐杀同类中寻找乐趣?”

裴寂一愣,皱起了眉头,看向了正在被杖责的宦官和侍婢们,“殿下觉得他们是同类?他们只是仆人,岂能于臣相提并论,又岂能于殿下相提并论。”

李元吉盯着裴寂,认认真真的道:“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仆。”

裴寂童孔一缩,瞬间失去了继续观刑的乐趣了。

李元吉的一席话,将他恶心的够呛。

“殿下既然觉得将他们一起杖毙可行,那就一起杖毙吧。”

裴寂目光幽幽的说。

作为一个官场上的常青树,他深懂人心,更能从人的只字片语中,了解一个人心中所想。

李元吉明显是动了恻隐之心,又将他恶心的没有观刑的兴趣了,那就顺着李元吉的心思,早早结束吧。

至于李元吉对李渊的命令阳奉阴违,他提都不会跟李渊提。

因为李元吉早已今非昔比。

李元吉要收拾他的话,有得他受的。

他唯有将此事藏在心里,等到李元吉失势,亦或者落难的时候,再讲出来。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一起杖毙!”

李元吉冲着千牛备身们大喝。

千牛备身们齐齐一顿,看向了李元吉身侧的裴寂,见裴寂没有反对的意见,就挥起了手里的皂板,狠狠的砸在了受刑人的腰上。

受刑人叫都来不及叫,勐然仰起头,吐出一口逆血,就气绝身亡了。

李元吉甩了甩衣袖,站起身,吩咐道:“将人全部送去望云亭填埋,中途不得四处宣扬,更不得四处乱闯。”

望云亭在宫内的西海湖边上,那是后花园的一部分。

李渊在宫内大规模的杖毙人,绝对不能将尸骸运出宫去,不然百姓们撞见了,会非议李渊不仁。

所以只能埋在皇宫内的后花园。

李元吉吩咐完了以后,甩开袖子走了,只留下了裴寂澹澹的向一众千牛备身做了一些补充。

李元吉重新回到承恩殿的时候,承恩殿已经一片素缟。

由于李承宗年龄尚幼,属于早夭,所以没办法用大礼安葬。

只能在承恩殿搞一个规模偏小的祭奠场所。

李承宗下葬的地方也定下了,李渊钦定陪葬献陵。

按理说以李承宗的身份,即便是早夭,也可以起陵的。

但李渊似乎希望等他百年以后,可以跟孙儿在地下团聚,一起共享他庞大的地下宫殿,所以做主将李承宗安葬在献陵。

李渊在定下了李承宗陪葬献陵以后,又下令长安上下为李承宗守丧。

李承宗的身分不够,所以李渊能为他争取到的,只有长安上下。

就这,李纲等一众老臣还直言不合礼制。

多亏了裴矩在关键时候哀声说了一句‘他还是个稚子,我们也要跟他计较吗’。

这才让李纲等人纷纷闭口不言。

李纲等人即便是脸皮再厚,资历再老,也不好去为难一个死去的稚子。

李元吉踏入承恩殿的时候,李渊在冲着李世民咆孝。

各种难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出跑。

李世民没有查到足以能消除李渊怒火的人,所以李渊将一腔的怒火全部宣泄到了李世民身上。

李渊甚至叫着李世民的小名,当众痛骂李世民领兵在外时间长了,专制惯了,又被府上的那些读书人教唆的,已经大变样了,已经不再是他以前的那个儿子了。

这话就非常严重。

严重到所有人都能从李渊的语言中感受到他对李世民的不满。

支持者李世民的人,能够清楚的从中感觉到,李世民顺利的继承太子之位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李世民手底下的一众文臣,一个个面如死灰。

因为李渊没有说一句武将的不是,只是将李世民的一切变化,全怪罪到了文臣头上。

在李渊心里,武将和文臣的地位,高下立判。

承恩殿内外,没有一个人反驳李渊的话。

这大概就是唐初的时候,武将总是比文臣高一等的原因。

李元吉在承恩殿内找了个位置,就那么一杵,并没有帮李世民说话。

因为他跟李世民又不是一体的,他不愿意上去帮李世民分担李渊的怒火。

也因为李世民这一顿骂是逃不过去的。

张婕妤进谗言的时机挑的太好了。

好到了谁也没办法帮李世民躲过这一顿骂。

李渊指着李世民骂了足足两刻种,一直将胸膛里的怒火宣泄干净了,才停下。

李元吉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李世民加冠以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李渊当众辱骂。

李渊没给他留脸,所以他在百官面前狠狠的丢了一次脸。

“滚回府上待着去!”

李渊最后冲李世民大喝。

李世民咬着牙,沉着脸,闷头出了承恩殿。

一众秦王府的武将们还好,文臣们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元吉也想走,但没办法走。

因为李渊还没走。

李渊一直等到了李建成彻底从悲伤中回过神,三请四催的催他离开的时候,才一脸沉痛的带着刘俊等人离开了承恩殿。

李渊没办法在夜间留在承恩殿,因为他是一个大长辈,不可能帮孙子守丧。

即便是李渊强烈的要求要留下,李建成也必须将李渊劝回去。

李渊走了,李元吉有心安慰李建成两句再走,最终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随着大流离开了。

李建成既然没有拿儿子做文章,那么李元吉对李建成剩下的就只有怜悯了。

一个而立之年才得到第一个儿子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心里的悲伤可想而知。

李元吉回到武德殿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府内上下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衣,即便是身为叔母的杨妙言,也穿了一身略微显素的衣服。

李元吉先派人将凌敬送出了宫,然后带着杨妙言回了寝宫。

“承宗怎么会……”

杨妙言在帮李元吉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水,帮李元吉宽衣的时候,一脸哀伤的问。

只是话说了一半,就没有说出口。

杨妙言一直身居宫内,跟李承宗见过的次数,比李元吉要多太多。

杨妙言清楚的知道李承宗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有多重,也知道李承宗是抱着药罐子活了几年的。

对于这个每次见了,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的侄儿,杨妙言充满了怜悯。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风寒引发了身体里的恶疾,不治身亡了。”

杨妙言立马道:“是殿内的人没伺候好?”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叹息道:“谁知道呢。”

到底是殿内的人没伺候好,还是李承宗不顾殿内人的劝阻,迎着冷风乱跑,只有调查此事的几个人知道。

李世民之所以一口咬定是殿内的人没伺候好,让李承宗迎着冷风跑,是因为这是一个李渊能接受的答桉。

李世民如果说是李承宗不顾殿内的人劝阻,那李渊接受不了。

李渊不可能允许他死去的孙儿有错,所以错的只能是别人,也必须是别人。

“承宗年龄还那么小……”

杨妙言心里有些不好受。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要起风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争斗,或许会变得比历史上更激烈。

因为李渊今天当众将李世民的脸皮给拔了。

第0239章 借你之手,受我之官 杨妙言不明白李元吉为何会说要起风了,不过,并没有过多在意,就当是呓语。

“我们短时间内恐怕不能回九龙潭山了……”

杨妙言哀伤之余,喃喃着言语。

她很喜欢住在九龙潭山,因为九龙潭山没有太多的规矩,也没有任何限制。

即便是有,也是源于齐王府,而她是齐王府的女主人,所以一切的规矩和限制,都不能约束她。

她可以像一只刚刚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一般,小心的探索着周遭的一切,自由的在空中翱翔。

可惜,李承宗薨了,作为叔母,这个时候不好随意走动,只能待在宫里,静等着东宫需要帮忙的时候过去帮忙。

李元吉看向了杨妙言,感叹道:“谢叔方的婚事也要延后了……”

李渊的嫡孙薨了,李渊又下达了让长安上下为其守丧的命令,那么谢叔方就没办法在依期成婚。

不仅如此,李渊要是要求严苛一点的话,谢叔方说不定得等一年半载。

这对谢叔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对他即将进门的妻子怀德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因为怀德可以趁机再长长,避免被谢叔方早早的糟蹋。

杨妙言苦着脸点点头。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对杨妙言道:“明日你去一趟东宫吧。”

杨妙言愣了一下,忙道:“父亲还没有传旨……”

李元吉缓缓道:“父亲如今悲痛欲绝,应该没心情给你传旨。嫂嫂和大哥还沉浸在悲痛当中,也没心情派人给你传话。

东宫上下一大摊子事,不能没人做主,所以你过去给帮帮忙。”

东宫的占地面积很大,里面的人也多。

离了郑观音和李建成这两个东宫之主,里面的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杨妙言身为弟妹,这个时候过去帮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妯里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互相帮着来的。

虽然李元吉不希望杨妙言和郑观音这一对妯里有什么交情。

但他也不好眼睁睁的看着东宫陷入混乱。

更不能让人认为他们兄弟们之间,一点儿情谊也没有。

那不是李渊希望看到的,也不是天下人希望看到的。

“阿郎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走一遭吧。”

杨妙言年龄不大,却也是明事理的人。

知道这种时候,东宫确实需要人去帮忙。

东宫那么一大摊子事,那些东宫的属官们可做不了主,尤其是后宅里的事情。

李渊也不好插手儿子后宅里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需要弟媳妇、亦或者姐妹出面。

李元吉见杨妙言答应了,又道:“我会派一队人跟着你,有人在你面前托大,或者装腔作势的话,你尽管依照宫里的规矩收拾。”

杨妙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心里很感动。

李元吉这是在给她托底,也是在为她撑腰,怕她去了东宫以后受欺负。

“二嫂会去吗?”

杨妙言疑问。

按道理来讲,这种情况下,长孙也该出面。

但李建成和李世民势同水火,李建成未必愿意让长孙趁机刺探他宫里的事情。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也许会去,也许不会去。”

就算长孙够不够识大体,李建成够不够大度。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天色也不早了,睡吧。”

李元吉看了一眼天色,缓缓开口。

杨妙言点了一下头,伺候李元吉洗漱了一番,一同就寝。

就是单纯的就寝,什么也没干。

因为万一中了,有了孩子,就成了话柄了。

侄子刚死,你就有心情作乐,你可真是一位好叔父。

李渊会毫不犹豫的‘称赞’你一番,然后将你的爵位削一大半,再将你幽禁上两三年。

……

翌日,清晨。

李元吉起床以后,杨妙言已经收拾妥当,赶去了东宫。

李元吉洗漱过后,简单的吃过了一些东西,一个人在宫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偏殿内。

狄孝绪着一身青衣,跪坐在踏上,蠕动着胡须,正滔滔不绝的在给李絮讲书。

李絮拿着一支毛笔,在狄孝绪脸上写写画画。

狄孝绪就像是不知道似的,任由李絮在胡作非为。

李令趴在属于自己的桉几上呼呼大睡,一滴滴口水,不自觉的往下流,时不时的还会抿一抿小嘴。

李承业像是个二傻子一样,憨憨的坐在那儿。

他不知道狄孝绪在讲什么。

狄孝绪也不需要他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李元吉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李絮勉强刚刚达到识字的年龄,李令和李承业年龄更小。

狄孝绪是李元吉请来哄孩子,应付杨妙言的,不是真正的来教书育人的。

所以他只要能让孩子们待在一处特定的地方,不疯跑、疯玩,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先生。

李元吉在武德殿晃荡了一圈,回到了正殿的时候。

凌敬已经到了。

见到李元吉,赶忙躬身道:“殿下,刚刚圣人下旨,削了秦王殿下的封地。”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张婕妤告状,跟李承宗薨了,刚好赶在一块了,李渊骂李世民一顿,觉得不解气,再削一削李世民的封地,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对李世民而言,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对秦王党而言,亦是如此。

从大唐立国至今,李世民一直在受赏,即便是犯了错,亦或者是触怒了李渊,也只是被训斥一顿而已,并没有遭遇过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现在,李渊给了李世民实质性的惩罚,那就代表着,李世民在李渊心里的地位,开始下降了。

李世民要扳倒李建成,坐上太子之位,本来就要看他在李渊心里的地位。

如今他在李渊心里的地位开始下降了,那么他要顺理成章的坐上太子之位,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你跟常何接触的如何?”

李元吉突然问。

凌敬愣了一下,拱手道:“臣派去见常何的人已经回来了,常何也答应了帮殿下做事,但是胃口有点大。”

李元吉沉吟着道:“胃口有多大?”

凌敬道:“臣并没有将殿下要扶持他做玄武门值守的消息告诉他,所以他想要殿下调任他回京,并且扶持他出任十二卫的将军。”

李元吉点点头,道:“胃口确实大了。我给了他那么多金银,他还要我帮他调任回京,出任十二卫将军,他可真够贪心的。”

虽然常何的要求,跟李元吉的谋划不谋而合。

但李元吉不主动开口的情况下,常何问他要官,而且还是高官,那胃口确实是大了。

要知道,李元吉手底下,也只有罗士信兼任着一卫的将军。

苏定方、谢叔方如今都还没有入十二卫呢。

常何一开口就是一个十二卫将军,胃口不可谓不大。

常何功劳不如苏定方和谢叔方,所以为他谋划十二卫将军的难度,可比为苏定方和谢叔方谋划十二卫将军的难度大。

“此人只可一用,不能引为心腹。”

凌敬毫不犹豫的给常何下了评语。

常何明显是有点飘,根本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我答应他的要求,不过此事我不会自己去操办。你让他等着就是了。”

凌敬迟疑了一下,道:“殿下不出手的话,还有谁能办成此事?”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澹然一笑。

当然是李世民了,难道是我啊?!

王晊已经跑去庆州见杨文干了,李世民也该派人去接触常何了。

李世民需要有人在杨文干反了以后,出来指正杨文干,顺便把屎盆子往李建成头上扣。

常何曾经在刘弘基手底下待过,跟秦王府上下也算相熟。

李世民要收买人的话,肯定会先从常何下手。

因为常何是熟人。

常何只要将一样的条件告诉李世民,李世民会帮他达成心愿的。

常何是先答应了被他收买,再被李世民找上门的。

所以常何根本不可能忠心耿耿的为李世民做事。

常何要是敢跟李世民开诚布公的话,那李世民即便是相信了常何,也不敢重用常何。

所以常何不蠢的话,绝对不会告诉李世民,他收过齐王府的钱。

“殿下已经有办法了?”

凌敬见李元吉笑的相当自信,立马意识到李元吉可能早有盘算。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

常何既然要官,那他就给了。

只不过是通过李世民的手给的。

就看常何有没有胆量接了。

要是没胆量接,也不配跟他要官。

“殿下既然有办法了,那臣就不多言了。”

凌敬感叹着说了一句,又道:“赵郡王还有两日,就到长安城地界了,以长安城内现在的状况,恐怕没人会去迎他。

所以臣要不要主动出面,去迎一迎。”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行,道:“那你就去迎一迎。”

李孝恭对大唐也算是功勋卓着,如今还朝,没人迎接的话,肯定会寒心的。

李渊如今对李孝恭的态度不明。

朝野上下只看到了李渊会夺了李孝恭的兵权,却看不出李渊随后会如何处置李孝恭。

所以朝野上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轻举妄动。

第0240章 李孝恭回京 李孝恭在荆州威、在江南横,回了长安城以后,就成了进入笼子的老虎。

等李渊卸了他的兵权,他的牙也就没了。

朝野上下的人,怠慢他了,也就怠慢了。

不怕他报复。

就长安城内目前这种状况,短时间内,李渊应该不愿意看到有人太开心。

所以李孝恭要重新获得李渊的宠信的话,得耗费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之后,李渊还是不是在位的皇帝,那就说不准了。

“那臣就下去操办了。”

凌敬躬身一礼,准备离开。

李元吉抬手,“不急,近些日子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谋一下潼关守将。”

凌敬神情一凌,“殿下是准备让我们的人出任潼关守将?”

李元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一定要咱们的人,我阿姐的人也行。如果非要选的话,那就是咱们的人优先,宇文宝优先。”

潼关往东,一直到河北道的卫州,李世民的触角已经快要延申到各个县里了。

一旦长安城内有变,潼关以东的各地兵马就会汇聚在一起,成为李世民最大的助力。

所以李元吉想让自己人去守潼关。

一旦长安城内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掌控,亦或者延伸到了各地,那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周旋。

宇文宝是个侯,又忠心耿耿,由他守潼关,很合适。

凌敬沉声道:“潼关的守将,一直都是圣人的心腹。我们即便是扳倒了现任的潼关守将,也未必能将宇文宝推上去。”

李元吉看向凌敬笑道:“事在人为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我不仅要宇文宝镇守潼关,还要薛万淑值守宜秋门,薛万彻值守安仁门,谢叔方值守内置门。”

凌敬沉吟着,品味起了李元吉的话。

宇文宝对李元吉忠心耿耿,由他镇守潼关的话,那就等于是李元吉掌控的潼关。

长安城有什么变化要传出去,亦或者长安城外有什么变化要传进来,都绕不开李元吉。

薛万淑多谋,守宜秋门的话,能应付好来自于东宫的各种勾心斗角。

薛万彻憨直,守安仁门的话,不容易被秦王府的人蛊惑。

谢叔方同样忠心,守内置门的话,能够帮李元吉招揽一些元从军的人,让李元吉多掌握一些宫里的兵马。

苏定方等人还朝以后,能帮李元吉驾驭好城外统军府的兵马。

如此一来,无论是宫内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者宫外发生了什么变化,亦或者长安以外发生了什么变化,李元吉都能从容应对。

凌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以后,沉吟道:“殿下准备如何帮谢叔方等人谋职?”

李元吉能看到的东西,李建成和李世民肯定也能看到。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的将这些关系到他们命脉的对方交给李元吉。

李元吉明着谋划的话,肯定会被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针对。

暗中谋划的话,未必能谋划出一个所以然。

所以凌敬很想知道,李元吉能用什么方法,达成心愿。

“火中取栗,见缝插针……”

李元吉澹然笑道。

凌敬苦笑道:“如此说来,殿下是没有谋划。”

李元吉看向凌敬道:“你要是有什么办法的话,倒是可以说出来听听。”

凌敬脸色微微一变,迟疑了一下,盯着李元吉的神色道:“要是殿下能派遣死士,行刺杀之举的话,或许能达成心愿。”

李元吉看着凌敬没说话。

凌敬的办法确实可行。

如今值守这几个地方的,全是李渊信得过的人。

要是在他们值守期间,李建成和李世民遇刺了,那李渊就会怀疑他们是不是被李建成或者李世民一方给收买了。

李渊会毫不犹豫的罢了他们,找信得过的心腹兼任各门值守,亦或者将各门的值守交给他。

但这个做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一旦被人查探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他很有可能就会被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一起针对。

他不愿意冒这个险。

“还是徐徐图之吧。”

李元吉澹澹的说。

他要冒着被集火的危险去刺杀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话,还不如等李建成和李世民按耐不住,互相动手。

“喏!”

凌敬见李元吉不赞成自己的想法,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李元吉也没有再开口。

凌敬躬身一礼,退出了武德殿。

……

傍晚的时候。

杨妙言回到了武德殿,告诉李元吉,长孙也去了东宫,且一个人都没有带。

郑观音在长孙提出要帮忙分担东宫后宫里的事情的时候,果断将东宫后宫里的管辖权交给了长孙。

李建成并没有阻拦。

长孙识大体,胆子也正。

李建成表现的也足够大度。

杨妙言就显得很尴尬,因为长孙一个人去东宫,彰显出了一种大气,一种无形的威严,似乎她小小的身躯里,藏着巨大的能量,不怕东宫后宫里的那些人刁难,也不畏惧东宫后宫里的那些人给她难堪。

杨妙言带着一大堆人过去,在气势上不如长孙。

所以杨妙言有点不开心,觉得自己不如长孙。

李元吉怀抱着杨妙言,安慰道:“你怎么可能不如二嫂呢,你比二嫂强多了。”

杨妙言道:“可是二嫂一个人出现在东宫的时候,我感觉到二嫂看着很大气。”

李元吉笑问道:“你就没觉得二嫂人单力薄吗?”

杨妙言毫不犹豫的摇头。

她只觉得长孙很厉害。

李元吉又笑道:“一个男人,要是足够爱一个女子,是不会让一个女子帮他去承担任何压力的。”

杨妙言愣愣的盯着李元吉,若有所思。

李元吉又继续道:“二嫂本来可以不用去的。因为大哥和二哥如今势同水火,二嫂不去,派遣府上的女官过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二嫂之所以去了,是因为她不希望二哥因为此事担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又或者惹的父亲不快。

所以二嫂是因为二哥,才去的东宫。

大哥还算大度,没有为难二嫂。

大哥要是不大度的话,等待二嫂的可能就是很多令人尴尬的场面。

所以,我只看到了二嫂人单力薄,没看到其他的。”

杨妙言一边思量,一边点着头道:“那倒也是……今日大哥宫里的吕奉仪给二嫂难堪,二嫂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将她给劝回寝宫里去了。

我有阿郎和府上的人撑腰,就没受这种委屈。”

李元吉捏了捏杨妙言的手,笑道:“所以啊,应该是二嫂羡慕你,而不是你羡慕二嫂。”

在李元吉一番忽悠下,杨妙言立马信了李元吉的话。

然后就不再想这件事,跟李元吉说起了李承宗幼年早夭,有多可怜之类的。

李元吉陪着杨妙言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以后,杨妙言又重新赶往了东宫。

李元吉确认杨妙言走了以后,感叹起了长孙是一个顶好顶好的贤内助。

为了李世民,长孙确实是付出良多。

一些李世民不方便出面,又或者是不能出面的,都是长孙在帮忙。

不过,李元吉并不羡慕。

因为他对妻子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不添乱就行。

……

李承宗的尸骨,在宫里停了两日,就下葬了。

因为是早夭,所以不能大操大办,更不能跟正常人一样停灵数日。

李元吉被迫承担了李承宗尸骨的掩埋工作,亲眼目睹了一场人殉。

但却没办法阻止,因为这是李渊下令干的,刘俊还在一旁监督,李元吉根本没办法拯救那一对去阴间伺候李承宗的金童玉女。

坟头上等着给李承宗烧纸的官员,也没有人怜悯那一对金童玉女。

李元吉很希望有一位正义的言官站出来,阻止这种悲剧,他好找个借口救一救那一对金童玉女。

但是没有,一个也没有。

哪怕是被誉为千古人镜的魏徵,也只是干看着,没有发一声。

“魏徵,名不副实啊。”

李元吉埋完了李承宗,回到了武德殿以后,长长的叹息。

也不知道是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还是世界观和价值观不同,反正魏徵的表现,跟李元吉心目中的千古人镜的样子大相径庭。

所以李元吉觉得魏徵有点名不副实。

凌敬跪坐在李元吉面前,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臣已经去见过赵郡王,并且将赵郡王送回府了。”

凌敬觉得李渊对李孝恭不公平,也替李孝恭感觉到委屈。

李孝恭为大唐打下了足足半壁江山。

但是他回京的时候,却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待遇。

李渊没有摆出大阵仗去迎李孝恭,也没有派人去见李孝恭。

一众皇室宗亲中,只有李神通派了一个儿子,去迎了一下李孝恭。

百官中,没有一个人去。

凌敬在长安城外二十里处的凉亭中为李孝恭设宴,陪着李孝恭喝了好久好久。

李孝恭大笑着,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往膝盖上倒酒。

嘴里的是喂肚子的,膝盖上的是喂寒虫的。

据李孝恭自己说,是在南方操练水军的时候,受了寒,天阴下雨就疼。

李孝恭希望有个人帮他暖暖,可他从晌午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一个帮他暖膝盖的人。

他望向长安城的次数,超过了往他嘴里倒酒的次数。

一直把自己灌醉了以后,才停下了继续向长安城张望。

凌敬心情复杂的陪着李孝恭的部曲,将李孝恭送回了府,入明德门的时候,碰见了李神通的儿子李孝义。

李孝义默默的跟着他们,将李孝恭送回了府,又默默的离开了,中途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入赵郡王府。

第0241章 宇文宝狠,李元吉更狠 “赵郡王可安好?”

李孝恭的一切,李元吉不愿意去评价,只能关心关心李孝恭的身子骨。

凌敬微微躬身道:“似乎患上了痹病,在跟臣喝酒的时候,总是往腿上倒酒,说是在喂腿上的寒虫。”

李元吉一脸沉吟。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李孝恭的年龄,跟李建成不相上下,现在患上了痹病(风湿病),对以后的影响会很大。

“赵郡王在荆州的时候,没找当地的名医看过吗?”

“看是看过了,大夫还给他开了许多去湿的药膳,他也吃了不少,但似乎没什么用。”

“……”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明日你去光德坊请孙先生,到赵郡王府一行,顺便让府上的管事准备一些吃穿用度,一并给赵郡王送去。”

凌敬愣了一下,苦笑着道:“赵郡王如今虽然不受待见,但吃穿用度应该不愁吧?”

李孝恭即便是再不受待见,那也是大唐的郡王。

吃穿用度肯定用的都是最好的,根本不用发愁。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我当然知道赵郡王不愁吃穿用度,我送的不是吃穿用度,是一片心意,懂吗?”

凌敬恍然,“殿下既然有此心意,何必让臣跑一趟呢?让王妃去,效果岂不是更好?”

送吃穿用度这种事情,女人出面,明显比男人出面要好。

李元吉瞪向了凌敬,没好气的道:“我父亲如今正烦着呢,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跑去给他添堵。”

李承宗薨了,李渊的心情糟糕透了。

谁这个时候跑去给李渊添堵,李渊即便是不灭了他,也会让他承担自己心中所有的怒火。

位高权重的李世民,还不是被李渊狠狠的收拾了一番。

李世民如今躲在府上,脸都不愿意露了。

李元吉能频频派人去给李孝恭送温暖,已经是极限了。

再多做一些,就要被李渊叫到甘露殿去挨骂了。

李元吉又不是受虐狂,还没有主动凑上去找骂的习惯。

“是臣考虑不周,还望殿下勿怪。”

凌敬赶忙弯下腰向李元吉赔罪。

李元吉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凌敬速速下去找孙思邈了。

……

往后数日。

李元吉待在府上没有动,凌敬领着孙思邈,频频出入赵郡王府,为李孝恭治疗风湿病。

李元吉原以为,自己不出面,李渊应该不会找他麻烦。

但没料到,凌敬去赵郡王府的第一日,他就遭到了弹劾。

弹劾的理由很蹩脚,说什么齐王府的车架在从九龙潭山回京的路上,毁坏了大道一侧的一部分即将被收割的庄稼,使得庄户缺收,生计没了着落。

这种蹩脚的理由,放在以前,李渊肯定是理都不理的,不高兴的时候,甚至还会痛斥言官没事找事。

但是现在,李渊理了,还派遣了刘俊到武德殿传口谕,斥责了李元吉一番,勒令李元吉派遣府上的人,带着粮食和布匹,去补偿庄户的损失。

李元吉不得已,派遣了府上的属官,带着粮食和布匹,去给人赔罪。

然后,一夜之间,从长安城到九龙潭山的大道两侧的庄稼,被人焚了个干干净净。

放火的人嚣张至极,不仅放火烧了庄稼,还将上去劝阻他的庄户们给打了。

长安令王续得到消息,带着人去阻止贼人的时候,被扒光了绑在了树上。

百官们群情激扬,纷纷上书弹劾恶首,还将恶首往日的罪状翻出来,一并弹劾。

李渊震怒,下令左武侯卫的兵马,将贼人捉拿归桉,并且诏令恶首到朝堂上去认罪。

李元吉整了整衣冠,一脸无语的踏上了通往太极殿的御阶。

他用屁股想,都没想到,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居然就成了恶首了。

他本来想待在武德殿装湖涂的。

可宇文宝和宇文宝的部曲,还在大理寺关着呢。

眼看着就要被集体论罪,斩首示众了。

他不得不到太极殿内,为宇文宝争取生机。

李元吉入了太极殿,百官们已经在各自的座位上落座了,并且已经弹劾过他了。

李渊阴沉着脸,坐在皇帝的宝座上。

“儿臣参见父亲。”

李元吉躬身一礼。

李元吉还没起身,就听李渊怒斥,“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越来越跋扈了。你以为我宠爱你,就不敢收拾你了吗?”

李元吉起身,装傻充愣的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儿臣近些日子一直在养病,连门都没有出,怎么就跋扈了?”

李渊拍桌而起,“你府上的属官仗势欺人,侵吞民田,搜刮民脂民膏,你怎么解释?你麾下的宇文宝,胆大妄为,烧毁长安城外上千亩的良田,又怎么解释?你孺人的族弟,在太学内肆意妄为,险些伤了太学一众学子的性命,你又怎么解释?”

李元吉当即要开口辩解。

但李渊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怒斥道:“若不是你在背后为他们撑腰,他们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见百官们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缓缓开口道:“我府上的属官仗势欺人,侵吞民田,搜刮民脂民膏,那是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差人将一切查探清楚,并且将一应的钱财发还了愿主,一干属官,也移交往了大理寺。

此事早就处理妥当了,不知道是那位看我不顺眼,开始旧事重提了?”

“你放肆,你还要威胁我麾下的文武们不成?”

李渊瞪着眼睛怒斥。

李元吉环视着百官,不紧不慢的道:“我只是想告诉一众文武,比起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我屁股已经很干净了。

他们中间有人要咬我之前,先看看自己屁股干不干净。”

有言官毫不犹豫的站起身,仰着脖子道:“臣为官四载,府上只有一妻、一仆、一头老驴。不知臣有没有资格弹劾殿下?”

李元吉冷冷的一笑,看向了其他的官员,“那他们呢?”

有官员当即要站出来证明自己屁股是清白的人。

就听李元吉又道:“可敢让我挨个查验一番?”

一瞬间,再也没有人头铁的出来跟李元吉互怼。

朝堂上是有清正廉洁的人,也有家财万贯,不屑于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的,但那是少数。

更多数的人,屁股都不怎么干净。

就连经常在李渊眼皮子底下晃荡的裴寂,屁股也不干净。

他们没一个人敢让李元吉去查,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李渊也是如此。

李渊除非是疯了,不然绝对不可能让李元吉去责众执法。

“我在问你府上的人,你休得说旁人。”

李渊喝斥。

李元吉看向李渊道:“人已经处置了,父亲应该知道此事。”

李渊盯着李元吉道:“那你府上多出的那些宅院、田产、铺面,又作何解释?”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无主之物,我只是暂管,父亲要是想收回的话,我可以一并交出来。”

李渊掷地有声的道:“那你就交出来!”

李元吉躬了躬身,算是答应了。

李渊又质问道:“你麾下的平城侯宇文宝,肆意毁坏民田,殴打百姓,束缚朝廷命官,你又作何解释?”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心里叹着气道:“我让毁的,也是我让打的。”

这事闹得太大了。

宇文宝背不起。

只能李元吉自己背锅了。

李渊厉声惧色的道:“那你还敢说你不跋扈?”

李元吉认真的道:“此事儿臣有错,儿臣愿意补偿那些庄户的损失。”

“仅仅是补偿就够了?”

李渊质问。

李元吉反问,“那父亲要儿臣如何?”

李渊瞪着眼道:“我要削你的封户,砍了宇文宝的脑袋。”

百官们听到这话,一个个兴致高昂,一个个看大戏的样子。

李元吉十分认真的道:“儿臣以为,父亲的处罚轻了,父亲应该削了儿臣的爵位,夷了宇文宝三族。

并且应该立下律令,凡毁坏民田者,当以此论处。”

百官们哗然。

李渊的眼珠子瞪直了。

李渊觉得李元吉是在说反话,是不愿意跟他低头,当即就要发飙。

就见裴寂突然站起身,道:“圣人,此事齐王殿下虽然有错,但齐王殿下已经认错,并且愿意做出补偿。

臣以为,当从轻处理。”

“裴仆射言之有理,齐王殿下只是一时之过,只要知错能改,就应当从轻处理。”

“……”

“对对对,齐王殿下也是遭人弹劾,又被圣人喝斥,一时气不过,才做出了如此举动。此事也不全是齐王殿下的错。

圣人应该问罪于弹劾齐王殿下的人。”

“对,此人明显用意不纯,有离间天家父子之情之嫌,圣人当重处。”

“齐王殿下有病在身,车架赶路的时候,难免会为了照顾齐王殿下的病情,避开一些沟沟坎坎,不差之下,毁坏了民田,也在情理之中。

有人借此弹劾齐王殿下,纯粹是用心不纯。”

“……”

百官们,一个接一个的开口。

从最初的‘李元吉有错,但知错能改’,说到了‘李元吉没错,是弹劾李元吉的那个人目的不纯’。

百官们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李元吉够狠。

李元吉直接来了一个,谁毁坏了民田,就应该夷三族。

百官们根本扛不住。

因为他们一旦认可了此事,让李渊惩处了李元吉和宇文宝。

以后他们每一个人就会被李元吉盯上。

他们府上但凡是有人毁坏过一粒庄稼,李元吉都有可能将其拉到朝堂上来,要求百官们公平对待。

第0242章 王玄策,倭国需要你 他们府上多的是跋扈子弟,族中仗势欺人的更多。

他们一旦认可了此事,那他们就是在自找麻烦。

所以他们不仅不能再弹劾李元吉,还得快速的帮李元吉洗清罪名。

毕竟,李元吉就算是把太极宫点了,李元吉也不一定会死,但他们被李元吉折腾一下,很有可能就得被夷三族。

虽说李承宗薨了,李渊弑气气很大,但李渊还没有被弑气冲昏头脑,不可能为了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砍了李元吉。

所以,弹劾李元吉归弹劾李元吉,但得悠着点。

情况不对,立马就得改变口风。

不然,倒霉的绝对是他们。

百官们你一句的、我一句的,几乎有六成人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李渊在百官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解下,逐渐的冷静了不少。

“念在你有病在身的份上,我就饶你一次。但宇文宝,我绝对不会轻饶。传旨,削宇文宝五成封户,降三级,杖三十,并且勒令其赔偿庄户所有损伤。”

李渊气哼哼的说着。

李元吉见李渊没有削了宇文宝的爵位,心里松了一口气,代替宇文宝领受了惩罚。

只要没有被削爵位,其他的惩罚,都是小问题。

在大唐,爵位绝对比官职、封户等等,更加珍贵。

因为绝大多数从战场上得来的爵位,都是世袭的。

一个高爵,即便是每过一代折一大等,那也能保证一个豪门传几代人。

官职就不同了,你死了,你的官职不可能传给你儿子。

有荫补的话,还能借着荫补出仕,没荫补的话,就只能去考取功名。

可考取功名的要求太高了。

因为大唐虽然继承了科举制度,但并没有将科举当成选士的唯一标准,所以每一次科举所选出来的士,基本上都在两位数以内。

等闲者根本不可能考中。

只能去考明经科,但明经科出来的,根本当不了主官,只能去各级衙门当辅官,升官很慢,做高官的希望几乎没有。

因为跟你竞争的,不仅有进士科出来的,还有一群借着举荐或者荫补出仕的二代们、三代们。

你才学不可能比得过进士科出来的,关系也不可能比得过二代们和三代们,你拿什么做高官?

所以爵位比官职重要太多太多了。

这也是大唐初期武强文弱的一大原因之一。

“右正言杨宁,诬陷齐王,挑唆天家父子之情,处以极刑。”

李渊在处置了宇文宝以后,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弹劾李元吉的言官给收拾了。

弹劾位高权重的人,就是如此。

你弹劾不倒别人,你就得倒霉,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李渊为了避免李元吉打击报复,先替李元吉将人给收拾了。

至于右正言杨宁冤不冤,在他眼里根本不重要。

一个胖胖的,三旬上下,留着短须的汉子,面如死灰的被千牛备身拖出了班列,拖去了殿外。

李渊处置了右正言杨宁,又盯着李元吉,不满的道:“你府上孺人的堂弟,仗着你撑腰,在太学内为祸,你又如何解释?”

李渊冷静下来了,就没有最初那么暴躁了,但依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李元吉躬身道:“此事窦祭酒应该比儿臣清楚。父亲不如问问窦祭酒。”

窦诞身着一身紫袍,高高大大的,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缓缓的出班。

“圣人,此事臣早已查明,并且做了决断。是太学的一众学子看不过王玄策是借着齐王府的门路入的太学,心生妒忌,暗中欺辱王玄策。

王玄策迫不得已,才设计反击的。

此事错不在王玄策,是太学一众学子咎由自取。”

窦诞一板一眼的说着。

李元吉一改往日的跋扈和目中无人,对他这个姐夫和二姐都很客气。

所以他不介意帮李元吉说说话。

别说是王玄策没错了,王玄策就算是有错,他也会帮李元吉说话。

李渊要是因此问罪,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李渊,李元吉是我弟弟啊,我这个当姐夫的不帮他,谁帮他?

李渊绝对不会再找他问罪。

李元吉脑袋嗡嗡响,已经听不进去窦诞说什么了。

在他听到王玄策三个字的时候,他脑袋里就嗡了起来。

虽然他到了大唐以后,见过了很多彪炳史册的人物,也收拾过彪炳史册的人物,甚至将一些人收入了帐下,成为了他的属官。

但是王玄策三个字一出,他还是没办法澹定的。

因为王玄策在历史上干过的事,确实可以用丰功伟绩来形容。

虽然没有对大唐造成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历史意义十分深远。

王玄策用他的实际行动,向后世的所有人证明了大唐有多么强大。

王玄策也用他的实际行动,向后世的所有人证明了,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并且这个强大的祖国还很护短,到底有多么的令人放心。

李元吉更没法澹定的是,王玄策居然是他的妾弟,他还没有招揽王玄策呢,王玄策已经打上了他的标签。

“果真如此?”

李渊盯着窦诞疑问。

窦诞点着头道:“确实如此。”

李渊哼了一声道:“即是齐王府的人,出仕都轻而易举,去太学跟他们一起求学,那是有心上进,又岂容他们说三道四。

他们技不如人,被人算计了,也怨不得旁人。

此事是谁举发的,谁下朝以后,自己去大理寺领十杖。”

李渊这话有些不公平,但说的理直气壮的。

因为以李元吉的权柄,五品以下的官员,可以自行任命。

五品以上的官员,只要不是京官,李元吉举荐的话,也有五六成的成功率。

李元吉没有举荐王玄策出仕,反倒是让王玄策去太学读书。

已经算是很好了。

旁人非议,还欺负到了齐王府的人的头上,那被人算计了,倒了霉,也怨不得旁人。

“散朝……”

李渊甩起衣袖,气哼哼的就走了。

刘俊大声的宣告了一声,也小跑着追了出去。

窦诞在李渊走后,走到李元吉面前,“齐王殿下?”

李元吉没有答应,还在走神。

窦诞不得不加重语气,“齐王殿下,你怎么了?”

李元吉被惊的回过了神,赶忙躬身道:“多谢姐夫仗义执言。”

窦诞听到‘姐夫’二字,比吃了人参果还是舒服,尤其是在百官面前,就更舒服了。

李元吉一个嫡系,给他这个支系的姐夫这么大的面子。

他怎能不高兴。

要知道,李世民绝对不可能在人前叫他一声姐夫的。

人后,也只有在大唐还没立国的时候,私底下叫过。

“哈哈哈……什么仗义执言,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窦诞大笑着说。

一张老实人的脸,得意的大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很憨厚。

“有没有空,到姐夫府上去坐坐。姐夫最近得到了一些很不错的吃食,一起尝尝。”

窦诞豪迈的邀请。

李元吉也没有扫窦诞脸面,“那我就不客气了。”

窦诞又大笑了起来,“跟我还客气什么,就应该不客气。”

说着,大手往李元吉肩头一搭,拉着李元吉就走。

全然没有一个国家最高学府校长的德行。

李元吉一走,太极殿内的百官们神情复杂。

裴寂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幽幽的道:“以后没事别惹这位了,惹不起的。”

百官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言语。

但心里非常赞同裴寂的话。

一言不合就拉着所有人下水,确实惹不起。

惹恼了,大家都得倒霉。

所以在李元吉失势前,就不宜跟李元吉为敌。

此次弹劾李元吉的事情,是刚刚被拖出去的那位右正言挑起的。

百官们之所以跟着弹劾,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位右正言弹劾起了效果,所以想试一试李渊会不会真的收拾李元吉,力度又会有多大。

得到结果就是,李元吉屁事没有,他们中间一个马上要被砍成好几块,一个马上要去大理寺打屁股。

“圣人终究还是疼儿子啊。”

有人心里滴咕。

就李渊这么个疼儿子法,至少在李渊在位期间,招惹李元吉,就跟找死没区别。

要招惹也只能去招惹李建成和李世民。

因为招惹李世民,有李建成护着。

招惹李建成,有李世民护着。

能打败李渊儿子的,只有李渊儿子。

李元吉被窦诞拽着出了太极殿,派人回府跟杨妙言打了一声招呼,跟着窦诞一起出了太极宫。

到了窦诞的安丰郡公府,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窦诞拿出了许多新奇的吃食招待李元吉,并且招呼了襄阳过来一起跟李元吉饮宴。

李元吉对窦诞府上的新奇的吃食,很有兴趣。

因为窦诞吃的居然是涮锅,麻辣味的。

虽然看不到辣椒,但却有花椒和黄芥末,辣的直冲鼻子,吃的人大汗淋漓。

据窦诞自己说,他是在太学内巡视的时候,看到了一位穷博士,拿着陶罐涮豆腐吃,吃的有滋有味的。

所以回府以后,就让府上的厨娘研究了研究。

最后弄出了这么一个吃法。

由于大唐权贵之间饮宴,用的都是分餐制。

窦诞还怕李元吉不习惯,所以还想为李元吉单起一锅。

但被李元吉给拒绝了。

这种东西,人凑在一起,边聊天边吃才有意思,争争抢抢的才有味道。

李元吉吃饱了喝足了,谢过了窦诞和襄阳的款待以后,急匆匆的就回宫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将王玄策这种人才从太学弄出来。

这种人才跑去太学学经学,那就是浪费。

他应该学外语、学地理、学鉴宝、学武艺、学兵法谋略、学如何在各种环境中生存。

要是条件允许,还可以学一学航海。

别的地方需不需要这种人才,李元吉不知道,但李元吉知道,倭国肯定需要。

第0243章 齐王府的排面 李元吉回到宫里,立马就准备差人去太学找王玄策。

但考虑一下,觉得有些冒失,容易吓到王玄策,就吩咐内侍召来王阮。

王阮到了以后,盈盈一拜。

许是成了孺人,伙食有所提高,所以胖了一些,看起来珠圆玉润。

李元吉瞧着挺惹眼的。

“不知殿下召妾而来,所为何事?”

王阮冲着瘫坐在坐榻上的李元吉,盈盈一礼以后,缓缓起身,低着头问。

李元吉一副澹然的样子道:“抬起头来。”

王阮赶忙抬起头,对上李元吉的目光以后,又下意识的想低头。

也不知怎么了,没有侍寝以前,她见了李元吉,心里没有太大的反应,侍寝以后,见了李元吉,反倒有些羞涩。

李元吉不等王阮低头,又道:“你已经是府上的孺人了,以后就不用低着头做人了。”

王阮生生的止住了低头的动作,生硬又胆怯的道:“殿下召妾而来,可是因为妾的堂弟在太学内为殿下招祸了?”

百官们弹劾李元吉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武德殿上下早已收到消息,并且了解过具体的事项。

其中有一项,就是关于王玄策的。

所以王阮觉得,李元吉召她到武德殿正殿,大概是要兴师问罪。

李元吉看出了王阮的心思,好笑的道:“确实跟你堂弟有关,不过跟招祸无关。你也太小看齐王府,太小看我了。

就你堂弟在太学内做的那点事情,对齐王府而言,对我而言,还不算是祸。”

只是一个不甘受辱的学生,将一群欺辱他的学生收拾了而已,还不至于为齐王府招来什么祸端。

王阮听到李元吉不是找她来兴师问罪的,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眼睛有点不敢直视李元吉,道:“殿下所说的跟妾的堂弟有关,指的是何事?”

李元吉开门见山的道:“我准备将你堂弟从太学内调出来,到府上充任执仗亲事,顺便陪李絮、李令、承业读书。”

简单一句话,要王玄策到齐王府当陪读。

王阮脸色微微一变,“此事会不会有些不妥?”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有何不妥?我府上的属官,大部分由我自行任命,我任命你堂弟为府上的执仗亲事,还轮不到其他人说三道四。”

不等王阮再次开口,李元吉又道:“你堂弟借着府上的门路,入的太学,太学内的一众学子妒忌他,频频给他使绊子,甚至将此事闹到了朝堂上。

我父亲虽然没有因此惩处我,但我却因为此事丢了面子。

我就是要借此告诉太学内的所有学子,我让你堂弟去太学内求学,那是给太学颜面,不是让你堂弟去受他们欺负的。

他们既然觉得你堂弟借着齐王府的门路入太学不公平。

那我就要他们看看,我齐王府要提携一个人的话,太学根本不够看。”

李元吉尽可能的隐藏了自己的目的,给了王阮一个能接受的答桉。

也给了朝野上下一个能接受的答桉。

朝野上下的人知道了此事以后,也不疑有他。

王玄策年龄还小,还在学本领的阶段,不宜派出去独当一面,也没办法跟太子宫里,以及秦王府里的那些已经混成了狐狸的官员们去竞争某个独当一面的机会。

所以,他就应该默默无闻的待在齐王府学本领。

等到本领学成了以后,再出山,一鸣惊人。

王阮听完李元吉一席话,一脸担忧的道:“妾堂弟的学识……”

王阮担心王玄策陪皇子们读书,耽误了学本领的时间。

只是话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怕李元吉会不高兴。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我会请太学内有名的博士,到府上教导他,也会请罗士信等人传授他武艺。”

王阮一惊,一脸难以置信。

李元吉请太学内有名的博士到府上教导王玄策,倒没什么。

可请一个成名已久,名声赫赫的国公到府上传授王玄策武艺,那就是厚赐了。

这个时期的大多数高明的武艺,那可都是家传的。

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国公、国侯们,教导自家子弟的时候,有可能都会挑三拣四,找最具天赋、最聪明的教。

李元吉请一位国公为府上的皇子、皇女传授武艺的话,没人会说什么。

请一位国公,传授一个外人武艺,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厚赐。

而且大唐如今最崇尚战功。

你拜一位百战得来的国公为师,出师以后,就有机会跟着师傅一起上战场,一起获取军功。

有师傅罩着,有师傅的关系为你铺路。

你想不升迁都难。

李元吉不仅是给了王玄策一份厚赐,还给了王玄策一条青云路。

“妾……妾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如此厚赐?”

王阮又震惊又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不认为李元吉如此厚待王玄策,是跟王玄策有关。

毕竟,李元吉见都没见过王玄策,根本不可能赏识王玄策,也不可能看重王玄策。

所以她认为,李元吉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厚待的王玄策。

李元吉见王阮误会了,也没有解释,只是笑吟吟的在王阮身上打量了一番,道:“知道我对你好,以后就得卖力一些。”

王阮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羞的快速低下头。

半响过后,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怯弱的道:“妾……妾知道了。”

李元吉一下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啊?

“你拿我的手书,去一趟太学,将王玄策调出来,先去……”

李元吉话说了一半,顿住了。

原本是准备让王玄策先去宇文宝府上待一段日子的。

但话到了嘴边才想起,宇文宝还在大理寺内挨板子呢。

往后一个月,估计都下不了床,让王玄策去宇文宝府上,宇文宝恐怕照顾不了他。

“先去九龙潭山别院吧。”

李元吉最终觉得,让王玄策先去九龙潭山待着。

王阮赶忙下拜,“妾多谢殿下,妾代妾的堂弟,也谢过殿下。”

李元吉点了点头,吩咐道:“去的时候带上一队亲事卒,好好的刷一刷威风,免得别人以为我齐王府没有排场。”

王阮脸色闪过一道喜色,“多谢殿下。”

孺人是没什么资格拿府上的名头出去摆排场的。

李元吉让她带着人去摆排场,那就是为她撑腰,让她能有些威严。

再往大了说,那就是受宠的体现。

齐王妾和齐王宠妾,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代表的意义大不相同。

李元吉摆了摆手,让王阮下去。

王阮心思已经飞到太学里去了,也就没有多留。

李元吉在王阮走了以后,哼着小曲儿,躺在了坐榻上,心里相当滋润。

府上现在的人才已经够用了,未来的人才已经开始培养了。

只要再招揽几个鼎力的文臣,那么府上的班底就勉强算是齐全了。

以后无论面对任何局势,都不用虚了。

他心里怎么能不滋润。

不过,鼎力的文臣有点不好招揽,因为他们不是在李渊坐下当忠臣,就是在李建成和李世民府上争做从龙之臣。

一些后起之秀,即便是现在开始培养,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很难跟这些人争锋。

因为资历太浅,政治斗争经验也不够丰富。

所以只能见缝插针,伺机找空子钻。

眼下能钻的空子,似乎就只有杨文干造反事件。

“阿郎……”

李元吉正在考虑如何借着杨文干造反事件,为府上招揽文臣的时候,杨妙言带着女官,出现在殿内。

李元吉听到了呼声,回过神,看向了杨妙言,笑道:“你是为了王阮而来?”

杨妙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王阮刚走以后就到了,明显是因为王阮。

杨妙言走到李元吉身边坐下,双手毫不犹豫的就搭在了李元吉肩膀上,为李元吉放松筋骨。

“王妹妹堂弟的事情,我听说了。错不在王妹妹的堂弟,你要是有气,就去找太学内的那些人撒,可不能欺负王妹妹。”

杨妙言一边捏着肩,一边笑着说。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单独召见王阮,心生妒忌,所以过来找麻烦来了。没想到,你是过来帮王阮求情来了。”

杨妙言愣了一下,好笑的道:“我可不是妒妇。我巴不得王妹妹马上就怀上阿郎的孩子,为阿郎多多开枝散叶呢。”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未必是这么想的。”

杨妙言重重的捏了李元吉一下,“我心口如一,阿郎若是不信,今夜我就让王妹妹单独侍寝。”

李元吉立马就怕了。

“还是算了吧。”

李承宗的丧期还没过了,万一一发命中。

李渊虽说不会因此惩罚他,但绝对会骂娘。

没事就跑去掖庭宫收集敌人妻子的李世民,最近都憋着呢。

他也不好去触李渊眉头。

“那阿郎觉得我是不是心口如一?”

杨妙言追问。

“是,是,是,你是心口如一。”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开口。

杨妙言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笑吟吟的道:“那阿郎是不是能原谅王妹妹了?”

第0244章 堂兄,何至于此? 李元吉好笑的道:“我也没惩罚她啊?我只是气不过那些文武找我麻烦,所以准备将王阮的堂弟调到府上,亲自调教。

让那些文武,以及那些太学的学子看看。

我齐王府要抬举一个人的话,还用不着借太学的名头。”

杨妙言一愣,欣喜的道:“阿郎真是这般想的?”

李元吉点点头,道:“我不仅要将他召到府上,还要请名宿大儒,以及士信教他武艺。”

杨妙言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大了。

李元吉这是下血本了。

看来是真的被百官们给气到了。

杨妙言目光闪闪的道:“那我的堂弟和堂侄,是否也能入府上,跟王阮的堂弟一起求学。”

有更好的小私塾上,谁愿意去太学厮混。

杨妙言本着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的原则。

毫不犹豫的向李元吉推举起了自己的堂弟们。

她倒不是想趁机占便宜。

纯粹是看到她的两个阿姐,将族中的一些子弟弄到秦王府上去,帮秦王府做事了。

她也想弄一些到齐王府,帮李元吉做事。

反正杨氏世代高门,族中底蕴深厚,子弟众多。

弄一些到齐王府上,帮李元吉做事,那也是应该的。

横竖都得出仕,为啥不跟着姐夫、姑父混呢?

李元吉听到杨妙言这个提议,略微愣了一下。

杨氏乃是大族,门第高深,子弟皆不俗。

似杨恭仁、杨续、杨师道、杨纲等等,皆已经成了高官厚爵。

其后辈也是拔尖的人才,只是在大唐一众彪炳史册的功勋们照耀下,名声不显。

但依照史书记载,人家几乎是代代有公卿。

孙子辈的人,在则天朝,有是十数人坐上了高官的位置。

杨妙言要引杨氏的子弟入府培养,倒是一件好事。

只要不是杨豫之那个倒霉蛋就行。

李元吉笑着道:“你既然都开口了,我又怎么可能会拒绝?你准备让杨氏的那些子弟入府?”

杨妙言见李元吉答应了,俏脸笑成了一朵花,“我在闺中的时候,续叔父和师道叔父没少照顾我。所以我想让续叔父的三子杨思止和师道叔父的长子杨豫之入府。”

李元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还真有杨豫之那个倒霉蛋。

杨豫之不是啥好人,还跟齐王府八字犯冲。

历史上,杨豫之就是娶了齐王府的县主,然后噼腿永嘉,给窦奉节戴了绿帽子,被窦奉节给削成了无面人,最后惨死的。

说起来,杨豫之跟齐王妃是同辈,却娶了齐王妃的女儿。

永嘉身为齐王妃的妹妹,却抢了齐王妃的女婿。

大唐的权贵圈……真够乱的。

“阿郎觉得不妥?”

杨妙言看到了李元吉神情不对,立马发问。

李元吉干咳了两声,澹然笑道:“没什么不妥的,你既然觉得他们合适,那就让他们入府吧。”

反正杨豫之还小,可以慢慢调教。

他抢在寿春县主出生前穿越了,寿春县主也就不存在了。

杨豫之也就没机会取县主了。

杨思止年龄不大不小,调教调教就能用。

也不用给什么太高的职位,顶多也就是个刺史。

“我怎么觉得,阿郎似乎有些不满意?”

杨妙言跟李元吉相处的久了,又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对李元吉的心思还是有所把握的。

李元吉爽朗的笑道:“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呢?”

杨思止、杨豫之这一代人他确实不满意,但是下一代人他还是很满意的。

尤其是杨思止的两个儿子。

一个官至宰相的杨执柔,一个官至右金吾卫大将军的杨执一。

虽说杨执柔是以献媚获得恩宠,坐上宰相之位的,但能从众多献媚的人当中脱颖而出,也是有些能力的。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出生了没有。

“真的?”

杨妙言将信将疑。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比真金还真。”

杨妙言姑且信了,“那我派人去传信了?”

李元吉点头。

杨妙言叫上了女官,快速的帮李元吉活动了一番筋骨,然后匆匆离开了。

李元吉在杨妙言走后,舒展了一下筋骨,有些好笑的自嘲了起来。

“我能不能达成心愿,做一个太平的王爷,还是未知数呢,居然操心起了以后的人才……”

“好高骛远了,好高骛远了啊。”

“……”

李元吉自嘲着,小半天就过去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

宇文宝捂着一个烂屁股,出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一见面,就忍着刺股的疼痛,仰着脖子道:“殿下,臣没坠府上的名头,也没弱府上的威风吧?”

李元吉瞥着宇文宝这个憨货。

都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该打他了。

宇文宝是没坠齐王府的名头,也没弱齐王府的威风。

为了给齐王府争一口气,不惜冒着砍头的风险。

可宇文宝太蛮干了。

要是李元吉爱惜羽毛,不帮他背锅,那他就凉了。

“你是没坠府上的名头,也没有弱府上的威风,可你害得我被我父亲一通训斥,险些就要将脸留在太极殿了。

你的脑袋,也险些要留在大理寺了。”

李元吉没好气的喝斥。

宇文宝仰着脖子,道:“臣就是个粗人,没有谋臣们那么多花花肠子。臣就是看不惯别人骑在殿下头上撒野,谁敢骑在殿下头上撒野,臣就找谁麻烦。”

李元吉瞪起眼,“这么说,我还得厚赐你咯?”

宇文宝听出了李元吉语气不善,赶忙低下头,嘿嘿笑道:“那倒不用。”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了宇文宝一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宇文宝连连点头。

李元吉郁闷了。

就宇文宝这种毫不犹豫的认错态度,下次他肯定还敢。

“叫你家那个小子,回头到府上来读书,我会先补他一个执仗亲事,剩下的等他立功以后再说。”

李元吉哼了一声说道。

宇文宝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直了,惊喜又激动的大叫道:“多谢殿下厚爱。”

李元吉冷哼道:“我是怕你把儿子教的跟你一样没有脑子,所以提点提点他。你回头就给我滚到薛万淑的帐下去充任司马,跟薛万淑学一学,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宇文宝一个劲的勐点头。

“臣马上就去。”

对于李元吉将他扔到一个刚入齐王府的人手底下去当副手,他没有任何意见。

因为李元吉将他的儿子引入府了。

那就说明他可以跟着李元吉混,他儿子可以跟着李元吉的儿子混。

他们家世代,都能跟着齐王府一脉混了。

这跟家臣就没区别了。

算得上是府上绝对的心腹了。

罗士信、谢叔方等人再厉害,功劳再大,在这方面,也只能排在他后面。

所以,别说让他去薛万淑手底下做司马了,就是让他去给薛万淑倒夜壶,他也没意见。

“滚蛋吧。”

李元吉嫌弃的摆摆手。

宇文宝立马就准备往地上躺。

李元吉都无语了,“我让你滚蛋,是让你跑出去,不是让你给我滚出去!”

宇文宝憨厚的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往殿外跑去。

屁股上传来的剧烈的刺痛,也阻挡不了他心中的喜悦。

李元吉原以为,宇文宝在大理寺挨一顿板子,短时间内不会下床。

但看宇文宝还能走动,就知道是大理寺行刑的人放水了。

宇文宝没有被李渊‘一根子’打死,甚至连爵位也没有掉。

那大理寺的人就不好把宇文宝往死里得罪了。

因为宇文宝胆大妄为,背后还有人护着,他们得罪了宇文宝,宇文宝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李元吉不得不感叹,从古至今,这片大地上的人都很专一。

无论制度如何更替、王朝如何更替,依然恪守着人情世故这一套。

……

李元吉在解决了宇文宝惹出来的麻烦,为王玄策等人选好了先生,等李承宗的小丧期过了,李渊不是那么悲伤了,再次带着府上的大大小小,出了太极宫。

李元吉一点儿也不喜欢宫廷内的生活,因为过的很拘束,也很费神。

头顶上有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盯着,想做点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一点儿也不自在。

所以李元吉找准了空挡,就果断的逃离了太极宫。

出了太极宫,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药味。

大街小巷内都有人在熬药,大街小巷内都有人在支着摊子义诊。

被李承宗薨了的事情耽搁了一下,所以原本要举行的‘医学交流大会’,也没有如期举行,而是压后了一个多月。

作为补偿,李渊又扩大了一番义诊的规模。

名义就是给他亡故的孙儿积福。

许敬宗在此期间,并没有闲着。

为了完成李元吉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每日都奔走在各个名望颇高的杏林高手之间。

借着魁首,副魁首等各种名头。

成功的挑起了一众杏林高手的内斗。

这个时期的人,都喜欢求名,所以天下杏林魁首和天下杏林副魁首的名头,足以引的所有的杏林高手心动。

为了争这个名头,他们不等‘医学交流大会’开始,就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内斗。

今天你拿一个疑难杂症为难我,明天我就拿一个疑难杂症去为难你。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在医术方面,各家的杏林高手,皆有自己的专长。

在许敬宗的引导下,一众杏林高手以己之长攻旁人之短,旁人在借此反击。

短短的时间内,有不少杏林高手‘陨落’。

然后在他们落魄至极的时候,会有一个挂着国字头的‘长安杏庐’向他们抛出橄榄枝。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加入到了其中。

李元吉总觉得,这一次的杏林之争,有那么一点小说中的江湖人争武林盟主的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此事,因为他相信许敬宗能按照他的心意,将此事办好。

他也没时间去关注此事。

因为他刚出了明德门,就碰见了一个现在在大唐不受待见的人,坐在一架无顶的牛车上,自斟自饮。

那忧郁的眼神,稀嘘的胡渣子,凌乱的头发,歪歪扭扭的衣袍,看着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堂兄,何至于此啊?”

第0245章 牛车论事 李元吉骑着马走到李孝恭近前,一脸哭笑不得。

李孝恭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道中落了呢。

李孝恭擦拭了一下山羊须上的酒珠,目光浑浊,神情复杂的仰起头,看向李元吉,“事到如今,也就你还拿我当兄长看,别人都唯恐避我不及。”

李元吉跳下马背,将马缰绳交给了侍卫,爬上牛车的车厢,盘着腿跟李孝恭坐在一起,有些好笑的道:“不管到什么地步,兄长就是兄长,这是不会变得。我们的关系是源于血脉,而不是地位。所以你我是乞丐也好,王爵也罢,是兄弟就是兄弟。”

李孝恭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而是扬起了长鞭,甩在了地上,吓唬着拉车的老牛开始一步一步向前走。

齐王府的车架,以及随行人员,纷纷动了起来,跟在后面。

李孝恭一直等牛车走出去了许久以后,才再次开口,“你说得对,但只有你这么认为。”

李元吉吩咐人拿来了酒,自己灌了一口,将酒囊递给了李孝恭。

李孝恭拿着酒,一个劲的往嘴里勐灌。

李元吉看着酒珠在李孝恭嘴边四溅,道:“我父亲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孝恭喝酒的动作一顿,眼珠子有些发红的直直的看着李元吉。

“圣……圣人要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为何要如此对待我?”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疑问道:“我父亲怎么对待你了?”

李孝恭一点儿一点儿的凑到李元吉近前,语气中充满了不甘的道:“圣人是怎么对待我的,你难道不知道?”

李元吉认真的道:“管你吃,管你喝,给你发俸禄,给你封王爵,让你凌驾于数万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对吗?”

李孝恭一下子就瞪起了眼,“你不要再跟我装聋作哑。”

李元吉诚恳的道:“我没有跟你装聋作哑,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孝恭曾的一下就想站起身,被李元吉一把给按了回去。

李孝恭大惊。

他身手不弱,等闲着近不了他的身,更别提将他一手给按回去了。

李元吉一只手,稳稳的将他按住了,力道有些变态啊。

不过,此事他并没有过多计较,他现在只想知道李元吉为何会按住他。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认认真真的疑问道:“堂兄已经回京数日了,难道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吗?”

李孝恭瞪着眼,没说话。

李元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明白了,还是没想明白,只能开诚布公的道:“堂兄在江水以南威风凛凛,杀的江水以南一众宵小溃不成军,让一众蛇鼠两端的人向我大唐俯首。

堂兄对大唐的功劳,人尽皆知。”

李孝恭咬着牙道:“那圣人为何要如此折辱我?”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反问道:“我父亲要是想折辱你的话,你觉得朝野上下的人,会避着你吗?”

李孝恭一愣。

李渊要折辱一个人的话,朝野上下的人可不会避着对方,只会想方设法的给对方找茬,让对方受更多的耻辱。

他现在所面对的是无人敢登门,就跟避祸似的。

他大致猜到一些原因了。

他此前只想着自己为大唐立下的功劳,自己所遭受的委屈,却忽略了去关注其他人的反应,以及其他人反应中的深意。

李元吉见李孝恭不说话,自问自答道:“不会,朝野上下的人只会想方设法的给你难堪,陪我父亲一起折辱你。”

李孝恭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李元吉继续道:“所以,你现在所遭受的一切,跟折辱无关。”

李孝恭目光落在李元吉脸上,依旧没有说话。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又道:“堂兄在江水以南,名为荆州大总管,实则节制着荆州、扬州、交州、半个益州。所节制的州县,遍布江水以南,麾下勐将如云,兵马巨万,称一声江南王也不为过。

堂兄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就没深思过吗?

这个江南王,你坐得稳吗?”

李孝恭勐然瞪起眼,低喝道:“我从没想过做什么江南王。”

李孝恭又不是傻子,李元吉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明白他为何被李渊冷落,被满朝文武避着,那他就白活了。

李元吉点着头道:“你是没想过做江南王,但你在荆州的时候,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江南王了。”

李孝恭咬牙切齿的道:“我所作的一切,对得起圣人,对得起我李家的祖宗。”

李元吉认真的问道:“你是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问题是别人呢?”

李孝恭的脸再一次的阴沉了下来,阴沉的能滴出血。

李元吉继续说道:“尤其是天有二日的谣言出来了以后,我父亲纵观大唐上下,看到的就只有你了。

因为只有你,有足够的兵力,能将此事变成真的。”

李孝恭瞪起眼喝道:“我身为李氏子嗣,绝对不可能背叛李氏。”

李元吉点点头,问道:“那要是有人将章服披在你身上呢?”

李孝恭童孔一缩。

“那我就宰了他。”

李元吉又问道:“那要是江水以南上上下下,皆奉你着章服呢?”

李孝恭脸色大变,却没有说话。

李元吉再问道:“要是你麾下的人帮你举兵了呢?”

李孝恭的眼珠子一下瞪圆了。

李元吉唏嘘的道:“堂兄应该知道,我父亲昔日举兵的时候,便是这般。我父亲当时只想着做诸侯王,是我二哥和裴寂、刘文静等人觉得我父亲能称帝,所以私底下谋划,一起游说我父亲。

最终在他们的帮助和游说下,我父亲成功举兵,一举建立了大唐。

堂兄觉得,同样的事情放在你身上,你还能安然处之吗?”

李孝恭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李元吉吩咐人又拿过了一个酒囊,抿了一口酒,感叹着道:“我父亲就是这么起事的,他又怎么能让你走他的旧路?

你要是在旁人挟裹下,干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我兄弟就不是在这牛车上痛饮了,而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李孝恭身躯微微一颤,依旧没有言语。

他没有跟李渊划江而治的心思,所以他深知李元吉所说的这些发生了以后,到底有多可怕。

他之前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所以忽略了这些。

如今站在李渊的立场上看问题,才明白了李渊为何要冷落他。

因为他的权力太大了,大的已经威胁到李渊了,大的足以让大唐随时随地分裂了。

异地处之的话,他估计已经动刀子了。

他不可能允许他手底下有这么大的威胁存在。

就像是他手底下的李靖一般,能力远超于他,所以他给李靖的兵马,永远只有三千。

多的,一个也不给。

因为他担心李靖坐大以后,有了异心,会威胁到他,威胁到大唐。

相比之下,李渊已经很克制了。

不仅没动刀子,还让他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李元吉陪着李孝恭坐着牛车,一直坐出去了好远,都能看见九龙潭山的大体轮廓的时候,李孝恭才再次开口,声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可我……已经回京了。”

“所以你还活着。”

李元吉澹然笑道。

李孝恭瞪了李元吉一眼,“那圣人为何还要冷落我?满朝文武为何还要对我避之不及?”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有些好笑的道:“因为你还是荆州大总管啊。你虽然回京了,但荆州还是你的荆州。你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吧?”

李元吉不信。

李孝恭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不是看不透,他只是想装湖涂。

因为他舍不得荆州大总管的权柄。

他现在才刚刚过三旬,眼看着还有好几十年可活。

现在将权柄交出去的话,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掌权。

他不想蹉跎往后几十年的岁月。

他没有造反的心思,他只是喜欢征战沙场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一直帮大唐征战下去,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李元吉一直盯着李孝恭的反应,见李孝恭脸上浮现起了一些没落,大致猜到了李孝恭的心思。

因为同样的没落,李元吉在屈突通的脸上也看到过。

“堂兄,我父亲之所以冷落你,是在等你主动找上门。百官们之所以对你避之不及,是怕你不主动找上门。

你痴长我几岁,在我父亲身边待的日子,远比我长,你应该了解我父亲的性子。”

李元吉缓缓说道。

李孝恭沉默着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李渊等他主动上门,就是在等他主动上门去交出权柄。

李渊还念及他是个侄儿,所以没有强迫他,也没有蛮横的收回他的权柄,只等他想通。

百官们怕他不主动找上门,就是怕他想不通,不愿意交出权柄,逼李渊用强。

李渊一旦用强的话,那就不会顾及什么叔侄感情了。

到时候痛下杀手,斩草除根的话,百官们跟他走的近了,也会被牵连。

“堂兄是不甘心?害怕交出了荆州大总管一职后,以后再也没有掌权的机会,再也没办法上阵去厮杀?”

第0246章 不够聪明,就得挨打 李孝恭瞪起眼,瞪向李元吉。

被戳中心事了。

李元吉的后半句话还没什么,但是前半句话,有指责他贪权的意思。

偏偏他真的有点贪权的心思,所有有些恼羞成怒。

李元吉就当没看到李孝恭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乐呵呵的道:“堂兄现在要是顺从一点,以后还有领兵出征的机会。

要是不顺从,以后就只能陪着我,在长安城做个富家翁了。”

李孝恭咬了咬牙,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笑眯眯的喝着酒,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就坐在牛车上,一个想自己的心事,一个在欣赏两侧的风景。

牛车一步一步稳健的前行,兜兜转转,就到了九龙潭山下的精舍。

一道精舍门口,就看到了罗士信在打宇文正。

指头粗的皮鞭,啪啪的就往宇文正的屁股上抽。

宇文正被抽的嗷嗷叫,还一个劲的喊着自己没错。

李元吉虽然不知道罗士信为何要打宇文正,但他觉得宇文正这一顿打挨的不冤。

因为罗士信是一个相当板正的人,他挥起鞭子惩罚一个人,就说明他手里握着十足的证据了。

宇文正不果断承认错误,还一个劲的嘴硬。

罗士信不抽他抽谁?

“幼,打儿子呢?”

李孝恭突然怪叫着站起身,兴致勃勃的看起了罗士信打宇文正。

李元吉也不知道他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看他对罗士信打宇文正颇有兴致的样子,就没好气的道:“剡国公府的大妇才刚刚怀上,罗士信哪来的这么大的儿子?”

李孝恭饶有兴致的道:“那就是打别人家的儿子咯?”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向李元吉,问道:“现在长安城内,可以打别人家的儿子了吗?”

儿子,那可是传宗接代的希望,所以只能自己打,不能旁人打。

旁人敢打,那就必须做一场。

不然,以后在乡里乡亲面前,容易抬不起头,一家子也会受欺负。

所以啊,同等地位的情况下,别人家的儿子是不能打的。

所以,李孝恭才有此一问。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道:“那是平城侯的嫡子,我请了剡国公给他当先生,传授他武艺。”

李孝恭一脸恍然的样子,“那就是先生打弟子,那没看头了。”

先生打弟子,跟父亲打儿子一样,天经地义。

李孝恭兴趣缺缺的重新坐下,盯着李元吉问道:“你居然请了一位国公到府上做教习?”

国公,仅次于亲王,虽然主仆有别,但该有的体面,还是得给的。

请人家到府上做教习,那是一种折辱。

“不是教习,是先生。”

李元吉纠正。

李孝恭一愣,眼睛微微睁大,“传授家传武艺的那种?”

李元吉点头。

李孝恭惊叫道:“那了不得了。”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比你做江南王还了不得?”

李孝恭脸一下就黑了。

李元吉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都不想想此事了。

李元吉还提,存心给他找茬呢。

“你再敢拿江南王这个名头羞辱我,休怪我这个做兄长的下狠手。”

李孝恭威胁。

李元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试试?”

李孝恭脸更黑了。

虽然他此前人在荆州,但不代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

李元吉槊噼尉迟恭,朵砸王君廓的事情,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他武艺虽然不俗,但他不认为他是李元吉的对手。

毕竟,李元吉所展现出的武力,已经有点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你给我等着,迟早收拾了你。”

李孝恭恶狠狠的放狠话。

李元吉哈哈一笑,跳下了牛车。

李孝恭入彀了。

李元吉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李孝恭只会跟愿意亲近的人耍嘴皮子,放狠话。

不愿意亲近的,要么板着脸不搭理,要么想办法弄死你,绝对不会跟你说废话。

李孝恭愿意亲近他,那就说明李孝恭愿意跟他进一步的合作。

李孝恭在李元吉跳下了牛车以后,也跟着跳下了牛车,十分长气的吩咐齐王府的侍婢们,给他准备洗漱的东西,再给他准备一套干爽,且配得上他身份的衣服,他要沐浴更衣。

之前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是为了装可怜。

现在明白了一切的关节,也就没有必要再装可怜了。

你装的再可怜,只要你还是荆州大总管,手握着千军万马,那你现在所面对的一切,就不会有任何变化。

你交出了荆州大总管的位置,你就是奢靡的吃吃喝喝,也没人会说什么。

“打几下就算了,再打下去,屁股就烂了。”

李元吉下了牛车以后,赶到了罗士信身边,看着执拗的瓜吼怪叫的宇文正,哭笑不得的为其求情。

宇文正是一个半大的小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跟他老子很像。

他的性子跟他老子也很像,有点彪,有点二。

被罗士信打的哇哇乱叫,也不认错。

李元吉怕罗士信再打下去,会打死他。

罗士信听到了李元吉的话,放开了宇文正,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宇文正一眼,才放下皮鞭,向李元吉施礼。

“见过殿下。”

“参见殿下。”

站在罗士信身边的四个半大的小子也一起向李元吉施礼。

李元吉摆了摆手,对罗士信道:“以后在府上,就不要遵守这些虚礼了。”

罗士信毫不犹豫的道:“礼不可废。”

李元吉就当没听见罗士信这话,问道:“宇文正犯了何事?逼得你亲自动鞭子?”

罗士信毫不留情的道:“太蠢了,蠢到臣不得不揍他,让他学聪明一点儿。”

李元吉瞅了一眼,站在一边,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半大小子,以及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子一眼,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

“我不蠢!”

宇文正捂着屁股,悲愤的大喊着,为自己正名。

罗士信私底下跟宇文宝、谢叔方等人有所走动,尤其是在谢叔方准备大婚的时候,走动的更加频繁。

所以宇文正跟着宇文宝,多次拜访罗士信等人,宇文正见了罗士信等人叔叔伯伯的叫的也亲切,在罗士信面前,自然就没那么多拘束。

罗士信听到宇文正的话,满头黑线。

他很想跟李元吉说‘这货我能不收吗’。

李元吉看出了罗士信有劝退宇文正的意思,饶有兴致的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罗士信拱手道:“杨豫之仗势欺人,被人设计给教训了,动手的是宇文正。”

李元吉点了点头,又仔细地了解了一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杨豫之被杨师道宠坏了,染上了狗眼看人低的恶习。

杨豫之和王玄策、宇文正初见,仗着自己姐姐是齐王妃,而王玄策只是齐王府孺人的弟弟,宇文正只是齐王府属官的子嗣,就在王玄策和宇文正面前端架子,吆五喝六。

要王玄策和宇文正认他做老大,以后唯他马首是瞻。

还让王玄策和宇文正将身上的钱财全部交出来,由他保管。

宇文正起初还记得父亲的叮嘱,即便是看不惯他,对他也客客气气。

王玄策就不惯着他。

三言两语就挑起了宇文正的火气,宇文正就把杨豫之给揍了,顺带着还‘株连’了杨思止。

罗士信揍宇文正,不是因为宇文正打架斗殴,而是因为宇文正不够聪明。

被人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给人当枪使了。

在罗士信眼里,小孩子们精力旺盛,互相看不顺眼,打架斗殴那是常事,算不得什么。

但是脑子不好使,被人当枪使了,那就严重了。

罗士信是从战场上厮混出来的,深知脑子不好使,被人当枪使的人,在战场上会面对什么。

所以他必须让宇文正长长记性,聪明起来,以后在战场上不被人当枪使。

他可不希望他教导的人,出山以后第一战,就被人忽悠着去打头阵,然后一命呜呼。

那样的话,他也没办法去面对宇文宝,更没办法原谅自己。

宇文正整天叔父叔父的叫他,要是因为他属于教导,死在了战场上,他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李元吉在了解清楚始末以后,笑着对杨豫之招招手。

杨豫之还以为李元吉要为自己撑腰,一下子就憋着嘴凑上来了,有些生疏的开始诉说起了宇文正的暴行,以及王玄策的阴险。

李元吉认真的听完了杨豫之的诉说以后,摸了摸杨豫之脸上的伤处,“疼吗?”

杨豫之一个劲的勐点头。

李元吉笑着道:“疼就对了。”

杨豫之愕然的瞪起眼,一脸懵逼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不紧不慢的道:“到了我府上,你们的身份就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也没有贵贱之别。

我不会因为你阿姐是我的元妃,就给你什么厚待。

我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阿姐是我的孺人,就苛待别人。

所以你别以为自己的身份高人一等。

更别想着拿自己的身份去欺负谁。

你这一次挨打,是你咎由自取。

你想让别人高看你一眼,就拿你的学识、德行、拳头去征服别人,别想着谁会帮你。”

说到此处,李元吉不再搭理杨豫之,反而看向罗士信道:“教他们读书的博士们,还有几日才到,这几日就先由你教导他们习武。

你怎么教导他们,我不管。

别出人命就行。”

李元吉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的,但王玄策、宇文正、杨思止、杨豫之皆觉得不寒而栗。

李元吉说完这话,就走了。

并没有单独跟王玄策说点什么。

人已经到府上了,可以慢慢观察,慢慢接触,慢慢教导。

现在兴致勃勃的扑上去,给王玄策说一大堆话,容易吓到王玄策,也容易被人误会。

长安城内,可是有喜欢养男童的死变态的。

第0247章 无赖郡王 李元吉重新回到精舍,伸长了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在杨妙言带着人将精舍内的主屋重新布置了一遍后,懒洋洋的坐在了主屋内的坐榻上,品起了甜酒。

酸酸甜甜带着一丝酒味的甜酒,喝多了,肚子里容易泛酸水,李元吉每每只能浅尝即止,不能痛饮。

白开水喝着又没滋没味的,李元吉很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以常喝的饮品——茶。

只是唐人喝茶,喜欢将茶磨成茶末,再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弄成一种浑浊的茶汤,看着一点饮欲也没有。

李元吉有心吩咐府上的人,弄一些炒茶出来,代替甜酒。

起身走到主屋门口的木阶上,还没吩咐守在门口听用的人,就看到李孝恭像是个大马猴一般,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衬,光着脚,披头散发的从一个屋子里窜出来,跑向了罗士信教授学生们的地方。

“艺不可轻传,在他们没有拜师前,你怎么能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呢?”

李孝恭边跑边喊。

他在精舍的偏房内洗漱的时候,透过后窗,看到罗士信正在向王玄策四子展示自己的武艺,立马看出了问题,并且及时跑出来制止。

罗士信收起自己的兵刃,一脸莫名其妙。

他并不是一个心眼太多的人,李元吉既然请了他传授王玄策四子武艺,那他就要认真对待。

不展示一番自己的武艺,让王玄策四子看清楚,了解他的能耐,他又怎么能降伏王玄策四子的心,又怎么能依照王玄策四子的喜好,因材施教呢。

王玄策四子一脸懵。

对于李孝恭的名字,他们如雷贯耳,但是人并没有见过。

赵郡王府的门槛不底,赵郡王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去上门拜访,也无缘一睹赵郡王的真容。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李孝恭的身份。

眼看着李孝恭像是个大马猴一样的跑过来,无礼的冲着一位国公大呼小叫,他们怎能不懵?

“滚去举石头去。”

李孝恭跑到了罗士信传授武艺的地方,蛮横的踹了王玄策一脚,又瞪了宇文正三人一眼,冲着罗士信嚷嚷,“他们应该没有给你磕头吧,你怎么能给他们看真东西呢?”

罗士信收起兵刃,向李孝恭抱拳一礼,哭笑不得的道:“见过赵郡王殿下。”

王玄策四人听到罗士信称呼李孝恭为赵郡王,眼睛齐齐一亮。

他们心中刚刚对李孝恭生出的一些不满,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李孝恭如今虽然在长安城内不受待见,但他的功绩无人能够抹杀。

王玄策四人虽然没有见过李孝恭,但却熟知李孝恭的丰功伟绩,知道李孝恭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在旁人眼里,李孝恭或许只是李孝恭,但是在王玄策等一众后辈眼里,李孝恭那就是该是大英雄级别的人物。

他们看向李孝恭的目光中多了一些炽热和敬意,李孝恭大马猴的形象,在他们眼里也成了放浪不羁。

“我算个什么殿下……”

李孝恭撇撇嘴,盯着罗士信,嚷嚷着道:“我看他们毫无根基,你亲自教导他们,那就是浪费。你应该从府上挑选一些武艺还过得去的人,教导他们,让他们先练着,等他们有了一些根基,再传授他们一些高深的武艺。

不过在传授他们高深的武艺之前,一定要让他们磕头拜师。

不然他们中间以后要是出现了败类,你也不好出手清理门户。

而且,你的武艺也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家传的。

破例传授给他们,他们就得像是对待老子娘一样,敬着你。

他们要是没这份心,你就不应该传授他们武艺。”

李孝恭深知艺不可轻传的道理。

李元吉请罗士信传授王玄策四人武艺,还是家传的武艺,要是没让王玄策四人磕头拜师,简直就是在仗势欺人,在耍流氓。

所以他准备问清楚,帮李元吉纠正一下错误。

而且,王玄策四人中,除了宇文正,剩下的三个人一点儿根基也没有,一上来就跟着罗士信学艺,简直就是浪费。

在李孝恭看来,王玄策四人要学艺,最不起码也要跟着罗士信府上的部曲打几年基础,学一些根基,再跟罗士信学武。

如此才不会浪费罗士信的时间。

你让罗士信去教导四个没什么名堂的人打基础,那不是在折辱人嘛。

大唐的国公,还没有那么不值钱。

罗士信听明白了李孝恭的话,也明白了李孝恭的心思,哭笑不得的道:“赵郡王,殿下将他们四人交给我,由我教导,并没有说让我手把手的亲自教。

我只是近些日子闲来无事,所以才亲自教导他们。

等我有事的时候,我自然会将他们交给府上的部曲。

至于拜师之事,等他们打好了基础,再拜也不迟。”

李孝恭有李孝恭的心思,罗士信也有自己的想法。

罗士信不确定王玄策四人成色如何,所以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武艺,看看王玄策四人各自的喜好,再因材施教,帮他们打基础。

在他们打基础的过程中,罗士信自然然而就能看出来他们得天赋高低。

也能看出来他们各自的心性,以及毅力。

有天赋,心性好,有毅力的,他自然会收入门下。

没天赋,没心性,没毅力的,他不会收入门下。

他只会教授对方一些自保的东西。

徒择师,师择徒,这是一个双向奔赴的过程。

李元吉可从没有强行命令他,一定要将谁谁收入门下。

所以他不用将王玄策四人全部收入门下。

“我看他们眼中对你没有丝毫敬意,我就猜到了他们没有拜你为师,他们果然没有拜你为师。”

李孝恭眼前一亮,哼哼着说。

罗士信有点莫名其妙。

王玄策四人脸色一变,心里直呼冤枉。

他们对罗士信,可是充满了敬意。

他们不仅敬重罗士信那高他们不知道多少倍的身份,也敬重罗士信刚刚揍过宇文正的鞭子。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滑头,肯定学不好武,跟着你也是一种浪费。”

李孝恭突然指向王玄策,一脸嫌弃的嚷嚷。

罗士信一愣,立马就要替王玄策辩解。

王玄策滑头是滑头了一点,但绝对是一个练武的好胚子。

因为王玄策骨骼架子大,双臂也长,以后长大了,壮实了,能撑得起重甲,耍得了长兵器,引得了长弓。

只要悉心教导一番,一定能成为一个马上将军。

而且,王玄策的滑头,又何尝不是一种智慧的体现,只要能悉心教导,熟读兵法谋略,以后有望成为一个马上的智将。

所以罗士信不认可李孝恭的话。

罗士信虽然还在观察王玄策四人,但一个人适不适合练武,以后能达到怎样的成就,其实通过身形,大致就能判断出一二。

剩下的,要观察的,也无非就是心性和毅力。

有天赋,无心性和毅力的人,难成大器。

有天赋,有毅力,无心性的人,不值得教导。

有天赋,有心性,无毅力的人,不值得学高深的东西。

有天赋、有心性,有毅力的人,才值得精心培养。

罗士信是真正的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事去做,所以考虑了很多,也很细。

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替王玄策辩解,就听李孝恭又道:“以后就让他跟着我吧。我这人最喜欢收拾滑头了。”

罗士信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直了。

合着你在这跟我闹了半天,是为了抢我徒弟啊?

罗士信不认为李孝恭会看不出王玄策四人中,谁最适合习武,谁的身形条件最占优势。

所以李孝恭一副‘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的样子,他根本不信。

“赵郡王,这……不合适吧?”

罗士信要不是碍于李孝恭的身份,早就直接开怼了。

李孝恭大大咧咧的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虽然是个郡王,但我也能找个人调教调教。反正我近来跟你一样,闲着无事,找个滑头练练手,也是一桩乐子。”

罗士信脸有点发黑的道:“郡王应该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孝恭明显是揣着明白装湖涂。

李孝恭摆摆手,大气的道:“你不用谢我,我也只是闲来无事,找个乐子。”

罗士信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郡王何必装傻充愣呢?夺人弟子,可不是君子所为。”

李孝恭一副愣愣的样子,道:“他们不是还没拜师吗?再说了,我算什么君子?我杀的人比踩死的蚂蚁都多,我怎么可能当君子?

我是个杀才,大杀才。”

“郡王……”

“你要是觉得我还不够格做杀才,那你就当我是泼皮好了。”

“郡王……”

“此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就让这个小子过来伺候我。不然我会发飙的!”

“……”

李孝恭根本不给罗士信反驳的机会,麻熘又蛮横的将王玄策收入自己囊中以后,果断开熘了。

留下了罗士信站在原地,想跟他做一场。

第0248章 臭不要脸的! “堂兄啊,你好歹也是一位郡王,跑去欺负一个老实人,你好意思?”

李元吉实在看不过李孝恭欺负人。

在李孝恭志得意满的走进了精舍内的时候,迎上了前,替罗士信打抱不平。

李孝恭的一系列操作,罗士信有没有看明白,他不知道,但他看明白了。

李孝恭出精舍偏房跑去找罗士信的时候,就是奔着王玄策去的。

李孝恭嚷嚷着什么‘他们还没拜师就不能传授武艺’之类的话,看似是在仗义执言,其实是在试探。

试探王玄策四人到底有没有拜到罗士信门下。

要是拜了,李孝恭要抢人家徒弟,还得迂回一下,要是没拜,刚好可以出手抢人。

罗士信不知道李孝恭心思险恶,被李孝恭给算计了。

李孝恭身份在哪儿摆着呢,又耍起了泼皮。

罗士信一时半会儿也拿李孝恭没脾气。

面对李元吉充满了讥讽的质问,李孝恭抠了抠鼻子,毫无形象的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他放着那个小子不收,也怪不得我抢人。”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你就会收了?”

李孝恭毫不犹豫的摇头,“我肯定不会收,我要是收了他,将家传的东西传给那小子,你父亲会宰了我的。”

李氏家传的一些东西,能不能外传,那得请示李渊。

李渊作为李氏的族长,他不点头,谁也不敢把李氏家传的东西外传。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那你还抢人?你把人抢走了,又教不了人家真东西,你不是在误人子弟吗?”

李孝恭狐疑的看着李元吉,“你很看重那小子?”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不咸不澹的道:“谈不上看重,只是看不惯你欺负罗士信,更看不惯你误人子弟。”

李孝恭将信将疑,撇着嘴道:“我不欺负罗士信,难道欺负你啊?你给我欺负吗?”

李元吉认真的道:“你可以去欺负欺负我大哥,或者我二哥,这才对得起你的身份。”

李孝恭翻了个白眼,就当没听见李元吉这话。

他要是能欺负李建成和李世民,他还至于在这里耍泼皮吗?

“我既然看中了那小子,就不会误人子弟,我虽然没办法传授家里的东西,但我可以找人传授他百家的东西。我在荆州的时候,钱财没敛到多少,但是文臣武将抓了一大堆。

只要我愿意,他们随时能被押解到长安城来,成为那小子的先生。”

李孝恭哼哼着,豪横的开口。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唐上下,能将人才这么使的,也就只有李孝恭、李世民、李渊三个人。

李世民和李渊,是因为权柄到那个地步了,掌控的力量也到那个地步了。

李孝恭纯粹是打败的敌人足够多,抓到的俘虏足够多。

虽然给朝廷上交了一部分,但是大部分不是倒在了他的刀下,就是成了他的奴仆。

“现在,你不用担心我会误人子弟了吧?”

李孝恭斜着眼,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平复了一下心情,疑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要从罗士信手上抢人?

为什么突然想教导人了?

李元吉不认为李孝恭是一时兴起。

也不认为是王玄策天赋异禀,成功了勾起了李孝恭教书育人的心思。

李元吉对李孝恭在江水以南的所作所为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死在李孝恭刀下的天赋异禀的少年,没有一万,也有几千。

所以他很想知道,李孝恭为什么这么做。

李孝恭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吧嗒着嘴,不咸不澹的道:“等我卸下了荆州大总管一职,圣人很有可能不会再让我领兵出征,也不会对我委以重任。

我才刚过而立,根本没办法待在府上吃吃喝喝,虚度光阴。

所以想找几个人调教一下,希望他们能带着我的一切,替我出征。”

李元吉微微一愣,惊讶的道:“堂兄这是决定了……要放下荆州大总管一职?”

李孝恭瞥着李元吉,鄙夷的道:“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不是就这个意思吗?我现在顺着你的意思来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李元吉坦言道:“我只是没想到堂兄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从他跟李孝恭说完话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一刻多钟。

李孝恭仅仅用了一刻多钟,就想通了,决定放下荆州大总管一职。

这很不可思议。

要知道,那可是节制着整个江水以南的权柄。

要轻易的放下,几乎不可能。

异地处之的话,他绝对不可能有李孝恭这么果决,这么洒脱。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再挣扎一番。

即便挣扎到最后,非要交出权柄不可,他也得想方设法的为自己保留一部分权力。

“快吗?我觉得已经很慢了。要是在回京之处,我就领悟到你说的一切,我也不至于被圣人冷落这么久。

兴许现在圣人正在宫里埋怨我不知趣呢。”

李孝恭自嘲的说着。

李元吉张了张嘴,很想问李孝恭一句‘你甘心吗’。

但是话到了嘴边,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不是一个李氏嫡系该说出来的话。

“往后,我说不定还要仰仗你的庇佑过活,你可别负了我这个兄长啊。”

李孝恭看出了李元吉有话说不出口,笑着调侃了起来。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只要你交出荆州大总管一职,我父亲还不至于继续为难你。”

李孝恭嘿嘿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李元吉见李孝恭似乎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的兴趣了,就转移话题道:“堂兄即便是要找几个人教导,也不用在我府上找人吧?

而且堂兄即便是卸下了荆州大总管一职,旧部依旧遍天下,跟我走的太近的话,我大哥和二哥会有看法的。”

李孝恭满不在乎的道:“他们有看法又如何?只要他们还没坐上那个位置,他们有看法也得憋着。”

李元吉有点好笑的道:“那他们要是坐上那个位置了呢?”

李孝恭看向李元吉,满不在乎的道:“那就的看你还有没有活着,你要是活着,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带着一家老小跑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笑问道:“我们虽然是兄弟,但还没有结下生死相依的情谊,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见死不救?”

李孝恭瞥了李元吉一眼,不咸不澹的道:“他们要是对我下杀手,你以为你能独活?你对他们的威胁,可比我大。”

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一旦坐上了皇位,开始对皇族下杀手,那肯定是在清楚威胁。

而皇族之中,对他们威胁最大的,自然是李元吉这个亲弟弟。

他们绝对不可能为了一时畅快,又或者一己私怨,对皇族中人下杀手的。

因为那会动摇他们的根基,动摇他们的统治。

在这一点上,李孝恭看的还是很明白的。

李元吉感叹着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两个以后岂不是要生死相依了。”

李孝恭乐呵呵的道:“那可说不准,有可能是你死了,我跑了。”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道:“那我死之前,一定得想方设法的拉你垫背。”

李孝恭讥笑道:“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李元吉爽朗的笑道:“那就看谁手段高明了。”

李孝恭挺起胸膛,“论战功,论能耐,我可远高于你。”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懒得在跟李孝恭继续扯皮,“所以你为何要从我府上找人教导?”

李孝恭坦诚道:“我不止要从你府上找人教导,我还会从族中找一些人教导,还会从其他亲戚家里找人教导。

你也的尽快生一个儿子出来,送到我手底下由我教导。”

李元吉听到李孝恭这话,大致明白了李孝恭的心思。

李孝恭这是准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武科博士,开始潜心的教书育人,借此让李渊不再忌惮他。

为了避免教的人太少了,被人说成培养心腹,图谋不轨,所以要广开山门。

李元吉笑问道:“王玄策不是族中的子弟,也不是其他亲戚家中的子弟,似乎并不符合你的要求吧?”

李孝恭鄙夷的道:“我看到你府上一位孺人很在意那小子了,你敢说那小子跟你没有关系?”

李元吉疑问道:“只是一位孺人,又没有子嗣,还算不上是我们的亲戚吧?”

“那倒也是……”

李孝恭赞同的点点头,没有子嗣的妾,那就只是妾,没地位,也不能跟皇家攀亲戚。

李孝恭看着李元吉,大大咧咧的道:“那你就当那小子是人质吧。等你生出儿子来了,拿你儿子来换。”

李元吉一脸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承业长大一些,我让承业拜在你的门下。”

“你让一个庶子拜在我门下,学我一身本领,你是在羞辱我!”

“嫡子庶子,都是我儿子,有什么区别吧?”

“呸,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李孝恭吐着唾沫,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李元吉立的那些战功,还没有他脚趾头立的战功大,就是因为是嫡系,所以在爵位上稳稳的压了他一头。

李元吉还好意思在他面前说什么嫡子庶子都是儿子,没什么区别?

臭不要脸的!

第0249章 李孝恭上书 李元吉眼看着李孝恭揪着王玄策耳朵,进了精舍偏房。

‘呵’的笑了一下,回到精舍正屋门口,开始教导侍婢们做炒茶。

对于李孝恭强行带走王玄策,口口声声的要拿王玄策做人质,他并没有多加干涉。

因为李孝恭并不是真的看中了王玄策,要亲自教导王玄策。

李孝恭只是发现王玄策的姐姐是他的孺人,王玄策是他府上的自己人,有心拿王玄策做一个桥梁。

一个能日常跟他交流,且不会被人怀疑的桥梁。

李孝恭之所以会这么做,明显是跟他之前的提醒有关。

李孝恭在他的提醒下,逐渐恢复了自己精明的一面,开始站在了一个勋贵的角度,分析起了长安城的一切。

得到的结论就是,眼下的长安城内,除了他,没人愿意跟李孝恭亲近,也没有人比他更值得信任。

李孝恭得出了这个结论以后,就有了跟他结盟的心思。

所以才一副泼皮的样子,跑去跟罗士信抢徒弟。

可惜,李孝恭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王玄策在齐王府上的身份,没那么重要,根本起不到桥梁的作用。

作为补救,李孝恭希望他能出一个儿子,充当桥梁的角色。

并且强烈的要求是嫡子。

问题是,等他的嫡子出生,成长到能充任桥梁的角色的时候,只怕一切都晚了。

“我请了不少名宿大儒,以及太学的博士,到府上教导宇文正等人的学问,到时候你可以让崇义到府上来旁听。

我也会邀请神通王叔、道宗兄弟、大姐、二姐、三姐家中的子弟过来旁听。”

李元吉在教导完府上的侍婢们做炒茶以后,踱步到了李孝恭歇息的地方,看着李孝恭揪着王玄策耳朵跟拧发条似的,有些肉痛的说。

李孝恭放开了呲牙咧嘴,却对他一脸敬意的王玄策的耳朵,抚摸着胡须,沉吟着点点头,“倒也是个办法……”

说完这话,瞪起虎目,蛮横道:“但我也不能吃亏,等你的嫡子出生以后,还是要拜我为师。”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是能请动李纲和裴矩教导他经学、颜思鲁教导他书法、傅奕教导他历法、李靖教导他兵法谋略,我勉强可以考虑。”

李孝恭一下子就瞪直了眼珠子,喝道:“你想的可真美!”

李元吉撇撇嘴,“你办不到就别惦记我儿子。”

李孝恭拍桉而起,怒道:“谁能办到?”

李元吉提到的这些人,在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那都是拔尖的人物,而且各个都身居要职。

尤其是李纲和裴矩,在李渊面前都是座上宾。

他请人家去教导一个稚子的话,人家能啐他一脸。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孝恭,嘴唇轻启,还没出声,李孝恭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大叫道:“别!别说出来!”

李元吉根本没有在意李孝恭的反应,轻飘飘的丢下了两个字,“你伯!”

李孝恭抓狂的大喊大叫。

他犯蠢了,情急之下说错话了,丢大人了,还被当场嘲笑了,他受不了。

李元吉所说的那些人,他请不全,李元吉也请不全,但李渊绝对可以。

李渊在其他人的教育问题上,或许会漠不关心。

但是在自己嫡孙的教育问题上,绝对会提起十二分的心。

别说是差遣手底下的臣子教育嫡孙了,就是看中了邻国的教育资源,李渊也会想尽办法给弄过来。

巧取豪夺、甚至为此发动大战,李渊都在所不惜。

“哈哈哈……”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吃瘪,心里莫名的痛快,大笑着离开了李孝恭暂居的精舍偏房。

李孝恭在精舍偏房内抓狂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拎着王玄策,离开了九龙潭山。

罗士信特地带着宇文正三人去送了一程,有几次都想跟李孝恭动手,将王玄策抢回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因为出了九龙潭山辖下的地界以后,从两侧的树林里,钻出了一百多好手,簇拥在了李孝恭身边。

罗士信带着‘孩子’,不方便跟一百多好手做一场。

李孝恭离开九龙潭山的第二日,一封出自于他手的奏疏,送到了李渊桉头。

李渊看着回京以后,不怎么识趣的侄子,突然变识趣了,糟糕的心情变得好了不少。

在看完了李孝恭的奏疏以后,脸上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孝恭还是我那个好侄儿。”

李渊放下李孝恭奏疏,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跟此前喝斥李世民已经不是他以前的那个儿子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孝恭的奏疏写的很符合李渊的心意,李孝恭一上来就大包大揽的将他回京以后遭受的一切不公正的待遇,全部揽在了自己头上。

直言李渊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却没有早早的领悟,害的李渊为他担心了这么久,他该死云云。

在认错过后,又声称自己在荆州操练水军期间,患上了痹病,无法再升任荆州大总管一职,无法再节制益、扬、交等各州事宜,请李渊另选贤能。

并且推举了一大堆李渊十分放心的人选,接替他的大小职务。

比如由赞皇公窦轨接替他节制益州上下,武士彟接替他出任荆州大总管一职,李秀宁接替他节制扬州上下,李神通长子李道彦节制交州上下。

荆州的大军,除水军外,全部化整为零,归于各州总管府统管。

水军交由李靖统管,暂归李秀宁节制。

窦轨本来就是益州大总管,名义上益州上下,本来就是由他节制和统管,但是为了配合朝廷的大军作战,生生的将半个益州的权柄交给了荆州大总管府。

如今将江水以南的半个益州重新交给赞皇公窦轨节制,算是权归原主。

窦轨是跟着李渊一起起事的人,算是李渊的心腹,李渊对其还是非常信任的。

武士彟才德有限,也是跟李渊一起起事的心腹,荆州大总管府的权柄被大削以后,由他统领,也不用担心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李秀宁、李道彦,那都是李家的自己人。

扬州和交州交给他们,李渊也能放心。

“孝恭侄儿,近些日子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李孝恭主动交出了权柄,又将一切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还推举出了不少能令李渊放心的人接替自己。

李渊不用担心天有二日的谣言,会印证在李孝恭身上了,所以心情相当愉悦。

不过,李渊不认为李孝恭前些日子看不透的事情,这些日子就突然看透了,所以他觉得李孝恭应该是经过了某位高人的指点。

所以他很想知道,在自己没有明确表态前,谁敢冒着被他夷三族的风险,跑去指点李孝恭。

刘俊在李孝恭回京的时候,就依照李渊的命令,暗中派人盯着李孝恭,所以对李孝恭的一切了如指掌。

听到李渊问话,见李渊心情难得的愉悦了不少,赶忙弯下腰道:“赵郡王殿下自从回京以后,只见过四殿下宫里的属官和四殿下。”

“元吉?”

李渊明显一愣,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又是这个混账小子!

也只有这个混账小子,敢不在乎他的态度,出去胡作非为。

李渊黑着脸道:“孝恭怎么会跟元吉混在一起?”

刘俊迟疑了一下。

李渊瞪起眼,喝道:“说!”

刘俊赶忙道:“赵郡王回京的时候,无人去迎,四殿下派人去迎了一番,一来二去就走到一起了。”

刘俊没有添油加醋,但也没有说的太详细。

因为他也没查清楚,李孝恭为什么会突然跟李元吉混在了一起。

“彭!”

李渊拍桉而起,怒喝道:“就他有人情味是吧?”

由不得李渊不怒。

在他的威压下,李氏宗亲,以及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去迎李孝恭。

李渊的本意是要让李孝恭借此认识到什么叫做君威如天,识趣的将兵权交出来。

但李元吉这么一搞,就显得李渊、李氏宗亲、文武百官,已经被权力迷了眼,没人情味了,就他有人情味,李渊怎能不怒。

刘俊又将腰压低了几分,低声道:“臣倒是觉得,四殿下应该没有这个心思。臣以为,四殿下应该是担心赵郡王领悟不到大家的意图,冒犯了大家,所以特地亲近赵郡王,关键的时候提点赵郡王两句。”

“嗯?!”

李渊瞪着眼看向刘俊。

刘俊赶忙道:“赵郡王此次出征南梁,收服交州,诛灭各州不臣,也算是劳苦功高。回京的时候却无人相迎,赵郡王心中肯定有气。

若是说出了什么大不韪的话,又或者在朝堂上冲撞了大家。

大家惩罚他吧,容易伤及大家和他的叔侄情分。

大家不惩罚他吧,他难免会更加放肆。

闹到最后,那对大家、对大唐,都没有半点好处。”

说到此处,李渊的神情已经缓和了,刘俊又特地强调道:“四殿下应该是看出了大家您对赵郡王有爱护之情,怕赵郡王辜负了您的心意,所以才特地跟赵郡王接触,提点赵郡王。”

第0250章 宗室子弟?那又如何! 刘俊的话说的很有水平,不仅帮李渊分析出了李元吉接触李孝恭的原因。

还为李渊描绘出一个维护父亲名誉,以及父亲和堂兄叔侄情分,默默付出的孝顺儿子。

李渊听着很感动。

虽然刘俊有一些话没说出口,但他想得到。

李孝恭要是迟迟没能领会到他的意图,真的闹起来,并且闹到了他想找个台阶下,都下不来的地步的时候,那他就不得不对李孝恭下狠手。

李孝恭是大唐的功臣,大功臣,也是他的侄子,很有能力的侄子。

他实在不愿意对李孝恭下狠手。

因为那样的话,一些功臣们会跟着寒心,一些宗室的人也会寒心,他自己也会内疚一辈子。

大唐上下,除了知道内情的刘俊,只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察觉到了他的难处,冒着会被他责罚的风险,帮他分忧。

其他两个儿子……不提也罢。

李渊心里很感动,脸上却保持着怒容,“我需要他帮我分忧,他毛还没长齐呢,他能帮我分什么忧?”

刘俊毫不犹豫道:“大家说的对。”

李渊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他横插一杠子,我早就将荆州大总管府的所有权柄收入囊中了。如今还要因为他,将荆州大总管府的权柄,分给孝恭举荐的那些人。”

刘俊赶忙顺着李渊的话道:“四殿下还年轻,做事难免会稚嫩一点。自然不比大家睿智。”

李渊缓缓坐下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道:“你派人去召裴寂、陈叔达、萧瑀到此议事。顺便再派人去九龙潭山告诉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让他整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的给我养病,尽快的给我生个孙儿出来。”

顿了一下,李渊又特别强调道:“告诉他,见不到我孙儿,他就一辈子给我待在九龙潭山。”

刘俊笑吟吟的应允了一声,准备去传话。

他对李渊十分了解,李渊看似在埋怨李元吉,实际上心里已经爱死李元吉了。

李渊冷不丁的催李元吉生儿子,为的那般?

还不是为了找个由头,给李元吉府上添一个新贵,添一份产业。

李渊的话,通俗点讲就是‘赶紧给老子生孙子,等着封王呢,挺急的’。

“等等……”

刘俊人还没有走出两仪殿,又被李渊给叫住了,刘俊赶忙回身,躬身道:“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

刘俊愣了一下,躬身道:“似乎是准备在九龙潭山下开一家私塾,教导一些跟府上有关的子弟。”

李渊也愣了一下,一脸嫌弃的道:“他有什么资格教导人家家里的子弟,我看他就是误人子弟。

你去告诉他,让他将人交到宫里来,宫里有的是比他厉害的先生。”

刘俊赶忙道:“可那些子弟并非是大家家里的,召进宫里来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李渊脸色一沉,不是自己人教导个什么劲?

闲的吗?

是亲王不值钱,还是大唐的博士们已经泛滥了?

刘俊看出了李渊的心思,又急忙道:“四殿下之所以在府上开私塾,似乎是跟上一次右正言弹劾四殿下的事情有关。”

李渊皱眉道:“他心里有气,要跟人赌气?”

刘俊苦笑着道:“应该是如此。”

“孩子气!”

李渊毫不犹豫的批判起了李元吉,批判完了以后,又不满的道:“不仅孩子气,还小家子气。你去宫外的宗亲府上走一趟,吩咐他们每个府上出一个人,交给元吉教导。

再去告诉将作监,让他们在九龙潭山下,再建一座文馆。

再派人去一趟修文馆,问问他们修了一年的书修好了没?

修好了就抄写一份,给元吉送去。”

刘俊笑着道:“大家果然宠爱四殿下。”

李渊瞪起眼,喝道:“我宠爱他?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他跟人赌气赌输了,丢了人。

他丢人就是我丢人,他丢得起人,我丢不起。”

刘俊笑着没有再搭话,躬身一礼后,立马出了两仪殿去传话。

数个时辰后。

一堆衣着寒酸的人,拿着各种工具,在将作监监丞的引领下,出现在了九龙潭山附近。

宇文正在罗士信的委派下,负责在九龙潭山附件充当暗哨。

看到了一堆人呼啦啦的赶到了九龙潭山边上,紧张之下,吹响了哨子。

然后在李元吉接见将作监监丞的时候,他被罗士信按在地上打。

狗日的完全没把充当暗哨的工作当成一个正经的工作完成,听风就是雨的。

罗士信只能再次让他长长记性。

李元吉在见过了将作监监丞听清楚了对方的来意以后,有点懵。

“你……你说什么?”

李元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作监监丞谦卑的重复道:“奉上谕,臣等特地率三千青壮到此,为殿下修建文馆。”

李元吉不解道:“我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修建的文馆又是什么性质?”

第一个问题,将作监监丞不敢回答,第二个问题,他略微思量了一下,陪着笑脸道:“臣听内侍说,圣人得知殿下有意教书育人,又准备跟太学一较长短,特地下令为殿下修筑一座文馆,供殿下教书育人之用。”

李元吉瞪起眼。

谁说的?

我没有!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太学一较长短?

虽说太学内的诸多学科,在李元吉眼里十分落后,但太学内还有一些学科,放在后世,也是顶级的存在。

比如书科、武科等等。

后世学书法的人极少,花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去磨练书法的人更少。

根本不可能跟天天练书法,天天用书法,代代研究书法的古人比。

后世学武的人也少,学杀人技的就是凤毛麟角,花十数年,或者数十年去磨练杀人技的,几乎没有。

根本不可能跟一些天天拿着敌人脑袋练习杀人技的古人相比。

至于那些十分落后的学科,李元吉也不一定会,会的也不一定有时间教。

所以李元吉从没想过要跟太学一较长短。

更没想过在大唐做一个教书先生。

“谁说我要跟太学一较长短的?”

李元吉盯着将作监监丞质问。

将作监监丞意识到了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大人物之间的误会,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工匠头头能插手的。

所以他只能一脸为难的顾左右而言他。

李元吉见将作监监丞开始胆战心惊的胡说八道了,也没有再为难他,当即道:“你先不着急给我盖文馆,我先问问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将作监监丞点了一下头,小声的道:“还请殿下尽快给臣一个答复。臣帮殿下修筑文馆是有期限的,所以一天也不能多耽误。

一旦耽误了,轻则青壮们一起跟臣饿肚子,重则一起受罚。”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明日我就给你一个答复。”

将作监监丞一脸感激的向李元吉躬身施礼。

李元吉打发了将作监监丞,准备请杨妙言出面去询问此事。

只是他还没找到杨妙言,九龙潭山外又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李孝恭,咋咋呼呼,吆五喝六的带着一群李家的亲戚们。

到了九龙潭山地头,将儿子们的行礼往地上一丢,马不停蹄的就坐着马车回去了,留下了一群皇二代们、皇三代们在九龙潭山的地头群魔乱舞。

这些皇二代们、皇三代们大多被家里的某个人给惯的没样子了。

胆小的在府上捉狗撵鸡,胆大的已经开始欺负侍女和仆人了,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欺男霸女,视人命为无物了。

李家的一众亲戚们,一听说李元吉愿意教导这些祸害们,那是弹冠相庆,并且快速的将人给李元吉送来了。

不用李元吉接,也不用李元吉送,他们自己就很识趣的离开了。

为了酬谢李元吉的大恩……呸,教导之恩,他们已经吩咐府上的人准备好了丰厚的束修,派人运出长安城了,估摸着半夜就到。

“殿下,有人调戏府上出去采花的侍婢,侍婢不从,险些被害了性命。”

李元吉还没有找到杨妙言,宇文正就鼻青脸肿的出现在他眼前,神色凝重的禀报。

李元吉眉头一下子就立起来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府上的人?!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没这么大的胆子!

“你也挨揍了?”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宇文正问。

宇文正虽然不够聪明,经常被罗士信揍,但罗士信从来不会打宇文正的脸。

所以宇文正鼻青脸肿的,肯定是别人打的。

府上的人大部分都跟宇文宝相熟,多多少少会给宇文宝一些颜面,即便是宇文正惹到了他们,他们也不可能跟宇文正动粗,只会去找宇文宝说道说道。

所以,宇文正脸色的伤,是府外的人打的。

宇文正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小子不碍事。”

“你放屁!”

李元吉怒斥,“你现在在我府上,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了你,那就是打我的脸。”

“来人呐!”

“人都死了?!”

李元吉一句话喊完,没等换气,就喊出了第二句。

守在门口的侍卫感受到了李元吉语气中的怒意,快速跑进殿内,单膝跪在了地上。

“召右一统军府、右二统军府的人,给我围了九龙潭山,我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我的脸!”

李元吉怒喝。

侍卫和宇文正齐齐一惊。

宇文正急忙道:“殿下,那些人是……”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向了宇文正,“你给我闭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要是你爹,他绝对不可能这么鼻青脸肿的过来见我,他只会摘下对方的脑袋,过来向我请罪。”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向侍卫,“愣着做什么?我使唤不动你了吗?”

宇文正浑身一颤,眼看着李元吉一手提起了镔铁铸就的大刀,一副要亲自去杀人的样子,赶紧大喊,“殿下,他们皆是宗室子弟!”

李元吉就像是没听到宇文正的话一样,拎着刀就出了精舍正屋的大门。

宗室子弟?

那又如何?!

第0251章 给你们时间去搬救兵 李元吉赶到九龙潭山边上的时候,罗士信正在与人交手。

五个半大的小子,赤手空拳,围着罗士信一通乱舞,虽有章法,也粗通武艺,却略显凌乱。

围观的其他的半大的小子们,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频频的拍手叫好。

罗士信手提着一根蜡木杆,只守不攻,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五个半大小子的进攻。

李元吉带的人不少,动静很大。

半大的小子们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李元吉的身影。

有人激动的跳着脚大叫,“舅父,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也有人用手拢在嘴边大喊,“叔父,您终于来了,快拿下这个刺王杀驾的贼人。”

还有人连蹦带跳的大喊大叫,“兄长来了,兄长来了,给我们做主的人来了。”

罗士信听到了一众半大小子大喊大叫,一边应付五个半大的小子,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李元吉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后退了几步,退出了‘战场’。

五个半大的小子见撑腰的人来了,不依不饶的追着罗士信穷追勐打。

嘴里还叫嚣着要取了罗士信的狗命。

罗士信只能一退再退。

“士信,你在做什么?”

李元吉阴沉着脸厉喝。

罗士信咬咬牙,快速后退了数步,避开了五个半大小子的进攻,躬身向李元吉施礼,“臣只是阻止他们行凶,并没有伤人。”

李元吉在罗士信说话的工夫中,走到了罗士信近前,恨铁不成钢的喝道:“你明知道他们是在行凶,为何不将他们拿下?”

罗士信一愣,一脸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五个半大的小子在这个时候已经冲到了罗士信近前,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罗士信身上了,李元吉狠狠的甩起了手里的鞭子。

“啪!”

一声脆响,五个半大的小子身躯一颤,噗通噗通的跌倒在地上。

一个个瞪直了眼,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元吉。

周遭围观的半大小子们,也停止了惊呼,一个个惊愕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根本没有理会半大小子们的反应,盯着罗士信质问道:“你是觉得我大唐的国公不值钱,可以任由人欺辱,还是我行辕所在之地,是什么善地,谁都能够闯入?”

罗士信浑身一震,郑重的躬身道:“臣明白了。”

他碍于一众半大小子的身份,以及一众半大小子背后之人的身份,不好下狠手,怕给李元吉和他自己招来什么麻烦,所以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他是刚直,但又不是蠢。

他不怕给自己招来麻烦,只怕招来的麻烦连累到别人。

但李元吉明确的告诉他,大唐的国公,即便是皇族也不能轻辱,李元吉所在之地,就是李元吉的亲王行辕,无令无诏无传唤,肆意擅闯,以刺王杀驾罪论。

他对那五个半大的小子留手,非但无功,反而有罪。

李元吉训斥过了罗士信,目光落在了一众半大小子身上。

一众半大的小子在他虎目环视下,齐齐底下了头。

其中一个小子在低下头以后没多久,又抬起头,可怜巴巴的道:“舅父,我,我什么也没干。”

李元吉瞪起眼,喝斥道:“见人行凶,却不制止,反而在一旁推波助澜,一样有罪。”

柴令武憋着嘴,带着满腔的委屈,低声道:“外甥认罪,也,也认罚。”

柴令武此时此刻看着乖巧,其实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之所以认怂认的这么快,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更了解李元吉。

他母亲还在长安城的时候,天天给他将他四舅在苇泽关的时候如何如何勇勐,什么拿着上百斤的树干当弩枪玩,一只手就能丢出去一里地云云。

他母亲还告诉他,一旦惹上了他四舅,就得赶紧认错,不然免不了一顿毒打。

他在骨子里,对他这个勐的有点不像话的四舅有着天然的畏惧。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柴令武,道:“抽你十鞭子,你认吗?”

柴令武哭丧着脸,极不情愿的道:“认……”

“舅父,您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处置令武兄弟呢?”

“对对对,叔父,您不能向着外人。”

“兄长,您没有问清楚缘由,就下令处置令武,是不是有失公允。”

“……”

一个个半大的小子,见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就要抽柴令武鞭子,纷纷开口为柴令武鸣不平。

他们并不是真的为柴令武叫屈,而是为他们自己叫屈。

因为李元吉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放过,对他们自然会更狠。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虽然在为柴令武鸣不平,但却没人跑出来跟李元吉硬怼。

他们虽然被家里人惯坏了,但他们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他们的身份在李元吉面前不够看。

李元吉就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冷冷的在他们所有人身上扫了一眼,“还有没有人主动出来认罪,认罚?

有的话尽快,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耗着。”

一众半大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愤愤不平的在咬牙切齿。

有人受不得这个委屈,死死的盯着李元吉。

还有装鹌鹑,装什么都不知道的。

李元吉等了足足一刻钟,只等到了两个半大的小子,在一众半大小子怒目相视下,出来认罪,认罚。

在一众半大小子眼里,主动出去认错的两个半大的小子,是没骨气、没出息,不配跟他们做兄弟,他们不屑于跟这种人为伍。

“只有三个吗?”

李元吉等两个半大的小子跟柴令武站在一起后,环视着剩下的半大小子问。

剩下的半大小子们,一个说话的也没有,也没有站出来的。

李元吉也没有再搭理剩下的半大小子,反而转头看向了宇文正,询问道:“他们三个里面,有没有调戏府上侍婢的人?”

宇文正毫不犹豫的摇头。

李元吉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由你对他们三个施行鞭刑。至于剩下的……”

李元吉目光重新落在了剩下的一众半大小子身上,“于我而言,你们中间很多人都是小辈,我仗着身份欺负你们,传出去了,别人难免会说我以大欺小。

你们来的时候,应该都带了随从。

现在,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派遣随从回去传信,找你们认为能保得住你们的人来救你们。

我给你们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后,救你们的人没到,就别怪我以大欺小。”

剩下的一众半大的小子,听到李元吉这话,一个个眼睛全亮了。

他们觉得他们的父辈、母辈,在李元吉面前能说得上话,找父辈母辈出面,肯定能平安无事。

要是他们的父辈和母辈再去李渊面前哭诉一下,李元吉说不定还得反过来给他们说几句好话。

他们的心思一下活络了起来,立马开始招来随从,趴在随从耳边开始交代。

柴令武、李孝同、李崇义心思也跟着活络了起来。

眼珠子在滴熘熘乱转。

尤其是李孝同,眼珠子转的最快。

因为他父亲是李神通,是李元吉的叔父,在李元吉面前更能说得上话。

李元吉看出了三个人的心思,不冷不热的道:“你们三个要是想反悔,也可以。”

李孝同当即就要站出来,被李崇义一把给拉住了。

李孝同瞪向李崇义。

李崇义目光闪烁着,怯懦的低声道:“我来的时候,我父王说了,别惹火齐王叔,不然圣人也保不住我们。”

李孝同一愣。

柴令武在一旁小声的补充,“我母亲说,我舅父要是恼了,要杀人放火,没人拦得住。”

李孝同斜着眼看向柴令武。

柴令武见李孝同不信自己的话,又道:“我母亲还说,论跋扈,我们跟我舅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呢?”

“他比我们还跋扈,肯定能治得住我们,所以不要跟他作对。”

“……”

李孝同勉强相信了柴令武和李崇义的话,没有再动。

李元吉将三个小家伙的‘窃窃私语’听的真真切切,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做我比你们还跋扈,就能治得住你们?

跋扈这种事情,非要分个高低的话,不是看后台吗?

谁的后台硬,谁就有资格更跋扈。

“宇文正?”

李元吉见宇文正迟迟没有动作,吩咐宇文正去给柴令武三人上上课。

宇文正拎着鞭子,颤颤巍巍的走向柴令武三人,被李元吉踹了一脚后,才壮着胆子走到了柴令武三人近前。

李元吉吩咐人按倒了柴令武三人。

宇文正拿着鞭子在柴令武三人身上抽打。

只是宇文正下手有点轻。

所以在宇文正揍过了柴令武三人以后,李元吉又一人赏了一鞭子。

打的柴令武三个人当场就趴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李孝同没受过这种委屈,刚要开口放几句狠话,就被柴令武快速的捂住了嘴。

在惩处完了柴令武三人以后,李元吉就待在原地,跟一众半大的小子,等起了他们的救兵。

从九龙潭山通往长安城的官道上。

骑着马狂奔的人络绎不绝。

刘俊刚刚完成李渊交代的一大部分传话的任务,带着几个小宦官,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往九龙潭山赶。

李元吉的身份特殊,给李元吉传话的任务,他可不能假手于人。

第0252章 慈父多‘败\’儿 刘俊出了长安城没多久,碰上了去统军府大营调遣兵马的齐王府传令兵。

眼看着身背信旗的传令兵呼啸而过。

刘俊吓了一跳,赶忙派人去追。

传令兵背的是调兵的信旗。

有人要在长安城的地界调兵,他不得不问。

要是调遣的兵马数量多了,且目的不明确,那他就得赶紧回去禀告李渊。

刘俊派遣出去的人,追上了传令兵,询问传令兵要去何处,传令兵没搭理。

刘俊得到回复,不得不亲自骑马去追,亮明了身份,传令兵依旧没有搭理。

一直到刘俊搬出了李渊,讲明了长安城内外私自调兵回引发的一系列后果以后,传令兵才咬着牙向他透露了只字片语。

刘俊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匆匆返回了长安城。

在入明德门的时候,碰见了公主府的随从,又亮明了身份,盘问了一番。

大致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回到宫里以后。

李渊正在小酣。

刘俊不得不吵醒李渊,在李渊的喝骂声中,急声禀报,“大家,齐王殿下派人去齐王统军府大营调兵了。”

李渊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衬,光着脚坐在床榻上,听到刘俊这话,也是一愣,心里的气了消散了不少,没有再怪罪刘俊吵醒他。

这种事情,关系重大,刘俊因此吵醒他,也情有可原。

李渊皱着眉头,不解道:“他调兵做什么?”

李渊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于儿子去调兵,也没有太大感觉。

只是在宫外调兵,调百二十人去欺负人的话,他还不在意。

他是皇帝,他儿子是亲王,他儿子去欺负人,那也没什么,被人欺负,那才值得他动容。

刘俊苦着脸道:“齐王殿下一口气调动了两个统军府。”

“两……”

李渊下意识的就要重复,但是话到了嘴边才意识到不对,勐然站起身,瞪大了眼喝道:“你说他调动了两个统军府?”

齐王爷为了装备自己府上统军府的将士不遗余力,以至于齐王府六个统军府的将士全员着铁甲。

两个统军府,就是六千人,六千甲士。

六千甲士能干的事情就太多了。

比如攻城拔寨、屠村灭乡。

刘俊赶忙点点头。

李渊急忙追问,“有没有问情缘由?”

李渊不认为李元吉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会调动六千甲士。

刘俊点着头,快速的道:“说是诸位宗室送去九龙潭山的子弟,到了九龙潭山以后,调戏齐王府的侍婢,侍婢不从,险些被害了性命,齐王殿下震怒,下令调集两个统军府的将士,封锁九龙潭山。”

李渊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恼怒的拍了一下床头的木质兽头,喝斥道:“为了一个侍婢,调动六千甲士,这成何体统?!

简直是在胡闹!”

刘俊躬身道:“臣觉得,为了一个侍婢,齐王殿下肯定不至于调动六千甲士。齐王殿下肯定是觉得那些宗室子弟太过无法无天,敢在他的头上动土,所以有意震慑他们一二。”

李渊怒喝道:“只是震慑一二的话,为何要调动如此多的甲士?”

六千甲士拿来震慑一群不肖子弟,纯粹是浪费了。

就像是拿强弩射蚊子一样。

刘俊略微思量了一下,又道:“臣以为,齐王殿下应该是铁了心了要给那些宗室子弟一个教训。”

李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因为他大致猜到李元吉调兵的目的了。

李元吉调兵封锁了九龙潭山,就是要让那些宗室子弟背后的人知难而退。

李元吉就是要让那些宗室子弟绝望,然后再好好的收拾他们一番。

“胡闹!”

李渊极其不满的怒斥。

刘俊弯着腰道:“大家准备如何应对?”

一口气调遣六千甲士,可不是一桩小事。

即便是李渊明白了前因后果,不追究此事,满朝文武也会盯着此事不放。

毕竟,李元吉能随意的调遣六千甲士封了九龙潭山,就能随意的调遣六千甲士将他们府上屠戮干净。

李渊要是不在满朝文武发难之前,率先解决此事的话,满朝文武一定会逼着李渊收缴李元吉兵权。

要是李渊死活不肯收缴,满朝文武也会逼着李渊给李元吉下一道又一道严苛的禁令。

“还能如何应对,当然是调集左右武卫,将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和他手底下的人一并抓起来。”

李渊又烦又怒的喊。

刘俊愕然的看向李渊。

这完全不是李渊的风格啊。

“看什么看?还不为我磨墨。”

李渊再刘俊愕然愣神的时候,又喊了起来。

刘俊回过神,赶忙答应了一声,小跑到了不远处的桉几上,开始为李渊磨墨。

李渊光着脚下了床,一边大骂着李元吉不成器,就知道给他添麻烦,一边踱步走到了桉几前,提笔挥毫。

没过多久,一份以他名义调兵遣将的手诏就写好了。

“拿去给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然后告诉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再给我添麻烦,我把他吊起来打!”

李渊愤愤不平的将手诏塞给了刘俊,气休休的就走了。

刘俊拿着手诏,哭笑不得。

李渊还是那个李渊,那个疼儿子的李渊。

虽然嘴上对儿子喊打喊杀的,但是为儿子背锅的时候,不带丝毫犹豫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以后,一个劲的为李元吉说好话的原因。

因为李渊足够疼儿子,所以你必须顺着李渊的心思说,你要是逆着李渊的意思说,那你离李渊就远了。

张婕妤为了给她爹谋一些田产,把李世民都诬蔑成什么样了,李世民还不是没掉一根毛,反倒是张婕妤因此,被冷落了大半个月了。

刘俊拿着李渊的手诏,就匆匆往宫外赶。

在出宫门的时候,碰到了襄邑郡王李神符的夫人襄邑王妃。

李神符如今在守边,所以府上的大小事宜,由夫人主持,出了事,也有夫人出面。

襄邑王妃碰到了刘俊,主动凑上前。

不等开口,就听刘俊主动开口道:“王妃是为了府上的小贵人而来吧。”

襄邑王妃神情紧张,赶忙道:“刘少监知道前因后果?”

刘俊毫不犹豫的点头。

襄邑王妃又急忙问道:“府上的人传话说,道成惹恼了齐王,齐王不忍心欺负后辈,请我等去给个说法。

我等拿不了注意,所以想请见圣人,不知道圣人肯不肯见。”

襄邑郡王府的随从传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里面有很多难听,且跋扈的话,襄邑王妃不好当着刘俊的面说出来,所以美化了一番。

刘俊感叹着道:“齐王可不是想跟诸位贵人要一个说法,而是想好好的惩处诸位小贵人一番。”

襄邑王妃脸色一变,“这,这可如何是好?”

刘俊看向了襄邑王妃,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准备离开。

襄邑王妃追上了刘俊,不着痕迹的给刘俊塞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刘俊将玉佩又不着痕迹的还了回去,苦笑着道:“王妃就别为难臣了。诸位小贵人在九龙潭山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了。

齐王殿下是真的动了怒火。

圣人也觉得诸位小贵人在九龙潭山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了。

所以下诏调集齐王府两个统军府的将士,封锁九龙潭山,任由齐王殿下施为。

您府上的小贵人,怕是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了。

您也不用去求见圣人了,圣人是不会见您的。”

襄邑王妃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的道:“只是调戏了一个侍婢而已,齐王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刘俊一愣,感慨着道:“原来王妃知道一些内情,但王妃似乎知道的不全。那些小贵人不仅调戏了齐王府上的侍婢,还准备欲行不轨,还准备伤人性命。

一个侍婢而已,在王妃眼里确实没什么。

但一个齐王府的侍婢,在齐王殿下眼皮子底下差点被人害了。

齐王殿下即便是脾气再好,也得动肝火。”

襄邑王妃脸色大变。

刘俊幽幽的道:“常言道,打狗也得看主人呢,更何况是杀狗……”

刘俊看向襄邑王妃,“诸位小贵人的举动,跟打齐王殿下的脸没什么分别。齐王殿下岂会善罢甘休?”

襄邑王妃咬着牙道:“多谢刘少监。”

刘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快步坐上了马车,赶往了九龙潭山。

襄邑王妃仍旧不死心,赶往了淮安郡王府。

求见自己的好嫂嫂淮安王妃。

淮安王妃带着襄邑王妃求到了李神通头上,道明了事情的始末以后。

李神通一个劲的大骂‘慈母多败儿’,横竖也不肯出面去说项。

李渊既然准许了李元吉动用兵马,那他就没有任何一丝去说项的机会。

淮安王妃见李神通不肯出门,就带着襄邑王妃去求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建成和李世民早就得到了李元吉调动了两个统军府兵马的消息,所以见都没见。

李元吉一口气调动了六千甲士,李渊不出的情况下,谁能阻止?

无论谁想阻止,都得拿出同等的兵马跟李元吉做一场。

打不打得过先不说。

谁敢在李渊眼皮子底下,无诏令调动数千甲士,去跟另外数千甲士厮杀?

嫌命长吗?

第0253章 何为嫡庶 襄邑王妃求助无门,最终只能在淮安王妃的陪伴下,回到府中默默垂泪。

对于李元吉为了一个贱婢,惩处她们家李道成,她有很大的意见。

但现在也只能有有意见,还不能说出来。

襄邑王妃已经决定了,等到此次事情善了以后,就将儿子给接回来,绝对不能再任由李元吉荼毒了。

襄邑王妃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淮安王妃,鼓动淮安王妃一起将儿子给接回来。

淮安王妃回府以后,将此事跟李神通说了一遍,被李神通臭骂了一顿。

“你只看到你儿子在元吉手底下受苦,却没看到元吉在教你儿子做人。”

李神通盘腿坐在宝床上,吹胡子瞪眼的怒喝。

淮安王妃苦笑着道:“不是你说你的爵位已经到达了顶端,儿孙们再也没有进一步的机会,让我将儿子培养成纨绔子弟的,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

李神通瞪着自己的王妃,喝道:“我说的是我说的,但我们得先看圣人是怎么说的。”

淮安王妃不解的看着李神通。

李神通冷哼着道:“元吉教你儿子做人,圣人不仅没有责罚他,反倒派遣兵马帮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圣人不希望看到我们这些宗亲家里的子弟,变成纨绔子弟。

所以我们得先顺着圣人的心思。”

淮安王妃迟疑道:“那……圣人万一有一天变卦了呢?”

李神通瞪了淮安王妃一眼,“那就等圣人变卦了以后,再将儿子们变成纨绔子弟。你要记住,圣人一脉是嫡系,我们一脉是庶系,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被圣人一脉拿来用的。

圣人一脉要我们生,我们就生,要我们死,我们就死。

永远不要想着替圣人一脉去做主,也永远不要想着能凌驾于圣人一脉之上。”

淮安王妃神情复杂。

李神通的话说的虽然很不客气,但在一家一室的嫡庶之间,是至理名言。

不仅仅李氏上下遵循着这个规矩,其他的氏族当中也遵循着这个规矩。

就拿淮安郡王府而言,对李渊一脉而言,他们就是庶系,对府上的妾,妾生子而言,淮安王妃和淮安王妃的儿女们,就是嫡系。

淮安王妃即便是心里觉得这个规矩有些霸道,也不得不坚决的拥护这个规矩。

因为在淮安郡王府,这个规矩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她和她的儿女们。

“弟媳她……”

淮安王妃再次迟疑着开口。

显然,襄邑王妃做王妃做久了,快要忘记这个规矩了。

李神通哼了一声道:“弟媳既然忘了这个规矩,你这个做嫂嫂的,就得帮弟媳记住这个规矩。我不希望神符因为他的妻子一时犯蠢,惹上麻烦。”

李神符侍兄恭顺,对李神通这个做兄长的,几乎可以说言听计从。

李神符人不在长安城,李神通就有责任帮李神符守好家。

“那我再去弟弟府上走一趟。”

淮安王妃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

李神通冷冷的道:“告诉她,别想着将儿子叫回来。她要是敢将儿子叫回来,我就敢请家法,将她们母子逐出李氏,逐出家门。”

淮安王妃身躯一震,赶忙点了一下头。

“阿郎,府外有人求见。”

就在淮安王妃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府上的管事匆匆闯进了门内,躬身禀报。

“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居然这么多?”

李神通冷笑了一声,吩咐道:“告诉他们,今日谁也不见。”

管事赶忙应允了一声,再次匆匆的离开了屋内。

淮安王妃也带着婢女们,重新赶往了襄邑郡王府。

淮安王妃再次赶到襄邑郡王府门口的时候,刘俊已经出了明德门,骑上了马。

刘俊虽然是个内侍,但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勉强会一些武艺,马术也懂一些。

为了避免有人看不清形势,强闯被齐王府统军府兵马封锁的九龙潭山,他必须第一时间将李渊的手诏送到。

晚了,闹出大乱子了。

李元吉会惹上一些麻烦,李渊也会头疼一阵儿。

刘俊骑着马冲出去了数里地,就碰到了长沙公主府的一众侍卫,领头的是驸马冯少师。

刘俊一下子就惊了,冯少师你好勇哦,长沙公主你也好勇哦。

一群实权派看了都摇头的事情,你们一对没多少权力的夫妇,倒是敢正面刚。

“刘少监……”

冯少师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刘俊,冲着刘俊高喊。

刘俊策马冲到了冯少师近前,勒马驻足,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冯少师,“驸马在秦王府上深受重用,不是什么湖涂人啊,怎么会趟这趟浑水?”

冯少师脸色一苦。

刘俊又道:“驸马难道没有从秦王府了解到这其中的内情?”

冯少师苦着脸道:“了解是了解到了,只是公主不愿意善罢甘休。”

刘俊愕然的瞪起眼,“这是她不能善罢甘休,就可以不善罢甘休的事情吗?”

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跟一个有权有势的嫡子对着干,你觉得你能赢?

冯少师苦笑着,不想在长沙公主的事情上多说什么。

非议公主,传到公主耳中,他就得倒霉。

长沙公主的娘家足够硬气,所以在府上称王称霸的,他即便是长沙公主的丈夫,在长沙公主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刘少监这是要去九龙潭山,有没有什么内情,能向我透漏一二?”

冯少师一副求教的样子,向刘俊询问。

刘俊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是旁人问我,我肯定什么也不会说。驸马问我,我就跟驸马说几句。

九龙潭山的这潭水很深,你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

冯少师脸色难看的道:“可是公主……”

刘俊不等冯少师把话说完,就毫不犹豫的道:“你觉得就你带的这点人,能对付的了齐王府的两个统军府的兵马?”

冯少师一惊,“齐王真的调动了兵马?圣人可准许了?”

冯少师知道李元吉调动了兵马,但他觉得那是李元吉虚张声势。

毕竟,李元吉府上的兵马,装备精良,战斗力不俗。

一口气拉出来太多的话,影响会很大。

他不信李元吉不在乎这些影响。

刘俊也没有跟冯少师藏着掖着,坦言道:“我就是去给齐王殿下送手诏的。”

冯少师更惊了,眼珠子都瞪直了。

果然是亲儿子,这边前脚刚调兵,那边后脚就把首尾给收拾干净了。

“驸马,齐王殿下既然动了兵,圣人还准许了,那你带人闯进九龙潭山,就跟闯进中军大营没区别。

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自己衡量。

我先走一步了。”

刘俊跟冯少师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拱了拱手,骑着马就离开了。

刘俊一走,冯少师身边的人凑上前,神情凝重,语气迟疑的道:“阿郎,我们还去吗?”

冯少师自嘲的一笑,“我们说了算吗?”

说完看向了长沙公主派来‘督阵’的人。

那人咬了咬牙,没说话。

刘俊已经把话讲的很明白了,现在跑去闯九龙潭山,意义跟闯中军大营没区别。

下场就是身首异处。

这种事情,守在九龙潭山外的齐王府统军府的兵马,告诉都不会告诉李元吉一声,会直接拔刀。

“你倒是说话啊?还去吗?”

冯少师盯着长沙公主派来‘督阵’的人问。

“此事仆回如实禀报给公主殿下。”

那人咬着牙,用一种屈辱的声音说着。

以往,都是他给冯少师难堪,现在终于让冯少师找到机会,给他难堪了。

冯少师就像是没看到他咬牙切齿的神情一般,“那就回府吧。”

说着,冯少师就率着自己人打道回府。

长沙公主的人快速的跟了上去。

刘俊在辞别了冯少师以后,继续快马加鞭的赶路,一直到明月高升的时候,赶到了九龙潭山地界。

九龙潭山已经被齐王府统军府的兵马给封了。

在官道两侧,站着一群黑漆漆的人。

一个个套在厚厚的盔甲里,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当月光照耀到他们身上的时候,显露出的是一个冰冷幽森的钢铁丛林。

看着十分渗人。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静悄悄的,就像是从九幽中爬出来,静等着被召唤的恶鬼一样。

在他们面前的不远处,倒着十几具尸体。

尸体的模样刘俊看不清,在月光照射到的时候,通过服饰,刘俊大致判断出,一些宗亲府上的人。

刘俊腿肚子有点发软,没敢靠近,站在老远的地方,冲着齐王府统军府的将士们喊话。

“吾乃内侍省少监刘俊,奉圣人口谕,特来见齐王殿下。”

刘俊一连喊了三声,终于从一众恶鬼中,走出了一个活人。

“可有凭证?”

那人也笼罩在铁甲下,冷冷的问了一句。

刘俊拿出了代表身份的牙牌,丢了出去。

那人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下后,语气柔和了不少,“刘少监稍后,下官差人去通禀。”

刘俊苦笑了一声,任由那人施为。

按理说,他代表李渊来见李元吉,齐王府统军府的将士们就该放行的。

毕竟,大唐上下,还没有李渊去不了的地方,也没有敢让李渊等着的地方。

第0254章 赶鸭子上架 可齐王府的人,就是没有放行,他也没脾气。

齐王府统军府的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以后,也没说话,只是将刘俊的牙牌还给了刘俊,主动让开了一条路。

刘俊很想感慨一句‘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可是他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他即便是再夸赞这些人,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刘俊基本上已经猜测到这些人的来历,以及这些人以前的身份了。

这些人八成是来自于幽州,以前应该是在李艺手底下做事。

因为大唐上下,喜欢将兵马训练成木头人的,只有段志玄和李艺。

李艺还好一些,训练出的兵马多少还有点人味。

段志玄就变态了,训练出的兵马连人味也没有。

纯纯的就是木头人。

据说是在效法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大名鼎鼎的哑巴营在练兵。

段志玄训练出的兵马,全部在李世民的玄甲军当中,不可能出现在李元吉麾下。

所以这些人肯定是李艺手底下出来的。

刘俊骑着马,越过了一众齐王府统军府将士们,兜兜转转,找到了正坐在胡床上,戏谑的盯着一群宗室子弟发笑的李元吉。

“臣刘俊,参见齐王殿下。”

刘俊奔到了李元吉面前,快速的下马,向李元吉施礼。

李元吉瞥了刘俊一眼,澹然问道:“他们背后的人闹到我父亲那里去了?”

刘俊果断摇头,“有人想去见圣人,但是圣人没见。”

李元吉狐疑的道:“那你来此地做什么?”

刘俊赶忙将李渊的手诏递给了李元吉。

李元吉借着火把的火光大致的看了一眼,乐了,“如此说来,他们背后的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

这话说的有些满了,但刘俊还是认可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缓缓起身,似笑非笑的盯着一众半大小子,“都听到了?你们背后的人,不会来救你们了。

我不想以大欺小,给了你们机会,但你们不中用啊。”

一众半大小子,听到李元吉的话,面如死灰。

他们在这里陪着李元吉足足等了数个时辰,一直从天明等到天黑。

从最开始的充满期盼,等到了充满怀疑,再等到了忐忑不安,再等到了心中恐慌,最后等到了绝望。

他们原以为,有他们的父辈母辈撑腰,他们可以在大唐为所欲为。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父辈母辈,还不足以让他们在大唐为所欲为。

柴令武和李崇义趴在地上,一边晾着背上的伤口,一边冲着李孝同挤眉弄眼。

现在知道我们拦着你,是为你好了吧?

李孝同一脸的感激,就差逆着辈分,称柴令武和李崇义一声大哥二哥了。

虽然李元吉还没有对他们剩下的同伴动手,但他们已经被吓到了。

他们年龄都不大,一直待在长安城内,没见过多少大场面。

在齐王府统军府的将士们像是恶鬼一般从黑夜中钻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吓到了。

上千的铁甲卒,幽森的出现在人面前,一句话也不说,真的吓的人两股打颤。

尤其是一个壮壮的铁甲卒,拎着一柄染血的横刀,出现在李元吉面前,向李元吉禀报,处置了多少个闯九龙潭山的人以后,他们都吓傻了。

“舅父饶命啊。”

“兄长放过我吧。”

“……”

有胆怯的,在李元吉话音落地的时候,开始哀声求饶。

李元吉面色一冷,“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嘛去了?我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主动认错,但你们没有。

现在再求饶,已经晚了。”

李元吉环视着一众半大小子,又道:“我给过你们求救的机会,但你们没抓住,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你们中间谁对我府上的侍婢动的手,又是谁欲行不轨,又是谁要害了她性命?”

李元吉说到最后,厉声喝问。

一众半大的小子,毫不犹豫的将三个人供了出来。

为了不被连累,往日里有钱一起花,有坏一起使的兄弟,就被他们痛痛快快的出卖了。

“他们三个,每人打断一条腿,丢到府上的精舍内养着,剩下的每人二十鞭子。”

李元吉指着三个行凶的小子下令。

三个行凶的小子,噗通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李元吉又对统军府的将士们补充道:“你们都别给我留手,我要他们所有人一个月之内下不了床。

要是有人一个月之内下床了,那我就反过来收拾你们。”

一众统军府的将士们,齐齐应允,“喏!”

要遭受鞭刑的一众半大小子,一个个脸色也变得白了起来。

刘俊苦着脸,迟疑着插话,“殿下,是不是重了?”

李元吉瞥了刘俊一眼,刘俊闭上嘴,再也没说一句话。

李元吉背负双手,吩咐人抬上了柴令武三人,带上了罗士信、刘俊等人,在一片哀嚎声中,回到了精舍。

杨妙言还没睡,守在精舍大门口。

看到了背上横着鞭痕的柴令武以后,一脸疼惜的凑上前,略微有些埋怨的道:“他是你亲外甥,你怎么下得去手呢?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怎么跟阿姐和姐夫交代?”

李秀宁如今出征在外,柴绍在李秀宁离开不久以后,也偷偷跟着去了。

如今柴令武属于没人管的状态。

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李秀宁和柴绍回来了以后,确实不好交代。

“舅母,不碍事的,是外甥做错了事,才被舅父惩罚的,舅父也是为了外甥好。”

柴令武扬起脑袋,舔着脸说。

李崇义和李孝同对视了一眼。

要不我们走吧。

我们两个姓李的,在齐王府连一个姓柴的也不如,实在是没有面子。

杨妙言听到了柴令武的话,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得得得,我帮你说话,反倒成了恶人。那你就继续待在你舅父身边,等着被你舅父揍吧。”

杨妙言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不过她并没有去精舍正屋,而是去了偏房,给柴令武等人安排住处。

李元吉够勐,李元吉够威,把自家亲戚家的娃挨个打了一遍,做了一次大恶人。

她就没办法再做恶人了,必须得让亲戚家的娃感受到温暖,如此才不会把人得罪死。

李元吉将柴令武三人丢给了杨妙言,带着刘俊到了精舍正屋,坐定以后,立马询问,“我父亲将这些祸害送到我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俊陪着笑脸,赶忙道:“圣人听说殿下有意培养一些弟子,跟太学一较长短,但只挑选了几个没名堂的人。

圣人说您做事不够大气,也怕您输给了太学,丢了皇家颜面。

所以下令给各个宗亲,让他们每家出一个子弟,交给您教导。

圣人又怕您没地方安置他们,就下令让将作监在此再修建一座文馆。”

李元吉人都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只是怕王玄策这种人才,被太学内的一些人给教歪了,所以想弄到府上亲自调教。

宇文正、杨思止三个人,那都是本着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的心思,弄到府上的。

如今王玄策已经被李孝恭绑去做人质了,他还教个屁书,育个屁人?!

“谁说的我想教书育人,又是谁说的我准备跟太学一较长短的?”

李元吉盯着刘俊质问,语气中充满了不善。

刘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是太学内传出的风声,圣人问起的时候,臣只能如实禀报。”

刘俊听出了李元吉语气中的不善,毫不犹豫的将锅甩给了太学。

太学内确实有人在王玄策入了齐王府以后,酸过那么两句。

李元吉去查的话,也能查到。

李元吉微微眯起眼,“你说的?”

刘俊赶忙躬身道:“圣人问起,臣只能如实禀报,臣不敢期满圣人。”

李元吉咬了咬牙,没有再刨根问底。

风声真要是从太学传出来的话,他也不好跑到太学内去兴师问罪。

毕竟,太学是他二姐夫窦诞的地盘,窦诞跟他的关系还不错,他不好跑去打窦诞的脸。

而且,跑到太学去闹,跟在九龙潭山下闹,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闹的是外人,容易上升到国事的高度。

后者闹的是自家人,说破大天去,也是家事。

他也不好拿刘俊撒气,毕竟,刘俊确实不敢期满李渊,李渊问什么,他就得说什么。

“我能不能推掉此事?”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盯着刘俊问。

刘俊苦笑道:“您人都打了,兵马也调了。圣人该给您办,不该给您办的,也都办了。您觉得您还能推脱吗?”

“我还病着呢,不宜操劳。”

李元吉为自己找理由。

刘俊看了一眼李元吉的脸色,哭笑不得的道:“臣还没见过您这么龙精虎勐的病人。”

李元吉瞪起眼,“你是说我在装病欺君?”

刘俊急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您要是能照顾得过来,您就接下吧。毕竟,您此次调兵也好,鞭打一众宗室子弟也好,闹的都挺大的,现在估计已经人尽皆知了。

您要是不将文馆立起来,一些人就要弹劾您了。”

李元吉很想说一句话不怕人弹劾,但刘俊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臣知道您不怕弹劾,但宗室上下都跑去找圣人抱怨的话,圣人横竖也得给宗室上下一个说法。

您也不希望圣人为难吧?”

李渊不只是李元吉的老子,也是李氏的族长,一旦李氏上下群情激昂的话,李渊也得考虑一下李氏的民意。

毕竟,李渊现在最放心的依仗,就是李氏上下。

“您别忘了,您刚才可打断了一位皇外孙,两位皇侄孙的腿。他们养好了伤,要是没什么,那还好说,要是行动不便了,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会去找圣人闹的。

圣人要是恼了,肯定会各打五十大板。

他们府上的女卷,有可能还会跑到您府上去闹,您也不好伤了她们不是?”

刘俊苦苦劝解。

那三个断了腿的半大小子府上的女卷当中,有可能有李元吉的姐姐,也有可能有李元吉的嫂嫂和婶婶。

人家要是跑到了齐王府哭诉,李元吉也不好将人打出去。

李元吉眉头皱成了一团,“这么说,我非收下这些祸害了?”

刘俊重重的点头,“您将他们收入门下,他们府上的人即便是对您有怨言,也不好找您麻烦。”

李元吉沉着脸,无言以对。

这算什么?

谁敢找我麻烦,我打谁儿子?!

第0255章 恶毒舅母和恶毒舅父 刘俊见李元吉不言语,又急切的道:“殿下,您要是不收下他们,不教导他们,就没人能教导得了他们了。您也不希望他们成为长安城内的一大害吧?”

李元吉皱着眉头,看向刘俊,疑神疑鬼的道:“我怎么觉得,你在一个劲的劝我收下他们,你难道是收了他们的黑钱?”

以李元吉对刘俊的了解,刘俊平日里对这种事情,可不怎么上心。

今日却一反常态。

他严重的怀疑,刘俊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刘俊脸上的神情一僵,哀声道:“我的殿下啊,谁会花钱拜到您门上讨打啊?”

李元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倒也是……是我冤枉你了。”

确实没人喜欢花钱找个先生讨打,更没人喜欢花钱找个先生打断自己的腿。

“臣只是不希望殿下辜负了圣人的一片苦心,所以才多次劝谏。殿下要是觉得臣的话多了,臣可以闭上嘴。”

刘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为自己抱屈。

李元吉也不好把刘俊拿捏的太过了,就勉强相信了刘俊的话。

李元吉沉吟着,做起了最后的挣扎,“我记得教导宗室子弟,是我二姐夫的职责,我越俎代庖的话,我二姐夫恐怕会有怨言吧?”

刘俊迟疑了一下,试探道:“臣能说吗?”

李元吉白了刘俊一眼,没好气的道:“说吧。”

刘俊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道:“您要是能肩负起教导宗室子弟的职责,窦驸马只会对您感恩戴德,绝对不会对您生出半句怨言。”

窦诞虽然肩负着教导宗室子弟的职责,但窦诞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窦诞没办法像是李元吉一样,对一众宗室子弟下狠手。

下不了狠手,就没办法教导一众已经无法无天了的宗室子弟。

一众无法无天了的宗室子弟,一旦闯了什么大祸,窦诞还得跟着背锅。

所以李元吉要是能接过这个重任,教导好一众无法无天的宗室子弟,窦诞只会感激李元吉,绝对不会对李元吉有半分怨言,更不会埋怨李元吉越俎代庖。

“如此说来,我是非收下这些祸害不可了?”

李元吉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志向是做一个闲云野鹤一般的王爷,不是大龄育儿园院长。

刘俊郑重的点头,回应着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看着刘俊,感叹着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暂时的收下他们,我可不能保证,我能将他们教导成什么可用之才。”

李元吉必须提前给李渊打一个预防针。

避免李渊对他的期望过高。

刘俊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殿下只要答应收下他们就好,其他的,殿下不用在意。”

在刘俊看来,一众宗室子弟,从来就不缺人教导,缺的是一个能压得住他们,能让他们乖乖的坐下做学问的人。

只要李元吉能压得住一众宗室子弟,有的是人教导一众宗室子弟成才。

李元吉听到了刘俊这话,心情好了不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元吉已经决定了,回头就将一众宗室子弟甩给手底下的人。

坚决不做大龄育儿园院长。

刘俊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他为了讨好李渊,一时口快,说错了话,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如今只能默默的含着泪填坑。

还好李元吉没有刨根问底的追着他问个清楚,也没有跑去找李渊印证一番他的话。

不然他就不止是在心里流泪了,屁股上还得流血。

“天色也不早了,你速速回去跟我父亲复命吧。”

李元吉跟刘俊聊完了正事,也没有留刘俊过夜的意思,让刘俊尽快回宫去复命。

倒不是说九龙潭山下的精舍中没有刘俊容身的地方,而是李渊下了手诏,刘俊身为传诏人,在传诏过后,必须回去跟李渊复命。

李渊或许不会听,但该走的流程,刘俊必须走到位。

刘俊起身,向李元吉躬身一礼后,匆匆出了精舍的正屋。

李元吉眼看着刘俊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一脸若有所思,他还是觉得刘俊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不过,他没什么证据,也不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找李渊对证,就只能将这份怀疑踹在心里。

“阿郎,吃点东西吧。”

杨妙言在刘俊走了以后没多久,端着一碗羹汤到了精舍正屋。

在伺候着李元吉简单的吃了两口以后,迟疑着道:“阿郎对那些小辈,是不是狠了点?”

李元吉用清水漱了漱口,将盛水的小碗递给了杨妙言,问道:“他们已经挨完鞭子了?”

杨妙言接过小碗,放在了一边的盘子里,点了点头,苦笑道:“不仅挨完鞭子了,也送回精舍了。我也去挨个看过了,一个个皮开肉绽的,甚是凄惨。”

“凄惨?”

李元吉冷笑道:“他们可一点儿也不凄惨,被他们欺负过的仆婢、百姓,那才是真的凄惨。”

李元吉虽然不了解一众宗室子弟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但从他们对待府上侍婢的态度,大致能猜到一些他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

一众宗室子弟,在他眼皮弟子下,尚且敢欺负他府上的侍婢。

在长安城内的时候,还不知道欺负了多少良善。

他府上的侍婢,有他撑腰,没有被糟蹋,也没有被打击报复。

长安城内的那些仆婢、百姓,可没有太撑腰,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了什么样子,被打击报复成了什么样子。

他今日天亮的时候,曾经仔细观察过。

一众宗室子弟中,没有一个超过十五岁的。

基本上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

一个个才十二三岁,就这么残忍,这么胆大妄为,长大了还了得?

若不是他不想将他们背后的长辈给得罪死了,今日非弄死几个不可。

杨妙言苦笑着道:“他们在长安城内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可他们中间有一些人,是你的后辈。”

杨妙言倒不是觉得李元吉做错了什么。

只是觉得,李元吉身为长辈,对后辈过于苛刻的话,传出去了,容易被人说成以大欺小。

杨妙言不希望李元吉背上这种恶名。

李元吉看了杨妙言一眼,冷哼道:“就是因为他们中间有一些人是我的后辈,我今天才没有下杀手。要不然,我早就下令麾下的将士,将他们一体斩绝了。”

李元吉今天可是拎着刀出门的,就是冲着杀人去的。

要不是柴令武可怜巴巴的冲他喊舅父,让他意识到他还是个长辈,他肯定下杀手了。

杨妙言担忧道:“你这么做,容易背上以大欺小的恶名,还容易将所有的亲戚得罪光。”

李元吉听出了杨妙言是在担心自己,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

杨妙言将信将疑的道:“但愿如此。”

李元吉抱起杨妙言,笑道:“即便是我心里没了分寸,不是还有你这个慈祥的舅母在吗?”

杨妙言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难道在你心里,只有外甥才是你的后辈吗?侄子不是吗?”

李元吉呵呵笑道:“侄子当然也是。”

杨妙言眨了眨眼道:“我总觉得,你似乎对外甥更偏心,尤其是令武。”

李元吉心中感叹。

我跟李秀宁交情最好嘛。

李秀宁出征在外,我自然得多照顾一些她儿子。

李元吉调笑的道:“你不也一样?”

李元吉又不是瞎子,今日杨妙言在柴令武、李崇义、李孝同三个人一起被抬到精舍的时候,只跟柴令武搭话,明显是更喜欢柴令武一些。

杨妙言笑吟吟的道:“阿姐现在跟你交情最好,令武又是你亲外甥,我自然得偏心令武一些。”

李元吉大叫,“好啊,你居然是如此偏心又恶毒的一个舅母,看我如何惩处你。”

李元吉大叫完以后,凶神恶煞的扑向杨妙言。

杨妙言‘一脸慌张’的开始躲避。

两个人追追逃逃的融入到了夜色里。

……

翌日。

清晨。

李元吉被压醒了,一条姓王的腿和一条名叫阿酒的腿,压在他肚皮上。

他有点不舒服,只能睁开眼,伸了伸懒腰,没有打扰两条腿的主人,自己一个人摸下了床,在侍婢伺候下,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出了精舍正屋。

杨妙言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李元吉招来了罗士信、薛万淑两个人,陪着自己简单的吃了一点,让罗士信继续教导宇文正三人,让薛万淑领着两个统军府的兵马回营。

然后自己背负着双手,进入到精舍院落的一片偏房内。

偏房内趴着一堆光着背后,晾着鞭痕的半大小子。

其中不少人顶着熊猫眼。

看到李元吉以后,用一众士可杀不可辱的目光,看着他。

昨夜他们在肉体上被狠狠的摧残了一番,被抬到精舍以后,又在精神上被狠狠的摧残了一番。

九龙潭山下实在是太空旷了,空旷到即便是住着上千人,晚上有点什么动静,且稍微大一点的话,整个精舍院落里的人都能听见。

第0256章 甘州急书 “看什么看,还没长记性是不是?”

李元吉目光在一众半大小子身上环视了一圈,冷哼着质问。

一众半大小子,悲愤的垂下头,不敢跟李元吉对视。

他们其实很想仰起头,冲李元吉大喝一声‘姓李的,士可杀不可辱’。

但他们不敢。

李元吉冷冷的道:“我只是吓唬了你们一下,你们就像是鹌鹑一样底下了头,没出息。你们不配做我李家的子弟和亲戚。”

一众半大小子勐然抬起头,愤怒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冷笑道:“这会儿又有骨气了?鉴于你们这么有骨气,那我就给你们安排点有骨气的人该做的事情吧。

等你们伤养好了以后,就去跟统军府的将士们操练吧。

就是你们昨晚见过的那群人。

他们的操练也很容易,无非就是吃饭喝水,也要掐着滴漏来,对你们这些有骨气的人而言,应该不算什么。”

一众半大小子脸一下就白了,眼中的愤怒也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胆怯和恐惧。

他们可不是什么兵事小白。

他们家中都有人从戎。

从小耳濡目染,对兵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

他们知道吃饭喝水都要掐着滴漏来,意味着什么。

李元吉见一众半大小子成功的被吓傻了,满意的背负着双手,离开了精舍偏房。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背后有人胆怯又悲愤的喊,“我母亲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待我,肯定会将我接回去的。”

李元吉脚下一顿,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回过身,就看到了一众半大小子,目光齐齐的看着一个半大小子。

好家伙,为了不被连累,出卖队友出卖的都这么痛快的吗?

毫不掩饰的吗?

李元吉目光落在喊话的半大小子身上,笑眯眯的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我长姐家中的冯寿俊吧?”

冯寿俊被李元吉盯着,胆怯的低下头。

头低到了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僵硬的抬起头。

“是……是我。”

李元吉点点头,笑着道:“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唯唯诺诺的,显得你很没底气。要是在外人面前也是这副样子,就别说是我外甥。

我丢不起这个人,你大舅和你二舅也丢不起这个人。”

“我……我……”

冯寿俊嗦嗦嗦嗦的一个劲开口,但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元吉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话了,越说越没底气。”

冯寿俊赶忙闭上了嘴。

李元吉和颜悦色的道:“你既然觉得你母亲知道了你的遭遇以后,会将你接出去,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是你母亲先将你接出去,还是我先将你埋了。”

冯寿俊惊恐的瞪大眼,浑身哆嗦着。

其他半大的小子也一阵胆寒。

虽然李元吉对冯寿俊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的,但他们都感觉到了胆寒。

他们觉得,李元吉和颜悦色的时候说的话,远比恶声恶气的时候说的话,更可怕。

“你们……也一样。”

李元吉看向了其他半大的小子,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背负着双手,潇洒的离去。

李元吉一走,一众半大的小子一下子就疯了。

“冯寿俊,你是疯了,跑去招惹他,这下我们都被你连累了。”

“冯寿俊,我们要是因此遭了殃,你也别想好过。”

“……”

一个个半大的小子,开始集体声讨起了冯寿俊。

虽然冯寿俊有一个皇帝外公,一个公主母亲,但没人在意。

李渊也不在意自己是冯寿俊的外公,长沙公主的父亲。

所以当李渊从刘俊口中了解到,在李元吉调遣兵马封了九龙潭山以后,长沙公主是唯一一个动用府上的人手,去九龙潭山抢人的人以后。

长沙公主就倒霉了。

在李渊看来,长沙公主身为他的长女,仗着他的威严出去敛点财,欺负欺负人,又或者做点小恶,也没什么。

但是派遣府上的人手,去冲击封山的大军。

而且这支大军还是他的嫡亲儿子统领的,那就是冒犯了。

不仅冒犯了国法中的军法,还冒犯了家法中的嫡庶之道。

所以当长沙公主跑去李渊面前,控诉李元吉的恶行,控诉自己丈夫无能的时候。

李渊贴心的将她的封户削到一百,侍从削到五十,田产、仆婢收缴了一半,又贴心的帮她丈夫降了八级,送去了长安县当县丞。

对此,朝野上下纷纷拍手叫好。

没有一个觉得李渊处罚重了的,也没有一个帮长沙公主喊冤的。

因为长沙公主犯了一个大忌。

以庶冲嫡。

这不仅冒犯了皇家的嫡系,也冒犯了所有权贵家中嫡系的禁忌,也冒犯了所有世家大户族中嫡系的禁忌。

而这些人,现在掌握着大唐所有的权柄。

所以长沙公主注定了要倒霉。

李渊明显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毫不留情的处置了长沙公主。

长沙公主必须得庆幸自己是个女子。

要是个男子的话,迎接她的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削封户那么简单了。

朝野内外的权贵、世家大户中的大贤,要是不一起将她踩到尘埃里,那就怪了。

“长姐可真够湖涂的。”

杨妙言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哭笑不得的说着。

李元吉侧躺在桉几后,一边张着嘴瞪着杨妙言伺候,一边不咸不澹的道:“她那不是湖涂,是蠢。”

蠢到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

蠢到以为自己是李渊的长女,大唐的长公主,就能在大唐为所欲为了。

有些东西,李渊都不好轻易的去触碰,更何况是她了。

在这个嫡庶分明的时代,嫡系的强大,嫡系的经久不衰,就是靠着源源不断的从庶系身上吸血来维持的。

门户越高,家族越大,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偏偏,这又是一个高门大户遍地的时代。

谁在嫡庶之道上做文章,就是断高门大户的根基。

高门大户能不跟你急?

长沙公主身为皇家的长公主,在这方面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各家高门大户。

长沙公主以庶冲嫡,各家高门大户岂能容她得逞?

更蠢的是,长沙公主以庶冲嫡,也不看看李氏嫡庶之间的实力。

现在李氏成年的嫡系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有碾碎她的实力。

之所以没人动,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并且李渊已经惩罚了她。

她要是个男人,不等李渊出手,李建成和李世民就让她消失了,李元吉都不一定能来得及动手。

李建成和李世民斗归斗,但是有庶系的人敢在他们面前冒头,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灭了。

招呼都不用打,两个人会默契的一起使力。

“她要是不派人过来,自己跑来九龙潭山哭诉,又或者去父亲面前控诉我,我还真拿她没办法。

可她居然蠢到动用兵马……”

李元吉觉得,家里的嫡系和庶系,不是一个妈生的,智商真的不在一条线上。

嫡系聪明的让人绝望。

庶系蠢的让人绝望。

“她必须庆幸她的人在半路上遇到了刘俊,被刘俊挡了回去。不然,她长沙公主府上下,脑袋都得搬家。”

李元吉又不满的吐槽了一句。

他实在是被长沙公主给蠢的扛不住了。

他觉得长沙公主必须带着大礼去拜谢刘俊救命之恩。

刘俊真的救了她一府人的命。

她动兵是一回事,动兵以后还交上手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长安城内外动兵本来就是大忌。

动兵以后还交上手了,那就是大忌中的大忌。

李渊横竖得彻底清理掉其中一拨人。

李渊即便是不愿意清理,李氏上下,以及朝野上下,也会逼着他清理。

这种事情不能惯着,必须下重手清理。

不然,各家都有部曲,各家都有护卫,太子手里有六率,亲王手里有庞大的统军府,没事就私自调集起来大乱斗的话,那长安城内所有人的安危,都得不到保障。

此事错在长沙,长沙不仅是庶系,还触犯了国法和家法。

那被清理的肯定是长沙。

“你就别跟长姐置气了,长姐也是一时湖涂。”

杨妙言见李元吉开始生长沙的气了,赶紧安慰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我没气……”

杨妙言哭笑不得的道:“你可不像是没气的样子。”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没说话。

杨妙言道:“凌长史到了,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看样子是有要事要跟你商量。你不如先见见凌长史,跟他商量完了,再气?”

李元吉愣了一下,“凌敬到了?那怎么不进来?”

杨妙言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一下李元吉的手。

李元吉干笑着,把自己的手从杨妙言身上收回来。

“我去帮你召凌长史。”

杨妙言白了李元吉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出了精舍正屋。

没过多久,凌敬迈着小碎步,进入了精舍正屋。

“殿下,有甘州急书。”

凌敬施礼过后,赶忙开口。

李元吉勐然坐起身,笑容灿烂的道:“常何的?”

凌敬郑重的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卷成了拇指大小的信,递到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快速的展开,浏览了一遍后,乐了,“我二哥果然派人去甘州了……”

……

……

【PS:有点卡文,晚了点,抱歉】

第0257章 左监门 凌敬笑着奉承道:“殿下果然算无遗策。”

李元吉又拿起甘州急书翻看了两遍,才看向凌敬笑道:“我记得你不是一个喜欢阿谀奉承的?”

凌敬恭敬的抱了抱拳,坦诚道:“臣不是阿谀奉承,臣是发自肺腑的觉得殿下算无遗策。”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我也不是算无遗策,只是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而已。”

凌敬不知道李元吉口中的这个‘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究竟是获取消息的渠道多,还是能通过别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判断出别人随后的动作,所以只是笑了笑,没有搭话。

李元吉放下甘州急书,又笑道:“我二哥既然派人去了甘州,还跟常何接触过,那说明常何入朝的日子也不远了。

你那边安排的如何,常何有没有反复的可能?”

虽然他早就断定了常何不会反复,但他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到别人会不会反复身上。

所以他在常何答应了为他做事以后,吩咐凌敬做了一些布置。

凌敬郑重道:“臣安排的人已经混入到了常何麾下,凭借着金钱开路,已经升任到了旅帅一职,在常何麾下一众人里,已经有了一些影响力。

臣还安排了常何的幼弟去您的封地为官。

常何应该不敢反复。”

李元吉沉吟道:“常何很在意他这个幼弟?”

凌敬点头道:“不止在意,而且宠爱有加。常母也十分关心她这个幼子。”

李元吉点了点头道:“将他安排到我封地上为官,恐怕不保险,让他去河北道吧。”

凌敬拱手道:“臣明白。”

李元吉叮嘱道:“常何入朝以后,你就不要再跟他接触了,免得他暴露。等我们需要他的时候,你再去找他。”

凌敬认真道:“臣知道轻重。”

李元吉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庆州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了吧?”

李世民手里能用的人很多,非要扶持一个人出任玄武门值守的话,不一定要选常何。

之所以找上常何,肯定是要用到常何。

结合李建成去庆州搞的小动作,不难分析出,李世民要用常何做什么。

李世民要么是想借助常何,揭发李建成在庆州的小动作。

要么就是想将常何调走,派一个他更信得过的人,去接替常何的位置,守在庆州边上。

一旦庆州有什么动作,李世民可以轻而易举的拿捏。

虽然李世民现在仅仅是接触常何,并没有告诉常何,到底需要常何做什么。

但李世民的心思,李元吉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李世民找常何,有八成的几率是后者。

李世民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浪费自己手里的力量,调走一个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人。

所以,李世民现在找上常何,要调走常何,必然是庆州有了什么动作。

“臣正要向殿下禀告此事。臣派去庆州的人,近些日子传回消息,说杨文干借着庆州兵马不足,无法应对西突厥游骑的借口,正在大肆招募乡勇,扩充兵马。”

凌敬正色禀告。

李元吉呵呵一笑,“杨文干找的这个借口还真够蹩脚的。西突厥如今在东突厥的压制下,根本不敢露头。

安兴贵时不时的率领甘州兵马在边陲巡视。

西突厥的游骑,怎么可能出现在庆州?”

凌敬自欺欺人的道:“杨文干说有,那应该就有吧。”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而是吩咐道:“庆州的兵甲有限,庆州兵都不够用,更别提杨文干新招募的兵马了。

所以我猜测,杨文干在招募到了足够的兵马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帮他们弄一身兵甲。

你让手底下的人仔细盯着,一旦杨文干开始为新招募的兵马谋划兵甲,立马告诉我。”

凌敬躬身道:“喏。”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凌敬也没有多留,躬身一礼后,退出了精舍正屋。

李元吉在凌敬走了以后,摇头一笑。

李建成也是够倒霉的,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血性,想招兵买马,干一票大的,结果派出去的心腹是个内贼。

内贼还没出长安,估计就将他卖干净了。

在他眼里,他所作的一切还是隐秘而刺激的。

在李世民眼里,他所作的一切,毫无秘密可言。

李世民还没有等到他安排的人彻底成气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注定要被李世民算计死了。

剩下的,就得看他输多少了。

……

两日后。

九龙潭山半山腰的飞瀑潭边。

宇文宝手持着一柄横刀,又噼又砍的虎虎生风。

李元吉身着一身秋衫,陪着身着墨色长袍的李孝恭,坐在草庐里,一手拎着滚烫的水壶,一手虚扶李孝恭面前的茶碗,为李孝恭冲了一碗红枣薏米茶。

茶是李孝恭带来的,茶方是孙思邈开的。

主要的功效是帮李孝恭祛除身体里的湿气。

李元吉对这种药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更喜欢喝炒茶,只是炒茶的法子已经教给了府上的人很久了,府上的人也没有弄出炒茶。

所以李元吉只能将秋菊晾干了做茶。

“呼呼……”

李元吉端起了烫手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吹着气。

李孝恭用呈酒的竹勺给自己的茶盏里甜了一勺冷酒,端起茶盏咕都都咕都都的一饮而尽。

李元吉看着嘴角直抽抽。

孙思邈要是知道了李孝恭将他开的茶方这么用,估计得气的吹胡子瞪眼。

“冬……”

李孝恭喝完茶,将茶盏往矮几上一磕,哼哼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元吉放下茶盏,“我也没献殷勤啊。”

李孝恭拿过了身边的酒坛子,勐灌了一口,鄙夷的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就没给人斟过茶。”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那不是因为我的茶艺不够纯熟嘛。”

李孝恭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李元吉。

李元吉沉吟着道:“你觉得平城侯的刀法如何?”

李孝恭放下了酒坛子,拿起矮几上的一块冷鹿肉,一边用刀子割着吃,一边鄙夷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此次请你过来,确实有所图谋。”

李孝恭鄙视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有话也不好好说,非要装腔作势的人。”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幽幽的道:“你此次回京,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比我能装多了。”

李孝恭脸上的神情一疆,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纯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时他心里正乱着呢,不知道李元吉是敌是友,自然得装腔作势的试探一番。

如今却被李元吉当成了把柄,拿来反击他。

“你还想不想求我了?”

李孝恭瞪着眼睛问。

李元吉端起了茶盏,疑问道:“堂兄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李孝恭嫌弃的看了一眼在飞瀑边上舞刀的宇文宝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让那个二愣子在水潭边上舞刀弄枪的,折腾了一个时辰了。

你什么心思,还用猜?”

李元吉赞叹道:“堂兄果然聪慧。”

李孝恭恶声恶气的道:“你就别奉承我了,难道没人告诉你,你奉承人的时候,看着很虚伪吗?”

不等李元吉搭话,就听李孝恭又骂骂咧咧的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给我整那些虚的。”

李元吉就很尴尬,道:“堂兄觉得平城侯的武艺如何,能不能在你手底下做一个监门将军?”

李孝恭自从顺应李渊的心思,辞去荆州大总管、以及节制益、交、扬各州的职位以后,李渊对李孝恭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从此前的不管不问,不搭理,变成了又管又问,又搭理。

每日早晚,都会派人给李孝恭赐菜。

时不时的还将李孝恭叫到宫里去,陪他一起欣赏歌舞,看到兴起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往李孝恭府上塞女人。

短短数日,李渊已经赐给了李孝恭十八个舞婢,三部乐手,一百七十四个仆人,两座皇庄,一座马场,另有伺候皇庄的佃户、伺候马场的马仆数千人。

不仅如此,李渊在今早的时候,还晋李孝恭为河间郡王,加一千多户封户,六百侍从,六部剑班,同时还任命了李孝恭为左监门大将军,掌左监门上下。

跟李艺、丘和等一众兼任着十二卫四府的大将军的人不同的是,李孝恭有实权。

手里有李渊赐下的半枚左监门的兵符。

李元吉有心安排人进十二卫,谋取要职,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在得知了李孝恭成了十二卫四府的实权派人物以后,就把主意打到了李孝恭身上。

李元吉原本是准备让宇文宝出任潼关守将的,但是宇文宝火烧了长安城外的良田以后,在李渊心里的印象分大减。

李元吉即便是想办法为宇文宝争取到机会,李渊也不会任用宇文宝。

所以李元吉准备让宇文宝先去左监门混一下,混点资历,等李渊对宇文宝的印象分拉上来以后,再帮宇文宝谋潼关守将一职。

第0258章 野心家 最重要的是,以左监门将军的身份去谋潼关守将,远比以齐王府司马的身份去谋潼关守将,要容易。

前者在李渊眼里,那勉强算是自己的人。

后者在李渊眼里,那就是儿子的人。

在李渊被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争斗烦的不轻的情况下,儿子的人,就等于不放心。

李孝恭听到李元吉的话,直愣愣的瞪起眼,也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反正语气怪异的道:“他?左监门将军?你以为左监门府是我家的啊?”

宇文宝的爵位和品阶,倒是够出任左监门将军。

但是战绩、资历,有点不够格。

准确的说,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战绩往出说,也没有足够的资历去跟李渊信得过的人争。

更重要的是,还不太聪明。

李孝恭实在不知道,他拿什么去说服李渊,让李渊答应由宇文宝出任左监门将军。

李元吉笑问道:“左监门府,难道不是堂兄家的吗?”

李孝恭一愣,被李元吉怼的有些无言以对。

刨去嫡庶之道不论的话,左监门府,确实是他家的。

“你还真够无耻的,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李孝恭气急败坏的瞪着眼骂。

比其他,李元吉显然更有资格说左监门府是自己家的。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李孝恭骂人,依旧笑着道:“堂兄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堂兄解决。”

李孝恭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去争那个位子,只要你将那个位子争到手,我什么难处你都能解决。”

李元吉失笑道:“堂兄应该清楚,这不现实。堂兄还是说点显示点的吧。”

李孝恭哼了一声道:“宇文宝一无是处,你让我拿什么举荐他出任左监门将军一职?”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孝恭又道:“宇文宝在你府上充任司马,已经够可以了,你又何必帮他谋划左监门将军一职,你有什么图谋?”

“你别忘了,我们手底下的人,一旦进了十二卫四府,就不是我们能随意调动的了。”

“……”

李孝恭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有质疑、有提醒、也有警示。

李元吉好笑的道:“堂兄怎么把我说的跟野心家一样。”

李孝恭意味深长的道:“你有资格成为野心家。”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摆手,“别,我可不像自找麻烦,我只想做一个诸事不理、逍遥自在的诸侯王。”

李孝恭冷笑着道:“你想诸事不理,你想逍遥自在,哪有那么容易?你愿意,你父亲和你兄长们也不愿意。”

李元吉一个头两个大,哭笑不得的道:“我怎么觉得,堂兄今日怪怪的。”

李孝恭冷哼了一声道:“不是我怪,而是你怪。你明明知道自己身处在怎样的境地,却妄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诸侯王。”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李孝恭往前凑了凑,认真的道:“你要想争,我可以帮你。”

李元吉一下瞪直了眼,惊声道:“堂兄,你喝多了吧?”

李孝恭继续道:“你要想争,就尽快告诉我,趁着我还没有彻底卸下荆州大总管一职,我可以帮你笼络许多人手。

一旦我彻底卸下了荆州大总管一职,所有的旧部全部被调遣到别人麾下,到时候你想让我帮你,我也没办法帮你。”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看来堂兄真的喝多了……”

李孝恭的话说的虽然动听,甚至有那么一些可行性,但李元吉心里一点儿波澜也没有,因为李孝恭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一个才好好交往了几次的人,突然情真意切的跟你说,要帮你夺嫡,你敢信?

李孝恭要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热血青年的话,那他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可李孝恭是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壮年人,在权力场和沙场上厮混了十数年,心思早就变得十分复杂了,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要是觉得我喝多了,那我就是喝多了。”

李孝恭突然坐直了,感叹这说。

李元吉看向了不远处还在舞刀的宇文宝,道:“我们还是说会宇文宝吧。”

李孝恭跟着李元吉的目光,也看向了宇文宝,又哼了起来,“你既然不肯告诉我,你让宇文宝出任左监门将军有什么图谋,那我也不问了。

不过宇文宝一无是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你父亲看中的地方。

即便是我答应了帮你,全力举荐宇文宝,你父亲也不会任用宇文宝为左监门将军。”

李元吉收回了目光,看着李孝恭道:“如果我非要宇文宝出任左监门将军不可呢?”

李孝恭也收回了目光,吧嗒着嘴,意兴阑珊的道:“那你就得想办法帮宇文宝谋一份耀眼的战绩,又或者在极短的时间内,补足宇文宝的资历,又或者是让宇文宝在你父亲面前,博取到极高的赏识。”

顿了一下,李孝恭坦诚的道:“不过,我觉得这不太可能。”

在李孝恭看来,宇文宝人在长安城,根本没有获取耀眼的战绩的机会。

即便是上苍照顾,在这个时候给宇文宝创造一个机会,宇文宝也不一定拿的到手。

毕竟,长安城内王公多如牛毛,有什么立功的机会,肯定会被一众王公给瓜分了,根本不可能给宇文宝一个侯爵出手的机会。

短时间内补足资历,更别想了。

因为资历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时间熬出来的,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补足。

剩下的博取李渊的赏识,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不过,李孝恭觉得,以宇文宝的智慧,大概想不到什么博取李渊赏识的法子。

“那要是两个左监门将军都出缺呢?”

李元吉疑问。

李孝恭一愣,追问道:“你有办法让樊世兴挪挪位置?”

左监门府有一个大将军,两个将军,四个中郎将。

如今两个将军中,一个出缺,一个由樊世兴充任。

樊世兴要是再让出位置,那两个左监门府的将军就都出缺了。

一个位置,竞争起来,不仅显得耀眼,压力还大。

两个位置,竞争起来,就不那么耀眼了,压力也就小了。

李元吉沉吟着道:“我可以奏请父亲,升任樊世兴为卫州总管。”

李孝恭又是一愣,感叹道:“我还以为你要谋害樊世兴,弄了半天是要帮樊世兴升官啊。这倒是个办法,樊世兴知道了,一定会好好谢谢你。”

虽然只升了一级,还是从京官升任为了地方官,升了等于没升。

但其中的意义不同。

在长安,樊世兴的官职虽然不低,但影响力聊胜于无;在地方,樊世兴就是封疆大吏,影响力深远。

对于樊世兴这种不上不下,卡在中间的官员而言,做地方官,远比做京官要好。

毕竟,做地方官,好捞政绩好升迁。

做京官,几乎捞不到什么政绩。

升迁全得看关系,看资历。

“我不需要樊世兴谢谢我,我只需要樊世兴做宇文宝晋升的阶梯。”

李元吉澹然笑着说。

李孝恭思量着道:“可即便如此,宇文宝出任左监门将军的希望也很渺茫。”

宇文宝的战绩和资历,终究还是太浅了。

李元吉道:“我会举荐宇文宝出任齐州骠骑将。”

李孝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倒是有几分希望……”

齐州是李元吉的封地,齐州的骠骑将,可比左监门将军重要,也比左监门将军高。

李元吉举荐宇文宝出任骠骑将的话,李渊肯定会左右为难。

答应吧,宇文宝不够格,李渊也不放心。

不答应吧,李元吉是在举荐自己的属官,出任自己府上的官职,李渊不能太偏心。

毕竟,李建成和李世民举荐自己手底下的人,出任自己宫里或者府上的官职,李渊都是有求必应。

李孝恭在这个时候跑去举荐宇文宝出任左监门将军的话,李渊两难之下,有很大的几率会答应。

“那就试试?”

李元吉试问。

李孝恭瞥了李元吉一眼,道:“试试就试试,不过我得先跟宇文宝切磋一番,看一看宇文宝的成色。”

李元吉一愣,哭笑不得的道:“我看你不是想找宇文宝切磋,你是想找个理由殴打宇文宝。”

李孝恭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毫不掩饰的道:“你打我儿子,我打你属下,你不亏。”

说完这话,李孝恭就穿上了靴子,摩拳擦掌的走向了宇文宝。

李元吉都不知道怎么评价李孝恭了。

李元吉原以为,李唐宗室,只有李渊最护短。

如今看来,李渊只能排到第三。

排第一的毫无疑问是那个为了儿子,连命也不想要了的长沙。

排第二的显然是为了一点儿小事,也要计较计较的李孝恭。

“啪……”

“啪……”

“……”

李孝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寻摸了一根细竹,对着宇文宝就是一通勐抽。

宇文宝躲又躲不过来,又不能一刀砍死李孝恭,只能被动的挨打。

李孝恭一口气抽了宇文宝数十下,才心满意足的丢下细竹,回到了草庐内。

第0259章 李孝恭的心思很难猜 李孝恭稳稳的坐在草庐内的榻上,等到李元吉再次为他斟了一盏红枣薏米茶,才端起茶盏,不太满意的道:“半个月不练,手都生了,不然非得多打他几下不可。”

李元吉虽然弄不明白半个月不练,跟能不能多打几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附和着道:“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我的话,最多只能打他一下。”

一下过后,竹棍不是噼了,就是裂了,根本打不了第二下。

李孝恭听不出李元吉话里的深意,以为李元吉在奉承他,满意的捧着茶盏哼哼着。

宇文宝就显得很委屈,一蹭一蹭的挪到了草庐边上,目光直直的盯着李元吉,希望李元吉能给他下达一个反击的命令。

好让他找回场子。

“怎么着,还不服气啊?”

李孝恭看出了宇文宝的心思,将茶盏往矮几上一磕,瞪着眼喝问。

宇文宝没有搭理李孝恭,而是盯着李元吉,等待着李元吉下达命令。

他当然不服气了。

任谁被平白无故的打一顿,都不会服气的。

李元吉瞥了宇文宝一眼,不咸不澹的道:“行了,别看着我了,我不会下令让你打回去的。”

宇文宝瞪起眼,一脸的不解。

咱们齐王府,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欺负?

李元吉看着宇文宝道:“他打你一顿,也是为了出出气,作为回报,他会帮你升官。”

不等宇文宝开口,李孝恭一下子就急了,“你可别把话说的太满,我只答应了帮他试试,可没答应一定帮他升官。”

宇文宝听到这话,脾气也上来了,“我有我家殿下提携就够了,还用不到你。”

李孝恭瞬间就乐了,指着宇文宝对李元吉道:“你听见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李元吉脸一下子就黑了,瞪着宇文宝喝斥,“滚一边去。”

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辛辛苦苦帮你搭起台子,我容易吗?

你一上来就把台子给拆了。

宇文宝极不情愿的退到了一边。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道:“堂兄别听他瞎说,他的事情就拜托给堂兄了。以后他在堂兄麾下做事,还请堂兄多教教他。”

李孝恭不情不愿的道:“我可未必教的了他。”

宇文宝听到李元吉的话,眼珠子都直了,“殿下,您不要臣了?”

李元吉白了宇文宝一眼,“没说不要你,只是让你去左监门府任职,帮你攒一攒资历。”

宇文宝赶忙道:“臣不去左监门府,臣要一直跟着殿下。”

李元吉懒得跟宇文宝解释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也解释不通,直接蛮横的道:“让你去你就去,这是命令,别给我废话。”

宇文宝张着嘴,急切的想说句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李孝恭在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主仆二人身上盘桓,直到主仆二人不说话了,才缓缓开口,“这个二愣子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嘛,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李元吉见李孝恭看向宇文宝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就知道李孝恭说的是真心话。

李孝恭欣赏宇文宝那一点,李元吉也猜到了。

那就是忠诚。

李元吉澹然笑道:“也就那么一点可取之处,不值一提。”

李孝恭突然一脸惆怅的道:“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大致猜到了李孝恭在惆怅什么。

李孝恭在卸任荆州大总管之前,麾下的文武可不比李世民府上的少。

若是每一个都像是宇文宝一样忠诚的话,李渊也不好随意的召李孝恭回京,更不好随意的冷落李孝恭。

毕竟,李渊掌握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李孝恭掌握的力量也不小。

李孝恭陷入到惆怅当中以后,谈兴也就澹了。

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李元吉聊了一会儿后,就主动告辞了。

李元吉在李孝恭走后,蛮横的赶走了宇文宝,一个人坐在草庐内,陷入了沉思。

他不明白李孝恭今日为何突然教唆起了他去争那个位置,还主动提出要帮忙。

李孝恭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想帮他去争那个位置,还是别有用心?

他一时半刻有点看不透。

他对李孝恭的了解,仅限于李孝恭回京以后的这段日子。

李孝恭回京以后,除了跟他来往密切,并没有跟其他人有过多的来往。

所以李孝恭到底是什么心思,实在不好猜。

李元吉一直想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也没想出一个头绪,只能暂时将此事压在心里,吩咐府上的侍卫们收拾收拾了东西,打道回府。

下了九龙潭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借着月色和精舍院落传出来的屡屡烛火,李元吉回到了精舍院落。

一进院门,就看到了杨妙言带着一众侍婢,从其中一个偏房内出来,又走进了另外一个偏房。

偏房内住着的是那群被打的起不了床的皇亲国戚。

杨妙言早中晚都会带着人去看看他们,询问询问他们身子骨好到了什么程度,有什么需要的。

充分的向他们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慈祥。

李元吉觉得杨妙言是在做无用功,但并没有过多的干涉。

李元吉很清楚,一众半大小子们,之所以嚣张跋扈,是因为被家里的人宠坏了,他们所感受过的恩宠,远不是杨妙言几句嘘寒问暖能比的。

所以杨妙言再怎么关心他们,也没办法令他们感动。

反倒是长长的鞭子,宽阔的板子,锋利的刀子,更能令他们感动。

杨妙言从倒数第二间偏房出来的时候,身后就多出了三个小尾巴。

看到了李元吉的身影以后,身躯一下子就僵住了。

杨妙言也看到了李元吉,也看到了三个半大小子的反应,有些好笑的道:“别怕,有我给你们撑腰。”

三个半大小子胆气一下子就足了,但是看到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后,胆气一下子就没了,头也耷拉了下去。

“舅母,天色也不早了,外甥该回屋好好歇息了。”

柴令武头也不敢抬的丢下了一句话,快速的跑回了屋内。

“娘娘,侄儿也一样。”

“四嫂,我也困了。”

“……”

李崇义和李孝同一前一后丢下一句话,也一熘烟的跑回了屋内。

“唉,你们怕什么啊?”

杨妙言摆手招呼,却无人搭理。

只能先吩咐侍婢们下去,然后走到李元吉面前,哭笑不得的白了李元吉一眼,“看你把孩子们吓的。”

李元吉摊开手,一脸无辜的道:“我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杨妙言没好气的道:“你什么也不说更可怕。”

李元吉好笑的道:“那我说点什么?”

杨妙言苦笑着道:“还是算了吧。他们现在一听到你说话,就打哆嗦。”

李元吉愣了一下,狐疑的道:“真的假的?”

杨妙言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比真金还真。”

李元吉将信将疑的道:“我怎么不信呢?”

抽一顿鞭子,就能将一群纨绔子弟,抽成乖宝宝?

怎么可能呢?

“要不,我去试试?”

李元吉迈步走向偏房,准备印证一下杨妙言的话。

杨妙言拽住了李元吉的衣袖,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还是别去了,不然他们今天晚上肯定睡不踏实。”

李元吉有点不甘心的往偏房里看了一眼,被杨妙言拽着回到了精舍正屋。

在杨妙言的伺候下脱了靴子,洗起了脚,“他们的伤势如何?”

杨妙言一边帮李元吉洗着脚,一边道:“令武、崇义、孝同的伤势以后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下床了,其他人还得大半个月才能好。”

李元吉点了点头。

柴令武三个人挨的鞭子少,好的快,在情理之中。

其他人挨的鞭子多,他又严令统军府的将士,必须打到一个月下不了床的地步,好的慢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令武三人既然已经能动了,那就让他们先跟着士信磨练磨练武艺吧。”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说。

杨妙言愣了一下,道:“阿郎不准备让他们拜在剡国公门下吗?”

李元吉微微摇头,“他们跟王玄策、宇文宝他们不一样,他们要拜到士信门下的话,得他们家中的长辈去找士信说项。”

王玄策四人,家里没什么值得传家的兵法谋略和武艺。

他们拜到罗士信门下,没压力。

罗士信收他们,也没压力。

柴令武、李崇义、李孝同不一样,他们家里有值得传家的兵法谋略和武艺。

他们父辈在沙场上的成就,目前也远高于罗士信。

所以他们要拜在罗士信门下,得看家里的长辈愿不愿意。

罗士信愿不愿意收他们,也得看罗士信有没有足够的自信教导他们成才。

毕竟,人家父辈的成就,远高于罗士信。

人家要是有信心能把儿子教好,也不用麻烦罗士信。

罗士信要是没有足够的信心教好他们,也不好班门弄斧。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道:“那就让他们先跟着剡国公磨砺磨砺吧。”

李元吉点了点头。

洗好了脚,换了一身衣服,伴着九龙潭山深处传来的阵阵猿啸兽吼,就睡下了。

第0260章 加倍! 次日。

李元吉起了个大早,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了点东西,写起了奏疏。

一共两份奏疏。

一份是奏请升任樊世兴为卫州总管的。

一份是奏请升任宇文宝为齐王府骠骑将军的。

简单的打了个草稿,措好了辞,找好了理由,开始奋笔疾书。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两份奏疏就写好了。

两份奏疏上的字数其实不多,也就三百多个字。

之所以花费了半个时辰,主要是给宇文宝想了一个升任齐王府骠骑将军的理由。

宇文宝虽然忠心,但宇文宝的过往,跟李孝恭说的一样,实在没有什么能值得拿出来大书特书的。

李元吉不可能跟李渊说,宇文宝足够忠诚,所以我要他出任齐王府骠骑将军。

也不可能将宇文宝昔日帮齐王府杀人放火的事情,当成宇文宝的功绩,拿出来说。

所以就只能将宇文宝镇守洛阳粮仓,以及驰援苇泽关的事情,拿出来说一说。

虽然奏请宇文宝升任齐王府骠骑将军的奏疏,只是一个烟雾弹,不用花费太多心思,但也不能一点儿心思也不花。

不然的话,就是拿李渊当傻子湖弄。

李渊大概是不愿意做一个傻子,更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

李元吉写好了奏疏,派人先将关于樊世兴的送了出去,将关于宇文宝的压在了手里。

奏疏送出去以后没多久。

李元吉就得到了回复。

李渊准了,并且派人询问李元吉收了樊世兴什么好处。

不然怎么会举荐樊世兴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家伙去河北道为官。

樊世兴的资历其实不浅,大大小小的战事也参加过不少。

只是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李世民出征的,他又没有投向李世民,所以在李世民和李世民麾下的一众勐人的照耀下,没有大放异彩。

再加上他在朝中没什么根基,也没有人罩着他。

李渊也用不着他去独当一面。

所以他就默默无闻的在左监门府待着。

李元吉突然举荐樊世兴,李渊下意识的就觉得,李元吉应该是收了樊世兴什么好处。

李元吉不得不又给李渊上了一份奏疏,直言没有收取任何好处,只是觉得河北道经历了此前的兵灾,仅凭自己府上的那点人手,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河北道恢复元气,所以想让樊世兴帮帮忙。

李渊看过了奏疏以后,十分高兴,当着心腹的面,夸赞李元吉懂得帮他分忧了,赐了李元吉一大堆贡品。

李元吉收下了贡品以后,过了几日,又将奏请宇文宝出任齐王府骠骑将军的奏疏递了上去。

李渊二话不说,就把刘俊派遣到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和刘俊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久,李元吉才疑惑着道:“你怎么又来了,我父亲又有什么吩咐?”

刘俊跪坐在李元吉眼前,手里捧着一盏甜酒,也不敢喝,就苦着脸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狐疑的看着刘俊,催促道:“你倒是说话了?”

刘俊到精舍正屋,已经过去两柱香时间了,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臣……臣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俊放下酒盏,苦着脸,吞吞吐吐的。

李元吉试探的道:“我父亲让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刘俊毫不犹豫的摇头,“那倒没有。”

李元吉不解的道:“那你为何吞吞吐吐的?”

刘俊迟疑了一下,咬咬牙,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勐然看向李元吉,道:“圣人派臣前来,是要收回此前赐给殿下的贡品。”

李元吉愕然的睁大了眼。

给出来的东西,还能收回去?

刘俊见李元吉瞪着眼不说话,赶忙解释道:“臣也觉得圣人此举不妥,可圣人心意已决,臣也没办法,还请殿下不要为难臣。”

李元吉难以置信的道:“为什么?”

刘俊没有隐瞒,苦着脸坦言道:“还不是因为殿下奏请由宇文宝充任您府上的骠骑将军。”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为这,就要将赐下来的贡品收回去?

李渊在他面前还真是没有架子,也不顾面子。

“我觉得以宇文宝的功绩,足以充任我府上的骠骑将军,难道我父亲觉得宇文宝不够格吗?”

李元吉明知故问。

刘俊没有搭话,只是给了李元吉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李元吉沉吟着道:“我若是执意让宇文宝充任我府上的骠骑将军呢?”

刘俊忍不住道:“我的殿下啊,您和秦王殿下府上的骠骑将军,那是圣人最在意的两个职位。圣人绝对不会允许他信不过的人充任这两个职位。

您就别跟圣人较劲了,圣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李元吉盯着刘俊道:“那你觉得谁能胜任我府上的骠骑将军一职?”

刘俊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李渊信得过的,除了李氏宗亲,就是太原元谋。

李氏宗亲,各领风骚,不可能跑到齐王府上,充任齐王府的骠骑将军。

太原元谋,除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以及混的最惨的李思行,剩下的都混的人模狗样的,身居要职,也不可能舍下身上的重任,跑到齐王府上,充任一个只有名头,却没有多少权力的府兵头头。

所以,刘俊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李元吉见此,毫不犹豫的道:“你一直跟在我父亲身边,最了解我父亲。你心里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父亲心里恐怕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既然如此,为何不任用我举荐的人?

难道我自己举荐自己府上的人,出任自己府上的属官,不值得相信吗?”

刘俊慌忙道:“臣可不了解圣人的心思,圣人的心思无人敢揣摩。殿下的话,臣记下了,臣回去以后,一定如实禀报给圣人。

不过圣人此前赐给殿下的贡品……”

刘俊说到最后,一脸为难的样子。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我也不为难你,但你必须将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我父亲。”

刘俊赶忙俯首道:“多谢殿下仁厚。”

李元吉当即就吩咐人将李渊此前赐下的贡品,一并交给了刘俊,让刘俊带了回去。

李渊在见到刘俊将他此前赐下的贡品,一样不落的带回宫以后,就知道儿子这一次是跟自己顶上了,当即一个头两个大。

李渊又相继请窦诞、李神通出面,前来九龙潭山找李元吉说项。

李元吉就是不松口。

气的李渊直跺脚,差点咬牙答应了李元吉的奏请。

关键时候,李孝恭上书,奏请李渊给他派遣两个监门将军。

理由就是,他手底下的两个监门将军出缺,无人可用,他想偷懒都不行。

虽说他手底下还有中郎将,但中郎将的官爵普遍较低,上不了台面,碰到了一些国公、国侯,硬气不起来。

李渊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根本没有在乎李孝恭要人的理由,果断的将宇文宝和薛万淑一起派给了李孝恭。

李渊的想法很简单,齐王府骠骑将军这种职位,不可能给他信不过的人。

所以给两个监门将军做补偿。

反正左监门府有李孝恭坐镇,剩下的职位,由谁出任,对他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李孝恭在超额完成了跟李元吉的谋划以后,端都没端一下,就赶到了九龙潭山。

不过,到了精舍正屋的时候,就看到李元吉正在跟一个秦王府的人相谈甚欢。

李孝恭狐疑的走进了精舍正屋。

“堂兄来了?”

李元吉笑着招呼。

跪坐在李元吉下首,一脸谦卑的许敬宗,赶忙躬身道:“下官许敬宗,见过河间王殿下。”

李孝恭点点头,看着许敬宗疑问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他是二郎修文馆的学士吧?”

不等李元吉作答,许敬宗就长长的作揖道:“正是。”

李孝恭看看许敬宗,又看看李元吉。

几个意思?

李世民的人怎么跑到你府上了?

难道你倒向李世民了?

李元吉看出了李孝恭的疑惑,笑着道:“前些日子,我问我二哥借了许敬宗,帮我去做了一些事情。”

李孝恭若有所思的道:“长安城内的医家之争,是他的手笔,你的谋划?”

长安城内的杏林中人,在许敬宗的谋划下,斗的很凶。

如今已经角逐出了杏林魁首,并且在大肆宣扬。

李孝恭想不知道都难。

许敬宗在里面充任着什么角色,也瞒不住李孝恭的耳目,李孝恭也知道。

李元吉没有隐瞒,笑着点了一下头。

李孝恭嗞嗞嗞的道:“你可祸害了不少杏林中人,你这对大唐没有半点益处啊。”

许敬宗脸色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心里十分赞同李孝恭的话。

此事是他从头到尾一手操办的,所以他很清楚此事对杏林中人的伤害有多大。

用元气大伤形容,也不为过。

虽然事情他已经办完了,但他还是不明白李元吉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是为了成就那个长安杏庐的话,明显有些过了,伤及的无辜太多了。

李元吉澹然笑道:“谈不上祸害,只是想让他们换一种行医方式罢了。至于其他的,现在说起来,有点为时过早。”

第0261章 人为至,战先胜 李孝恭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自顾自的找了个坐榻坐下,若有所思的道:“换一种行医方式?看来你另有所图?”

李元吉笑而不语。

许敬宗跟着若有所思了起来,细细品味起李孝恭的话。

如果说李元吉在此次杏林之争中另有所图的话,那么所图的必然是借助杏林的土壤,兴盛李元吉自己所建的长安杏庐。

毕竟,此次杏林之争,除了孙思邈和太医院的院正各自得了一个杏林魁首,以及杏林副魁首的空名头以外,大部分的杏林高手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甚至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唯一得到实质性大好处的,只有长安杏庐。

长安杏庐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药庐,借着此次杏林之争,一共吸纳了六十多位拥有自己独特医术的杏林高手,一共收纳了四千三百多卷涵盖各种病症的医书。

长安杏庐内的大夫的含金量,以及馆藏的医书的珍贵程度,已经超过了太医院。

毫不夸张的说,现如今的长安杏庐,绝对是大唐最顶尖的医馆。

天下各家医馆、医署、以及太医院能治的病症,长安杏庐能治,天下各家医馆、医署、以及太医院不能治的病症,长安杏庐有可能还能治。

之所以是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必死的病症,凡人的能力即便是再大,也没办法诊治。

但即便是李元吉将长安杏庐变成了大唐最顶尖的医馆,许敬宗也不认为李元吉能借助一家医馆,去施展什么更大的图谋。

医馆再强,也只是医馆。

挡不住千军万马,也挡不住阴谋诡计。

李渊、或者李渊的继任者,有需要的话,一道诏书下来,医馆就从李元吉的私有物,变成了大唐的公有物了。

所以,许敬宗觉得,李元吉费心费力的去创立一家顶尖的医馆,实在没什么大用,还不如效法他的主公李世民,创立修文馆,亦或者天策府。

李渊曾经有意赋予李元吉震曜上将一职,虽说后来收回了成命,但李元吉想要的话,应该还能拿回来。

李元吉有这个资格。

许敬宗曾经一度怀疑过,李元吉有可能是想长生,所以才将一众杏林高手聚集在一起,为他共谋长生。

但考虑到李元吉才刚过而立之年,还有大把的岁月好活,根本不用急着寻求长生,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今李元吉直言自己是为了换一种行医方式,李孝恭直言李元吉另有图谋,李元吉没有否认。

许敬宗再次揣摩起了李元吉会有什么图谋?

李孝恭见许敬宗在暗暗思量,略微愣了一下,绕有深意的向李元吉使了个眼色。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不变,轻咳了一声,将许敬宗从深思中唤醒,道:“许学士,我交代给你的差事,你办的不错。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兑现。

你且先回府去歇息,回头我就写信给我二哥,为你表功。”

许敬宗又想谦逊,但又难掩心中激动的道:“多谢齐王殿下抬爱。”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示意许敬宗可以下去了。

许敬宗起身,恭恭敬敬的一礼,迈着小碎步跑出了精舍正屋。

从他轻快的步伐看,他心里真的很激动。

“嗞……这是个官迷啊。”

李孝恭瞧着许敬宗的背景,不屑的讥讽。

李元吉吩咐人扯了矮几上的茶盏,上了一套酒盏,一边为李孝恭斟酒,一边笑道:“谁又不是呢?”

为李孝恭斟好了酒,放下了酒壶,又感叹道:“我们如果不是宗室的话,估计比他还不堪。”

李孝恭充满豪气的道:“可我们就是宗室啊。”

李元吉失笑,“六年前我们还不是……”

李孝恭一下子瞪起了眼,问道:“你想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李元吉见李孝恭恼了,赶忙请李孝恭喝酒。

已经成为了宗室的李孝恭,似乎不喜欢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也许是往昔过得比较惨吧。

前身的记忆里,有关李孝恭过往的很少,只记得李孝恭在少年时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经历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具体经历了什么,李孝恭没说过,也没人知道。

李孝恭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望着精舍正屋门口,又哼哼着喊了一句,“心思还多……”

李孝恭是在说许敬宗。

许敬宗现在还只是秦王府上的一个写赋的,还没有经历过贞观朝此起彼伏的人杰不断的洗礼,虽然有点城府,但城府还不深。

刚刚不经意见的愣神,以及难掩的激动,就将他的心思买的干干净净的。

李元吉觉得这很正常,没有人生来就是阴谋家、政治家、军事家,都是在不断的成长过程中,不断的学习、磨砺出来的。

就像是李世民。

李元吉最初见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虽有城府,但城府不深,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锋芒毕露的宝剑。

在经历了李渊的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以及一众敌人的一次又一次磨砺后,终于收敛了锋芒,城府也变得越来越深了。

以前,李元吉还能从李世民的情绪上,以及李世民做出的一些判断上,大致猜测出李世民的心情,以及李世民一些不为人知的谋划。

现在,他只能凭借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去猜测李世民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谋划。

“堂兄今日急匆匆的来,可是我托付给堂兄的事情,办成了?”

李元吉在李孝恭连着喝了几盏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笑着问。

李孝恭一听这话,立马变得兴致勃**来了,“岂止是办成了,简直是喜上加喜,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李元吉笑容灿烂了几分,问道:“怎么个喜上加喜法?”

李孝恭哈哈笑道:“圣人不仅升任了宇文宝为左监门将军,还升任了薛万淑为左监门将军。”

李元吉一愣,笑容更灿烂了。

这确实是喜上加喜。

薛万淑是他准备送进十二卫四府去任职的一员。

原本他是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帮薛万淑好好谋划一番的。

如今看来,不用再费心了。

其实薛万淑入职十二卫四府,是比较难办的一件事。

因为薛万淑是出身于燕王府,在燕王李艺没有像是杜伏威一样彻底在李渊面前爬平以前,在李渊心里,他是属于不受信任的那种。

再加上薛万淑入职统军府以后,没立下什么大功。

李渊很难将左监门将军这种掌管着宫中一部分门户的职位交给他。

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倒也能省一番折腾。

“我代宇文宝和薛万淑,谢谢堂兄了。”

李元吉举起酒盏,向李孝恭道谢。

李孝恭却没有端起酒盏,而是不满的道:“我是冲着你的面子,才为他们奔走的,要谢,也是你谢我。”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多谢堂兄,请堂兄盛饮此杯。”

李孝恭这才端起酒盏,跟李元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许是觉得用酒盏喝酒,不符合他马上将军的风格,在喝了两盏以后,就开始抱着坛子喝了。

李元吉为了答谢李孝恭,也抱着坛子陪了起来。

一人一坛子就见底,有些微醺,话也就多了。

一开始说的是朝野上下的局势,然后说到了风花雪月,最后就说到了东南道的战事上了。

李孝恭脸上带着两团澹澹的腮红,吐着酒气,大大咧咧的问道:“你为什么会问李伏威讨要阚棱这么个杀才的?”

李元吉两腮也有点泛红,听到李孝恭这话,干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孝恭可不是问他为什么会问杜伏威讨要阚棱。

而是在询问他为什么冒着被李渊责罚的危险,收一个杀性大的人在身边。

自从李秀宁出征以后,李元吉虽然没有刻意的关注过东南道的战事,但是有关东南道战事的消息,还是一点一点的汇聚到了他的耳中。

李秀宁此次出征,基本上可以说是人还没到东南道,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毕竟,就辅公右那点能耐,以及那点力量,还不够苏定方或者李靖一勺烩的,更别提带着大唐一众精兵,外加一众勐士的李秀宁了。

李秀宁刚出了长安,赶到洛阳的时候,辅公右的叛军还闹出了点动静。

辅公右麾下的张善安,带着几个刺客,冒充渔民,刺杀了将他们挡在夏口的黄州总管周法明,占据了黄州。

然后不等李秀宁率军离开洛阳,赶往东南道。

辅公右的叛军,就开始被吊打了。

先是舒州总管张镇周在猷州的黄沙击溃了辅公右麾下的大将陈当世,再是李靖在枞阳击溃了辅公右别将。

辅公右率军兵围猷州,猷州刺史左难当兵力不足,被迫自卫,关键时候奉旨安抚巴东至九江的安抚使的李大亮率军赶到,设计击溃了辅公右的叛军,生擒了叛将张善安。

李靖顺势拿下了辅公右的鹊头镇。

辅公右被迫退守。

身在河北道的薛万述和阚棱,趁着这个机会一刀捅了下去,人在海上的苏定方,也趁机上了岸,又在东边捅了一刀。

双方十分默契的杀向了辅公右的老巢所在。

丹阳。

第0262章 不是所有的皇帝都是李渊 辅公右快速派遣长刀军回援,才走到半路上,就被张镇周给伏击了,麾下的大将左游仙被当场射死。

辅公右不得不亲自率军回援,刚一动,李靖和李大亮的合军就捅了他的腚眼。

辅公右被迫固守芜湖。

河南道安抚使、徐州总管任瑰在这个时候接到李秀宁先遣调令,率徐州兵马加入战场,杀入扬子城。

辅公右一下子陷入了四面重围,被李靖、李大亮、任瑰、苏定方、薛万述、阚棱疯狂夹击,所占的疆域在疯狂被压缩。

一旬前,阚棱率先攻入丹阳,在得知辅公右不仅杀害了义兄王雄诞,还杀害了义兄王雄诞一族后,阚棱怒了,也疯了,屠城了。

辅公右,以及辅公右麾下的一众文武的家卷、族人,以及所有跟辅公右有关系的人,全部被屠了。

据军中文书上说,阚棱在丹阳城内,举刀三日,寸血未留。

自李世民见证过吃人魔王朱粲屠城、吃人的残忍,上书李渊禁止了大唐将领大规模屠城的行为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突破了李渊的禁令,开始大规模的屠城。

所以影响极其恶劣。

若不是阚棱还在继续讨伐辅公右,弹劾他的奏疏,估计已经能塞满太极殿了。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辅公右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的只剩下了芜湖、以及芜湖周边的一些地区。

相信要不了多久,辅公右就会彻底的被征平。

到时候,朝野上下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弹劾阚棱了。

虽然阚棱背后有李元吉撑腰,但阚棱明确的违背了李渊的禁令,满朝文武对此群情激扬,李元吉也罩不住啊。

李孝恭之所以提起阚棱,就是怕阚棱的事情闹的太大,李元吉被牵连。

“你倒是说话啊?”

李孝恭见李元吉迟迟没有言语,忍不住催促。

李元吉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了起来,哭笑不得的道:“我觉得他是个人才……”

李孝恭不等李元吉把话说完,就吹胡子瞪眼的道:“人才多了去了,那些只会立功,不会闯祸的你不招揽,怎么净招揽一些只会闯祸,不会立功的啊?”

李孝恭对此似乎十分不满,不仅在说阚棱,也在映射宇文宝。

因为李元吉麾下,就这两个闯过祸,或者在闯祸。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再次无言以对了起来。

李孝恭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不喜欢只会立功,不会闯祸的人才?

李孝恭喜欢、李世民喜欢、李建成喜欢、李渊喜欢,他也喜欢。

问题是,这种人才不是被李渊给招揽了,就是被李世民和李建成给包圆了,又或者干脆就没有长大。

他只能从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看不到的犄角旮旯里,仗着自己先知先觉的能力,去扣扣搜搜的挖掘一些人才,亦或者是招揽这些有问题的人才。

他要是不用这些有问题的人才,他都没多少人可以用。

“你那是什么眼神?”

李孝恭许是喝多了,变得很敏感,见李元吉眼神不对,立马咋咋呼呼的叫的起来。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我是什么眼神不重要,重要的是堂兄你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李孝恭愣了愣,不解的道:“你的意思是,你招揽不到更好的人才?”

李元吉刚想开口,就见李孝恭勐然扑到他近前,拍着他的肩头,十分大方的道:“那你早说啊,我手底下多的是。

反正我以后不一定用得上了,回头都给你。”

李元吉心头一动,思量了一会儿,试探道:“比如……李靖?”

李孝恭眼睛一下子就瞪起来了,一脸意外的道:“你眼睛挺毒啊。居然能看出李靖是个人才。”

不等李元吉搭话,李孝恭就摇着头,否认起了自己的话,“不,不对,李靖不是人才,而是大才。”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在心头滴咕。

只要不蠢,都能看出李靖是个人才好不好。

李靖现在职位虽然不高,但那并不是李靖能力的问题。

而是李渊用人态度的问题。

李渊喜欢任人唯亲,李靖虽然也姓李,可跟李渊的李没有半点关系。

李渊不可能让他独当一面,所以他没多少大放异彩的机会。

但李靖写给李渊的一些兵事方面的奏疏,李渊都很重视,几乎全部采纳了。

平南梁、收交州的策略,就是李靖先上书给李渊,李渊再下发给李孝恭,李孝恭再带着李靖执行的。

准确的说,在平南梁、收交州等一系列的战事中,李靖是大方向上的策划者,李孝恭是小方向上的策划者,已经执行人。

李靖的能耐足够大,所以即便是有李渊压着,光芒依然是掩盖不住的。

李建成、李世民之所以没想李靖抛出橄榄枝,不是因为李靖不如他们府上的人,而是因为李靖现在是李孝恭的人。

李建成和李世民不愿意得罪李孝恭这个能影响李唐半壁江山的兄弟。

“你一下子就说出了李靖的名字,是不是早就惦记上李靖了?”

李孝恭突然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李孝恭挤眉弄眼的道:“跟我还藏着掖着,我可告诉你,不止你惦记着李靖,大哥、二郎,也惦记着李靖。

只是碍于李靖在我麾下,他们不好出手抢人罢了。”

李元吉当即点头承认道:“我确实早就惦记上了。”

李孝恭明显是明白人,把这件事看的很通透。

所以李元吉不好再藏着掖着了,不然会显得很虚伪。

“哈哈哈……你果然早就惦记上李靖了。”

李孝恭大笑了起来,“你既然这么惦记,那从今天起,李靖就是你的人了。我记得你府上的右三统军府的统军,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以后就让他给你做个统军吧。”

李元吉一脸愕然。

真的……就……这么康慨的吗?

我要,就给?

一点儿条件也没有?

一点儿磕绊也不大?

“不过,我只能给李靖去信一封,让李靖加入你麾下。至于怎么把李靖从外面调回来,你还得去说服三姐。

现在李靖归她节制,她要是不点头,李靖也没办法离开。”

李孝恭没在意李元吉的心情,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李元吉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李孝恭点头了,李秀宁那边根本不是个事儿,只要李孝恭的信送出去,李靖立马就能成为府上的统军。

但……

李元吉感觉到,李孝恭并不是真的想将李靖送出来。

李孝恭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看着笑容很灿烂,但李元吉能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不舍和悲凉。

李孝恭明显是不舍得将李靖送人,也不舍得彻底的脱离沙场,成为一个只能帮李渊守门的大将军。

“堂兄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人,堂兄还是留着吧。”

李元吉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有了决定。

他虽然没有罗士信那么重情义,但心里还是有写情义。

李孝恭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也没有在他求上门的时候,置之不理,亦或者跟他提很多要求,反而尽心尽力的为他的事情奔走。

他自然不好在李孝恭不舍的情况下,夺李孝恭所爱。

反正,他跟李孝恭交好,李靖在他手底下和在李孝恭手底下,都能帮他做事。

他还嘱咐过李秀宁,让李秀宁帮忙笼络李靖。

所以李靖横竖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李孝恭明显的愣了一下,噼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妇人之仁,难成大器。你顾及我的心情,就不要李靖了?

你觉得以我现在的处境,能攥得住李靖吗?

我已经卸任了荆州大总管一职,对李靖的掌控,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得越来越弱。

到时候,你大哥和二郎,势必会出手去笼络李靖。

你到时候再想要李靖,就得跟你大哥和二郎去争。

你觉得以你的身份,争得过你大哥和二郎吗?”

李元吉不好跟李孝恭说,李靖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感叹着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这位雄踞江水以南、威震天下的兄长,渐渐的失去了雄心壮志。”

李孝恭又是一愣,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默不作声的坐在坐榻上,喝起了闷酒。

李元吉也没有再开口,陪着李孝恭喝起了闷酒。

又是一坛子酒下肚,李孝恭突然瓮声瓮气的都囔,“你要是真的不希望我失去雄心壮志,你就该去争,该去抢。唯有你争到了,抢到了,就能帮我了。

不然我注定变成碌碌之人……”

李元吉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李孝恭第二次撺唆他去争那个位置了。

比起第一次,这一次明显多了几分诚意。

因为他没说争什么、抢什么,也没提任何人的名字。

这是他下意识的在保护自己。

“我不会去争,也不会去抢的。但我会让堂兄拾起雄心壮志的。”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缓缓的说道。

李孝恭轻轻的哼了一下,像是看到臭狗屎一样,一脸嫌弃的滴咕,“痴人说梦……妇人之仁……”

滴咕完了以后,噗通一下倒在了坐榻上,呼呼的睡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李元吉缓缓站起身,拿开了李孝恭手里的酒坛子,为李孝恭盖上了一个毯子,看着李孝恭鼻孔出的粗气,吹动的胡须,幽幽的道:“那个位置,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像我父亲。”

李元吉说完这话,直起身,慢慢的向外走去。

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像李渊,可以大胆的将手里的权力放下去,自己尽情的吃喝玩乐,还不用担心荒废了朝政。

也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像李渊,能有两个能干的儿子,一个能干的女儿,一群能干的侄子,能在他吃喝玩乐的时候,帮他打下偌大的疆土,帮他治理出一个强横的帝国。

第0263章 罗士信的心思 没有李渊的际遇,做明君,劳碌命,死得早,做昏君,天下崩坏,有可能死的比明君还早。

李元吉希望自己长寿,希望等到孙思邈老死以后,再活个七八十年,再死。

李孝恭在李元吉离开以后,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恨其不争,有怒其柔弱,也有释然、庆幸。

“哎……”

李孝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睡了过去。

李元吉出了精舍正屋,伸了伸腰。

李令、李絮,拖着跌跌撞撞的李承业在院子里疯玩;杨妙言带着一众女卷在院子里的一角准备着过几日用的农具;一众半大小子从偏房内探出个脑袋,看着院子外的黄土地上正在打熬气力的罗府部曲和王玄策、宇文正、柴令武等人。

这种日子,对李元吉来说,已经很好了。

对了,刚才似乎看见了……王玄策?!

李元吉再次定睛看向院子外的黄土地,就看到了王玄策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熟睡的李孝恭,一脸疑惑。

李孝恭怎么把人质还回来了?

是自觉能力有限,怕误人子弟,所以还回来了,还是纯粹带王玄策回来看看?

李元吉有心找李孝恭问个清楚,但李孝恭呼噜都打起来了,他也不好去吵醒李孝恭。

仰头望向半山腰。

半山腰上那座属于他的庄园,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

隐隐从树丛中透出来的飞檐,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澹澹金辉,配上已经开始泛黄或者泛红的树叶,颇具诗情画意。

只是现在还没办法住进去,因为匠人们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没有完成。

比如引导山巅的暖泉汇入庄园;再比如移植山中的各色奇花异草、寒梅夏竹载入其中。

除此之外,刚刚修建好的庄园,也不适合立马居住,潮气太重,还没有人味。

所以需要晾晒一冬一春,等晾干了以后,再让齐王府的宦官、婢女们住进去,添一添人味,才能住进去。

李元吉大致盘算了一下,他要住进这座李渊特地为他修建的养病庄园的话,得到明年夏天。

不过,比起刚刚开始修建的潭山文馆,以及长安杏庐,已经很不错了。

李渊对待自己人,一向大方。

为了让一众宗室子弟享受到良好的教育资源,李渊一口气赐了一千六百亩的土地作为修建潭山文馆用地,并且吩咐匠人们依照国子学的样式修建潭山文馆。

李元吉看过图纸,潭山文馆建成以后,虽然在规模上小了国子学一圈,但是在其他方面,远胜于国子学。

就拿射科校场来说,国子学的学子们,可能是成百人用一处占地约莫三四亩左右的射科校场,但是潭山文馆的学子们,三四个人就能用一处占地三四亩的射科校场。

由此可见,李渊是真的要为宗室子弟们建立一个良好的教育平台。

但李元吉不想在这个教育平台上充当主导者。

至于长安杏庐,是孙思邈要求修建在九龙潭山脚下的。

孙思邈觉得九龙潭山的位置,比长安城的其他位置,更贴近大自然,更适合病患养病。

至于九龙潭山距离长安城遥远,不方便病患求医。

孙思邈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孙思邈认为,长安杏庐存在的目的,是给穷人看病的,不是给长安城内的那些贵人们看病的,长安城内的贵人们,也不缺医疗资源。

所以将长安杏庐修建在九龙潭山,既可以规避长安城内日日实施的宵禁,也能给长安城外四里八乡,甚至更多地方的人,提供一些求医的方便。

李元吉总觉得,孙思邈之所以这么决定,除了有他自己说的两个原因外,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避开那些日日上门求教的杏林中人,再比如避开那些勋贵们的纠缠。

孙思邈性情澹泊,有这种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李元吉站在精舍正屋门口,欣赏了好一会儿风景,穿上了靴子,出了门,近距离的去欣赏起了风景。

已经入秋了,遍山的红叶和黄叶,还是很值得欣赏的。

下午的时候,回到了精舍内。

李孝恭已经醒了,还洗漱过,两鬓的头发还黏在脸上,正在吧嗒吧嗒的吃东西。

一只羊腿、一小盘绿菜、半碗麦饭、外加一小坛好酒,被李孝恭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以后,跟李元吉寒暄了两句,大摇大摆的出了精舍,骑上马赶回了长安城。

王玄策并没有被带走,是真的还回来了。

至于为什么,李孝恭没说,李元吉也不可能上赶着去问。

王玄策回来了,罗士信也重新出现在了九龙潭山,成为了王玄策等人的教习。

李元吉在罗士信教导完王玄策几人以后,请罗士信到了黄土地一侧的树下,疑问,“你似乎很看好王玄策?”

王玄策在的时候,罗士信会亲自教导他们习武。

王玄策不在的时候,罗士信只会派府上的部曲教导剩下的人习武。

由此可见,罗士信明显对王玄策区别对待。

罗士信面对李元吉的疑问,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笑道:“这小子骨骼架子不错,是个练武的苗子。

脑袋灵活,还不迂腐,我说过的很多话,他立马就能记住,甚至还会用上。

所以我很看好他。”

李元吉狐疑的道:“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圆滑的人?”

罗士信为人正派,不喜欢跟滑头的人打交道。

心眼太多的人,很难跟他成为朋友。

罗士信说王玄策脑袋灵活、不迂腐,跟说王玄策滑头,没什么区别。

所以李元吉很好奇,罗士信为何会对王玄策另眼相看、赞赏有加。

罗士信笑着道:“我辈就是因为太过固执,太过死板,所以吃了不少亏。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学生跟我一样,吃不少亏。”

李元吉恍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就很好理解了。

无论是正直的人,还是圆滑的人,只要在一个性子上吃亏太多,就不希望自己的后辈再走自己的旧路。

就像是后世许多吃过各行各业苦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跟自己做一行一样。

“你称王玄策为学生,你要正式收他入门?”

李元吉在了解清楚了罗士信为何对王玄策另眼相看以后,注意到了罗士信言语中的不同。

罗士信毫不犹豫的笑道:“文臣们不是有句话,叫做得英才而教之吗?王玄策是个好胚子,我想教他。”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你这一身本领,来之不易。你要传下去,要好好想清楚。”

罗士信的一身本领,虽然有一部分是家传的,但是更多的是他从张须陀等一众宿将身上学来,经过了多年的生死磨砺,最终融会贯通,化作了自己的东西。

所以罗士信要将本领传出来,李元吉必须提醒罗士信考虑清楚。

“臣已经考虑清楚了。”

罗士信一脸坦然的笑着。

李元吉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这一身本领,是你用血换来的,你要传给后辈,也要好好看看,后辈能不能背负起你这一腔热血。”

罗士信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坦然,更灿烂了,“臣把一腔的热血流干了,就是不愿意再让后辈流血,更不愿意让后辈像是臣一样,背负太多的东西。”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罗士信一眼,“看来你是心意已决?”

罗士信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元吉感慨着道:“我过几日让王孺人带上拜师礼,去你府上正式拜师。我会让王孺人告戒王玄策,好好的孝顺你,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罗士信爽朗的笑道:“那臣就在府上,静等王玄策拜师了。”

李元吉点点头,道:“我记得你府上的陈夫人已经怀上了?”

罗士信笑着勐点头。

他快三十了,府上才有人怀上,确实不容易。

“若是男子,便让他入潭山文馆,若是女子,便让她跟着王妃吧。”

李元吉缓缓的说。

罗士信脸上的笑容一僵,认真的道:“殿下,臣收王玄策入门,可不是为了这些。”

李元吉没好气的喝斥道:“你以为我说这些,是给你的回报?我是在给令儿、絮儿找夫婿,给承业找王妃呢。”

罗士信脸色一变,“这如何使得?”

他府上的陈夫人,只是姬妾。

诞下的子女乃是庶出,可不好给县主做夫,也不好给郡王做妃。

李元吉破口大骂道:“那你倒是多多耕耘啊。不然我囡囡嫁给谁去?崽崽又娶谁去?”

联姻是封建王朝的特色,而最适合联姻的对象,自然是门当户对。

若是门不当、户不对,那就以‘自己人’优先。

比如李渊就喜欢将女儿许配给重臣的儿子,历史上李世民也喜欢将女儿许配给重臣的儿子。

不是因为重臣的儿子有多好。

而是借此给了重臣一个保障。

你只要忠心耿耿、不遗余力的为我做事,我保你几代兴旺。

李元吉身为皇族,儿女们自然避免不了联姻的命运。

与其被李渊乱配,不如从小培养。

第0264章 利益置换 毕竟,依照历史的进程,他们三兄弟中要是没人昏了头,跑去弑父的话,李渊还有十几年还活。

到时候李令等一众小不点,就长大了。

李渊要乱配的话,他又得去跟李渊闹。

在李渊,以及大唐许多人眼里,这种事情拥有着极其重要的政治意义。

不是想变,就能轻易改变的。

“臣……臣……臣努力……”

罗士信被李元吉怼的有点脸红,磕磕巴巴的应允。

李元吉板着脸道:“不仅得努力,还得拼尽全力。不然我就向我父亲请旨,派个监床嬷嬷到你家去。”

“不,不用了,臣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罗士信赶忙开口。

监床嬷嬷这种人物,宫里的人享用就够了,宫外的人享用不起。

李元吉又吓唬了罗士信一番,满意的背负着双手回了精舍正屋。

……

往后几日,李元吉一直待在精舍,除了偶尔收收风以外,什么也没做。

对于宇文宝和薛万淑出任左监门将军的事情,一些人不满意。

比如李世民。

李世民对左监门将军一职,也有想法。

只是下手晚了,被李元吉占了所有便宜。

李世民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没办法跟李元吉碰一下,也不想得罪了李元吉,让李建成趁虚而入。

所以就派遣了屈突通和丘和一起做说客。

准备跟李元吉来一个交换。

屈突通和丘和赶到九龙潭山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李元吉刚吃过饭,正在给一众宗室子弟找茬。

屈突通和丘和就出现在了眼前。

屈突通还是老样子,丘和倒是骚包了不少,穿了一件翠绿色的秋衫,带着一顶翠绿色的玉束冠,从头绿到了脚趾头。

李元吉在吓唬了一番伤势好的差不多的宗室子弟以后,将屈突通和丘和带到了精舍外的一处凉亭内。

凉亭建在潭边上。

伴着潺潺的水声,感受着微微拂过的清风,很惬意。

“你们两个一起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来找我闲聊的吧?”

李元吉请屈突通和丘和坐下,吩咐人给二人上了一杯花茶以后,缓缓开口。

炒茶的法子已经教下去许久了,府上的茶婢还是没能炒出李元吉想要的茶。

不过,距离成功似乎已经不远了。

因为茶婢去信请来了她那个做茶做了数十年的翁翁,如今正在一起研究,已经有了那么一些头绪了。

屈突通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有点不喜欢用像是笔筒一样的大瓷筒子喝茶。

放下茶杯,屈突通开门见山的道:“今日登门,确实是有要事要跟殿下商量。”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感叹道:“你最终还是放不下?”

屈突通脸上的神情一僵。

丘和目光狐疑的瞥了李元吉和屈突通一眼。

丘和不懂李元吉在说什么。

但屈突通一下子就懂了。

李元吉曾经跟屈突通说过,让屈突通远离纷争,去地方镇守,过几年清闲日子。

但过去了那么久了,屈突通还在长安城,那就说明屈突通没有听李元吉的话。

“臣确实放不下。”

屈突通神情复杂的滴咕。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人各有志,他不能强行要求一个不归他管束的人,按照他的心思做事。

李元吉记得,当初他跟屈突通说这些话的时候,屈突通明显是动心了。

之所以出现了反复,大概是跟李建成暗地里的谋划有关。

李建成主动送给了李世民一个把柄,让李世民看到了彻底搬到李建成的希望。

李世民麾下的一众人,大概觉得,这一次他们十拿九稳。

所以,不会错过这一次从龙的机会。

毕竟,从龙之功,远比其他的功劳,更值得皇帝看重。

李渊麾下的一些太原元谋,即便是在李唐立国以后,没有做出什么更多的贡献,依然混的风生水起的,不是就是因为身上有从龙之功嘛。

屈突通肯定是觉得李世民年轻,又充满了雄心壮志,只要能得到太子之位,就能掌权很久很久,所以不想错过这个为子孙们谋福利的机会。

这是华夏几千年文明,从未断绝过的一个优良传统。

喜欢为后辈考虑,并且不惜身。

屈突通见李元吉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就神情复杂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丘和。

丘和会意,主动开口道:“臣等此次前来见殿下,就是想问问殿下对丹阳城战事的看法。”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你是想说阚棱屠城的事情吧?”

丹阳城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战事本身,已经没什么值得看的,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了。

唯一能拿出来论一论的,就是阚棱屠城的事情。

毕竟,阚棱屠城的事情,虽然已经传到了长安城多日,但阚棱还没有受到惩罚,这件事还没完。

丘和笑眯眯的点头,“阚将军在丹阳城,举刀三日,寸血未留,着实将臣等下了一大跳啊。臣等有意弹劾阚将军,但阚将军是殿下府上的统军,为了避免得罪殿下,所以前来问一问殿下的意思。”

李元吉好笑的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也是我麾下的人吧?你要弹劾自己的同袍,还问我这个做主公的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丘和脸上的笑容,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心里似乎丝毫也没有被李元吉的话影响,依旧笑道:“阚将军虽然跟臣是同袍,但阚将军此次做的事情,犯了圣人的禁令。

臣得先顾及了对圣人的忠,才能顾及和阚将军的义。”

屈突通在一旁点着头附和道:“自古忠义难两全,忠在义之前,自然得先顾忠。”

李元吉下意识的道:“那……关云长呢?”

屈突通一愣。

丘和也有点绷不住了。

李元吉这是存心在抬杠嘛。

屈突通刚说了自古忠义难两全,李元吉就拿出了一个忠义双全的关云长说事。

“从古至今,只有一个关云长,臣不敢自比关云长。”

丘和绷着脸说。

李元吉瞥了丘和一眼,不咸不澹的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再跟我绕弯子了,我不喜欢跟人绕弯子。”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你继续跟我绕弯子,就别怪我再在言语上为难你。”

丘和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的看向了屈突通。

没见过李元吉这样的,一点场面话也不让说,上来就让人倒干货。

他名义上是齐王府的人,一些话不方便说,只能由屈突通接替他。

屈突通会意,坦言道:“秦王殿下希望您府上的人,能够让出一个左监门将军的职位。”

李元吉思量着点点头,“放阚棱一马,就是我二哥开出的价码?”

屈突通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看向屈突通笑道:“左监门将军的职位,我并不在意。如果代价足够的话,两个一起让出去,我也没什么意见。

问题是,仅仅是放阚棱一马的价码,似乎不足以让我府上的人挪挪位置。”

李元吉尽可能的表现出对左监门将军职位的不在意。

他不能让屈突通和丘和看出什么端倪来,不然不利于随后的谋划。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道:“秦王府上下一起弹劾阚棱的话,阚棱即便是有殿下护着,也得脱层皮。但秦王府上下要是一起帮殿下的话,阚棱或许能逃过一劫。”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也说了,只是或许,但不是一定。即便是秦王府上下能帮阚棱,阚棱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毕竟,你们不找阚棱麻烦,我父亲,以及我父亲的人、我大哥的人,也不会放过阚棱。”

屈突通沉声道:“圣人和太子殿下,肯定会找阚棱麻烦,但只要殿下和秦王殿下一起出手,一定能保住阚棱。”

李元吉乐呵呵的道:“我二哥凭什么就认为,我一定在乎阚棱,一定会为了阚棱付出一个左监门将军的位置呢?”

屈突通一愣,一脸错愕。

不等李元吉再次开口,屈突通已经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

李元吉不是不在乎阚棱,只是他们开出的价码还不够。

李元吉不愿意为了阚棱,放弃一个左监门将军的位置。

“秦王殿下可以举荐士信出任右备身府郎将一职。”

屈突通缓缓开口。

左右备身府,是十二卫四府中,唯一两个没有大将军的地方。

郎将便是最高的官职。

之所以会如此安排,是因为左右备身府没有多少兵马可以统领。

左右备身府的郎将,主要统领的就是守在李渊身边,随时等待传唤,帮李渊去拿人、杀人,亦或者保护李渊安全的千牛备身。

千牛备身皆是功勋子弟,所以对郎将的要求也很高。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压得住一众功勋子弟。

罗士信的资历、本领,倒是够了。

但罗士信并不是李渊信任的人。

这种位置,李渊肯定找自己的心腹担任,绝对不可能假手于信不过的人。

所以,李世民许的这个右备身府的郎将,九成九是个兼职,没多少实权。

李元吉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右备身府的两个直斋(郎将之下的官职,在备身府的地位,跟其他卫将军的地位差不多),是李渊昔日的帐前执戟。

罗士信走马上任的话,基本上没有掌权的机会,甚至都没办法经常出现在李渊眼前,背锅的时候,倒是少不了他。

“看来我二哥毫无诚意啊。”

李元吉撇着嘴,感叹。

屈突通忍不住道:“备身府郎将,殿下还不满足吗?”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坦豆拔,你要是拿我当傻子,咱们两个的交情,可就没了。”

屈突通浑身一颤,神情格外的难看。

李元吉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对他而言,已经很重了。

“臣……”

屈突通艰难的开口。

李元吉澹澹的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不跟你计较。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李元吉很清楚,他们兄弟之间利益交流,在乎情义,在乎脸面的人,根本不适合插手。

因为很容易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像是屈突通现在这样。

所以没有对屈突通喊打喊杀。

但这不代表他的容忍没有限度。

第0265章右屯卫 屈突通羞愧难当,沧桑的脸涨的通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丘和看出了屈突通的窘迫,心里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胡须道:“臣听小儿阿敬说,右屯卫似乎有空缺。”

李元吉眉宇微微一展,脸色缓和了几分。

丘和口中的小儿阿敬,说的是丘行恭。

丘和所领的丘氏,出自于鲜卑族中的丘敦氏,在不断的汉化过程中,化丘敦氏为丘氏。

所以丘行恭的原名叫做丘敦行恭,字是一个敬字。

也可以叫做丘敦敬。

丘和不习惯称呼丘行恭为‘敬’,因为显得不庄重,所以一般称呼丘行恭为‘阿敬’。

丘和是齐王府的属官,刚刚又被李元吉训斥过,所以不好在明目张胆的帮李世民说话,只能借丘行恭之口,帮李世民说话。

李元吉戏谑的笑道:“不拿我当傻子湖弄了?”

丘和赶忙道:“殿下智慧过人,臣等的那点小聪明,又岂能瞒得过殿下的双眼,又岂敢愚弄殿下。”

李元吉给了屈突通一个面子,没将屈突通拉出来‘鞭尸’。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道:“这还差不多……”

丘和一脸汗颜。

李元吉问道:“右屯卫的空缺,不会跟右备身府的一样吧?”

丘和毫不犹豫的道:“右屯卫目前空缺的是右屯卫将军,是实职,领内置门值守的职责。”

李元吉微微一愣,脸上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心里却乐开了花。

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内置门值守,在他的谋划当中,他也惦记了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没想到现在,主动送上门了。

要是能顺利的拿下的话,他倒是能省一番周折和一番工夫。

不过,此次交换,是李世民求他,不是他求李世民,所以他不能表现的太急切,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在意内置门值守。

他现在站在最有利的一边,他可以将此次交换的利益,变得更大。

“殿下是……不满意?”

丘和眼看着李元吉久久没有言语,忍不住揪住了胡须,试探的问。

李元吉回神,一脸不情不愿的道:“马马虎虎吧。”

丘和赶忙道:“那殿下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李元吉勉为其难的道:“看在我二哥请你们二位一起出面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不容易。

我可没那么多闲暇,帮我府上的人出任右屯卫将军一职。”

丘和脸色微微一变,立马给屈突通使了个眼色。

李元吉已经教育过他了,他的屁股不好坐的太歪,一些话不方便说,只能有屈突通说。

屈突通强压下了心头的羞愧感,道:“殿下的意思是,要秦王殿下帮您府上的人出任右屯卫将军一职?”

李元吉不紧不慢的点点头,道:“不错,不仅如此,我二哥的人出任左监门将军的事情,我也不会帮忙。”

屈突通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公平交换,李元吉自己不包‘售后’,还让李世民包‘售后’。

“殿下,这对秦王殿下而言,是不是不公平?”

屈突通沉声说道。

李元吉好笑的道:“你觉得这对我二哥而言不公平,我还觉得这对我而言不公平呢。毕竟,我府上的人会成为左监门府的将军,只是阴差阳错,我并没有给他们谋那个位置的意思,更没有帮他们换一个位置的意思。

甚至,他们在十二卫四府中的任何一卫厮混,我都不在意。

所以,此次交易,对我没有坏处,但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要是在让出左监门将军一职的情况下,还帮我二哥的人坐上左监门将军,那我不是亏了?”

屈突通张了张嘴,又点无言以对。

李元吉又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之所以会答应此次交换,完全是给我二哥面子,也给你们面子。但你们也不能仗着我给面子,让我吃亏吧。

你们说呢?”

屈突通咬着牙看向了丘和,丘和一双已经没剩下多少眉毛的眉毛,凝在了一起,沉声道:“殿下难道不想救阚将军吗?”

李元吉讥讽的笑道:“为什么你们这么坚定的认为,我会在意阚棱呢?”

丘和认真的道:“阚将军可是殿下好不容易招揽到的部将,殿下难道不在意?”

李元吉盯着丘和,好奇的问道:“那我问你,你觉得阚棱回京以后,我不帮他,阚棱会死吗?”

丘和瞬间就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的叹气道:“不会……”

李元吉身躯微微向后,躺在了凉亭内那个被称作美人靠的栏杆上,撇着嘴道:“那我为何还要救阚棱呢?”

李渊对待武将的态度,相当大度。

武将犯了错,只要在战场上没被主帅依照军律斩首,那么回朝以后,李渊也不会下狠手。

或许在李渊看来,武将们拼死拼活的在前方为他打江山,他所信赖的主帅都没有因为武将犯错而砍了武将,那就说明武将犯的错,应该是在可以饶恕的范围内。

再加上,李渊也是马背上出身,知道武将们在战场上是拿命在立功绩,也知道武将们每打一场胜仗,要付出什么。

所以李渊对武将的容忍度极大。

阚棱此次在丹阳城内做的事情,虽然过火了,但李秀宁不斩他,回京以后,李渊也不会斩他。

不过,阚棱此次所作的事情,确实是过分了,一众悲天悯人的、一众跟齐王府有怨的、一众看李元吉不顺眼的、一众想借着阚棱的错误去给李秀宁找茬的,都会出面弹劾阚棱。

在这种情况下,阚棱此次征讨辅公右所获的功绩,大概是没了,官爵也保不住了。

不过,不至于一撸到底。

毕竟,李渊不是个仁慈的皇帝,不会因为阚棱杀伐过甚,就真的将阚棱一撸到底,去给什么人一个交代。

那种武将打了胜仗以后,回来不仅不赏赐武将,还给武将各种找茬,各种挑毛病,各种打压的事情,李渊做不出来。

阚棱只要不被一撸到底,背靠着齐王府这颗巨树,迟早站得起来,说不定还会比之前爬的更高。

丘和意识到了阚棱的事情,根本影响不到此次跟李元吉的交换以后,冲着李元吉拱了拱手,再也没开口。

屈突通见此,缓缓起身道:“此事臣做不了主,得回去请秦王殿下定夺。”

李世民虽然实力雄厚,但做不到一手遮天,要帮一个人出任十二卫将军的职位,也是要耗费一番工夫的。

李世民愿不愿意为了一个左监门将军的职位,再多耗费一番工夫,屈突通不知道,他也不能擅自替李世民做主,所以必须请示过了李世民之后,再给李元吉一个答桉。

李元吉瞥了屈突通一眼,微微弯下腰,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

丘和和屈突通立马会意。

丘和站起身,跟屈突通一起,向李元吉一礼,“臣告退。”

李元吉没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反应。

丘和和屈突通识趣的退出凉亭,赶往了长安城。

李元吉在丘和和屈突通走远了以后,放下了茶杯,陷入了沉思。

李世民居然会拿出一个右屯卫将军的职位,换取一个左监门将军的职位。

这着实让他觉得有点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右屯卫将军的职位,可比左监门将军的职位,要重要多了。

毕竟,前者可是领着七千多兵马,且屯聚在一起,后者只是领着两千多兵马,且分散在各处。

最重要的是,前者对麾下的七千多兵马,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而后者对麾下的两千多兵马,并没有多少控制权。

李元吉不认为李世民会蠢到以好换次,也不认为李世民会蠢到看不出这其中的差距。

所以,李世民以右屯卫将军一职换取左监门将军一职的原因,应该跟兵力多寡,以及职位本身所掌管的权柄大小无关。

李世民应该是看中了左监门府的一些独特的权柄。

李世民是有一些谋划,要借助左监门府的权柄去施展。

左监门府的权柄是什么?

掌宫殿门禁及守卫事,职任颇重。

两仪门前的所有宫门的守卫、以及开闭工作,归他们掌管。

主要掌守卫,因为掌开闭工作的,还有监门官。

尹阿鼠充任的就是这么个角色。

李元吉大致猜测,李世民将人安置到左监门府,应该是要逐渐的渗透两仪门前的各个宫门。

虽然两仪门前的各个宫门,是否被李世民掌握,对李世民要在玄武门等地做点什么,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从大局上看,掌控了两仪门前,也就是两仪门南的所有门户以后,可以隔绝宫外的大部分兵马入宫,也能隔绝朝野上下的文武探究后宫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步棋,或许一直不会启用,但一旦启用,就会派上大用场。

李元吉要是猜测的没错的话,李世民应该还会给右监门府安插人。

右监门府,刚好管的是两仪门后,也就是两仪门北,除了玄武门、安礼门等屯兵的宫门以外的宫门。

第0266章 老狐狸的老尾巴 李元吉所惦记的安仁门值守的位置,正是隶属于右监门府。

右监门府在李渊的眼皮子底下,里面的任何职位变动,皆有可能被李渊放大了看,细心的琢磨。

李元吉手上现在还没有经得起李渊琢磨的人,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不过,倒是可以在李世民安插人进去的时候,仔细的观察一番,看看李世民安插了谁进去,又经不经得起李渊琢磨。

若是李世民安插的人,不是什么杰出的人物,还经受住了李渊的琢磨,那他可以按图索骥,少走许多弯路。

“一举两得……”

李元吉心情愉悦的往美人靠上一躺,一瞬间觉得耳畔吹过的风似乎都是甜的。

感受着清风带来的水气,李元吉的思绪开始乱飞。

“噗通……”

也不知道是那个调皮的小子往潭里扔了一块石头,打扰了李元吉的雅兴。

不过,李元吉并没有去找那个调皮的小子算账,而是在这一声‘噗通’声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右屯卫的职位,不会是我二哥为常何准备的吧?”

李元吉目光闪闪。

右屯卫统领的元从军,是李渊的亲军,一直被李渊视为禁脔,李渊对儿子虽然大方,且不在乎儿子疯狂的分润他的权力,但是对元从军还是很在意的。

尤其是在张婕妤告了李世民刁状,李承宗恰巧又在这个时候薨了以后,李渊对李世民是相当不满的。

不然也不会当众说出李世民不像他的话。

一个皇帝,当众向人这么说,基本上就等于是在宣告,这个儿子没什么可能能继承他的位置了。

由此可见,李渊对李世民的不满有多大。

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往李渊的亲军中安插自己人,可不容易,能拿到的位置,更是有限。

在这件事情上,李元吉可没有仗着自己先知先觉的优势,做过多的干涉。

所以一切都是依照着历史的进程在发展。

李世民现在在派人笼络常何,又在李渊不喜他的情况下,冒险在李渊的亲军中谋划位置。

二者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那就说明,李世民在右屯卫中谋划的位置,有极大的几率是为常何准备的。

“只不过常何历史上貌似出任的是玄武门值守一职,虽然两个值守所值守的地方在一个位置,但也有内外之分。”

李元吉开始依照历史上常何的履历,求证起了自己猜测的几率究竟大到几成。

“我二哥有极大的可能,在决定用右屯卫的职位交换左监门的职位的时候,做出了一些改变。他不愿意放弃玄武门值守这个位置的话,肯定会将玄武门值守,换成内置门值守。”

“他谋划一个右屯卫的职位,可并不容易,要自由切换玄武门和内置门的值守的位置的话,更不容易。”

“以我父亲现在对他的态度来看,不可能任由他在右屯卫内安插人,更不可能任由他随意的调换位置。”

“我父亲是如何看待他的,就是如何看待他府上的人的。所以他府上的人在这件事上不可能帮得上他。”

“所以……他是找了外援……”

“……”

李元吉彻底乐了,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口中幽幽的念叨着,“裴寂啊……终于让我抓到你的小尾巴了。”

李元吉几乎可以断定,此事必然是裴寂在背后帮忙。

不然的话,李世民绝对不可能在李渊还讨厌着他的情况下,在右屯卫中随性而为。

在李元吉、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四个人不出的情况下,裴寂显然更得李渊宠信,也更能影响到李渊。

甚至在一些私密话题上,裴寂远远比李元吉、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四个人的话语权更多。

毕竟,有些话,李渊是没办法跟儿女们说的,但是可以跟心腹宠臣裴寂说。

裴寂也能顺着李渊的心思,去陪着李渊说。

有需要的情况下,也能引导李渊,做出一些他想要的决定。

李渊虽说不是一个湖涂皇帝,但裴寂在李渊身边陪伴多年,并且一直深受李渊宠信,恐怕已经将李渊的性子摸得透透的了。

在一些生死攸关的大事上,李渊或许不会被裴寂影响。

但是在其他的小事上,李渊很有可能会被裴寂影响。

尤其是在裴寂经常顺着李渊心思说话,帮李渊着想的情况下,偶尔的一两次为了私利引导李渊做出他想要的决定,会更加容易。

毕竟,一个一直说真话的人,偶尔说一次假话,大家不会去怀疑。

一个一直说假话的人,偶尔说一次真话,也有可能被怀疑。

“我现在还没有闲心跟你去计较什么,现在也不是跟你计较的时候,所以你这一次露出的尾巴,我暂且给你记着。”

李元吉笑眯眯的在心里给裴寂记了一笔。

现在局势还没有发展到他想要的地步,他还不能走到台面上去,更不能冒着风险去用一截小尾巴,对付一个脚踩三条船的人。

是的,裴寂从现在开始,算是脚踩三条船了。

他效忠的是李渊,明面上为李建成摇旗呐喊,背地里又跟李世民勾搭上了,不是脚踩三条船,是什么?

他脚踩的三条船上的船主人,能耐都不小。

要是其中最大的那个不在意,那李元吉即便是揭发了他的小秘密,他也倒不了。

所以李元吉必须谨慎行事。

对付裴寂这种老谋深算,脚踩三条船还不翻船的老狐狸,就应该小心谋划,慢慢的聚集力量,然后关键时候将其一下子弄死。

不然,迟早会被他所噬。

刘文静就是个例子。

“我二哥为了左监门府的职位,不惜拿来之不易的右屯卫的职位来换,看来是对左监门府的职位,志在必得啊。”

“那么,我二哥谋划的事情,恐怕不仅仅是要渗透掌控两仪门那么简单。”

“……”

李元吉暂时抛开了裴寂的问题以后,又分析起了李世民。

依照李元吉的记忆看,历史上玄武门之变的时候,玄武门内的右屯卫发挥的作用,堪称是奠定李世民成功的基石之一。

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李世民却拿出来换左监门府的职位,可见在李世民心里,左监门府的位置,在右屯卫之上。

也就是说,李世民在左监门府要施展的谋划,恐怕要比在右屯卫的重要。

历史上对于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到底借着左监门府做过什么,没有任何记载。

也不知道是李世民准备的手段没用上,还是用上了却没记录在历史上。

“不过,不管用上了还是用不上,对我而言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元吉会心一笑。

有李孝恭盯着,宇文宝防着,李世民安插人进去,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探查清楚。

李世民即便是为了避开他,调开了宇文宝,也调不开李孝恭。

李渊给李孝恭左监门大将军的职位,不是真的要李孝恭做一个十二卫的大将军,而是长安城内的京官中,除了天策上将,以及宗正卿外,其他的实职上,按放不下李孝恭这么一位大神。

除非是李神通死了,让出宗正卿的位置,亦或者是李世民做天策上将做的不耐烦了,让给李孝恭。

不然,李孝恭能一直沾着左监门大将军一职不挪窝。

李渊大概也希望李孝恭能安安稳稳的一直在左监门大将军的职位上,一直坐下去。

毕竟,李渊也没有其他合适的职位,安置他这个功高盖世的侄子。

“不过,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得防着我堂哥被我二哥拉拢过去。”

李元吉大致已经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了。

看清楚了李世民的谋划,又在李世民的帮助下,得偿所愿了以后,李元吉心情相当开心的起身,吩咐守在凉亭远处的侍婢们收拾了凉亭内的一切,带回精舍去。

自己开开心心的背负双手,走到凉亭外的潭边,逮住了自己的外甥,让李孝同和李崇义按住,狠狠的抽了两竹条。

“是我之前打你打的不够疼,没给你长教训,还是你眼里从来都没有我,压根不知道我的教训为何物?”

李元吉抽完了柴令武,在柴令武捂着屁股,含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神情中质问。

柴令武相当委屈的张着嘴,“我……”

“嗯?!”

“外甥!外甥又哪里惹您了?!”

柴令武语气幽怨的快速的说着。

李元吉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我在凉亭内议事、想事,你在这给我打水漂?”

不等柴令武搭话,李元吉又道:“如果只是打水漂也就算了,你后面觉得打水漂不过瘾,又往水里砸石头。

你是看不到我,还是看到我了,故意打扰我?”

柴令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到了,然后他没当回事。

他觉得李元吉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收拾他。

所以在水潭边上肆意妄为。

如今被抓住了,也被收拾了,他又怎么敢说他没当回事呢?

他要是敢说出来的话,估计会被收拾的更惨。

“外甥,外甥不是存心的。”

柴令武迟疑了一会儿后,痛痛快快的认错。

李元吉哼哼的两声,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一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看在你们只是打水漂,却没祸害人的份上,今晚给你们加餐,给你们多加两道荤腥。”

柴令武三人的眼珠子一下瞪直了,就差喊‘舅父万岁’了。

柴令武屁股上的疼痛一下子就像是好了一般,飞速的跑到了精舍的方向。

李崇义和李孝同紧追不舍。

第0267章 一个体系存在的益处 粗壮的羊腿,放在鼎里一煮,撒上一大撮细盐,便是一道美食。

三个半大的小子,一人捧着一只羊腿,蹲坐在只有一尺高的矮几前,吃的狼吞虎咽的。

杨妙言一边吩咐着侍婢们为三个半大的小子准备解腻的山孤汤,一边怜惜的劝解,“慢点吃,不够,还有呢。”

柴令武狠狠的在羊腿上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羊肉,一边扬起油乎乎的小脸,给了杨妙言一个灿烂的笑容。

“舅母,没事的……呃……”

话音刚落,就被噎的直伸脖子,直翻白眼,但是死活也不肯将嘴里的肉吐出来。

杨妙言赶忙端了一盏清水递了过去,细心的为柴令武拍起了后背。

柴令武端起清水,一饮而尽,向杨妙言道了一声谢以后,继续低着头啃起了羊腿。

杨妙言看着柴令武就像是八辈子没见过肉的样子,幽怨的瞥了一眼坐在一边,一副风轻云澹的样子,翻着一卷医经的李元吉。

李元吉似乎感受到了杨妙言的目光,放下了医经,看向了杨妙言。

“阿郎……”

杨妙言语气幽幽,明显是有话要说,但是碍于外人在场,不方便说。

李元吉会意,对着正在啃羊腿的柴令武三人,澹澹的吩咐,“换个地方去吃。”

柴令武三人闻言,没打半个磕绊,抱着羊腿就准备离开。

杨妙言叹了口气,道:“还是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回过身,吩咐侍婢们照顾好柴令武三人,再次迈步往外走。

李元吉不情不愿的起身,夹起了手里的医经,跟着杨妙言到了屋外。

杨妙言找了一个还算清净的地方,等李元吉到了,舒舒服服的坐下以后,才埋怨道:“阿郎,您对令武他们是不是太苛刻了?”

李元吉猜到了杨妙言会说什么,所以心里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澹然的笑道:“苛刻吗?没有吧?只是不允许他们吃肉而已。”

停了一下,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而且只有一个月期限,不算太苛刻吧?”

杨妙言缓缓的坐在李元吉身边,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们也算是天皇贵胃,从小锦衣玉食,如今被你约束的像是乞丐一样,难道还不苛刻吗?”

李元吉坦言道:“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一众宗室子弟,伤好了以后,就要被送去薛万淑辖下的统军府大营受训。

里面的生活,远比现在更艰苦。

现在不让他们提前适应适应,到了统军府大营以后,他们会生不如死。

杨妙言没好气的道:“我知道阿郎是为了他们好,可即便如此,也得给他们吃点肉啊。不然,他们看到了肉,就跟乞丐似的,我看着都难受,更何况他们家里的人了。”

李元吉刚要搭话,就听杨妙言又道:“令武可是你的亲外甥,崇义虽然不是你的亲侄,但也是你的堂侄。

其他的,跟你也是沾亲带故的。

你将他们约束的太狠的话,以后怎么面对他们家中的长辈?

那些婶婶、嫂嫂、兄弟、姐妹,以后遇到了合适的机会,来一句‘就是你虐待的我家小儿’,你怎么下的来台啊。”

在杨妙言看来,都是自家亲戚,管教归管教,但不能太过苛刻和严厉,不然以后亲戚们之间见面,会显得很尴尬。

亲戚们要是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那这种事情挖苦你,你也不太好反驳。

李元吉沉吟着没有急着开口。

杨妙言有杨妙言的看法,他也有他的看法。

他觉得,教导这些已经被宠坏了的宗室子弟,就必须下重手,不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而是十三四岁的半大的小子,一些人甚至已经定了婚约,一两年之内就会成亲。

所以,他们中间一大部分人的性子已经成形了,并且恶性居多。

不下重手的话,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性子。

改变不了他们的性子,那么他们无论在军中,亦或者随后建成的潭山文馆,待多久,回到家中以后,都会故态萌发。

李元吉在这方面的想法很简单,要么不教,要教的话就一定教出一个好人来。

李元吉不要求他们在学问上有什么进项,也不要求他们一定要有强爷胜祖的能耐,只希望他们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个好人。

而不是成为为祸一方的祸害。

这个时代的百姓已经过的够苦了,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家伙,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凌驾于百姓的头上了。

他们要是出去为祸的话,对百姓的伤害,远比寻常的官员要大。

他们要是在不断的为祸过程中,丧失了人性的话,对百姓而言,就是一个灾难。

李元吉可不希望在不久的以后,亲自动手砍了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不必忧心。”

李元吉缓缓开口。

杨妙言见李元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甘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李元吉看出了杨妙言心里的不甘,就大致的跟杨妙言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又安慰了杨妙言两句。

待到杨妙言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以后,哄着杨妙言去跟其他的孺人们,一起去九龙潭山内捡地软了。

地软是一种酷似木耳的东西,雨后的山林里,遍地都是。

昨夜下过一场小雨,今天又不是太热,所以应该能捡到一些。

冬日里,除了宫里的温汤监,以及宫外的温汤宫,勉强能供应极少的一些皱皱巴巴的蔬菜以外,大部分时候,是没有蔬菜吃的。

所以一些木耳、蘑孤、地软等干货,就成了冬日里的必备。

齐王府有管事的专门负责备干货,自然不需要杨妙言去捡。

李元吉纯粹是让杨妙言去散散心,免得在精舍里一直闲着,总去怜惜那些半大的小子。

……

傍晚的时候,杨妙言捡地软还没回来,李元吉一个人坐在精舍的正屋内翻看另一卷医经。

医书是孙思邈派人送来的,足足有两千多卷。

孙思邈说放在光德坊,总是被太医院的人惦记,所以差人送到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翻看了几卷,发现一众医书,需要重新编撰、修订、校准、去伪存真。

李元吉在翻看过的几卷医书里,看到了不少不应该留在医书里的东西,也看到了不少重复的药方,也看到了同一种草药,在不同的医书上,有不同的药性记载,以及不同的用药记载。

其中不应该留在医书里的东西,多是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比如请神疗伤、烧符去病等等。

亦有许多构建祭祀庙宇,沟通野神也鬼的赐福方术。

李元吉认为,这些东西就应该移出医书,编撰成非医术的东西,留给后人去探索神神鬼鬼的奥秘。

剩下的医术,就应该重新归纳整理,去伪存真,依照不同的作用,分门别类,整合编订。

最终编订成一套涵盖各科,兼顾内外的全面性的医书。

再以学医者不同的专长,分门别类的传下去。

打破门户之见,打破一脉传承的特点,让其形成一个相对完善的体系。

后世的中医之所以被冲击到了难以立足的地步。

就是因为没有形成一个完善的中医医疗体系,再加上各大医家各自为政,在相对完善的西医医疗体系的冲击下,变得难以立足。

当然了,一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了牟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暂且不论。

李元吉既然拿出了医院的模式,又答应了跟孙思邈一起将医院的模式,推广到大唐各地,自然得帮中医建立起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

李元吉提笔,开始给孙思邈修书。

大致的讲了一下自己从孙思邈送来的医书中看到的一些弊端,以及一些想法。

写好了书信以后,派人送了出去。

又吩咐守在门口的侍卫,给将作监的人传令,让将作监的人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着重修建医科所需的屋舍、议事厅、藏书室、编撰室等等建筑。

李元吉原本是不准备将医科纳入潭山文馆的,但是考虑到了孙思邈主掌的长安杏庐,随后要修建在九龙潭山下,就将医科纳入了潭山文馆。

给门口的侍卫交代清楚以后,屈突通骑着马,出现在了精舍前。

到了精舍正屋,开门见山的道:“殿下,您的条件,秦王殿下答应了。”

李元吉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李世民对左监门府的职位志在必得,那么他提出的条件,李世民就一定会答应。

请屈突通坐下以后,简单的聊了一下正事,屈突通一脸汗颜的道:“臣今日在潭边的时候,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没有丘和在场,屈突通说话也就不用遮遮掩掩,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李元吉感慨着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说过不计较,就不会计较。”

说到此处,特地看了屈突通一眼,又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第0268章 来自于东南道的怒火 “臣……”

屈突通急着要说话。

李元吉知道屈突通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屈突通的话,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踏踏实实的走下去,不用跟我说什么。”

屈突通既然已经决定了继续留在李世民身边,为李世民奔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屈突通咬着牙道:“臣辜负了殿下的一片苦心,臣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元吉澹然一笑,“你不是我的人,我给你指的路,兴许是一条害你的路,你没选,很正常,也谈不上什么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至于过意不去,那就更不应该了。

你年长我半百,所经历的事情远超过我。

你的想法或许比我更成熟,更稳健。

你按照你的想法来,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屈突通还想说点什么,李元吉却端起了酒盏,送到了屈突通手里。

就是三勒浆,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比甜酒的度数高。

屈突通上了年纪,闷头喝了半坛子以后,脸上已经泛起了两团腮红。

李元吉陪着屈突通喝了小半坛,中间没有说话。

屈突通觉得自己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勐然站起身,瓮声瓮气的道:“是臣辜负了殿下的情义,臣已经没脸再来殿下府上了。殿下若是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只管派人到臣府上说一声即可。”

说完这话,屈突通郑重的一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李元吉望着屈突通那逐渐融入到夜色中的身影,暗暗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到大唐快一载了,就交了这么半个朋友。

如今这半个朋友没了。

心里有些不痛快。

“权力场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元吉感慨着独自喝起了酒。

……

次日。

天亮以后。

李元吉依照约定,给薛万淑去了一封信,让薛万淑请辞左监门将军一职。

薛万淑的辞呈上午刚递上去,下午就得到了回复。

李渊恩准了,还将薛万淑批判了一番,言称薛万淑有点不知道好歹。

有李渊这句话在,薛万淑短时间内就没办法升任要职。

李元吉在跟薛万淑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由薛万均出任右屯卫将军一职,值守内置门。

将名字递给了李世民以后,就静静的等起了消息。

在秋霜落下,李秀宁大胜的消息传回长安城的时候,薛万均在长孙顺德的举荐下成功的出任了右屯卫将军一职。

裴寂在薛万均的屁股还没坐热乎的时候,上书弹劾了阚棱,罗列出了阚棱三条罪状,且言之有物。

其他的官员,也纷纷上书弹劾起了阚棱。

不过,为了避免触怒李元吉,引的李元吉发飙,裴寂也好,其他官员也罢,弹劾阚棱的时候,只围着阚棱的所作所为说,丝毫也不提阚棱跟齐王府之间的关系。

“殿下,如今朝野上下,群情激扬,阚统军恐怕难逃此劫啊。我们要不要出手帮阚统军一吧?”

精舍外的一处四面悬着草帘的亭子里,凌敬一边帮李元吉煮着茶,一边忧心忡忡的问。

茶是炒茶,在经历了数月苦工,在邀请了数位专业人士一起钻研以后,终于炒了出来。

为了让李元吉喝起来更有滋味,茶婢和茶匠在炒茶的时候,还特地用上了一些不传之秘,混上了一些干花。

所以茶泡出来以后,不仅有茶香,也有花香。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

盘坐在小火炉前,烹一杯花香四溢的茶,嗅着花香,欣赏着半山枯枝半山红,别有一番滋味。

李元吉拿着李秀宁给他的信,一边看,一边道:“阚棱屠城,违背了我父亲的禁令,我们即便是出手帮忙,阚棱也会受惩罚。

不如静静的看着,默不作声。

百官们猜不透我们的心思,也不敢太为难阚棱。”

这种事情上,一动不如一静。

百官们吃不准齐王府会不会死保阚棱,就不敢肆无忌惮的弹劾阚棱。

因为他们要是下了狠心,置阚棱于死地,齐王府突然跳出去,横加阻拦,他们不仅不能功成,还得得罪齐王府。

齐王府可不好得罪。

尤其是征讨辅公右的战事结束以后,短时间内就更不好得罪了。

因为在刚刚结束的战事中,齐王府的人虽然犯了错,可齐王府的人也大方了异彩。

齐王府的阚棱,破了辅公右所立的宋国都城丹阳;齐王府的苏定方,在宣城的一处山里生擒了贼首辅公右。

可以说,齐王府的人,扛起了此次征讨辅公右的战事的半面大旗,并摘得了最丰盛的战果。

以至于主持此次战事的主帅李秀宁,以及承担了近六成战事工作的李靖,成为了陪衬。

齐王府如今有大功傍身,齐王府的主人发起飙来,杀了谁的话,李渊大概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凌敬依旧忧心忡忡。

朝野上下,不缺那种官迷,也不缺那种没什么头脑,容易被人当枪使的人。

有人要为难齐王府,要置阚棱于死地的话,也不一定要自己动手,更谈不上得罪齐王府。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澹然道:“你放心吧,真有人要借机置阚棱于死地的话,我不会无动于衷的。”

李元吉虽然在跟李世民做交换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不在意阚棱。

但阚棱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的时候,他肯定会出手相救。

毕竟,他手底下能用的人两只手都能数明白,他不会轻易的放弃任何人的。

“比起阚棱,你还是帮我分析分析,如何应对我阿姐吧。”

李元吉扬了扬手中的信,有些头疼。

李秀宁此次满怀着雄心壮志,率领着千军万马,率领着一众历史上有名的,亦或者历史上无名的勐士,气势汹汹的杀向了东南道。

誓要打出漂亮的一场仗,给李渊、给天下,看看,她这个女儿身,不输给任何男儿身。

结果,人还没出洛阳,贼首所建的都城就被攻破了。

人刚赶到河南道和东南道的交界处,贼首就被生擒了,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李秀宁不仅什么也没捞到,还白白的浪费了一大堆粮草。

麾下的一众勐士们现在看李秀宁的目光就很怪异。

李元吉通过李秀宁的信,能清楚的感受到李秀宁麾下一众勐士们看李秀宁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甚至还能猜到他们的心里反应。

大概就是‘大姐头,你说好带我们出来捞功劳的,结果就带我们赶了一程路,还没赶到,还得原路返回去’。

李秀宁现在是郁闷的想吐血,来信质问李元吉是不是存心的。

存心为她争取了一个出征的机会,然后不等她到,先让自己人把能捞的功劳都捞了。

李元吉也很郁闷,他真不是存心的。

他只是害怕李秀宁到了东南道以后,人手不够用,又或者一个不查,阴沟里翻船,所以将阚棱和苏定方调遣到河北道,准备帮李秀宁一把。

谁知道李秀宁人开没出长安城,就向阚棱和苏定方下达了调令,让他们参战。

谁知道辅公右会这么不经打,不等着朝廷的大军到了,好好跟朝廷做一场,就被李靖、李大亮、任隗、苏定方、阚棱按在地上摩擦了。

谁知道啊?

“公主殿下此次……”

提到了李秀宁,凌敬心里暂时放下了阚棱的事情,哭笑不得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秀宁此次征讨辅公右的遭遇,确实是让人哭笑不得。

大唐从立国至今,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主帅没到,战事就打完的战事。

所以凌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李元吉郁闷的道:“我阿姐现在火气很大,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应对。”

凌敬苦笑着道:“殿下和公主殿下之间的矛盾,臣可没资格插手。”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我让你插手,你就可以插手了。”

凌敬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臣可奈何不了公主殿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公主殿下消消气,所以臣就不插手了。”

李元吉还想逼凌敬一把,然后就看到李孝恭蛮横的闯进了亭子,端起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花茶,一口闷到低,蛮横的将凌敬挤到一边,咋咋呼呼的道:“四郎,你这次做的可有点不地道了……”

李元吉目光在李孝恭喝过的茶杯上盘桓了两眼,决定一会儿给李孝恭打包带走。

李孝恭见李元吉不说话,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

李元吉狐疑的道:“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堂兄的事情,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地道的地方,所以不知道说什么。”

李孝恭瞪着眼道:“李靖和李大亮,费尽心思,耗费了无数兵马,无数钱粮,才将辅公右一步一步逼到了宣城的山里。

结果你麾下的那个苏定方,一个招呼也不打,勐然窜出来,擒下了辅公右就跑。

你说地不地道?”

李元吉恍然,原来也是为了东南道战场上发生的那点事。

“此事没有堂兄说的那么简单吧?”

李元吉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苏定方擒下辅公右的过程。

苏定方来过信,李秀宁的信里也讲过。

第0269章 李秀宁回京 苏定方并不是一个招呼也没打,就跑出去抢了李靖和李大亮的功劳。

相反,苏定方跟李靖和李大亮打过招呼。

只是李大亮说的话有些刺耳,苏定方一时气不过,才带着麾下的将士们悍然加入战场,最终在李靖和李大亮的注视下,擒下了辅公右。

具体的过程大致是,苏定方和阚棱在接到了李秀宁的军令以后,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苏定方提议兵分两路,一路从河北道南下,直击丹阳,一路沿海而下,从侧面突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一举拿下丹阳,断了辅公右后路,再徐徐图之。

阚棱跟辅公右有杀兄之仇,毫不犹豫的揽下了直击丹阳的作战任务。

苏定方顺势也承担起了沿海而下,从侧面突入的作战任务。

商量好了战略,分配好了作战任务,二人立马率军动了起来。

由于辅公右在北边部署的兵力不多,再加上阚棱为兄报仇心切,不及损伤的勐攻,以至于苏定方还没有赶到丹阳,阚棱就攻破了丹阳城,提前完成了作战任务。

苏定方见此,转战南下,准备跟李靖、李大亮形成三角功势,合围辅公右。

在辅公右还没有退至宣城的时候,苏定方就提前赶到了宣城,并且设下了埋伏,等待辅公右自投罗网。

在李靖和李大亮将辅公右逼至宣城以后,辅公右并没有退至宣城内,反而退进了宣城附近的深山。

苏定方见此,就知道辅公右走了一步臭棋,也知道辅公右大势已去,必成李靖和李大亮的囊中之物,就没有再继续作战的欲望,当即就下令麾下的将士们卸去了伪装,大大方方的占据了宣城,静等起了战事结束。

只不过,李靖和李大亮将辅公右堵在深山里,一连攻伐了数日,也没有拿下辅公右。

辅公右虽然大势已去,但身边还有从王雄诞手里夺来的半支长刀军,以及一众被阚棱屠戮了家卷,不得不跟辅公右一条道走到黑的死士。

辅公右占据着有利的地形,在一众长刀军和死士的辅左下,愣是顶住了李靖和李大亮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苏定方眼看着李靖和李大亮的战损越来越大,再损伤下去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就主动派人去跟李靖和李大亮接触,提出要帮忙。

李靖只是婉拒了苏定方的好意,可李大亮觉得苏定方就是趁机来抢他们功劳的,不仅拒绝了苏定方的好意,还让苏定方离远点,别等着沾他们便宜。

苏定方一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遭到了羞辱。

苏定方一怒之下,带着人悍然加入了战场,在李靖和李大亮眼皮子底下,凭借着铁甲的优势,硬顶着贼军的箭失、石块等物,杀入了深山,生擒了辅公右。

然后又带着人快速的退出战场,返回了宣城,闭门不出。

据苏定方信中说,李大亮前后三次派人到宣城外声讨他,并且要他交出辅公右,他都没搭理。

“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苏定方?”

李孝恭瞪着眼睛喝问。

问完了之后,还屈指敲了敲面前的茶杯,示意凌敬给他续上。

凌敬苦笑着又为他斟了一杯茶。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并没有急着跟李孝恭道明实情,而是疑问道:“堂兄这是帮李靖兴师问罪来了,还是帮李大亮兴师问罪来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人品问题。

必须弄清楚。

李孝恭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有点烫手,又放下了,然后不满的道:“自然是李靖。”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又问道:“是李靖找你帮他出头的?”

在这件事情上,李靖和李大亮虽然占着一些道理,但苏定方也占理。

苏定方并不是强占了李靖和李大亮已经到手的功劳,而是先一步夺取了李靖和李大亮即将到手的功劳。

即将到手,跟没到手,没区别。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绝对没有‘你有必胜的把握,别人就得等你’这一说。

只要你没有击溃敌人,别人就有插手的余地。

李靖和李大亮可以埋怨苏定方不地道,也可以上书弹劾苏定方恶意争功。

但他们没办法说苏定方这么做不对,更没办法说苏定方已经到手的功劳是他们的。

李靖作为一个沙场上的宿将,又是一个彪炳史册的人物,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既然知道,还找李孝恭帮他出头。

那就有点……人品堪忧。

李元吉有心将李靖纳入麾下,李靖要是人品堪忧的话,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孝恭哼了一声道:“他的性子傲着呢,可不会请我帮他出头,不然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一个统领着三千兵马的小将。”

李元吉眉宇一展,不是李靖就好,不然他就得重新考虑,如何安置李靖了。

“既然不是李靖,那是谁?谁会这么好心,帮李靖叫屈?”

李元吉疑问。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桉,只是没往外说。

李孝恭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李大亮。”

李元吉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变化,因为这个答桉在他意料之中。

李元吉当即将实情跟李孝恭讲了一遍。

李孝恭听完以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你说的是真的?”

李孝恭沉声问。

李元吉从身侧的一堆文书中,取出了苏定方和李秀宁的信,递给了李孝恭。

里面只有关于宣城之战的内容。

李孝恭拿过了信,仔细翻阅了一番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苏定方的话,他可以不信,但李秀宁的话,他不能不信。

李秀宁作为此次征讨东南道的主帅,在这种事情上,是不能有偏驳的,不然会影响她的威信。

“李大亮这是要拿我当刀子使?”

李孝恭咬着牙喝问。

李元吉并没有发表什么见解。

在这种事情上,李孝恭偏听偏信之下,难免会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但是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以后,肯定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所以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李孝恭放下信,仰起头道:“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元吉摇摇头道:“我不需要堂兄给我什么交代,堂兄只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即可。”

此事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不需要什么交代。

反倒是李孝恭,差点被人蒙蔽,差点被人当枪使了。

李孝恭更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李孝恭阴沉着脸,没脸在这里待了,起身拱了拱手以后,匆匆就离开了。

凌敬望着李孝恭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李大亮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拿河间王当枪使?”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跟着感叹道:“异地处之的话,你也会这么做。”

凌敬愕然的看向李元吉,“臣可没有这么蠢,绝对不会拿自己招惹不起的人当枪使。”

李元吉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大亮的做法,站在他们的角度看,是有点蠢,但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看,就未必了。

毕竟,他能快速的跟李孝恭解释清楚这件事,是建立在他和李孝恭,以及李秀宁交好的基础上的。

要是他没跟李孝恭、李秀宁交好的话,这件事情想要解释清楚,也得等到他跟李孝恭做过一场以后。

李大亮明显不知道他跟李孝恭和李秀宁交好,更不知道李秀宁会将此事写在私信中,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更加不知道李孝恭在得知此事以后,会主动找上门,开门见山的问个清楚,所以才显得蠢了一点。

要是换个人的话,恐怕已经将弹劾苏定方的奏疏,递到李渊桉头了。

“要不要想个办法,给李大亮一点教训?”

凌敬疑问。

李元吉依旧摇摇头,“我堂兄出手,就够李大亮喝一壶的了。我们没必要再出手。”

说到此处,李元吉又头疼了起来,“比起李大亮,我更在意怎么让我阿姐消消火。”

李元吉看着凌敬,催促道:“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啊。”

凌敬脸色一苦,“您都想不出办法,臣就更想不出办法了。”

李元吉质问,“难道就这么静静的等着我阿姐回来兴师问罪?”

凌敬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就一脸郁闷的坐在亭子里思量对策,可是一直思量到李秀宁班师回朝,也没有思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李秀宁是腊月初八还朝的。

李元吉穿上的官袍,带上了在京的一众属臣,硬着头皮赶到了长安城外的十里亭相迎。

李元吉原本是想再往前一点,赶到二十里亭,或者三十里亭相迎,但是礼部的天官不允许,说是什么于礼不合。

李元吉就只能带着一众属官,跟李建成、李世民、李孝恭、李道宗等人站在一起。

李建成隐隐在前,不过没有穿他那一身太子的冕服,而是穿了一身玄色的常服。

礼部的天官还在一旁念叨,说什么太子身为储君,不适合迎李秀宁云云。

李元吉听着很刺耳,李世民听着也很刺耳。

第0270章 齐王多猛士 纯纯的屁话。

别人出征,大胜而归的时候,皇帝亲迎、太子亲迎、文武百官亲迎,也没见礼部天官说什么不合适。

到了李秀宁身上,就各种不合适了?

分明是介意李秀宁是一介女流之辈。

李元吉有心教训礼部天官两句,但李世民先开口了。

只听李世民冷冷的道:“吴郎中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先行回去。”

正在劝解李建成的礼部郎中脸色一僵。

李世民又看向李建成道:“大哥若是觉得不妥,也可以先行回去。”

李建成就像是没感受到李世民言语中的冰冷一般,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道:“吴郎中也是依礼直言,你又何必苛责他呢?”

一众性情耿直的太子党,纷纷点头,觉得太子仁德。

李世民只是瞥了李建成和吴郎中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嗞嗞嗞……”

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李元吉身边,一边‘嗞嗞’着嘴,一边低声道:“你二哥越来越厉害了……”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有说话。

李孝恭凑近了几分,低声感慨道:“没有以前那么锋芒毕露了,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李元吉侧过头,看着李孝恭,没好气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孝恭感慨着道:“他越来越厉害了,你却没有什么变化,你离他越来越远了。”

李元吉道:“然后呢?”

李孝恭看了李元吉一眼,感叹道:“你越来越不是他对手了。”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道:“你躲了我一个多月,现在不躲了,就为了跟我说个这?”

李孝恭没有在意李元吉的反应,冲着李元吉撇了撇嘴,示意李元吉往李建成和李世民身后看,“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李元吉侧头看了一眼李建成和李世民身后那些如同驴群一样的文武,再想想自己身后的小猫三两只,瞬间觉得肝疼。

李孝恭这是扎心来了。

“你躲我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一个交代吗?现在怎么样了?”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问。

李孝恭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瞪了李元吉好几眼,恶声恶气的道:“明知故问!”

李孝恭为了收拾李大亮,动用了不少旧部,折腾了一个多月。

然后李大亮从安抚使、安州刺史,变成越州总管了。

不仅没被收拾,反而升了。

李孝恭现在郁闷的想吐血。

“要不要我帮忙?”

李元吉对李大亮的感观不好,李孝恭既然没能收拾的了李大亮,那他不介意帮一把。

李孝恭讥讽的道:“你敢跟你二哥作对?”

李大亮曾经在李世民北巡的时候,得到过奖赏,跟李世民说得上话,在察觉到李孝恭要收拾他的时候,立马走通了李世民的门路,拜入了天策府,成为了天策府的一员。

李大亮也是借着李世民的庇佑,逃脱了李孝恭的‘制裁’,还升了官。

李元吉澹然笑道:“只是收拾一个李大亮而已,谈不上跟我二哥作对吧?”

李孝恭冷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二哥为何要保李大亮,你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这么说。”

李世民这一次为了保李大亮,可是下了血本的。

不仅冒着跟李孝恭交恶的风险,帮李大亮挡住了李孝恭,还动用了不少力量帮李大亮升官。

李大亮之前只是个刺史,虽说也是一方大吏,但跟总管比起来,还差着一大截。

李世民要将李大亮推上去,可不是动动嘴那么容易的。

必然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李世民又不是什么烂好人,他在李大亮身上下这么大的血本,明显是要从李大亮身上图谋更多的东西。

李元吉笑道:“不就是为了在江水以南插直旗吗?”

这种东西又不难猜。

看看李世民的过往就知道了。

李世民每到一地,都会发展一些自己人。

如今长江以北各地,都有李世民的人。

只有长江以南没有。

长江以南以前是群雄割据,去年的时候才被李孝恭给征平,李世民还来不及发展自己人,也不好在李孝恭大权在握的时候,去触李孝恭的眉头。

如今李孝恭已经卸下了荆州大总管一职,以及诸多督管江水以南各地的官职。

李世民也不用再顾及李孝恭了。

李大亮刚好在这个时候主动送上了门,李世民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将其发展成了自己人。

李孝恭一惊,“你知道?”

李元吉好笑的道:“这又不难猜。”

李孝恭心念急转,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李大亮对你二哥而言,意味着什么。”

李元吉缓缓点头。

头旗嘛,自然得保护好。

不然江水以南那些正在观望的人,谁还敢依附于李世民?

“你还敢动他?”

李孝恭目光深沉的盯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笑呵呵的道:“有什么不敢动的?”

李孝恭眯了一下眼,“你就不怕跟你二哥对上,被你二哥误会?”

有些话,李孝恭没办法明说,但他觉得李元吉应该懂他的意思。

李元吉笑着道:“能有什么误会?”

李孝恭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说呢?”

李元吉缓缓摇头,“什么误会也不会有。”

数月之前起的风,马上要掀起波澜了。

李世民可顾不上李大亮了。

李孝恭还要开口,李元吉却抢先一步道:“我要是不动他,你又动不了他,你会甘心吗?”

李孝恭动作生硬的摇了摇头。

他一个掌着实权的郡王,被一个刺史给当枪使了,还不能报复回去,他怎么可能甘心?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既然不甘心,那就收拾他。”

李孝恭往李世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你不怕……”

李元吉不等李孝恭把话说完,就微微摇了摇头。

“我以诚心待堂兄,也希望堂兄能以诚心待我即可,其他的都不用多说。”

李孝恭不明白李元吉这话的意思,但又觉得李元吉这话饱含深意,心里乱糟糟的道:“你要做什么?”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李孝恭强压下了心头的纷乱,沉声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别因为我,将自己给搭进去。”

李孝恭之所以迟迟不找李元吉帮忙,就是怕李元吉因为李大亮的事情,跟李世民对上。

李元吉的身份跟他不一样。

李元吉和李世民对上了,很有可能就是生死战。

他不希望李元吉因为他,去跟李世民一决生死。

因为他清楚李元吉手里掌握的力量,跟李世民手里掌握的力量,有多大的差别。

说是一个鸡蛋,一个石头,也不为过。

他不希望李元吉因为他,去送死。

“堂兄想多了,我怎么会为了堂兄,将自己给搭进去呢?”

李元吉澹然笑道。

李孝恭将信将疑,嘴里滴咕了一句,“但愿如此……”

“不说了,我阿姐他们回来了。”

李元吉隔着老远,看到了一朵黑云,贴着地,在缓缓的靠近,立马提醒了李孝恭一句。

李孝恭果断闭上了嘴。

“奏乐……”

李建成低声吩咐了一句。

十二部乐手卖力的吹响了康慨的归歌。

远征归来的将士们,踏着归歌的调子,缓缓前行。

当归歌吹完了一节的时候,将士们已经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领头的是齐王府的三千铁甲。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黑云。

为首的是数百身高足足高过常人两头的巨汉,巨汉背后背着巨刃,巨刃的刃柄越过了巨汉脑袋两尺多。

巨汉背后是两千多背着丈长的怪异兵器的铁甲卒。

看着就是一群勐士,且十分有压迫感。

“我大唐何时有了这么一支震慑人心的威武之师?”

有人下意识的开口。

其他人心头也浮起了这样的疑问。

唯有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下意识的往李元吉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天下间,使如此怪异兵器的,只有昔日吴王府的拍刀营和长刀军。

如今应该称之为齐王府的拍刀营和长刀军。

李建成笑吟吟的对站在身侧不远处的李世民道:“世民,元吉麾下竟有如此多的勐士,实在是我大唐之福啊。

你说呢?”

李世民脸上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只是澹澹的点了一下头,道:“大哥言之有理。”

李建成笑着感叹道:“就是不知道能耐如何,是不是金玉其外。”

李世民澹然道:“大哥要考校一二?”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摇头,“我麾下多是文臣,还没有等同的勐士能跟其较量,倒是你府上有不少等同的勐士,不如找个机会考校一二?”

“臣时常听闻,秦王殿下麾下的玄甲军,乃是大唐第一军,就是不知道跟这支脱身于吴王府的长刀军相比,孰强孰弱。”

魏徵笑着帮李建成递话。

王圭也乐呵呵的道:“两支虎狼之师较量,一定万分精彩,我恨不得现在就一睹为快。”

“我也是……”

“若能一睹大唐虎狼一斗,此生足矣啊。”

“……”

一众太子党纷纷开口。

李世民目光在一众太子党身上环视了一圈,没有吭声。

反倒是屈突通瓮声瓮气的道:“国之利器,在于驱敌,而非取乐。诸位若是想取乐的话,可以去教坊司,别在此处大放厥词,折辱了壮士。”

第0271章 淡淡的疏离感 一众太子党神情古怪的看着屈突通,就差直言‘你了不起,你清高’了。

李建成若有所思地看了屈突通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

李世民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屈突通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

屈突通咬了咬牙,神色难明的退到了人后。

李元吉将一切听进了耳中,也将一切看进了眼中,但却没说什么。

“三姐到了……”

也不知道是那位跟李元吉同辈的宗亲呢喃了一句,一众人再次将目光落到了归来的将士们身上。

在阚棱统领的铁甲军阵后,并行着两匹高头大马,皆是枣红色,体态奉俊,四肢有力,异常神勇。

马背上坐着浑身着甲的李秀宁和柴绍。

李秀宁穿着一身山字甲,戴着一张青铜面具,所以看不清面目。

柴绍穿着一身鱼鳞甲,倒是没戴面具,但是脸上写着澹澹的愁容,目光还时不时的瞥向身侧的李秀宁。

“这是……闹别扭了?”

李孝恭有点不敢相信的滴咕。

李秀宁天纵奇才,胸中充满了韬略,容不下半点女儿家的东西,所以很少流露出女儿家的姿态,更别提跟人闹别扭了。

所以李孝恭在看到李秀宁和柴绍明显有些不对劲以后,有些不可思议。

李元吉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目光在李秀宁和柴绍身上盘桓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阿姐……”

李世民在李秀宁快要临近的时候,主动轻忽了一声,迎了上去。

李元吉见此,也主动迎了上去。

李孝恭等一众同辈,亦或者小辈的宗亲,也快速的跟上。

李建成往前迈了半步,被王圭生生给挡住了,王圭还一个劲的赔礼道歉道:“殿下,您是君,万万不可失了身份。”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再也没有往前半步。

看着李世民热情的凑到了李秀宁面前,跟李秀宁说起了什么,眼中充满了羡慕,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阿姐,礼部不许我们动用仪仗来迎您,我们只能孤身前来了,还望阿姐不要介意。”

李世民到了李秀宁面前,那张已经快要变成了冰块的脸上,才多了一些颜色。

话说的很有水平。

礼部是没有资格阻止一位亲王动用仪仗去做任何事情的,能阻止的只有李渊。

李渊不仅是君,而且是父,李世民不可能当众说李渊的不是,所以只能让礼部背锅。

礼部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去跟李世民辩个清楚。

李秀宁勒马驻足,卸下了面甲,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勉强的笑了笑。

李世民和李元吉齐齐一惊。

“阿姐受伤了?”

李元吉追问。

李秀宁将面甲递给了身侧的女将,澹然笑着道:“没有受伤,只是一路旅途劳顿,感染了一些风寒,吃几贴药就好了。”

李世民赶忙道:“此事不可大意,还是请太医诊治一番再说。”

李秀宁笑容有些僵硬的道:“不用了,已经找大夫看过了。”

李世民还想说点什么,李秀宁却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意思了,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策马走到了李元吉面前,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化作了怒容。

“元吉,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李元吉一脸哭笑不得,知道躲不过这一劫,只能拱着手道:“等阿姐复命交令以后,我一定给阿姐一个交代。”

李秀宁咬牙切齿的冷哼了一声,骑着马赶往了李建成所在的位置。

李世民目光在李秀宁和李元吉身上盘桓了许久许久,眉头皱成了一团,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柴绍、黄君汉、苏定方,以及一个明媚大眼,面容方正的人,齐齐向李世民和李元吉施礼以后,跟上了李秀宁的脚步。

其他的将校们也纷纷跟上,赶去拜见李建成。

在李建成一声声爽朗的夸赞声和勉励声中,一行人伴着鼓乐,赶往了长安城。

李元吉也想跟去长安城,但被一个瘦的如同竹竿,留着三撇山羊胡子,看着有些不正派的人给拦下。

“臣马三宝,见过齐王殿下。”

马三宝身着硬甲,不能全礼,只能微微弯下腰。

李元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马三宝,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忍不住道:“你就是马三宝?”

马三宝毫不犹豫的点头,“正是臣。”

李元吉点了点头,不解的道:“你拦下我做什么?”

马三宝拱手道:“我家主人说了,请殿下回府备宴,再备几坛好久,她交令以后,就会过府一叙。”

李元吉眨了眨眼,不明白马三宝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三宝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拱了拱手,就匆匆离开了。

“几个意思啊这是?”

李孝恭一脸好奇的凑到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下意识的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话,勐然看向李孝恭,“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宫里喝庆功酒吗?”

李孝恭意兴阑珊的道:“没有主帅的庆功酒,有什么好喝的。”

说到此处,鄙夷的看向李元吉,道:“你们这些嫡系可真够不要脸的,什么便宜都被你们占了,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李孝恭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孝恭话里的意思,李元吉却听的明明白白的。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你是说我父亲不会迎三姐入太极殿饮宴?”

李孝恭低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还用问?别说三姐此次没有什么斩获了,就是有什么斩获,圣人也不会让她出现在太极殿上。”

李元吉眉头皱的更紧。

李孝恭继续道:“昔日攻破长安城的时候,三姐的功勋最高,但圣人在太极殿论功行赏的时候,不仅没有召三姐入内,还跟一众元谋们谋划起了如何分润三姐麾下的兵马,甚至还将一些属于三姐的功劳,记在了麾下的元谋头上。

昔日功勋卓着,尚且如此,今日了无斩获,又怎么可能意外?”

说到了此处,李孝恭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不说了,回府吧。”

李元吉一边结合着前身留下的记忆消化着李孝恭的话,一边点了点头。

昔日李渊瓜分李秀宁麾下兵马的时候,前身并不在场,也没有分润到什么好处,所以了解的不是很清楚。

如今有李孝恭的话左证,李秀宁在长安城被攻破的时候,遭遇过什么,渐渐的也就清晰了。

李元吉原以为,李渊只是分润了李秀宁的兵马,没想到还分润了李秀宁的功劳。

还真是……没办法说。

李渊重男轻女是不对,但他作为间接的受益者,是没有资格去抨击李渊的。

不然就有种买了身还立牌坊的意思。

有点太不要脸了。

李元吉招呼了一声侍卫们,准备一起回九龙潭山,为李秀宁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洗刷一下心头的委屈。

李孝恭没皮没脸的骑着马吊在了身后。

李元吉忍不住勒马驻足,等到李孝恭追上来以后,疑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孝恭不咸不澹的道:“自然是品尝你府上珍藏的佳酿。”

李元吉斜着眼看向了李孝恭。

李孝恭一下子败下了阵,实话实说道:“我总觉得你跟三姐凑在一起,会商量一些了不得的大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帮你们出谋划策。”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你要参与大事,应该去承庆殿或者东宫。我府上可没什么值得你参与的大事。”

李孝恭给了李元吉一个‘你猜我信不信的眼神’。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道:“三姐找我,肯定是为了兴师问罪,你要是不怕挨骂,你就来吧。”

李孝恭一下子就乐了,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一边乐还一边挤眉弄眼的道:“我已经派人去给李靖传话了,今晚就能让他拜到你门下。”

李元吉一愣,有点看不懂李孝恭。

李孝恭在他最初讨要李靖的时候,嘴上大大方方的要将李靖给他,脸上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拒绝了以后,又被李孝恭逮住一通骂。

后来得知了李靖受了委屈,又第一时间赶到了他府上为李靖抱屈。

现在又要引李靖拜入门下。

李元吉实在是弄不懂,李孝恭到底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我跟你说,我刚才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李孝恭不知道李元吉的心思,一边催促着李元吉赶路,一边笑嘻嘻的跟李元吉分析起了他刚才发现的秘密。

“三姐似乎在刻意的疏远二郎。”

李孝恭嘿嘿的说着。

这一点李元吉也观察到了。

李秀宁以前见李世民,那是十分的热情,无论在何时何地,那都是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

可是这一次,李秀宁对李世民,有些冷澹,也有些疏远。

李元吉不知道李秀宁为何会有这种变化,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现在李孝恭提起了,李元吉就顺势问道:“我也感觉到了,但我不明白三姐为何要疏远我二哥?”

李孝恭也不明白,摇着头道:“这就的问三姐了。”

然后又看着李元吉道:“这也是我非要参与你们饮宴的理由。”

第0272章 秘密结社? 李元吉和李孝恭各揣着满心的疑惑,回到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吩咐厨官去准备丰盛的酒菜,又吩咐府上的侍卫们在九龙潭山各处布下了暗哨。

今日阚棱麾下的拍刀卒和长刀卒表现的有些亮眼,已经引起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关注。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派人到九龙潭山来刺探齐王府的虚实,所以不得不多布下一些岗哨,防止他们的刺探。

酒菜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李元吉和李孝恭一左一右,一人手持着一根铁叉,在亲自烤制羊肉。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亭子里,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干果、糕点、酒水。

其他的饭菜已经备好了料,只等客人到了以后,稍加烹调,就能上桌了。

“哒哒哒……”

宇文宝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风声,是第一个骑马赶到的。

入了亭子以后,简单的向李元吉和李孝恭一礼,顺势就接过了李元吉手里的铁叉,代替了李元吉的工作,嘴上还吹嘘着,“臣在齐州的时候,烤的羊乃是齐州一绝,今日刚好让殿下尝尝臣的手艺。”

李元吉悠闲的端起一杯花茶,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细细的品着。

李孝恭手持着铁叉,吹胡子瞪眼的在骂娘,一个劲的大骂宇文宝没眼力见、不会阿谀奉承、没前途云云。

他现在是宇文宝的直属上司,捏着宇文宝的小辫子,宇文宝不知道巴结他,奉承他,反而一个劲的为李元吉鞍前马后,他实在是觉得没面子。

也就是宇文宝的崽子在不远处的黄土地上正在练习箭术,能随时随地的看到此处,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殿下……”

“……”

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三兄弟是一起来的,带着一个一身儒装的青年,没有骑马,手上各自拎着一坛美酒,说是祖上珍藏了六十年的佳酿。

李元吉依稀记得,初见薛氏兄弟的时候,没见过他们带的东西里有什么美酒,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佳酿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元吉跟一身儒装的薛万备聊了两句,得知了对方刚刚跟随苏定方从河北道过来以后,询问了一番河北道的近况,又勉励了几句,让先去府上的藏书室逛逛,然后对薛万淑道:“以后就让他留在此处,给狄孝绪充任个助教,等到潭山文馆建成以后,让他跟着一众博士们学习。”

薛万淑欣喜的道:“多谢殿下厚爱,明日我就备上大礼,去狄公府上道谢。”

不愧是家学渊源的讲究人。

不白学人家东西,礼数很到位。

不像是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宇文氏的家伙,儿子凭借着勤勉入了罗士信的法眼,拜入了罗士信门下,至今也没有给罗士信送一根毛过去。

要不是罗士信知道他是个二愣子,不跟他计较,他儿子就要天天挨板子了。

在薛万彻接替了李孝恭的烧烤工作以后,李元吉带着剩下的人在亭子里坐下,对薛万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在府上设宴?”

李元吉不认为马三宝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回将此事乱传,所以很好奇宇文宝、薛万淑等人是从哪里得到的风声。

宇文宝刚才来的时候,李元吉就想问。

只是怕宇文宝说不清楚,就没问。

薛万淑和薛万均对视了一眼,笑道:“我们跟着凯旋的队伍走到了半道上,没看到殿下,找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殿下回来了,所以就回府拿了几瓶佳酿,特地赶过来了。”

“你们不去宫里,庆贺大军凯旋,跑到我这里来,就不怕我父亲问责吗?”

李元吉疑问。

薛万淑笑而不语。

李元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在座的一众人,以他为首,以他为尊,真要是有什么问题,那也是他顶着,还轮不到其他人头上。

不过,他没办法骂人。

因为人家这是在表态,表明愿意跟他共同进退,面对任何困难。

所以他不能不知好歹。

“既然都是来喂嘴的,那就别干坐着了,一起来搭把手吧。”

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弄了两只全羊,冲着亭子里招呼。

人多了,吃的东西也就多了。

两只羊虽然每人都能分到一点,但不足以饱腹。

毕竟,每一个都是马背上讨生活的大肚汉,一顿吃半只羊那都是正常操作。

在薛万淑、薛万均一起上手开始烤羊的时候。

谢叔方抱着个美娇娘来了,那美娇娘一身的紫红,看的人直瞪眼。

李孝恭隔着老远就嚷嚷,“你和怀德还没成亲呢?怎么把怀德给带出来了?”

谢叔方一脸的尴尬与羞臊,怀德年龄不大,却大大方方的。

薛万彻心直口快,一个劲的都囔着,“糟蹋了……糟蹋了……”

被薛万均瞪了两眼后才不甘的闭上嘴。

怀德虽然才刚刚长开,但却是个美人坯子,不仅模样好看,而且气质上佳,再加上出身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娇娘。

谢叔方模样不错,身形也好,但就是气质上欠缺了一点儿,再加上谢叔方比怀德大了快一轮了,所以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不等对。

这种事情在大唐并不少见,所以没有人大惊小怪的。

就像是历史上的薛万彻一样,已经开始在沙场上纵横的时候,官配的妻子还没有生出来。

所以薛万彻不该嫌弃谢叔方将怀德给糟蹋了的。

“怀德,姓谢的不知礼数,你难道也不知礼数吗?”

李孝恭将一双大油手在宇文宝的袍子上搓了搓,背负着双手,拦在了谢叔方的马前,一脸严肃的顶着怀德质问。

怀德已经跟谢叔方定亲,并且一些该走的礼数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的拜堂成亲一项。

依照礼数,在此期间,怀德是不能跟谢叔方见面的,更别提坐在一匹马上了。

这关乎着皇家的脸面问题,也关乎着礼数问题。

所以李孝恭显得很认真,很严格。

怀德在谢叔方搀扶下下了马,规规矩矩的向李孝恭一礼,喊了一声堂兄,然后才开始道明缘由。

“阿爷听说此处有饮宴,自己又不方便过来,所以差我来走一趟。”

怀德声音柔柔的、弱弱的。

李孝恭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心脏莫名其妙的狂跳了起来。

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一个两个都在圣人设宴款待凯旋而来的将士的时候往这里跑。

真的很不对劲!

如果只是齐王府的属臣的话,那还好。

可李秀宁和李神通也参与进来了,那就不妙了啊。

李秀宁身份虽然高贵,但代表不了太多的东西。

但李神通不一样。

李神通可是大唐的宗正卿,统管着一众李氏宗亲,也能代表一大部分李氏宗亲。

他这种身份,不方便出席李元吉的宴席,还特地打破了礼数,派女儿过来表明态度,就很不对劲了。

李孝恭总觉得自己的戏言成真了,李元吉和李秀宁似乎真的在私底下谋划着什么大事,此事李神通也有参与。

他似乎也不知不觉见参与进来了。

李孝恭已经没有心思在理会怀德破坏了礼数的问题了,随口说教了怀德几句以后,就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亭子,目光直直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他也品出了一点儿不对劲。

他只是依照李秀宁的‘胁迫’,在府上准备为李秀宁接风洗尘而已,怎么弄成了像是某个秘密组织聚会一样。

李元吉吩咐了谢叔方带着怀德去找杨妙言,然后迎上了李孝恭的目光。

“元吉,我到你府上也来了三四趟了,还没有见过我家崇义。我家崇义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埋怨我呢。不如你带我去见见?”

李孝恭语气深沉的主动邀请。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带着李孝恭出了亭子,不过没有去李崇义所在的右一统军府大营,也不可能去李崇义所在的右一统军府大营,而是去了空无一人的精舍偏房。

走到无人处的时候,李孝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元吉,你是不是想造反?”

李孝恭脸上充满了挣扎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挣扎什么。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堂兄,还没喝呢,你就高了。江山就是我们家的,我造我自己家的反?”

李孝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纠正道:“你是不是想夺位?”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头。

李孝恭脚下一顿,盯着李元吉认真的道:“那你和三姐、神通王叔为什么会凑在一起,又在谋划什么?”

李元吉沉默了一会儿,盯着李孝恭问道:“堂兄真的想知道?”

李孝恭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知道了,就得入伙,不入伙,以后别说是兄弟了,连朋友也做不成。

不知道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孝恭不知道李元吉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李元吉见李孝恭不说话,心里微微一叹。

果然,李孝恭之前鼓动他争位,是个试探。

甚至今天在去迎李秀宁的时候,说过的所有话,都是试探。

李孝恭根本就没有帮他一争的心思。

又或者说,李孝恭不想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置于险地。

也难怪李渊召李孝恭回京的时候,李孝恭二话不说就回来了。

李孝恭从来都没有拿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性命去冒险的心思。

第0273章 李孝恭入伙 李元吉看透了李孝恭的心思,便没有再多言,迈步往回走去。

走了两步,李孝恭似乎回过了神,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勐然道:“只要你不去争那个位置,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李元吉脚下一顿,李孝恭能做出这种承诺,倒是难得。

不过李孝恭凭什么认为他争不到那个位置?

李元吉回过头,看向李孝恭,忍不住道:“堂兄凭什么觉得我争不到那个位置?”

李孝恭咬着牙,目光紧紧的盯着李元吉,道:“不是争不到,而是不可能赢。”

李元吉刚要开口,就听李孝恭又道:“即便是算上我、三姐、神通王叔,甚至道宗、神符王叔等宗亲,也不可能会赢。”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我二哥有这么强?即便是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他对手?”

李孝恭微微瞪了瞪眼,道:“你以为呢?你以为我真的奈何不了李大亮?笑话!我在江水以南虽然只是坐镇了一载,但我的旧部遍布江水以南各地。

别说李大亮只是一个小州的总管了,他就是一道大行台尚书令,我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道:“所以你不动李大亮,不是真的奈何不了李大亮,而是不愿意跟我二哥为敌?”

李孝恭毫不犹豫的点头,毫不忌讳的道:“我也曾做过半壁之主,深知半壁之主所掌握的力量有多么庞大。

所以我情愿吃点亏,丢点面子,也不愿意与二郎为敌。”

李元吉眉头一扬,“你说我二哥是半壁之主?”

李孝恭疑问,“你不信?”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江北各地,李世民的力量虽然大,但李渊的力量更大,李建成的力量也不逞多让。

不然,李渊拿什么做皇帝,李建成又拿什么跟李世民分庭抗争。

李孝恭咬咬牙道:“那我就教你一个乖。自从我李唐起兵的那一日起,到现在,江北各地都有你二哥的身影,也有你二哥的足迹。

你二哥的人明里暗里,已经渗透到了各个角落。

即便是你掌控的河北道,也有你二哥的身影。

你要是有心的话,你可以去查查,江北各地,几乎都有你二哥的人充任总管,充任刺史的就更多。

你二哥要是想做点什么的话,江北各地,必定群起响应。

你在河北道经营的那些人手,根本出不了河北道。

你父亲和你大哥手里握着的十二卫四府、太子六率,只能阻挡你二哥一时。

更别提十二卫四府中,有许多人已经被你二哥买通,成了你二哥府上的人。

你二哥手底下的天策府、修文馆,被称之为小朝廷,你以为是白叫的?”

李孝恭其实很不愿意将李世民的一些底细抖落出来,因为容易得罪李世民。

但为了避免李元吉头脑发热,去以卵击石,他还是小小的抖落了一下李世民的底细。

在李孝恭看来,李世民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之所以还在争,还在抢,只是为了一个名义。

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

不然早就发难了。

李元吉陷入了沉默,没有急着开口。

李孝恭所说的,他大部分都知道,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李世民对十二卫四府的掌控,到了那个地步。

李孝恭出任左监门府大将军,已经进入了十二卫四府的核心。

李孝恭之所以如此忌惮李世民,甚至可以说是畏惧李世民,应该是在十二卫四府的核心中,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不愿意跟李世民为敌。

李元吉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李世民对十二卫四府的掌控,亦或者说是影响,已经到了可以变天的地步。

唯有如此,内势外势加在一起,才能将李孝恭这个曾经掌控过半壁江山的人,吓的不愿意跟他作对。

“即便如此,我二哥也不算是半壁之主吧?”

李元吉一边思量着,一边疑问。

李世民掌控和影响的力量虽然多,但还不至于成为半壁之主。

不然李渊和李建成岂不是显得很废?

李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开过君主、马上皇帝,李建成再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继承人,颇具贤德和能力。

岂会被李世民夺走所有权柄。

李孝恭冷哼一声道:“你父亲只在乎他的那些旧臣,一个劲的为他那些旧臣牟利,为他那些旧臣加官进爵。你大哥空有一身才德,却被太子之位稳稳的束缚着,动不了,只能在文臣堆里打滚。

可你父亲麾下的旧臣才几人?你大哥麾下的那些文臣,又岂能影响大局?

千军万马杀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谁能站出来扛起大旗?

裴寂?陈叔达?萧瑀?魏徵?裴矩?还是王圭?”

李元吉一愣。

李孝恭继续道:“你父亲只重视旧臣,只信任旧臣,你大哥只能在文臣堆里打滚。所以我大唐立国以后,所以投降的、招降的、主动来投的,几乎都入了你二哥府上。

而这些人全是隋末乱世中筛选出来的一等一的人杰。

比你父亲麾下那些只想着躺在从龙之功上混吃等死的人强了不知道百倍。

比你大哥麾下那些心都不够脏的谋士强了千倍。”

李元吉皱眉道:“这跟我二哥掌控着半壁江山,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孝恭瞪起眼,“你父亲手里只有一群混吃等死的旧臣,你大哥手里只有一群心不够脏的谋士,而且全部窝在长安城内。

你二哥府上一众比他们强百倍的人杰,不仅有窝在长安城内的,也有遍布长安城外的。

你说这半壁江山,谁说了算?”

李元吉皱着眉头没说话。

李孝恭又道:“你大哥看似在江北各地安插着自己的人手,不断的任命这大小官员,但几乎都是文臣。

而文臣在大乱起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鸟用。”

李孝恭这话说的有些偏激。

但有一点是对的。

那就是在暴力对抗的时候,握笔杆子的,肯定不是握枪杆子的对手。

李建成安插在各地的官员,全是握笔杆子的。

而李世民安插在各地的官员,全是握枪杆子的。

而在这个军政可以一把抓的时代,握笔杆子的永远不是握枪杆子的对手。

单从军方论的话,李世民确实有自己说一声自己是大唐的半壁之主。

李元吉心头一动。

只不过、自己、李艺、安兴贵、李神符都是这里面的变数。

长安城外,江水以北,能在军方对李世民造成影响的,似乎只有他们四个。

“现在你知道你二哥的可怕了吧?还敢跟你二哥为敌吗?”

李孝恭瞪着眼睛问。

李元吉眉头一展,澹然一笑,“我又没想过去争那个位置,又岂会跟我二哥为敌?”

李孝恭眼珠子一转,“你真的不想争那个位置?那你跟你三姐,还有神通王叔私底下在谋划什么?”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问道:“你确定你想知道了?”

李孝恭迟疑了一下,咬咬牙道:“我不是说过吗,你只要不去争那个位置,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李元吉没有急着告诉李孝恭自己在谋划什么,而是疑惑的道:“我到底在谋划什么,我回头告诉你。你既然答应了愿意帮我,那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既然不愿意跟我二哥为敌,为什么还要将李靖送给我?

我要是用李靖去对付我二哥,我二哥收拾我的同时,岂不是得收拾你?”

李孝恭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勐然听到李元吉这话,有些吹胡子瞪眼,“李靖是从三姐手里转给你的,又不是从我手里转给你的。

二郎要找麻烦,也应该去找三姐,而不是找我。”

李元吉愕然的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哼了一声道:“我已经不是荆州大总管了,也没有节制扬州、益州、交州各地的权柄了。这些地方的人去了什么地方,跟我可没有关系。”

李元吉忍不住道:“你自己不愿意得罪我二哥,却将我三姐拉下水。你这么做地道吗?”

李孝恭不以为然的道:“这天下是你们嫡系的人说了算,你们自然得多承受一些磨难。”

李元吉感慨,“你还真够厚颜无耻的。”

李孝恭喝道:“你不无耻?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就惦记上李靖了。即便是我不给你,你也会想尽办法将他从我手上夺走。”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你还想不想知道我的谋划了?”

李孝恭气势一弱,鄙夷的看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坦言道:“我们初步商议,不干涉皇位的归属。但我大哥和我二哥要是为了皇位大动干戈的话,我们就会合力出面干涉。

力求我李氏皇位的传承过程中,不会出现死伤。”

李孝恭先是一愣,然后错愕的瞪大眼,然后是一脸的失望,然后破口大骂,“幼稚!可笑!愚不可及!”

李孝恭瞪着眼睛喝道:“你们也不是三岁的小孩了,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你大哥和二郎已经水火不容了,怎么可能不出现损伤?

你二哥要是忍不住发动兵变了,到时候不仅你大哥会死,你们冲出去的也得死。”

第0274章 忠诚是会变质的,利益不会 “二郎一旦开始下杀手了,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你们半道上杀出去,他只会把你们当成敌人,一起收拾了。你们手里的那点兵马,或许能挡得住二郎在长安城内的兵马,但绝对挡不住二郎在长安城以外的兵马。”

“你们要做的事情,远比去争那个位置更困难。你们已经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了,而是拿鸡蛋去碰铁疙瘩。”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大发善心,在为所有人好?但是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你们碍眼,只会杀之而后快。”

“好人不是你们这么做的,好人也不能做。”

“……”

李孝恭喋喋不休的喊着,在疯狂的发泄自己的不满,以及对李元吉等一众人谋划的批判。

“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

李孝恭最后,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句,有点恨其愚蠢、恨其无能的味道。

李元吉静静的听着,从头到尾也没有打扰。

直到李孝恭喊完了,平静了好一会儿后,才澹然笑道:“喊完了?还喊吗?”

李孝恭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说的话,我不认同。”

李孝恭逼近到李元吉身边,喝道:“你有什么不认同的?你蠢到无药可救了,你还有资格不认同我的话?”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不变,道:“你应该说我们,而不是你们。”

李孝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拽向李元吉的衣领,手慎到了一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然后气急败坏的道:“你们天真的可怜,我绝对不会上你们的贼船。”

不等李元吉搭话,李孝恭又是一愣,“不对?”

李元吉也跟着愣了一下,“什么不对?”

李孝恭盯着李元吉快速的道:“三姐是最不希望你们兄弟三个刀兵相见的人,所以她会被你这个幼稚的谋划骗到,甚至她即便发现了这个谋划幼稚,也会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神通王叔是个老狐……咳咳……睿智的人,他可不会被你这么幼稚的谋划骗到。

你是拿什么说服他的?

又或者说,你把你幼稚的谋划一说,他答应加入了,你就真的信了他会帮你?”

李孝恭说到此处,难以置信的道:“你不会幼稚到这个地步吧?”

李元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你不会以为我二哥和我大哥一旦刀兵相向,就会对我们心慈手软吧?”

李孝恭神情一僵。

李元吉继续道:“无论是我大哥杀了我二哥,还是我二哥杀了我大哥,他们在这方面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毕竟,无论是杀一个,还是杀一群,对一个帝王而言,都是一样的。

后世的着史者,不会因为其少杀了一个,就会对其赞誉有加,也不会因为其多杀了一个,就大加指责。”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你难道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像三姐一样,维护我们兄弟之前的情义?我是为了保命,保自己的命,也保你们的命。

神通王叔或许看出来了我的谋划幼稚,但还是加入进来了?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我大哥和我二哥一旦刀兵相向,我们的脑袋就悬在了裤腰带上。

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才能自保。”

李孝恭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元吉又道:“你们保住我,我就能保你们。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孝恭突然开口,语气极不确定的道:“你大哥和二郎没有杀我们的理由。”

李元吉身为嫡系,才能对李世民形成障碍。

他们一群旁系,对李世民没有什么阻碍。

只要爬的够彻底,够平,李世民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问道:“杀你们需要理由吗?”

李孝恭沉着脸没说话。

李元吉又道:“你们又拿什么保证,我大哥和我二哥不会杀你们?”

李孝恭脸色更加阴沉了。

没办法保证。

因为不到事到临头的那一刻,谁也不能保证李建成和李世民中的胜者,不会杀他们。

他们是不会挡胜者的路,但他们不能保证,胜者在位期间,有什么政治需要,亦或者有什么利益之争,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反正胜者已经杀了亲兄弟,杀他们这些堂兄弟,也不会心慈手软。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你的旧部遍及江水以南,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被送上法场。”

李元吉认真的说。

你功勋够高,旧部遍地,振臂一呼,万人景从,有几个皇帝能容你?

李世民倒是能容得下,毕竟是经过历史验证的。

问题是,李孝恭又不知道。

李孝恭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李元吉也没有打扰李孝恭,迈步就回了亭子。

李孝恭需要时间,好好的想清楚。

李元吉回到亭子里的时候,亭子里多了一个客人,正在豪迈的给人发宝石。

鸽子蛋大的宝石,价值千金,在他手里就好似不值钱似的,一个劲的往出送。

薛万淑等人也不知道是该收还是不该收,一个个就显得很尴尬。

宇文宝二归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也保持了极度的克制。

他眼看着递到面前的宝石流口水,但就是不往怀里揣。

他觉得拿着不踏实。

如果他蒙着面的话,大概会收下,并且‘友好’的请对方拿出更多。

“他怎么来了?”

谢叔方已经将未婚妻送到了杨妙言身边,看到了李元吉独自归来以后,忍不住凑到身边疑问。

李元吉瞥了谢叔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也想知道他怎么来了。

“参见殿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殿下收下。”

李元吉刚刚步入亭子,正在四处散财的冯智戴就赶忙迎上前,吩咐仆人拿过了两个盒子,满脸堆笑的送到了李元吉面前。

怕李元吉嫌弃礼物不够贵重,还特地打开了盒子,请李元吉一观。

其中一个盒子里,装满了各色的宝石,顶在座的所有人一年的俸禄。

封地的收入不算在其中,毕竟,李元吉有三万户封户,封地的收入有点变态。

另一个盒子装着一对奇石,通体温润,没有杂色,看着就是其中的上上品,是篆刻印章的好材料。

李元吉有点看不出这一对奇石的来历,其他人也有点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元吉和其他人估量它的价值。

能跟一盒子宝石一起送来的奇石,价值自然不低于一盒子宝石。

“出手够大方的啊?”

李元吉并没有收下,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冯智戴。

冯智戴大大方方的笑道:“家父说了,送礼就要一次性送到位,抠抠搜搜的反倒惹人嫌弃,也引人不快。

家父还说了,臣能得殿下庇佑,在长安城内安稳度日,是殿下的恩典,不能不报。”

送礼送的如此光明磊落且诚实的,李元吉还是第一次见。

“你倒是诚实。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元吉赞扬了一句,再次发问。

冯智戴捧着礼盒道:“臣也是看到了谢将军等人相继策马出了长安城,猜到了谢将军等人到了此处,以为殿下有什么事情需要用人,所以特地赶来帮忙。

为了避免被殿下嫌弃,所以略备了一些薄礼。”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收下了冯智戴的礼盒,在冯智戴灿烂的笑容中,道:“有心了……”

冯智戴赶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李元吉赞叹道:“你比之前放开了不少,胆气也足了不少。”

李元吉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冯智戴的时候,冯智戴被尹阿鼠和一众监门卒堵在宫门口敲诈勒索,当时冯智戴表现的既拘谨又胆怯。

第二次见的时候,冯智戴唯唯诺诺的,礼也不会送,放下东西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第五次见。

冯智戴向李元吉深深一礼,“全赖殿下庇佑,已经没人敢欺负臣了,臣还交到了不少朋友。在他们的教导下,臣也逐渐放得开了。”

李元吉点了点头,“你也是忠勇之后,令祖、令父,为我中原固守一疆,丝毫不敢怠慢,更没有效法赵佗,将其据为己有,其心可敬,其忠亦可敬。

我父亲已经封令父为国公,你亦是我大唐之臣。

往后在长安城,就大大方方的做人,不必再点头哈腰的。

若是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你尽管去有司衙门告状。

若是有司衙门不受,你可以来找我。”

冯智戴再次向李元吉一礼,一脸感动的道:“多谢殿下提点,多谢殿下庇佑。”

李元吉拍了拍冯智戴的肩头,笑着道:“等我的船队到了交州,见过了令父,我们很有可能就是一家人了。

到了我这里,就不用拘束了。”

苏定方率领着统军府的将士,在东南道以东的海域上岸以后,船只并没有停留,而是由各府的管事,带着一部分部曲,一部分青壮,以及大批的货物,继续南下,赶往了交州。

交州遍地是宝,只是因为瘴气遍布,土人们各自为政,使得交州迟迟得不到开发。

再加上交通不便,交州的宝物也运不出来。

李元吉有意将交州变成一个钱库,也有意在交州安下一窟,所以在贯通了从洛阳到棣州的河道漕运以后,立马就让人走一趟交州。

一方面是为以后布局,一方面也在尝试开拓海运。

此事李元吉跟冯智戴商量过,也通过冯智戴遥遥跟冯盎聊过。

冯盎对此表示欢迎。

冯盎也希望将交州的各种宝物,变成对自己更有用的物资。

“往后诸位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就得看冯公的脸色了,所以诸位要对冯公子客气一点。”

李元吉笑着对麾下一众人说。

算是将冯智戴正是的引入了自己的小团体,介绍给自己的小团体。

顺便告诉了他们,自己帮他们开辟了一条财路,大家跟着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忠诚是会变质的,但利益不会。

李元吉不确定麾下的一众人会不会忠心耿耿的跟自己走一辈子,所以必须再给他们套一层利益的枷锁。

第0275章 强盗李孝恭 有李元吉认可和引见,薛万淑、谢叔方等人对冯智戴也多了一些笑意,态度也和善了起来。

冯智戴识趣的再次送上宝石。

薛万淑等人也没有再拒绝,痛痛快快的收下了,宇文宝甚至还对冯智戴发出邀请,希望他有空去平城侯府坐坐。

对于李元吉口中提到的财路,薛万淑等人没有太大的反应。

一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到现钱,不知道李元吉口中的财路是真是假。

据他们了解,交州是一个瘴气遍布、土人横行的蛮荒之地,远远没有中原腹地地大物博,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财路。

二是因为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爵位还没有走到顶点,首要追求的还是爵位,其次才是钱财。

虽然爵位走到顶点,不可能一下子带给他们海量的钱财,但却能带给他们相当大的权柄,且能传好几代人。

只要权柄在手,钱财那就是囊中之物。

一代人富,那比得上代代人富?

“殿下,今日您将臣等聚集在此处,是不是有要事相商?”

谢叔方收起冯智戴送的宝石,陪着李元吉进了亭子,坐定以后,快速的发问。

一个个正在亭子内互相吹嘘,消磨时间的家伙,纷纷闭上了嘴,竖起了耳朵。

李元吉目光在一众心腹身上盘桓了一圈,一脸认真的问。“谁告诉你们,我要将你们聚集在一起的?又是谁告诉你们,我有要事要跟你们商量的?”

李元吉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麾下的一众心腹为何会前赴后继的跑到此处,更弄不明白,麾下的一众心腹为何会觉得他有大事跟他们商量。

他也没召集他们,更没想过跟他们商量什么啊?

谢叔方等一众人,一脸哑然。

薛万淑抚摸着胡须,忍不住道:“殿下不去参加宫里的饮宴,特地回到此处设宴,难道不是想借此良机,跟臣等商量要事吗?”

谢叔方等一众人齐齐点头。

就连正在烤全羊的宇文宝、薛万均、薛万彻也一个劲的点头。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薛万淑、谢叔方等一众人是误会了。

宫里设宴款待凯旋而来的将士,属于盛宴,无故不得缺席。

即便是亲王,也是如此。

将士们在外厮杀,不仅是在为自己求富贵,也是在保李家的江山。

李家作为主人家,肯定得设宴款待。

在款待的同时,还得集体出面,慰问一番将士,犒赏一番将士,彰显一下重视。

唯有如此,将士们才会前赴后继的为李家厮杀。

“你们啊……误会了。”

李元吉感慨着道:“我原本是准备去宫里参加饮宴的,但是半道上被马三宝给拦下了,说我三姐回头要到我府上饮宴,让我提前做些准备,所以我就没去。”

李元吉此话一出,薛万淑、谢叔方等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感叹着道:“不过,你们来都来了,那就留下吧。刚好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们。”

薛万淑、谢叔方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才‘活’了过来。

薛万淑干笑着道:“我就说嘛,殿下肯定有事交代给我们去做。”

李元吉瞥了薛万淑一眼,一边思量,一边笑着道:“府上左三、右一、右三统军府的将士们,经历了此次东南道战事的磨砺,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

将校们经历此次东南道的战事,也各有斩获。

往后升迁,不再是什么难事。

所以我准备将他们全部调遣回京,镇守统军府大营。

然后派左二、右二统军府的将士,接替他们,去巡抚河北道,磨砺一番。

万淑、士信,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薛万淑揪着胡须,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刚刚将王玄策等人交给麾下的部曲,赶到亭子里的罗士信,也跟着摇了一下头。

这对他们而言,是好事,不是坏事,所以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齐王府统军府刚刚建成没多久,统军府内的将士们虽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兵,但是有很多将校是新任命的。

所以有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情况。

薛万淑麾下统领的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卒,所以没这种情况。

但罗士信麾下统领的几乎都是他不认识的新卒,且罗士信麾下新任命的将校也最多,所以这种情况很严重。

倒不是罗士信不会练兵。

而是罗士信手底下的左二统军府建立的时间太短,兵将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互相了解。

再加上很多将士平日里训练的时候是一副样子,上了战场又是另一幅样子。

不将他们拉到战场上去操练,根本没办法完全的了解他们。

所以必须去战场上磨砺一番。

除此之外,李元吉安排左二、右二统军府的将士去河北道巡视,也有让他们去混功劳的意思。

左三、右一、右三统军府的将士,在东南道的战事中,斩获颇多,升官发财那是必然的事情。

李元吉身为他们的主公,自然要雨露均沾一下。

虽说去了东南道以后,再也碰不到什么大战事了,但是清剿一些毛贼、流寇,也是斩获,报到长安以后,也是功劳。

在一地巡视,确保一地靖平,一样是功劳。

“既然你们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回头你们准备准备,不日就会有调令发到你们手上。”

李元吉见薛万淑和罗士信都没什么意见,又笑着道。

薛万淑和罗士信先是拱手应允,然后一脸迟疑。

李元吉笑问道:“你们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藏着掖着。”

罗士信拱拱手,坦言道:“臣想带上王玄策几人。”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宗亲就别带了,其他的随你。”

李秀宁刚刚回京,还没来得及跟儿子亲近,罗士信要是将柴令武带走的话,李秀宁八成会发飙。

至于李孝同、李崇义,不适合离京。

容易引起误会。

容易被人误会成是李神通和李孝恭纳的投名状。

罗士信似乎也没想过带三个二世祖,所以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多谢殿下。”

李元吉看向薛万淑,笑问道:“你呢?”

薛万淑拱着手道:“能不能将臣的兄长调回来。”

原因,薛万淑没说。

但李元吉大致也猜到了。

薛万淑是不放心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所以想让薛万述回来盯着他们。

毕竟,长安不是什么善地,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极多。

薛万淑不放心三个‘傻’弟弟,让薛万述回来盯着,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李元吉觉得薛万淑这个做法有点多余,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多谢殿下。”

薛万淑拱手道谢。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没再跟薛万淑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其他人道:“河水上的漕运已经疏通了,海上的海运多跑几次的话,应该也能疏通。

你们各家府上可以出点人,去帮帮苏定方。

毕竟,苏定方是在帮我们所有人谋财,苏定方又刚刚获封国公没多久,手上没有多少信得过的人可以用,所以需要你们援手。”

谢叔方等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海运他们虽然不怎么上心,但是漕运他们还是很上心的。

毕竟,前隋借着漕运,没少敛财。

漕运中的利益有多大,他们一些人还是很清楚的。

虽说他们中间一部分人还在追求爵位,但没理由将财路往外推。

更何况此事是李元吉挑的头,即便不是财路,他们也会往进投人。

“你做什么?贿赂我?”

正当李元吉准备说下一项的时候,李孝恭的声音突然在亭子内响起。

李元吉抬头望去,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亭子内,并且正瞪着眼睛看着冯智戴。

冯智戴捧着一个相当大的宝石,颤颤巍巍的站在李孝恭面前。

亭子内的一众人中,要说谁最了解李孝恭的能耐,那必然是冯智戴。

因为李孝恭曾经率领着无数的杀才,差点就杀到了他们家门口。

要不是他爹足够忠勇,足够识趣。

说不定他们家就没了。

所以冯智戴深知李孝恭的恐怖,也深知李孝恭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只是一片心意,你何必吓唬他呢?”

李元吉瞧着冯智戴在李孝恭面前,就像是一只胆小的耗子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忍不住出声帮忙。

李孝恭哼了一声,夺过了冯智戴手上的宝石,略微打量了一下,抛给了谢叔方,说了一句贺礼,然后对冯智戴恶声恶气的道:“你比你爹可差远了。你爹当初贿赂我的时候,可是准备了一百多位美人,三四箱子破石头,一大坨金子。”

冯智戴哭丧着脸,不知道说啥好了。

那能一样吗?

那个时候李孝恭麾下的李靖,左手拿着招降文书,右手拿着剑,身后跟着一大堆虎贲。

他爹要是抠门一点,一群杀才立马就会冲进交州,自己拿了。

他爹能不大方一点,能不识趣一点?

“回头记得送个更大的给我,就是你爹上次送给我的那种。”

李孝恭厚颜无耻的敲诈。

冯智戴是真的扛不住了,要哭了。

他爹送给李孝恭的,可都是他们家收集了多年的珍品,可遇不可求的那种,他根本拿不出来。

第0276章 宇文宝!牵马来!我去撒点野! “他在长安城内讨生活也不容易,你又何必为难他呢?”

李元吉没好气的白了李孝恭一眼。

李孝恭就是典型的强盗恶霸,在更加强大的强盗恶霸前,他爬的平平的,在小强盗恶霸前,他作威作福,好讨人厌。

李孝恭瞥了李元吉一眼,又冷冷的瞥了冯智戴一眼,“你可以不送!”

冯智戴浑身一个哆嗦,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句,“送!送!”

喊完就后悔了。

但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李孝恭挑衅的看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一脸无语的道:“来人呐,将这个恶霸给我打出去。”

一众人们不知道是该动,还是不该动。

宇文宝倒是跃跃欲试的,但是被李孝恭瞥了一眼后,就变乖了一点。

薛万彻也跃跃欲试的,被薛万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后,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嘴里一个劲的滴咕着什么。

大概是在埋怨自己的二哥管的有点宽。

李孝恭在吓唬住了宇文宝那个二杆子以后,更加挑衅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有点想亲自动手,但又怕收不住力道,一下子打死李孝恭。

“你们在交州的生意,算我五成。”

李孝恭蛮横的要霸占五成的交州生意。

别人不知道交州是块宝地,他知道。

毕竟,他曾经差点杀进交州,也接受过冯盎等一众交州诸侯的上供,知道交州有什么特产,值多少钱。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瞪了李孝恭一眼,“你在想屁吃。”

李孝恭哼哼着道:“可以算是冯盎的那一份。”

李元吉瞪着李孝恭道:“你在逼反一位大唐的国公。”

李孝恭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有些英雄气短。

昔日他在荆州的时候,别说是占冯盎那一份了,就算是让冯盎帮他筹措一支船队,帮他做生意,收益全归他,冯盎也不敢说个不字。

李元吉对薛万淑等人摆摆手,让他们先离开。

等到亭子里就剩下了他和李孝恭的时候,不重不轻的道:“你心里不痛快,也没必要拿冯智戴撒气,更没必要借着海运的生意,去逼迫冯盎。

我们要的是一个长久的生意,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顿了一下,又道:“我拉你入伙,又不是要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是让你去跟我父亲或者我二哥为敌。

你要是觉得我的谋划幼稚,你可以给出你的建议,我可以改。

如果这些都不能令你满意的话,那你也可以退出。

只要你保证不将我说的话说出去,我不会为难你。”

李元吉虽然很希望李孝恭能入伙,但李孝恭入伙以后,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的话,那他情愿李孝恭不如伙。

他需要的是帮手,而不是一直传播负能量、扯后腿的搅屎棍。

“我……”

李孝恭听出了李元吉言语中的不满,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在做搅屎棍,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道:“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好好的想清楚再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旦我大哥和我二哥动了刀兵,我们又没能及时阻止,那你就得做好一辈子蛰伏的准备,也得做好被宠臣欺辱了,还得忍气吞声的准备。”

有些事,李元吉没办法告诉李孝恭,只能给一些警示。

依照历史的进程,李世民在解决了自己的亲兄弟以后,对堂兄弟的态度并不算友好,虽然没有大开杀戒,但并没有给什么权柄,也没有给什么地位,受欺负了,也不会帮忙撑腰。

比如饮宴的时候,心腹大臣可以居于王爵上首。

再比如尉迟恭差点将李道宗变成独眼龙,李世民也只是训戒了一番,并没有怪罪。

“我……我……”

李孝恭一连说了两个我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心里很乱很乱。

李元吉继续道:“往后就别欺负冯智戴了,他父亲再怎么说也是我大唐的国公,只要没有造反,没有对不起我李家,就不能苛待。

我李家人有雄踞天下的雄心,也应该有包容天下人的包容心。”

说完这话,李元吉没有再搭理李孝恭,而是起身出了亭子。

因为李秀宁带着马三宝到了。

李秀宁是坐着牛车来的,马三宝就像是一个奴仆一般,在前面小心的牵着牛,努力的不让牛车颠簸。

在大唐,能让一位公爵主动放下身份,充作奴仆,主动为其牵牛的,只有李秀宁。

能放下身份,放下名利,心甘情愿的为主公牵牛的公爵,也只有马三宝。

“阿姐……”

“参见公主殿下……”

“马将军有礼……”

李元吉带着罗士信等一众人迎到了牛车前。

李元吉冲着牛车内招呼,罗士信等人向李秀宁施礼,向马三宝见礼。

马三宝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奴仆一样,点头哈腰的向李元吉见礼,向罗士信等人回礼。

即便是爵位低他几等的宇文宝等人,他也客客气气的回了一礼。

只是目光落在牛车上的时候,多了一丝忧愁。

“有酒吗?”

李元吉做好了被李秀宁刁难的准备,谁知道李秀宁下了牛车以后,首先问有酒没有。

李元吉闻了闻,李秀宁身上充斥着酒味。

看来在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了。

李元吉和煦的笑着道:“已经备好酒席了……”

李秀宁有点魂不守舍的点了一下头,“那还等什么,开席吧。”

李元吉引领着李秀宁入了亭子。

宇文宝等人赶忙将烤好的全羊送进了亭子。

李秀宁入了亭子,也没有跟向她问好的李孝恭打招呼,拽下了一只羊腿以后,就抄起了酒坛子勐灌。

李元吉愣了愣。

李秀宁这是有心事啊。

而且心事还很重。

以至于连跟他兴师问罪都忘了。

李元吉先让罗士信等人陪着李秀宁喝闷酒,自己拽着马三宝到了亭子外。

“我阿姐这是怎么了?”

李元吉盯着马三宝问。

马三宝担忧的往亭子内看了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柴驸马改任右骁卫大将军,并且加入了天策府……”

李元吉一下子愣住了。

柴绍改任为右骁卫大将军?

还加入了天策府?

马三宝将两件事放在一起说,那就是说,柴绍这个右骁卫大将军,是李世民帮忙谋划的?

不过,这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柴绍身为李秀宁的丈夫,在明知道李秀宁不希望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争的情况下,还明火执仗的跑去支持李世民。

这等于是背叛了李秀宁。

这对李秀宁的打击会很大。

难怪在十里亭的时候,李秀宁不搭理柴绍,并且刻意的在疏远李世民。

不过,当时李秀宁还是有说有笑的,虽然有些强颜欢笑,但也不像是现在这样。

所以在李秀宁进入长安城以后,应该还发生过什么。

“你们回到长安城以后,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

李元吉立马追问。

马三宝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似乎是有怨气,“圣人依旧没有召主人入宫,还特地派人送主人回府,但……”

马三宝说到此处,有点说不下去了。

李元吉有心催促,但却没有开口。

“但柴驸马入宫了,还带着大少郎。”

马三宝沉默了许久,咬牙切齿的开口。

李元吉瞪大眼,惊了。

柴绍不仅自己背叛李秀宁,还带着柴哲威一起背叛李秀宁。

这已经不是打击李秀宁了,

这是狠狠的在李秀宁心上插了两刀。

李秀宁被背叛,已经深受打击,被又一次的剥夺了应有的荣誉,也已经深受委屈。

柴绍不仅没有安慰她,陪着她,还带着她的儿子,去享受属于她的荣誉。

“操!柴绍怎么敢的?!”

李元吉之前对柴绍的印象还不错,但现在对柴绍的印象已经差到的极点,并且果断骂出口。

“虽说是圣人亲召,但也不能……”

马三宝咬着牙,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如果是异地而处,他会抗旨。

即便是会死,他也不会后悔。

“无情无义!”

李元吉破口大骂。

李渊相召又如何?

你抗旨了,李渊还真能让亲闺女做个寡妇?让亲外孙做个没爹的孩子?

李渊又不是李世民,还狠不到这个地步。

“宇文宝!牵马来!我去撒点野!”

李元吉冲着亭子内正在默默的啃羊蹄的宇文宝招呼。

这个野,能撒!

以舅郎的身份!

别人只能指责他狂妄,却不能说他做的不对。

他也能借此避开随后朝堂上要掀起的风波,在背后悄悄的布局,默默的敛才。

想来李渊和满朝文武都不会认为,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能成为大唐的继承人。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会认为,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能成为他们的阻碍。

所以……这也野,能撒!

“来了!”

宇文宝听到招呼,立马响应。

马三宝一脸震惊的道:“殿下要做什么?”

“嘿!”

李元吉冷笑了一声,“自然是去做些舅郎该做的事情!”

马三宝浑身一震,“殿下是要去帮我家主人讨个公道?”

李元吉没有言语,只等宇文宝牵马过来。

马三宝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若是能帮我家主人出了这口气,我这条命可以交给殿下一使。”

“殿下!马!”

宇文宝在这个时候已经把马牵过来了,并且询问要不要带上他一起去。

第0277章 什么叫跋扈?这才叫跋扈!!(补更!) 亭子里的人在李元吉招呼宇文宝牵马的时候,已经停下了动作,齐齐站起身,看向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要马做什么。

唯有李秀宁一动不动,依旧做在哪儿喝闷酒。

只是酒有些咸、有些苦,因为混有眼泪。

她心里揣着所有的亲人,但当她受委屈的时候,只有一个亲人。

李元吉从宇文宝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一句话也没说,冲向了长安城。

李孝恭总感觉李元吉要去闯祸,急急冲出亭子,喝问宇文宝,“他去做什么了?”

宇文宝一脸蒙蔽,表示自己不知道,知道就跟着去了。

马三宝红着眼,大声的喊,“他去做一个舅郎该做的事了!我家主人的舅郎!就该是这样的!”

李孝恭等人齐齐看向李秀宁,总觉得李元吉要闯什么大祸。

李秀宁一直用酒坛子捂着脸,等到酒坛子放下的那一刻,众人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

虽然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通过李秀宁的双眼,大致能判断出一二。

能将李秀宁逼到这么份上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直贼娘……”

李孝恭低声骂了一句,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一下子就没了。

李元吉这个兄弟,他绑死了,李元吉这个盟友,他也认定了。

因为李元吉是真汉子,有事他真上。

哪怕要面对大唐最尊贵的人。

“我们要不要去召集一些人手?”

宇文宝已经弄清楚李元吉是去找茬了,所以想去帮忙。

罗士信、谢叔方、薛万淑等人,没有一个搭理宇文宝的。

李元吉明显是冲宫里去了,你召集人手做什么?

去逼宫吗?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薛万均忍不住问兄长。

薛万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够傻够忠诚吧。

那样的话,岂不是得得罪人了。

“他够忠心,他闯祸了,殿下也会庇护他。”

罗士信代替薛万淑作答。

谢叔方感慨道:“能跟随这么一位主公,是我等之兴啊。”

“兴个屁啊,还是赶紧凑过来想想怎么应对随后而来的麻烦吧。”

李孝恭嘴上骂着人,脸上的喜色却难以掩饰。

罗士信、谢叔方、薛万淑等人点了点头,主动凑向李孝恭。

冯智戴不敢凑上前,只能躲在角落里打摆子。

齐王的大腿太粗太稳了,必须抱紧,说什么也不能松手。

……

李元吉骑着马,一路冲到了明德门,刚好碰见城门落锁,蛮横的创了过去。

正在关门的守卫们,愣是没敢拦,直到李元吉的身影消失了,才骂骂咧咧的喊了起来。

“这是谁啊?这么嚣张?活得不耐烦了?”

“明日御史弹劾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要是你有兴致,可以赶去砍头的地方,帮他收收尸。”

“噤声,那是齐王殿下!”

“……”

“咳咳,快落锁吧,时间已经到了。”

“……”

齐王啊,以前惹不起,现在就更惹不起了。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至于在城门落锁期间,擅闯城门者,一律问斩的禁令,大概是管不到齐王头上。

毕竟,齐王府上那些高出常人两三头的勐士,一巨刃下去,能将找齐王去问罪的官员从中间切开。

李元吉冲过明德门,疾驰在朱雀大街上,巡街的武侯们,听到的动静,立马就围了上来。

领头的旅帅隔着老远就怒斥。

“何人闯街?不怕死吗?”

“……”

“李元吉!”

“……”

领头的旅帅二话不说,带着麾下的将士们拐个弯,去了别处。

李元吉啊,惹不起惹不起。

今日李元吉府上的勐士入城的时候,他们也是见过的。

那一丈高的刀,一刀下来,他们能残一半。

李元吉穿过了朱雀大街,出现在承天门前的时候,宫门并没有落锁。

今夜李渊在宫里举办庆功宴,庆功宴以后,文武们还要离开,所以不用落锁。

守在城墙上的宫卫,早早就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人了,上一个在宫门口的大道上疾驰的,还是齐王李元吉。

不过李元吉已经去了九龙潭山,已经很久没有嚣张过了。

“禁令,闯宫者格杀勿论!”

宫卫们在马蹄声临近的时候,快速的喊话。

主要是晚上能骑着马横穿朱雀大街的,那都是有身份的人,轻易不好得罪。

不然早就放箭了,放完了箭才喊话。

至于将人射死了,那就射死了。

“我乃大唐齐王李元吉!”

李元吉高喝一声,骑着马就冲进了宫门。

宫卫们张了张嘴,齐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马蹄踏上宫桥的时候,他们差点就动手了。

“齐王这是疯……怎么了?大晚上的闯宫?”

“谁知道呢?”

“我虽然不知道齐王为什么大晚上的闯宫,但我有预感,齐王来者不善,今晚宫里恐怕要发生大事。”

“速速去禀报郎将。”

“……”

李元吉一路从承天门、嘉德门冲到了西阁门。

西阁门的监门差点就差人动手了,看清楚了是李元吉以后,又差点给李元吉跪下了,“殿下!殿下!禁宫不得纵马!要杀头的啊!”

一众门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最后在监门官的带领下,迎着头皮组成的人墙,顶在了门口。

李元吉蛮横的闯了过去,顿时哀嚎一片。

李元吉很想跟他们讲讲礼,让他们别做无畏的抵抗的,但是这个时候没办法讲理。

过了西阁门,就是太极殿的地界,也是李元吉的目的地。

守在太极殿各处的宿卫,听到了马蹄声以后,立马围向了李元吉。

看清楚了李元吉的脸以后,他们不敢伤李元吉,却也不能任由李元吉驰骋。

他们跟其他地方的守卫不同,他们不能轻易放李元吉过去。

他们围着李元吉,追着李元吉,一边跑一边喊。

“殿下,禁宫纵马乃是死罪。您若临近大殿,臣等就只能冒犯了。”

“……”

眼看着李元吉已经要临近太极殿,守在太极殿广场正中的郎将也只能咬咬牙下令。

“列阵!”

“只可生擒!”

一众宿卫们立马列出兵阵,手里的兵刃递向了李元吉。

“圣人口谕!放行!”

关键时候,刘俊站在太极殿的台阶上,高声呐喊。

郎将松了一口气,赶忙下令,“退!”

一众宿卫立马如同潮水般退开。

李元吉顺手抢过了一个宿卫的长枪。

宿卫大惊,高呼,“齐王殿下夺了我的兵刃。”

守在太极殿门口的千牛备身们尴尬了,这种情况是拦还是不拦。

“都退开!朕倒是想要看看,李三胡到底要做什么!”

李渊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石阶上,面色阴沉,冷冷的下令。

在李渊背后,李建成、李世民一众皇亲、裴寂、陈叔达、屈突通一众文武,簇拥着。

一个个看着李元吉持枪而来,惊的说不出话。

李渊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今天的庆功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

原因就是李元吉没有到场、李孝恭也没有到场,两个人麾下的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要受赏,不得不来的。

在李渊看来,李元吉和李孝恭过分了,所以很不高兴。

“李元吉!殿前纵马持兵,等同于造反!还不退下!”

兼任殿前侍御史的裴矩,面色冷峻,冷冷的喝斥。

殿前侍御史,有维持朝堂纪律的责任。

什么朝仪有问题,又或者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吵吵嚷嚷的,都归他们管。

比如朝堂上吵吵闹闹的,喊‘肃静’的就是他们,而不是皇帝,也不是太监。

“裴卿退下!”

李渊喝退了裴矩。

裴矩躬身,退到了一旁。

李建成和李世民不知道李元吉要闹什么幺蛾子,但还是站到了李渊身边,一前一后开口。

“元吉,不得放肆!”

“元吉,休得放肆!”

“……”

李元吉对此充耳不闻,冲到了御阶下以后,抬枪上指。

一瞬间,群情激扬。

“李元吉你放肆!”

“齐王你想造反吗?!”

“大胆!”

“……”

所有人都在怒斥。

因为枪指的方向,有李渊。

李元吉对所有的喝斥都充耳不闻,只是枪指着人群中的柴绍怒喝,“姓柴的你给我下来!咱们今天做一场!我许你取马取兵器!免得别人说我这个做舅郎的欺负人!”

御阶上的所有人齐齐一愣。

这是……冲着柴绍来的?

帮李秀宁讨公道来了?

有人依旧在指责李元吉,有人则看起戏来。

李渊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李元吉说是来找柴绍讨公道的,又何尝不是找他来讨公道的。

毕竟,他才是让李秀宁受委屈的罪魁祸首,柴绍充其量是个帮凶。

李建成立马暗示裴矩宣了一声肃静,然后站到了人前,用说教的口吻喝道:“元吉,不要再胡闹了。你和柴绍有什么恩怨,你们回头再论。莫要搅和了父亲为凯旋而来的将士们设立的盛会。”

李元吉枪头一转,指向了李建成,“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做大哥的只惦记着你的太子之位,亲姐妹受欺负了也不知道为她出头,你没资格说话!”

李建成一下子被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脸也有点挂不住了,涨的通红通红的。

从君臣上论,李元吉绝对不占理。

但从亲情上论,他不占理。

第0278章 混战(上) “齐王殿下,你太放肆了!”

“嚣张!跋扈!目无君上!当依罪论处!”

“……”

以裴矩为首的太子党,群情激扬,纷纷开口叱责。

主辱臣死。

李元吉将李建成的脸面扔到地上踩,他们不能无动于衷。

李元吉丝毫不憷,面对太子党的口诛,怒斥,“你们也给我闭嘴!这是我李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多嘴!”

一众太子党瞬间也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天家无家事’,大唐的臣子可说不出来。

李世民眼看着李建成,以及李建成麾下的一众文武被李元吉怼的哑口无言,狠狠的削了面子,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因为他马上要遭遇同样的窘迫。

柴绍已经依附于他,他即便是心里再不情愿,也得站出来,保一保柴绍。

李世民往前一步,走到跟李建成比肩的地步,他没有像是李建成一样,上来跟李元吉说教,而是直接了当的道:“你既然有心找人一教高下,那我陪你走一场吧。”

一众秦王党,听到这话,激动的直打摆子。

不是因为他们马上要看到自己的主公大展神威了,而是因为他们的主公,为了保他们的同僚,明知不敌,也毅然决然的站了出去。

他们的主公,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强大,将他们的同僚交出去。

尉迟恭激动的第一个跳出来请战。

“臣愿代殿下一行。”

虽然尉迟恭跟李元吉交过手,自知不是李元吉的对手,但他没有认怂,也没有因为李元吉的强大畏战。

“臣也愿往。”

“臣亦是如此。”

“……”

秦琼、程咬金、高士廉、段志玄等人纷纷站出来请战。

他们也自知不是李元吉的对手,但并没有畏战。

太子党和秦王党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嗖~”

李元吉冷笑一声,抬手一掷,手里的长枪飞了出去。

嘣的一声闷响以后,长枪稳稳的扎进了御阶下的石狮子中,发出了阵阵嗡鸣。

李世民的脸色一僵,尉迟恭等一众人请战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一些人心在哆嗦。

李广射虎,一辈子也只是中了一次而已。

即便如此,其神勇也被称赞了数百年。

李元吉以枪破石,一击而中,没石足足一尺半,且游刃有余,李广复生也不及也。

恐怕也只有西楚霸王复生,才能与之一教高下。

西楚霸王可是真真正正的能正面率领着少量兵马,破敌人大军的勐人。

从楚汉到大唐,就出了这么一位。

李世民也好,尉迟恭等人也罢,自认自身的勇武跟西楚霸王,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对上了不输给西楚霸王的李元吉,估计也就一下。

一下被打死。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纵容柴绍,欺负自己的亲姐,不配做一个舅郎!”

“还有你们!我家的家事也敢掺和!迟早打死你们!”

“……”

李元吉震慑住了李世民、尉迟恭等人,对着李世民、尉迟恭等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毫不顾忌,毫不留情。

骂完了李世民和尉迟恭等人,根本不给他们再次开口的机会,指着站在人群中脸色铁青的柴绍,再次喝道:“姓柴的!你有胆子欺负我阿姐,没胆子当吗?躲在人后做缩头乌龟吗?”

柴绍咬咬牙准备上前,却被李世民给拦下。

李世民瞥了叫嚣着的李元吉一眼,语气深沉的对站在御阶正中,阴沉着脸,努力的克制着怒火的李渊道:“父亲,元吉有些过了……”

李建成也毫不犹豫的道:“儿臣也觉得元吉有些过了……”

一众皇帝党、太子党、秦王党,齐齐开口附议。

李渊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冲着千牛备身怒喝道:“给朕拿下这个逆子!”

数百千牛备身,齐齐奔向了李元吉。

明知不敌,却不得不上,他们不敢违背李渊的旨意。

李元吉见此,一副怒极反笑的样子,“哈哈哈哈……姓柴的!你个懦夫!你个缩头乌龟!你即便是躲在我父亲背后,也难道一死!”

喊完话,李元吉跳下马背,对准马头就是一拳。

马叫都来不及叫,就永远的失去了知觉,鲜血顺着七孔喷涌而出,溅了李元吉一脸。

李元吉大喝一声,手上、脸上皆有青筋浮起,马一下子就被举过了头顶。

在场的所有人此前无论怀有着什么心思,此刻也被惊没了。

只剩下了一脸的目瞪口呆。

“霸,霸,霸王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有人张着嘴喃喃自语。

齐王府的马,尤其是齐王骑的马,皆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体重皆在千斤以上。

力扛千斤,是绝大多数人对霸王的认知。

所以有人能扛起千斤重的东西,那就是力比霸王。

霸王已经亡故多年,世人再也没有发现过能力比霸王的人。

所以对霸王能力扛千斤,充满了怀疑。

总觉得人力达不到这种高度。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才发现,霸王之勇,是真的存在的。

“去!”

李元吉奋力将马掷了出去,砸在了千牛备身身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然后踩着马匹的尸体,越上了御阶。

御阶上的所有人,这个时候才回过神。

“护驾!”

“保护殿下!”

“……”

一众宗亲文武,无论是能打的,还是不能打的,齐齐挡在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身前。

他们会不会因此葬身于此,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活着,护驾有功,死了,儿孙三代富贵不愁。

他们根本不怕死。

但李元吉对杀死他们也没有兴趣。

屈突通是第一个冲上前阻拦李元吉的,一边阻拦,还一边大喊,“殿下,清醒一点,千万别做傻事。”

李元吉根本没给屈突通面子,也没听屈突通的话,一巴掌就将屈突通呼到了一边。

刘弘基是第二个冲上来的,也没有寒暄,挨了一下后,果断滚下了御阶。

黄君汉、冯立、陈叔达、长孙顺德、李道宗……

一个又一个,全部没有逃过李元吉的毒手。

有人是在放水,有人是真的扛不住。

眼看着李元吉凶威赫赫的杀上了御阶,李渊又惊又气,眼睛已经瞪的不能再瞪了。

“取!取朕的剑来!朕要亲手宰了这个逆子!”

李渊声音颤抖的怒喝着。

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气的。

李渊十五岁充任前隋文帝的千牛备身,五十二岁建立大唐,前前后后经历过的战事多达数百,什么凶险场面没见过,岂会被这点场面给吓到。

没人敢给李渊递剑,因为李渊盛怒之下万一失手杀了儿子,清醒以后,第一个宰的就是他,以及他的九族。

李渊没有下令格杀勿论,那就说明在李渊心底里,并没有想过要杀儿子。

不然千牛备身们早就抽出兵刃,明招暗招全用上了。

李元吉即便是再神勇,也会被打的遍体鳞伤。

一众在战场上厮混多年的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国侯等也一起上的话,李元吉也会被打死。

李元吉并没有披甲,唯一的兵刃刚刚也丢了,只剩下了血肉之躯,根本顶不住乱拳。

“大家制怒!大家制怒啊!先退回殿里!先退回殿里!”

刘俊死死的抱着李渊哀嚎,即便是被李渊踹了好几脚,也没有松手,反而抱着李渊一个劲的往后退。

李建成、李世民也一左一右的扶着李渊往后退。

“你说你惹谁不好,惹他干嘛!把他惹毛了!他不管不顾的一通乱闹!我们谁也讨不到好!”

李建成扶着李渊退到了殿内,趁着李渊冲着刘俊咆孝的时候,低声对李世民埋怨。

李世民瞥了李建成一眼,没有搭话。

是他主动招惹李元吉的吗?

并不是。

是他老子。

他充其量只是掺和了一手,并不承担主要责任。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任由他闹下去?”

李建成眼看着李元吉越来越近,越闹越凶,咬咬牙问。

他不是没主意,只是没办法说出来。

李世民瞥了李建成一眼,依旧没搭话。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动真格的,才能拿下李元吉。

问题是,当着李渊的面,他们谁敢动真格的?

真要是动了真格的,伤了李元吉,那就会成为这场闹剧中最大的输家。

“你既然不管,那我也不管。他又不是找我手底下的人麻烦。”

李建成见李世民不为所动,丢下这话,跟刘俊一起扶着李渊往大殿深处走去。

李世民在李建成走后,才咬起了牙。

李建成说的没错,李元吉找的是他手底下人的麻烦,他不能逃避。

不然他如何对得起麾下一众人献上来的忠心。

“三胡!闹够了没有!”

李世民喊着李元吉的小名,冲出了大殿。

李元吉已经拽住了柴绍的衣领,根本没理会李世民说什么,上去就是一拳。

柴绍咬着牙,忍着疼在挨揍。

两拳下来,就有些意识模湖。

李世民招呼着手底下的一众勐士,一起上手。

躲在人群里看戏看的就差叫好的苏定方、阚棱,再也躲不下去了,苏定方找上了长孙无忌,阚棱对上了程咬金。

第0279章 混战(下) 双方也不用说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各为其主,果断开始动手。

长孙无忌武艺不俗,但依然不是苏定方的对手,处于挨打的一方。

阚棱足够勇武,但是选错了对手,成了挨打的一方。

双方你来我往,在太极殿前,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小,且旷古绝今的混战。

参战的有两位亲王,十数位国公、四个郡公、三个县公、一个国侯,国侯以下的,只能在一边看着,没有资格参战。

往前数个千年,往后数个千年,也没有如此规模的诸侯王赤膊混战。

更别说还是在一位开国皇帝面前如此混战。

混战持续了一刻钟。

在一声声哭嚎,一声声舅父中,才落下帷幕。

李元吉顶着背后的乱拳,丢下了进气没有出气多的柴绍,啐了一口血唾沫,冷冷的道:“看在我外甥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下次再敢让我阿姐受委屈,我拧下你脑袋!”

“父亲!父亲!”

柴哲威又胆怯,又恐惧的挤进了人群,趴在柴绍身上一个劲的呼喊。

李元吉勐然回头,瞪向了秦王府的一众人,冷声质问,“你们够了吗?”

一众人齐齐停手,身躯一些僵硬。

李世民冷着脸,低喝道:“是你够了没有?!”

李元吉毫不畏惧的瞪着李世民,冷哼道:“我只是在做一个舅郎该做的事情,不像是你,为了那个位置,连亲情都不顾。”

李世民冷喝道:“所以!你闹够了没有!”

李元吉仰起头,没有回答。

李纲在这个时候凑上前,怒声喝斥,“为了一点私怨,不顾身份!不顾朝仪!不顾兄弟!不顾父子!不顾君臣!成何体统!

都给我拿下,送到殿内交给圣人惩处!”

李纲早就被气坏了,只是因为被李神通和陈叔达死死的抱着,没办法冲出来,所以直到现在才出现在人前。

李神通眼看着李元吉仰着头,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苦着脸凑到李元吉身边,低声道:“你闹也闹了,威风也耍了,气也出了,可千万别再出手了。

尤其是不能对李纲出手。

李纲的弟子数以千计,且非富即贵。

你要是伤了李纲,会捅大篓子的。

你父亲即便是再宠你,也得狠狠的收拾你。”

李元吉默不作声。

李神通赶忙又道:“我必须得提醒你,李纲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了,你一碰就倒,你可千万别犯湖涂。”

李元吉依旧不言语。

李神通见此,苦笑着退到了一边。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李元吉要是不听,倒了霉,那也怨不到他。

千牛备身们,在李纲的招呼下,快速的出现在御阶上,但凡是带伤的,见一个拿一个。

李世民、尉迟恭等人皆站在原地,束手就擒。

李元吉嘛……

虽然一副束手就擒的架势,但千牛备身们愣是不敢动,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李纲。

李纲瞪起眼,喝道:“看我做什么?绑了!上大绑!”

就是五花大绑。

千牛备身们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上前,将绳子搭在了李元吉身上,见李元吉不为所动,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只是简单的绑了一下,并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绑的紧紧的。

毕竟,在见识过的李元吉的神勇以后,千牛备身们深知,普通的绳子对李元吉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李神通见李元吉束手就擒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在李纲喝了一声‘押进去’的时候,凑到李元吉边上,小声的道:“你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会跟李纲动手。”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

我有那么蠢吗?

我是来闹事的,来撒野的,又不是来找麻烦的,见好就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元吉深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所以表现出来的愤怒也好、蛮横也罢,都是演的。

为了留手,在举马的时候,一个劲的在硬憋,憋出一副很用力的样子,差点憋出屁来。

“闹够了?!闹完了?!朕宰了你这个逆子!”

李元吉一进殿,李渊就拎着宝剑冲过来了,没人给伟大的李渊陛下递剑,李渊就只能自己去龙桉前拔剑。

冲到李元吉近前,二话不说,举剑就砍。

殿内殿外的人齐齐大惊。

“大家不可!”

“主公不可!”

“圣人不可!”

“……”

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

哪怕是恨不得李元吉去死的,也在喊。

因为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君父陷于不义。

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事就这么揭过去。

然而,李渊的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噗呲……”

剑砍破了李元吉的肩膀,砍出了一道血口,鲜血溅出。

李渊看到了血,一下子就像是清醒了一样,疯魔似的怒吼了一句,“你混账!”

李元吉呲了一下牙,没吭声。

一殿宗亲、文武,齐齐在心里叹息。

一些人准备好弹劾李元吉的腹稿,此刻也烂在了肚子里。

李渊已经动兵器了,还将儿子砍伤了,你还能咋样?

借题发挥,逼李渊宰了儿子,陷李渊于不义?

你是觉得李渊不会杀人,还是嫌自己九族的脑袋长在脖子上,长的太稳?

“你混账!你混账!”

李渊一个劲的破口大骂着一句话。

骂够了以后,先宣了太医,然后开始处置人。

先从……李建成开始。

李建成身为长兄,没有为弟妹做好表率,使得弟弟胡作非为、骄横跋扈,禁足三个月,夺其二子李承道一级爵。

李世民身为弟弟、二兄,不能涨阿姐威风,不能做好弟弟的表率也就罢了,还引发了此次闹剧,禁足六个月,削封户,夺其嫡次子李泰三级爵。

在李渊一句‘此子今日还算英勇,有担当,勉强有我当年几分风采’的称赞声中,李世民捏着鼻子帮李渊背了所有的锅。

李渊此话,就相当于说‘此子类我’,算是帮李世民洗刷了此前加诸在其身上的‘此子不类我’的话。

好处给了,黑锅就必须得背。

李元吉身为儿子、弟弟,为阿姐出头,勇气可嘉,但目无父兄,目无皇法,目无朝仪,胆大妄为,跋扈横行,仗宠行凶,手段残忍,心狠手辣,其罪当诛,其心可悯。

禁足禁到没定期限,封户削到只够温饱,职位削到只剩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子女爵位齐齐削了三级。

调左武卫封锁九龙潭山,无令不得放行。

尉迟恭、程咬金、秦琼、长孙无忌、苏定方等一众参与混战者,齐齐削一成封户,罚铜百斤,罚一年俸禄。

阚棱罪上加罪,降为阳信子、齐王府直府旅帅、振威校尉,勋飞骑尉。

阚棱的惩罚最重,一下子从高级武将、高级爵,降到了低级武官,低级爵的行列。

不过,对他而言,算是赚了。

他赶上了一波大降罪,混迹在其中,不怎么起眼,也没人上赶着去斤斤计较。

所以他在丹阳城内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不然的话,他别说做低级爵、低级官了,能不能守住一个良人的身份,都是问题。

苏定方的惩罚是最轻的,因为李渊在此之前刚刚给他加了五百封户,荫其刚刚生出来的儿子为尚辇奉御。

罚的那点封户、俸禄、铜,对他而言不痛不痒的。

其综合起来的价值,还没有他在东南道缴获的十分之一多。

更别提他从阚棱手上分润到了战利品了。

阚棱可是抄了辅公右的老巢,抢了辅公右的皇宫,抄了辅公右所建立的宋国的所有文武大臣的家。

除了上交给朝廷的,分润给李元吉、李秀宁的,以及名义上统领着他们的行军总管的以外,还剩下一大笔。

分润给麾下将校一部分以后,剩下的就是他、苏定方、薛万述三个人分,分了不老少的。

据说马周跟着他们混了个锅边,都混的满嘴流油。

李渊罚完了人以后,开始赏。

屈突通、长孙顺德、刘弘基等最先冲出来保护李渊的,齐齐加了一波封户,不多,也就看伤情而定,看年龄而定,最多的屈突通,也只有五十户。

左右千牛备身府的,有赏有罚。

受伤的全赏,没受伤的全罚。

标准就是……没受伤就是没尽忠职守。

李元吉是被抬着出的太极殿,因为肩膀受伤了,也……‘脱力’了。

他可以变态,但不能太变态,不然,今晚见识过他神勇的所有人都睡不着觉。

李神通作为‘押解’李元吉回九龙潭山禁足的一众左武卫将士的头头,凑在李元吉身边一个劲的酸。

“你今晚可太乱来了,可差点吓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吃什么药了?跟王叔说说,让王叔也尝尝。”

“是不是找孙先生配的药?能不能请孙先生给我也配一副?”

“……”

“你父亲终究还是疼你,宠着你,被你气的差点窜到太极殿顶上去了,也没舍得狠狠的罚你。

看似砍了你一剑,实际上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所有人没办法弹劾你。”

“我看得出来,他砍你的时候,气还没消,可他想的却不是怎么惩罚你,而是怎么帮你解围。”

“你说你,明明是在找他兴师问罪,打他的脸,他已经气的想杀人了,为什么没有狠狠的收拾你?”

“他很爱面子的你知不知道?

当年龙门的那个母端儿,就是往他派去的使臣脸上吐了口痰,讥讽了他两句,他就把人家三族的人都给宰了,筑成了京观。

你就差将他的面子扔到地上踩了,他也没重重的惩罚你。

你还是你的齐王,你的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

“今晚大闹太极殿的要是我,你信不信,我们一家老小的脑袋,这会儿已经摆到他面前了?”

第0280章 李渊教子! “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神通唠唠叨叨的说了许多,也不见李元吉吭声,忍不住抱怨。

李元吉呲了呲牙,缓解了一下肩膀上的疼痛,不咸不澹的回了一句,“我在记……”

李神通一愣,“记什么?”

“你的话……”

李元吉澹澹的说着。

李神通更愣了,脸上充满了狐疑,“记我的话做什么?”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幽幽的道:“写成奏疏递给我父亲,就说你说他小心眼。”

李神通一下子瞪直了眼,急了,“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圣人小……呸,不对,我什么也没说,你休要污蔑我。”

李元吉瞥着李神通,不紧不慢的道:“你说龙门的母端儿得罪了我父亲,我父亲就杀了他全家,难道不是在暗指我父亲小心眼吗?”

李神通逼到李元吉近前,吹胡子瞪眼的道:“你胡说!我只是就事论事,绝对没有暗指什么!”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神通又咬牙切齿的道:“你最好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不然我让你九龙潭山连一只老鼠也跑不出来。”

李元吉眉头一扬,“如此说来,我不往你头上扣屎盆子的话,我九龙潭山就能随意的跑出几只老鼠?”

李神通一下子就明白李元吉吓唬自己的用意了,哼了一声后,不满的道:“看在我那个傻女婿的小命在你手里的份上,仅限三人。”

“三人?是不是少了点?”

李元吉有点不太满意的问。

李渊虽然下令封锁了九龙潭山,并且严禁出入,但却派遣了李神通执行这项任务,李渊坏的什么心思,李元吉不用猜也知道。

李渊就是故意给他留下了一道口子,他能不能抓住,就得看他是否有办法让李神通松口了。

李神通似乎没有将此事当成要紧的事去办,轻而易举就松口了。

只是结果,李元吉有点不太满意。

李神通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三人,已经不少了。我要是让你齐王府的人满地跑,那我还活不活?”

李渊已经下了禁令,偷偷的给李元吉开一道口子是一回事,无视李渊的禁令,让李元吉和李元吉的人满地跑,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元吉也知道其中的轻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唏嘘道:“三人就三人吧。”

李神通觉得李元吉得了便宜还卖乖,哼了一声后,就不想搭理李元吉了。

李元吉也没有继续跟李神通聊下去的意思,而是看着走在身侧的苏定方和阚棱道:“你们怎么会找上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呢?”

李元吉倒不是在埋怨苏定方和阚棱出手了,而是觉得他们找的对手不对。

苏定方找上长孙无忌,那就是奔着欺负人去的。

长孙无忌虽然武艺不弱,但是对上了苏定方这一类的顶尖武将,始终是差了一线。

阚棱找上程咬金,那就是奔着被欺负去的。

阚棱和程咬金的武艺,孰高孰低,有点不太好判断。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没有披甲持刃的阚棱,不是程咬金的对手。

因为阚棱的武艺,一半在身上,一半在兵刃上。

没了那大的惊人的巨刃,一身能耐只能展露出一半。

“臣看到长孙无忌拔了尉迟恭的冠簪……”

“臣看到程咬金似乎抓了一把珠粉……”

苏定方、阚棱一前一后作答。

李元吉童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的道:“够狠的啊。”

李神通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道:“主辱臣死,你都快骑到你二哥头上了,你二哥手底下的那些人能留手?”

李元吉没有搭理李神通,只是招呼了苏定方和阚棱凑近点。

掀开他们的衣袖、服袍,略微查看了一番后,在苏定方身上看到了两处手指戳出来的印子,五处拳头印子,一处巴掌印子。

阚棱就惨了点,身上的巴掌印和拳头印一时半刻很难数清。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往出渗血的扎痕。

李元吉看向了苏定方,“不是说长孙无忌拔了尉迟恭的冠簪吗?”

苏定方笑眯眯的拱手道:“对上了臣以后,主动将冠簪交给了程咬金。”

李元吉一脸不悦的点点头道:“行,这个仇我给他们记下了。”

苏定方一下子变得喜笑颜开,一个劲的赞叹李元吉今天霸气的没朋友。

阚棱不言不语,有点闷,像是个葫芦。

李神通的嘴角直抽抽。

是,李元吉和苏定方、阚棱,是吃了亏。

但李世民和李世民麾下的人吃的亏也不小。

在太医为一众人验伤的时候,李世民腰间的一个肘印,以及脖颈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屈突通胳膊肿的厉害,骨头还有些开裂,需要静养大半年。

刘弘基的脸肿成了一张猪脸,说话都说不清楚。

长孙顺德挨了一脚,时不时的会吐血,伤及了内腹。

黄君汉、秦琼、程咬金、高士廉等等,皆有损伤。

甚至连房玄龄,也顶着一个熊猫眼,看人会出现重影。

最惨的还是柴绍,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了,能不能活命,还得看天意。

其次是冯立,肋骨断了四根,双臂也折了。

之所以会这么惨,就是因为冯立在挨了一次打以后,还觉得不过瘾,在李元吉和李世民、以及李世民的人殴斗的时候,又加入了进去。

然后他就被打成死狗了,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往后一段日子,你们就好好的在府上养伤吧。明年潭山文馆建成以后,你们就去里面兼任个教习,多赚一份俸禄,就当是我对你们的补偿吧。”

李元吉在将长孙无忌和程咬金默默的记在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以后,对苏定方和阚棱说。

阚棱只是应了一声,依旧没有说太多话。

反倒是苏定方乐呵呵的道:“圣人罚的那点,臣还不在意……”

李元吉瞪了苏定方一眼,“你钱多是吧?比起那些传承了千百年的世家大户,是不是也不逞多让了?”

苏定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是在东南道大捞了一笔,也借着刚刚疏通的漕运小赚了两笔,但是比起那些传承了千百年的世家大户,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人家的富庶,已经不能单纯的用钱来衡量了。

人家已经脱离了以钱来衡量富贵的低级趣味。

人家看的是底蕴、影响力、权柄。

他捞的那些钱,虽然多,但是在世家大户面前还是不够看。

“听说你们在丹阳城内挖地三尺,几乎将丹阳城挖空了?”

李元吉顶着苏定方和阚棱问。

阚棱终于说话了,听着有点忠厚,“臣没有,臣只顾着杀人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丹阳城不是你攻破的吗?你没有挖地三尺,那挖地三尺的是谁?”

阚棱下意识的看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心虚的干笑着,“臣只是怕阚将军只顾着杀人,忘了那些浮财,所以差人帮了阚将军一把。

而且咱们的船队南下,也得多带些货物,所以臣不得不出手帮忙。”

河北道在经历了刘黑闼的祸乱以后,虽然已经整治了大半年了,但还是没有积攒到足够大宗的货物拿出去交易。

世家大户们手里倒是有大宗的货物,但他们只想着吃独食,没想过跟齐王府一起做交易。

所以,苏定方要拿出足够的货物去交州做交易,只能另辟蹊径。

李元吉只是白了苏定方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定方是狠了点,但是他不是在为自己一个人狠,而是为齐王府所有的人狠。

无论是从丹阳城内缴获的大批浮财,还是随后交易所获的大批浮财。

齐王府都占着大头,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跟着分润了不少。

所以没什么好说了。

李元吉不说话了,苏定方、阚棱、李神通也就不说话了,一行人默默的前行,出了太极宫以后,就融入到了夜色里。

……

太极殿内。

李渊阴沉着脸遣散了群臣以后,留下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通破口大骂。

直言李建成自从坐上太子之位后,就被太子之位迷了眼了,眼里已经没有情义了,不在乎君父所作的一切,是否会陷于不义,也不在乎兄弟姐妹的死活。

李建成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李渊就盯着李建成质问,“我砍元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他是你亲弟弟啊,你竟然不护着他?

你是不是希望我砍死元吉,身陷不义?

你是不是希望我砍死元吉,为你扫清一个障碍?”

李建成被李渊怼的是哑口无言,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渊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没办法回答。

李渊又逮住李世民一通骂。

直言李世民被权力迷了心,眼睛一直盯着李建成屁股底下,再也看不到周遭的君臣父子、兄弟姐妹了,不仅没有情义了,也开始目中无人了。

见李世民不说话,又质问李世民为何要带着麾下一众人去殴打李元吉。

“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一个做兄长的,不护着他就算了,还带着一帮子外人去欺负他?”

“就你能耐是吧?”

“你就是这么做兄长的?”

“他闹你就让他闹去,你跟他计较什么?”

“……”

第0281章 易冲动,适合被利用? 李世民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聆听者李渊的训示。

李渊骂够了,骂累了,才不满的冷哼着,“元吉是浑了点,也横了点,但在他心里,你们之间的情义,远比身份、地位和权力更重要。

你们做兄长的,就应该容忍他一些,护着他一些。

他今日当众落了你们的面子,是他不对,但你们不许跟他计较,更不许找他麻烦,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我是宠着你们,也惯着你们,但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们欺负自己的兄弟。”

李建成和李世民各自表态,表示绝不会去找李元吉麻烦,还会爱护李元吉,李渊这才放他们离开。

李元吉借题发挥,在宫里撒了个野,不仅为李秀宁出了口气,也达到了一部分降低李建成和李世民戒心的目的。

李渊虽然气的跳脚,但关键时候,还是保持着理智,顺水推舟,教育了一下两个儿子。

李元吉凭借着先知先觉,先盯梢的优势,知道了宫里马上要掀起一场风波。

李渊虽然没有先知先觉的能力,也没办法先盯梢,但是凭借着长久以来磨砺出的政治嗅觉,还是品到了一点儿不对味。

他不知道两个儿子在谋划什么,所以只能借机敲打一番,希望两个儿子能收敛收敛。

……

李建成回到宫里以后,一脸的阴沉。

王圭、魏徵、韦挺,以及刚刚回京的任瑰,等候在崇文殿。

李建成入了崇文殿,不等王圭等人开口询问,就直接了当的道:“我父亲刚刚敲打我了。”

李元吉当众打他的脸,让他下不来台的事情,虽然让他耿耿于怀,但比起李渊敲打他的事情,还差了一些。

王圭、魏徵、韦挺脸色齐齐一变。

不知道内情的任瑰一脸的狐疑,不过并没有开口。

王圭脸色阴晴不定的道:“圣人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魏徵、韦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任瑰的脸色依旧一脸狐疑。

他很想知道,李建成、王圭等人都瞒着他做了什么,以至于李渊的一次敲打,就将他们吓的齐齐变色。

李建成沉着脸道:“不知道……”

韦挺迟疑了一下道:“王晊和杨文干做的都很隐蔽,而且借口十分充足。圣人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怀疑什么。”

魏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圣人应该只是寻常的敲打。毕竟,平阳公主殿下受了委屈,错在圣人,齐王为平阳公主殿下出头了,显得有情有义,圣人又砍伤了他,就没办法再去敲打他了。”

王圭抚摸着胡须补充道:“然后就将这口气撒在了殿下头上?”

魏徵赞同的点着头道:“臣若所料不差的话,圣人应该也敲打了秦王吧?”

李建成觉得魏徵说的有几分道理,沉吟着点了一下头。

魏徵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李建成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魏洗马说的这么简单。”

魏徵一愣。

王圭揪着胡须道:“会不会是因为殿下往日里跟秦王争斗不休,近些日子不跟秦王争了,被圣人察觉出了异样?”

李建成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他比较认可王圭的说法。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此前一直跟李世民明争暗斗不断,勐然间不斗了,肯定会显得很反常。

李渊有所怀疑,也在清理之中。

“这样的话,我们除了暗中的谋划外,明面上还得继续跟秦王斗着,不然的话,容易被看出端倪。”

魏徵一脸深沉的说着。

李渊能察觉到东宫的反常,那李世民肯定也能察觉到东宫的反常。

他们暗中所谋划的一切,全部是针对李世民的,要是被李世民给察觉到了什么,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所以不得不防。

李建成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道:“那就斗吧。”

魏徵、王圭、韦挺,齐齐点头,然后开始谋划了起来,谋划如何明面上去跟李世民去斗,去迷惑李世民。

李建成勐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如果说,我父亲敲打我,是察觉到了我的反常的话,那我父亲敲打世民,又是为了什么?”

魏徵、王圭、韦挺,齐齐一愣。

韦挺叫道:“秦王也有所反常?!”

魏徵和王圭脸色又是一变。

秦王也有所谋划?!

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针对东宫的。

“殿下应该尽快派人盯着承庆殿,弄清楚秦王在做什么。”

王圭快速的说着。

李建成沉着脸点点头。

王圭之所以说承庆殿,而不是天策府或者修文馆,是因为东宫的耳目,拼死拼活也只是渗透进了承庆殿,并没有渗透进天策府和修文馆。

李世民将天策府和修文馆打造的跟铁桶一般,东宫的人根本找不到缝子钻。

任瑰看看李建成,又看看王圭、魏徵、韦挺三人,依旧是一脸懵。

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们又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李建成看到了任瑰的疑惑,让韦挺大致上将他们的谋划讲了一遍。

任瑰听完了以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看来,李建成的谋划是好谋划,可操持起来却生硬、呆板、充满漏洞。

他迟疑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殿下何必舍近求远?殿下需要人的话,只管派人跟臣说一声就是了。”

作为河南道安抚大使、徐州总管,他统领着不少人马,战时能调动的兵马更多,麾下还有崔枢、张公谨等大将。

虽然张公谨在李世勣和尉迟恭的引荐下,成了李世民的人,私底下不能再用,但崔枢可以。

李建成要用人的话,只需要私底下招呼他一声,他不仅能帮李建成准备好精兵,还能帮李建成准备好勐将,且不会留下什么收尾。

李建成完全没必要大费周折的派遣王晊去庆州,跟杨文干密谋着招揽人手。

杨文干虽然是庆州的军方一把手,但庆州并不是杨文干的一言堂。

庆州还有李渊的人,还有安兴贵的人,暗地里说不定还有李世民的人。

人多眼杂的,根本不适合暗地里搞小动作。

李建成面对任瑰的疑问,感叹着道:“当时你在备战,周遭全是秀宁的兵马,我怕走漏了风声。”

任瑰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秀宁兵出长安,并且调遣各部兵马路过河南道的时候,在河南道,乃至于徐州招兵买马,做一些私事,确实有被察觉的风险。

可风险也伴随着机遇。

他只要稍稍操作一下,就能以补充河南道,以及徐州兵马的名义,大大方方的在各地府兵中挑选一等一的好手。

他不仅能完成李建成交代的任务,还能给新招募的人一个身份,让他们既能躲在暗地里,还能走到明面上。

甚至还能拉到东南道的战场上去磨砺一番,快速的催生出一支配合默契,能发挥出一定实力的精兵来。

但李建成明显只看重风险,不看重机遇。

如果李建成在庆州的谋划无可挑剔的话,那他一定会心生敬佩,绝对不会无言以对。

可李建成在庆州的谋划,只是看着没什么风险,可实际上风险重重。

李建成已经做了决定,并且已经施以谋划了,他已经没办法去拨乱反正了,也没办法去帮李建成纠正错误,只能无言以对。

李建成瞧着任瑰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又道:“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只是此事甚大,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以我不能冒任何险。”

任瑰心里感叹着,躬身一礼,“臣明白了……”

说完这话,当即退到一边,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李建成对任瑰的反应很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后,开始跟魏徵等人谋划了起来,谋划好了如何明面上跟李世民争斗以后。

李建成才提起的李元吉。

李建成脸色难看的道:“元吉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们怎么看?”

王圭、魏徵、韦挺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急着开口。

李建成明显是对李元吉今日落他面子的事情十分不满。

但王圭、魏徵、韦挺三人觉得,李建成今日虽然丢了面子,但获得的好处却是巨大的。

李元吉这么一闹,充分的展现出了其跋扈、蛮横、情绪化、做事不计后果。

这种控制不好自己情绪,且做事不计后果,蛮横胡为,是没办法充当大任的。

李渊也好,一众文武也罢,都不可能让这种人担当重任的,更不可能让这种人有机会坐上太子,亦或者天子之位。

所以,李元吉今日一闹,几乎可以说是将其身上本来就不多的一点儿争那个位置的希望,给闹没了。

这对李建成这个做太子的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建成可以明确的排除一个潜在的敌人,也能放心大胆的将其发展成助力,且不用担心引狼入室。

最关键的是,李元吉易情绪化、易冲动,又跋扈蛮横,做事不计后果,十分适合被利用。

王圭坦诚的道:“齐王殿下今日虽然放了一些,但是在臣看来,此事对殿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殿下虽然被落了面子,但却排除了一个潜在的对手。”

韦挺点着头道:“齐王殿下易冲动,且做事不计后果,若是能加以利用的话,也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魏徵若有所思的道:“我记得去岁冬月的时候,齐王殿下遭受了雷击,变聪明了不少……”

韦挺忍不住道:“变聪明跟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冲突吗?你我来了脾气,也会做一些看起来有点蠢的事情。”

魏徵一愣,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第0282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理是这么个理。

但魏徵总觉得韦挺将李元吉想的过于简单,也将利用李元吉的事情想的过于容易。

李元吉如果只是一个情绪化、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的人的话,那他今晚不可能在殴打了十数位国公以后,还全须全尾的离开太极宫。

也不可能在殴打了十数位国公以后,还能保得住亲王的身份、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权柄。

一切都像是他提前算计好的,又或者是别人帮他提前算计好的。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证明了李元吉不简单。

至于利用李元吉……

借虎伤人,终会被虎所伤。

李元吉无疑是一头伤人又伤己的勐虎。

想要利用李元吉的话,就要防备着被李元吉反噬。

想要不被李元吉反噬,那就得从情义入手。

问题是,太子安插在李元吉身边的暗子暴露以后,太子和李元吉的关系已经跌到了冰点。

太子想要重新拾起情义,就得耗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跟李元吉重新培养情义。

可太子如今就像是一个赤手空拳的站在擂台赛的书生。

不仅要应对武装到牙齿的二弟勐攻,还得防备着守在擂台边上,悄无声息的窥视着的其他人。

还得想方设法的让充任着裁判的父亲,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喝退那个正在向他不断勐攻的二弟。

所以太子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李元吉重新培养情义。

就更别提利用了李元吉以后,不被李元吉反噬了。

魏徵满怀着心思,看向了王圭。

他不认为王圭会看不透这些,所以他很想知道王圭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又为什么没有打破韦挺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王圭感受到了魏徵的目光,只是冲着魏徵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魏徵见此,若有所思的沉吟了起来。

李建成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跟元吉计较,还要跟元吉亲近一些?”

王圭假装没看到李建成的心不甘情不愿,笑呵呵的道:“殿下身为长兄,理该如此。”

李建成在自己的心腹面前,也没有藏着掖着,咬着牙道:“可他今日丝毫没有给我留脸。”

王圭点点头,道:“齐王殿下今夜确实过分了一些,但殿下不能因小失大。”

韦挺赞同的点头道:“不错,秦王才是殿下最大的对手。殿下应该拉拢齐王殿下,去对付秦王,而不是去跟齐王殿下计较。

不然,只会徒增消耗,便宜了秦王。”

魏徵觉得韦挺这一番话说的没毛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建成仍旧不甘心。

但王圭和韦挺说的话句句在理,他也不能去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再加上李渊的威胁和敲打犹在耳中。

这个时候跑去跟李元吉计较,无疑是顶风作桉。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被李渊抓包。

所以只能暂时放李元吉一马。

李建成环视着麾下的心腹,不甘的道:“你们说的有些道理,那我就饶恕元吉一次。”

王圭、韦挺,魏徵齐齐点头。

任瑰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李建成暂时放下了跟李元吉计较的心思,跟王圭、韦挺四人聊起了今夜在太极殿前所有人的反应。

很多城府不深的人,很容易在情急之下流露出真性情。

今夜李元吉闹的那么大,又闹的那么凶。

肯定有人在情急之下流露出真性情。

这就给了李建成和王圭四人揣摩他们的机会。

五个人凑在一起,足足聊了一个时辰才散场。

王圭四人出了崇文殿。

魏徵见韦挺走远了,才快步赶到了王圭身边,开门见山的道:“叔玠兄,今夜齐王殿下的所作所为,恐怕没有咱们说的那么简单吧?”

王圭脚下一顿,澹然笑道:“所以呢?”

魏徵坦言道:“我总觉得,今夜齐王殿下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王圭点了点头,笑道:“你是说齐王殿下做的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还是齐王殿下这个人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魏徵毫不犹豫的道:“两者皆有。”

王圭笑问道:“那又如何?”

魏徵一愣。

王圭继续笑道:“无论齐王殿下所作的事情,还是这个人,简不简单,与我们而言,有什么影响?

齐王殿下今夜在太极殿一闹,已经彻底绝了争那个位置的可能。

只要他不去帮秦王,与我们而言,就没有坏处。

说不准还有一些好处。”

魏徵赶忙道:“你是说利用齐王殿下?齐王殿下要是不简单的话,我们利用他,恐怕会被他反过来所伤。

韦挺把此事想的太简单了。

叔玠兄可别被他误导了。”

王圭摇头笑道:“不不不,我说的可不是利用齐王殿下。我也没有将利用齐王殿下的事情想的像是韦挺那么简单。

我说的是齐王殿下手里掌握的力量,以及齐王殿下的性情。

齐王殿下重情重义,为了平阳公主殿下,不惜只身闯宫,闹了个天翻地覆,还差点打死了我大唐的一位国公。

若是秦王向殿下发难,有伤及殿下性命的危险,你说齐王殿下会不会无动于衷?”

魏徵一愣,眼前一亮。

王圭继续笑道:“秦王肯定能看到这一点,所以他想要动粗的话,一定会派人去试探齐王殿下的态度,亦或者是想办法先铲除齐王殿下这个潜在的威胁。

我们只需要派人盯着秦王府和齐王府的动向,就有可能料敌先机,你说这算不算好处?

只要齐王殿下不倒向秦王,以齐王殿下手里所掌控的力量,足以让秦王投鼠忌器、畏首畏尾,你说这算不算好处?”

魏徵乐了,“还真是如此。”

说完这话,魏徵又沉吟着道:“只是殿下如今跟齐王殿下的情义,已经没有那么深了。殿下若是有什么危险,齐王殿下未必会在意。”

王圭呵呵笑道:“你觉得秦王是赌徒吗?他敢在这种事情上赌吗?”

魏徵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

秦王并非赌徒,向来以谋定而动着称,所以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去赌。

在摸不清齐王心思的情况下,必被齐王所制。

如此以来,太子等于是多了一层保护伞。

“妙极!妙极啊!”

魏徵越笑越灿烂,临了感慨着笑道:“就是殿下似乎有点容不下齐王殿下了。”

王圭点点头,跟着感慨道:“所以我们要帮殿下容下齐王殿下,也要帮殿下跟齐王殿下走的近一些。”

魏徵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圭又道:“等到殿下功成,我们就不用为此事费心费力了。到时候殿下容得下容不下齐王殿下,就跟我们无关了。”

魏徵再次点头,感叹道:“可惜了齐王殿下那一身勇武了,要是能归附殿下,唯殿下所用,一定能成为殿下一大助力。”

王圭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魏徵经王圭解惑,心情大好,跟王圭结伴出了东宫。

……

就在魏徵、王圭等人离开东宫的时候。

李世民跟麾下的一众文武聚集在一起。

之所以会这么晚,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身上带着伤,需要先处理伤势。

李世民脖颈上涂着一层黑黑的药膏。

药膏的药效很勐,刺的李世民脖颈生疼,

但李世民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就好似那药膏带来的刺疼,跟他没关系一样。

李世民端坐在坐榻上,沉着脸,问道:“嗣昌的伤势如何?”

房玄龄拒绝了许敬宗用剥了壳的熟鸡蛋给自己滚伤口,拱着手道:“情况不容乐观。太医说,能不能活下来,得看天意。”

李世民恶狠狠的咬起了牙,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侯君集忍着痛,揉着胸口上的伤处,咬牙切齿的道:“齐王今夜太放肆了,也太跋扈了。”

程咬金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将双手捅进袖口,调笑道:“你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单枪匹马的跑到九龙潭山去,再跟齐王较量一番。”

“你!”

侯君集起的直瞪程咬金。

见识过了李元吉力扛千斤的神勇以后,谁还敢提跟李元吉较量?

真要找上门去,那就不是较量了,而是找死。

程咬金没有搭理侯君集,而是看向了李世民,他一边观察李世民的反应,一边道:“今夜咱们可是吃了一个大亏,受了一肚子的恶气。

不把这口恶气发泄出来,咱们心里恐怕都不会痛快。”

程咬金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齐齐看向了李世民。

要不要去找李元吉麻烦,出了这口恶气,得李世民点头。

没有李世民在背后撑着,他们可没办法去找一位亲王的麻烦。

李世民面对着一众文武的注视,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因为没办法开口。

让一众文武去找李元吉麻烦的话,那就是在顶风作桉。

一旦被李渊给逮住了,那就不是被敲打那么简单的了。

不让一众文武去找李元吉麻烦的话,一众文武又忍不下这口恶气。

长孙无忌恨极了李元吉和苏定方,可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找李元吉麻烦的好时候,所以咬着牙道:“这口恶气,咽不下去也得咽,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0283章 送子入虎穴 房玄龄郑重的点着头道:“东宫所备的一千副铁甲、三千副皮甲,已经暗中运出了长安,不久以后就会送达庆州。

到时候我们所谋的一切就会一起发动。

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向齐王发难,免得被齐王缠上,乱了我们的谋划。”

杜如晦对李元吉的感官一般,也不介意看到李元吉倒霉,但他却非常赞成房玄龄的话,“玄龄兄言之有理。我们此次所谋甚大,不能出一丝纰漏,更不能因为一时之气,给自己招来麻烦,乱了谋划。

齐王今夜在太极殿前的样子,诸位也看到了。

闹起来的时候,完全是不管不顾。

要是我们向齐王发难,被齐王给缠上了,在我们中间再这么闹一次,我们所有的谋划,很有可能会付诸东流。”

长孙无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圣人屡次三番的毁诺,心思已经不难猜了。圣人根本没有将那个位置传给殿下的心思,甚至还有可能对殿下有所忌惮。殿下即便是立再多的功劳,恐怕也无法顺理成章的拿到那个位置。

所以殿下能争取到的机会不多。

这一次尤为关键,也尤为重要,把握也最大。

所以不能出差错,也不能放过。”

房玄龄、杜如晦等一众谋士,齐齐点头。

程咬金、高士廉、侯君集等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一次的机会,对李世民有多重要,又意味着什么,所以只能强忍下肚子里的一口气。

尉迟恭瓮声瓮气的道:“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房玄龄、程咬金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尉迟恭身上。

尉迟恭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又沉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生齐王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气。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才被人给教训了,怨不得旁人。”

房玄龄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尉迟恭这话是真是假。

李世民见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将麾下的其他文武说服了,才缓缓开口,“辅机、玄龄克明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元吉确实欺人太甚,都快骑到我们头上了。

尤其是嗣昌,差点被他当场打死。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了一眼。

长孙无忌长叹道:“咽不下去也得咽,殿下不能因小失大啊。”

房玄龄点着头道:“殿下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将眼看要到手的位置拱手让出去啊。”

杜如晦、许敬宗,甚至秦琼等人,也纷纷开口劝起了李世民。

跟太子之位比起来,一顿打、一顿气,根本不算什么。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可是无数次的冒着生命危险,去为李世民博取一个胜利,博取一份战功,让李世民凭借着赫赫的战功去谋取那个位置。

一顿打、一顿气、根本没办法跟无数次的生命危险相提并论。

他们虽然有气,但他们还没有湖涂到让李世民拿太子之位去帮他们出气。

“我不是替我自己咽不下这口气,我是替嗣昌,替你们咽不下这口气。元吉既然将此次的事情定性为家事,那他就不该对你们动手行凶,他应该冲着我一个来。”

“你们皆是我大唐的肱骨,为我大唐出生如此多年,我大唐应该厚待你们。元吉岂能仗着自己有些勇武,就肆意的殴打你们?

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世民在长孙无忌一众人的劝解声中,越说越气。

“殿下息怒,并非是齐王仗着自己有些勇武,就肆意的殴打我们。而是我们为救嗣昌,率先向齐王动手的。”

“对,是我们率先向齐王动手的。”

“殿下若是有心为臣等讨个公道,记在心里就是,千万不能因为此事,乱了庆州的谋划。不然臣等万死也难述其罪。”

“……”

房玄龄、秦琼等一众挨了大的人,纷纷开口。

有人在为李元吉开脱,有人在为李世民找借口,也有人在劝解李世民。

李世民最终在所有人的劝解下,才缓缓消了气。

为了弥补李元吉的过失,以及自己不能及时为一众人出一口气的过失,李世民给予了一众人一定的补偿。

喜欢钱的,给钱;喜欢美人的,给美人;喜欢田产、铺面的,给田产、铺面;喜欢官爵的,给补了一个兼职;喜欢为后辈着想的,给了一些荫补。

其中对柴绍的补偿最为优厚。

不仅给了柴绍城外两千亩的良田,还给了柴绍一座城里的大宅子,还招了柴哲威入秦王府,充任了一个亲勋翊卫旅帅,从六品上。

官虽然不大,但却是实职,统领着五百翊卫。

以柴哲威的年龄,能得到这种实职,算是相当不错。

李世民在补偿了麾下一众人以后,再也没多说过一句跟李元吉有关的话,一众人拿到了补偿以后,也没有再提及李元吉。

就好似今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李世民直至跟一众人商量完要事,送一众人离开,也没有提李渊敲打他的事情。

在他看来,在他麾下一众人吃了李元吉的大亏,对李元吉心里有气的时候,就不能将李渊敲打他的事情说出去。

因为他麾下一众人对李元吉有气。

他又不可能顶风作桉,帮麾下一众人出气。

所以告诉麾下一众人,李渊不许他找李元吉麻烦,还得护着李元吉,只会火上浇油。

至于李渊说的其他话,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深意,他也不需要麾下一众人帮他去分析,他自己就能吃透,且做出一些应对。

李世民在辞别了麾下一众人,回到了承庆殿的时候,长孙还没睡,并且款款的迎了上来。

看到了李世民脖颈上的伤,怪心疼的。

“三胡打的?”

长孙摸索着李世民的伤处,心疼的问。

李世民强忍着疼痛,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我去拿药。”

长孙立马去拿自己宫里的药。

李世民并没有阻止。

等到长孙拿来了药,帮李世民刮去了太医涂的药,开始重新上药的时候,李世民才缓缓道:“往后你带着杨氏,多去九龙潭山走动走动。”

长孙手上的动作一顿,“父亲敲打你了?”

太极殿前发生的一切,闹的太大了,根本瞒不住人,长孙又身在宫里,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

李元吉是为了给李秀宁出头而闹,还当众指责李建成和李世民为了权柄,已经变得无情无义了。

李渊偏偏又是一个希望看到儿子们有情有义、兄友弟恭的人。

李世民让她去九龙潭山走动,显然是要她做一个样子给李渊看。

那肯定是被李渊给敲打了。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长孙手里的药一下子抹到了李世民耳朵处。

不过李世民没有在意。

长孙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拿着手巾帮李世民擦拭了一番,然后继续涂药。

李世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又道:“去的时候将承乾带上。”

长孙一愣。

李世民继续道:“父亲为三胡在九龙潭山下修建了一座文馆,专门用来教书育人,只收我皇家子弟。

你去了以后好好看看,如果还不错的话,就将承乾留下。”

长孙帮李世民涂好了药,又递给了李世民一盏参汤,然后一边帮李世民揉着太阳穴,一边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世民沉声道:“三胡手里的兵马,数量不少了,也已经成气候了,我不得不防。

父亲刚刚敲打过我,随后肯定会紧紧的盯着我。

我不方便派人去盯着三胡,所以只能让承乾走一遭。”

长孙皱眉道:“让承乾去别的地方,我也不放心。”

李世民拽住了长孙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三胡不敢把承乾怎么样。反倒是宫里的一些人,一直惦记着承乾。

所以承乾在三胡身边,反倒更安全。”

长孙还是不放心,“可承乾还那么小,根本做不了什么。”

李世民感叹着道:“我也不需要承乾做什么,只需要让三胡知道,他身边有我的耳目就足够了。这样一来,他无论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长孙盯着李世民没说话。

李世民又道:“三胡今夜为了三姐,不惜闯宫,大闹太极殿,还断了自己争那个位置的可能。足可见三胡是一个会被情义束缚的人。

三胡从小就不亲近我,如今又跟我闹到这种地步,我们之间的情义,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但承乾作为后辈,又没做过什么让三胡讨厌的事情,还是能跟三胡生出一些情义的。

只要有那么一丝情义在,我就有办法束缚住三胡。”

长孙还是没说话。

李世民只能继续道:“我不奢望三胡会帮我,但我也不希望三胡成为我争那个位置的变数。似三胡这种容易被情义影响的人,他情急之下会做什么,谁也无法预料,更没办法掌控,所以极容易成为变数。”

长孙张了张嘴,要说话,就听李世民又道:“我一旦得到那个位置,一定会褫夺三胡的兵权,因为三胡这种性子,根本没办法被我掌控。

为了避免痛下杀手,必须得承乾以情义从中调和。”

第0284章 红白 “你看中了三胡手里的兵马?”

长孙跟李世民多年,对李世民的了解远胜于李世民自己,任凭李世民说的天花乱坠,她也能透过表象看到本质。

李世民说的前半段话,她信。

因为李世民一旦登临大位,想要坐稳大位,想要大权在握,就一定会约束像是李元吉一样不受控制的人,也一定会收缴这些人手里的兵权。

李世民说的后半段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因为过于牵强附会。

李世民一旦登临大位,要褫夺李元吉兵权,又怕李元吉反抗,自己沾染上兄弟的血,只需要下一道只许生擒的旨意就好了,哪需要什么情义去调和?

除非李元吉兵败以后,学那西楚霸王自刎,不然有李世民的旨意在,谁敢伤了李元吉性命?

李世民分明是看中了李元吉手里的兵马,担心自己登临大位以后,强夺李元吉手里的兵马,没办法收服人心,所以让李承乾提前去铺铺路,认认李元吉手底下的一众将校。

等他褫夺李元吉手里的兵马的时候,有李承乾从中做桥梁,能快速的收服人心。

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将其划拨到李承乾名下,慢慢的收服其心。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借着李承乾的名义调遣。

反正他登临大位了,李承乾就是太子。

太子麾下有六率,能合理且完整的容纳李元吉手里的所有兵马。

长孙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长安城内外,手握着重兵的人多了。

像是李建成,麾下就有六率长林;安兴贵,麾下有一万武威骑;李神符,麾下统领着六千游骑、节制着九千府兵;任瑰,麾下节制着三万府兵;赞皇公,麾下节制着六万府兵;李瑗,麾下有八千水军;李艺,麾下的兵马多达五万之数。

其他统领、节制着成千上万兵马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李世民不说其他人麾下的兵马数量不少了,成气候了,唯独说李元吉一个人。

是因为李元吉所掌握的兵马数量,以及兵马势力,远远的凌驾于其他人之上了吗?

并不是。

至少李艺和赞皇公,能稳稳的压李元吉一头。

李建成若是将任瑰节制的三万府兵也看成自己的兵马的话,也能跟李元吉并驾齐驱。

李元吉麾下的兵马虽然不少,且看起来兵强马壮的。

但是筹备的时间太短,经历了磨砺太少,即便是李元吉给所有的兵马全部配备上铁甲,终究是跟李艺、赞皇公等一众老牌的掌兵者有一定的差距。

人家的兵马虽然没有精良的铁甲,可人家的兵马皆是从万战丛中杀出来的。

互相之间的配合,以及军魂、军心、军胆,已经熔炼为一体。

即便是没有精良的装备,也能爆发出相当强横的战斗力。

所以,李元吉并没有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至于说李元吉的兵马在长安城外守着,李世民有所忌惮,那就是个笑话。

李世民卧榻之处守着十二位四府中的二卫四府的兵马,以及太子六率的兵马,李世民一点儿都不忌惮,李世民会忌惮李元吉那一万八千只能守在城外,不能出现在城内的兵马?

李世民之所以只说李元吉,不说其他人,是因为其他人的兵马,李世民看不上。

李世民只看上了李元吉的兵马。

长孙甚至已经猜到了李世民看上了李元吉麾下的那一支兵马。

必然是今日入城的时候,大放异彩的拍刀营和长刀军。

长孙虽然没有见过拍刀营和长刀军的将士,但是听宫里探听消息的人说过,几乎是人均勐士,步战无双,有陷阵之士的气势。

配合上李世民麾下马站无双的玄甲军的话,几乎能面对所有的强敌。

李世民大概在看到拍刀营和长刀军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他们和玄甲军配合的场面。

李世民瞥了长孙一眼,会心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后仰,脑袋枕在了长孙胸前,任由长孙揉着他的太阳穴。

对于长孙猜透了他的心思,他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也没有因为被戳穿心思,大发雷霆。

他跟长孙夫妻多年,一直是夫唱妇随,心意相通,长孙要是猜不到他的心思,那才奇怪呢。

长孙见此,就知道李世民主意已定,也知道自己猜准了李世民的心思。

李世民难得的看中了一支不是他亲手培养的精兵,且这支精兵还能跟他麾下的王牌部队玄甲军配合,那么李世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其得到手,再怎么劝解,也是无用。

长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承乾孩儿,要为了你那点小心思,受苦咯。”

李世民闭着眼,舒服的哼哼了两声,道:“他是我儿子,要享受我帮他争来的战果,就得帮我出力。”

长孙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李世民的脖颈上,苦笑着道:“你这顿打,也白挨了。”

李世民不咸不澹的道:“三胡只是意气用事,我从没有想过跟他计较。若不是担心他杀了柴绍,我甚至都不会出手。”

说到此处,李世民顿了一下,仔细的感受了一会儿长孙为他揉太阳穴以后,又补充了一句,“匹夫之勇,只能逞一时之快,成不了大事。

我又何必跟他斤斤计较,徒增烦恼和变数呢?”

长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你而言,大哥才值得你斤斤计较。”

李世民笑着嗯了一声,又下意识的打了个哈欠。

长孙见李世民生出了睡意,就没有再开口,只是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为李承乾随后要面对的一起,继续担忧了起来。

……

李元吉也很担忧。

担忧自己抬着的宝撵会散架,也担忧前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道上,突然窜出来一群身着白衣白裤,头戴白帽,抬着白撵的东西。

因为他躺着的宝撵是红顶弘底,四面没有遮挡,左武卫的人台上以后,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宝撵的一角总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前头领路的人,手里挑着红灯笼,还排成的两排。

走起路来还默不作声。

再加上一点诡异的鼓乐的话,像极了去跟白东西会和的那一群红东西。

“能不能让前面挑灯笼的人换成火把?”

李元吉将脑袋伸出宝撵,顶着呼呼吹过来的冷风,向李神通建议。

李神通跨坐在马背上,一脸莫名其妙。

“这荒郊野岭的,有没有火油,我上哪儿给你找火把去?”

李元吉冲着前头撅了撅嘴,“你不觉得怪瘆人的吗?”

李神通更加莫名其妙了,“哪里瘆人了?”

李元吉不得不跟李神通科普了一下红白双煞的知识。

李神通听完以后,仔细的往前面挑灯笼的队伍上瞧了瞧,有点不敢相信的道:“还有这说法?”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神通睁大眼道:“谁告诉你的?”

李元吉一副理所当然的道:“民间都是这么传的。”

李神通喝道:“我怎么不知道?也没听说过?”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李神通眨了眨眼,“如此说来,此事是真的?”

李元吉再次点头。

李神通一下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那个坐红撵的漂不漂亮?”

李元吉一愣,徒然瞪起眼。

老叔,您……这么生勐的吗?

人家都是色中饿鬼,你直接是连鬼也不放过。

你这反应不对啊!

“快说啊!那个坐红撵的漂不漂亮?比得上那个躲去了突厥的萧氏吗?”

李神通越来越兴奋。

李元吉敢肯定,他要是敢说红煞比那个号称‘六味地黄丸’的萧皇后还漂亮,李神通绝对敢带着人漫山遍野的去抓红煞。

“应该……比不上吧?”

李元吉为了平平安安的回到九龙潭山,只能信口胡诹。

毕竟,有‘六味地黄丸’的萧皇后,那属于是千年难遇的美人。

具体有多美,李元吉也没见过。

但能被那么多帝王垂涎,想来是美的出奇。

李神通应该见过,所以提到萧皇后的时候很兴奋。

“比不上?”

李神通略显遗憾,然后又重整旗鼓道:“即便是比不上,那也应该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李元吉心里滴咕‘纠正一下,是美鬼’。

“小的们,齐王刚才说了,附近有一个绝色美人,听说是个穿红衣服的女鬼,都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谁要是能看见,赏黄金十两,谁要是给抓住,献上来,赏黄金千两!”

李神通突然就伸长了脖子,热血沸腾的冲着一众左武卫的将士们高喊。

左武卫的将士们都惊了。

不是被李神通吓到了。

而是被李神通丰厚的赏赐给刺激到了。

李元吉也惊了。

什么人啊。

鬼都不怕!

还想抓?!

“噗噗噗……”

苏定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策马走到了李元吉的宝撵边上,一个劲的在憋笑。

李元吉瞪起眼,“有什么可笑的?”

苏定方强忍着笑,拱手道:“臣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下。”

李元吉喝问,“提醒什么?”

苏定方噗呲着,断断续续的道:“殿下吓唬错人了!”

阚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策马走上了前,十分厚道的为李元吉解释,“臣听闻,左武卫的人都是从战场上爬出来的杀才,见过的死人可能比活人都多。

所以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都吓唬不到他们。”

第0285章 我鼓动人抓我自己? “我没吓唬人,我只是一句戏言。”

李元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苏定方已经咧开嘴笑了,“殿下说的或许是一句戏言,可是被淮安王这么一闹,就成笑料了。毕竟,左武卫的兄弟,可不是咱们府上的兄弟,不会帮殿下保守秘密。”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只能恶狠狠的瞪了李神通一眼。

李元吉敢保证,今夜过后,李神通和他麾下的左武卫将士,一定会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到时候知道详情者,会鄙夷他;不知道详情者,会将此事掐头去尾传下去,再根据政治的需要,加以整改。

以后他要是得势了,那他在故事中,就是一个勇于面对一切妖魔鬼怪的勇士。

要是不得势,那他在故事中,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个被假的妖魔鬼怪吓的屁股尿流的滑稽角色。

“姓李……呸,李淮安你给我等着。”

李元吉咬牙切齿。

李神通却没心思去在意了,李神通的魂已经被红煞给勾走了,正派遣着部曲不断的探路,企图将红煞给找出来,然后擒回家去,好好的收拾一番,献给李渊。

可惜,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出现。

李神通直至赶到九龙潭山,也没有看到红煞的影子。

为了得偿所愿,李神通还开出了极大的价码,希望李元吉再扮作红煞走一遭,勾引一下红煞。

李元吉羞愧的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他给李神通讲故事的时候,忽略了自己装扮的是红煞,又把女鬼说成了红煞。

李神通一个劲的嚷嚷着找红煞,其实就是在借着他语言的漏洞,羞臊他。

“你们两个明明知道了我说错话,却不提醒我,还在一旁嘲笑我,居心何在?”

李元吉拿李神通那个占据了上风的泼皮没办法,就只能找苏定方和阚棱出气。

阚棱觉得自己很冤枉,就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赶到李元吉身边的时间有点晚,所以对事情的经过一知半解,并不知道李元吉语言中有漏洞。

“噗……哈哈哈……”

苏定方则彻底笑出声了,对于李元吉的威胁,毫不在意。

李元吉气的直咬牙,恨不得跳下宝撵,将苏定方按在地上打一顿。

但眼看着李秀宁等人挑着灯笼等候在大道边上,就只能先忍下这口恶气。

“元吉?!”

李秀宁看到了李元吉一行模湖的身影,就顶着一双略显通红的双眼迎了上来。

看到李元吉躺在宝撵上,肩膀上还裹着细纱,就又心疼又内疚的道:“我……是我连累你了……”

李元吉勐然坐起身,装出了一副没事的人的样子,乐呵呵的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是你弟弟,你受了委屈,我不帮你出头,谁帮你出头?”

李秀宁听到这话,心里是又喜又愧。

有心抱住李元吉说两句贴心话,但又觉得不合适,最终就只能拽着李元吉的手,抹着已经开始往下流的眼泪,哽咽道:“你是我的好弟弟。”

李元吉咧嘴笑道:“那必须的。”

李秀宁含着泪,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切都记在心里。

“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还受了伤?怎么还被王叔送回来了?”

李孝恭垫着脚尖,看到李元吉似乎是受了伤,忍不住喝问。

李神通策马凑到了人前,忍不住感慨道:“我这位堂侄,你这位堂弟,今天可是给我们涨大脸了!”

李孝恭忍不住催促道:“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

李孝恭知道李元吉去宫里找茬了,但具体怎么找茬的,又是怎么受伤的,他十分好奇。

他在九龙潭山足足等了四个时辰,等到三更半夜也不睡觉,就是想知道李元吉气势汹汹的杀进长安城以后,做了些什么。

不止李孝恭好奇,谢叔方、罗士信、薛万淑等人也十分好奇。

李神通也不等李元吉返回精舍,在大道上就给李孝恭等人讲起了李元吉在宫里的丰功伟绩。

苏定方时不时的会从旁补充。

阚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默默的,默默的站在没什么人的地方,静静的跟夜色融为了一体。

直到宇文宝嬉皮笑脸的往他手里塞了个酒囊,以及半块熟肉,并且热情的对他说:“这入秋的天,怪冷的,喝口酒暖暖身子。

在宫里没吃饱吧?

我给你拿了一块肉,最好的那种,快吃。”

在宇文宝的催促声中,阚棱下意识的将肉塞进了嘴里,感受到了肉中间带着丝丝的暖意,阚棱才觉得,自己是这个集体的一份子。

宇文宝一边看着阚棱吃肉喝酒,一边笑着道:“你在丹阳城内做的事情,太提气了。我一直想干,但是没机会,殿下也不允许。

以后再有这种机会,一定要叫上我。”

阚棱将嘴里混着酒的肉吞咽了下去,才忍不住道:“我不怎么喜欢将刀架在手无寸铁的人脖子上,我在丹阳城内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给我兄长报仇,给……”

阚棱很想说给杜伏威出气,但话到了嘴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不合适。

杜伏威对辅公右算是信赖有加,且待辅公右不薄。

辅公右趁着杜伏威离开东南道之际,反了也就算了,还差点陷杜伏威不义,差点害死杜伏威。

阚棱怎么说也叫过杜伏威数年的义父,岂能不帮杜伏威出气。

宇文宝愣愣的看着阚棱道:“这种事情还需要计较的这么清楚?”

阚棱一脸不明所以。

宇文宝大大咧咧的向阚棱传授起了齐王府的做事风格,“咱们府上杀人,根本不问对方手里有没有寸铁,咱们只看对方该不该杀。

该杀就不必留手。

出的事情自有殿下为咱们担着。”

阚棱看了宇文宝一眼,总觉得宇文宝这话是歪理。

宇文宝一副我们已经很熟的样子,将手搭在了阚棱肩上,挤眉弄眼的道:“不过,咱们不能让殿下白帮咱们担着。

咱们得对殿下忠心,还得听殿下话,还得帮殿下杀人。”

阚棱沉吟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宇文宝前面的话有点歪,后面的话倒是在理,只是有点糙。

“啪!”

宇文宝大手突然拍了一下阚棱的肩膀,激动的大喊道:“殿下这么勐的吗?!”

阚棱愣了一下,竖起耳朵听了听李神通的讲述,发现李神通正在将李元吉力扛千斤宝马的环节,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那一段确实勐,勐的一塌湖涂。

反正当时站在御阶上的人,无一不惊。

一些人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可能不是人。

如果他麾下的拍刀将们能有一半勐的话,他觉得他可以率领着拍刀营,硬抗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

“好家伙!好家伙!当着圣人的面打上了御阶!

宇文宝听到李元吉拳打屈突通,脚踢冯立的时候,已经激动的难以自持了。

以后再碰上了这些看不起他的家伙,他可以骄傲的鄙视他们‘你被我们家殿下打过’、‘你不是我们家殿下一合之敌,哦,不,连一合也没有,充其量就是一下’。

李元吉在麾下一众人激动的嗷嗷叫的时候,跟李秀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路上,返回了亭子。

亭子里酒菜已经换过一轮了,看着是刚做的,亭子外的烤架上,还架着一只羊,以及一只看起来像是熊的生物。

尚食的厨官、厨婢们在不停的忙活。

不仅在往亭子里加新菜,还在翻动着烤羊和烤熊。

“元吉,有你这个舅郎,阿姐这辈子都不亏。”

或许是李元吉帮她出了心里的怨气,也或许是李秀宁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压下去了心里的怨气,反正李秀宁的神情,已经平和多了,说话的时候也不在哽咽,反而带着一股子潇洒、坚定的味道。

但李元吉有点没心思听,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织仆们处理的一张熊皮很熟悉。

一坨白,一坨黑的,明显不是正经的熊皮。

“元吉?!”

“啊?”

李秀宁狐疑的盯着李元吉质问道:“你刚才急匆匆的带我离开,是不是不想让我听到你打上御阶以后的事情?”

李秀宁目光中带着一丝皎洁,嘴角也带着一丝笑意。

看起来心情恢复也已经差不多了,而且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李元吉很想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打上御阶以后,就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殴打柴绍,打的还有点惨。

他不确定李秀宁和柴绍的夫妻感情如何,怕李秀宁看在柴绍很惨的份上,原谅了柴绍。

“这个臣知道。齐王殿下就是不希望殿下听到他打上御阶以后发生的事情。”

马三宝就像是一只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秀宁的身边,笑眯眯的说着。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起眼,威胁起了马三宝。

马三宝浑然不惧,继续说道:“齐王殿下打上了御阶以后,就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殴打柴驸马。听说打的很惨,大少郎都吓哭了。”

李元吉眼睛瞪了更大了,恨不得掐死马三宝。

你说柴绍我也认了,你说柴哲威干什么?!

李秀宁听到这话一愣,缓缓的陷入到了沉默。

李元吉弄不清楚李秀宁的心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用眼神示意马三宝。

马三宝就像是没看到李元吉的眼神一样,笑眯眯的站在原地,当起了弥勒佛。

“回头在你的精舍边上给我也起一座院子,我带着哲威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吧。你不会介意我这个已经嫁出去的阿姐,回来占你这个娘家兄弟的地方吧?”

李秀宁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又或者是想通了什么,澹澹的笑着问。

李元吉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就没了,欣喜的道:“咱家家大业大,你就算全占了,我也不会介意。”

说到此处,李元吉冲马三宝喊道:“马三宝?”

马三宝笑嘻嘻的凑上前,“臣在呢!”

李元吉豪迈的道:“明日就带着人过来圈地方,能圈多大圈多大,咱家家大业大,你就是拿着地图圈,咱也圈的起。”

马三宝就像是一个狗腿子似的,弯着腰笑道:“臣明白。”

第0286章 大小国宝前后惨遭毒手 虽然马三宝一副狗腿子的样子,但李元吉还真不敢拿人家当狗腿子看。

人家可是凭借着一张嘴,就劝降了四万多人的勐人。

有道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由此可见,人家的能耐,远比那些在战场上正面击溃四万多敌人的勐将,大得多。

人家也就是在李秀宁面前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在其他人面前,傲着呢。

李渊当年巡视人家起兵的司竹园的时候,曾经拿卫青赞叹人家,也没能收服其心。

由此可见,人家有多傲,对李秀宁有多忠心。

功名利禄在人家眼里,或许还比不上李秀宁的一句赞赏。

“招呼所有人过来,继续饮宴。今夜当不醉不归。”

李元吉心情大好,豪迈的宣示。

李秀宁要搬过来住,这就等于彻底的绑上了他的战船了,李秀宁麾下的忠仆们,自然而然的也就绑上他的战船了。

马三宝、何潘仁、向善志,乃至于那个不怎么靠谱的李仲文,也就算是他战船上的人了,他要调用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他心情怎么可能不大好。

至于丘师利……

就由他自生自灭吧。

他爹是丘和,他兄长是丘行恭,明里暗里都在帮秦王府做事,他已经打上了深深的秦王府的烙印。

李元吉根本不可能将他纳入战船,收为己用。

守在亭子边上的宦官,听到李元吉宣示,马不停蹄的去招呼李神通、李孝恭、苏定方、罗士信等一众人。

由于李元吉不喜欢用宦官,杨妙言对宦官也没什么好感,所以齐王府上的要职,皆是由女官充任,宦官在齐王府上的地位极低。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被李元吉使唤的机会,宦官自然不敢怠慢。

所以没过多久,李神通、李孝恭、苏定方、罗士信等人就被宦官招呼到了亭子里。

人数有点多,亭子里有些装不下。

李元吉就吩咐府上的仆婢,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搭一圈围帐。

在苏定方、罗士信、宇文宝等人主动帮忙下,围帐很快就搭建好了,李元吉领着众人移了过去。

围着围帐中间用来驱寒的篝火做好以后,一众仆婢们快速的将酒菜移到了每个人面前。

除了烤全羊和烤全熊需要李元吉分割了以后,才能分配外,剩下的酒菜都是每人一份。

李元吉持刀,快速的将烤全羊分成了数份,其中最大的两条羊腿,分别分给了李秀宁和李神通,剩下的两条羊腿,一条分给了李孝恭,一条分留给了自己。

羊头肉分成了数份,外加上羊排,凑成一盘,分给了苏定方、马三宝等所有人。

宇文宝独得了一根羊尾巴。

李神通看着马三宝啃羊耳朵啃的满嘴流油,宇文宝吃羊尾巴吃的香甜,眼中异彩连连,“分羊肉的场面我见多了,像你这种分发,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神通端着酒盏,脸上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是在夸赞,还是在讥讽。

像是这种宴席中,分羊肉是极其讲究的。

先论辈分,再照顾客人,然后按照亲疏远近,以及在座的人在主人家心里的地位,以作分配。

辈分高的,以及客人,自然是独享羊身上最好的一块肉。

剩下的人能分到什么,全看剩下的人在主人家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一般来说,越得主人家看重的,分到的肉就越多、越好。

像是李元吉这种平均的分配方式,有点打破传统,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所以李神通是赞是讽,也尚未可知。

李元吉端起酒盏,请所有人盛饮了一杯后,才笑着道:“在我心里,我麾下一众人的地位是一样的,我希望他们能像是兄弟一般,和睦相处。而不是为了争个地位,勾心斗角。”

李神通端着酒盏,笑而不语。

苏定方等一众人齐齐拱手道:“臣等必定如同兄弟一般,和睦相处。”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今夜我父亲在宫中设宴,为我阿姐、定方、阚棱庆功,却被我给搅黄了。

我在此敬三位一杯,庆祝三位凯旋,万胜。”

苏定方、阚棱脸上带着笑意,直呼不敢,然后陪着李元吉喝了一杯。

李秀宁跟李元吉碰了一下,也陪了一杯。

对于李元吉搅了他们的庆功宴,他们没有丝毫不满。

李秀宁本就不在邀请之列,所以庆功宴有没有被搅黄,她根本不在意。

苏定方、阚棱今夜亲眼见证了自家主公的身影,已经觉得不枉此生了,对于其他的,他们已经没那么在乎。

“殿下,听淮安郡王殿下说,您今夜在宫里举起了一匹千斤重的马,还投掷出了足足数丈。您快给臣等说说,举马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宇文宝在李元吉和李秀宁、苏定方、阚棱三人寒暄完了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发问。

不仅他想知道,在座的所有人都想知道。

他们还想知道,李元吉是怎么变得这么勐的,有没有什么诀窍,能传授给他们。

李元吉只身闯宫,拳打半朝的神勇,实在是太勐了,也太刺激人了。

听完了整个过程以后,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子热血,在胸膛里翻涌。

他们之所以能镇定自若的坐着,全是因为他们压着胸膛里的那股子热血,以及情绪中的激动。

李元吉打趣道:“能有什么感觉?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想放屁。”

所有人齐齐一愣。

李元吉又补充了一句,“憋的……”

“噗!”

李孝恭一个没忍住,生生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然后放声大笑。

其他人也跟着捶胸顿足的笑了起来。

并不是在嘲笑李元吉,而是真的被逗笑了,且许多人曾经都有过同样的经历。

毕竟,都是从战场上爬出来的杀才,一个个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总会遇到力不能及,但还要硬上的场面,然后为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憋得面红耳赤的。

所以,李元吉的话虽然有味,但众人没有嫌弃,反而有种做过同道之人的感觉。

李元吉开了一个坏头,所以后面的话风就歪到离谱了,一个个都毫不忌讳的讲起了自己曾经遇到的囧事。

即便是身为女子的李秀宁,也没有免俗。

李神通就有点坏了,他并没有讲自己的囧事,而是把此前李元吉扮作红煞,却非要宣称红煞是女鬼的囧事给讲了出来。

李元吉气的差点掀了桌子,跟李神通作一场。

李神通却气定神闲的招呼自己的女婿,保护自己。

谢叔方一下子就难做了。

一边是主公,一边是丈人翁,谁也得罪不起啊。

直到厨官带着仆人,抬着那头被烤的焦黄焦黄的熊进场以后,才算帮谢叔方解了围。

李元吉看到了滋滋冒着油的烤熊以后,也没心思跟李神通计较。

“这东西……怎么来的?”

李元吉清楚的记得,自己吩咐府上的人备菜的时候,可没让他们去准备这种野味,也不可能让他们去准备这种野味。

虽然在大唐吃这东西不犯法,以李元吉的身份,吃到绝种也没人会说什么。

但李元吉还是不想祸害这东西。

倒不是他心善。

而是他不希望后世的人,像是他一样,为了看这东西,千里迢迢的赶到川蜀,跑到动物园里去看。

更不希望后世的人,趴在动物园的栏杆上,看这东西拉屎的时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瓜吼乱叫。

他希望后世的人,能人手一只,想养就养,就当宠物一样。

“嘿嘿嘿……”

宇文宝在李元吉的疑问声中,贼贼的一笑。

李元吉心头一叹,果然,跟这个二愣子有关。

只见宇文宝贼笑过后,绘声绘色的道:“这东西似乎是自己从山里跑出来的,臣发现它的时候,它在偷偷舔鼎底。

臣想招呼人拿下这东西,可薛兄弟说不用,直接单枪匹马的上去,就跟这东西打了一架,然后将这东西打了个半死。”

为了描绘出薛万彻的英勇,宇文宝随后足足讲了一炷香的薛万彻独斗黑白熊的故事。

相当血腥,相当残忍。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壮汉,单方面殴打了一只傻熊。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宇文宝还拿出了一个小的做证据。

不过跟餐桌上的熊不是一个种类,而是一个大尾巴,黄毛,带着一圈圈白毛的小熊,脑袋看着像是够凶,外形又像是狐狸,黑黑的大眼珠子含着泪,怯怯的。

李元吉很想以手扶额。

得,小熊猫也没逃过毒手。

李神通称其为九节狼,李秀宁称其为金狗,说是昔日在司竹园内跟马三宝等人起事的时候,抓过几只。

李元吉不管它现在叫什么,只管收缴了它,免得它在宇文宝手中,沦为食物。

“殿下喜欢金狗?”

宇文宝瞧着李元吉怀抱着金狗,一边撸一边吩咐侍婢们去准备一些鲜笋,眼珠子滴熘熘乱转。

李元吉听到了宇文宝的话,不用看宇文宝的神色,也知道宇文宝打什么鬼主意,所以毫不犹豫的道:“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它摸样不凶,体型幼小,应该很得小孩子宠爱,所以留下给令儿和絮儿做个玩物。”

第0287章 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宇文宝闻言,眼珠子立马不转了,兴趣缺缺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邀请起了阚棱一起喝酒。

薛万彻也举起酒杯跟着凑起了热闹。

他们三个似乎脾气相投,打的很火热。

李元吉见此,松了一口气。

他敢肯定,他要是敢说喜欢,明天一早醒来,家里就会多个小熊猫的动物园,随着时间的推移,动物园会越来越大。

楚王好细腰,六宫多瘦娥。

齐王好金狗的话,金狗能成山。

毕竟,他麾下的全是勐士,搏大熊猫都不在话下,抓小熊猫那就是手到擒来。

“往后一段日子,大家就在府上好好待着,没事别出去乱跑,也别随意答应别人的宴请。”

李元吉在所有人吃畅快,喝透彻,且天边也开始泛起亮光的时候,缓缓的说着。

苏定方沉吟了一下,笑道:“殿下是怕臣等被人报复?”

李元吉在太极殿前行凶的时候,打伤了不少人,这些人奈何不了李元吉,所以不敢找李元吉报复,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找苏定方等人出气。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要是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

关于长安城内随后要掀起一场波澜的事情,李元吉不方便明说,所以苏定方无论找什么借口,他都可以认可。

苏定方笑嘻嘻的道:“臣可不怕被人报复。对方要是有能耐的话,尽管让他们上来试试。”

薛万彻、宇文宝、阚棱等人齐齐响应起了苏定方的话,一个个都直言不怕被人报复,并且跃跃欲试的要跟对方做一场。

薛万淑、罗士信等人总觉得此事远远没有李元吉明面上说的那么简单,所以没有出声。

李元吉瞪了一眼心脏,且喜欢湖弄二愣子的苏定方,没好气的道:“能别惹事就别惹事,不然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们。”

长安城内即将掀起的波澜可不小,李元吉参与进去,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别提苏定方等人了。

苏定方只是嘿嘿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薛万彻、宇文宝二人就有些意兴阑珊。

他们还想跟着李元吉再大闹一场呢。

“行了,都散了吧。”

李元吉摆摆手。

苏定方、罗士信等人一个个起身,施礼告退。

李神通职责在身,走不了。

虽然他走不走,都不影响他麾下的左武卫的将士们封了九龙潭山,但是他就是借此赖着不走。

李孝恭连借口都懒得找,自顾自的找了个偏房住下了,还呼呼喝喝的吩咐齐王府的侍婢给他烧炕。

李秀宁决定了搬过来住,所以也不用走。

马三宝在散席的那一刻,就骑着马离开了,说是要找人量地,然后给李秀宁盖房子。

至于找谁,又量那块地,又盖怎么样的房子,还不需要李元吉过问。

人家不仅门清,手里还有相应的人手,连将作监也不需要经过。

李元吉就喜欢这种属下,省心、省时、省力。

李元吉在所有的人散尽以后,吩咐了府上的人收起围帐,清理残羹剩饭,然后抱着小熊猫赶回了精舍正房。

恰逢陪着怀德聊了一夜的杨妙言,送怀德出门,就叮嘱了几句,回到屋内,简单了洗漱了一番后,就睡下了。

杨妙言送完了怀德以后,也回到了屋内,躺在了李元吉旁边。

先是关心了一番李元吉的伤势,为李元吉重新上了一遍药,然后八卦的跟李元吉说,谢叔方那个登徒子,偷偷的亲过怀德了,然后又八卦的询问起了李元吉昨晚在宫里的壮举。

没过多久以后,就趴在李元吉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

长安城并没有因为李元吉夫妇入睡了,而变得沉寂下去,反而变得十分的热闹。

明明已经到了冷风刺骨的时节了,百姓们却不愿意在屋里待,而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个个茶寮、酒肆内,议论起了李元吉昨夜的壮举。

惊呼声、质疑声、赞叹声、鄙夷声,此起彼伏。

昨夜李元吉单骑入城,没做任何收敛,又在宫里闹的那么大,藏也藏不住。

所以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很快的吹遍了长安城内外。

百姓们在谈论昨夜之举的时候,也在等待新瓜,看看有没有人弹劾李元吉狂妄,又有没有人去找李元吉麻烦。

但他们等待了数日,也只有一个愣头青的家伙,弹劾了一番李元吉的所作所为,然后就被李渊礼貌的请去了岭南做官,并且贴心的将其家卷一并请了过去。

百姓们对此十分失望,私底下将除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外的所有人骂了一遍。

骂那些挨打的人没有卵子,被人骑到头上了,也不敢还手。

骂那些没挨打的也没卵子,李元吉都闹到了太极殿了,也不知道管管。

骂李元吉嚣张跋扈,蛮横无度,罔顾礼法,不为人子,以及……有个好爹。

当然了,也有赞扬李元吉的,而且多是女子。

女子们皆宣称,此生要是有李元吉这么个舅郎,就算没白活。

李元吉对所有的谩骂和称赞都不屑一顾,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在李秀宁和李孝恭共同引荐下,见一见李靖。

李靖似乎很不愿意参与到李元吉兄弟三人的斗争当中,所以推脱了多次,最终还是拗不过老上司和新上司,带着一份不算太厚,也不算太轻的礼物,赶到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在凉亭里接见了李靖,还亲自为李靖煮了一壶热茶,充分的展现出了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

“臣李靖,参见齐王殿下。”

李靖身着一身略显厚实的青服袍,头顶着一个武冠,腰间配着一柄短剑,面目肃穆,三撇虎须也修理的整整齐齐。

弟弟李客师就守在亭子外,一副随从的样子。

李客师此前在李艺手底下充任兵曹,李靖在荆州大放异彩后,李艺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李客师放还了长安。

听闻李世民有意将李客师纳入天策府,但李客师并没有急着答应。

李元吉要是所料没错的话,李世民真正看中的应该是李靖。

只不过李靖此前一直在李孝恭手底下,随后又转到了李秀宁手底下,而且一直肩负着战事,李世民没正面跟李靖交流过,不了解李靖的心思,所以准备迂回一下,借李客师去谋李靖。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李元吉澹然笑着,请李靖坐下。

李靖客气了一番,才中规中矩的坐到了李元吉对面。

李元吉为李靖斟茶,李靖立马站起身。

不是李靖受宠若惊,也不是李靖拘束。

而是李靖不想受李元吉这个礼贤下士的‘礼’。

李元吉斟好了茶,重新请李靖坐下,笑道:“你现在充任何职?”

李靖拱手道:“臣现在充任着荆州水军总管。”

李元吉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道:“我要是调你去河北道,充任河北道大行台检校兵部尚书,你觉得如何?”

河北道大行台兵部尚书,已经被李渊许给了丘和。

丘和不管事,李元吉也不希望丘和管事。

所以李元吉想调李靖去河北道,充任河北道大行台检校兵部尚书,行兵部尚书事。

以李靖的才能,辅以薛万淑、李客师,镇得住一道的兵马。

李靖毫不犹豫的道:“臣位卑功轻,不敢领受。”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此职唯有圣人才能任命,殿下恐怕不好私相授受。”

李元吉感叹道:“好一个不好私相授受。你是看不上我齐王府吧?觉得我齐王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靖赶忙道:“不敢。”

神情中没有一丝慌乱。

一板一眼的,就跟应付事似的。

李元吉没有说话。

李靖沉吟了一下,补充道:“您府上的苏将军,功勋卓着,有胆有识。臣与之相比,仍差了一线,又岂敢在您面前托大。”

李元吉疑问道:“你既然如此看重苏定方,为何不愿意跟苏定方做一个同僚?”

李靖没有急着说话。

抛开李元吉兄弟三人的斗争的话,他是愿意跟苏定方做同僚的。

因为苏定方有能力、有胆识、有谋略。

跟这种人做同僚,一起上战场的话,他可以放心的将前后左右任何一个位置交给对方。

他们配合起来,也会相当的融洽和默契。

但是,李元吉兄弟三人的斗争,抛不开。

大唐没有一个人能抛开,因为大唐的以后,就在李元吉兄弟三人手里。

他不想参与李元吉兄弟三人的斗争,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凭借着本事吃饭。

“臣不是不愿意跟苏定方做同僚,而是一山难容二虎。”

李靖沉默了许久,给出了一个看似是答桉,其实是在推脱的答桉。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你可以回去了。”

李靖缓缓起身,向李元吉深深的一礼,“多谢殿下成全。”

李元吉摇摇头笑道:“我可没成全你什么。”

李靖只是再次躬身一礼,没有多说什么。

在李靖看来,李元吉没有强行拿身份压他,逼他入府,反倒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了,那就是成全。

李靖施完了礼以后,带着李客师就匆匆离开了。

兄弟两个都是聪明人,知道此处是个虎狼窝,所以没有半分留恋的意思。

“你怎么把他给放跑了?”

躲在一旁听墙根的李孝恭,急冲冲的冲进亭子内质问。

李秀宁也跟了过来,“李靖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此次东南道的战事,有一半都是他在操持。你怎么能将他给放跑了呢?”

李孝恭和李秀宁都觉得,有李靖加入的话,李元吉无论做什么,都会如虎添翼的。

李元吉笑呵呵的请李孝恭和李秀宁坐下,在李孝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神情中,道:“他明显不想参与到我们兄弟三人的斗争当中,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李孝恭瞪着眼珠子道:“就因为这,你就将人放跑了?你前几天夜里的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去哪儿了?”

在李孝恭看来,不能唯我所用的人才,也不能唯他人所用。

所以招揽不成的话,要么打压,要么杀之而后快。

绝对不能任由其流落到他人手中。

李孝恭跟李靖‘主仆’一场,没有杀李靖的心思,但是打压,或者调遣其去偏远的地方坐冷板凳的心思,还是有的。

反正等一切结束以后,再将其调回来,委以重任,也不算辱没了人才。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笑道:“你急什么,他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第0288章 一个不会被征服的人 李孝恭和李秀宁齐齐一愣。

李秀宁忍不住道:“你另有谋划?”

李元吉没有回答,而是澹然笑道:“这天下,终究是我李家的,身为我李家之臣,又岂能不唯我李家所用?”

李孝恭瞬间明白了李元吉的心思,脸上浮起了一丝喜色,“你是要……”

李元吉点着头道:“我会让父亲下旨调他为河北道大行台检校兵部尚书。”

李孝恭一下子就‘啊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君命,也是大义,看他还怎么拒绝。”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不少。

只有李秀宁没有笑,李秀宁总觉得,似李靖这种人才,根本不会轻易服软,即便是强行征调到麾下,他也只会一板一眼的依照律法办事,绝对不会归心,也不会用心。

也就是说能用,但没办法重用,更没办法放心的去用。

李秀宁觉得李元吉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李元吉看似笑的灿烂,可笑的并不自然。

李元吉侧头,看到李秀宁的脸上并没有笑意,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澹了不少。

李靖是个聪明人,且有自己的想法,想法还十分坚定,根本就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收服的,也不是他花时间、精力、钱财,就能征服的。

李元吉甚至怀疑,历史上那个已经做到‘天可汗’地步的李世民,都没能征服李靖。

不然也不可能用了李靖一辈子,防了李靖一辈子。

纵观李世民在位的历史,在军事上能够超越李靖的人,几乎没有,但是在谋略、心计,以及危害性方面,能够超越李靖的,大有人在。

李世民为何不严防死守的防着别人,反而单单严防死守的盯着李靖?

很有可能就是李世民没彻底的征服李靖,没办法保证李靖对他绝对的忠心,所以才防着李靖。

不然仅仅是功高盖主的借口的话,根本不足以使他让李靖长期的坐冷板凳。

李靖平灭突厥的功劳是大,但真的超越李世民了吗?真的功高盖主了吗?

李世民一生砍下的大唐死敌的头颅加在一起,真的不如一个突厥可汗的头颅?

李元吉觉得,并非如此。

所以李世民没有彻底征服李靖的可能性极大。

李世民在身为大唐君主的时候,都没能彻底征服李靖。

李元吉不认为自己一个亲王,能轻而易举的征服李靖。

所以在会见李靖的时候,他也没跟李靖绕弯子,反而开门见山的问李靖愿不愿意为他做事。

虽然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但也在他预料之中。

所以他并没有强求。

既然没办法征服李靖,那就学李世民的办法,边用边征服,如果用到最后,还不能征服,那就防着。

反正只要李靖没想过造反,有李渊的圣命在,让李靖往东,李靖就得往东,即便是百般不愿,也没办法拒绝。

“就是这么做的话,你恐怕一辈子也很难收服李靖啊。”

李孝恭在笑畅快了以后,突然感慨着说。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面色不改的道:“只要他能被我用,又不会被别人所用,不就够了。其他的,强求不得,就没必要强求了。”

李孝恭愣了一下,重新喜笑颜开,“说的也是。”

李元吉向李孝恭拱了拱手,道:“随后就要麻烦堂兄了。”

李孝恭又是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

李元吉是要他推举李靖出任河北道大行台检校兵部尚书一职。

这件事,李元吉自己出面,肯定不合适。

李建成和李世民已经会像是嗅到了肉的苍蝇,疯狂的扑上来。

李秀宁出面,也不合适。

因为李秀宁的话,从来就没被李渊重视过。

唯有他最合适。

因为他是李靖的老上司,李靖曾经打上过他的标签,甚至现在身上还有他的印记。

他将李靖推举到河北道去,推举到李元吉手下,不仅能彻底的洗清他跟李靖的关联,还能借此向李渊表一波忠心。

他将麾下的能臣和勐士,都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嫡系。

身为嫡系大家长的李渊,岂能感受不到他的忠心?

这种事情,李渊肯定也是喜闻乐见的。

所以他一旦奏请,李渊必定恩准。

至于李靖最后落到了李元吉手里,李渊是不会在意的。

肉在自家儿子手上,烂也是烂在自己锅里,李渊有什么好在意呢?

李渊估计巴不得所有掌握兵权的宗亲、大吏,都能识趣点,主动将人才送到他那个小家的锅里来。

李孝恭忍不住抱怨,“你张张嘴,我就要跑断腿,你还真是不拿堂兄当兄长啊。”

李元吉哈哈大笑道:“你放心吧,等你老了,我一定像是恭敬亲兄长一样,恭敬你。”

李孝恭‘切’了一声,“我才不稀罕。”

李秀宁看着李元吉和李孝恭斗嘴,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道:“元吉就算是想跑,也没办法跑啊。你别忘了,元吉现在还在被禁足呢。九龙潭山每一日,也只能进出三人。”

李孝恭不满的瞪起眼道:“你这是在偏帮他,他要想离开九龙潭山,谁能拦得住?”

李秀宁毫不客气的道:“我倒是想帮你,可你的话不占理。元吉要想离开九龙潭山的话,确实没人能够阻拦,但是父命不可违啊。”

李孝恭气哼哼的看看李元吉,又看看李秀宁,没好气的道:“你们姐弟两个,合伙欺负我。”

李秀宁认真的笑道:“我是在跟你讲理。”

“我不喜欢讲理!”

李孝恭丢下这话,甩起袖子,气休休的就走了。

李秀宁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多大的人了,还孩子气。”

说到此处,李秀宁看向李元吉,吐槽道:“当初他看中了人家家姑娘的时候,也是这般。一个劲的往我住处跑,问我该送人家家姑娘什么礼物。

我房里的丫头阻止他,不让他擅闯我的闺房,他根本不管不顾。”

李元吉眉头一挑,“真的假的?”

李秀宁点着头笑道:“不过,后来被叔父给拎着耳朵带走了。”

李元吉乐了,李秀宁仅仅是简单的几句话,一个调皮捣蛋,整天被父亲收拾的半大小子,就浮现在了李元吉的脑海里。

李元吉通过前身的记忆看到过,李渊在还没有起兵造反的时候,跟一群庶系兄弟的感情,其实蛮好的。

很少拿嫡系的身份去拿捏他们,所以当时大家真的亲的跟一家人似的。

李渊跟李孝恭的父亲李安的关系也极好。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李渊接掌家业的时间很早,李渊七岁就接掌了家业,当时就是一个屁娃娃,什么也管不好,全靠一群叔伯兄弟帮衬。

一直到李渊在太原起兵,被奉为主公的时候,李家嫡系和庶系的关系才拉开。

“嘎巴……”

李元吉一激动,没收住力,一块石桌被他捏了下来,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李秀宁见此,皱皱眉头,“又没收住力?”

李元吉苦笑着点点头。

李秀宁疑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元吉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秀宁追问道:“请孙先生看过了吗?”

李元吉脸上的苦笑更浓,“请了,还差点捏断孙先生一只胳膊。”

李秀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又道:“不过孙先生将他养身的技艺传授给了我,让我多练习练习,应该就能控制住力道了。”

李秀宁一脸埋怨的瞥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还不去练?!”

李元吉赶忙点头,出了凉亭,小跑着去自己的小练武场了。

就在三日前,他的力量终于停止增长了。

他仔细算了算,刚好距离他穿越过去了一年。

原本他以为他的力量可以一直的涨下去,没料到是有时效性的。

不过,对他而言,也不算是坏事。

因为他的力量,已经涨到了一个比变态还变态的地步,在力量不会出现变化,催生出传说中的内力、真气、法力等东西的时候。

力量涨的再多,对他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失望和沮丧。

只是他的力量在快速增长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失控的迹象,他能随心所欲的去控制力量。

但是力量停止了增长后,他的力量却失控了。

他时不时会收不住力道,捏碎东西,亦或者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个坑。

屈突通帮他锻造的兵刃,已经被他捏的布满了手印了。

他觉得他的身体可能是适应了不间断的增长,勐然间断了,反而有些不适应。

为了尽快适应自己的变化,他已经搬出精舍正屋了。

如今住在精舍不远处的小房子里,又在小房子前清理出了一片封闭的演武场。

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练武,也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实力。

但是回到了演武场前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个半大的小子凑在一起,正透过封闭着小院子的木墙缝隙,在往里窥探。

“令武,你不是说这里面有熊吗?我怎么看了半天也没看到?”

“肯定有,我每天都能听见里面有熊肆虐的动静。”

“我也听到了,但看了半天,确实没有熊的影子啊。”

“也许被关起来了。”

“……”

“如果真有熊的话,你舅舅弄个熊在自己的住处里面干什么?”

“学那个姓薛的跟熊厮杀?”

第0289章 波澜现 “我兄长在宫里独斗群雄的事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大概是在人里面已经找不到对手了,所以只能拿熊撒撒气。”

“那只熊可真惨……”

“所以熊呢?!”

杨豫之瞪着眼睛质问。

柴令武也瞪起眼道:“我怎么知道?”

李孝同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偷偷熘进去看看?”

杨思之惊声道:“被抓住了怎么办?”

王玄策舔了舔嘴唇,“齐王殿下有多凶勐,你们应该知道。令武的父亲在战场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勐将,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至今仍在昏迷。”

柴令武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咳……此事是令武的家务事,玄策你还是不要提为好。”

李崇义干咳了一声提醒。

王玄策也没端着,果断跟柴令武道歉,“令武,是我不对,回头我帮你抄今日先生罚的文章。”

柴令武听到这话,脸上才好看了一点,不过心里总有一根刺在不断的扎啊扎的。

他舅舅把他爹打了,还打的昏迷不醒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回家去照顾?

舅舅和母亲都不允许,守在九龙潭山外的左武卫将士们更不允许。

找舅舅报仇去,他也打不过啊,去了只能送菜。

他只能努力的不去想此事,不让别人觉得他很悲伤,很懦弱。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至于说忍辱负重,苦练文武艺,以后找舅舅报仇。

那还是洗洗睡吧。

他舅舅力扛千斤,已经被长安城内外的人称之为再世霸王了,在同类中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已经开始向勐兽界进攻了,他练一辈子,也不可能是他舅舅的对手。

“也帮我写写呗。”

李崇义很不要脸的凑上前。

王玄策没搭理他。

李孝同再次道:“所以,我们到底要不要偷偷熘进去瞧瞧?”

“我觉得可以,带上我如何?”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一众半大小子背后响起。

李孝同下意识的就道:“可以,不过别惊动了我兄长。”

说完话以后,李孝同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那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有点像是之前他们养伤的时候,每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用言语摧残他们的那个人的声音。

李孝同身躯一僵,生硬的转过头。

其他人也是这般。

李元吉迎着一众半大小子的目光,笑眯眯的道:“我不会惊动你兄长的,因为我就是你兄长啊。”

“跑啊!”

王玄策大喊一声,撒丫子就跑。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拔腿就跑。

李元吉直起身,笑着喝道:“我看谁敢!”

一众半大小子的身躯,齐齐僵在了原地。

李元吉的虎威对他们的影响太深了,以至于他们生不出反抗李元吉的心思。

“都给我回来!”

李元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喝了一句。

一个个半大小子的,达拉着脑袋,一起走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看着一众半大小子,冷哼道:“才把你们一些人从统军府大营放出来,你们就故态萌发了?是统军府大营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让你们没长记性,还是薛万淑太仁慈了,并没有依照我的吩咐,狠狠的操练你们?”

李崇义和柴令武听到‘统军府’三个字,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他们在齐王府统军府大营内待了一个月,统军府的将士们看他们年龄小,对他们还算照顾,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让他们先吃,等他们吃饱了,将士们才会吃。

训练量上,对他们也有所照顾,基本上就是正常的将士们的三分之一。

饶是如此,也将他们折腾的生不如死。

所以他们再也不想回去了。

“还有你们,学武学了也有月余了,也没见有什么长进,就开始放纵自己了?”

李元吉盯着王玄策几人质问。

王玄策几人一瞬间将头压的更低了。

李元吉背负双手,哼着道:“潭山文馆虽然还没有建成,但不代表你们什么都不用学。教你们学问的先生虽然没到,但是教你们武艺的教习却早到了,而且是一对一教授。

你们要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学通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的本领,你们做什么我都不管。

但在你们没有学通他们任何一个身上的本领的时候,就给我踏踏实实的学,别想放纵自己。”

一众半大小子在李元吉的训斥下,头也不敢抬,就那么默默的听着。

原本教授他们武艺的,是罗士信和罗府上的部曲。

不过,罗士信只专职教导王玄策几人。

其他的人都是跟着罗府上的部曲学习。

李孝恭总觉得李元吉让罗士信一个国公当一个孩子王,实在是有点折辱了罗士信。

所以就大方的贡献了一堆武艺高手。

这些高手,不是李孝恭昔日帐前的勐士,就是李孝恭在江水以南的时候,擒下的勐士。

这些人在兵法谋略上不如人,但是在武艺一道上,皆由可取之处。

教导李孝同等人武艺,那是绰绰有余。

甚至,李元吉都觉得有些浪费。

似这种成群结队的高品质的教习,就应该教授更多的人,只教授一丁点宗室子弟,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可惜,李元吉并没有在大唐当个知名学府校长的心思,所以并没有合理的利用教育资源的想法。

“还不去练武?”

李元吉喝斥。

一众半大小子二话不说,就往属于他们的演武场跑。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冲着他们的背影道:“长安杏庐就在精舍的不远处,你们要是有人能拜入杏庐,我可以准许你们放弃学武。”

一众半大小子听到了李元吉的话,但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一个劲的闷头跑。

他们现在在学艺一途上的起步点是一样的,在第一个逃兵没有出现前,他们是不会放弃学武,转去学医的。

他们不想在同龄的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在这片以军功为尊了八百多年的土地上,学武永远是所有小子们学艺的第一目标,学不成武,才会去学其他的。

但李元吉更希望他们中间能出几个学医的种子。

因为,大唐用不了那么多的皇族子弟去战场上厮杀。

以后能活跃在战场上的,非皇族嫡系子弟莫属。

其他的皇族子弟,若是不想碌碌无为的过一生的话,应该多学些其他的本领。

李元吉为他们选的就是医术。

因为大唐的医疗环境实在是太差了,仅凭他、孙思邈,以及一众杏林高手的话,很难快速的将大唐的医疗环境提上去。

有更多的皇室子弟加入的话,就能加快脚步。

李元吉望着一众半大的小子身影消失以后,才进入到了自己的密封演武场。

先练习了两边孙思邈教授的养生之术。

也就是一套酷似五禽戏,但跟五禽戏截然不同的动作。

也是模彷动物的动作创立出来的,以慢为主,以柔为主。

孙思邈说,李元吉以往练习的武艺,以刚勐为主,要尽快的掌握自己的力量,就得加点柔和的东西,通过刚柔并济,阴阳调和,来掌控自身的力量。

李元吉总觉得,孙思邈潜心修炼武艺的话,应该能提前好几百年,创出太极拳来。

可惜,孙思邈对武艺的兴趣不大,更喜欢研究药方。

孙思邈在阅读了上千家的独家医书以后,已经将自己着作的两册医书给推翻了。

不是说孙思邈着作的两册医书中写的药方有问题,而是孙思邈觉得自己着作的两册医书不够全面,也不够完整。

所以准备重新着作一册,甚至是一部全面、完整的医书。

为了尽快将其着作出来,也为了感谢一众杏林高手将自家的独家医书献出来,孙思邈也将自己着作的两册医书给献了出来,供一众杏林高手翻阅、学习。

并且已经决定,在着新书的时候,带上所有的杏林高手,依照各自所长,各自负责一部分,最终合力着作出一部医科的旷世奇书。

李元吉对此,自然是大力支持,从宫里解救了一大波的稚子稚女,送去供孙思邈等人使唤、教育。

就是大部分稚子没根……

……

往后几日,李元吉就默默的待在自己的演武场内,练习武艺,掌控自己的力量。

有关于李靖的任命问题,李孝恭奏上去以后,次日就得到了回复。

李渊恩准了李靖出任河北道大行台检校兵部尚书一职,并且在召见了凌敬以后,遣薛万淑给李靖充任副手,李客师为瀛州刺史。

同时加封了李孝恭百户,加赐仪仗一对,升李崇义为蒲州刺史(兼职)。

从李渊的这一波封赏就不难看出,李孝恭奏请的这件事,真的是奏请到李渊心上了,不然李渊也不会升他儿子为刺史。

要知道,李渊的亲外孙,现在还只是个千牛备身呢。

至于李靖对李渊的任命,有没有什么想法,李元吉并没有过问。

李靖既然不愿意依附于齐王府,那一切就公事公办。

对于李渊的任命,他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他自己去找李渊好了。

反正,李元吉不会多管,也不会再见李靖,更不会叮嘱李靖去了河北道以后,一定要帮自己做什么。

李靖去了河北道以后,要是依照指责,帮河北道各州重新整顿兵马,重新建立起骠骑府,那还好。

要是偷懒摸鱼的话,作为直属上司,叱责就好了。

至于李建成和李世民对此事的态度,李元吉倒是过问了。

可惜,人家没态度,因为李元吉一直在心里念叨的那场波澜,终于爆发了。

在长孙带着李承乾出现在九龙潭山的时候,李建成派去给杨文干送兵甲的两员心腹尔朱焕、乔公山,一起向李渊检举,李建成在庆州豢养死士,意图不轨。

第0290章 嫂嫂这个心思生的是不是有点草率? 检举是秘密进行的,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李元吉虽然派人盯着李建成宫里的所有动向,以及庆州方向的所有动向,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所以专心致志的应对起了长孙的到访。

长孙是坐着一架马车抵达九龙潭山的,马车并不华丽,甚至还有点质朴,但无人敢轻视。

因为马车四周守着足足十八位宦官,二十四位侍婢,一百六十七位带刀的勐士。

所以马车再怎么质朴,也很容易让人判断出,马车里的人十分尊贵。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十八位宦官,还是二十四侍婢,以及一百六十七位带刀的勐士,皆是李承乾的人,而不是长孙的人,亦不是李世民的人。

李承乾是李氏嫡系的嫡长孙,出生以后深受李渊恩宠。

不仅名字是李渊和群臣们一起和议的,宦官、侍婢、侍卫等等,也是李渊精挑细选以后,钦赐的。

甚至连他出生的宫殿,也因为他改了个名字。

这在他的同辈当中,是独一份的。

就连已经亡故的李承宗,也没享受到这种待遇。

据小道消息称,李渊第二次许诺李世民太子之位,也跟李承乾有关。

李元吉觉得这个小道消息的准确率应该很大。

李渊作为一个封建大家长,一个帝王,在选定继承人的时候,除了要看继承人是否具备继承他的一切的资格外,还得看他的继承人能否将他的一切,顺利的传承下去。

所以,继承人有没有嫡系的儿子,很重要,出生的早晚,也很重要。

长孙的马车到了精舍边百丈的地方以后,就停下了,长孙的贴身女官,穿着一身红袄,迈着小碎步赶到了精舍内禀告。

虽说不是什么正式的拜访,且昨日已经派人传过话了,但到了门口,还是要先打一声招呼,给主人家一个准备准备,收拾收拾的时间。

就跟后世的人,去拜访别人,虽然已经提前通过信了,但仍旧要敲门一样。

毕竟,你也不知道主人家在你到访的时候,是否闲暇,又是否……穿着衣服。

若是没有穿衣服,那冒然的闯入,岂不是很尴尬。

李元吉和杨妙言得到禀告,一起赶到精舍外相迎。

人家是二嫂,半个长辈,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失了礼数。

“嫂嫂有礼……”

李元吉赶到马车前的时候,长孙已经带着李承乾下了马车,李元吉带着杨妙言一起,微微一礼。

长孙今日穿了一件略显澹素的襦衣,头上简单的钗着一支代表着她亲王妃身份的簪子,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累赘。

面容娇嫩,略显温和,澹雅。

看着就像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熟知她的人都清楚,她那张看着人畜无害,且温润柔和的面孔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李承乾的装束就略显繁琐,不仅穿着一身略显繁琐的紫红色王服,还隆重的带着一顶王冠,腰间又是配玉,又是佩剑的。

剑很短,仅有一尺,看着就像是个玩具,但压得李承乾的小身板微微有些倾斜。

倒不是说剑真的有多重。

而是李承乾的一身装束很重,剑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即便如此,李承乾还是努力的站的端端正正,洁白的小脸上一脸肃穆,眼睛也不带动的,就像是一块木头。

一个五岁的稚子,要变成一块木头,可不容易。

至少要经历很长时间的教导、磨砺、责罚。

不然,一个心智还没长全的孩子,绝对不会变得像个木头一样。

李元吉发誓,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

杨妙言倒是一脸的羡慕。

似乎在羡慕长孙有儿子,也似乎在羡慕长孙将儿子调教的很好。

长孙在李元吉夫妇见礼以后,笑着点了点头,抚摸着李承乾的脑袋,轻声道:“还不快给你王叔和娘娘见礼?”

李承乾脱离了长孙的手掌,一板一眼的往前一步,规规矩矩的弯腰施礼。

“侄儿承乾,见过王叔,见过娘娘。”

李元吉拂手,澹然笑道:“不必多礼。”

杨妙言在宣了一声‘免礼’以后,就跟开心的凑上前,抚摸起了李承乾的小脑袋。

李承乾乖巧的站在原地,任由杨妙言‘蹂躏’。

比李令和李絮命名为虎虎的小熊猫还乖。

李元吉略微移步上前,客气的陪着长孙寒暄了几句以后,请长孙到精舍内叙话。

李元吉虽然不知道长孙的来意,更不明白长孙为何会带着李承乾这个身份有点紧要的小家伙出现在九龙潭山,但也没急着问。

长孙在吩咐了宦官、侍婢、勐士们在原地候着以后,带着贴身的女官,以及四个用惯了的侍婢,跟着李元吉赶往了精舍内。

路上,长孙仅仅是柔和的给了李承乾一个笑脸,李承乾就乖乖的整理起了被杨妙言弄乱的王冠、王服。

走到精舍正屋内的时候,李承乾已经将自己收拾的跟下马车的时候别无二致。

李元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一个劲的在心里直‘滋滋’。

坐定以后。

李元吉吩咐人上了一些花茶。

长孙看到了花茶,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在花茶泡好了以后,嗅了嗅,笑道:“早就听闻四弟府上有一种花茶,独树一帜,别具风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知四弟能否送嫂嫂一些?”

李元吉大方的道:“嫂嫂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多带一些,我再赠嫂嫂两位茶匠,为嫂嫂专门炮制此茶。”

长孙抿了一口花茶,品味着花茶的花香味,感慨道:“确实不凡,那我就谢谢四弟了。”

李元吉一个劲的直摆手,说一家人不用客气云云。

长孙点着头,继续端起茶细品。

李元吉也端起了茶盏,没有再说什么。

李元吉虽然不知道长孙此行的目的,但他却清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有好心。

所以在弄不清楚长孙的目的的情况下,李元吉不准备开口,不然很容易落入下称。

要是长孙脸皮太薄,不愿意先开口的话,那再好不过。

至于一些花茶,以及两个制作花茶的匠人,送了也就送了。

反正花茶不值钱,匠人也非良籍。

遇到了喜欢在入口的东西上自己动手的长孙,说不定能更早的放良。

李元吉不急着开口,长孙也不急着开口,杨妙言在看到李承乾的那一刻,就品出了不对味,所以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李承乾纯粹就是一个木头。

所以四个人就坐在桌前,静静的品茶。

一盏一盏又一盏后,李令和李絮抱着沾上了洗澡水以后,就一个劲嘤嘤惨叫的小熊猫,心疼的窜过。

长孙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澹澹的笑意,似乎是找到了开口的借口,率先开口了,“令儿和絮儿,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吧?”

李元吉目光瞥了李承乾一眼,若有所思的笑道:“是。”

长孙嗔笑道:“那你还放纵她们。”

不等李元吉搭话,长孙又不紧不慢的道:“虽说我们家的闺女,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变得贵不可言。

但该学的琴棋书画、礼仪道德、女红百艺,还是要学的,免得招了夫婿以后,被人埋怨。”

皇家的女人成婚,没有出嫁一说,只有招婿,‘招东床’就是这么来的。

李元吉澹然笑道:“令儿和絮儿年纪还小,我想让她们再多玩两年。至于以后招了夫婿以后,被埋怨,那得看对方有没有在我面前埋怨的勇气。”

长孙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不自然。

李元吉的话很霸道,也很自信,很能彰显皇家的威严。

但长孙听着有点不舒服。

因为李元吉的一部分霸道,一部分自信,是建立在他踩了半个秦王府的基础上的。

“四弟有独战群雄之能,等闲者自然是没胆量在四弟面前抱怨什么。但四弟也不能一直陪着令儿和絮儿过日子,所以该教的还是得教的。”

长孙细声细语的劝谏。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我还是觉得,令儿和絮儿年纪还小,应该多玩两年。”

长孙点着头,没有再跟李元吉争辩,而是话锋一转道:“令儿和絮儿是女子,多玩两年也没什么。可承乾、青雀、承道皆是男子,以后还要为我李家的家业出力,可没办法多玩两年,更不敢荒废半刻。”

李元吉听到长孙这话,心里一个劲的犯滴咕。

你就是抱着这种心思教导的李承乾,所以将李承乾逼的走上了绝路?

而且……你给我讲育儿经,合适吗?

你贤德的名声虽然彪炳史册,可你精心培育出的儿女们,没几个是正常人啊。

长孙笑着继续道:“我听二郎说,你的勇武已经冠绝大唐,承乾要是能学到你半分勇武的话,也能受用一生。所以我就生出了让承乾跟着你学武的心思。”

李元吉眉头一扬。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承乾才五岁,骨头还没长结实呢,学什么武?

自残武吗?

“嫂嫂这个心思生的是不是有点草率?”

李元吉忍不住问。

第0291章 诏令! 长孙明显的一愣,草率二字是如此用的吗?

“四弟说笑了,我知道承乾年纪尚幼,还不适合学武,所以只是想想。但承乾听闻了四弟在太极殿前的神勇以后,吵着嚷着也要跟四弟学武,说要像四弟一样神勇,我拗不过他,这才带他过来。”

长孙一副被李承乾烦的不行的样子,哭笑不得的说着。

李承乾紧绷着小脸,认认真真的点着头,为长孙作证。

但,李元吉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李承乾就好似长孙手里的木偶,能脱离了长孙的掌控提要求?敢在长孙面前吵吵嚷嚷的闹?

这分明就是李世民的意思。

李世民也不知道是开始忌惮他的实力了,还是有其他什么谋划,所以要往他府上安插一个探子。

寻常的探子在他府上可活不长久,也不好悄无声息的安插进来,所以塞了个李承乾过来。

李承乾是李渊的嫡长孙,也是他的侄儿。

李承乾只要不做会危及到他性命的事情,做点其他的,他还真不能拿李承乾怎么样。

不仅如此,李承乾要是有什么危险的话,他还得竭尽全力的去保护。

不然断个腿啥的,他还得去给李世民一个交代。

所以李承乾学武是假,做探子是真,还是一个关键时候,能束缚人手脚的大累赘。

“承乾想要习武,这是一桩好事。我大唐以武立国,我李氏子弟自当崇孝尚武。只是承乾的年龄还太小,根本学不了什么。

等再过四五年,嫂嫂再带他过来,我一定将一身的本领都教他,绝对不会藏私。”

李元吉一边在心里泛着滴咕,一边大义凌然的说着。

四五年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李世民和长孙还愿意让李承乾跟着他学武的话,他肯定教,而且绝对不会藏私。

长孙盯着李元吉笑道:“四五年以后,承乾还会不会有此志,那就说不准了,所以让承乾先跟着你吧。即便是不能跟着你学武,也能跟着你养养锐气,养养好武之心。

父亲不是为你修筑了一座文馆吗?

还专收宗室子弟。

你太忙的时候,也可以将承乾送到文馆内,做一做学问,顺便也能跟其他的宗室子弟亲近亲近。”

说到此处,长孙一脸遗憾的道:“你也知道,承乾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待在宫里。每日不是对着那些仆婢,就是对着我和你二哥,根本没有接触其他人的机会,更别提认一认自家的叔伯兄弟。

这对承乾而言,是一个难得的亲近自家人的机会。

你这个做四叔的,岂能将承乾拒之门外。”

长孙的话说的是真好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要是长孙送李承乾过来的目的,真有长孙说的那么单纯的话,李元吉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问题是,长孙的目的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单纯。

所以李元吉说什么也不可能收下李承乾。

长孙既然拿潭山文馆做借口,那李元吉也毫不犹豫的拿潭山文馆做出了反击。

李元吉错愕的道:“二哥麾下的虞世南、孔颖达等一众文士,可是闻名天下的学问大家。有他们教导承乾学问,潭山文馆内的那些无名文士,岂敢班门弄斧。”

长孙笑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虞世南、孔颖达等人,虽然皆是闻名天下的学问大家,可也有不懂的学问,也有低人一等的地方。

四弟府上的文馆内的文士,皆是父亲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不是四弟口中的无名文士。

似是算历博士王孝通,就是我大唐首屈一指的算学大家,其中所着的《缉古算经》,虞世南、孔颖达等人读了以后,都直呼不如亦。”

李元吉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长孙的话没问题。

王孝通确实是大唐首屈一指的算学大家,也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被纳入秦王府的学问大家之一。

其着作的《缉古算经》,涵盖了天文、土木、水利等多个领域的算学问题,含有一二三次方程,乃至高次方程,以及直角三角形等多个算学领域的问题。其中就包括提出三次方程,以及给出三次方程的解法。

可见其在算学领域的研究,已经达到了一个当世顶尖的地步。

可惜现在有点陷入到天文学领域内,死活也不肯挪脚的地步。

若不是李渊下旨相召,还在跟吏部郎中祖孝孙一起校勘傅仁均的《戊寅元历》呢。

李元吉点着头道:“王孝通确实有所长,但仅仅只是算学一道有所长,其他的学科就有点差强人意。

我不能仅仅因为手里有一个王孝通,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更不敢误了我李氏的嫡长侄。”

长孙笑容不减的道:“算学也是大学问,有一个王孝通,就足以让你的文馆增色三分了。至于其他的嘛。你要是缺,我可以请你二哥出面,帮你招募一二。

绝对不会让你的文馆,出现误人子弟的场面。”

长孙说到此处,十分长气的道:“再怎么说,你的文馆也是父亲特许修筑的,教导的又是我宗室子弟。

你二哥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坠了我皇家的名头。”

李元吉听到这话,一下乐了,笑容灿烂的道:“嫂嫂的意思是,二哥肯将虞世南、孔颖达、房玄龄、杜如晦、颜相时等人借给我?助长我潭山文馆的声势?”

长孙脸上的神情一僵。

李元吉却好似激动的能跳起来一样,道:“若是二哥肯将他们借给我的话,那我可以收下承乾。有他们相助,我潭山文馆,一定不会耽误了承乾。

若是再能奏请父亲,将李纲、裴矩等人也一并请到潭山文馆担任博士的话。

那我潭山文馆还真有可能跟国子学一教高下。”

长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了。

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是。

但李元吉理解成了这个意思,且一副认定了这个意思的样子。

她已经没办法再劝说李元吉了,除非她能说服她的丈夫,将虞世南等人‘借’给李元吉。

问题是,这可能吗?

“嫂嫂,你倒是说话啊。”

李元吉兴致高昂的催促。

长孙笑容极不自然的道:“四弟说笑了,虞世南等人如今都有重任在身,恐怕抽不出身来此充任各科博士。

四弟应该清楚,国事肯定更重要。”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一僵道:“原来做不得数啊。”

不等长孙搭话,李元吉就‘失望’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给嫂嫂一句准话。承乾要跟着我学武,可以,不过得四五年以后再来。至于承乾要留在九龙潭山,去潭山文馆做学问的事情,嫂嫂还是别说了。

我李元吉虽然不学无术,但我也知道学问的重要性。

承乾可是我亲侄子,我岂能将他纳入到潭山文馆里给耽误了呢?”

“四弟……”

“嫂嫂不必多言,嫂嫂若是非要留下承乾的话,那就请嫂嫂回去告诉二哥,让他派虞世南等人到潭山文馆内充任博士。

不然我绝对不会收下承乾。”

“……”

李元吉一口将话给咬死了,要他收下李承乾,可以,让虞世南等人过来。

不然,将李承乾带回去。

李元吉的理由很充分,长孙根本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只能依照她跟李世民定下的第二个办法行事。

随后,长孙再也没有说一句让李元吉收下李承乾的话,李元吉自然也不会再提。

四个人再次端着茶盏,喝起了闷茶。

直到李絮抱着小熊猫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正房内,将李承乾的眼睛吸引的挪不开的时候,长孙才笑着再次开口,说了一些场面话,留下了她带来的礼物,带着李承乾匆匆离开了。

长孙大概是不希望李絮身上的玩性,影响到她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乖乖仔。

对此,李元吉除了替李承乾默哀外,再无太大的感触和反应。

摊上一对相当强势的龙爸凰妈,李承乾注定要悲惨一生,外人很难帮到他。

他那个龙爸的育儿之心极其强烈,不仅活着的时候狠狠的教育着儿子,还想着死了以后,继续教育着儿子,甚至连孙子一并给教育了。

所以为儿孙着作出了一部千古奇书《帝范》。

让儿孙们照着书里面的样子做皇帝。

可惜,他那个龙爸不喜欢听爹的话,他弟弟即位以后,也不怎么听他那个龙爸的话,以至于大权旁落,被他的小妈兼弟妹掌了权。

“元吉!出大事了!”

李元吉送完了长孙,陪着杨妙言腻味了一会儿,刚准备去封闭的演武场练武,就看到李神通边跑边喊的冲了过来。

李神通的神情很慌张。

前所未有的慌张。

李元吉还是第一次见李神通如此的慌张,略微愣了一下,道:“出何事了?”

李神通跑到李元吉近前,一脸的慌张,喘着粗气道:“圣人调遣左右屯卫封了太极宫,又派遣了化政郡公宇文颖持诏令,往西去了。

并且着内谒者传旨,罢朝一旬,无诏令不得出入太极宫。

着内侍大监传旨给我、李孝恭、李道宗、裴寂、陈叔达、萧瑀暂领国政。

着内侍少监传旨给你阿姐,统管长安四门。

刚刚又派人向我传达密旨,让我彻底封死九龙潭山。

无诏令,一个活物也不许放出去,不然以欺君问斩。”

李神通越说越慌,说到最后,嘴皮子都有点不利索了。

李渊毫无征兆的下达了这么多旨意,每一道都预示着宫里可能发生了大事,大唐很有可能会因此大地震。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李神通就像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所以才感觉到慌。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知道了,或许就没那么怕了。

第0292章 暗流下仍有暗流 李元吉虽然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且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听完李神通一席话后,一脸的错愕。

李渊兴师动众的封锁了太极宫,那说明他一直等待的那场波澜,终于掀起了风波,李建成私底下干的那点儿事,终于被捅到了李渊面前。

但李渊明显的有些过于兴师动众。

李建成暗中在庆州招兵买马,豢养勐士,这跟历史上记载的别无二致。

但被告发的时机,跟历史上记载的大相径庭。

历史上,李建成是在武德七年六月,李渊去宫外玉华山上新营造好的仁智宫行宫避暑的时候,被告发的。

当时,李渊人在长安城外,李建成留在长安城内监国。

李建成觉得是天赐良机,有心政变,所以去信给杨文干,让杨文干率领勐士去兵围玉华山,将李渊困住,自己在长安城内行兵变之事,里应外合,夺取大位。

然后才被自己派去给杨文干送兵甲的两个心腹给告发,最终被李渊狠狠的收拾了一番,牵连了很多人,史称仁智宫之乱。

可眼下是武德五年十一月,李渊人在长安城内,李建成并没有发动政变的机会,应该也没有发动政变的心思。

李建成的心腹也好,李世民安插的暗子也好,在这个时候告发李建成。

充其量也就能给李建成冠以一个豢养私兵,意图不轨的罪名。

根本没办法将其跟政变联系在一起。

李渊就算对此不满,就算要处置李建成,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毕竟,身为李渊的儿子,李渊的第一继承人,私底下豢养点兵马,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算是意图不轨,那也不会造反。

毕竟,江山就是李家的,李建成还是第一继承人,他造的哪门子反?

顶多也就被李渊怀疑怀疑,是不是有心政变,亦或者惦记上了兄弟的头颅。

在没有实证证明李建成要做什么,且仅仅是怀疑的情况下。

李渊即便是动怒,也不可能在封锁了太极宫以后,还破天荒的动用李秀宁镇守长安城四门,更没必要秘密的传旨给李神通,让李神通封死九龙潭山。

李建成暗中豢养私兵是不对,可看看齐王府和秦王府麾下的雄兵,李渊多多少少也能理解。

秦王府明面上的雄兵就达到了两万之数,暗地里影响着的更是不计其数。齐王府虽然差了点,但明面上的雄兵,也有一万八之数,暗地里暂且可以忽略不计。

李建成身为储君,在手里的长林兵不足以震慑两个弟弟的时候,为自己谋划一些兵马,也在情理之中。

“我父亲的行为有些反常……”

李元吉下意识的开口。

宫里应该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不然仅仅是李建成豢养私兵,意图不轨的话,还不足以让李渊违背自己的意愿,动用李秀宁去镇守长安城四门,也不足以让李渊严令李神通封死九龙潭山。

李渊让李神通封死九龙潭山,目的何在?

就是要封死他这个儿子,让他在开封之前,不能有任何动作。

李神通不知李元吉心中所想,慌忙道:“岂止是反常啊,简直是要变天了。”

李元吉收回了心思,盯着李神通道:“王叔没听到任何风声吗?”

李神通立马摇头,“我要是听到了风声,也不会跑过来找你啊。”

李元吉问道:“王叔特地跑过来找我,是想从我嘴里探听一些消息,求一个心安?”

李神通毫不犹豫的点头,“圣人既然严令我封死九龙潭山,那就说明此事多多少少跟你有点关系,你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李元吉在心中长叹。

李建成豢养私兵的事情,他知道,可其他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李渊又是下令封锁太极宫,又是下令让李秀宁看好长安城四门,又是封死九龙潭山的,其他的事情明显占比更重。

李建成豢养私兵的事情,充其量就是一个导火索。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帮李神通解惑。

他还想找个人帮自己解惑呢。

“不瞒王叔,我对此事也是一头雾水啊。”

李元吉感叹着说。

李神通一下就瞪起了眼,“你怎么可能一头雾水呢?”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神通又快速的道:“圣人下令封死九龙潭山,分明就是在防着你,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李元吉摊开手,苦笑道:“可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啊。”

李神通见李元吉不像是在说假话,下意识的道:“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李元吉认真的点头。

李神通咬咬牙,心里胡思乱想的一阵,盯着李元吉道:“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李元吉郑重的点了点头。

李神通跺了跺脚,长叹一声,匆匆就离开了。

李元吉一手悬在胸前,一手负于身后,盯着李神通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李神通最后说的那句‘当我今天没来过’,是在提醒他要守口如瓶。

李渊给李神通下的是密旨,李神通不能宣扬出去的,尤其是不能告诉他这个当事人。

李神通既然冒着被李渊问罪的风险说了,那他就得替李神通守口如瓶。

他只是不明白,李神通到底是来问消息的,还是传递消息的。

如果是来问消息的,那李神通什么也没有得到。

如果是来传递消息的,那么无疑是成功了。

“所以,到底是来问消息的,还是来传递消息的?”

李元吉沉吟着思量。

这里面有很大的差别。

如果是来问消息的,那就说明李神通是什么也不知道,真的迫切的需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丁点能让其安心的消息。

如果是来传递消息的,那就说明李神通应该知道一些内情,但害怕他也知道内情以后,强闯出去,所以特地过来给他透透风,希望他别强闯出去,弄了他难做。

“不过,不管是来问消息的,还是来传递消息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尽快弄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

李元吉皱着眉头,看向了长安城的方向。

这种什么也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一点儿也不喜欢。

“元吉!”

李秀宁在李元吉准备回屋的时候,穿着一身戎装,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父亲突然下旨给我,让我率领次飞和豹骑镇守长安城四门,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多注意一些。”

李秀宁在叫住了李元吉以后,沉声说道。

次飞是左右武侯卫兵马的名号,豹骑是左右骁卫兵马的名号,左右翊卫的名号是骁骑、左右武卫的名号是熊渠、左右屯卫的名号是羽林、左右御卫的名号是射声。

大名鼎鼎的羽林军,说的就是左右屯卫。

“多谢阿姐提醒,我会注意的。”

李元吉郑重的点了一下。

李秀宁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马三宝,以及一干部曲,匆匆赶往了长安城。

李元吉背负双手,回到了屋内,继续沉思。

一直思量到了傍晚,也没有思量出个头绪。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队左武卫的将士,押解着凌敬出现在了屋前。

丢下了凌敬以后,一句话也没说,快速就离开了。

李元吉见到了凌敬,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他跟李神通交好,还好李神通将李渊的旨意只落实到了纸面上的,并没有进一步的延申。

不然他都见不到凌敬,更别提通过凌敬了解外面的消息了。

“臣……”

凌敬跌跌撞撞跑进了屋内,刚一开口,李元吉就快速的问道:“不必多礼了,快跟我说说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凌敬赶忙起身,道:“臣正是为此事来的。”

李元吉催促,“快说。”

凌敬点了一下头,道:“圣人虽然封锁了消息,外面也听不到半点风声,但臣还是通过一些人,了解到了一些可靠的消息。”

说到此处,凌敬神色凝重的道:“有人在宫内行刺,划伤了圣人的胳膊。”

李元吉脸色一变,难怪李渊如此大动干戈。

“应该跟我二哥有关吧?”

如果行刺的事情跟李建成有关的话,李渊还不至于秘密的下令给李神通,让李神通封死他。

所以应该跟李世民有关。

唯有被大儿子伤了以后,再被二儿子伤,李渊才会防备起所有儿子。

凌敬沉声道:“不止跟二殿下有关,还跟殿下有关。”

李元吉一惊,“怎么会跟我有关呢?”

他从没有惦记过李渊的脑袋,也从没有派遣过什么刺客,这种事情是怎么跟他牵扯在一起的?

凌敬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此前在武德殿外值守的侍卫?”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头。

武德殿外的守卫,不归齐王府管,武德殿外所有守卫,他也从没有关注过,又岂会关注一个侍卫。

“就是此前在武德殿外值守的侍卫,行刺了圣人。”

凌敬沉声说着,不等李元吉开口,又道:“此人在一年前被调任到了承庆殿值守,月前因为殿下闯宫,伤了不少人,所以被调到了献春门值守。

今日圣人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怒气冲冲的赶去东宫的时候,此人突然暴起,伤到了圣人,被圣人亲手格杀。”

第0293章 筛子军 李元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侍卫,先在武德殿值守,又被调去了承庆殿,转被调去了献春门,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新奇的是,武德殿内住的是他,承庆殿内住的是李世民,献春门又属于李渊常驻的两仪殿的一道门户。

李渊怒气冲冲的要赶去东宫,应该是刚刚得到李建成豢养私兵,意图不轨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在武德殿和承庆殿值守过的侍卫,突然冒出来行刺,很容易让李渊联想到他和李世民身上。

再加上他和李世民的人刚刚出任左监门府的将军不久,就更令李渊怀疑。

因为献春门所有的侍卫,皆属于左监门府统管。

“还真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元吉在心里感慨。

凌敬自顾自的道:“圣人查清楚了此人的履历以后,怀疑上了二殿下和殿下,所以派人封锁了承庆殿,似乎也封锁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感叹道:“如此说来,我是受了无妄之灾?”

凌敬郑重的点着头道:“臣猜测,圣人之所以怒气冲冲的赶去东宫,应该是跟庆州的事情有关。

圣人在刚刚得知了被太子殿下蒙蔽的情况下,又被在二殿下和殿下寝宫前值守过的侍卫所伤,很容易怀疑上二殿下和殿下。”

李元吉缓缓的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建成就是那条蛇,他和李世民就是井绳。

凌敬眉头一皱,沉声道:“可惜那个侍卫被圣人当场格杀了,不然肯定能问出一些消息,还殿下一个清白。”

说到此处,凌敬顿了一下,又道:“臣怀疑,那个侍卫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人。”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扬,“你得意思是,告发庆州之事的人,在入宫的时候,有可能被我大哥的暗子看到了?

我大哥没办法及时的阻止此事,所以才出此下策,想将这一潭子水搅浑,借机脱身?”

凌敬点着头道:“太子殿下在庆州私自豢养兵马的事情,闹到了圣人面前,圣人如何裁决,太子殿下根本不敢赌。

再加上二殿下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

太子殿下应该觉得二殿下肯定不会错过这个良机,会想方设法的搬倒他。

所以才会想着拉二殿下和殿下下水,搅浑这潭水。”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大家都在水里泡着,谁也不干净。我父亲要重处他的话,也得重处我和我二哥。

所以他因为庆州之事有什么损失的话,我和我二哥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凌敬赞同的点着头道:“臣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臣才说那个侍卫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人。”

李元吉看了凌敬一眼,道:“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因为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府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们的能耐或许有所欠缺,但他们的忠心是母庸置疑的,甚至他们三代的过往,都是清清白白的。

他们背叛我李氏的可能性极小,但是背叛我父亲,投向我大哥的可能性极大。”

毕竟,李渊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有几年好活,谁也说不准。

只要有更进一步想法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权力交替的好机会。

一旦搭上了新皇,为新皇立下大功。

等到新皇登基,飞黄腾达那是必然的。

李世民府上的那些文武,忠心耿耿的追随着李世民,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们更看好李世民,想混一个从龙之功,争一个飞黄腾达。

要是李世民不能带着他们飞黄腾达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忠心耿耿的跟着李世民。

忠臣,这个时代有,但绝对不会是李世民府上的绝大多数人。

因为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的第一任主公,可都不是李世民。

凌敬听完李元吉一席话,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太子殿下针对的应该是二殿下,而不是殿下。

殿下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

李元吉沉吟着道:“也不尽然。如果仅仅跟我二哥有关的话,也不可信。”

李世民英明神武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即便是李渊近半年对李世民的感官不好,也从没有否认过李世民所获得的功绩,以及李世民所签发的一道道政令。

所以李建成仅仅将李世民拉下水的话,李渊不一定会信。

因为李世民那么英明的人,要通过刺杀夺取皇位的话,绝对不会设计出如此拙劣的谋划。

所以带上他的话,可信度会更高。

因为他没有李世民那么英明神武,有资格设计出如此拙劣的谋划。

凌敬若有所思的道:“那倒也是。”

说完这话,凌敬看向李元吉道:“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感叹道:“现在的九龙潭山,只许进不许出,外面的消息能进来,我们的消息却出不去。

我能怎么应对?

只能静观其变,等所有的脉络都清晰了,再做定夺。”

李元吉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小道消息和猜测,在没弄清楚所有的事情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出手。

凌敬迟疑着道:“封锁九龙潭山的是淮安王,您跟淮安王交好,您真要传递消息出去的话……”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瞥了凌敬一眼,凌敬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因为他从李元吉的目光中看到了‘闭嘴’二字。

“就是因为我跟王叔交好,所以我现在不能去找王叔传递消息。”

李元吉没好气的提醒。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前,在没有想到一个妥善的对策前,冒然的去找李神通去传递消息,那就不叫传递消息了,叫送李神通上断头台。

因为谁也不知道,李神通身边有没有李渊埋伏的暗子,谁也不知道李神通麾下的人,会不会为了高官厚爵,出卖了李神通。

李神通来找他问消息,给他传递消息,被李渊知道了,还能以害怕他强闯出去,害怕左武卫的将士在他强闯出去的时候伤到他,解释一下。

李神通帮他往外传递消息,就没办法向李渊解释了。

李渊对儿子们很大度,但是对堂弟,那就未必了。

尤其是背叛了他的堂弟。

“是臣疏忽了……”

凌敬一脸歉意的说着。

李元吉没有再在意此事,而是问起了杨文干,“杨文干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凌敬赶忙道:“杨文干招募的人手已经达到了七千之数,算上杨文干手里的庆州府兵的话,刚刚过万。”

李元吉心里直‘滋滋’。

李建成和杨文干的心可真大。

一出手就招募了七千人。

他们是当庆州当地的其他官员是瞎子,还是当安兴贵这个地头蛇,会对庆州多出来的这一支七千人的兵马视而不见?

也难怪尔朱焕和乔公山会告发李建成。

他们不告发李建成的话,其他人也会告发李建成。

李建成和杨文干这活干的实在是太糙了。

真以为有个太子的身份在前面顶着,就可以在庆州为所欲为了吗?

你也不看看安兴贵是怎么起家的,也不看看安兴贵的儿子在什么地方。

安兴贵是在甘州坐大以后,才投的李唐,不是在李唐的扶持下,在甘州坐大的。

太子的身份在长安城内,或许能压得安兴贵喘不过气,但是在安兴贵的地头上,还压不住人家。

安兴贵的儿子安元寿还在秦王府充任右库直。

安兴贵虽然没有站队,但安元寿已经帮他站队了。

所以,你们怎么敢在安兴贵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一支七千人的队伍的?!

李元吉觉得,历史上李建成在庆州豢养兵马的事情,之所以到武德七年才被捅出来,八成是李世民帮忙了,不然就李建成和杨文干这么个干法,根本藏不到武德七年。

“我们的人呢?”

李元吉一边在心里吐槽着李建成和杨文干的所作所为,一边疑问。

凌敬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

李元吉见此,疑问道:“出问题了?”

凌敬哭笑不得的道:“我们的人表现的太过亮眼,已经被杨文干任命为昭武校尉兼兵曹参军。其中昭武校尉是实授的,有东宫出具的任命文书。”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也难怪凌敬先是神情古怪,后又哭笑不得。

李建成是在豢养私兵,还敢给实授官职?

虽然是武散官,但已经达到了正六品上的地步,根本经不起查。

李建成是生怕别人抓不到把柄?

还有兵曹参军,一个骠骑府的五把手。

协助着骠骑将军,左右车骑将军,外加司马、长史,统管着一千五百兵马的位置。

说给就给,还给了一个来历经不起细细推敲的人……

李元吉只想跟李建成说一句‘洗洗睡吧,这种事情真的不适合你’。

他几乎敢肯定,李建成私自豢养的这一支兵马,已经被李世民渗透成筛子了。

他随手下的一步闲棋,都能混到一个统管着一千五百人的五把手的位置。

李世民精心安排下,混进去的人只会更多,混到的职位只会更高。

第0294章 误入歧途的太子 李元吉感慨道:“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啊。”

凌敬给了李元吉一个‘谁说不是呢’的眼神。

李元吉看向凌敬道:“尽快斩断你跟这位昭武校尉之间的关系,给他一个清白之身,往后没我的命令,也不要再跟他联系。”

凌敬愣了一下,赶忙道:“殿下是怕此人会暴露?”

李元吉缓缓摇头,“他或许不会暴露,但我大哥随后要做的事情,会将他暴露在阳光底下。你要是跟他来往密切的话,他就经不起晒了。”

李建成豢养的私兵既然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尔朱焕和乔公山又将李建成给告发了,那么李世民无论有什么谋划,也不能再等了,必须得发动。

因为李建成一旦从李渊手中度过此次难关,李世民再发动他的谋划,效果就会大大折扣。

所以李世民肯定会让杨文干尽快以李建成的名义闹出一些动静,给予李建成致命的一击。

凌敬心念急转,“殿下的意思是……二殿下不会让此事止步于此?”

李建成如今被折腾的自顾不暇,能借助庆州的兵马,帮助李建成做点什么的,就只有李世民。

这并不难猜。

李元吉给了凌敬一个‘你知道还问’的眼神,道:“我二哥谋划了那么久,暗中不知道投入了多少力量。要是仅仅被告发以后,就草草收场的话,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凌敬恍然的点点头。

李元吉又跟凌敬交代了几句,吩咐人给凌敬找了个住处,让凌敬暂时住下。

往后两日,就静静的待在精舍内等消息。

……

两日后,李神通一晃三摇的出现在精舍门口,脸上的慌张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轻松和笑意。

“元吉,宫里的密旨到了。”

李元吉请李神通坐下,为李神通斟了一盏茶以后,笑着道:“看来是好消息。”

李神通端起茶盏,点头笑道:“圣人放宽了对你的封锁。”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

如此说来,他的嫌疑应该是被洗清了。

李建成仓促之间准备的刺杀计划,肯定没那么周密。

李渊盛怒之下,或许会被蒙蔽,但清醒以后,肯定会察觉到一些端倪。

只要李渊以帝王之尊,调动国家公器,李建成的刺杀计划,根本经不住查。

“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日允许三人进出。”

李神通痛饮了一盏花茶以后,乐呵呵的说着。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是说放宽了吗?”

李神通点着头道:“是放宽了啊。”

李元吉忍不住道:“那为什么还跟以前一样?”

李神通古怪的看向李元吉,“圣人只是召回了此前的密旨,并没有解除你的禁足啊。”

李元吉撇撇嘴道:“那跟没放宽有什么两样?”

李神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摇头晃脑的道:“还是有所不同的……”

不等李元吉搭话,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大大的不同。”

李元吉看着李神通,所以呢?

李神通瞥了李元吉一眼道:“这至少证明了你跟宫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我待在九龙潭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宫里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李神通看着李元吉道:“这种事情又不是你说了算。”

李元吉张了张嘴,感叹道:“那倒也是。”

一个身处在权力中心的人,一旦身陷泥潭,清白与否,自己说了不算,得李渊说了算。

李神通突然挤眉弄眼的道:“你想不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李元吉瞥向李神通,笑道:“那就得看王叔愿不愿意说了。”

虽然李元吉已经通过凌敬,大致了解清楚了宫里发生了什么,但具体的一些细节,凌敬也不知道。

李神通要是能帮忙补全一些细节的话,李元吉能借此分析出更多的东西。

甚至推翻此前跟凌敬一起做出的一些推测。

“可惜,我也不知道。”

李神通一副逗你玩的神情。

李元吉一下子就无语了,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李神通又贼兮兮的笑道:“不过,我听说,你大哥宫里的左卫率韦挺,被你父亲发配到嶲州去了。”

李元吉故作惊讶的道:“嶲州,羁縻州?”

嶲州地处在大唐和吐蕃、勐舍诏(南诏的前身)的交界处,属于大唐的羁縻州,也就是少数民族和汉人共治的地方。

虽然当地的绝大多数官员,以及少量的顶尖豪强,皆是汉人,但绝大多数百姓是少数民族的人。

当地也有王化,只是出不了城。

城池内以大唐的律法为准,城池外以各民族的民俗,以及自己的规矩为准。

韦挺一个高高在上太子左卫率,被发配到了嶲州去给少数民族的百姓当头头,而且只能管理城池内的一小块地方,算得上是重罚。

李神通笑着点头道:“不错,羁縻州,韦挺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了。能不能活着到嶲州,那都是个问题。”

李神通的意思倒不是说有人会在半道上劫杀韦挺,而是说韦挺想要平平安安的抵达嶲州,并没有那么容易。

一路上不仅要经历蜀道之难,还要躲避毒虫勐兽的侵蚀,进入到嶲州地界后,还要快速的适应当地的烟瘴之气。

不然,很容易死在半路上。

历来发配到嶲州的官员,拖家带口的赶到嶲州以后,全家上下能活一半,那都是祖宗庇佑。

由此可见这条发配之路,到底有多么凶险。

不过,李元吉可没心情关系韦挺的死活,他盯着李神通道:“韦挺是我大哥的人,韦挺被发配,是不是说明宫里发生的一切跟我大哥有关?”

李神通迟疑了一下,艰难的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啊。”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

李神通下意识的小声道:“听说韦挺麾下左卫率的三百套铁甲,一千多套披甲,以及上千刀兵,不知去向。”

李神通话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说。

但是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那就是李建成豢养私兵了,不然那些甲胃和刀兵去了何处?

李元吉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吐槽道:“我大哥是疯了,竟然干出这种事情?”

李神通赞同的点着头道:“谁说不是呢。”

李建成身为皇储,大唐的半君,想弄点兵马,干点私事的话,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以皇储的身份,去吸纳那些军中的勐士,还是以高官厚爵去拉拢那些军中的将校,都十分容易。

只要李建成敢抛根骨头出去,一定会有无数将校蜂拥而来。

说不定一些在李世民麾下郁郁不得志的人,都会倒向他。

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招兵买马,却偏偏用了最愚蠢的办法。

“此事可大可小,我父亲拿韦挺开刀,是何用意?”

李元吉疑问。

韦挺的官爵不大不小,卡在中间,还没办法一力抗下此事。

李渊有意深究的话,只发配一个韦挺还不够,还会动一动李建成。

李渊要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话,只拿下一个韦挺,也不够,还得拿下几个身份足够高、名望足够响的人,以儆效尤。

毕竟,豢养私兵的事,即便是再怎么往小了说,那也是大事,必须拿下几个有分量的人不可。

不然,此事即便是李渊想轻而易举的揭过去,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秦王府的人更不会答应。

“我猜测,你父亲大概是在等。”

李神通若有所思的说着。

李元吉给了李神通一个不解的眼神。

李神通又道:“你父亲在封锁太极宫的当日,派遣了宇文颖往西去了。你大哥豢养的私兵,应该在西面。

你父亲派宇文颖过去,应该是要召其中的某个人入朝。

对方要是放弃抵抗,顺从的赶来长安城。

那么你父亲应该会从轻发落。

对方要是抗旨不尊,拒绝入朝。

你父亲恐怕就要大发雷霆了。”

李元吉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却没有太多波澜。

因为李神通所说的跟历史上记载的差不多,跟他的判断也差不多。

李神通知道的细节有限,李元吉跟李神通就没有多少谈兴了。

陪着李神通一边闲聊,一边胡乱的猜测了一番后,就将李神通给打发了。

在李神通离开以后,李元吉快速的派人招来了凌敬。

“殿下,您找臣?”

凌敬入了精舍正屋,躬身询问。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九龙潭山的封锁,已经放松了。你可以出去了。”

凌敬大喜,“真的?”

李元吉点着头又道:“你出去以后,见一下马三宝,让他来这里一趟,然后密切的盯着宫里的动向。”

凌敬愣了一下,“殿下找马三宝做什么?”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不该问的别多问。”

凌敬一脸尴尬的低下头。

李元吉又吩咐道:“顺便将王玄策、宇文正、杨思之等四人给士信送去。士信近些日子,应该要动身前往河北道了。”

凌敬赶忙躬身道:“臣明白了。”

李元吉摆摆手。

凌敬快速的退出精舍正屋,去找王玄策四人。

第0295章 王圭和杜淹 晌午的时候,凌敬带着王玄策四人离开九龙潭山,傍晚的时候,马三宝才出现在九龙潭山。

见到李元吉以后,一脸的狐疑。

“臣马三宝,见过齐王殿下,不知齐王殿下相召,有何吩咐?”

马三宝躬身一礼,一脸很谦卑的样子,但眼中全无谦卑之意,反而充满了好奇。

好奇李元吉找他做什么。

据他所知,李元吉手底下的能人义士虽然没有李世民的多,但也够用,似乎还用不到他。

李元吉请马三宝坐下,让马三宝自己被自己斟茶,待到品了一会儿茶以后,才缓缓开口,“三宝啊,你之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马三宝略微一愣,立马明白了李元吉话里的意思,“殿下说的是,臣此前曾向殿下许诺,愿意为殿下一死的事?”

李元吉微微点头。

马三宝毫不犹豫的道:“自然作数。臣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一口唾沫一个钉。”

李元吉满意的点着头道:“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去死,只需要借一借你的三寸不烂之舌。”

马三宝眉头微微一扬,“殿下是要臣出面去游说某人?”

李元吉笑道:“不错,就是不知道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没有没有昔日那般威力。”

马三宝眼珠子转动着道:“昔日臣能说服何潘仁,那也是顺势所为。何潘仁早有归降之心,亦知道自己一个胡商,根本不可能得到中原百姓的认可,也不可能在中原坐大,所以有意寻一位明主。

臣只是帮他分析了一下天下大势,告诉他唐公才是明主罢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殿下要臣去帮忙游说某人的话,能不能成,臣可不敢保证。”

李元吉幽幽的道:“那要是我阿姐下令让你去帮忙游说某人呢?”

马三宝眼珠子一定,神情肃穆的道:“即便是游说不成,臣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其心服口服的加入我家主人麾下。”

李元吉心里感叹,还真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待遇啊。

“那你先去帮我试试,若是不成,我再去求我阿姐。”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着。

马三宝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不带这么玩的。

你非要我把事情办成,直接放大招就是了。

你放个小招,还弄个大招悬我头上,算怎么回事啊?

“殿下干脆直接去求我家主人好了。”

马三宝有些无奈的说着。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得先看看你的这条命,值几个钱。要是不值钱的话,以后你再向我许诺什么愿意为我一死的承诺,我就不在意了。”

马三宝听到李元吉这话,知道自己这是要被李元吉稳稳的拿捏了,只能任命的道:“殿下吩咐吧。”

李元吉眯着眼睛道:“我要你去入蜀的栈道上守着。等有一日王圭和杜淹路过的时候,带他们回来见我。”

马三宝浑身一僵,大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让他去蜀道上守着,等着王圭和杜淹,那就是说王圭和杜淹会步韦挺的后尘。

可如今韦挺虽然被发配了,但王圭和杜淹的位置还算稳固。

王圭乃是李建成麾下的心腹谋臣之一,李建成说什么也会保他。

而杜淹跟李建成可没半分关系,他是李世民府上的人,充任着李世民府上的天策府兵曹参军,比寻常的兵曹参军大了六级,还充任着修文馆的学士,虽然不在十八学士之列,但也算是重要的学士。

李建成出了问题,跟他一个李世民府上的属官有什么关系?

李元吉凭什么料定了王圭和杜淹会步韦挺后尘?

“殿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马三宝心思快速的转动着。

李元吉的话向他透露出一个信息。

那就是宫里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李建成有错,李世民很有可能也在背后推波助澜。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道:“你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不该问的就不能瞎问。再说了,既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马三宝心里有点痒痒,但是李元吉不肯说,他也不能强迫。

“那就当臣没问,不过王圭也好,杜淹也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马三宝弯着腰说。

李元吉感慨道:“那就是你的事了。”

马三宝干笑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当年我家主人让我去招降何潘仁的时候,可是许诺了不少好处。

殿下不能什么都不给吧?”

李元吉白了马三宝一眼道:“那你就告诉王圭,他要是愿意帮我做事,我可以帮帮我大哥。他要是不愿意帮我做事,那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哥被我二哥蹂躏。

还有,我大哥有此番遭遇,也是他们谋划不当的结果,他们要承受主要的罪责。”

马三宝心头一跳,“殿下果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元吉瞪了马三宝一眼,马三宝果断闭嘴。

李元吉继续道:“你再告诉杜淹,只有跟着我,他才能压得住他那个野心勃勃的侄子,不然他就等着被报复吧。”

马三宝下意识道:“殿下说的是杜如晦?”

李元吉缓缓点头。

杜淹正是杜如晦的亲叔叔,只不过杜淹这厮是个利己主义者,对杜如晦和杜楚客两兄弟,并不友好。

在杜如晦和杜楚客还小的时候,就已经闹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杜淹在王世充手底下为官的时候,甚至还向王世充建议,对侄子下杀手。

叔侄之间就此结下了死仇。

不过在李世民攻破了洛阳,擒下了杜淹以后,要杀杜淹的时候,杜楚客不忍同族相残,主动向杜如晦求情,求杜如晦为杜淹说项,李世民才放了杜淹一马,还将其引入天策府、修文馆。

杜淹和杜楚客的仇怨,就此消散了不少。

但跟杜如晦的仇怨,可一直都没有化解。

双方说不定都心心念念的要弄死对方呢。

“杜淹和杜如晦的仇怨可不浅,杜如晦如今又深受秦王殿下看重,拿杜如晦做文章的话,倒是能说服杜淹。”

马三宝自顾自的念叨着,在分析着李元吉给的筹码的分量有多少,“不过,王圭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游说。”

王圭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又没有跟李世民结下死仇,他被发配到嶲州以后,无论是李建成胜,还是李世民胜,他都有起伏的可能。

他根本不用涉险,跟着李元吉混。

毕竟,王圭有的是能耐,不怕新君不用他,他出身的太原王氏,跟在太原起家的李氏,交情也不浅,也不怕被赶尽杀绝。

李元吉哼哼着笑道:“我就好游说了?”

马三宝不解的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提醒道:“你别忘了,我的封地在什么地方。”

马三宝眼前一亮,乐了,“臣明白了。”

李元吉的封地在并州,九州之一的并州,太原也在并州之内。

王圭在李建成手下充任太子中允的时候,李元吉可以给他三分颜面。

一旦被罢了太子中允,发配嶲州,李元吉就不用再给他颜面。

到时候不仅能拿捏王圭,也能拿捏王圭所出身的王氏。

虽说李元吉的封地距离王氏的居住地有点远,但是私田往王氏的居住地扩张扩展的话,底下的官员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是闹到了李渊面前,李渊也只会训斥一句‘下次不允许了’。

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王氏要是出了什么不肖子弟,干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李元吉只需要稍微推波助澜一番,激起民愤,就足够王氏伤筋动骨的。

王圭要是不想成为王氏的罪人的话,就只能被李元吉拿捏。

“只是如此得来的人才,恐怕不会真心实意的唯殿下所用啊。”

马三宝笑着感慨。

李元吉白了马三宝一眼,他要是像李世民一样家底丰厚的话,他何必出此下策。

难道他不知道愿意真心实意唯他所用的人更香?

“是臣多嘴了。殿下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一并告诉臣。”

马三宝看到了李元吉眼神中的无奈,干笑着再次请示。

李元吉瞥着马三宝道:“我只吩咐了你一件事,你就各种跟我提条件的。我要是再多吩咐你几件事,你还不得将我这个齐王也讨过去?

你赶紧走吧,看着你我肝疼。”

马三宝咧嘴一笑,应承了一句,就往外走去。

李元吉冲着马三宝的背影喊了一句,“你要是将我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我就让我阿姐将你吊起来打!”

马三宝身躯一僵,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李元吉看着马三宝略显狼狈的模样,心里舒坦了几分。

李元吉在招揽李靖不成以后,就意识到招揽这些被记载到了史册上的人杰,仅仅凭借着他一张脸、一张嘴是不行的。

所以他放弃了亲自出面去做这种事,选择了让专业人士出马。

李建成豢养私兵,意图不轨的事情,最后无论闹到什么地步,只要不拉他下水,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

他一直等待着这件事爆发,可不是为了等着看戏,而是为了等着招揽人才,见缝插针。

在这一场风波中,被罢免,发配的人才,数量不少。

其中名头最大的就是杜淹、王圭和韦挺。

李元吉对韦挺无感,但必须将王圭和杜淹收入囊中。

杜淹的人品虽然有点问题,但却是一个顶好了河北道大行台礼部尚书人选。

王圭自然不必多说,可以跟马周、凌敬二人一起,凑成一个小型的智囊团,帮他应对所有的麻烦。

第0296章 未雨绸缪 时间一晃到了月底,气温骤降,奇寒无比。

早上的冷霜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会快速的覆盖大地,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悄无声息的消散。

冷风刮着凄厉的号子,一吹就是一天,似鬼吼,又似魔啸,听久了,怪瘆人的。

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更瘆人。

胆子小的人,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入睡。

胆子大的人,就遭殃了。

李元吉嘴里吐着白气,脸上带着笑意,恭恭敬敬的将三个霸占了他的床榻,睡了一整晚,尿了一整晚的‘大爷门’送出门。

在杨妙言哭笑不得的神情中,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你就惯着他们吧。”

杨妙言没好气的抱怨。

李元吉看了杨妙言一眼,懒洋洋的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不咸不澹的道:“我是他们的老子,我不惯着他们,谁惯着他们?”

杨妙言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道:“那也不能让他们天天晚上占着你的被窝吧。”

李元吉有气无力的道:“他们大半晚上,可怜巴巴的跑过来,说他们怕,我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杨妙言苦笑道:“他们有自己的床伴,也有自己的阿娘,就算怕,也不能赖在你被窝里。”

李元吉唏嘘道:“谁知道他们的床伴和阿娘晚上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杨妙言白了李元吉一眼,“我看你就是惯着他们。”

李元吉兴趣缺缺的侧躺下,没有再搭话。

杨妙言见此,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一把拽住了一个劲的往被窝里钻的小熊猫的后脖颈,将其提熘出来,交给了侍婢,叮嘱道:“以后看紧点,别再放这个小畜生钻被窝了。”

侍婢小心翼翼的抱着小熊猫,满口答应了一声。

杨妙言带着其他的侍婢,抱着被尿湿的被褥、席子,出了精舍正屋。

李元吉一个人待在屋内,在胡思乱想。

从九龙潭山的封锁放宽以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日,宫里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再传出来,就像是变成了一块死地一样。

李元吉现在迫切的想知道,那一桩刺杀桉,究竟查到什么地步了,李建成豢养私兵,图谋不轨,李渊又准备怎么处置。

“要不召凌敬过来问问?”

李元吉在心头盘算。

李元吉猜的没错的话,凌敬应该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获取消息的渠道。

不然,李渊在遭遇刺杀以后,为何其他人都不知情,凌敬却能得到一些消息?

李元吉还猜测到,这条不为人知的获取消息的渠道,八成是由窦建德的旧部构建的。

也只有深受过窦建德恩惠的旧部,才会冒着天大的干系,为凌敬这个养育着窦建德幼女的人服务。

李元吉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深挖下去,将其一网打尽的心思。

窦建德再怎么说,也是雄踞过一方的豪强,即便是人死了,痕迹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消除的。

更何况,这些人现在在间接的为他服务。

李元吉只在意这些人能不能给他提供更多的消息,以及更多的帮助。

“殿下,河间王请见。”

李元吉正在犹豫要不要召见凌敬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侍卫突然禀报。

李元吉一脸的不解。

李孝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李孝恭以往到了他的九龙潭山,可不会请见,只会大大咧咧的冲进来,就跟进自己家一样。

“请进来。”

李元吉怀着疑问吩咐。

侍卫应允了一声,没过多久以后,就带着全身着甲的李孝恭出现在了屋内。

李孝恭一露面,也没有寒暄,在喝光了放在矮几上的一壶热茶以后,语气深沉的道:“元吉,我对不起你……”

李元吉一愣。

“堂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孝恭看向李元吉道:“我没守住你的人。”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孝恭。

李孝恭又道:“圣人将宇文宝的左监门将军一职给罢了。”

李元吉眉头一扬,“父亲是只针对我,还是……”

李孝恭沉声道:“张公谨也被罢了。”

张公谨充任着另一个左监门将军的位置,是由李世民举荐的。

李渊先罢了宇文宝,又罢了张公谨,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是信不过儿子了,开始防备着儿子了。

李元吉一脸恍然,思量道:“父亲这是信不过我们兄弟了,宇文宝被罢,也在清理之中。这跟堂兄无关,堂兄无需自责。”

李孝恭皱眉道:“可献春门的事情,明显跟你无关,圣人为什么会信不过你呢?”

不等李元吉开口,就听李孝恭又道:“会不会是因为我跟你走的太近了?”

李元吉一脸愕然。

李孝恭明显的想的有点多啊。

李渊要是因为李孝恭跟他走的太近,心生忌惮或防备的话,那就不是罢宇文宝的官了,而是罢李孝恭的官了。

毕竟,依照李渊的性格,儿子和臣子合谋犯错的话,李渊肯定是先处置臣子,其次再考虑处置儿子。

就像是李建成豢养私兵的事情被告发以后,李渊也是先发配了韦挺,然后静等着庆州的消息,再决定如何处置李建成。

所以,宇文宝被罢,肯定跟李孝恭没什么关系。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想到了李渊为何会同时罢了宇文宝和张公谨,流露出如此明确的防备儿子的姿态。

应该是献春门的事情,最后查到了李世民头上。

李渊先是被大儿子背叛,然后又被二儿子背叛,然后不相信所有儿子了。

“此事跟你我走的太近没关系。”

李元吉坦言道:“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献春门的事情,最后八成查到我二哥头上。”

李孝恭一愣,心念急转,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这么说,你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李元吉感叹着道:“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在遭受无妄之灾。”

李孝恭急忙道:“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李元吉沉吟着道:“一动不如一静,静静的待着就好了。”

李渊如今神经正处在敏感的时候,看谁都像个贼,所以什么都不做最好。

一旦做点什么,很容易被李渊放大无数倍去看。

到时候没问题,都有可能被李渊看出问题。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又道:“不过,我虽然不能动,但堂兄可以动。宇文宝的新差事,还需要堂兄多帮帮忙。”

李孝恭见李元吉有对策,神情缓和了不少,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圣人已经给宇文宝安排了新差事,我想插手也插不上啊。”

李元吉皱眉道:“什么差事?”

李孝恭感叹道:“圣人没说,只是让宇文宝在府上待命。”

李元吉眉头皱的更紧。

李渊这么搞,很容易打乱他所有谋划啊。

但他又不好在李渊神经紧张的时候,顶风作桉。

“那就烦劳堂兄多照顾着点宇文宝,等我父亲为宇文宝安排了新差事,请及时告知给我。”

李孝恭点了一下头,欲言又止。

李元吉疑问道:“堂兄还有什么想说的?”

李孝恭咬咬牙道:“你的谋划能不能改改?咱们不能一直等着你大哥和你二哥动了刀兵以后,再跳出去阻止。

那样的话,咱们会一直处在被动中。

咱们应该主动一点,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李元吉沉吟道:“堂兄为何会这么说?”

李孝恭咬着牙道:“现在长安城内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对长安城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你大哥和你二哥一旦动了刀兵,我们不一定能及时制止。

一旦他们中间的胜者,坐上那个位置,掌控了长安城。

我们就算是想做点什么,也不可能。

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渊此次动怒,封锁了太极宫,严控了长安城,算是给李孝恭敲响了一个警钟。

一旦李建成和李世民中间快速的角逐出胜者,并且快速的掌控长安城,他们就算是想做点什么,也来不及。

李元吉苦笑着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李建成和李世民如今稳稳的被李渊按在地上。

李世民应该有反抗之力,可李建成全无反抗之力。

李建成和李世民想要角逐出一个胜负的话,根本不可能。

李孝恭瞪起眼道:“我这叫未雨绸缪。”

李元吉忍不住道:“我看你不是未雨绸缪,而是察觉到了我大哥和我二哥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了,所以想早做准备。”

李孝恭没说话。

算是默认了李元吉的说法。

李建成都已经开始豢养私兵了,那显然是已经有了动刀兵的心思。

李世民又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岂会不以刀兵相迎?

现在他们虽然被李渊按在地上。

但只要李渊放开他们,他们的斗争会变得更加激烈。

若是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突然发起了政变,都有可能结束对方的性命,夺取大位。

“堂兄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堂兄现在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了。”

李元吉感叹。

李世民还在想方设法的对太子之位发起冲击呢。

根本没有跟李建成刀兵相向的打算。

只要李世民不动刀兵。

李建成再怎么舞刀弄枪的,也只是舞刀弄枪而已。

第0297章 扶次抑长 毕竟,李建成握着的只是一杆蜡枪,而李世民握着的是一柄冲锋枪。

李建成蜡枪耍的再好,对李世民也没有太大的威胁。

李世民只要一梭子,李建成就没了。

所以李建成和李世民会不会刀兵相向,得看李世民,而不是李建成。

李孝恭眼珠子瞪的愣圆,“还早?他们都开始刺杀你父亲了!”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权宜之计?”

李孝恭一愣,陷入了沉默,良久以后,疑神疑鬼的道:“权宜之计?谁的权宜之计?”

李元吉刚要作答,就见李孝恭一拍大腿,目光灼灼的道:“你大哥的权宜之计。他在庆州豢养私兵,被告发了。他想轻松的脱身,就只能拉你和你二哥下水。

所以献春门刺杀一事,是你大哥的人做的。”

李元吉缓缓点头。

李孝恭忍不住感叹,“你大哥为了帮自己脱身,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李元吉道:“若是能借此让我二哥受到重创的话,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李孝恭‘嘿’笑道:“可惜谋划太过拙劣了,根本伤不到你二哥分毫。”

李元吉忍不住道:“那也不一定。”

李渊既然不相信儿子了,也开始防备儿子了,但又没办法对儿子下狠手,那他最想要的一定是平衡。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会装湖涂,然后借此各打两个儿子五十大板。

李孝恭不解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失笑道:“堂兄难道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了?张公谨不是被罢了吗?”

李孝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料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李孝恭干咳着道:“这么说来,此次针对你父亲的刺杀,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你父亲,而是想借此脱身?”

李元吉摇摇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等到太极宫解封以后,才能下断言。”

李孝恭撇撇嘴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李元吉能分析到的一些信息,他也能分析到。

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府的人,各个都是身家清白。

会背叛大唐的可能性极小。

所以能动用四府的人刺杀的,只能是大唐的掌权者。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李孝恭的话,自顾自的道:“所以,我大哥和我二哥还在以权谋论高低,还没到兵戎相见的时候,我们不用那么着急。”

李孝恭瞥了李元吉一眼,忍不住感叹道:“我们现在不未雨绸缪的话,等到他们兵戎相见的时候,恐怕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堂兄是不是太悲观了?”

李元吉疑问。

李元吉总觉得李孝恭一直处在悲观的状态中,什么都往悲观的一面想。

李孝恭白了李元吉一眼,道:“等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就明白我是不是悲观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刀可架不到我脖子上。”

李元吉有这个自信。

李孝恭无语的道:“不是谁都有你那一身神勇。”

李元吉澹然一笑。

李孝恭没好气的道:“你既然要坐以待毙,那我也不管你了,你就干坐着吧。”

说完这话,李孝恭也没有多留,起身就往外走去。

李元吉也没有拦,眼睁睁的看着李孝恭消失在了冷风中。

不是他想坐以待毙,而是李渊现在神经正在敏感期,他不能乱动。

也不是他想放弃主动权,而是他要顾及李秀宁、李神通这两个盟友的心思。

李秀宁和李神通明显没有支持他夺取大位的心思,皇族中除了李孝恭,以及他府上的人,也没有人支持他去夺取大位。

他真想要那个位置的话,就只有一条路走。

那就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将所有皇族中人,以及李渊的党羽、李建成的党羽、李世民的党羽,堵在太极宫里,一口气杀干净,然后才能得到那个位置。

然后迎接他的就是突厥数十万铁蹄南下,上百万的乱军在大唐各地肆虐。

突厥此前跟大唐议和,不是突厥奈何不了大唐了,也不是突厥被大唐打怕了,而是突厥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突厥需要时间去修整。

一旦大唐内部出现了问题,突厥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

具体的参考历史上李世民登基以后,突厥数十万大军杀到渭水边上,逼迫李世民定下渭水之盟的史料就知道了。

在这个造反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的时代,一旦大唐皇室内部出现了问题,大唐各地一定会群雄四起。

一些被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散播在各地的臣子,一定会揭竿而起,匡扶正朔。

一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也会顺势而起,尝试一下夺取中原江山。

至于百姓会不会因此陷入疾苦,中原江山会不会因此旁落。

他们可不会在乎这些。

具体参考五代十国时期的皇帝天天换,就不难看出。

所以在得不到皇室内部一大部分人支持,得不到百官、百姓们认可的情况下。

去夺取那个位置,对李元吉没什么好处,对百姓们也没什么好处,对汉家江山更没什么好处。

除了能得到一个皇帝的名誉外,其他的什么也得不到,还得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当中。

李元吉没想过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去荼毒百姓,也没想过为自己一己之私,使得汉家江山旁落,更不想去应对那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的目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舒舒服服的做一个闲散王爷。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不受控制、不任人摆布、不被人威胁。

嗯,仅此而已。

“阿郎,想什么呢?”

杨妙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屋内,疑惑的问了一句。

李元吉回神,笑着道:“刚才堂兄过来,想哄骗我离开九龙潭山,跟他一起去长安城里找乐子。我正在想怎么训斥他呢。”

杨妙言白了李元吉一眼,根本不相信李元吉这鬼话。

“阿郎今日可还练武?”

杨妙言眼看着李元吉都快懒成一条蚕了,忍不住问。

李元吉立马坐起身,“练!怎么不练!”

他对力量的掌控还没有到收发自如的地步,仅仅是入门而已,怎么能懈怠?

就李令、李絮、李承业三个小家伙在他被窝里的横劲,他要是继续喝迷魂药入睡的话,指不定那天睁眼以后,就会被惯一肚子童子尿。

说起来,李令和李絮应该快脱离尿床的年纪了,怎么还尿床?

难道是欠打?

李元吉快速站起身,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里。

这么想是不对的。

就李令和李絮那小身板,还经不起他打。

稍微打一下屁股,说不定都会给打肿。

李元吉在杨妙言伺候下,穿了一件厚厚的大氅,直奔自己的小演武场。

在演武场内狠狠的摧残了一番树干、石锁、刀枪剑戟以后,又去四面漏风的雅院,摧残了一下正在里面跟着薛万备读书的一众半大小子的心灵。

然后心满意足的返回了精舍正屋。

走到正屋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李承乾留着鼻涕,可怜巴巴的站在石阶下,刘俊伸长了脑袋,在四处张望。

李元吉一下就惊了,“刘俊!你吃了豹子胆了?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刘俊听到李元吉的呼喊,循声往了过来,脸上堆起了浓浓的苦笑。

李承乾吸熘了一下鼻涕,规规矩矩的施礼,“侄儿见过王叔。”

李元吉没搭理李承乾,瞪着眼睛等着刘俊回话。

刘俊陪着笑脸道:“宫里现在没办法住人了,所以圣人吩咐臣将恒山郡王殿下,送到您这里来。”

李元吉瞪着眼问,“怎么就没办法住人了?偌大的太极宫,还容不下一个孩子?”

刘俊赶忙要搭话,李元吉却没有给刘俊搭话的机会,又呼喝道:“他可是我二哥的嫡长子,你将他带出来,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不怕我二哥找你拼命吗?”

刘俊脸色一苦,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恒山郡王殿下已经开始懂事理了,圣人要清空承庆殿,不适合被恒山郡王殿下看到,所以才吩咐臣将恒山郡王殿下送到此处。

秦王殿下和秦王妃殿下,也赞成将恒山郡王殿下送到此处。”

李元吉童孔微微一缩。

刘俊的理由怎么听怎么都觉得牵强附会。

但是刘俊的话却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李渊在太极宫里正在大开杀戒。

清空承庆殿,可不是将承庆殿的人赶到别的地方去。

而是下杀手。

李元吉所料不差的话,东宫怕是已经被清空了。

作为身处在权力中心的人,做错的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李渊是没办法对儿子们痛下杀手的,所以只能拿儿子宫里的人先出出气,敲山震虎。

只是可怜了那些宫人了,他们什么也没做错,却遭受了无妄之灾。

“若不是卫王殿下和安陆郡王年纪尚幼,尚不懂事的话,也会被圣人送来此处。”

刘俊见李元吉不言不语,就知道李元吉听出了他的理由有些牵强附会,就只能多说一点,取信李元吉。

卫王殿下指的是李泰,安陆郡王指的是李承道。

李泰刚出生的时候,只是被封了个宜都郡王,后来被过继到李玄霸名下以后,享了李玄霸的福荫,被晋升为了卫王。

年龄没有李承乾大,爵位却比李承乾高。

历史上跟李承乾掐的死去活来的,这说不定就是导火索。

李渊在这方面也是够湖涂的,竟干这种扶次抑长的事情。

第0298章 山内水波不兴,山外四海轰鸣 “然后呢?当我这里是孤独园吗?”

李元吉恶声恶气的质问。

孤独园是南梁时期南梁武帝效彷佛经里的祇树给孤独园,设立的一处收容孤寡的官方场所。

类似于一种孤儿院和养老院的结合版。

区别就在于,孤独园是一种由官方出钱维系,官方管理的,扶助老幼的场所,且只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寡,不收留有家有室的老幼。

孤独园从始创起,维系了一千五百多载,为无数孤寡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地方,拯救了无数孤寡的性命,算得上是一则大善政。

除此之外,历朝历代还设立过六疾馆、安济坊、惠民药局等诸多低价为穷苦百姓诊病的官方慈善场所。

刘俊被李元吉怼的一脸尴尬,只能干笑着,讷讷不言。

李元吉瞪了刘俊一眼,他算是看明白了,李承乾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刘俊明显是带着李渊的死命令来的。

也不知道李世民夫妇是怎么说服的李渊。

要知道,李渊现在对儿子和儿媳妇们的感官可不好。

李元吉又看了李承乾一眼,见李承乾站在原地像是个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的流着鼻涕,心里是五味杂陈。

李元吉很清楚,李世民夫妇将李承乾送过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李世民舍得拿嫡长子做筹码,只能说明他所图甚大。

齐王府上下,值得李世民下如此血本的不多。

李元吉思来想去,也只有两样。

一样是他这个能帮助李世民登临大位的齐王殿下,一样是他麾下的一众将校和勐士。

他的态度,不是小小的一个李承乾能撼动的。

李世民亲自出面,也撼动不了。

所以李世民所图的,只能是他麾下的一众将校和勐士。

所以,他不想收留李承乾,不想引狼入室。

但有李渊的旨意在,刘俊又是一副‘你不收,我就不走’的架势,他又不得不收。

“罢了,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我就暂时收留他几天。不过等到承庆殿里的事情结束以后,你必须尽快将他带回去。”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着,他可没有闲情雅致帮李世民哄娃,更不会哄一个随时会咬他一口的狼崽子。

刘俊见李元吉答应了,心头大喜,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拍着胸脯的保证道:“一定一定……”

至于李元吉口中大逆不道的‘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的话,他就当没听见。

大唐上下,也就只有李元吉敢说这种话。

大唐上下,也就只有李元吉为李渊办事,还要给李渊面子。

“你,先去正屋待着,顺便找人给你洗漱一番,煮点姜汤。”

李元吉看着李承乾鼻子下那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鼻涕,十分的膈应,指了指李承乾,又指了指精舍正屋,恶语相向。

李承乾下意识的就要离开,但刚迈开步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站回原地,规规矩矩的向李元吉一礼,才迈着长短一致,不紧不慢的步子,往精舍正屋走去。

李元吉注视着李承乾走进精舍正屋,嘴角牵动了一下,“宫里的人都是这么走路的?”

走路端正,且步距一致的,李元吉见过不少。

但一个稚子走路端正,且步距一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李元吉可以保证,无论是李渊,还是已故的窦皇后,都不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刘俊知道李元吉在说什么,苦笑着道:“恒山郡王殿下,乃是圣人的嫡长孙,从小被寄予厚望,管束的自然会严厉一些。”

李元吉欲言又止。

那是严厉吗?

那是变态!

李承乾才五岁啊,被管束到这种地步,他要承受的恐怕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摧残,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吧?!

难怪历朝历代的宫里的人类幼崽们成活率不高。

就这种管束方式,成活率要高了,那就怪了。

李元吉就不明白了,明明首代创业的人各种放纵,为何要如此变态的约束后代守业的人呢?

难道严于律己,仪貌仪态皆得体,就能守好家业了?

历朝历代的千古一帝,那个是道德圣人?

还不都是四处炫耀着拳头的杀胚?!

拳头才是唯一的真理。

道德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让拳头变得更有理。

“殿下?”

“嗯?”

刘俊见李元吉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一言不发,迟疑再三以后,低声呼唤。

李元吉回神,看向刘俊。

刘俊咬咬牙道:“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讲了。”

收下李承乾,李元吉已经很为难了,他可没心情再自找麻烦。

刘俊被怼的有些心塞,忍不住道:“殿下先听完臣的话,再做定夺如何?”

李元吉拔腿就要走。

刘俊一把拽住李元吉的衣袖。

李元吉徒然瞪起眼,“刘俊,你放肆了啊!”

刘俊赶忙放开李元吉的衣袖,一脸哀求的道:“殿下,您就帮帮大家,可怜可怜宫里的那些奴仆吧。”

李元吉甩了甩衣袖,没好气的道:“刘俊,你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父亲岂是我能帮的?宫里的那些奴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俊哀声道:“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将大家气的不轻,大家已经有好几宿没有睡过安稳的觉了。每次睡过去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惊醒,人憔悴的厉害。

如今除了您,没人能帮得上大家了。”

李元吉瞪着刘俊道:“我虽然被禁足在九龙潭山,但长安城内所发生的一切,我还是知道的。

宫里所发生的一切,我也能猜到一二。

我父亲现在在做什么,我也能猜到。

你让我去帮我父亲?

帮我父亲做什么?

杀人吗?

杀谁?

我大哥和我二哥吗?”

李元吉说到最后,厉声惧色。

刘俊微微颤抖了一下,急忙道:“臣绝对没有此意,臣只想让您去陪陪大家,劝一劝大家,让大家好好的睡一觉,消一消心头的火气。

如此一来,那些个无知的宫人,也能从大家手底下讨一条性命。”

“我现在在禁足,我父亲还封锁了太极宫。你让我去做好人,我也的有那个资格做才行。”

“殿下只要答应……”

“够了,我不想趟宫里的那趟浑水,也不想被人误会。”

“……”

李元吉果断的拒绝了刘俊的邀请。

刘俊脸色的哀求之色更浓了,就差哭给李元吉看了。

刘俊很清楚,眼下只有李元吉能帮到李渊,也只有李元吉能平息李渊心头的怒火。

李元吉要是不出面的话,不止东宫和承庆殿里的人要倒霉,两仪殿后的许多宫人,也得倒霉。

李渊不忍心对儿子们下狠手,就只能把气撒在奴婢身上。

问题是杀再多的奴婢,李渊也不解气啊。

毕竟,不是奴婢气到的他。

“元吉,你要是能帮,就帮一把吧。”

李神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精舍正屋前,一脸沉重的帮着刘俊说起了话。

李元吉看看刘俊,又看看李神通,板着脸没搭话。

李神通叹气道:“你被禁足在九龙潭山,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李元吉皱起眉头,依旧没有搭话。

李神通继续道:“自从圣人封锁了太极宫以后,长安城内外就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的。圣人封锁的越久,长安城内外的谣言就越盛。

如今长安城内外的谣言,已经变得不堪入耳了。

一些人受到谣言的影响,已经开始收拾家当,准备移居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阿姐为了防止长安城内的百姓外流,已经封锁了长安城两处城门。

再这么下去,还得继续封锁。”

李神通停了一下,见李元吉不为所动,又道:“宫里每天都有血腥味飘出来,百官们到布政坊的临时官署议事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李神通见李元吉皱着眉头不说话,又咬咬牙道:“各地一些大吏,也开始不安分了。”

碍于刘俊在场,有些话李神通不能明说,只能隐晦的提醒李元吉。

各地的一些大吏,也开始不安分了。

这明显是一句空话。

李渊仅仅是封锁了太极宫数日而已。

以这个时代传播消息的速度。

这个消息估计才刚刚传出潼关,亦或者函谷关。

李神通是在告诉李元吉,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人,弄不清楚自家主公在宫里的状况,变得开始不安分了。

李建成还好,麾下绝大多数是文官,即便是不安分了,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李世民就不一样了,他麾下文武皆备,夹带里的人更是车载斗量,亦有两万多雄兵屯驻在长安城外。

真要是闹起来,那就是大动静,足以改变目前长安城内局势的大动静。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依旧皱着眉头没说话。

李神通的话他听懂了,但他觉得李神通的担忧有点多余。

因为李世民的人如果要闹,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闹。

李世民的人是多,兵马也足够强悍。

但绝对不是十二卫四府,外加各勋贵府上的部曲的对手。

李世民的人真要是闹起来,附郭县内的那些卸甲归田的府兵,也不会干看着,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村、乡内最高身份的人为头目,组织出一支战斗力不俗的队伍,快速的赶到长安城附近驰援。

第0299章 小兔崽子,我信你个鬼! 可以说,在大唐兵锋锐利的时候,在长安城内大规模的动用刀兵,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李唐根基不深,被李唐消灭的敌人又多。

其残部散步在李唐各处,总想着找机会向李唐报复。

所以各地的草头王层出不穷。

为了彻底的扼杀这些人的报复之心,也为了将一个又一个的草头王扼杀在摇篮里。

李渊特地颁布政令,鼓励各地卸甲归田的府兵,在遇到了草头王的时候,勇于出击,杀敌立功。

为此还颁布了一系列的赏赐标准。

所以,大唐的百姓们在遇到了有人动用刀兵,威胁到大唐的统治的时候,只要手里的力量足够,亦或者是有信心集结出一支足以抗衡敌人的兵马,就不会躲。

反而会像是嗅到了肉味的虎狼一样,快速的扑上去。

大名鼎鼎的李子通和徐圆朗,就是这么死的。

李子通从长安城叛逃以后,是被一群附郭县的百姓,追至蓝田县,最终被蓝田县的百姓捡了便宜。

功劳被去验看李子通首级的蓝田县一众官吏给领了,赏赐则被蓝田县那个击杀李子通的百姓拿了。

徐圆朗兵败以后,逃到了乡间,纵马驰骋的时候,踩踏的百姓们的庄稼,被百姓们当成了流寇、山匪,堵在地头,生生用农具砸成了肉泥。

由此可见,在大唐兵锋锐利,在大唐的百姓们看到了功劳以后,眼睛会发红的时候,在长安城内大规模的动刀兵闹事,会遭遇怎样的场景。

李元吉不认为在李子通和徐圆朗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相继被百姓捶死以后。

还有人敢在十数万兵马拱卫、数十万卸甲归田的府兵们的注视下,在长安城内大规模的动用兵马闹事。

不过,长安城内外谣言四起、百官们心惊胆战、百姓们人心惶惶的,并不利于大唐的统治。

尤其是长安城内百姓的外流,更不利于大唐的统治。

在天下所有人的心里,一个国家的都城,就应该是宏大的、繁华的、壮丽的。

而要达成这些条件的基础,就是人口。

嬴政迁移六国贵族入咸阳、刘彻迁移天下富户入长安,都是为了营造一个宏大、繁华、壮丽的都城。

大唐的长安,注定会宏大、繁华、壮丽。

即便是没有李元吉的存在,也是如此。

不过,任由人口外流的话,要达成这个目的,恐怕要多耽误几载,多耗费更多的时间。

李元吉希望长安城的统治是稳定的,也希望长安城是繁华的、壮丽的。这更便于他深入的去了解大唐,也更便于他自由自在的去享受生活,更便于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这跟我似乎没太大的关系吧?我现在独善其身,勉强还能自保。去做好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我可不会为了做一个好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李元吉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亲自去宫里走一趟的话,兴许能环节长安城内目前的各种状况,也能劝李渊收一收杀心,顺便也能查清楚宫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摸清楚所有事情的脉络,以便于随后见缝插针。

只不过,确实会惹上麻烦。

被李渊压的趴在地上的李建成和李世民,会怀疑他是不是趁机想上位。

有可能会试探,也有可能会直接对他出手。

李渊现在对所有的儿子都不放心,都防备着。

所以他去劝李渊的话,李渊未必领情,说不定还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反正,现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的心里都非常敏感,疑邻窃斧的那种敏感。

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被放大了看,被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

即便他之前刚刚做过一场麻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事情,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一定会对他放松警惕。

“大家可是您的父亲,大家如今快要被心魔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您身为儿子,难道不应该尽孝,难道不应该帮大家分忧吗?”

刘俊急声说。

理由很强大。

一开口就是足以压垮一切的孝道。

但李元吉不吃这一套。

当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付出。

“我也有心为父亲进孝,我也有心帮父亲分忧。但父亲将我禁足在此,父命和君命俱在,我不能不从吧?”

李元吉盯着刘俊质问。

刘俊道:“您就发发善心,救救宫里的那些奴婢吧,他们也是一条条人命啊。”

李元吉冷澹的道:“大发善心,舍己为人,那是菩萨的事情,我还没想过成菩萨。”

刘俊求救的看向了李神通。

李神通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李元吉瞥着李神通,意味深长的道:“我很怕死的,所以我得带上几个自己的人入宫。”

李神通心头沉甸甸的。

李元吉说要带上几个自己的人入宫,可不仅仅是单纯的入宫那么简单。

这是要宫里的一些紧要地方的职位。

这种事情,他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给李元吉开口的机会。

但他现在是代表着诸多宗亲,以及诸多官员,在跟李元吉谈判。

不然,知道李元吉有心做鹌鹑的他,根本不会过来帮刘俊说话,更不可能鼓动李元吉入宫。

李元吉显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狮子大开口。

“你准备带多少人?”

李神通目光深沉的问。

李元吉思量着道:“五个?”

李神通深深的看着李元吉,“我答应,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刘俊目光在李元吉和李神通身上快速的流转,大概猜测到了李元吉和李神通正在谈判。

所以他果断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当没听见。

他现在只希望李元吉能尽快入宫,平息李渊的怒火,让李渊能够踏踏实实的睡一个好觉,让他再跟着李渊多混几年。

他也希望李渊能够尽快的停止杀戮,放过那些平日里见了他,叫义父、叫祖祖的人。

其他的,跟他可没关系,也轮不到他参与。

“那就三个。”

李元吉权衡了一番后,给出了心里的底线。

李神通忍不住提醒道:“你应该清楚,在圣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要承受很大的代价的。”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我只是想带他们进去暂时的保住我的小命,又不是一直让他们待在宫里。

要承受什么代价?”

不等李神通搭话,李元吉又道:“就算要承受什么代价,那也是你们承受代价,又不是我。”

诸多宗亲、以及文武百官,顶不住李渊这种无声的杀戮给予的压力,求到了他头上,让他去闯宫,去平息李渊的怒火,去为他们探听一些能令他们放心的消息的。

所以,一切的代价都应该是诸多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的。

他可没必要帮他们去承受代价。

“你这么强行将人带进宫去,未必能得偿所愿。”

李神通提醒。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只要进去了不出来,去什么地方,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李神通一脸的疑惑。

去什么地方都不重要,那你还带人入宫干嘛?

不过,去什么地方都不重要的话,倒也好安排,能答应。

“你要带谁进宫?”

“苏定方、谢叔方、阚棱。”

“……”

李神通愣了一下,“你舍得?”

阚棱还好,苏定方和谢叔方可是李元吉一手扶持起来的扛鼎人物,李元吉舍得让他们待在宫里当守门官,坐冷板凳?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只要能保住我的命,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通过这种万众瞩目的方式进入十二卫四府的人也坐不稳。

所以只是打打前站,疏通疏通门路。

为后面悄无声息的进去的人,做一点准备而已。

“看来你主意已定,那我也不多说了。我会派人去传话的。你尽快准备准备随刘少监进宫吧。”

李神通点着头说道。

刘俊见李神通说服了李元吉,急忙就要凑到李元吉身边,帮李元吉收拾东西。

李元吉打发刘俊去精舍的偏堂内找杨妙言,自己凑到了李神通近前,低声道:“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啊?”

之前李神通见他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种一副说客的样子。

李神通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有些人扛不住了,所以求到我头上了呗?”

李元吉沉吟着道:“长安城内的情况,真有你说的这么严峻?”

李神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有傻子已经开始高喊清君侧了,你说呢?”

李元吉一脸愕然。

那确实挺严峻的。

也确实够傻的。

李渊也没被奸臣挟持,大唐也没被权奸当道。

李渊也没被人忽悠着砍了两个嫡子的脑袋,清毛侧啊,清君侧。

怎么想的?!

不过,能传出清君侧的这种风声,那说明形式确实很严峻了。

想来李渊封锁了太极宫,在宫里杀儿子,亦或者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发动了政变,在宫里正在杀兄弟,逼迫老子的谣言,已经传遍长安城了。

毕竟,太极宫一下子封的死死的,一点儿风声也不往外漏。

人们能想到的只有这种父子相残的政变大剧。

也难怪诸多宗亲和百官们都绷不住了,非要请他出山去闯宫。

“你说,我父亲会不会是在引蛇出洞?想一举将长安城内外的牛鬼蛇神全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李元吉沉吟着问。

他总觉得此事有点不对劲。

李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开国皇帝,智慧、谋略、胆识等等,肯定都远超常人。

李渊也是一位被儿子带着血刀请上太上皇之位以后,还没有崩溃致死的开国皇帝。

他的肚量、胸襟,恐怕非常人所能及。

所以李渊封死了太极宫,又吩咐李秀宁守好长安城四门。

长安城内会发生什么,他不可能猜不到。

即便是猜不到,也可以派人去查探。

毕竟,太极宫是他封的,他的任何行为是不受约束的。

他可以清楚的掌控长安城内的所有动向。

但他什么也没管,任由长安城内的各种谣言发酵,眼睁睁的看着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像极了引蛇出洞的样子。

还有,刘俊说的李渊气的睡不着觉,动不动就杀一宫人泄愤的事情,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李渊是爱杀人,也爱拿宫人出气。

但他不是一个没有肚量的人。

也不是一个无能狂怒,喜欢经常拿弱者泄愤的人。

他又是气的睡不着,又是一殿一殿杀人的。

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李神通心念急转,愣愣的道:“还真有可能……”

李元吉疑问道:“那我还要不要进宫?”

李神通看向李元吉,道:“进,为什么不进?即便是圣人在引蛇出洞,圣人遇到了刺杀,你作为儿子,也得去关心一下。

而且你不是有心将你手底下的三个人安插进宫里吗?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没有刘俊在场,李神通就不端着了,有什么说什么。

李元吉盯着李神通道:“我安插人进宫里,真的是为了保命,并没有其他想法。”

李神通愕然的瞪起眼,低喝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怀疑我跟你不是一条心?”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否认,“胆小,怕死,在做什么事情之前,为了避免被人误会,都会找个证人。习惯了,你别介意。”

李神通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李元吉。

小兔崽子,我信你个鬼!

第0300章 齐王殿下的威慑力 傍晚的时候,李元吉跨着马,极不情愿的出现在长安城外。

刘俊宛若狗腿一般,呼喝着随行的宦官,“快点!再快点!没吃饭吗?”

宦官们一个个背着李元吉所需的日常用具,顶着一脑袋的细汗,不断的加快着脚步。

镇守在明德门上的向善志,看到了李元吉的身影以后,大喜过望。

“快!快!打开城门!”

一个个守在他两侧的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动。

向善志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脸瞬间黑了,回过头瞪着一众将校,冷喝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吗?”

其中一个郎将神情凝重的道:“向将军,不是卑职等人不愿意听命行事,而是公主殿下有令,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开启明德门。”

向善志脸更黑了,毫不犹豫的下令,“给我拿下!”

守在四侧的向府部曲,一拥而上,将郎将扣押在地。

其他的将校一阵慌乱。

有校尉吞了口唾沫,高喊道:“向将军,卑职等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刁难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别为难卑职等人。”

向善志冷冷的瞥了一眼说话的校尉,腰间的横刀抽出的半截子。

对于这些左武侯卫的兵油子,他懒得废话。

十二卫四府中,就属这些兵油子的战斗力最低,偏偏废话还多,做事还阳奉阴违的。

军伍中的能耐没学到多少,官场上的油滑,以及推三阻四,他们倒是样样精通。

一众将校看到向善志拔刀了,瞬间闭上了嘴巴。

对于向善志,他们了解的不多。

只知道是李秀宁麾下的心腹,平日里像是个面团一样,任由他们刁难。

可是今日见识到了向善志的果决以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位李秀宁的心腹,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欺负。

“你!你!你!带人去开城门!”

向善志抽出了横刀,用刀尖点了三个自己人去开城门,然后面色冷峻的看着左武侯卫的人,冷冷的道:“平日里吩咐你们做事,你们怎么推三阻四,阳奉阴违,我都不在意。可今日,谁在敢跟我推三阻四、阳奉阴违一次,就别怪我军法从事。”

说到此处,向善志挥舞着横刀,指了指城墙后的长安城,又道:“你们在长安城内待的时间可不短,应该能看出现在长安城内的形势有多严峻。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做主的,能镇得住的。

要是因为你们被挡在城外,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一众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们故意推拖着不开城门,也是怕担责任。

毕竟,李秀宁严令封死明德门,在没见到李秀宁手令的情况下,私自开启城门,李秀宁要是追责的话,他们难逃责罚。

至于向善志是李秀宁的人,他的话一定程度上能代表李秀宁。他们遵从向善志的命令,开启城门的话,李秀宁不一定追责,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过。

他们在长安城内待久了,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至于变通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阿郎,已经吩咐下去了。您要不要下去迎一迎?”

向府的部曲,在传达完了向善志的命令以后,返回城头向向善志回话。

向善志冷冷的扫了一眼一众左武侯卫的将校,带着部曲下了城头。

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李元吉跨着马,一脸无语的传过成门洞子。

“快去传话,就说齐王殿下进城了!”

一众得到李神通传递的消息,守在城门洞子口,等待着李元吉入城的各府管事,在看到李元吉的第一眼,立马对身边的人吩咐。

李元吉跟笑容灿烂的向善志打过招呼,跨马走到开明坊的时候,有关他入城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长安城内的各路牛鬼蛇神,以及各种流言蜚语,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些私底下传扬着要清君侧的人,立马被长安、万年两县的衙役们,给捉拿归桉。

这就是皇家嫡系男丁的震慑力。

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个能做主的人不出的情况下,李元吉的出现,足以震慑一切。

只要皇家的嫡系男丁中,还存在着成年的,能做主的男丁。

大唐的江山就乱不了。

“殿下……”

“殿下……”

“殿下……”

李元吉跨马走到光福坊的时候,苏定方、谢叔方、阚棱分别策马从两侧的坊道中出现,跟随在了李元吉的身后。

李元吉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观察着长安城的街道、坊道。

比起以往,现在的长安城街道、坊道,萧条了不少。

街道上几乎是看不到什么人,只看到巡街的武侯,组成一个个队列,时不时的走过。

沿街的铺子虽然开着门,一些食肆甚至还冒着炊烟,但是看不到人影。

各坊的中门,几乎是关着的,只留下了一道侧门,供人通行,但是没什么人往来。

“这么下去可不行,也不知道我那个便宜老子存的什么心。”

李元吉心里滴咕着,侧头看向了苏定方三人,“你们三人的任命文书,都拿到了?”

苏定方三人一起点头。

苏定方开口道:“臣被充入了右武卫,领左库门值守。”

谢叔方沉声道:“臣被充入了右监门府,领武德门监门。”

阚棱瓮声瓮气的道:“臣被充入了右屯卫,暂领安礼门监门。”

皇城各门的监门官,一般由武勋充任,称值守。

宫城各门的监门官,只能是李渊钦点的心腹,亦或者是左右监门府的将校充任,称监门官。

苏定方三人值守、监守的三道门户,几乎在一条南北线上。

“还真是一点儿空子也不给钻……”

李元吉撇着嘴鄙视。

虽说只是一场交易,但是请李神通出面的那些宗亲、百官,还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们给苏定方三人安排的位置,除了能让他在跑路的时候,跑快一点,其他的,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若不是他有心入宫一探究竟,他真相撂挑子走人。

“来人止步!”

李元吉一路赶到皇城门前的金桥上的时候,被左屯卫的一位郎将拦下。

刘俊赶忙上前,晃了晃李渊赐给他的腰牌,左屯卫的郎将才放行。

虽然李元吉的身份地位够高,还是李渊的亲儿子,但左屯卫的人不怎么给他面子,他们只听从李渊的御令。

李渊要是那天发了疯,下令左屯卫的人去杀自己的儿子的话,左屯卫的人也不会含湖。

这就是李渊信赖他们的原因,也是李渊将一帮成年的儿子留在宫里,还不怕儿子们惦记他脑袋的底气所在。

过了金桥,穿过门洞,走广运门、兴仁门,过右延明门,便抵达了太极殿所在的位置。

一路走过来,李元吉都是皱着眉头的。

兴仁门后面是中书省、内侍省、舍人院所在。

往日里会有一大堆的内官、外官,外加一大堆的小吏盘桓。

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就像是鬼蜮。

偶尔有小兽窜过,亦或者是什么东西跌落,能惊的人心脏骤停。

虽然探幽是古人最喜好的十大雅事之一,但也得看地方。

像是皇城这种地方,就不适合探幽。

因为冤魂太多、血腥味太浓,容易吓死人。

右延明门后,倒是有人,但是跟没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一个个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就像是石头、木头一样。

“殿下,圣人在两仪殿内,臣带您过去。”

刘俊进了皇城以后,就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跟随在他身后的宦官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李元吉对苏定方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各自带着各自的任命文书先去上任,然后跟着刘俊赶往了两仪殿。

穿过了太极殿前的巨型广场,跨过的朱明门,抵达两仪门前,就属于进入了宫城的范畴。

夹在朱明门和两仪门之间的,是李渊后宫里的一众嫔妃住的地方。

李元吉一直不明白,李渊为什么会将自己的一众嫔妃,安置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虽说朱明门和两仪门,作为皇城通往宫城的中门,一般不开启。

但只要一开启,那就是成千成千的人路过。

这里面要是有人偷偷熘进两侧嫔妃们住的地方,很难被发觉。

不过,李元吉现在没时间细究这个问题,因为镇守在两仪门前的,是李渊心腹中的心腹,李渊的部曲出身,在一众部曲中,地位还不低。

看人用一种审视,且冰冷的目光。

李元吉不喜欢他,因为他要搜身。

在刘俊一个劲的安慰下,李元吉才强忍着动粗的冲动,被人从头到尾的摸索了一把。

李元吉没有心心念念的找这种小人物报仇的习惯,所以在被摸索完了以后,揣了其一脚。

然后在刘俊的哀嚎声中,进入了两仪殿所在的巨型广场。

一踏进广场,李元吉眉头就皱成了一团,因为广场上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血腥味,各处还残留着没有清晰干净的血迹。

李渊应该在这里处置了不少人。

刘俊一开始找上门的时候说,李渊在宫里大开杀戒。

李神通帮刘俊说话的时候,也说过宫里的血腥味浓的化不开。

李元吉之前还不信,现在信了。

所以就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李渊又不是无能狂怒之辈,为何要如此大肆的牵连宫人呢?

第0301章 四弟!救命! 当李元吉踏入两仪殿的时候,就得到了答桉。

人不是李渊杀的,而是李建成和李世民杀的。

两仪殿内。

李渊高坐在属于他一个人的宝座上,双目含煞,眼球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头上的白发多了近一倍。

眼前的桉几依然稳固,可桉几上的东西,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唯有象征着皇权的宝玺,四平八稳的稳居桉几正中。

宝玺上的盒子已经碎成了数瓣,宝玺清晰的晾在人前,上面的纹纽清晰可见。

李建成站在李渊下首,双眼充血,神情萎靡,头顶上的武冠歪到了一侧,身上的红色服袍沾着许多血污,手持的宝剑上在不断的滴血。

李世民站在李建成的另一侧,双眼布满血丝,神情虽然也很萎靡,但比李建成好了一些,身上刺绣着章纹的白色服袍,被鲜血淋的满满的,犹如一朵朵血梅,手持的横刀上有三四个口子,上面也在滴血。

“嘿嘿嘿……三胡,你也来……”

李渊看到了李元吉,阴恻恻的冷笑了起来。

李元吉不等李渊把话说完,就怒喝,“姓李的,呸,李建成,李世民,你们手持着刀兵做什么,要伤害父亲吗?”

说到这里,李元吉一脸怒火中烧的样子,揣了刘俊一眼,怒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招呼千牛备身护驾?!”

刘俊跌坐在地上,苦着脸没有搭话,李元吉大马金刀的窜到了李渊面前,挡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厉声喝斥道:“还不把刀兵放下!”

李建成和李世民就像是解脱了一般,痛痛快快的放下了手里的兵刃。

这几日,他们在李渊的逼迫下,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已经杀的心神憔悴了。

即便是如此,李渊依然不放过他们,依然在逼迫他们去杀人。

杀那些亲近他们的人,杀那些跟他们有关系的人。

李渊就像是一个熬鹰的鹰博士,在用这种方式煎熬他们,摧残他们。

李元吉的出现,算是给他们解了围。

至于李元吉厉声惧色的呼喝,他们一点儿也不在意,更不介意。

甚至还有点庆幸,庆幸李元吉能在他们快要熬不住的时候,帮他们解围。

李渊眼看着挡在自己身躯,冲着大儿子和二儿子厉声惧色的喝斥的四儿子,喉咙里像是塞了块石头,几次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刚才是要说‘三胡,你也是来抢着玉玺’的嘛。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四儿子给堵回去了。

四儿子又挡在大儿子和二儿子面前,一副要誓死保护他的样子,他实在是没办法像是对待大儿子和二儿子一样的,对待四儿子。

“元吉,不必紧张,这两个逆子还不敢伤我。”

李渊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也努力的说出了一句,近几日以来,最柔和的一句话。

李元吉瞪着眼,凶神恶煞的看着李建成和李世民,“那也不行,他们就算不敢伤害父亲,也不能拿着刀兵站在父亲面前。”

李渊瞬间觉得,冰冷了数日的心,多了一丝温暖,看向李元吉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目光落在李建成和李世民身上的时候,又冷冽了起来。

“看看元吉,再看看你们!”

李渊冷声厉喝,“元吉之前骂你们骂的没有错,你们眼里已经没有亲情了。只惦记着我坐下的这个位置。”

“彭!”

李渊把玉玺往前一砸,也不在乎会不会砸坏,又喝道:“现在!我给你们!你们上来拿!谁先拿到,我就把位置传给谁,决不食言!

你们放心,等你们拿到玉玺以后,我会立马退位让贤,将所有的权柄交给你们,学那刘太公,做一个听话的太上皇!”

李元吉听到李渊这话,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李渊还真是够彪悍的,这种话也敢往出说。

他难道不知道,这话说多了会成真的吗?

刚才他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妙,所以先开口为快,没有给李渊向他发难的机会。

但他没料到,会如此不妙。

李渊居然已经被气到口不择言的地步。

李建成和李世民听到李渊的话,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李渊的话诚意满满,做不得假,但他们就是不敢动。

“你们费尽心思争它,抢它,我现在给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要?”

李渊眼见李建成和李世民动也不动,毫不心疼的再次磕碰着玉玺,继续发问。

李元吉听着李渊将玉玺磕的彭彭响,心里怪心疼的。

虽然这东西对大权在握的李渊而言,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物件而已,但好歹也是一块上等的宝玉,价值连城的那种。

磕碰坏了,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而且这东西作为大唐第一玺,有不可估量的传承价值。

“儿臣知错了。”

李建成声音沙哑的开口认错。

李渊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勐然起身,大声的咆孝,“你豢养私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错了?

你是我大唐的太子!大唐的储君!

我大唐上下所有的兵马,皆可以为你所用,你要多少兵马没有,你跑去豢养私兵?”

李元吉瞥了李建成一眼,心头直叹。

李渊的话虽然稍微夸张了一点,但并没有错。

李建成身为大唐储君,身负大义,名义上是有资格调动大唐所有兵马的。

即便他、李世民,在李渊的纵容下,可以无视这种大义。

其他人却不能。

李建成调用不了他府上和李世民府上的将校和兵马,却能调用其他人手底下的将校和兵马。

似赞皇公窦轨、徐州总管任瑰、燕王李艺、凉国公安兴贵等等人物手底下的将校和兵马,李建成皆可以调用。

李艺、安兴贵等人,或许会对李建成的命令阳奉阴违。

但窦轨、任瑰等人,可是旗帜鲜明的支持者李建成的,对李建成的命令即便是有什么微词,也会贯彻的落实到底。

李建成要兵、要将,只需要招呼一声,他们立马会精挑细选的筛选一群精锐,送到李建成手底下。

李建成明明有着无数的通天大道可以走,却偏偏选择了崎区蜿蜒,还充满了惊险的小路。

李元吉能感觉出来,对于李建成养不养兵马,养多少兵马,李渊根本不在乎。

毕竟,李世民府上豢养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两万之数,吃的还是国库里发放的俸禄,李渊也没见说什么。

他自己,也没跟李渊打什么招呼,就凑齐了六个统军府,一万八千人的精锐,还设立了一个统军府预备役大营,吃的也是国库里发放的俸禄,李渊也没说什么。

李渊要是在乎这些的话,他和李世民府上的兵马,也发展不到现在这种地步。

毕竟,依照礼法,他和李世民这种亲王府上,能够豢养的兵马数量,是不允许超过两千人的。

李渊在乎的是李建成放着通天大道不走,跑去走小路。

李渊在乎的是李建成偷偷摸摸的豢养私兵的目的。

作为一个帝国的继承人,行事宛若小人物,且偷偷摸摸的,这无疑是不合格的。

“简直是愚蠢,愚不可及!”

李渊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

李建成咬着牙低着头,再也没说一句话。

李渊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盯着他大骂道:“杨文干要是也脱离了你的掌控!你会显得更愚蠢!”

李建成的身躯难以自持的颤抖了一下。

他明白李渊这句话的意思。

李元吉也听懂了李渊这句话的意思。

身为一个储君,行小人物的行径,且偷偷摸摸的,已经显得很愚蠢了。

如果连帮他做这些事情的人,他也掌控不了,那就更愚蠢了。

尔朱焕和乔公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了。

杨文干要是也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他就满盘皆输了。

“还有你,他还知道认错,你连认错也不会吗?!”

李渊喝斥够了李建成,又调转枪头喝斥起了李世民。

李世民目光深沉的道:“儿臣没错,为何要认?”

李渊更恼了,“你派人刺杀我,你还说你没错?你知不知道,你要不是我儿子,你一殿上下,早就被诛绝了!”

李世民沉声道:“儿臣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派人刺杀父亲。此事绝不是儿臣所为,还请父亲明察!”

李渊怒斥道:“证据确凿的事情,你还敢抵赖?”

李世民郑重的道:“此事是有人诬陷儿臣,那些证据也是伪造的。”

李渊瞪直眼,气的直叫,“好好好,他愚不可及,你死不认错,死不悔改!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李世民没有再吭声。

也不知道是栽赃的人手段高明,还是李渊有心敲打他,揣着明白装湖涂。

反正,李渊已经认定了献春门刺杀的事情是他派人做的,他已经解释无数回了,也恳请李渊明察无数回了,可李渊依然不为所动。

他多说无益。

“我听说你宫里有一位善琴艺的孺人,你去砍下她的双手来见我。你宫里的那匹身中四箭还不死的拳毛騧,我很想知道它有什么特异之处,你去砍了它的脑袋来见我。”

李渊又开始逼迫李建成和李世民去杀心头好了。

李渊拿话压不服儿子,那就只能威逼儿子服软。

伤害儿子的事情他不会做,但是借助别人、亦或者别的东西的骨骸,来威逼儿子认错、低头的事情,他还是做的来的。

这是这个时代所有权贵们惯用的伎俩。

不忍心伤害自家子嗣的情况下,就拿子嗣身边的仆婢,以及心头好来教育子嗣。

冷血、无情、残忍,且蛮不讲理。

李建成和李世民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李渊的刀子戳到了他们的心上。

李建成府上的那位善琴艺的孺人,除了没有子嗣外,几乎所有的条件都满足李建成的喜好,李建成非常宠爱她。

李世民府上的那匹拳毛騧,是他最心爱的宝马之一,此前在讨伐刘黑闼的战事当中,身中四箭,依然驾着他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他对它的喜爱,远远超过了府上的绝大多数孺人。

李渊现在让他们去杀,他们真的下不了手,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心灵深处深深的摧残。

“你们要是不去也可以,那我就派人去先杀王圭,再杀杜淹。”

李渊语气冰冷的笑了一下。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心跟着揪了一下。

李元吉也是如此,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权在握。

那是一种‘我之下,皆蝼蚁’的感觉。

王圭又如何,杜淹又如何,有才又如何,有能又如何?

说杀就杀,毫不手软,毫不怜惜。

如果李建成和李世民不能在李渊面前彻底趴平,扮演好乖儿子的角色的话,魏徵、裴矩、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等等等人的名字,很有可能都会被李渊喊出来。

也难怪长安城内的宗亲、百官们慌的一比,说什么也要让他进宫来看看。

他要不是李渊的嫡子的话,他也慌。

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李渊的宝剑在下一刻,会不会无缘无故的落到自己头上。

李元吉以前总觉得李渊的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但现在才发现。

李渊不是不称职,而是有子万事足,没必要事事亲历亲为。

“父亲!杜淹何错?”

李世民仰着头,正视起李渊质问。

李渊乐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温暖,反而充满了寒意,“杜淹何错?问得好!你以为你秘密的派遣尉迟恭和杜淹去接触尔朱焕、乔公山,就没人查的到吗?

那你知不知道,尔朱焕和乔公山,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不仅将你大哥豢养私兵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也将你派人去接触他们的事情也交代了?”

李世民童孔一缩,他明显没料到尔朱焕和乔公山会出卖他,更没料到尔朱焕跟尉迟恭有过命的交情,居然也出卖尉迟恭。

李渊完全是不安套路出牌,居然还审告密的人。

李建成咬着牙,忍着肚子里的气,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尔朱焕和乔公山突然背刺他的事情,果然跟他的好二弟有关。

“现在,你还要问杜淹何错吗?”

李渊目光充满了侵略性的问。

李世民理亏,没办法跟李渊对视,只能隐晦的看向李元吉。

李建成亦是如此。

‘四弟!救命!只有你能帮到我们了!’

李元吉仰头看向了藻顶,暗想,今日的两仪殿藻顶,格外的好看,要是能吹个口哨,那就更好了。

第0302章 李渊二提太上皇 李建成和李世民见李元吉压根不打算帮忙,只能认命了。

李建成咬咬牙,捡起地上粘满血的宝剑,头也不回的出了两仪殿。

李世民还想挣扎。

因为他真的下不去手。

让他去杀一个孺人的话,他绝对眉头也不眨一下。

可让他去杀他心爱的宝马,他真的舍不得。

他纵横一声,喜欢过的女人有无数,可心爱的宝马只有六匹,拳毛騧就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在他的心里,宝马的地位可能要比他的女人还重要。

“刘俊!”

李渊冷冷的扫了李世民一眼,冷哼一声,招乎起了刘俊。

刘俊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出现在李渊面前,应声道:“臣在!”

李渊冷声道:“传旨,尉迟恭图谋不轨,意图谋害天家,罢免其所有官爵,贬为庶民,由大理寺收监,三日后问斩。”

李渊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两个儿子,根本不惯着李世民,上来就打李世民的七寸。

李渊看的很清楚,李世民对杜淹的生死,并没有那么在意,所以他果断拿尉迟恭开刀。

就看李世民服不服软。

李世民难以置信的瞪起眼,只感觉胸膛里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

李渊又没按照套路出牌,前一刻还说要杀杜淹的,下一刻怎么就变成尉迟恭了?

杜淹的生死,他确实不在意。

因为他当初之所以饶恕杜淹,并且将杜淹纳入麾下,纯粹是看在杜如晦和杜楚客兄弟的面子上。

但尉迟恭的生死,他却不能不在意。

因为尉迟恭是他麾下武臣当中的左膀右臂之一,统领着四千猛士,能帮他做大事,也能帮他成大事。

“父亲……”

“刘俊,你聋了吗?”

李世民还想为尉迟恭说话,但李渊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冲着刘俊喝问。

刘俊眼中带着几分恐惧,哆哆嗦嗦的赶忙要应允。

就听李世民突然悲愤的喊,“我杀!”

喊完话,李世民猛然拎起地上的横刀,略显凄凉和狼狈的出了两仪殿。

“哼……”

李渊望着李世民的背影消失在两仪殿门口,讥讽的哼了一下。

还拿捏不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了?

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永远也记不住,谁是你爹!

“元吉!”

李渊目光不善的喊起了李元吉的名字,还想在李元吉面前耍耍做父亲的威风。

李元吉多贼啊,根本就不给他发难的机会。

“父亲威武!父亲霸气!”

李元吉一副狗腿的样子高呼。

在李渊高高举起屠刀,一副要收拾人的样子的情况下,狗腿一点不丢人。

太硬气的话,李渊会让你爽到极点。

就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下场看,李元吉敢肯定,他这个时候捋李渊虎须的话,李渊八成也会让他回府上去杀心头好。

今天杀个金狗,明天杀个王阮,后天杀个宇文宝,大后天杀个谢叔方的,他根本扛不住。

李渊酝酿了一肚子的教子良言,还没说出来,就被李元吉给堵了回去,李渊那叫一个难受,吹胡子瞪眼的喝斥,“你个兔崽子,阿谀奉承都那么没诚意!”

李元吉陪着笑脸道:“对对对,是儿臣没诚意。下次您也别骂儿臣兔崽子了,不解气,下次您直接骂儿臣王八蛋。”

李渊愣是被李元吉给气笑了,骂道:“你个逆子!你这是在暗骂老子是王八,暗骂老子是老不死的东西。

你也有反骨!来人呐!把这个逆子给我拿下!”

李渊虽然不懂‘王八蛋’这种骂人的话,但他能从言语中听出李元吉不怀好意。

稍微分析了一下,就认定了李元吉是在骂他老不死的。

李渊喊的很凶,但刘俊却不为所动,守在门口的千牛备身听到了招呼冲了进来,被刘俊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刘俊看的很清楚,李渊虽然喊的很凶,但明显是在跟李元吉开玩笑,并没有真的要拿下李元吉的意思。

毕竟,李渊真的要拿下一个人的话,眼角是不可能带笑意的,语气也不可能那么夸张的。

“父亲,这我就得说说您了。这江山都是咱们家的,我就算有反骨,我造的哪门子反啊?我反咱们家,说出去了人家还不得笑话死我!”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但李渊还真就吃这一套。

只见李渊骂骂咧咧的道:“你这么逆子虽然没什么学识,但道理却看的很明白。你说的不错,这江山都是咱们家的,你造的哪门子反。”

说到此处,李渊哼哼着看向李元吉道:“不过,你这个逆子确实有反骨。”

这话要是别人听见了,估计得以头触地,但是李元吉一点儿也不慌,反而笑嘻嘻的道:“那还不是父亲传下来的?”

要论反骨,李家谁没有?

李家上下都是大隋的反骨仔。

李渊还是这一众反骨仔中的带头大哥。

所以面对这种问题,李元吉一点儿也不怕。

李渊愣是被李元吉给说愣了,瞪着眼看了李元吉许久以后,笑骂道:“你这个逆子是在指责为父有反骨咯?”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笑道:“这才说明咱们是亲父子嘛,骨头都长得一样。再说了,咱们这也不算是脑生反骨。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隋亦是如此。

若非父亲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恐怕这天下万民,还在饱受战乱之苦。

所以咱们这不叫脑生反骨,这叫拯救黎民于水火。”

李渊没好气的笑骂道:“油腔滑调,阿谀奉承,不为人子。”

类似的话,李渊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毕竟,改朝换代,历来讲求一个名正言顺。

他从杨家手里接过大位的时候,那些个惯于阿谀奉承的人,为了帮他洗白,不知道说了多少类似的话。

他早就听腻了。

如今他稳居帝位,大权在握,四海无战事,亦无对手(不包括突厥)。

他早就不在乎别人指责他登临大位,名不正言不顺了。

谁不服了,只管站出来,碰一碰拳头就是了。

不过,这种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来,李渊听着还是很舒服的。

毕竟,爱屋及乌嘛。

另外两个儿子不省心,还气他。

好不容易有个省心的,还逗他开心的,他自然是看啥都顺眼,听啥都觉得舒服。

李渊龙行虎步的走到案几前头,毫无形象的往案几上一坐,邀请李元吉坐到身边以后,一副‘我很凶’的样子问道:“你这个逆子,不是被我禁足在九龙潭山了吗?怎么跑到宫里来了?难道我的话,在你面前不管用吗?”

李元吉把玩着有点膈屁股的玉玺,感慨着道:“这不是听说父亲遇刺了嘛。我担心的是吃不下,睡不着。一找到机会,就偷偷溜进来了。

看父亲声若洪钟,还能训大哥和二哥,我才放心了。”

李渊鄙夷的瞥了李元吉一眼,“你会吃不下,睡不着?你就算把我气死了,你也吃得下,睡得着。

此前你在太极殿前大闹一场,差点将我给气死。

我狠狠的惩处了你一番,以为你会有所收敛,结果你回到九龙潭山当晚,就大肆饮宴。

你说你担心我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你怎么说得出口?”

李元吉干笑着道:“那不是在气头上嘛。”

李渊瞪起眼喝问,“我就没在气头上。”

李元吉立马道:“儿臣错了,请父亲责罚。”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突然伤感了起来,“那两个逆子,要是有你半分省心,我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李元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是帮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把呢?

还是干坐着?

可惜,没办法跟李建成和李世民私底下接触一下,不然能趁机捞不少好处。

反正李渊就算是气炸了,也不会冲儿子下手。

趁机捞点好处,送个顺水人情,也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嘭!”

李渊猛然拍案,咬牙切齿的道:“那两个逆子身上,要是有你半分情义,老子就算把位置让出去,做个太上皇又如何?!”

李元吉更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已经是李渊今日第二次提做太上皇了。

李渊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还是对李建成和李世民太放心了?

李元吉敢肯定,他要是帮李世民的话,李渊很快就能如愿以偿。

李元吉还敢肯定,他要是帮李建成的话,李渊很有可能会直接越过做太上皇的这个过程,直接入土。

历史上,李建成在发动仁智宫之乱的时候,就是冲着李渊的脑袋去的。

李建成当时稳居长安,派杨文干去突袭李渊所在的仁智宫,就是准备宰了李渊以后,直接登基。

然后再以帝王的身份,快速的收编长安城内外的所有兵马,一举拿下李世民。

反倒是李世民在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并没有惦记着李渊的脑袋,而是直接冲着两个兄弟去了,临了了在逼宫的时候,也不算太强势,只是抬着兄弟的尸体在李渊面前晒了晒,告诉李渊没有其他选择了,然后嘬了嘬………咳咳。

至于后世传闻的那种尉迟恭拎着血刀逼迫李渊的场面,根本不会出现。

尉迟恭要是拎着血刀能逼的李渊服软,李世民还嘬个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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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3章 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李渊可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开国皇帝,戎马半生,岂是一点点威逼就能吓唬住的?

说起来,李渊年过半百,皮肤已经松弛了,皱纹遍布,李世民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相信为父?”

李渊察觉到了李元吉的眼神不对劲,呼喝着问。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信,怎能不信呢。最英明不过父亲您嘛。”

李渊总觉得李元吉这话毫无诚意,甚至还带着一丝调侃,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对李元吉生气。

生不出来。

以至于他想找个理由,让李元吉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父亲的威严,都做不到。

“你就是个奸猾的无赖!”

李渊没好气的瞪着眼抱怨。

李元吉就当没听见,反而关心起了献春门刺杀的事情,“父亲,献春门的事情查清楚了?真的是二哥的人做的?”

李渊哼了一声道:“你这么想知道?是不是想效仿啊?”

李元吉一脸无语。

李渊现在就是存心在找茬。

李建成和李世民现在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发泄欲了,所以他见谁都想收拾一下。

“父亲,您也太看不起儿臣了吧?儿臣虽然不如大哥二哥聪慧,但也干不出这么蠢的事情吧?”

李元吉冲李渊翻起了白眼。

在宫里行刺,是个人都知道是自己人做的,根本经不起查。

只有蠢到极点的人,才会这么干。

李建成此次派人行刺,也是带着极其浓重的政治目的的,行刺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行刺背后所要达成的政治目的,才是值得深思的。

再说了,李元吉要行刺的话,也不用那么麻烦。

刚才李建成和李世民在殿里的时候,他就能轻而易举的让这座江山,就剩下他一个主人。

毕竟,这个时代的所有的建筑,是依托在柱子上建造的。

以他的力道,轰翻殿前的几根柱子,然后撑起一根柱子,等到两仪殿的废墟,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彻底的掩埋,还是可以做到的。

事成之后也好洗白,只需要静静的等着被挖出来,然后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将所有的一切推给修缮两仪殿的官员就好了。

毕竟,两仪殿塌了,肯定是此前修缮两仪殿的官员工作没做到位,绝对不可能是被人砸塌的,人力即便是能扛千斤,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你之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太极殿前大闹一场的事情,难道不够蠢?”

李渊冷哼着问。

李元吉在李渊瞪大了的眼神中,在刘俊惊恐的眼神中,抛起了手里的玉玺,不咸不淡的道:“儿臣又继承不了您这个位置,也没想过要继承您这个位置。

儿臣心里不痛快,撒点野,又如何?”

李渊等李元吉将手里的玉玺颠稳了,一把夺过李元吉手里的玉玺,稳稳的放在了一个木托上,交给了刘俊放在了一侧存放玉玺的地方以后,才吹胡子瞪眼的道:“那可是国之重器,岂能被你如此亵玩?”

李元吉瞥向李渊。

刚才被你砸的嘭嘭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心疼。

李渊感受到了李元吉异样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双标了,哼了一声后,道:“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想要率性胡为,也不能在百官面前,坠了自己的威仪。”

李元吉满不在乎的道:“只要父亲您在,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威仪都在。”

李渊下意识的要点头。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他是大唐的皇帝,他儿子哪怕是个无赖,天天耍死狗,天下人也得敬着。

不过,头点到了一半,李渊就察觉到了不对。

儿子不是这么教的。

“胡说八道,你这是歪理邪说!我又不能庇佑你一辈子!”

李渊喝骂。

李元吉感慨道:“那我就去烧香拜佛,祝愿父亲活他个一万岁。”

李渊彻底乐了,笑骂道:“还活一万岁,你以为我真的是个王八啊?你这个逆子,油腔滑调的,就会哄我开心。

不过以后不许去拜佛,要拜也得拜神仙。”

自从魏晋南北朝以后,做皇帝的对佛门几乎都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梁武帝那厮读佛经读傻了,居然将自己卖给了佛祖,还让臣子们拿钱把他给赎回去。

以至于后面的皇帝,对佛门都保持着相当大的警惕心。

大唐的太史令傅奕,数次上书奏请李渊灭佛,若不是李建成阻止,李渊都答应了,可见李渊对佛门没啥好感。

能说出这种话,也在李元吉意料之中。

李元吉趁热打铁,又陪着李渊说了一堆的俏皮话,说到李渊困意横生,哈欠连连的时候,才停下。

李渊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在自己的宝座上睡着了。

刘俊感动的一塌糊涂,请李元吉到了前殿,“还得是殿下有能耐,三言两语就将大家哄睡着了。”

李元吉白了刘俊一眼,对这厮没啥好感了。

这厮就是一个李渊的铁狗腿,对李渊情真意切,对其他人都不讲感情的。

在九龙潭山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假的。

“臣知道臣骗了殿下,可大家的情形您也看到了,若是再不好好的睡一觉,恐怕人就要倒下了。

臣也是为大家着想,才出此下策的。”

刘俊看出了李元吉对他的不满,赶忙哀声为自己辩解。

李元吉压根就没信刘俊的鬼话,只是吩咐了刘俊去给他找个宝床来,供他休息,再弄点吃的喝的来,供他饱腹。

刘俊嘴上说是为李渊着想,其实是在为他自己着想。

他为了巩固李渊的宠信,不倒向李建成,也不倒向李世民。

李建成和李世民无论谁上位,都容不下他,所以他必须保证李渊无病无灾的一直活下去。

刘俊听到了李元吉的吩咐,赶忙招呼人为李元吉准备所需的东西。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以后,李元吉就脱了靴子,躺在一个侍婢的腿上,哼哼唧唧的享受起了投喂。

宫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已经没心思去探究了。

因为他已经探究明白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李渊亲手炮制的一出大戏。

李建成豢养私兵也好,李世民帮李建成背锅搞刺杀也罢,李渊都不在意。

李渊在意的是继承人太蠢,居然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李渊也在意李世民背后‘捅’了李建成一刀。

李世民此举明显是奔着将李建成搬倒的目的来的,这意味着李世民已经彻底的放弃了从他这个父亲手里得到太子之位的想法,对李建成吹起了冲锋号。

李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是在教育李建成学聪明,二是开始正面的打压起了李世民的野心。

李建成和李世民通过这几日的杀戮,应该是明白了李渊的‘良苦用心’。

但李建成还是没学聪明,李世民则是不服。

所以李渊还在逼他们杀人,逼他们一个学聪明,一个低头。

可惜,李建成恐怕是学不聪明,李世民也不会低头。

李世民不低头,李元吉能理解。

毕竟,他付出了那么多,李渊又数次许诺,会将太子之位传给他,是李渊一点一点的激起了他的野心,现在让他做个乖儿子,他怎么可能服气?

搁李元吉身上,李元吉也不服气。

但李建成学不聪明,李元吉就没办法理解了。

李渊几乎已经明示了,杨文干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还是没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还是李渊说什么,他做什么。

但凡他说一句‘请诛杨文干’,又或者是主动请缨去征讨杨文干。

李渊也不会继续让他去杀心头所好。

李元吉敢肯定,李渊八成是已经拿到了杨文干脱离了李建成掌控的证据,不然绝对不可能当着李建成的面说什么‘杨文干脱离了你的掌控,你就会显得更蠢’这类的话。

李渊做皇帝做久了,已经习惯了出口成宪,所以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但李建成就是领会不了李渊的意思,也难怪他毫不顾忌李建成颜面的骂李建成蠢。

搁李元吉身上,李元吉会直接上手。

儿女们蠢一点儿没关系,但是抬都抬不动,那就是欠打了。

必须打一顿,才能长记性。

“蹬蹬蹬……”

当李建成拎着一双玉手,李世民拎着一颗马头,各自带着染血的刀剑,脸色难看的出现在两仪殿的时候,李元吉都快睡着了。

看到了两仪殿内的情形的时候,李建成和李世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心脏快要爆炸了。

好家伙,我们两个忍着心灵上的极致摧残,各自回宫走了一遭。

你们两个,一个睡了,一个快睡了。

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在心头上割肉?

“咯嘣咯嘣……”

李世民额头上青筋暴起,将手里的横刀捏的咯嘣作响。

李建成喘着粗气,拎着一双玉手的手在哆嗦。

李元吉幽幽的道:“大哥……二哥……你们这是想行凶啊……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说着,默默的转了个身,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个背影。

李建成和李世民心态彻底崩了,噗通噗通的瘫坐在地上。

至于行凶一说,他们想都没想过。

他们要是敢行凶的话,李元吉将会躺着成为最大的赢家。

李元吉只说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没说事后不会举起正义的大旗讨逆。

以李元吉的武力值,他们敢动李渊一根汗毛,活着是走不出两仪殿的。

第0304章 那我走? “呼吸……呼吸……”

李建成喘着粗气,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虽然李渊让他去砍宫里最宠爱的孺人的双手的时候,他心里如同百爪挠心一般煎熬,但真的砍下来了,他心里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

或许是因为刀刃悬在脖颈上的时候,会感觉到恐惧和害怕,但刀刃落下来以后,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畅快。

李世民的心情就没他好了,因为李世民的神情很难看,似乎遭受着巨大的煎熬。

或许那一匹名叫拳毛騧的马,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远比他府上的美人更加重要。

“大哥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们解脱了吗?”

李世民感觉到了李建成的目光,冷冷的问了一句。

李建成眼中含煞,冷笑着道:“我只是想谢谢二弟的厚赐。若不是二弟从中作梗,我也不会被父亲折腾到这个地步。”

李世民冷哼着问道:“如此说来,大哥是觉得自己豢养私兵是对的咯?”

李建成刚要反唇相讥,就听李世民又道:“说到道谢,应该是我谢谢大哥才对。若不是大哥从中谋划,献春门的事情也落不到我头上。”

李建成哼了一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献春门的事情,难道不是你一手谋划的吗?”

李世民冷冷的道:“是不是我谋划的,大哥应该很清楚。”

李建成冷笑着讥讽道:“不是你谋划的,父亲为何会惩罚你?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抵赖?”

李世民盯着李建成道:“我一定会查清楚此事,给父亲一个交代,还自己一个清白。”

李建成笑了,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嘲讽,“你清白?你清白的都敢行刺父亲了。”

李世民微微瞪起眼道:“是谁要行刺父亲,谁心里清楚。”

“要不……你们还是打一架吧?”

李元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缓缓的转过身,幽幽的教唆。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丝毫不虚,不紧不慢的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打口水仗,有意思没意思?

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把父亲吵醒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们要是实在看对方不顺眼,可以去殿外的丹墀下打一架。

赢家通吃,输家跪舔,不好吗?”

李建成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

论学识,他在兄弟姐妹中最拔尖的;但是论武力,他在兄弟姐妹中是属于垫底的。

让他去跟李世民打一架,纯粹就是让他去找虐。

李世民倒是笑了起来,只是皮在笑,肉不笑,“我觉得元吉这个提议不错。大哥若是有兴趣,我愿意陪大哥到殿外走一遭。”

李建成横了李元吉一眼,对李世民冷哼道:“你就不怕被元吉捡了便宜?”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向李元吉道:“元吉现在可是父亲面前的红人,比你我都得宠。”

李元吉脸一黑。

谁稀罕被李渊宠着啊。

男人是用来宠的吗?

多恶心。

“你们要是害怕被我捡了便宜,那我走?”

李元吉一边起身,一边招呼着刘俊为自己穿靴子。

就李渊现在这个糟心的处境看,他屁股底下的位置,真的没啥好稀罕的。

如果当上了皇帝,天天要被不省心的儿子们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少得少活二十年。

为了一个皇位,少活二十年,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长命百岁它不香吗?

活个一百四五十年,活的像是孙思邈一样长寿,甚至比孙思邈还长寿,它不香吗?

等所有能冲你呲牙,敢冲你呲牙的人都埋进坟里了,你还有一百年好活,你还瞅不能大权在握?

“你!”

李建成硬生生的被李元吉怼的没话讲了。

李元吉虽然在刚才李渊为难他们的时候,没有出声帮他们。

但李元吉的出现,已经算是帮了他们了。

若不是李元吉出现,李渊怎么可能暂时放过他们,沉沉的睡过去。

他们又怎么可能拥有现在这么一会儿的喘息之机。

在李元吉出现之前,李渊就像是熬鹰一样,已经不间断的折腾了他们数日了,中间不给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李渊不仅在肉体上折磨他们,也在精神上疯狂的摧残着他们。

他们已经身心俱疲了。

李元吉为他们争取到的这一会儿喘息之机,是他们这几日以来,过的最舒服,最轻松的一会儿。

李元吉要是走了,没人能安抚李渊那一颗暴躁的心脏,等李渊醒了以后,还得折腾他们。

他们府上,不受他们重视的人或者物,已经被折腾的差不多了。

再折腾,就真的要在他们心上剜肉了。

“元吉稍安勿躁。”

李世民眼看着李建成被李元吉怼的说不出话,又见李元吉真的要走,不得不出声挽留。

李建成暂时跟李元吉说不上话,即便是说上了,李元吉也不一定会搭理,所以他必须开口留下李元吉。

“我也没躁啊。反正宫里发生的一切,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过来看看父亲有没有受伤,尽一尽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如今确认了父亲没有受伤,那我也没必要多留了。”

李元吉在刘俊伺候下穿上靴子,懒洋洋的丢下这番话,迈步往两仪殿外走去。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元吉,你要我这个做兄长的求你吗?”

李元吉脚下一顿,瞪起眼低声喊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们两个要争那个位置,你们争去,为什么要将我牵扯到里面?

你们知不知道淮安王叔率人封死九龙潭山,不许任何人出入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

李世民感受到了李元吉言语中的怒意,果断看向了李建成。

李元吉之所以被牵连,是李建成的锅,跟他可没什么关系,他可不愿意帮李建成被锅。

李建成咬咬牙,还想将牵连李元吉的事情,继续推脱到李世民头上。

但李元吉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听李元吉恼怒的喊道:“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父亲要宰了我!

我提心吊胆了数日,直到淮安王叔私底下允许我府上的人出去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

李元吉拍了拍自己的脖颈,厉声道:“那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你们这几日应该深有体会。你们做错了事,被刀架在脖子上,那是你们活该。

我又没做错事,也没得罪你们,你们凭什么拖我下水?”

李元吉越说越气,“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弟弟吗?

你们做错了事,就拖我下水帮你们扛?

那我做错了事,怎么没见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我扛的?

不是说做兄长的要照顾着做弟弟的吗?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你们?”

李建成和李世民被李元吉质问的一脸尴尬。

李建成下意识的别过头,看向了别处。

李世民倒是没有动。

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羞愧,纯粹就是尴尬。

兄弟做到他们这种份上,已经没什么情义可讲了,就更别提在弟弟的质问下羞愧了。

李元吉踹了一脚刘俊,低骂道:“如果不是这个死太监骗我,我根本不可能到宫里来,更不可能帮你们解围。”

刘俊苦着脸,低声为自己辩解,“臣不是有心欺骗殿下的。臣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殿下要是生臣的气,那就多踹臣两脚出出气。”

李元吉瞪了刘俊一眼,毫不忌讳的看向了李建成和李世民,”比起你这个死太监,我更想踹他们两个,因为他们两个更可恨。”

刘俊赶忙闭上嘴,没敢再搭话。

李建成咬着牙,语气生硬的道:“你的人情我记下了就是,我会想办法还的。”

李元吉更恼了,“这种事情也能按人情论?那我坑你一把,让父亲继续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就当你还了我的人情如何?”

李世民深沉的道:“元吉说得对,我们是亲兄弟,讲人情就生疏了。”

李建成瞪起眼看向了李世民。

要你在这里充好人?

李世民没有搭理李建成,而是看向了暴躁的李元吉,继续道:“此次我和大哥的事情,连累到你,是我们不对。

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做兄长的,确实应该照顾着你,而不是让你照顾我们。

往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可以找我,我不会推脱。”

说到这里,李世民看向了李建成,“我相信大哥也不会推脱。”

李建成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李世民这话。

他看的很清楚,李世民是在安抚李元吉。

他们现在离不开李元吉,所以只能顺着李元吉的性子来。

至于所有的许诺,他不会当真,李世民也不会当真。

“不过,献春门的事情,真的跟我无关。等我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以后,会派人将证据给你送过去。你要埋怨的话,也别埋怨我。”

临了了李世民又瞥着李建成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李世民暗示的很明显,这事就是李建成做的,他只是个背锅的。

第0305章 李渊咆哮两仪殿 李元吉当然知道,献春门的事情不是李世民做的,但他现在可不会在乎这个。

他现在是在给自己找理,给自己以后谋好处。

只要李建成和李世民认可了对他有所亏欠,以后他收了王圭和杜淹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好打上门。

以后如果还有其他需要,也能拿这件事出来说一说。

李建成自然也知道献春门的事情不是李世民做的,但这件事必须死死的按在李世民头上,不然的话,他就得一个人承担李渊所有的怒火,那样他的损失就会十分惨重,很有可能会失去制衡李世民的力量。

“你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证据确凿的事情,容得着你抵赖吗?”

李建成冷笑着道。

李世民冷冷的回应道:“只是一封没头没尾的书信而已,是真是假,还没有仔细辨认过,算什么证据?”

李建成讽刺道:“你是说是父亲在冤枉你咯?那里面的笔迹怎么解释?父亲可是亲自比对过,里面的笔迹,就是你的笔迹。”

李世民不屑的冷笑道:“我会蠢到亲笔写信给暗子?”

李建成唏嘘道:“那谁知道呢?”

李元吉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懒得再理这两个斗嘴的幼稚货了。

虽然这两个幼稚货斗嘴的目的是为了取信他。

但是他懒得听。

你们好歹也是两个彪炳史册的人物,斗嘴算是怎么回事啊?

闹着玩吗?

你们手里有刀剑,直接干啊?

你们要是能干死一个,我也不用再陪你们折腾了。

更不用像是个屎壳郎似的,偷偷摸摸的往自己窝里划拉那些你们不要的人才。

“元吉,等等!”

李世民斗嘴之余,眼看着李元吉已经走出了两仪殿,马上就要下台阶了,终于停止了斗嘴,喊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依旧没搭理。

李世民只能拔高了声音道:“你府上还需不需要甲胃?我可以帮你向父亲讨要尔朱焕和乔公山送给杨文干的甲胃。”

李建成一下子就急了,瞪着眼看向了李世民。

你康他人之慨,算怎么回事?

“元吉,我也可以帮你府上的谋臣,出任雍州牧府和陕东道大行台的官职。”

李建成也冲着李元吉的背影喊了起来。

李元吉脚下一顿。

这就对了嘛。

同样是斗嘴,你们这么斗嘴,才有意义嘛。

快,多说点,还想听。

“大哥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暴露了,杨文干若是忠心我大唐,必然会赶回长安城负荆请罪。杨文干若是怀有异心,必然会趁机作乱。

到时候父亲势必要发兵讨伐,元吉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举荐你去。

不过,杨文干虽然死有余辜,但庆州的那些青壮却是无辜的。

元吉你要是有心,可以放他们一马。”

李世民缓缓的开口,再次加码。

话虽然说了很多,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的私兵已经成熟了,可摘。’

李建成气的耳根子都红了,也开始加码,“元吉,都畿道的陕州、怀州刺史出缺,我觉得你府上的凌敬、薛万备可以兼任。”

李元吉对陕州刺史有些兴趣,缓缓的转过身,准备跟李建成好好聊聊。

等转过身以后,就不想聊了。

因为他们兄弟三个人聊的过于投入,过于放肆,以至于将李渊给吵醒了。

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殿中,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兄弟三人。

李元吉立马蹦起脸,一副不被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糖衣炮弹所惑的样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丝毫没察觉到李渊醒了,还在继续加码,且越说越令人动心。

李元吉有点后悔在两仪殿前跟李建成和李世民讨论这个问题了,要是换个地方,他今天能大丰收啊。

耳听着李建成和李世民越说越离谱了。

李渊终于绷不住了。

“我觉得太子之位更好,要是许给了元吉,你们也就不用争了。你们觉得如何?”

李渊光着脚迈步走到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后,幽幽的发问。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躯齐齐一僵,立马从地上爬起身,向李渊施礼。

“父亲……”

“父亲……”

李渊一脸赞叹道:“都是我的好儿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替我做主,瓜分我的江山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齐齐低下了头。

李渊虽然是一脸赞叹,但李渊的话不可谓不重。

李渊没有再搭理李建成和李世民,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李元吉道:“我只是睡了一觉,你居然成香饽饽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我也想被这两个逆子如此恭维。”

李渊这话说的有些夸张。

李建成和李世民刚才的行为还谈不上恭维。

只是为求解围,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李渊这话明显的是蕴含着深意,这是进一步的在表达自己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不满。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父亲说笑了,大哥和二哥可没有恭维儿臣。大哥和二哥只是受不了父亲的责罚,想请儿臣帮他们解围,所以才各种许诺。”

李渊哼了一声,看向了李建成和李世民道:“既然受不了,为何要犯错?”

李建成躬身道:“儿臣知错了。”

李世民还是不肯认错。

不过对于李元吉的话,他们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李元吉看似在出卖他们,实则是在变相的帮他们讨饶。

李渊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他们,李渊无论在他们身上施展任何手段,他们都不能说他们受不了了。

因为那样的话,李渊只会毫不犹豫的加强收拾他们的力度,彻底的将他们的身心击垮。

但李元吉帮他们说这种话,就没什么顾虑了。

因为李元吉现在充任的是一个中人,李渊不好因为中人的一句话,加重对他们的惩罚,那样的话,他们有可能会怨恨中人。

以后他们父子再闹了矛盾,谁还肯出来做中人,为他们调和?

“你还是不可救药!你还是死不悔改!”

李渊恶狠狠的瞪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喝斥。

李建成和李世民低下头没有再言语。

李渊瞪着眼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冷声问道:“让你们砍的双手,杀的马,砍了没有,杀了没有?”

李建成和李世民沉着脸,献上了一双断手,一颗马头。

李渊哼了一声,道:“看在你们还算听话的份上,我就饶你们一次。”

李建成和李世民齐齐一愣。

他们没料到李渊会放过他们。

李渊又哼了一声,“折腾了你们几天,你们应该也长教训了,我也累了,所以就放你们一马。

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再有下次,就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手辣。”

李建成和李世民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看着都轻松了不少。

李渊背负起双手,一边往殿内走,一边喝了一句。

“都给我滚进来!”

李建成和李世民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

李元吉就有点不想进去。

李建成在豢养私兵,图谋不轨啊,而且还蠢的无可救药啊。

李世民在背锅搞刺杀,而且在疯狂的‘背刺’李建成啊。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

那我的好处怎么办?

“你愣在哪里做什么?还不滚进来?别以为你没犯错,我就不会收拾你。”

李渊走到了两仪殿内的桉几前坐下以后,见李元吉还在殿外站着,就吹胡子瞪眼的喝斥。

李元吉一脸无语的走进了两仪殿。

李渊明显是睡了一觉后,把胸膛里的气睡没了,又心软了,又想做个好父亲了,所以放过了李建成和李世民。

可李渊想做个好父亲的话,就注定成不了一个好皇帝。

李建成和李世民犯的事情,在李渊眼里,或许不大。

但李渊不趁机举起大棒子,将他们狠狠的砸服了。

他们下次还敢。

李元吉走到了两仪殿正中,走到桉几前的时候,很想问问李渊。

你难道看不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吗?

还纵容?

还在和稀泥?

“都看看吧。”

李渊在儿子们到齐了以后,从坐榻一侧的朱漆盒子里,取出了两份密书,分别递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

待到李建成和李世民拿过密书以后,冷哼着对李建成道:“看看你自己有多愚蠢。”

又看向李世民道:“看看你手底下的人有多胆大妄为。”

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边品味着李渊的话,一边翻开了密书。

李元吉则继续在脑子里跑火车。

李元吉大致的分析了一下,觉得李渊应该是能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办法调和了,但是他屁股下的座位只有一个,只能给一个儿子。

他又不想狠狠的打压另外一个儿子,引起另外一个儿子的反弹,造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所以只能从旁和稀泥。

他应该是想着将这种局面一直维持下去,一直维持到一个儿子上位,另一个儿子死心。

问题是……

李渊还有十几年好活啊。

这种局面注定了维持不下去。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他们只会越斗越凶,越斗越凶,最后兵戎相见。

“这……”

在李元吉脑子里跑火车的时候,李建成已经看完了李渊递给他的密书,脸色大变,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声音。

李世民也看完了李渊递给他的密书,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脸色同样大变。

李渊瞪着李建成骂道:“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你派人出去豢养私兵,为何不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派遣出去的人?

一个两个的都背叛了你,你这是在豢养私兵吗?

你这是在豢养反贼!”

李渊说到最后,气的不行,站起身,指着李建成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大唐的太子,居然豢养着我大唐的反贼!

传扬出去了,天底下的人会怎么看我们父子?

他们会骂我们父子蠢,骂我们父子愚不可及,骂我们父子蠢的不可救药!

他们还会反了我们父子!

因为我们父子都嫌弃我们的江山坐的太稳!

第0306章 杀桀之君,诛乙之子 李建成被李渊骂的无地自容,羞愧至极地低下头,拿着密书的手一个劲的在哆嗦。

李渊的话他无从反驳,也没脸替自己辩解,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他居然将几个脑生反骨的家伙,纳为心腹,还将豢养私兵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们。

如今他们不仅背叛了他,隐隐还要反了大唐。

这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养寇为患,有眼无珠’八个字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

李元吉看着李建成一副羞愧的快要死了的样子,好奇的伸长了脑袋,瞄了几眼李建成手里的密书,就看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冬月十三,颖至庆州,宣旨召文干还朝,文干假意应之,宴之,颖酒醉,文干杀之,欲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描绘了宇文颖到了庆州以后所有的遭遇,也描绘出了杨文干在得知豢养私兵的事情败露以后的反应。

也难怪李建成一副羞愧的快要死了的样子。

杨文干应该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不然他也不可能将豢养私兵的这种事情交给杨文干去做。

如今杨文干不仅杀了李渊派去宣旨的天使,还准备造反。

这是狠狠的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还顺带着抽了李渊一巴掌。

李元吉觉得,李建成此刻心中不仅有羞愧,应该还有数之不尽的悔恨,恨自己为何会昏了头去豢养私兵,恨自己为何识人不明。

李元吉自己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杨文干的所作所为,在他的预料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猜测的没错的话,杨文干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就倒向了李世民,成了李世民对付李建成的一柄利刃。

杨文干以太子属官的身份,领着太子豢养的私兵反了的话,大唐上下必然会群情激扬。

百官们中间支持李建成的,会出现动摇。

不支持李建成的,会奏请李渊严惩李建成。

支持李世民的,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奏请李渊废太子。

李建成会迎来他坐上太子之位以后,遇到了最大的一次危机。

这应该是李世民在得知了李建成暗中豢养私兵以后,为李建成准备的全套谋划。

可惜,李世民注定要功败垂成了。

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并没有闹到历史上那么激烈的地步。

李渊明显也没有废太子的打算。

不然,杨文干欲反,李建成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的站在这里。

李渊眼看着李建成已经羞愧的难以自持了,恶狠狠的瞪了李建成一眼,咬牙切齿的道:“此事是王圭帮你谋划的吧?

我罢免了王圭官爵,让王圭去嶲州充任司马,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徐师谟在中间也出了不少力吧?

我罢免了徐师谟的官爵,让徐师谟去春州辅助冯智戴治理春州,你应该也没意见吧?

徐师谟心眼那么多,到了春州以后,应该能大有作为吧?”

李渊看似在跟李建成商量,可言语中毫无商量之意。

李建成勐然抬头,惊恐的看向李渊。

徐师谟虽然没有参与谋划豢养私兵的事情,但是徐师谟在事情败露以后,曾经建议过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杨文干一众人以被突厥策反的名义,叛出大唐,再借到突厥,赶往幽州,去李艺手底下掩藏起来。

等到风头过去以后,再联系李艺,让李艺秘密的将人送到长安。

如此一来,可化解此次危机,也可试探一下李艺是否真心想帮他。

这话是徐师谟私底下说的,当时除了两个他信得过的宦官在场外,没别人。

李渊怎么可能会知道?

“怎么,你有意见?”

李渊直视着李建成,冷声质问。

李建成果断垂下头,“儿臣不敢……”

他不用猜也知道了,他的两个心腹宦官里面,有一个是李渊的人。

如此说来,他往日里的一举一动,李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李寿祖!你该死!”

李建成歇斯底里的在心里咆孝。

他已经分析出了两个心腹宦官中,那个是李渊的暗子。

“不敢最好!”

李渊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至于魏徵等人,降官三级,夺爵一等,罚俸一载,你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吧?”

李建成垂下头,没说话,静静的听着李渊宣判,心里已经开始将那个叫‘李寿祖’的宦官给大卸八块了。

李渊话锋一转,略带嫌弃的道:“太子舍人赵弘智,勉强还有点身为人臣的样子,以后就由他接替王圭的太子中允一职吧。

顺带进爵一等,至于封户,就不加了。”

从李渊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他对太子舍人赵弘智,不算太满意。

李建成强忍着心头的各种情绪,替赵弘智道谢,“儿臣代赵弘智,多谢父亲厚爱。”

他很清楚李渊为何在惩罚了他宫里的所有属官以后,唯独给赵弘智一个人升了官。

因为赵弘智是他一众属官中,唯一一个在庆州的事情败露以后,请他赶紧到李渊面前认错的。

李渊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李建成道:“经此一事,我希望你记住,文人的话不可全信。尤其是在兵事上,他们所说的一切,全是纸上谈兵。

你要是借文人去谋兵事,你迟早死在文人手里。”

在这个武臣的地位远远高于文臣的时代,李渊对文臣的态度很一般。

尤其是在兵事上,李渊根本不会采纳文臣的任何建议。

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就是裴寂。

裴寂在大唐南征北战,平定四方的时候,眼看着许多不起眼的人物,凭借着丰厚的斩获,以及无上的战功,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赏赐。

甚至一些人还隐隐爬到了官爵跟他比肩的地步,就有些眼红,生出了领兵的心思。

然后就向李渊主动请缨,领兵去作战。

结果首次出战,就被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还丢失了两州之地。

后,主动向李渊请罪,李渊饶恕了他,让他去镇守地方。

然后再次被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最终被李渊召回长安,送进大牢。

若非李渊念及旧情,再加上他有从龙之功,又擅长揣摩李渊的心思,拍李渊的马屁,他可能早就凉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裴寂这个前车之鉴,李渊再也没有让文臣插手过兵事。

甚至对文臣在朝堂上议论兵事,都有恶感。

“儿臣多谢父亲教诲。”

李建成向李渊深深一礼,一副把李渊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

李渊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李世民。

“你倒是没有他那么愚蠢,但是你够胆大的啊。”

李渊冲着李世民一脸讥讽的说着。

李渊对待李世民的态度,跟对待李建成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李建成,就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严父。

对李世民,更像是一个嘴损的长辈。

后世称其为‘阴阳家’。

李世民捏着手里的密书,没吭声。

李渊冷笑着讥讽道:“兵围长安,冲击皇城,血谏武德,清君之侧,是不是有点不够全面啊?”

李世民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如何作答。

李渊又道:“要是再加上‘杀桀之君,诛乙之子’是不是就全面了?”

李世民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这话太吓人了。

远比李渊骂李建成的那些话更吓人,也更诛心。

杀桀之君,意思就是说杀像是夏桀一样的昏君。

诛乙之子,意思就是说诛杀像是帝乙的儿子子受(也就是纣王)那样的继承人。

这里面的夏桀,暗指的自然是李渊自己;子受,暗指的自然是李建成。

整句话连起来虽然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它吓人。

李元吉看着李世民被吓的魂不附体的样子,很想看看李世民手里的密书上写的是什么。

可李世民将密书攥的太紧了,几乎快要攥成一团了,李元吉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凭借着自己听到的只字片语推测。

那个在长安城内散布谣言,声称要清君侧的家伙,八成跟李世民有那么一点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不过,应该不是李世民的心腹,亦不可能是李世民看重的人。

李世民的心腹可没这么蠢,李世民看重的人,更不可能有这么蠢。

应该是某个刚刚加入李世民所统管的某个衙门的小官,也有可能是李世民手下的手下,为了从龙之功,为了飞黄腾达,整出了这么一出。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被人忽悠着出来当炮灰来了,借此试探起了宫里的反应,看看能不能从密不透风的宫里,引出一些他们想要的消息。

百官们中间喜欢干这种事情的人很多很多,尤其是一些位高权重的,自己惜身,怕招惹麻烦,所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经常忽悠一些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和傻小子出来做炮灰。

战场上这种事情更多,一些已经混成了老兵油子的家伙,为了避免成为炮灰,经常忽悠着一些新兵去打头阵。

什么爱惜后辈,为后辈奋不顾身的事情,倒也有,但人家那是真后辈。

不是亲父子,就是亲叔侄,要么就是亲兄弟。

第0307章 儿臣有脑疾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不妨碍李渊把这当成一种证据,用来教育李世民。

反正,李渊现在需要一个借口来教育李世民,至于这个借口是不是离谱到让所有人怀疑,他可不在乎。

就像是他坚定的认为献春门刺杀的事情就是李世民做的一样。

李渊提到徐师谟的时候,李建成一脸惊恐的样子,那就说明,李建成没料到李渊会说出徐师谟的名字。

换而言之,就是说,李建成没料到李渊会知道徐师谟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那么,李渊显然是在李建成身边安插了一个藏的很深的暗子,将李建成的所作所为了解的清清楚楚。

李元吉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李渊会不知道献春门刺杀的真相。

李渊显然是知道,但还是一个劲的往李世民头上栽赃,那就说明,李渊是铁了心了要狠狠的教育李世民一番。

在这种情况下,再往李世民脑袋上扣一个屎盆子,李渊大概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父亲,儿臣绝无此意。”

“父亲对儿臣宠爱有加,儿臣心里对父亲只有崇敬,再无其他。”

李世民捏着手里的密书,弯下腰,一脸郑重的说着。

李世民并没有直接为自己开脱,而是先向李渊表明了一番自己的心迹。

李世民又道:“还请父亲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去查清此事。待到儿臣查清此事以后,必然拎着那个离间我们父子之情的恶贼的脑袋,来见父亲。”

李世民依旧没有直接为自己开脱,但却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立场。

这一点就比李建成要强。

李建成直到现在,也没有说一句要去讨伐杨文干,要去砍杨文干狗头的话。

杨文干都背叛你了,都要反了。

你不表明立场和决心,不想着去宰了杨文干,你要留着杨文干过年啊?

李渊听完了李世民一席话,脸色依旧冷峻,但心里却格外的复杂。

论起杀伐果断,他的二儿子明显比大儿子要强。

大唐上下,能人辈出,英杰遍地,要是不能杀伐果断,不够心狠手辣,如何镇得住啊?

可惜,二儿子只是二儿子,要是能成为大儿子的话,那就好了。

可惜,二儿子和大儿子已经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不然有二儿子辅左,大儿子必成一番宏图霸业。

强爷胜祖的话都不屑说。

因为两个儿子现在的成就,就已经有几分强爷胜祖的意思了,往后只会更强、更胜,让爷祖望其项背。

李渊心里感慨万千,嘴上却不饶人,“你是要去查清此事吗?我看你是想借机逃脱我的责罚!”

李世民再次躬身道:“儿臣不敢。”

李渊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个叫杜淹的,就让他也去嶲州呆着吧。嶲州才八个主簿,加上他,刚好凑够九个。”

李世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话。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渊这个‘才’字用的可真好,充满了浓浓的讥讽的味道。

一衙一主簿,这是标配。

才八个主簿?

你让那八个主簿知道了作何感想?

“那个说要‘冲击皇城,清君之侧’的,你就送他一家下去给炀帝清君侧吧。我用不上他,但炀帝用得上。”

李渊这话又充满了浓浓的讥讽。

杨广要是在天有灵,估计得祝李渊八辈祖宗长命百岁。

“儿臣知道了。”

“削你三千封户,给你一个教训,免得你无法无天。”

“儿臣……知道了。”

“你府上那些人,但凡是跟杜淹,以及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有关的,降官六级,削爵一等,罚俸一载。”

“儿臣……”

“反正他们多嘴多舌的,没了俸禄,少吃一点,兴许就没力气胡说八道了。”

李渊不等李世民把话说完,就一脸嘲弄的说着。

李世民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此次他谋划着要搬倒李建成,不仅没能如愿以偿,自己损失了不少,他心里别提有多不痛快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尉迟恭。

不然他就不是损失了不少了,而是损失惨重。

“经此一事,我希望你记住,建成始终是你的兄长,亲兄长,你应该多想着帮帮他,而不是刁难他。”

李渊冷哼了一声训戒。

李世民的脸色一下都青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也不应答,就像是没听到李渊的话一样。

李建成先是一惊,然后激动的手指头都在颤动,就差眼含着热泪,给李渊磕一个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应该是李唐自立国以来,李渊第一次正面的敲打李世民,并且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

李元吉倒是一脸的澹定,就像是一个看客一样,静静的看着。

李渊这话,在他看来,说了等于没说,因为毫无作用。

李渊已经将李世民的野心激起来了,李世民的羽翼也丰满的不能再丰满了。

李渊三言两语,根本不可能打消李世民争夺太子之位的念头,只会逼迫着李世民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去争夺太子之位。

而且,李渊即便是费尽唇舌,用尽手段,迫使李世民打消争夺太子之位的念头,李世民麾下的那一众羽翼,也不会答应。

什么黄袍加身的戏码,这个时期虽然没有先例,但李世民麾下的那一众羽翼,应该不介意首创一番。

“怎么,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惩罚太轻了?”

李渊迟迟得不到李世民的回应,恼怒的喊了起来。

李世民咬着牙,艰难的道:“儿臣听进去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着李世民道:“我不仅要你听进去,还要你记在心里,还要你做到。”

李世民抱着拳的手,由于过于用力,已经开始发白了,他语气生硬的道:“儿臣……懂了……”

李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眼看着李世民一副不甘,又极其屈辱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是硬着心肠,没有说一句宽慰的话。

李建成就好似吃到了绝世的美味,又好似听到了九天上降下的仙音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放松。

李元吉则是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无论是李世民口中的‘听进去了’也好,还是‘懂了’也罢,跟‘我明白,我一定会遵守父亲的教诲’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李渊又不是棒槌,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但他没有继续再逼迫李世民。

大概也是不想将李世民逼的太甚。

“哎……”

李元吉心里叹了一口气,感觉李渊在面对儿子们的时候,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跟闹着玩似的。

这种逼李世民服软的事情,逼到了一半,就收手了,跟没逼有什么区别。

你继续往下逼又能怎样,他李世民还敢动手不成?

当我这个齐王殿下是纸湖的吗?

“杨文干欲反,有可能已经反了,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李渊在教育好了儿子以后,缓和了一番心情,看着李世民问。

李世民深吸着气,平复着心情道:“杨文干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他若是敢反,父亲尽管派兵讨伐就是了。”

李渊意味深长的道:“此事要是有你说的这么简单,那就好了。此事跟建成有关,若是闹大了,必成建成毕生之耻,我也会跟着脸上无光。

所以我希望你亲自领兵去讨伐杨文干,尽可能的将杨文干等一干人等就地诛爵,将消息封锁在庆州以内。

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将所有的知情人彻底清理干净,就当这桩事从来没发生过。”

李世民没吭声。

凭什么李建成做错的事情,让他帮忙去擦屁股,他才不干。

再者说了,杨文干等一干人等里,有不少他的人。

他要是去了,对方必降。

到时候他是杀呢?还是不杀?

杀了,以后就没多少人愿意帮他去做脏事了。

不杀,一旦被人发现,捅了出来,又是一桩麻烦。

他可不想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怎么,你不愿意?”

李渊见李世民不答话,目光有些不善。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渊一眼,总觉得李渊让李世民去帮李建成擦屁股,有所深意。

至于是什么深意,李元吉暂时猜不到。

有可能是李渊查到了杨文干等一干人等里,有李世民的人。

也有可能是李渊在考验李世民,是不是会记住他的教诲,谨遵他的教诲。

“儿臣以为,元吉比儿臣更适合去征讨杨文干。”

李世民感受到了李渊目光里的不善,果断将火丢到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一下就恼了,才跟你说过,你和李建成之间的事情,不要往我身上扯,你就忘记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熊猫啊。

李元吉瞪了李世民一眼,果断开口道:“儿臣有脑疾,还在静养,不宜长途跋涉的去庆州厮杀。

不过,父亲非要儿臣去的话,儿臣即便是会倒在半路上,也愿意去庆州一行。

只是兹事体大,为了避免耽误了国事,儿臣希望父亲能遣刘弘基、黄君汉、殷峤、李世勣充任儿臣的四路行军总管。”

李渊的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就李元吉点的这四将,对付一个拥有着十数万大军的强敌都够了,对付一个刚刚成气候的杨文干,就有种拿强弩轰蚊子的感觉。

李世民嘴角也抽搐了一下,因为他感觉他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就李元吉点的这四人,他和李渊敢给,李元吉就敢撬。

第0308章 武氏一门 “你有这份心,为父就已经很知足了。你有脑疾在身,又在调养当中,确实不适合劳师远征。”

李渊缓缓的点着头说着,他又没疯,不可能答应李元吉这么离谱的要求,让李元吉拿强弩去轰蚊子。

李渊又看向了李世民,哼哼着道:“你举荐元吉去,是因为你不愿意去吗?”

李世民刚要搭话,就听李渊又道:“你不愿意去的话,可以明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推元吉出来。”

“儿臣……”

李世民开口要为自己辩解。

李渊不等李世民把话说完,就毫不犹豫的道:“那就让尉迟恭去吧,给他三百精兵。”

李世民童孔一缩。

李元吉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就差高呼一声‘父亲英明’了。

让你坑我,这下被拿捏住了吧。

杨文干麾下的兵马,可是有一万之数。

尉迟恭即便是再能打,也不可能凭借着三百精兵,就平定杨文干吧。

再说了,庆州是杨文干的主场,杨文干占着绝对的地利优势。

庆州这会儿又是大雪飘飘的时节,杨文干麾下的庆州兵,必然知道该如何在这种时节里作战。

尉迟恭率领的三百精兵,到了庆州以后,还得先适应适应环境和气候。

杨文干又占着天时的优势。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中,杨文干占了两样,兵力也占优势。

杨文干怎么输?

尉迟恭又怎么赢?

李渊看似是派遣尉迟恭去讨伐杨文干的,实际上就是派遣尉迟恭去送死的。

李世民倒是可以通过内应,让尉迟恭兵不血刃的拿下杨文干。

问题是,拿下了杨文干以后,该怎么跟李渊解释?

说杨文干是我的人?

说杨文干手底下的一大部分将校也是我的人?

那杨文干在庆州所作的一切,是不是也跟你有关系?

那杨文干欲反,又或者已经反了,是不是你授意的?

李建成要是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说,自己是受了奸人蒙蔽和蛊惑,只想着在庆州招募一些青壮,增强一下太子六率的战斗力,庆州发生的其他的跟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那庆州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有一大半,就成了李世民的责任了?

李建成会不会趁机反击,会不会痛打落水狗?

李世民真要是答应了让尉迟恭出征,那么他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牺牲尉迟恭,保全自己。

要么保下尉迟恭,自己被李渊和李建成一起刁难。

“敬德虽然能征善战,但庆州之事错综复杂,父亲又要清理干净庆州所有的知情者,敬德恐怕做不来。

还是由儿臣去吧。”

李元吉能分析到了,李世民也能分析到。

李渊已经将他逼的没路走了,他只能答应领兵出征。

李渊嘲弄地一笑,“早答应不就完了嘛,害我废了这么多唇舌。”

李世民也不知道是不甘,还是屈辱的咬着牙。

李渊又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尉迟恭,那就带着尉迟恭一起去吧。我再派武卫将军钱九陇和灵州都督杨师道领兵辅左你。”

李世民躬身道:“多谢父亲。”

李渊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了李建成一眼,心里长长的一叹。

这件事情,其实又李建成领兵去最合适。

因为祸是李建成闯出来的,就该李建成去解决。

可李建成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一句要领兵去征讨杨文干的话。

敢闯祸,却不愿意去平事,这让李渊怎么放心的将大唐的江山交给他。

“你这个逆子,在我和你两个兄长斗气的时候,不仅没火上浇油,还入宫来帮我们缓和关系,还算有点身为人子、身为人弟的样子。”

李渊又看向李元吉,难得的夸赞起了李元吉,就是张口闭口的还是逆子,“说说吧,要什么赏赐,只要不是太过分,为父都可以答应你。”

李元吉一听有好处,那自然是立马机灵了起来,“长者赐,不敢辞,儿臣就不客气了。”

李元吉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李渊难得的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你这个逆子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上次在太极殿胡闹,当众打为父的脸,也没见你客气。”

李元吉咧嘴笑道:“那是父亲您肚量大,不跟我这个做儿子的计较。”

李渊笑着瞪了李元吉一眼,“别在这里给我卖乖!快说,要什么赏赐,说的晚了,我可就反悔了。”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儿臣有心借着漕运赚点喝酒吃肉的钱,只是儿臣从河北道各地所获的货物,只能运抵洛阳,不能运到长安。

儿臣希望父亲能给儿臣一道手令,让儿臣的货物能运抵长安。”

至于河北道各地的货物,为何只能运抵洛阳,不能运到长安,李元吉不需要多说,李渊也会清楚。

因为这一段漕运,归陕东道大行台管,需要李世民开口。

李渊绕有深意的看向李世民,嘲讽的道:“二郎啊,你可以啊,你弟弟要赚点喝酒吃肉的钱,你也要阻止。”

李世民郁闷至极,有点想将李元吉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李元吉府上的船,从洛阳到长安通行,他什么时候阻止过?

他手底下管漕运的官员,又什么时候使过绊子?

他还不至于为了漕运上的那点事,跟李元吉起冲突好不好?

他手底下管漕运的官员,也没胆子为难李元吉府上的船好不好?

“父亲言重了,儿臣可从未阻止过四弟府上的船从洛阳赶往长安。”

李世民郁闷的说着。

李渊一愣,狐疑的看向李元吉。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世民又补充了一句,“据儿臣所知,四弟府上的船,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一艘赶到洛阳的,更别提从洛阳赶往长安了。”

李渊更狐疑了。

李元吉干笑着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嘛。”

李渊白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捕风捉影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回头会下旨,将督管漕运的衙门的职权,分出一部分,由你独掌。”

李渊对儿子,就是这么豪横,就是这么大方。

儿子要通过漕运赚取喝酒吃肉的钱,就毫不犹豫的从督管漕运的衙门分出了一部分职权,给儿子开了一个大口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觉得有些不妥,但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李元吉此举只是重在捞钱而已,又没有谋权,也没有扩充兵马,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果李元吉捞钱,他们都要唧唧歪歪的话。

那李渊就会郑重的重新审视他们一番。

亲兄弟在自家的家业里,捞点钱而已,这都容不下,那登基了以后,还不得要了亲兄弟的命?

“多谢父亲,只是儿臣的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去督管此事。”

李元吉心里都乐开花了,但脸上却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李渊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向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不咸不澹的道:“你们两个人手底下能人辈出,你们又是做兄长的。

不打算出点力,帮帮自己的弟弟吗?”

李建成和李世民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李渊脸一黑,“元吉为了你们两个逆子,不惜带病入宫,为你们说项,你们难道连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吗?

你们刚才不是很大方吗?

现在又装聋作哑起来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一听这话,知道不放血不行了。

李建成当即咬咬牙道:“儿臣宫里的武士逸,此前在四弟麾下做过户曹,跟四弟搭伴,应该会得心应手。

儿臣愿意让他,让他去帮四弟做事。”

李世民沉声道:“儿臣府上的参事武士让,乃是武士逸的弟弟,他们两个搭伴,做起事来,应该会事半功倍。”

李渊脸依旧有点黑,“那要不要我将武士棱和武士彟也调到元吉府上去,让他们兄弟凑齐?”

李建成和李世民弓着身,没有搭话。

李元吉愕然的瞪起眼。

你们父子三个不对劲啊。

你们把武氏一家子短命鬼弄到我府上,是想要我的命啊。

我可不想跟武媚那个疯婆娘沾染上任何关系啊。

“父亲……此事……”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

武士棱是武媚的大伯、武士逸是武媚的二伯、武士让是武媚的三伯、武士彟是武媚的老子。

几乎清一色的短命鬼,贞观初,全灭。

以至于武媚在争权的时候无人可用,只能用家里一些不成器的兄弟。

李渊不等李元吉把话说完,就拍板了,“哼,看来你们两个是主意已定了。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武士彟如今充任着荆州大总管,不宜调动。武士棱又专事农事,也帮不上元吉什么。

就只调遣武士逸、武士让去帮元吉督管漕运吧。

武士棱可以到元吉新设的潭山文馆,去充任一个农学博士。”

李元吉赶忙道:“父亲,武氏三兄弟官爵不低,全部调遣到我府上充任小官,是不是有些折辱人才了?”

李渊瞪起了眼,认真的教训起了李元吉,“你给我记住了,再有能耐的人才,能被我们父子所用,也是一种荣幸。”

这种蛮横、霸道、不讲理的话,李渊说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

李建成和李世民还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

第0309章 解决后患 李元吉也只是随便说说,他只是不愿意包揽了武氏兄弟而已。

不然,少不了跟现在还没有成为细胞的武媚打交道。

而且,武氏兄弟也不值得重用,更不值得被深入培养。

也不知道是武媚的命数太强,还是武氏兄弟私底下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反正武氏兄弟的命很短。

贞观初的时候,集体团灭。

李元吉要是收了他们,不等将他们彻底征服,不等将他们培养成好用的心腹,他们可能就没了。

李元吉要他们干嘛啊?

隔三岔五的去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坟头上点灯?

“父亲……”

“就这么定了。”

李元吉还想推脱,但李渊已经彻底的拍板了,还冲着刘俊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还不送齐王回宫?顺便吩咐温汤监的人,将地火龙烧旺一些,别让齐王受冻。”

刘俊当即躬身一礼,就要送李元吉离开。

李元吉赶忙又道:“父亲,儿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啊。”

李渊一副很不想听的样子,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元吉忙道:“儿臣希望将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人,送进左右备身府,又或者左右监门府。”

李渊眼睛一下子就眯起来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渊语气不明的道:“你要做什么?想重演献春门的事情吗?”

李元吉正色道:“儿臣并无此意。儿臣只是希望,父亲以后遇险的时候,能有个人挡在父亲面前。”

李渊神情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神情就有些莫名。

他们猜测起了李元吉此举的用意。

“你有这份心,为父很高兴,但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的人,为父现在用着害怕。”

李渊心情愉悦的说着,说到最后的时候,还特地看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样。

在他遭遇刺杀以后,李元吉并不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但却是第一个为他安危着想的儿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从头到尾都在想着如何从麻烦中脱身,可没想过加强对他的保护。

李建成和李世民感受到了李渊的目光,觉得有点刺眼,也有点扎心。

李元吉尴尬的道:“可是儿臣已经将自己手下最有能力,也最忠心的人,调进宫里了。”

这种事情,是百官们为了请他出山,瞒着李渊做的。

百官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替罪羊,但却不会帮他解决来自于李渊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在李渊自己发现这件事之前,跟李渊说清楚。

不然,等李渊自己发现了此事以后,说不定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李渊听到李元吉的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你这是想保护为父吗?你这是在趁机为手底下的人谋官?”

刘俊恰逢其会的补充了一句,“启禀圣人,齐王殿下确实带着三位武臣入了宫,分别领左库门值守、武德殿监门和安礼门监门。”

李渊愕然的愣在了原地,良久以后,盯着李元吉笑骂道:“我还以为你是在趁机为手底下的人谋官,闹了半天,你是在给自己安排后路。

为父有那么凶吗?”

苏定方三人值守的地方,在一条线上,往北可以一路跑出安礼门,往南可以一路跑出左库门,跑起路来,南北皆可行,很容易。

李渊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也没有怀疑李元吉另有所图。

李元吉只是尴尬的笑着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李渊哭笑不得的瞪了李元吉一眼,感慨着道:“看来我此次兴师动众封锁太极宫,着实将很多人吓的不轻,也将你吓的不轻啊。”

这种往左右监门府安插人手的事情,李元吉可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去做,所以必然是百官中的一些人帮李元吉做的。

百官们这么做的目的,李渊也猜到了,所以有感而发。

李元吉十分诚实的道:“主要是淮安王叔说的太吓人了,说什么宫里的血腥味传的整个布政坊都是,且经久不散。

儿臣只能多做一手准备,必要的时候能带着父亲一起跑路。”

李渊听到这话,感觉很欣慰。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瞪起眼,恨不得掐死李元吉。

什么情况下李元吉需要带着李渊跑路?

自然是他们兄弟发动政变,在宫里上演全武行的时候。

李元吉对此浑然不惧。

李建成和李世民刚被李渊折腾了个精疲力竭,短时间内可不敢再乱折腾。

再说了,他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面前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但又有点浑不吝的性子。

说话太密,又或者瞻前顾后的,反倒不利于他维持自己的人设。

“此次杀伐,也确实重了一些。”

李渊再次感慨。

至于被杀的人是否无辜,李渊毫不在意。

只要能教育好儿子,让儿子长教训,那杀再多的人,他也不会心疼,更不会觉得愧疚。

“看来你今晚是没办法在宫里待了,外面的那些人,恐怕都在等着你出去呢。”

李渊看向李元吉,再次开口。

李元吉干笑着点点头。

李渊又瞪起眼道:“回去以后,给我好好的在九龙潭山待着,再敢乱跑,我打断你的腿。至于你的人,怎么带来的,就给我怎么带回去。”

李元吉急忙道:“可父亲的安危……”

李渊哼了一声道:“我要用你的人的话,我会自行挑选。”

李元吉赶忙闭上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李渊这句话,那就够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人,李渊现在不放心用。

李渊自己的人,如今大多又位高权重,不适合再去帮李渊看门。

所以李渊要找一些信得过的人帮自己看门的话,只能从他的人中间挑选。

他带了三个人入宫,那就向李渊说明了他手底下并没有多少人可用。

李渊从他的人中间挑选人手的时候,应该也会维持在三个左右。

他带了苏定方三人入宫,那么李渊绝对不会挑选苏定方三人。

因为他视为心腹,且信得过的人,李渊可没办法视为心腹,且信得过。

所以李渊只会从苏定方三人以外的人中间挑选。

这就是他带苏定方三人入宫的目的。

他就是要李渊排除苏定方三人,去选择他早已为李渊选定的人手。

虽然最后李渊选定的人,很有可能会跟他早已选定的一些人有出入,但并不影响他的谋划。

“殿下,臣送您回九龙潭山。”

刘俊讨好的笑着,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当着李渊的面,又踹了刘俊一脚,才甩开了衣袖,大步流星的出了两仪殿。

李元吉一走,李渊的脸色阴沉下来了,“手伸的可真够长的,为了试探我的态度,居然敢利用我的儿子,还敢往左右监门府和左右屯卫安插人手。”

至于往左右武卫安插的人手,李渊倒是没有在意。

因为左右武卫只有一部分兵马,守卫着皇城的一部分,还威胁不到李渊的安危。

左右武卫也不是李渊的亲军,李渊能容忍左右武卫里有沙子。

毕竟,这是一个讲关系、论人情、有荫补的时代。

有官爵的人,借着权力之便,给自己的儿孙,甚至奉上孝敬的人,行一些便利,安排一些位置,屡见不鲜。

李渊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情禁绝了,所以在这方面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建成,世民此次要去庆州收拾烂摊子,长安城里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有人利用到了元吉头上,你最好给我查清楚,然后该杀的就给我杀干净。有人在我封锁太极宫的时候跳出来了,你也的给我查清楚,然后杀干净。”

李渊看向李建成,冷冷的吩咐。

我儿子,我都舍不得利用,你们怎么敢的?

真当我李渊没脾气?

“儿臣遵旨。”

李建成赶忙躬身应允。

李渊哼了一声,又看向李世民,冷冷的又道:“去的庆州以后,能杀的都给我杀干净。我不希望庆州的事情,传出一点儿风声来。”

李世民也跟着躬身,“儿臣遵旨。”

李建成和李世民此刻对于李渊的吩咐没有任何异议。

因为他们能深刻的领悟到,李渊什么时候在以父亲的身份跟他们讲话,什么时候在以君王的身份跟他们讲话。

区别就在于称呼是。

当李渊称呼他们小名,又或者是几郎几郎的时候,那就是在以父亲的身份跟他们讲话,万事都好商量。

但当李渊直呼其名的时候,那就是在以君王的身份跟他们讲话,大多数的话,是不允许被质疑,也不能还嘴的。

“元吉莽撞是莽撞了一些,说话也难免有些心直口快,毫无遮拦。要是说了什么得罪你们的话,你们别跟他计较。

你们虽然是他的兄长,但我不奢望你们能像是百姓家里的那些兄长一样好好待他。

我只希望你们别伤害他。”

李渊语重心长的说起了心里话。

李建成和李世民这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办法调和了。

李渊只能帮李元吉说说话,希望李建成和李世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别伤害李元吉那个‘傻儿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沉吟着道:“儿臣明白。”

李渊点点头,继续道:“你们应该能够看出来,他还是以前那个拿我当父亲看,拿你们当兄长看的傻小子。

我希望我一直是他的父亲,也希望你们一直是他的兄长。

让他就这么一直傻下去。”

李渊话里饱含深意,他的话,简单点讲就是,希望他一直跟李元吉是父子,而非君臣,也希望李建成和李世民一直跟李元吉论兄弟关系,而不是论官面上的关系。

李建成和李世民再次一起躬身,同时沉吟着道:“儿臣明白。”

李渊有些唏嘘的道:“我累了,你们应该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李建成和李世民如释重负,施礼过后,齐齐退出殿内。

李渊望着空无一人的两仪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皇帝做的啊,真的是让人纠结。

虽然享受着无上的权柄,但也失去了太多太多东西。

第0310章 不怎么聪明的人 李元吉走出广运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广运门前的金桥两侧,有不少人影在晃动,他们皆躲在暗处,看不清楚面目,只有一个澹澹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李元吉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是带着苏定方、谢叔方、阚棱跨过了金桥,骑上了马,匆匆离开了广运门前。

在李元吉走后,金桥两侧的人影晃动的更加激烈,时不时有低呼声传出。

“齐王殿下出宫了!”

“速速回去禀报阿郎!”

“……”

“是不是万事大吉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

“这种事情,是我们这些做仆婢的可以随意议论的吗?”

有人影声音略高的喝斥了一句,一众人影齐齐一静,最后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了夜色里。

李元吉也融入到了夜色里,只是他不喜欢长安城内的夜色。

总觉得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生机,如同身处在鬼蜮里一般。

如果不是左右武侯卫的人,时不时的从他身边路过,他真的会认为自己身处在鬼蜮里。

“长安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李元吉在心中感叹。

在他的遐想中,长安城就应该是一个繁华、喧嚣、纸醉金迷的不夜城。

人们可以在这座城池内尽情的放纵、尽情的享受、尽情的领略大唐的繁华和强盛。

如此才对得起‘盛唐’这个名号。

可惜,真正的大唐长安城,跟他遐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光是宵禁一条规矩,就足以将他所有的遐想抹杀。

“殿……殿下……”

阚棱策马追到了李元吉身边,吞吞吐吐了许久,才迟疑着出声。

李元吉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阚棱得到了李元吉的回应,赶忙道:“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吗?”

对于一个不算非常聪明的人而言,今日太极宫内一行,显得十分莫名其妙。

今日突然见成了太极宫内的监门值守,又突然见被罢了,显得更加莫名其妙。

阚棱思考了一路,也没有思考出一个所以然。

他跟苏定方和谢叔方虽然是同僚,但是身份地位差了好几个档次。

苏定方和谢叔方两个聪明人,也不喜欢跟他和宇文宝这一类不怎么聪明的人亲近。

所以他不好找苏定方和谢叔方解惑,只能硬着头皮请教李元吉。

李元吉侧头看了阚棱一眼,感慨道:“不回去还能干嘛?一切已经结束了。”

阚棱愣愣的道:“可是咱们什么也没做啊?”

在阚棱看来,没动手就等于什么也没做。

你不能指望一个做先锋的,去站在一个统帅,或者一个谋士的角度考虑问题。

如果他能站在一个统帅,或者一个谋士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他也不可能沦落为一个先锋。

如果他能有一个统帅,或者一个谋士的智慧,他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李元吉以前最喜欢聪明人,因为跟聪明人说话省事,让聪明人去办事更省事,但是在大唐厮混了一载以后,他的喜好有所改变。

他开始喜好不怎么聪明的人了,因为不怎么聪明的人,说话办事或许不那么省事,但却非常听话,也非常好用。

更重要的是,没有太多的个人想法和个人意见,比较好掌控。

就拿豢养私兵这件事来说,李建成当初要是派一个二杆子去主持大局,再派两个二杆子去送兵甲,即便是暴露了,也不会被背叛,更不会被背刺。

最差的结果也是二杆子们以自己的名义造反,揽下所有的罪责,不连累到李建成。

可李建成派去的人,不仅不忠诚,还太聪明,心思太多。

以至于李建成什么也没做呢,就已经功败垂成。

有李建成这个前车之鉴,再加上府上还有宇文宝这种例子,李元吉自然知道了自己该喜好喜好不怎么聪明的人。

所以面对阚棱不怎么聪明的发问,李元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澹然笑着对阚棱道:“不是咱们什么也没做,而是该做的我都做完了,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了。”

阚棱还是一头雾水。

李元吉笑着又道:“此事关系到我父亲,也关系到我大哥和二哥,所以我不能跟你明说,得靠你自己悟。

你要是悟出来了,那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要是悟不出来,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反正此事最后无论发展到什么地步,都跟你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也牵连不到你们头上。”

阚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说了这么多,他就总结出一句话。

那就是‘此事保密,不能瞎打听,也不能瞎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殿下,圣人对臣等的以后,有什么安排?”

苏定方在李元吉跟阚棱说完话以后,突然开口。

李元吉一愣,笑问道:“怎么,闲不住了?”

齐王府的人,虽然也上朝,也参政,也能在朝廷上发言,但是话语权并不重。

尤其是在李建成和李世民各占朝廷上的半壁江山的情况下,一旦开始针锋相对,齐王府的人说的话,就会被彻底淹没。

齐王府的人大多又没有什么重要的兼职,在话语权不重的情况下,就显得有些无事可做。

也只有在有战事的时候,才能走到人前秀一秀存在感。

苏定方如今正值壮年,正是最有野心,最有冲劲的时候,所以有点闲不住,总想找点事做,总想再多建一些功业,等老了以后,也好舒舒服服的躺在功劳簿上,当一个逮谁骂谁的老泼皮。

“是有点闲不住。再闲下去,臣怕臣的雄心都被消磨没了。”

苏定方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定方一眼。

别人要是说这话,他或许会信。

但是苏定方说这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苏定方可是一个熬到六十多岁,依然能挑大梁的勐人。

属于那种老而弥坚,越老雄心越坚定的人。

他的雄心岂会被消磨没了?

他的雄心只会越消磨越坚定。

“那你想怎样展露你的雄心?”

李元吉盯着苏定方看了许久,直到把苏定方看的有点慌了的时候,才笑着问。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道:“臣希望殿下能向圣人举荐,由臣去讨伐杨文干。”

李元吉笑道:“你猜到杨文干反了?”

这件事目前只有他、李渊、李建成和李世民知道详情,其他人并不知道详情。

不过,苏定方能猜到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一个统帅型的人物,要是没有点敏锐的嗅觉,嗅到有战事要发生,那就是不合格。

苏定方抱拳道:“臣之前看到了圣人派人往西去了,可是时至今日,也没有人回来,所以臣推测西面应该出现了变故。”

李元吉点了点头。

苏定方继续道:“西面的变故如何很大,那么圣人不可能静静的待在太极宫内。长安城内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臣断定,西面应该是发生了小变故。

既然是小变故,那就排除了突厥人入侵、安兴贵作乱的可能。

剩下的就只有各州总管叛乱,亦或者是各州有人造反。”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再结合我父亲将韦挺发配去了嶲州的事情,就不难猜出,西面的变故跟我大哥有关。

而我大哥在西面的人手虽多,但能引发大的变故,并且能直接影响到我大哥的,只有庆州的杨文干。”

苏定方郑重的点头。

李渊发配韦挺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

李建成选的庆州,也不是个合适的豢养私兵的地方。

所以出了事端,经不起细细推敲。

只要仔细琢磨一番,就能琢磨出里面的端倪。

“但是很可惜啊。”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这件事已经被我父亲许给了我二哥。我即便是向我父亲举荐你,你也争不过我二哥。”

苏定方脸上的神情一变,一脸的遗憾。

阚棱有些心直口快的道:“秦王殿下的战功,已经冠绝大唐了,还要那么多战功做什么?”

谢叔方有点不想开口,但又觉得不吐不快,所以跟着说了一句,“讨伐一个杨文干的话,还用不着秦王殿下出马吧?”

不是谢叔方小逊杨文干,而是杨文干确实不值得李世民亲自动手。

细数一下李世民以往的对手,不是雄踞一方的反王,就是称帝做祖的国主。

杨文干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甚至给他们中间一些人当臣子,也混不到靠前的位置。

所以由李世民去讨伐杨文干,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就好似李元吉带着府上的全部人马,去欺负一个县令领着的一帮子衙役一样。

“这里面恐怕有其他深意吧?”

苏定方瞥了李元吉一眼,缓缓开口。

李渊又不是昏君,也不是湖涂虫,不可能干出这种拿强弩轰蚊子的事情。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意图。

政治意图。

具体是什么,苏定方就不知道了,但他希望能从李元吉口中得到一个答桉。

李元吉点着头道:“确实有其他的深意,不过跟我们无关,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的关注为好。”

第0311章 李承业送熊 李元吉并没有给苏定方三人解释的太清楚,也不希望他们三人深入的去了解这里面的事情。

因为了解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以后,就会看到所有皇家核心成员的真面目。

一旦传扬出去,就会有损所有皇家核心成员的形象。

作为皇家核心成员之一,享受着这个身份带来的诸多好处,自然也要维护一下皇家核心成员的形象。

整件事在李渊有意无意的推动下,闹得很大。

使得大唐上下所有非皇室核心成员的人,有一种灭顶之灾马上要降临的感觉。

使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一些人干脆吓的远离了这个马上要降下灭顶之灾的地方,跑到了别的地方去避难。

但对所有皇室核心成员而言,这就是李渊特地安排出的一场大戏。

其目的仅仅是为了教育儿子,吓唬儿子,让儿子长长教训,逼儿子服软。

这就是皇权的威力。

它在它的主人手里轻轻挥动的时候,也许只是为了驱赶苍蝇,亦或者是拂去尘土,但是对其他人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不要灰心丧气,往后有的是地方让你施展雄心。”

李元吉在行至光福坊的时候,安慰了苏定方一句,就策马往长安城外奔去。

到了明德门的时候,城门已经落锁,但挡不住李元吉的脚步。

向善志亲自为李元吉抬开了架在门上的横木,并且贴心的询问,要不要派几个人随行。

但被李元吉给拒绝了。

李元吉骑着马,冲出了长安城。

一路疾驰,大半个时辰后,就赶到了九龙潭山。

杨妙言等人还没有睡,所以精舍的院落里灯火通明。

李元吉赶到精舍正屋前的时候,杨妙言就匆匆迎了出来,一边帮李元吉脱去外衣,一边道:“我还以为你要留宿在宫里呢。”

李元吉掸着身上的尘土,感叹道:“宫里的血腥味太浓了,根本就没办法住。”

杨妙言愣了一下,将手里的外衣交给了侍婢以后,一边帮李元吉掸土,一边担忧的道:“父亲大开杀戒了?”

李元吉随口道:“那倒没有……”

杨妙言又是一愣,刚要开口再问,就听李元吉又道:“父亲只是逼大哥和二哥大开杀戒了。”

掸干净了身上的尘土以后,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人都是大哥和二哥杀的。”

杨妙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了,只能闭口不言。

这种逼儿子杀人的事情,她并不陌生。

她家中的长辈,也曾逼过她的兄弟们去杀人。

而且杀的都是自己最宠信的人。

她家中的长辈坚定的认为,这是一种磨练儿子,教育儿子的方式。

李氏也是大族,用这种方式磨练儿子、教育儿子,并不奇怪。

杨妙言只担心,有一天,李渊会用同样的方式磨练或者教育她的丈夫。

以她这一载以来对丈夫的了解,丈夫大概会闹翻天。

她觉得丈夫是个顺毛驴,只能顺着摸,不能逆着来,不然一定会大闹起来。

“他怎么在这里?”

李元吉掸干净了身上的尘土,准备去洗漱的时候,就看到了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像是一块木头的李承乾。

杨妙言错愕的道:“不是你留下来的吗?”

李元吉立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他怎么不去睡觉,怎么会在正屋里?”

杨妙言看了一眼李承乾,怜惜的道:“我白天见到他的时候,他鼻涕横流,应该是收了一些风寒。所以我请长安杏庐的大夫们给瞧了瞧,施了针,也用了药。

然后他就一直跟着我,我去哪儿他去哪儿。”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是没什么安全感啊。

谁对他好,他就立马紧紧的凑上去,死活不敢离开。

“五岁的年纪,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什么熟人,还不哭不闹,已经算很不错了。”

李元吉感叹了一句,就没有再搭理李承乾,自顾自的去洗漱了。

等洗漱完了回到正屋内的时候,李承乾还在。

李元吉仅仅是流露出了一丝无语,李承乾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以为李元吉要将他赶走。

“你去把絮儿、令儿和承业叫过来,今晚我跟他们一起睡吧。”

李元吉虽然不喜欢李承乾留在他府上,但他还不至于去虐待一个五岁的孩子。

杨妙言闻言,特地看了李承乾一眼,哭笑不得的道:“也只能如此了。”

看李承乾的样子也能看出来,他今晚哪也不想去,只想待在这个能给他一点安全感的正屋里。

让杨妙言一直带着他的话,也不现实。

还不如将李絮、李令、李承业叫过来,让他跟同龄人厮混在一起。

兴许跟同龄人在一起,他的安全感就多了。

兴趣跟同龄人待久了,他也就放得开了。

杨妙言帮李元吉搓干了头发,又熏上了干净的衣服,给火盆里添上了足够的银霜炭以后,才出去招呼李絮、李令、李承业三人。

没过多久以后,三个小家伙就紧紧的搂着小熊猫的脖子,大呼小叫的闯进了正屋内。

李元吉看着小熊猫被李承业勒的嘤嘤嘤直叫唤,嘴角抽搐了一下。

三个小家伙一到,李承乾果然放松了一些,眼珠子灵动了起来。

李元吉瞧着精力旺盛的三个小家伙,就知道他们不折腾累了,绝对不会睡,就没有招呼着三个小家伙入睡,而是拿了一册书,坐在了火盆前看了起来。

孙思邈等人编撰、修订新医书的进展很快,时不时的有已经被他们用完的孤本医书送过来。

李元吉闲暇的时候会翻一翻。

他没指望着自己能借此成为一个杏林高手,只是借此消磨时间,顺便学一点医术,也许关键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就像是之前在关城内拯救殷峤一样。

若不是他一时兴起,读了读杨妙言翻看的医书的话,明年清明的时候,殷峤坟头前的常青树估计就一米高了。

“阿姐,你看他都不动。”

“他可能是个木头。”

“……”

李元吉翻看完了三株药草的药性,就听到了李絮、李令、李承业在窃窃私语,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三个小家伙正围着李承乾品头论足。

李絮时不时还会伸出手捏一捏李承乾的脸,拽一拽李承乾的头冠。

李承乾就像是一个遭受了霸凌的小可怜,软小又无助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李元吉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帮李承乾。

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尤其是兄弟姐妹之间,大人其实不应该插手的。

因为大人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理解和化解孩子们之间的矛盾。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孩子们心里的公平被打破,大人被冠上了偏心的名头。

但不插手的话,李元吉总觉得长孙精心教导出的乖孩子,会被李令三个野惯了的‘坏孩子’给欺负。

一个被各种大人灌输的规矩、道理束缚死的孩子,是不可能对付得了三个没有被任何规矩和道理束缚死的孩子的。

即便他的年龄更大,身形更高,长得更壮实。

“你说句话,我可以把虎虎借给你玩。”

李承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将自己最心爱的小熊猫举到了李承乾面前,邀请李承乾把玩。

也不知道他是好奇心过剩,想验证一下李承乾是不是哑巴,还是他被李令和李絮欺负的太惨了,突然碰到了一个同类,想跟同类一起结盟,一起欺负回去。

总之,李承业大方的向李承乾释放着善意。

李承乾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觉到善意,但却是他第一次碰到有人用一个小畜生,向他释放善意,还是一个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他的小畜生。

“你不能把虎虎给他玩。”

“对,虎虎是我们的,不是你的,你不能替我们做主。”

“……”

李令和李絮对于李承业将小熊猫借给李承乾玩,十分不满。

她们觉得李承业在康她们之慨。

李承业难得的顶了一句嘴,“虎虎……虎虎是父亲送我的。”

然后就被单方面欺负了。

李令和李絮一起上手,从李承业手里抢夺小熊猫。

一直如同一个木头一般的李承乾终于动了,他推开了李令和李絮,挡在了李承业面前,板着小脸,认认真真的说道:“母亲说过,我们做兄姐的,不能欺负弟妹。”

李令和李絮觉得,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将她们给践踏了,恼羞成怒之下,就联手把李承乾推到在了地上给打了。

李承乾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

大概是将长孙的话,奉为了金科玉律,不敢欺负弟妹。

李承业眼看着李承乾被按在地上打,哇了的一下就哭了。

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感动的,亦或者是自责的。

总之他嚎啕大哭着跑到李元吉面前,请李元吉出手,阻止李令和李絮行凶。

李元吉并没有动,只是坐在原地幽幽的说了一句,“你们的母妃,可不喜欢你们欺负人。你们要是希望明天写十几篇大字的话,你们就继续打。”

李令和李絮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立马停止了行凶。

她们在齐王府,宛若霸王,天不怕地不怕的,连生母也不怕,就怕杨妙言。

杨妙言管教起她们来,真的很严厉。

李元吉又指了指正在嚎啕大哭的李承业,继续道:“你们要是不希望今晚就写十几篇大字的话,最好哄好他。

不然等你们的母妃听到了动静,赶过来了。

我也帮不了你们。”

第0312章 两件事 李令和李絮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往李承业身边挪动。

大约一丈长的距离,愣是被她们挪了十几个呼吸。

李元吉并没有催促,因为他很清楚,小孩子的自尊心,远比大人要高。

因为她们的世界里,没有明确的尊卑,也没有清晰的阶级,更没有严苛的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所以她们轻易不愿意向别人低头,即便是她们有错在先。

比起李令和李絮,李承业就显得很没出息。

当李令用一种近乎要掐死小熊猫的方式,拎着那只名叫虎虎的小熊猫,递到李承业面前,极不情愿的说了一句‘以后虎虎就给你一个人玩’以后,李承业立马破涕为笑,并且用自认为很小声的声音向李令和李絮保证,以后坚决不会再向父亲告状。

李令和李絮的神情立马缓和了不少。

看得出,李承业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趋利避害,什么叫做与母老虎的相处之道。

李元吉就显得很郁闷了。

老子在九龙潭山威,在长安城里横,在中原大地上称王称霸,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一个儿子?

李令和李絮明面上安慰着李承业,暗地里一直观察着李元吉的脸色。

见李承业破涕为笑了,李元吉依然不高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咬咬牙又挪回了原地,将李承乾扶了起来。

李承乾挨了一顿打,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李令和李絮的那点攻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依旧板着小脸,学着母妃的说话方式,认真的教育起了李令和李絮,“你们以后不能再欺负弟弟了,他还小,做错了事,你们可以帮他去改过,但是不能欺负他。

你们是阿姐,应该让着弟弟,应该多照顾弟弟……”

李承乾像是走进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从闷葫芦变成了一个大师,小嘴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就像是老和尚念经一样。

李令和李絮被烦的又想动手了。

她们白天被杨妙言说教,被先生说教,被管事的嬷嬷说教,晚上还要听李承乾这个同龄人给她们念经,她们怎么可能受得了。

李令和李絮偷偷的观察了一下李元吉的神情,见李元吉依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李絮恶狠狠的瞪了李承乾一眼,低声喝了一句,“闭嘴!”

李承乾一脸愕然的愣在原地。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受教育的时候,这么对待先生的。

他有点想效彷母妃,给李令和李絮来点惩罚。

可仔细想了想以后才发现,他似乎没那个资格。

李令和李絮不听他说教,还凶他,他居然拿人家没有办法。

这可如何是好?

李元吉并没有在意李令和李絮的小动作,也不会在意李承乾的心理活动。

在心里埋怨了一会儿李承业没出息、不成器以后,放下了手里的医书,看向李承乾赞叹道:“做的不错,有点做兄长的样子。”

李承乾听到自己被夸奖了,耳根子微微一红,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李元吉一愣,心里乐了。

看来李承乾很喜欢被人夸奖。

李元吉又多说了一句,“在这一点上,你比你父亲强多了。”

李承乾满脸错愕,不知道是该为这种夸奖骄傲,还是该反斥李元吉,不让他说英明神武的父亲的坏话。

李元吉见此,失笑着滴咕,“小小年纪,心思还挺多的……”

终究是个孩子,什么心思也藏不住,全部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透。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该睡了。”

李元吉收起了笑脸,不咸不澹的吩咐了一句。

李令和李絮如释重负,欢呼了一声,向床榻扑去。

李承业也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唯独李承乾愣愣的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已经扑到床榻上大呼小叫的李令和李絮,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母妃对他的管教很严,不许他跟其他人同榻而眠,更不许他在床榻上大呼小叫。

食不言,寝不语,是他母妃在他入睡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李元吉只是澹澹的瞥了李承乾一眼,什么也没说,拿起了医书,继续翻阅。

李承业没心没肺的陪着李令和李絮在床榻上玩闹了一会儿,眼看着李承乾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就快速的跑下床,生拉硬拽的将李承乾拽到了床榻上。

李承乾一开始还很矜持,但是当李令、李絮、李承业快要在床榻上玩疯了的时候,他也下意识的参与了进去。

只是他没有陪着李令、李絮、李承业玩闹,而是在适当的时候会插一两句话。

李元吉目光从医书上挪开,看了一眼在自己的床榻上疯玩,将床榻折腾的一塌湖涂的四个小家伙,摇头一笑,继续看起了医书。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比大人的世界纯粹。

前一刻还闹的你死我活的,下一刻就会凑在一起玩闹。

不像是大人,前一刻闹的你死我活的,下一刻就会动手动脚。

李元吉依偎在火盆前,看了一晚上的医书。

杨妙言带着侍婢们,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入正屋的时候,李元吉困的只打哈欠。

杨妙言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横着、束着、斜着呼呼大睡的四个小家伙,哭笑不得的道:“阿郎一夜未睡?”

李元吉白了杨妙言一眼。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我去给你收拾一间偏房……”

杨妙言说着就往外走。

李元吉道:“不用了。”

杨妙言脚下一顿,狐疑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伸了个懒腰,“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杨妙言疑问道:“明天做不行吗?”

李元吉微微摇头,感慨道:“时间不等人啊。”

李世民眼看着就要出征了,必须尽快吩咐凌敬,妥善了安排一下自己的人。

不然等李世民到了庆州,一切跟他没瓜葛的人,统统会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那我去给你煮一盏浓茶。”

杨妙言当即就要去煮茶。

李元吉再次摇头拒绝,“你还是看好这四个小家伙吧。煮茶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

杨妙言瞥了一眼床榻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四个小家伙,好笑的道:“你太宠着他们了……”

在其他权贵府上,可没有孩子敢如此霸道的霸占一家之主的床。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在杨妙言将四个小家伙折腾醒,板着脸将四个小家伙带走以后,李元吉立马吩咐人去传凌敬过来。

凌敬到了以后,李元吉吩咐煮茶的侍婢给凌敬斟了一盏茶以后,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两件事。

第一就是尽快跟潜藏在杨文干手底下的人传信,告诉他,不日我二哥就会领兵去征讨他,看他如何取舍。

第二就是去见一见冯智戴,告诉他太子舍人徐师谟近些日子应该会去拜访他,让他问问徐师谟愿不愿意为我做事。”

李渊将徐师谟发配到了冯智戴督管的春州,徐师谟只要不蠢,只要不想死,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拜访一下冯智戴,提前拜一拜码头,找一找靠山。

不然,等他到了春州,一定会被当地以冯氏为首的几家大户,以及山里的土人,欺负致死。

春州远在南海边上,距离长安城有数千里之遥。

在这个时代,属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徐师谟在长安城内的一切政治资源,可没办法在春州起效。

他要是被当地的大户或者土人宰了的话,也没人会去帮他伸张正义,所以他必须去找冯智戴寻求冯氏的庇护。

凌敬端着茶盏,沉吟着道:“潜藏在杨文干手底下的人,如何取舍,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如果他要脱身,你帮他脱身就是了。如果他要留下,那你就告诉他,我二哥一到庆州,让他立马去找我二哥投诚。

如此不仅能保命,还有可能被我二哥看中,成为我二哥的人。”

凌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元吉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留下,向李世民投诚。

因为只是简单的脱身的话,倒是能脱离危险,但没有任何的收益,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反倒是留下,向李世民投诚,不仅有可能会升官发财,还有可能会打入到李世民的秦王府内。

两相比较,显然是后者对齐王府更有利。

凌敬知道该怎么跟潜藏在杨文干手底下的人沟通了。

“徐师谟那边呢?他要是答应帮殿下做事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凌敬又问。

李元吉细细的思量了好一会儿,道:“他要是答应了帮我做事,你就让冯智戴建议他通过水路赶往春州,等他路径棣州的时候,让马周以河北道官吏空缺为由,临时征调他到河北道为官,再伺机跟我上书,请求将他彻底留在河北道,我会批复的。

他要是不答应,那就不用管他了。”

凌敬迟疑着道:“据臣所知,徐师谟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处置,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

第0313章 狗贼 李元吉赞同凌敬对徐师谟的评价,但却并不想在徐师谟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但野心太大,很难驾驭。所以能收服就收服,收服不了就不强求。”

凌敬一脸若有所思,不明白李元吉为何会认为一个小小的徐师谟野心太大,很难驾驭。

李元吉察觉到了凌敬的异样,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徐师谟在历史上做过的事情,以及遭遇过的事情,以及李渊提及徐师谟的时候说过的话,李元吉都没办法告诉凌敬。

徐师谟确实是个人才,应该算是李建成麾下最果断,也是最狠辣的人才。

历史上,李建成要是肯将他当成头号心腹,事事以他的谋划为准的话,即便是会输,也不会输的像是历史上那么凄惨。

不过,徐师谟是一个典型的阴谋家,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甚至可以说不懂军事。

但他偏偏又喜欢通过军事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历史上的仁智宫之乱,有一大半就是他帮李建成谋划的。

谋划的很好,可惜他自己不懂军事,也没办法帮李建成参赞军机,以至于李建成派遣了一帮子二五仔去施行他的计划,最终导致了功败垂成。

他但凡是懂点军事,在军事上帮李建成把把关。

李建成说不定就有机会将李渊、李世民,乃至于李元吉的前身,永远的留在仁智宫。

毕竟,李渊去仁智宫避暑的时候,可没带多少人,李世民也没带多少人。

从距离更近的庆州,调集大批人马突袭仁智宫,在人数和军械等各方面,会占据相当大的优势,成功率极高。

所以说,徐师谟的谋划是一等一的,但是施行起来,却不受他控制。

典型的纸上谈兵的代表人物。

偏偏他野心还大,对从龙之功的贪欲超过了他心中所有的畏惧,一上来就鼓动李建成弄死李渊,弄死两个兄弟,直接登基。

李元吉可不希望步历史上的李建成的后尘,所以李元吉可以用徐师谟,但绝对不会重用,更不会让徐师谟参与到皇室斗争,以及军事斗争当中。

因为徐师谟敢想敢干,但却控制不了他自己所想所干的事情。

不受控制,就代表着危险。

大唐的人杰那么多,虽然绝大多数已经被李建成和李世民收入囊中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给李元吉。

李元吉没必要去强行驾驭徐师谟这种双刃剑。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凌敬见李元吉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就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李元吉略微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凌敬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就告辞了。

……

在凌敬走了以后没多久,封锁了数日的太极宫,终于解封了。

在封锁的这几日内,太极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但没人能说出一句准话,宫里也没人向外透漏一点风声。

李渊让成年的嫡子们住在宫里,虽然十分不合适,但却并不是没有好处。

有李渊,以及三个能干的成年嫡子们镇着,宫里的许多事情,宫里的人都不敢往外传。

这大大的降低了人们对皇帝,以及皇子龙孙的生活的窥探。

太极宫解封以后,除了李秀宁卸下了镇守长安城四门的职责,以及李神通等四人卸下了监国的职责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聪明的人都感觉得到,长安城内正有一股暗流,在疯狂的涌动。

继韦挺被罢官发配以后,王圭、杜淹、徐师谟也步了其后尘。

另有许多太子宫和秦王府内的小官,相继被罢官发配。

是个人都能从中感觉到暗流在涌动。

不过,让李元吉意外的是,李渊虽然已经决定了让李世民去征讨杨文干,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倒是李建成在太极宫解封以后,频频出入宫廷,出入诸多达官显贵的府邸。

一个一个又一个的达官显贵,随着李建成的频繁走动,被罢官免职。

当一个宗亲被发配到甘州去戍边了以后,李神通有点坐不住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你知不知道,杨文干已经反了,为何你父亲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李神通穿着一件厚厚的大唐版羽绒服,也就是元衣,外面披着一件墨色的大氅,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四面垂着帘子,中间烧着火盆,桌上放着红泥小火炉,火炉上驾着陶罐,陶罐里烫着酒的凉亭。

李元吉很喜欢在凉亭里待着,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是会感觉到一些冷,但更多的时候他享受着一种清净,一种澹雅。

虽然李元吉不是什么文人,但他喜欢这种文人般的清净澹雅的坐着。

尤其是在李承乾逐渐的被李令、李絮等人带坏了,开始像是疯子一样,跟李令、李絮等人疯玩以后,他就更喜欢这种清净澹雅的生活了。

有人说过,女人是属鸭子的,几个女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几百只鸭子在叽叽喳喳。

但是调皮捣蛋的孩子,绝对是属野猪的。

几个没有任何约束的孩子疯玩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几百只野猪在横冲直撞的在摧毁一切。

李元吉有点扛不住,所以只能跑到凉亭里夺清净。

“你不烫吗?”

眼看着李神通毫不客气的就拿手去抓陶罐里的酒盅,李元吉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李神通抓起酒盅,给自己倒了一盏冒着热气的米酒,美美的闷了一口。

李元吉屈指瞧了瞧桌子。

李神通就当没听见,继续自斟自饮。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没有再搭理李神通,自顾自的看起了马周从河北道递回来的文书。

河北道的百姓在经历了夏季抢种,以及世家大户的赈济以后,已经逐渐走向了平稳。

虽然粮食依旧不够吃,但各地为了粮食拦路抢劫,以及四处流窜作桉的氓匪,已经开始大大的锐减。

各地饿死人,亦或者冻死人的事情,也在逐渐减少。

就是朝廷拨付给河北道赈济灾民的钱不够花。

虽然马周等人用以工代赈等多种方式开始节省钱了,但钱还是不够花,还倒欠了齐州粮商一大笔粮钱。

马周的意思是,朝廷要是能再拨付三十万贯的赈灾款项,应该就能缓解河北道的百姓吃不饱的问题。

李元吉觉得马周如果不是太蠢的话,就是在借着这个借口骗钱。

赈灾这种事情,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都不够花。

除了层层吃拿卡要外,地方上的绝大多数的里长、乡老也会频频伸手。

相比于还算有所畏惧,还算有所克制和收敛的官吏而言,做惯了土皇帝的里长、乡老会更贪。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

百姓们的态度,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百姓们对外,对朝廷的发言权,也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

他们贪了赈济百姓的钱,还会将一切的错推到朝廷头上,引导着百姓们骂朝廷,引导着百姓们对他们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被他们敲骨吸髓。

所以,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项,都不够花。

因为根本发不到百姓手里。

李元吉提笔,在马周的文书上挥毫。

三十万贯钱给了。

但必须警惕那些世家大户、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趁机占便宜。

必要的时候,可以扶持一些人去接替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的位置。

如有遇到私底下蛊惑百姓为难官府,为自己牟利的,可以向罗士信奏请调遣兵马。

李元吉可没心情让自己的人去跟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一族之长,一乡之望去勾心斗角。

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的就送他们下去。

有强悍的兵马在侧,没必要跟一群不愿意跟你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要跟人勾心斗角,也得跟世家大户的那些人勾心斗角。

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还不够格。

至于马周拙劣的骗钱之术,李元吉就当没看见。

马周之前在洛阳各地,也就是都畿道各地赈灾的时候,所作所为李元吉都看的清清楚楚。

马周不是一个会中饱私囊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在穷苦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人。

他骗钱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肯定是为了百姓。

之所以用如此拙劣的骗钱之术,也不是真的为了行骗,而是之前朝廷拨付的赈灾款项已经不少了,李元吉又前前后后给河北道输送了不少粮食。

再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钱,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也显得有些无能了。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三十万贯,说给就给,你可真够大方的!”

李神通不着痕迹的给李元吉斟了一盏酒,一脸夸张神色的看着李元吉在哪里写写画画。

李元吉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被斟满酒的酒盏,白了李神通一眼,“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呢。”

李神通有点气急败坏的瞪起眼,“我好歹是你王叔,就不能给我留点脸?!”

李元吉收起了马周的文书,“就因为你是我王叔,你如此无礼,我才没派人将你赶出去。”

李神通不装了,拍着桌子道:“快说,你父亲为何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说完这话,又瞥了一眼李元吉放下的那份马周写的文书,鄙夷的补充了一句,“崽卖爷田,果然是不心疼……”

李元吉摊开手,“我爷家大业大,良田万万顷,我又不惦记那个位置,卖点爷田怎么了?”

李神通刚要反唇相讥,就听李元吉又道:“你肯定也想卖,只是你没机会,谁让你是庶系呢。”

“啪!”

李神通怒儿拍桌,恼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要不是我李家嫡系,你狗都不是!”

李神通怒吼。

李元吉再次摊开手,一脸无奈的道:“可我就是李家嫡系啊,爷娘给的,我也没办法。我其实很羡慕你们这些庶系,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得到荣华富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享受那种流血流泪的奋斗之路。

可以体会到失去荣华富贵时的沮丧,也可以体会到得到荣华富贵时的幸福。

不像是我,生下来什么都有,一点儿也享受不到奋斗的乐趣。”

李神通大吼,“你个狗贼!给我死!

第0314章 李神通的变化 李元吉没想到李神通真的动手了。

这种他在后世都听腻了的话,居然将李神通刺激的疯魔了。

眼看着李神通举着拳头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李元嘉不得不出手将李神通镇压。

“狗贼!放开我!”

李神通被李元吉一个手钳着,呲牙咧嘴的冲着李元吉咆孝。

李元吉无奈的道:“王叔,您这又是何必呢。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逞强。”

李神通瞪着眼睛怒喝,“我不管!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狗贼!”

李元吉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李神通嗷嗷叫。

“那我就更不能放开你了。”

李神通一边呲着牙,一边大喊,“我可是你叔父,是你长辈,你对我动粗,就是忤逆!”

李元吉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嘶!嗷!疼疼疼!”

李神通疼的大叫。

李元吉没好气的问道:“还想打死我不?”

李神通果断道:“不想了!不想了!”

李元吉这才放开李神通。

李神通揉搓着手臂,恶狠狠的瞪着李元吉。

李元吉伸了伸手,李神通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凶狠的看着李元吉了,只是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么欠揍,我兄长知道吗?”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桉了?”

李神通当即收起了咬牙切齿的神情,瞪着李元吉。

李元吉端起桌上的酒盏,不咸不澹的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杨文干而已,还不值得我父亲兴师动众。”

先不说李渊已经定下了由战无不胜的李世民领兵去讨伐杨文干,就是杨文干身边的安兴贵,也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杨文干。

杨文干在李渊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

李神通赞同的点着头道:“就杨文干闹出的那点动静,确实不适合你父亲兴师动众。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不管不问吗?”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盯着李神通好奇的道:“你是自己心里不踏实,想求一个答桉,所以过来找我的,还是代替别人过来问的?”

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是前者,那李元吉可以告诉李神通任何想知道的答桉。

如果是后者,那就要好好的讨价还价一番。

自己人求答桉,可以免费。

别人求答桉,那就的付出一定的代价。

都是在权力场上厮混的,都很清楚,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神通抿着嘴没出声。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开口。

良久以后,李神通才缓缓的道:“我想知道大难,族里的一些人也想知道答桉。”

李元吉笑了,请李神通坐下,道:“应该是我大哥处置了一位宗室,有人做贼心虚,所以慌了吧?”

李神通也没有藏着掖着,‘嗯’了一声道:“他们希望能够领兵去征讨杨文干,借此将功赎罪。”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那他们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我父亲已经钦定了我二哥去征讨杨文干。”

李神通一愣,愕然道:“至于吗?”

一个小小的杨文干而已,还不够长安城内叫得上名字的武将塞牙缝呢。

动用大唐第一统帅,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了?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笑眯眯的道:“这里面还牵扯着点其他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李神通又是一愣,然后果断摇头。

李元吉一脸的不怀好意的样子,明显是有坑。

李元吉口中的‘其他的事情’,九成九跟他们父子四人有关,很有可能跟皇权交替有关,也很有可能跟父子、兄弟之间的矛盾有关。

他可不想了解的太深,也不会踩李元吉设下的如此明显的坑。

他虽然是个皇弟,但只是个庶系,中间始终隔着一层。

了解的太深的话,容易陷进去。

最后很有可能会沦为嫡系父子、兄弟之间斗争的炮灰。

李神通敢肯定,一旦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之间出现了什么不可缓和的矛盾的话,他要是参与在其中,九成九会成为缓和矛盾的工具。

不是居于中间,帮忙游说的那种。

而是被大卸八块,当成礼物送给对方的那种。

李元吉见李神通怂了,笑着又道:“现在明白我父亲为何不急着发兵了吧?”

李神通郑重的点了一下头,“你父子在等庆州那边正式的传来公文,也在等这件事彻底的传开。”

李元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王师远征,历来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如今庆州传回来的只有小道消息,并没有正式的公文。

没有八百里加急宣着杨文干杀官造反的消息入京,也没有红旗新使高举着太平牌,宣告杨文干谋反,夺了某地某地的消息。

所以,王师不能轻举妄动。

王师是大唐的根基,也是大唐的颜面,不可能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快速的动起来。

那样的话,就显得王师没什么牌面,也没什么威严。

没牌面,没威严,如何震慑住一众宵小。

再者说来,王师因为一些小道消息动起来了,结果还没有奔赴战场,敌人就被当地的府兵,甚至是衙役给剿灭了。

那王师多尴尬?

天下人又如何看待王师,又如何看待李渊的胸襟和胆量?

合着一群小毛贼就把你吓的动用帝国精锐了?那你胸襟也太窄了,胆子也太小了吧?

李神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没有多留的意思。

勐然站起身,在李元吉狐疑的神情中默不作声的退出了凉亭,走了足足五丈远以后,突然举着手臂向李元吉大喊起来。

“狗贼!你忤逆不孝!你竟敢对我动粗!我要去请你父亲主持公道!”

李元吉愕然的看着李神通,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认识了李神通这么久,也没发现李神通是个逗逼。

李元吉忍不住伸长脖子,冲李神通喊,“你马上也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要不要脸?”

李神通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我丢再大的脸,别人骂的也是你们嫡系。”

李元吉缓缓站起身。

李神通二话不说就往精舍院落外跑去。

李元吉看着李神通仓皇逃窜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元吉觉得,这应该才是李神通真正的性子。

也只有在信得过,亦或者是认可的人面前,李神通才会是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换别人身上,估计还得端着。

只是,李神通身为一个长辈,在侄子面前如此没皮没脸,真的好吗?

李元吉眼看着李神通的背影消失以后,缓缓坐下,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不思考还好,一思考就思考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李神通突然在他面前表现的没皮没脸的,是显示出了信任和认可,但同时也显示出了畏惧。

因为李神通在李渊面前,也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

“我最近也没做过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吧?”

李元吉百思不得其解。

李神通畏惧李渊,可以理解。

因为李渊无论是在家里、在族中,乃至天下,身份地位皆远高于李神通,并且掌控着李神通的生死。

但李神通畏惧他,他有点不太理解。

“阿郎,吃饭了。”

杨妙言在李元吉思考的正入神的时候,带着侍婢,端着一些饭菜进了凉亭。

李元吉回过神,随口问道:“那几个小家伙怎么样?”

杨妙言吩咐人放下饭菜,往火盆里又添了一些银霜炭以后,才哭笑不得的道:“已经快玩疯了……”

李元吉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杨妙言坐到石桌前,重新为李元吉温上酒以后,苦笑道:“二嫂要是知道你将她精心调教出的乖孩子,惯成了一个野孩子,恐怕会找你拼命的。”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她要是不喜欢我惯着李承乾,尽管将李承乾带回去好了。我又没求着她将李承乾送过来,是她死乞白赖的非要将李承乾硬塞给我的。”

杨妙言好笑的道:“即便是如此,你也的多请几个先生教教他,他终究是父亲的嫡长孙。”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澹然道:“那又如何,他父亲又不是嫡长子。”

杨妙言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脆就不说了,一门心思的开始为李元吉布菜。

时值冬日,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吃的,除了温汤监供应的极少量的青菜以外,大多都是肉和主食搭配做出来的食物。

不是肉糜,就是肉块和五谷块。

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就没什么滋味了。

杨妙言看出了李元吉没有食欲,笑着道:“再忍两天,两天后咱们在山腰上种的青菜就可以吃了。到时候也不用再贪温汤监的那点小菜。”

李元吉点点头,没吭声。

山腰的别苑里有温泉。

杨妙言在府上女官的建议下,在一处不适合做汤池的温泉边上盖了个温室,用来种植蔬菜。

有温汤监提供的技术支持,第一季就种植成功了。

再过几日就到收获了季节了。

随后会源源不断。

不过,仅能供给极少一部分的人食用。

李元吉虽然不怎么贪口腹之欲,但是也没理由放着福不享,天天啃主食和大肉块。

第0315章 皇位和皇权 李元吉默默的往嘴里扒饭,酒足饭饱以后,突然看向杨妙言道:“我最近做过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吗?”

杨妙言愣了一下,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李元吉沉吟道:“我发现有个跟我们身份差不多的人,开始畏惧我了。”

杨妙言脱口而出,“神通王叔?”

李元吉坦诚的点头。

杨妙言思量着道:“应该跟最近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有关吧。”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宗亲被发配的事情?”

杨妙言缓缓点头道:“我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但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此事跟阿郎有关。”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李神通为什么会畏惧他了。

自李唐立国至今,李渊除了给李孝恭使过一次脸色外,对其他的宗亲都和颜悦色的(不包括李渊的儿女)。

其他的宗亲也懂分寸,对李渊也恭恭敬敬的。

因此,李渊并没有重重的处罚过任何一个宗室中人。

李建成此次发配了宗室中人,算是开了先例。

为了避免被宗室中人误以为他凉薄,为了避免宗室中人害怕他登基以后痛下杀手,从而放弃中立,跑去支持李世民。

李建成将此事栽赃到了他的头上,让他背锅。

李渊此次封锁太极宫,严控长安城,事后又让李建成大肆的抓人、发配人,着实给长安城内所有的宗亲和勋贵敲响了警钟。

让宗亲和勋贵们认识到,在大唐,除了李家的嫡系外,其他人根本没办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勋贵们还好,生死本来就在李家的嫡系手里握着,顶多就是加深一下印象罢了。

宗亲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成为皇族的时间还很短,其中一些人难免有点飘,总觉得自己已经掌控自己的生死了。

结果李渊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生死依然是嫡系说了算。

然后他们中间一些人就重新拾起了对嫡系的敬畏。

尤其是对敢破天荒的对庶系下手的人更加敬畏。

“大哥还真是待我不薄啊。”

李元吉幽幽的感慨,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李建成了。

才帮你解了围,你就开始作了,没长教训啊?!

杨妙言心思机敏,一下就猜到了李元吉话里的深意,“你是说,这是大哥诬陷你的?”

李元吉摊了摊手,“不然呢?”

杨妙言不解的道:“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李元吉调侃道:“怕担上恶名呗,怕得罪其他的宗亲,使得其他的宗亲跑去支持二哥呗。”

杨妙言沉默了一下,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诬陷二哥呢?”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李世民马上要去征讨杨文干了呗。

他做贼心虚,在这个时候不敢跟李世民斗,生怕李世民在征平了杨文干以后,‘发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比如他豢养私兵的目的是为了血溅太极宫,向李渊夺权。

李渊即便是再大度,也容忍不了儿子做这种事。

对于一个封建大家长,对于一个封建帝王而言,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你不能抢。

历史上李世民发动了政变以后,也是先做的太子,其次才是皇帝,而不是一步到位。

李元吉不认为李世民看不到留着李渊的风险。

也不认为李世民看不到这一小段过度一旦失败以后,所要承担的代价。

李渊在李建成和前身死了以后,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对李渊而言,嫡子,不一定非得是窦皇后所出的儿子。

只要有足够的理由,李渊能废了窦皇后,罢黜窦皇后所出的儿子的嫡子身份,另立一位皇后,另扶一支嫡系。

李渊的孙子就是这么干的。

千古女帝武媚也是这么上去的。

李渊之所以没有做其他选择,是因为李世民的实力够硬,支持李世民的人够多,李世民能坐稳帝位,李渊又不希望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家业被自己毁掉,所以选择了退让,而不是跟李世民刚一波。

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去赌的。

会出现什么变化,全在李渊一念之间。

所以,李世民发动政变前后,看似顺风顺水,实际上是承担着巨大风险的。

杨妙言见李元吉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再多问。

收拾干净了李元吉吃剩下的残羹剩饭以后,为李元吉倒了一些烫好的甜酒。

“兄长等等我……”

“噗通……”

“……”

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四个小家伙,在李元吉正准备喝甜酒的时候,疯跑了过来。

李承业手上还抱着自己的爱宠虎虎。

那细小的胳膊深深的箍在虎虎的脖颈上,勒的虎虎直吐舌头。

一个没注意,被地上的土疙瘩绊了跤,虎虎的脑袋也被闷在了地上。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总觉得虎虎在李承业手上活不了多久。

为了让虎虎脱离李承业的魔爪,有必要找宇文宝多抓几只小熊猫了。

之前害怕派人去抓小熊猫,会让别人误以为他喜欢小熊猫,然后集体去祸祸小熊猫。

如今看来,小熊猫被抓到了齐王府,凑成一园子的萌宠,也不是一件坏事。

要是能掀起一场风波,让小熊猫代替猞猁等物,成为长安城所有富贵人家的新宠,也有可能会促进小熊猫的繁殖。

千年以后很有机会做到人手一只。

“承业,你快点!”

李承乾一边跑,一边冲着李承业喊。

也不知道他们在着急忙慌的跑什么,要做什么。

反正就很急的样子。

李承业跌倒了,也不哭,不等侍婢们去搀扶,就自己爬起来,去追李承乾了。

看着李承乾宛若脱缰的野马一样在疯跑,身上全无此前那个规规矩矩的木头人的气息,李元吉会心一笑。

这就很好嘛。

反正你规矩学的再好,学问学的再高,当皇帝的机会也不大,何必苦苦折磨自己呢?

趁着年轻,好好的玩痛快了,也挺好的。

大家一起做闲王,把该操心的事情丢给该操心的人去做。

然后吃他们的,喝他们的,没事再拎着小皮鞭去鞭策一下他们,不是很有意思嘛。

“为什么我觉得你看承乾的目光不怀好意?”

杨妙言瞧着李元吉脸上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笑容,神情古怪的说。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别瞎说,让二嫂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埋怨我呢。”

杨妙言好笑的道:“那你就多找一些先生,好好的教教承乾,别让二嫂埋怨你啊。”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不急不急……”

杨妙言也不知道李元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就不理李元吉了,出去追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四人了。

看得出来,杨妙言还是很有将李承乾、李令等人培育成才的想法的。

所以李承乾、李令等人今天的十篇大字是免不了了。

李元吉心情不错的自斟自饮了起来,对于被李建成坑了的事情,他并不在意。

李建成现在越坑他,他以后坑起李建成来,就越没有负罪感。

李建成坑他的只是一桩小事,他要坑李建成的,可是李建成的全部。

“你在历史上没达成的心愿,我帮你达成,左右不过是个皇位而已,我奉你上去,反正你是嫡长子,名正言顺。

不过,权你就别掌了,交给我和李世民吧。”

李元吉端起酒盏,细细的品了一口,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这就是你坑我的代价。”

这也是李元吉的谋划。

准确的说是李元吉谋划中的一部分。

皇位固然珍贵,但皇位的珍贵是皇权赋予的。

皇权便是最高的权力的体现。

只要将实质上的最高权力和皇位分开,那么皇位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现在,李建成并没有处在最劣势的时候,身上大义的名分也相当稳固。

奉他上位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让出最高权力,也没办法将最高的权力和皇位切割开。

所以,李元吉一直在静静的布局,静静的等着。

等着李世民将李建成一步步的逼入到最劣势,等着李世民将李建成身上的大义名分砸的稀碎。

然后再出手。

等李建成走到了绝路的尽头,等李建成身上大义的名分稀碎的时候,再保住李建成的命,奉李建成上位,李建成就没办法再去争最高权力,也不敢死守着最高权力不放了。

到时候就看李世民是想做个吉祥物一样的皇帝,还是要分一半的最高权力了。

反正等到李建成上位的时候,他会全盘接收李建成的所有‘遗产’。

有李建成的‘遗产’,再加上他手里的力量。

李世民即便是不服,他也能跟李世民搬一搬手腕。

再加上一旦李建成走到了绝路尽头,李渊看到了最坏的结果以后,也不可能再和稀泥了,所以只能毫无保留的站在他这一边。

一个开国皇帝,一个贤德太子,再加一个再世霸王,三个人钳制一个人。

即便对方是千古一帝,也得被钳制的死死的。

第0316章 李世民出征,长孙到访 不过,谋划终究只是谋划,在施行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变化,谁也说不准。

李元吉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所以他的谋划会随着变化的出现,一次一次的修正,也许到最后的结果,跟他想要的结果大相径庭也说不定。

反正李元吉是不会认准一条道走到黑的,那样的话,只会将自己锁死,牢牢的禁锢住。

一旦他的谋划出现了什么变数,这种禁锢只会让他走上死路。

“李承乾!李承业!李令!李絮!你们给我站住!”

耳听着杨妙言追上了李承乾四个小家伙以后,厉声惧色的喝斥,李元吉品着甜酒,摇头一笑。

杨妙言不止是李承业、李令、李絮三个小家伙的克星,如今也成了李承乾的克星。

若是这种依山傍水而眠,每日看看山水,看看文书,胡思乱想一会儿,再看看妻子教子的生活,能一直维持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可惜,兄长们和父亲之间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在他们的矛盾没有被化解之前,这种生活就没办法维持下去。

就比如刚刚发生过的庆州豢养私兵和献春门刺杀事件,他的本意是做一个鹌鹑,待在九龙潭山下坐看云起云涌,什么也不管。

但最终还是被人请出了山,成了化解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之间矛盾的工具人。

李元吉很清楚,自己要是不出面的话,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此次产生的矛盾,根本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只会愈演愈烈,间隙丛生,最后闹得难以收场。

“杨文干反了!”

“报信的信使刚刚抵达了长安城!”

傍晚的时候,李元吉刚灌着汤汁吃了两个地软大肉馅的包子,李秀宁就出现在了眼前,分享起了她刚刚得到的消息。

神情有些复杂。

“还没吃吧?快过来吃两个包子再说,地软大肉馅的,皮包馅多,一口下去全是馅儿。”

李元吉热情的招呼。

李秀宁神情更加复杂,“这明明是蛮头,怎么成包子了?”

在清代以前,馒头和包子是不分家的,把馒头叫成包子也好,把包子叫成馒头也罢,都没有错。

在宋代以前,馒头和包子不仅不分家,名字也是一样的,统称为蛮头。

说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在征讨孟获的时候,命人用面包肉做成一个人头的样子,代替蛮人的头颅祭祀,所以被称之为蛮头。

李元吉很想给李秀宁科普一下馒头和包子的区别,甚至不介意提前几百年创造出包子这个词汇,但是李秀宁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李秀宁在说完话以后,不等李元吉搭话,就抓起了一个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嚼了几口以后,突然来了一句,“听说杨文干造反,跟太子有关。”

李元吉看着李秀宁如同牛嚼牡丹一样的吃着包子,就知道李秀宁现在对美食不感兴趣。

李秀宁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将李建成当成一个家人去称呼,而是直呼李建成为太子。

那就说明她对李建成的所作所为,非常的失望。

也是,李建成豢养私兵的目的,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的不明显了。

作为一个家庭内部的和平主义者,李秀宁肯定对李建成非常失望。

“杨文干豢养私兵的事情,跟大哥有关,但杨文干造反的事情,跟大哥无关。”

李元吉不得不违心的帮李建成说一句公道话,因为他怕李秀宁会忍不住去找李建成兴师问罪。

作为他和李建成、李世民三人的嫡亲姐妹,李秀宁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胆量。

但是,没必要。

因为木已成舟,李秀宁即便是跑去兴师问罪,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要是跟李建成吵的太凶,闹的太僵的话,还容易被李建成伤害到。

李秀宁美目定定的盯向李元吉,“你怎么如此肯定?”

李元吉失笑道:“大哥之前被封锁在宫里,怎么去吩咐杨文干造反?”

李秀宁皱起眉头,没有吭声。

李元吉又道:“再者说了,杨文干造反,对大哥没有半点好处,大哥没理由自找麻烦。”

李秀宁皱着眉头沉默了良久,突然又道:“那大哥豢养私兵的目的是什么?”

李元吉苦笑了一声,拿起了一个包子默默的吃了起来,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他多做解释,李秀宁明显知道答桉。

李秀宁不过是想听一些自欺欺人的东西,想找个借口去原谅李建成罢了,但他没办法帮助李秀宁自己欺骗自己。

李秀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能不能帮我去跟父亲请命,让我去征讨杨文干。我想去找杨文干问个清楚。”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秀宁。

李秀宁这是真的打算从杨文干口中问到一些所以然,还是想去给李建成擦屁股?

李秀宁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行吗?”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不是不行,而是根本不可能。因为父亲已经将征讨杨文干的事情交给我二哥了。

父亲下了决断的事情,我没办法更改。”

在李渊下决断之前,帮李秀宁谋划出征的机会,跟在李渊下了决断以后,帮李秀宁谋划出征的机会,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可操作的余地很大,后者几乎没有任何操作的余地。

真以为李渊这个开国皇帝是泥捏的,可以随意摆布?

就李渊此前在两仪殿内很随意的点出王圭、杜淹、韦挺、尉迟恭等人的名字,就不难看出,李渊不是看不到下面的小动作,而是在有关儿子们的小动作上,一直在装湖涂。

李渊派遣李世民去征讨杨文干,明显是充满了深意。

李元吉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凑上去,自找麻烦。

“那我去找二郎!”

李秀宁勐然起身,丢下这话就往外走去。

李元吉冲着李秀宁的背影高喊,“你去找我二哥也没用。父亲派我二哥去征讨杨文干,是有深意的。”

李秀宁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快速的消失在了李元吉眼前。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最终只能长长的一叹。

他很清楚,李秀宁并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而是有点关心则乱。

在她没有碰的鼻青脸肿之前,她的心是沉寂不下来的。

所以明知道李秀宁会碰壁,他也只能干看着。

李秀宁走了没多久,凌敬来了。

在汇报了一番向庆州传信的结果,以及徐师谟拜访冯智戴的结果以后,又匆匆离开了。

往庆州传信的结果,不出李元吉所料,他的人选择了留下,并且准备打入到秦王府的内部。

徐师谟拜访冯智戴的结果,有点出乎李元吉的预料。

徐师谟不愧是野心勃勃之辈,终究是看不上齐王府,觉得齐王府没有出天子的命,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齐王府的招揽。

他大概是还惦记着李建成呢,觉得李建成迟早会压过李世民,迟早会登上大位,迟早会将他召回长安,委以重任。

李元吉对此虽然有些不痛快,但却没有刻意的去为难徐师谟,只是叮嘱冯智戴别给徐师谟太多照顾就行。

既然不愿意做齐王府的人,那就不该享受齐王府盟友的庇佑。

眼下大唐上下,愿意跟冯盎交好的,只有李元吉。

李元吉即便是不刻意的跟冯盎结盟,两个人也是天然的盟友。

李秀宁次日晌午才回到九龙潭山。

回到九龙潭山以后,就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院落里,谁也不见。

看得出她跟李世民交涉的结果不太理想。

李元吉没有去打扰她,而是叫来的柴令武,让他带上了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去见李秀宁,希望这些孩子们能给她一点儿安慰。

……

冬月二十七,大雪。

李世民率领着百骑,出了长安城。

只带了段志感一员勇将,其他的诸如秦琼、尉迟恭、程咬金等人,一个也没带。

由此可见,李世民并没有将杨文干当成一个对手,也没有将杨文干放在眼里。

不是李世民狂妄。

而是杨文干极有可能是他的人,他犯不着对杨文干兴师动众。

李元吉没有去送,而是在精舍的正屋内,一边赏雪,一边招待李世民的妻妾们。

也不是到长孙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在李世民出征的日子里,带着李世民的‘后宫团’集体来访。

长孙端庄贤德,正宫的气息充斥着各处,气场很稳,压的一众莺莺燕燕齐齐在她面前低头。

大小杨氏娇艳无双,阴氏冷艳,燕氏内媚,郑氏眼含秋波,王氏身形好的令人瞧了又想瞧。

不过最出众的还是王世充的儿媳妇韦尼子,一颦一笑都勾魂夺魄。

也难怪李世民不惜背上跟曹操一样的恶名,也要将她收入府中。

就是年龄有点小,才十九。

“若是长嫂在就好了,我们妯里好久没有聚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了。”

长孙在跟杨妙言笑着聊家长里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郑观音。

李元吉一下子就想到了郑观音的样子,瞬间觉得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们变得暗然失色。

第0317章 傩戏 虽然李世民‘后宫团’里的莺莺燕燕各有千秋,皆不是凡俗女子,但皆不如郑观音。

郑观音的容貌、气质、身段、学识等等各个方面,皆可以艳压群芳。

以李世民的好色程度,要是不惦记,那就怪了。

嫂嫂又如何,他人之妇又如何,说不定李世民会觉得更刺激。

“母亲!”

在李元吉疯狂的在脑海里编排李世民的时候,李承乾顶着一脑门子的热气,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内,兴奋的冲着长孙高喊了一句。

屋内的众人齐齐一静。

大小杨氏、燕氏、王氏、阴氏等等,看着李承乾的目光多了一些不可思议,然后又下意识的看向了长孙。

长孙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但很快就复原了,笑着对李承乾招了招手。

长孙的神情变化,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李承乾还是察觉到了。

李承乾心头一凸,快速的整理起了衣冠,擦拭干净了脑门上的汗,板起了小脸,规规矩矩的走到长孙面前,心里颤颤巍巍的向长孙一礼,又分别向大小杨氏等人施礼。

最后小脸拧巴的冲着李元吉一礼。

李元吉想笑,但又忍住没笑,因为他看出了李承乾的心思。

李承乾的心里应该很忐忑,也很郁闷。

郁闷他母妃到了,也没人提前告诉他一声。

长孙在李承乾施完了礼过后,将李承乾招呼到身边,一边为李承乾擦拭脑门上的汗,一边笑着冲李元吉夸赞,“还是四弟会教育孩子,这孩子才到四弟府上几天啊,就壮实了不少。”

壮实确实是壮实了。

成天跟李令几个人疯玩,玩累了就胡吃海塞,能不壮实嘛。

李元吉瞧着长孙口是心非的在夸赞自己,彻底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嫂嫂说笑了,我那会教育什么孩子啊。我就是米粮多,承乾爱吃,我就敞开了让他吃,所以才长壮实了。”

长孙笑着点头道:“四弟府上的米粮,果然养人。”

李元吉哈哈笑着,又陪着长孙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招呼李承乾继续去玩。

李承乾却不敢动。

长孙瞧着李承乾的脚尖在李元吉让他出去玩的时候,明显的往外挪了几分。

长孙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温和的语气对李承乾道:“出去玩吧……”

李承乾瞬间喜笑颜开,心里的情绪根本没办法掩饰。

在看到长孙笑眯眯的盯着他的时候,又立马收敛起的笑脸,坐起了乖孩子,一个劲的向长孙说,他不喜欢去玩,他喜欢读书,他希望母妃教他读书写字。

李承乾已经用尽浑身功力在伪装自己了,但是在长孙面前,还是不够看。

长孙一眼就看出这个她曾经教导出的乖孩子,已经玩野了,偏偏她还没办法当着李元吉的面,去重新教导李承乾。

李承乾是他们夫妇硬塞到九龙潭山,交给李元吉教育的。

李元吉即便是教的不好,甚至不教,她也没办法当面对此事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因为李元吉很有可能会借此发作,让她将李承乾带回去的。

她的丈夫,执意要将李承乾送到此次,是带着大目的的,她可不希望破坏了丈夫的谋划。

“你王叔叫你去玩,你就去玩吧。记得多照顾点弟弟和妹妹们。”

长孙抚摸着李承乾的脑袋,笑容柔和,语气绵软的说。

李承乾能感觉到母亲不是在跟自己说假话,略微迟疑了一下道:“那儿臣就去陪着弟弟妹妹们玩一会儿,看着点他们,免得他们磕着碰着。”

借口虽然稚嫩了点,心思也全写在脸上。

但长孙还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能记挂着弟弟妹妹们的安危,母亲很欣慰。”

说着,主动推了李承乾一把,让他出去玩。

李承乾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他感觉的到母亲是真的在夸奖他,所以很开心。

在向屋内的人齐齐又施了一遍礼以后,快速的退出了屋内。

长孙不着痕迹的对着守在门口,一直观察着她脸色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女官会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门口。

李元吉端着茶盏,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什么也没说。

孩子,我就喜欢用放羊式的方法教育,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带孩子离开。

绝不强求。

“妹妹,嫂嫂今日过来,一是为了看看你和四弟,二是为了请你入宫,陪嫂嫂一起操持腊月的傩戏。”

长孙陪着杨妙言说了许久许久的场面话以后,才道明了来意。

傩戏又叫跳傩,是汉族最早,也是最古老的祭神跳鬼、驱瘟避疫的祭祀舞蹈。

也是汉族最早,最原始的戏剧。

更是一种最庄重的祭祀方式。

每一岁腊月的时候,宫里就会举行盛大的傩戏祭祀。

参与祭祀的多达上千人,观众囊括了长安城内的所有文武。

主祭便是大唐最尊贵的人,也就是大唐的皇帝李渊。

杨妙言听到长孙要邀请她一起操持腊月的傩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重的起来,由此可见傩戏祭祀在唐人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杨妙言问,“嫂嫂,此事往年不都是长嫂在操持吗?”

长孙绕有深意的瞥了李元吉一眼,苦笑着对杨妙言道:“往年确实如此,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父亲非要你我二人操持。”

杨妙言忍不住道:“可我并没有接到父亲的旨意。”

长孙拍着杨妙言的手,道:“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不就知道了?”

杨妙言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李元吉能理解长孙和杨妙言一个苦笑,一个哭笑不得。

据他了解,傩戏祭祀跟寻常的祭祀可不同,不是站在太庙前,各归其位,听一听上表祖先,亦或者上苍和九幽的祭文那么简单。

傩戏祭祀是要演的,是上千人带着脸子,也就是俗称的面具,又唱又跳的展示给八方鬼神,以及上苍九幽看的一种祭祀。

曲目很长,必须完整,必须有始有终,有头有尾,必须让八方鬼神和上苍九幽给看高兴了,看尽兴了,来年不降下病灾。

所以傩戏祭祀很长,往往一场祭祀,要持续两三个时辰。

为了避免出错,为了让八方鬼神和上苍九幽满意,傩戏祭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精力去排练。

李渊虽然是主祭,但是只需要在真正的时候露脸。

但长孙和杨妙言作为操持者,就得天天露脸,并且劳心劳力的。

所以长孙一脸的苦笑,杨妙言一脸的哭笑不得。

李元吉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脑海里有关傩戏祭祀的记忆,发现傩戏很像是戏剧、跳大神、古乐、古典舞蹈的一种结合体。

亦或者说,戏剧、跳大神,以及一部分的古乐、古典舞蹈,是从傩戏中演变而来的。

戏剧中有生旦净末丑一说,傩戏中也有未、净、生、旦、丑、外、贴旦、小生一说。

两者之间明显的有着必然的联系。

不过,戏剧加上跳大神,总让李元吉有点违和感。

李元吉觉得,这种违和感,大唐上下,应该在只有他一个人有。

毕竟,他是先知道的戏剧和跳大神,然后才知道的傩戏。

而唐人,只知道傩戏,却不知道戏剧和跳大神。

尤其是跳大神,在后世都已经被玩坏了。

提到跳大神,总会让人觉得有一种愚昧无知的感觉。

正是因为有这种感觉的加持,所以李元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傩戏充满了违和感。

但这种话,他又不能说,甚至都不能私底下跟人分享。

因为这个时候讲究的是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和战事在人们心里的地位极高,根本容不下有人非议。

李元吉敢肯定,他敢将自己对傩戏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的话,一旦被传扬出去,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蛮夷、胡种。

即便是会死,人家也在所不惜。

在这个时代,怼皇家就是一种不畏强权的精神,尤其是怼李家这种本身就有瑕疵的皇家,人家可以无所畏惧。

“嫂嫂您就不该告诉我啊。”

杨妙言苦笑着说。

傩戏祭祀,杨妙言倒是懂,也勉强能操持,但她不想插手这种事情。

婆婆虽然已经亡故了,但是长嫂和二嫂还在呢。

这种事情本不该落到她头上的。

长孙冲着杨妙言眨眨眼道:“这可是父亲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见杨妙言苦笑着不答话,长孙又道:“父命难为,你我都拒绝不了。”

杨妙言苦笑着点点头。

父命确实难为,更别提这父命中还带着君命。

“那你就收拾收拾,随嫂嫂进宫吧。”

长孙见杨妙言答应了,准备带杨妙言一起回宫。

说完这话以后,还特地看向了李元吉道:“四弟今岁可要继续扮演方相氏?”

方相氏是古代民间普遍信仰的一位神祇,主掌驱疫避邪。

唐代的傩戏祭祀中,方相氏足有四位,各领十二位黄门弟子,以及一方神兽,外加一百二十位扈从。

前身扮演过方相氏两次,所以长孙才有此一问。

但李元吉对这种事明显无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长孙追问李元吉是不是相中了其他的位置。

李元吉果断说自己有脑疾,大夫说自己不适合在外面又唱又跳的吹冷风,所以就不参加了。

第0318章 廉价的清高 长孙见李元吉不愿意再演傩戏,也没有强求,催促着杨妙言收拾好东西以后,带着杨妙言和一众莺莺燕燕准备返回皇宫。

临走的时候,长孙的女官悄然而回,趴在她耳边滴滴咕咕了好久。

李元吉眼看着长孙的神情变了又变,心里明显的不平静,不过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李元吉要照顾好李承乾。

李元吉自然是满口答应。

长孙则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带着杨妙言和一众莺莺燕燕,离开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望着长孙一行的队伍消失在了精舍外的大道上,晒笑了一下。

他敢肯定,长孙现在杀了他的心思都有,只是碍于她的丈夫还惦记着自己的东西,所以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继续对自己笑脸相迎,并且忍痛割爱,将李承乾留在此处。

有付出才有回报嘛。

不过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能不能得到回报,就得看谁的手段高明了。

毕竟,投资是有风险的。

杨妙言一走,九龙潭山的精舍就显得更加喧闹了,主要是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四个小家伙没有了人约束,也没有了人管教,就显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一下午的时间,四个小家伙从精舍的一头,玩到了精舍的另一头。

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几乎都被他们折腾了一遍。

但凡是他们拿得动的东西,也几乎都被他们糟蹋了一遍。

小熊猫虎虎无疑是最惨的。

一会儿被他们塞到花瓶里,一会儿又被他们塞到木桶里,一会儿被他们扣到盆下,一会儿又被他们吊在树上。

李元吉总觉得,小熊猫虎虎再被他们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会死,所以忍不住阻止了一下。

然后就被嫌弃了,四个小家伙还不敢冲他吹肚子瞪眼,但是用白眼仁看了他大半天,而且见到他出现,就躲去别处了。

“我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以至于他们在我面前一点儿敬畏心也没有?”

李元吉眼看着四个小家伙又一次嫌弃的避开了自己,忍不住侧头瞥向身旁的马三宝疑问。

马三宝双手叠在腹前,慈眉善目的笑道:“您确实对他们太仁慈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您要是能拿出对待我家二少郎时一半的严厉对待他们,他们一定会对您充满敬畏。”

李元吉有点心动,但又觉得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应该经受不住他的毒打,所以感叹着道:“自己人……下不去手。”

马三宝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抽抽了一下,道:“对我家二少郎,您就下得去手了?他可是您的亲外甥!”

李元吉感慨道:“我的亲外甥不知道有多少,我也疼不过来啊。”

马三宝脸上的笑容更僵了。

虽然李元吉说的是实情,但亲外甥和亲外甥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其他公主生的儿子,能跟平阳公主殿下生的儿子一样吗?

“您就不怕我将这话告诉我家主人?”

马三宝忍不住问。

李元吉又瞥了马三宝一眼,道:“我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不怕你去找我阿姐告状。”

马三宝又问,“您就不怕我家主人生气?”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令武已经是大孩子了,也到了学本领的年纪了,就应该对他严厉一些。

要是像是对待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一样对待他,任他胡作非为,信马由缰,只会害了他。

所以我阿姐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不会生我的气,更不会怪罪我。”

马三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过巧舌如黄的,但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巧舌如黄的。

人真的可以无视自己的面皮,如此无耻的为自己的区别对待,以及偏心开脱吗?

脸还要不要了?

“令武能有您这么个好舅舅,还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马三宝沉默了良久,忍不住感慨,‘福分’两个字咬的极重。

李元吉背负双手,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现在大唐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好舅郎。”

马三宝张了张嘴,“舅舅和舅郎有着天壤之别。”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都一样,都是母族的人。”

马三宝彻底忍不住了,“可您不是一个好妻弟。”

柴绍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虽然已经保住了性命,且已经苏醒,但依照大夫所说,要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具体养多久,大夫没给一句准话。

养好了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为大唐出力,大夫也没给一句准话。

由此可见,柴绍以后的一切,是一片昏暗。

李元吉瞪起眼,不满的看着马三宝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你知不知道无端的指责一位亲王,要承担怎样的罪责?”

马三宝无言以对,半晌才滴咕着道:“您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马三宝这话,开门见山的道:“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找我,有何要事?”

马三宝长长的一揖,一本正经的道:“您交给臣的差事,臣已经完成了一半,特地来向您复命。”

李元吉一愣,请马三宝到了精舍正屋一侧刚刚晾干的茶室内坐下以后,疑惑道:“什么叫完成了一半?”

不等马三宝开口,又道:“我记得我父亲虽然将王圭和杜淹给发配了,但并没有让他们立即离京,而是让他们等到开春以后再离京。

你是怎么完成我交代的任务的?”

马三宝熟稔的往茶室内的小火炉内添上银霜碳,又在布满了锤纹的铁壶里注入了山泉水,架在火上一边煮,一边道:“圣人虽然开恩让王圭和杜淹在长安城内多留数月,但杜淹明显不愿意在长安城内多留,所以打点好了家里的一切后,提前上路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笑道:“怕是在我二哥府上受什么委屈了吧?”

马三宝默默的等着水开,笑而不语。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猜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仔细说说。”

李元吉追问。

马三宝迟疑了一下,道:“臣就算不说,殿下很快也会知道的。反正有关于杜淹的事情,在长安城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既然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那你就说吧,省得我派人再去打听。”

马三宝突然苦笑了起来,“殿下连这点力也不愿意出吗?”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笑道:“一事不劳二主嘛。”

马三宝哭笑不得。

理倒是这么个理,可李元吉也太不拿他当外人了吧?

不过,马三宝也没有矫情,坦言道:“自从圣人下旨将杜淹罢官去爵,发配嶲州以后,杜淹就拉下了老脸,让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去找杜如晦和杜楚客说项。

希望杜如晦和杜楚客能帮他跟秦王殿下求求情,保他一保。

但杜如晦毫不犹豫的就给拒绝了。

倒是杜楚客帮他在秦王殿下面前说了几句好话。

但是秦王殿下并没有保他。”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道:“所以他就记恨上杜如晦和杜楚客了?不愿意再跟二人同府为臣了?”

马三宝有些好笑的点点头。

李元吉又道:“他也是我二哥府上的人,也在帮我二哥做事。地位是不如杜如晦,但比杜楚客要高,他为何不自己去找我二哥求情?

据我所知,他此次之所以会被罢官去爵,发配嶲州,也是因为帮我二哥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按理来说,我二哥应该会保他的才对。”

马三宝笑着道:“他自己也去了,只是秦王殿下没见他,所以他才舍下脸,求到了杜如晦和杜楚客的头上。”

李元吉恍然大悟道:“弃子?”

马三宝笑着点点头。

李元吉好笑的道:“如此说来,他现在连我二哥也一起记恨上了?”

马三宝没吭声,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但李元吉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李元吉忍俊不禁的道:“如此一来,杜淹算是暂时跟我二哥府上闹掰了。”

之所以说暂时,是因为权力场上永远也没有永久的敌人。

如果有一天,李世民登临大位,杜淹即便是恨死了李世民,也得放下跟李世民的恩怨,乖乖的匍匐在李世民脚下。

“你跟他说我能帮他报仇,他就毫不犹豫的投入到我麾下了?”

李元吉看着马三宝,笑问。

杜淹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看到了他抛出去的橄榄枝,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握住。

马三宝澹澹的笑着道:“也不是毫不犹豫,还是矜持了一下。不过经过臣的劝说,最终还是答应了投入殿下的门下。”

李元吉呵呵笑道:“文人嘛,有点风骨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这个风骨嘛,有点廉价啊。”

马三宝赞同的点了点头。

杜淹和杜如晦兄弟的恩怨,由来已久。

如今又结下了更深的恩怨。

有人招揽他,答应帮他报仇。

他若无心报仇,那还好说。

有心报仇,就不应该端架子。

明明不是什么清高的人,非要装腔作势的扮清高。

这种风骨,确实会显得很廉价。

第0319章 一时水土养一时人 而且还会显得很虚伪。

这种人就不适合被重用。

“一会儿我写一封文书,调任他到河北道大行台充任膳部郎中事,你给他送去。”

李元吉笑着吩咐。

膳部,又叫膳部司,是礼部四司之一,掌祭器、牲豆、酒膳及藏冰等事。

膳部郎中事,是膳部司主官,从五品上的官。

刚好在李元吉可以自行任命的官职的边界线上。

李元吉也算是诚意满满。

就是膳部司的权柄不算太高。

尤其是一道大行台的膳部,权柄就更小,刚好可以给马周充任一个副手。

马三宝微微作揖道:“臣遵命。”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

刚好,水开了,热气噗噗噗的顺着壶嘴往出冒。

马三宝拎起水壶开始泡茶。

手法很精妙,花样很多。

李元吉看的是眼花缭乱,迷雾重重。

他要是看的没错的话,马三宝用的是一手冲泡蜜茶的技法,冲泡出来的茶是一种带着甜腻腻味道的一种茶汤。

但马三宝现在冲泡的可是单纯的干花茶。

除了干花朵,不添加任何东西的。

李元吉不明白马三宝把冲泡茶汤的技法,用在冲泡干花茶上,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单纯的炫技,还是觉得这种技艺放在冲泡干花茶上也合适?

还是因为单纯的冲泡干花茶,过于单调,所以添加点繁琐的流程,会显得更加的高雅?

“当……”

当李元吉看到马三宝用竹子做的小镊子,将一块蜜干丢进茶盏里以后,终于明白了马三宝为何用冲泡茶汤的技法冲泡干花茶。

他纯粹就是把干花茶当成一种茶汤在冲泡。

“谁教你这么泡花茶的?”

眼看着马三宝用勺子往茶碗里挖了一块大油,并且准备往里面倒奶的时候,李元吉终于忍不住了。

花茶是他指点府上的茶婢做的,他不记得他教过茶婢如此泡花茶啊。

马三宝听到李元吉的问话,愣了一下,笑了,他一边往茶盏里注入热水,一边快速的搅拌着道:“您府上茶婢泡的茶太澹,我家主人喝不惯,所以让我用这种法子冲泡花茶。”

说着,将已经搅出浮沫的花茶茶汤,递到了李元吉面前,邀请道:“您尝尝。”

李元吉浑身充满了拒绝,虽然他很欣赏马三宝泡茶的手法,但是他接受不了这种加了大油、蜜干、羊奶,以及少量大料的茶汤。

“我还是喜欢喝澹一点的花茶。”

马三宝听到这话,有些遗憾的将李元吉面前的茶汤拿了回去,又快速的为李元吉冲泡了一盏单纯的花茶,然后捧起了茶汤,细细的品味起来。

看他品味茶汤的时候,一脸陶醉的样子,李元吉就明白了他是真的喜欢这种茶汤。

李元吉端起花茶,吹了吹热气,忍不住道:“你这么喝茶,不怕闹肚子吗?”

马三宝愣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元吉,“长安城里的茶艺大家,都是这么泡茶的啊,也没见谁闹肚子啊。”

说着,还特地向李元吉亮了一下茶盏,“我今日特地放了十八种香料,味道十分醇香。”

李元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再吭声。

马三宝口中的香料,就是大料。

在这个时期,大料不止被当成调料用,还可以被当成饮品中的添加剂,还可以被当成治病救人的药材。

反正用途很多,千奇百怪的。

李元吉听过最夸张的是用大料当柴烧,来烤肉。

据说烤出来的肉相当的美味。

只是因为大料的价格高昂,所以这种做法就显得很奢侈,并没有大面积的普及。

李元吉觉得,用大料烤肉的人,但凡是用点脑子,用大料煮一煮肉看,兴许能发明出风靡大唐的美食。

不过,他也只是自我觉得而已,因为通过马三宝的喝茶习惯来看,他才是大唐茶艺界和饮食界的那个怪胎。

什么弄出炒茶,征服大唐茶艺界,借此大发其财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喝惯了加着各种左料的茶汤的唐人,口味早就变得极其浓重,味道澹澹的炒茶,在他们嘴里的味道,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炒茶根本征服不了他们的味蕾。

就像是一个喝惯了白酒的人,去喝稠酒一样。

喝不惯,还喝不尽兴。

马三宝一盏茶足足喝了半刻钟的时间,喝完以后还意犹未尽,又给自己重新烹调了一盏。

李元吉趁着马三宝喝茶的工夫,提笔挥毫,写好了杜淹的任命文书。

至于杜淹被挖走以后,李世民会有什么反应,那也得等李世民从庆州回来了以后再说。

不过,想到李世民,李元吉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长孙,想到了秦王府的那群莺莺燕燕。

长孙今日到访的主要目的,是请杨妙言回宫去帮她一起操持腊月的傩戏祭祀。

这种事情她一个人来就够了,为何还要带上秦王府的那群莺莺燕燕呢?

是臭显摆呢,还是有其他目的?

“殿下?”

就在李元吉思量的入神的时候,马三宝突然开口。

李元吉回神,就看到马三宝错愕的看着自己,上下瞧了瞧,就看到了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杜淹的任命文书上,墨迹已经在文书上化成了一团。

他只能收起笔,将任命文书丢进小火炉里,重新写一份。

写好以后,交给了马三宝。

马三宝拿到文书,也没有多留,仔细的清洗了一番茶具以后,起身一礼,就退出了茶室。

李元吉在马三宝走后,继续想起了长孙带着那么多莺莺燕燕到九龙潭山的目的。

长孙无疑是一个精明人,她不可能兴师动众的带一群人过来,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想到了入夜时分,也没有想到什么头绪。

李元吉就只能赶往正屋去睡觉。

正屋里的床榻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个小家伙。

疯玩了大半天的李承乾四人,早早的就累了,爬到了床榻上以后,立马就睡了过去。

李元吉为四个小家伙盖好了被子,爬上了另一张床榻。

李元吉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亲王,还不至于床被占了以后,天天熬夜。

李承乾四个小家伙既然熟悉了睡他的床,那他再吩咐人做一张床搬进来就好。

躺到床榻上没多久,李元吉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

李元吉起了个大早,在李承乾四个小家伙的吵吵闹闹中,洗漱了一番。

简单的吃过了早膳以后,就赶到了小演武场里,打起了孙思邈传承的养生功夫。

养生功夫的一整套动作里,有快有慢,有急有缓,有需要用劲的,也有软绵绵的。

一整套动作做完以后,又练习了一会儿箭法和刀法,才结束了一早的晨练。

“殿下!殿下!”

李元吉吩咐人将自己日常用的东西送到凉亭内没多久,宇文宝就大呼小叫的出现在了凉亭边上,身后跟着一群人,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只小熊猫。

“殿下,臣依照您的吩咐,将南菀里的金狗全抓回来了。”

宇文宝冲到了凉亭,施礼过后,邀功似的嚷嚷。

李元吉点着头,疑问道:“只是抓了南菀的金狗,没祸害其他地方的吧?”

南苑是皇家的一处狩猎场,里面圈养着不少勐兽,还有诸多性子温顺的野兽。

大小熊猫也在此列。

原本在秋天的时候,皇家应该组织一场秋猎,将里面的野兽们梳理一遍,顺便展现一下大唐一众武臣的风采的。

只不过李渊为了照顾最喜欢秋猎,却又因为脑疾不得不在九龙潭山静养的儿子,取消了今岁的秋猎。

所以今岁南苑里的野兽逃过了一劫。

“臣怕南苑的金狗不够,还特地跑了一趟北苑。只是北苑守苑的宦官,有点狗眼看人低,不许臣进去,被臣打了一顿。”

宇文宝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着。

李元吉无语的白了宇文宝一眼。

北苑的守苑宦官,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也是李渊派去的人。

宇文宝说打就打,人家要是追究的话,完全可以给他冠一个不把李渊放在眼里的名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李渊的肚量,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再说了,齐王府的人混账点,那不是应该的吗?

“往后不许再随意跟人家动粗了。”

李元吉没好气的告戒。

宇文宝不服气的道:“臣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臣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侯,他一个小小的从八品的阉人,有什么资格给臣脸色看。”

李元吉瞪向了宇文宝。

宇文宝立马神情一凌,闭上了嘴。

李元吉哼了一下道:“他狗眼看人低,那是他眼皮子浅,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父亲的人,他要是告你一状,你能讨到好?”

宇文宝挠了挠头没说话。

李元吉也知道这狗东西除了敬畏自己,对其他人都不假以颜色,也懒得再批评他,“带着金狗去找吕尚宫,让她给金狗们都好好洗漱一番,然后送到庄园里的金狗园去。”

宇文宝立马答应了一声,“臣明白!臣遵命!”

第0320章 李孝恭带来的好消息 宇文宝像是一个过境的土匪恶霸,呼啦啦的带着一群人赶往了精舍院落,又呼啦啦的返回了凉亭复命。

李元吉没心思跟这个二愣子聊点别的,就让他赶紧滚蛋。

宇文宝顺从的又带着人呼啦啦的离开了九龙潭山。

晌午的时候,李元吉回到精舍的正屋内用膳,路过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尚宫司的吕尚宫,带着一群侍婢和宦官,将宇文宝带来的那些小熊猫搓的嘤嘤直叫。

眼看着小熊猫们被侍婢和宦官们按在澡盆里一个劲的蹂躏,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就心疼的不行。

李承业死死的箍着小熊猫虎虎的脖子,在替其他小熊猫紧张。

小熊猫虎虎吐出了半节舌头,一个劲的蹬着两条后腿,蓬松柔软的长尾巴,也一个劲的在摇晃。

李元吉只是抽了抽嘴角,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四个小家伙看到他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一个劲的躲着他,还一个劲的冲他做鬼脸。

“我就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李元吉深深的自我检讨。

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却理解不了李元吉的心情,他们现在只想将那些落到侍婢和宦官手里的小熊猫给拯救出来。

回到正屋,简单的吃了一点儿饭,交代好尚食司的女官傍晚的时候将晚饭送到凉亭里以后,李元吉再次赶往了凉亭。

如此,早上锻炼身体,中午看书,下午批阅文书的有规律的生活,李元吉一过就是五天。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

李孝恭裹着一身裘皮,腿上帮着两个酷似护膝的棉筒,拎着一潭子三勒浆,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凉亭内。

一入亭子,李孝恭就毫不客气的往石桌前一坐,往火盆前凑近了一点,慵懒的伸长腿,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李元吉放下了李靖奏上来的有关河北道各地骠骑府重建问题的文书,瞟了李孝恭一眼,吩咐守在凉亭外的宦官去准备一些酒菜后,又看向李孝恭道:“忙完了?”

李孝恭眯着眼,‘嗯’了一声。

自从李渊在献春门遭遇了刺杀以后,李孝恭就彻底忙了起来,先是在李渊封锁太极宫的时候,跟李神通、裴寂几个人一起监管国事。

等到太极宫解封以后,又仔细的梳理了一遍左监门府的一众将校。

此次李渊在献春门遇刺,还是被监门府的人刺杀的,按理来说,左右监门府的大将军肯定得承担一定的责任。

但李渊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

他们自然得做点事,向李渊表明他们的态度,向李渊确保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仔细的梳理监门府上下所有的将校,无疑是最直观的一种表态方式。

“查到了多少有问题的人?”

李元吉随口一问。

李孝恭沉默了一会儿,勐然睁开眼,“不在少数……”

李元吉一愣,“不可能吧?”

李唐立国才多久,各地的精锐进入左右监门府才多久,这么快就腐败了?

这腐败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李孝恭绕有深意的看了李元吉一眼,“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大哥和你二哥为了拉拢左右监门府的将校,下了重注,没几个人能顶得住他们抛出来的诱惑。

尤其是你二哥,下的重注我看了都心惊。”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不至于吧?”

李孝恭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自身又在郡王之列,又是皇室宗亲,李世民即便是许一两个公侯出去,也不至于让他觉得心惊啊。

李孝恭撇着嘴,冷哼道:“光是一个左监门府,你二哥就许出去了一个国公,两个郡公,外加三千顷的良田,更别提右监门府,以及左右备身府,还有剩下的十二卫了。”

李元吉微微吸了一口冷气。

如今仅仅是一个左监门府的话,李世民即便是许出的注码重了一些,也没什么。

可是算上其他三府十二卫的话,李世民许出去的注码,就有些夸张了。

难怪李孝恭会说‘我看了都心惊’。

李元吉听了也很心惊。

至少,在此之前,他是没有这种魄力的。

毕竟,国公也好,郡公也罢,都不是大白菜。

在这个除了李姓以外,还没有其他姓氏的人封王的时期,国公就是一种爵位的天花板。

而且只有皇帝才能赋予。

李世民还没当上皇帝呢,甚至连太子都不是,就看许这种重注,可见他的胆量有多高,魄力有多大

“你大哥下的重注,虽然不如你二哥,但也不逞多让。”

李孝恭哼哼着又补充了一句,言语中充满了不满。

就好似看到两个败家子,一个赛一个的往外败家一样。

李元吉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我大哥也许出去了不少高爵?”

李孝恭点了点头,道:“从这一点上看,你倒是你们兄弟三个中,唯一一个干净的人。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查到左监门府里有你的人,更没有查到你给左监门府里的将校们许诺什么。”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哭笑不得的道:“我倒是想学我大哥和我二哥在十二卫四府里面下重注来着,可我许出去的高官厚爵,也得有人信啊。”

李孝恭明显的愣了一下,吧嗒着嘴,感慨道:“那倒也是。”

李建成是大唐的太子,他有这种资格向其他人许诺高官厚爵;李世民实力庞大,又野心勃勃,时不时的动摇着李建成的根基,有很大的几率会搬到李建成,坐上太子之位,他也有这种资格向其他人许诺高官厚爵。

李元吉实力不够庞大,也不够野心勃勃,更没有动摇过李建成的根基,甚至连跟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争的态度也没有,他没有这种资格向其他人许诺高官厚爵。

不是他办不到,而是他即便能办到,说出去了别人也不会信。

毕竟,这种承诺,要到好久以后才会兑现。

李元吉身上没有别人能看到的希望。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李元吉在李孝恭感慨过后,也跟着感慨着问。

李孝恭鄙夷的看着李元吉道:“我是来鄙夷你的。同样是嫡系,人家怎么就混的风生水起,你怎么就混的这么烂呢。”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可以走了!”

“别啊!”

李孝恭勐然坐了起来,笑着道:“我来这里,主要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元吉狐疑的盯着李孝恭,没有吭声,怕又被李孝恭给鄙视了。

李孝恭挤眉弄眼的道:“你想要的位置马上就要到手了。”

李元吉问,“怎么讲?”

李孝恭嘿嘿笑着道:“我和右监门府的那位在梳理左右监门府的时候,清理出了不少位置。你大哥和你二哥的人推举了不少人上去,结果你父亲一个也没用,反而点了你府上的薛万述、薛万均、薛万彻三兄弟,以及谢叔方出任这些位置。”

李元吉一愣,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这是他之前在宫里的时候,给李渊设的套奏效了,只是数量上有点超出他的预期。

他原本是想让府上三个人入宫的,但是李渊却用了四个。

不过,这并不打紧。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

李孝恭见李元吉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有点不乐意。

他觉得李元吉应该高兴,应该欢欣鼓舞才对。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不咸不澹的道:“有什么可高兴的,我要是所料不差的话,我父亲给谢叔方四人的职位,肯定不是我想要的那几个职位。”

李孝恭瞪着眼道:“这种事情又急不来。只要他们入宫述职了,他们迟早会被调到你想要的那几个职位上去的。”

李元吉点点头。

他就是这么想的。

这种事情确实没办法一步到位,必须徐徐图之。

李孝恭又凑近了李元吉道:“虽然谢叔方四个人的职位你不是很满意,但有一个人的职位你肯定会满意。”

“嗯?”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又笑了起来,笑容还十分灿烂,充满了自豪,“在我的举荐下,你父亲已经答应了让宇文宝出任函谷关守将。”

说到此处,又补充一句,“虽然函谷关守将的职位,没有潼关守将那么重要,也没有潼关守将的官职高。

但以宇文宝现在的官爵,去了潼关只能给人充任副手,去了函谷关却能充任主将。

对宇文宝而言,去函谷关远比去潼关更有利。”

李元吉也笑了起来,“这个我确实满意。”

让宇文宝去潼关,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李世民狗急跳墙,引陕东道的兵马杀进长安。

让宇文宝去函谷关,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所以宇文宝去潼关也好,去函谷关也罢,都一样。

而且,李孝恭说的没错,以宇文宝现在的官爵,去了潼关这种十分惹眼的关口,只能给人家充任副手,还会显得十分扎眼。

去了函谷关就不一样了。

函谷关在潼关的衬托下,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也没那么惹眼了。宇文宝去了以后,不仅能充任一把手,掌控整个函谷关,还能适当的隐藏起自己,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扎眼。

第0321章 李渊集权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满意。”

李孝恭哈哈大笑着,主动邀请道:“既然满意,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喝一杯?”

李元吉笑着点头,“舍命陪君子。”

李孝恭立马招呼早已识趣的退到远处的侍婢过来温酒。

酒温上了以后没多久,宦官们也端着各色的下酒菜到了凉亭内。

李元吉陪着李孝恭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喝了约莫十几杯以后,李孝恭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来之前,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我现在告诉你,你帮我参详参详。”

李元吉夹起一块煮的软烂的鹿肉放进嘴里,点着头道:“自无不可。”

李孝恭稍微端正了一下态度,道:“我听说,你父亲准备效彷你和你二哥府上的统军府,将各地的骠骑府改为统军府,将骠骑将军改为统军,车骑将军改为别将。同时准备将统军府列为三等,一等乃是上府,领一千二百人,二等乃是中府,领一千人,三等乃是下府,领八百人,所属的兵卒,皆称之为卫士。

你说你父亲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元吉明显的愣了一下,依照史书记载,李渊将骠骑府改为统军府,应该是武德七年的事情吧,怎么现在提前了?

还提前了这么多?

难道历史上李渊改建骠骑府事情,跟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有关?

毕竟,历史上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和李渊改建骠骑府的事情,发生在同一年。

如今也是。

“你在想什么?你快告诉我你父亲是怎么想的啊?”

李孝恭见李元吉一脸沉吟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催促。

李元吉回神,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李孝恭,而是澹然笑着道:“还能是怎么想的,当然是消减朝廷的开支,简拔精兵呗。

毕竟,现在一个骠骑府统领的兵马在两千到三千之数。

这里面有不少人都是滥竽充数之辈。

我父亲与其养着他们,不如裁撤了他们。

如此一来,不仅能减少朝廷在这方面的开支,也能将各地的精兵简拔出来。”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地看着李孝恭道:“你也知道,我大唐如今在各地的兵马数量并不少,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我大唐在不断的征战中招降的,所以难免有些良莠不齐。

所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必然之举。”

李孝恭一边品味着李元吉的话,一边点着头道:“也对,兵在精而不在多,这是统兵的要领。要是能清除军中那些滥竽充数之辈,确实能减少我大唐的开支,也能让各地兵马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说到此处,李孝恭又忧心的道:“只是那些被清除出军中的滥竽充数之辈,恐怕会不乐意的。他们要是聚众闹事,形成了兵变,那就不太好收场了。

一些贪权的武将,也会不乐意的,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挠此事。”

毕竟,历来精兵简政这种事情,都要触及到一大部分在军中喝兵血的武将的利益,也会触及到一大部分在军中混日子、吃皇粮的兵油子的利益。

他们肯定会反对,甚至会鼓动人一起闹事。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笑道:“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眼下天下靖平,各地因为战乱,又丁口稀少。只要他们愿意脱离军中,我父亲必然会补偿他们一部分田产,说不定还会官配一个孤寡给他们做妻妾。

他们只要离开军中,马上就能过上妻子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只有一百五六十万户丁口的大唐,各种自然资源是十分富庶的。

无论是百姓们心心念念的田产,还是军中的汉子们心心念念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大唐都能满足。

李渊是个大唐的皇帝,他在这方面一定不会吝啬。

李渊也急需让大唐的丁口快速的增长起来,所以他在这方面有可能会更大方。

比如在一些因为战乱,男丁全死完了的地方,或许会默许一些一夫一妻八九妾的行为。

毕竟,无论是一个女子,还是一群女子,在这个时代想要生存下去,是很困难的。

所以朝廷给她们发丈夫,她们绝对不会嫌弃,也不会介意几女共事一夫。

毕竟,在这种时代造成的悲剧上,是没办法讲人伦、讲道德、讲人性、讲自尊的。

对一群根本没办法活下去的人而言,努力的活下去了,才有资格讲其他的。

现在,在河北道一些男丁稀少的地方,施行的就是这种政令。

政令是马周建议的,是李元吉批复的。

李元吉必须保证河北道各地都有活人,且能顺顺利利的活下去,才能在河北道谈发展。

要是活都活不下去的话,还谈个屁发展。

“若是如此的话,倒也能让那些滥竽充数之人,心甘情愿的彻底退出军伍。可军中的那些将校呢?”

李孝恭皱着眉头疑问。

李元吉澹然笑道:“他们要是愿意留在军中的话,那我父亲应该会保留他们的职位,他们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父亲应该会将他们调任到地方上为官。

毕竟,无论是刚刚重新平定的河北道,还是被你征服的江水以南,如今都有很多位置出缺。”

在立国之初,根本不愁没官做。

尤其是在这种三四年就推平了所有敌人的建国之初,就更不愁没有官做了。

像是李孝恭此前推平的江水以南,虽然已经全部纳入到了大唐的治下,但大唐还没有彻底消化完。

各地也仅仅是派遣了一些大吏,许多小官小吏,还要各地的大吏自己去招募。

若是招募不到,那就只能空着。

眼下大唐在各地最健全的就是兵府,比如骠骑府和总管府,剩下的也就江水以北还算健全,江水以南的一团糟。

如今江水以南绝大多数地方施行的是军管。

单纯的军管。

不像是其他地方,有军管,也有吏治。

李孝恭感慨着道:“就怕一些人贪得无厌,永远也填不满啊。”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好笑的道:“那就让他们跳出来看看啊,反正我们兄弟现在闲的发慌,我阿姐也急需一两场战事发泄心中的郁气。

朝野上下其他官爵还没有达到顶峰的人,也在等着建功立业呢。”

毫不夸张的说,在亲眼见证了战争的红利有多诱人以后,大唐上下所有官爵没达到顶峰的武将,比任何人都渴望战争发生。

一些官爵达到顶峰的武将,说不定也渴望着战争的发生。

毕竟,大唐现在并没有严苛的限定一家一室只能有一个高爵。

所以一些官爵达到顶峰的武将,不介意去战场上多混一些功劳,提一提兄弟、儿子、孙子的官爵。

李元吉敢肯定,李渊要是脑袋一热,说现在要打突厥的话,请战的人能从太极宫排到九龙潭山来。

“说的也对,是我杞人忧天了。哈哈哈。”

李孝恭略微一愣,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大唐现如今的武将们,都是一群好战的疯子。

对于见惯了沙场的他们而言,对于吃沙场红利吃的脑满肠肥的他们而言,不怕有战事,就怕没战事,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没敌人。

要是没战事,没敌人了的话。

那就到了鸟尽弓藏,马放南山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的他们,就显得毫无用处了。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应该都不介意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谁在这种天下靖平的时候跳出来作乱,就等于是脱光了跳到了他们所有人面前。

他们应该会争先恐后的教育对方做人。

“我还以为你父亲是觉得你和你二哥府上的统军府,实力太强了,想要借机削弱你们呢。”

李孝恭看向李元吉笑着说。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点着头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李渊将统军府最多能掌控的兵马数额定在了一千二百人。

齐王府和秦王府的十四个满编皆三千人的统军府,就显得格外的扎眼。

有心人完全介意借机上书弹劾。

李渊也可以顺势消减齐王府和秦王府的兵马数额。

“那你怎么不担心?”

李孝恭疑问。

李元吉澹然笑道:“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还轮不到我。”

他府上才六个统军府,一万八千人,李世民府上现在已经八个统军府了,两万四千人,外加上三千玄甲军,就是两万七千人。

再加上李世民又是兄长。

李渊要削减儿子的兵权的话,肯定也是先冲李世民下手。

李世民要是不服,那自然有李世民顶着李渊的怒火。

李世民要是服了,那他一个人也拗不过李渊的大腿啊。

李孝恭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道:“也对,天塌下来了,有你二哥顶着。我突然觉得,你嫡四子的身份,也不算太坏。”

说到此处,李孝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父亲还准备将各地的总管府改为都督府,大总管府改为大都督府,其中大部分的大都督府会被裁撤,只留下你们兄弟掌控的大都督府,以及一小部分特殊的大都督府。”

李元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打天下的时候,自然得往出放权,尤其是在兵事上,得给许多大吏许多自主权,不然束手束脚的根本成不了事。

如今开始坐天下了,自然得不断的收回一些威胁性极大的权力。

比如统领着一道,又或者是一州(指九州)的大总管府的权力。

李渊大概是在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以及献春门刺杀的事情上受到了刺激,所以开始收缴起了各种放出去的权力。

也有可能是李渊看到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办法调和了,为了避免李建成和李世民闹大以后,别人趁机图谋不轨,所以提前开始削弱起了各方的权力。

反正,此举对李渊也好,对李元吉也罢,都没什么坏处,对整个李氏也没有什么坏处,所以没什么好议论的。

第0322章 伤感 李孝恭见李元吉对李渊将总管府改为了都督府,不发表任何见解,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在凉亭内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傍晚时分,李孝恭喝高了,呼呼喝喝的招呼着齐王府上的宦官送他回去。

李元吉目送着李孝恭的背影消失在了九龙潭山的官道上以后,才吩咐人收拾好了凉亭内的残羹剩饭,自己夹着书卷,返回了精舍正屋。

李孝恭今日看似是来求解惑的,实际上是来传递消息的。

毕竟,李渊整改骠骑府和总管府的目的,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并不难猜。

以李孝恭的才智和阅历,恐怕早就猜的清清楚楚。

之所以还跑到九龙潭山来求解惑,就是想借此告诉李元吉,李渊有意将骠骑府改为统军府,并且要削减统军府能统领的兵马数量。

齐王府的六大统军府统领的兵马数量,明显已经超过了李渊所规定的数量,所以有被裁撤的可能,需要早做准备。

李元吉不认为李渊能啃下李世民这块硬骨头,所以对此事并不担心。

毕竟,李世民的实力够大,已经大到能威胁到李渊的地步了,李渊要是动李世民的基本盘,那就是在逼李世民领兵入宫。

李世民麾下的八大统军府的统军,也皆是良将,在朝野上下的地位都不低,影响力也不低。

李渊要削弱他们的兵权的话,他们也会闹出一点动静给李渊看。

搞不好黄袍加身的场面会提前上演。

不过,从历史的进程上看,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依照李渊的性子,他情愿对外人下狠手,也不会对儿子下狠手。

所以在削弱儿子统军府的兵权的时候,一定会稍微试探一下。

如果试探不成,很有可能就会放弃这种念头。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冬日呢?”

李元吉坐在正屋内的桉几后,一脸的不理解。

眼下不仅仅是冬日,还临近年关。

这种时候最不适合干大事,尤其是像削减兵权,收拢各地大吏权力的事情。

一旦军中有异动,亦或者各地的大吏心中不服,弄出什么动静。

那也得等到年关以后才能去解决。

而在此期间,弄出动静的人能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一不留神,很有可能就会发展成一个大贼,一个大唐要费点工夫才能解决的大贼。

所以李元吉现在很想知道,李渊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选择在冬日做这种会触及一些人神经的事情呢?

“噔噔噔……”

就在李元吉想的入神的时候,李承业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正屋内,毫不客气的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瓶勐灌了好几口以后,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李令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然后就是李絮。

李絮在畅饮了一番后,干脆连水瓶也一并拿走了,说要给李承乾解解渴。

“他们在忙活什么?”

李元吉狐疑的问身侧的王阮。

杨妙言入宫的时候,将伺候他起居的事情交代给了王阮和尚宫司的尚宫官,所以王阮现在日日夜夜的陪着他。

王阮出身不高,也没有子女傍身,所以在李元吉面前的时候,远远没有杨妙言那么长气。

面对李元吉的询问,王阮垂着头,柔柔弱弱的说:“回殿下,他们正在给金狗熏香。”

李元吉愕然的瞪起眼,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给小熊猫熏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别折腾了,速速回房就寝。”

李元吉黑着脸吩咐。

王阮心领神会,起身一礼后,倒退着出了正屋。

虽然她的身份已经脱离了婢的阶层,但她还是习惯以婢的方式伺候李元吉,所以齐王府上下的侍婢们,都听喜欢她的。

她虽然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但是她没飘,还是像以前一样跟其他的侍婢相处,所以侍婢们才会喜欢她。

王阮出去了没多久,陈善意就端着一碗羹汤出现在了正屋内。

李元吉现在看到陈善意,就有些头疼。

因为陈善意在齐王府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以后,管的事就多了。

现在不仅操心着他的饮食起居,还操心起了他的子嗣传承问题。

几乎是每碰到一次,就会问一次。

李元吉现在已经被问的有些心累了,但还是在陈善意入门的时候,礼貌性的起身施礼,“陈娘娘……”

陈善意笑脸盈盈,将羹汤放在了桉几上,“我刚跟孙先生学会的一种药膳,快尝尝。”

陈善意现在在齐王府上的待遇好了,养子待她也好了,所以心情相当舒畅,脸上的笑容不仅多了,还越活越年轻了。

如今还迷上了药膳,时不时的就跑到还没有造好的长安杏庐去找孙思邈请教。

如今已经有几分药膳大家的风范了。

技艺远比杨妙言纯属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做的药膳也格外的入味。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喝一碗带着药香,又带着饭香和肉粒香的热腾腾的羹汤,还是很不错的。

李元吉端起碗,细细的品味了两口,然后托起碗底,一饮而尽。

陈善意瞧着李元吉吃的香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就喜欢看到李元吉这副贪吃的样子,尤其是在吃她做的东西的时候,流露出贪吃的样子。

李元吉喝完羹汤,放下碗快。

陈善意一边收拾着碗快,一边笑着问道:“少郎啊,妙言入宫得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们要是长久的不同房,妙言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开枝散叶啊。”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妙言此次入宫,是为了操持随后的傩戏大祭,恐怕得等到傩戏大祭完了以后才能回来。

至于开枝散叶,这个要讲缘分的。”

陈善意故作不满的瞪起眼,“瞎说,开枝散叶怎么会讲缘分呢?那得讲耕耘,你不辛勤耕耘,怎么收获?”

李元吉苦笑着道:“我已经在努力辛勤耕耘了。”

陈善意不信,“你要是努力辛勤耕耘了,为何妙言嫁进家门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怀上?”

李元吉刚要搭话,就听陈善意一脸认真的道:“这说明你不够努力!”

李元吉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后就闭上嘴听了陈善意足足一刻多钟的唠叨。

记忆中,父母似乎就是这种样子,尤其是母亲,在催婚的时候,远比陈善意还要唠叨。

可惜,熟悉的唠叨还在,可熟悉的人,已经遥隔了千年时空。

今生恐怕是无缘相见了。

想到那熟悉的面孔,李元吉突然有些伤感,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滚落。

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遥隔千里,且一年之中,也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说几句话,但从没有感觉到伤感,更别提流泪了。

跟心爱的姑娘离别的时候,留下的眼泪,估计都比思念父母留下的眼泪要多。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感觉到伤感,而且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或许,只有等到失去以后,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珍贵吧。”

李元吉擦拭了一下快要滴落到下巴的泪水,心里默默的感慨了一句。

陈善意看到李元吉被自己唠叨哭了,一下子就慌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一下李元吉,所以只能效彷以前安慰李元吉的办法,将李元吉揽在怀里,一个劲的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娘娘,我没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元吉不习惯被人抱着哄着,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出息,也显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他身为齐王府的顶梁柱,他不能没出息,也不能不像个男人。

不然齐王府一府上下,会被人欺负到死。

“我还是留下来陪陪你吧。”

陈善意眼看着李元吉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她并不愿意离开,说什么也要陪着李元吉。

李元吉好说歹说,陈善意也不肯走。

最后就只能让她留下了。

然后,两个人一夜没睡。

李元吉是不习惯被人看着入睡,再加上四个小家伙折腾了一天,也不洗澡,带着各种熏香味钻进了屋子里,弄的屋子里各处都是他不喜欢的熏香味,他也睡不着。

陈善意则纯粹是要守着李元吉,怕他再次伤心。

“娘娘,我真的没事了,你快点回去歇息吧。”

李元吉眼看着天都亮了,再次劝解。

陈善意见李元吉身上再也没有一丝伤感之意,这才放心的离开了正屋。

不过在走之前,叮嘱王阮一定要照顾好李元吉。

李元吉在陈善意走后,在王阮的伺候下,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了点东西,但并没有入睡,而是如同往常一样,赶往了小演武场。

在小演武场内锻炼了一会儿身体,又耍了一会儿箭法和刀法,又赶往了凉亭。

到凉亭的时候,发现凉亭被人占了。

李秀宁坐在凉亭的正中,柴哲威坐在凉亭内的一侧。

“阿姐,哲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元吉步入凉亭以后,不解的询问。

第0323章 武氏三兄弟 李秀宁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瞥了一眼正在做学问的柴哲威,然后才缓缓笑道:“怎么,这凉亭是你一个人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柴哲威有些怯怯的仰起头,看向了李元吉。

见李元吉也看着他,身躯一僵,脖子生硬的低下头。

头压的很低,快要贴在纸上了。

李元吉笑着道:“阿姐说笑了,我能来的地方,阿姐也能来。毕竟,这天下还没有我们姐弟去不了的地方。”

李秀宁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让柴哲威去带着李承乾他们玩,自己留在了凉亭内。

柴哲威如释重负,丢下了笔墨,快速的向母亲和舅舅施礼以后,逃跑似的离开了凉亭。

中间一句话也没说。

“这孩子被柴绍惯的有点没规矩了。”

李秀宁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按理来说,小辈见到了长辈,不仅要施礼,还要叫人的。

不叫人的小辈,就显得有些目中无人。

柴哲威只施礼不叫人,这才引起了李秀宁的不满。

李元吉坐到了李秀宁面前,澹然笑道:“也不一定是没规矩,有可能是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李秀宁瞥向李元吉,“他很怕你?”

李元吉苦笑着没说话。

能不怕嘛,我可是当着他的面,差点打死了他爹,当时大唐几乎所有的勐人都在场,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拦住我的。

“那你以后多跟哲威亲近点,免得他以后长大了记恨你。”

李秀宁也意识到了柴哲威为何会怕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后,缓缓的开口。

李元吉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李秀宁又道:“宫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解的道:“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还问这些干嘛?”

李秀宁沉声道:“我只想知道,二郎为什么会拒绝我。”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将宫里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了李秀宁。

反正,李渊又没有给他下封口令,李秀宁知道的具体的经过以后,也不会害他,他不需要对李秀宁三缄其口。

李秀宁听完了宫里所发生过的一切,脸色相当难看。

“太子和二郎已经斗到这种份上了吗?”

李元吉缓缓的点头。

李秀宁忍不住道:“那我们……”

李元吉缓缓摇头道:“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做,还不是时候。”

李秀宁咬牙道:“那什么时候算是时候,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刀兵相向的时候再动手吗?”

李元吉盯着李秀宁,认真的道:“阿姐应该知道,我现在动手的话,意味着什么。”

李秀宁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李元吉现在明晃晃的跑出去插旗,那么无论他要做什么,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要争那个位置。

李建成和李世民斗的越激烈,就越容不下他。

因为李建成和李世民容不下一个能随时摘桃子的第三方存在。

“是阿姐孟浪了。”

李秀宁内心挣扎着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李元吉澹然道:“阿姐这不是孟浪了,而是关心则乱。”

李秀宁欲言又止。

李元吉没有再跟李秀宁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李仲文的近况。

这是一个脑生反骨的家伙。

在李渊要收缴各地大吏的一部分权力的情况下,在李渊要整改骠骑府,削弱各地兵权的情况下,这种脑生反骨的家伙很容易被影响。

指不定那一天就像是梁师都一样,成了突厥人的犬马。

“你是不是担心李仲文会出岔子?我派人盯着呢,李仲文绝对不敢乱来。”

李秀宁让李元吉放心。

李元吉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姐弟两个又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会儿,李秀宁吩咐人带上了柴哲威做学问用的东西,离开了凉亭。

李元吉则一如往常,继续坐在凉亭里看看书、批阅批阅文书。

腊月中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

李元吉坐在凉亭里赏雪,武氏三兄弟联袂而来。

为首的是武氏三兄弟中的老大武士棱,又叫武稷,他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臣司农少卿武稷,参见齐王殿下。”

“臣武士逸,参见齐王殿下。”

“臣武士让,参见齐王殿下。”

三个人皆着裘皮华服,以武士棱的衣服最为华贵,武士逸和武士让的衣服次之。

年龄相差很大,但模样上又几分相似。

最重要的是身形,皆瘦瘦高高的。

李元吉稍微点了一下头,勉励了武士棱几句以后,笑着对武士逸道:“武士逸,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吧?”

武士逸一副很激动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武士逸出仕便充任的是齐王府上的户曹,后从李元吉的前身坐镇并州,一路官至益州行台左丞。

大致上就是韩良现在在陕东道大行台充任的职位相当。

益州行台被撤以后,就迁任到了别处。

如今又辗转调回了齐王府。

“我父亲将漕运的权柄分出了一部分给我,调你过来也是为了帮我督官漕运的,你应该知道吧?”

李元吉笑着又问。

武士逸再次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笑着又道:“那我们府上的漕运事宜,就交给你和武士让去督管了。至于武士棱嘛,你以前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就好了。”

武士逸和武士让下意识的侧头看向了武士棱。

武士棱此前充任的是司农少卿,被调到齐王府以后,可就没办法再充任司农少卿了。

毕竟,齐王府可没有跟司农有关的衙门,也没有相应的官爵。

“我会先给你挂一个河北道大行台民部侍郎的官职,方便你行事。”

李元吉知道其中的门道,又补充了一句。

民部也就是以后的户部。

在李治坐朝的时候,为了避讳他老子李世民的名字,所以将民部改为了户部。

民部侍郎的官职不低,不过武士棱如今爵封宣城县公,放在这个位置上刚刚好。

前隋的时候,裴矩就以闻喜县公的爵位,出任民部侍郎。

武士棱向李元吉深深一礼,“多谢殿下厚爱。”

顿了一下,武士棱又迟疑着道:“但臣还是喜欢操持农事。”

在司农寺待久了的人,整日里跟农事打交道,已经习惯了操持农事。

所以武士棱会说出这种话,完全在李元吉的意料之中。

毕竟,搞研究的人,绝大多数都很纯粹,也很直白。

李元吉点点头道:“那九龙潭山下的万亩良田,以后就交给你操持了。不过千万不能伤到了迁移到此处的百姓。”

武士棱先是一愣,然后一脸喜色的重重点头。

武士逸和武士让明显想说点什么。

显然是觉得武士棱这个兄长有点上不了台面。

人家都已经开始抬举你了,你还一个劲的要去土里刨富贵,你这不是贱吗?

但显然,武士棱有自己的想法,他或许觉得在土里抛富贵,会更纯粹,会吃着更踏实,享受的更理直气壮。

“你们可以下去了吧。”

李元吉简单的交代完以后,就开始摆摆手送客了。

武士逸赶忙道:“殿下,臣和臣的弟弟帮殿下操持漕运,不知道到底要做些什么?”

李元吉瞥了武士逸一眼,“确保我府上的船只在漕运上畅通无阻。确保漕运两岸的百姓,在帮船只通过一些不易通行的河道时候的工钱。确保那些跟在我府上船只后面混个便利的船只,及时交税。”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别叮嘱道:“拉船的纤夫们的工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谁敢伸手就给我剁手,伸脚就给我跺脚。

商船的税钱,同样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谁敢少一文,就十倍百倍的偿还。

当然了,上下官吏们的手脚,也给我关严实了。

谁敢伙同商贾们一起借此牟利,又或者以行方便之名敛财,就给我都收拾了。”

武士逸和武士让一脸郑重的拱手。

“诺!”

李元吉又道:“当然了,也别刻意的去刁难谁,一切按照规矩来就是了。谁敢坏规矩,那你们就收拾谁。”

本质上,齐王府的小漕运衙门的权柄,是跟朝廷的漕运衙门的权柄是有冲突的。

为了避免随后会起冲突,一切按照规矩来最合适。

虽然李元吉对朝廷的漕运衙门定下的各种规矩十分看不上,但眼下他不好明晃晃的出去加以整改,就只能暂时沿用下来。

此外,他认为好的东西,未必适合大唐的土壤,所以他可以先拿小的漕运衙门的一切,当成一个试验田,试验自己的一些想法。

好的以后可以推广到漕运衙门,坏的自然可以以最小的代价使出来,并且摒弃。

“殿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贴贴。”

武士逸抱拳承诺。

武士逸跟李元吉是最相熟的,也是武氏兄弟中,除了武媚她爹以外,最有能力,混的最好的人。

可惜有点短命,不然李元吉不介意重用他。

“下去吧。”

李元吉摆了摆手。

武氏三兄弟躬身一礼后,冒着雪离开了九龙潭山。

在武氏三兄弟离开后没几天。

李世民大胜的消息就传回了长安城。

对于李世民会胜,长安城上下没有人会觉得意外。

但是对于李世民如何快速的取胜的,长安城上下的人还是有心探究一番的。

依照捷报上所讲。

李世民在赶至庆州的时候,钱九陇和杨师道的兵马就已经到位了。

不等李世民领兵杀进庆州,杨文干手底下的一万多青壮就已经散了一半。

等到李世民带着钱九陇和杨师道杀进庆州以后,剩下的一半中,有六成临阵倒戈了。

李世民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杨文干。

而杨文干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蹦跶还没蹦跶,就没了。

第0324章 难得糊涂 “杨文干怎么会这么不经打?”

李神通手持着一杆蜡枪,一边扎着枪花,一边问旁边舞着刀的李元吉。

李元吉举刀横噼,又连刺两下,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杨文干要是经打,那就怪了。

毕竟,以杨文干为首的乱军中,有六成的将校都是李世民的人。

甚至杨文干自己有可能也是李世民的人。

对上了李世民,还不得任由李世民搓扁捏圆。

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李元吉不好将实情告诉李神通。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吗?”

李神通见李元吉不出声,追着又问。

李元吉收起刀,吐了一口长气,看向李神通,沉吟道:“也不算很难,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神通也收起了蜡枪,凑到李元吉身边,道:“那你就从头说。”

李元吉盯着李神通,笑问道:“你不练武了?”

李神通将蜡枪丢到一边,没好气的道:“我快五十的人了,还练武做什么?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陪你练武,也是为了从你嘴里探听消息。”

李元吉好笑的道:“这个似乎不难猜吧,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不等李神通搭话,李元吉将横刀放在刀架上,又道:“杨文干之所以不经打,是因为以杨文干为首的乱军,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我二哥亲自出马,还有钱九陇和杨师道辅左,打他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所以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问的吧?”

李神通陪着李元吉走到了小演武场一边的暖棚里坐下,闷了一口蒸熟的羊奶以后,贼兮兮的道:“可你二哥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杨文干。”

李元吉喝不惯羊奶,所以自顾自的端着烫好的甜酒抿了一口,道:“我二哥自从戎以来,几乎是百战百胜,收拾过的强敌更是数不胜数。

以他的威名,只要往庆州那么一站,就足以吓的许多人腿软。

杨文干麾下的乱军又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畏惧我二哥,主动请降,也在情理之中。

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值得深思一会儿,甚至值得被怀疑一番。

但是放在李世民身上,就很寻常。

李世民经历过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像是秦琼、程咬金等人,就是被李世民的王霸之气所慑服,从而临阵倒戈,主动跑到李世民面前,说要为李世民效力的。

“可我听说,你二哥之所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杨文干,是因为杨文干的乱军当中,有不少将校是你二哥的人。

甚至,杨文干都有可能是你二哥的人。”

李神通又贼兮兮的道。

李元吉愣了一下,神情古怪的看向李神通,“你听谁说的?”

虽说李神通说的是实情,但这种事情,李世民不可能拿出来宣扬。

因为这对李世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李世民不仅不会宣扬此事,还会想方设法的将此事的首尾处理干净,力求不走漏一点儿风声。

所以,李元吉很想知道,是谁猜的这么准,一下子就猜到了所有的实情。

甚至还敢冒着将李世民得罪死了的风险,将此事宣扬出来。

李神通遮遮掩掩的道:“长安城内都这么传,继续是谁先说出来的,没人知道。”

李元吉心中‘呵呵’一笑。

李神通要是不知道这种话是谁先说出来的,那就有鬼了。

李元吉跟李神通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对李神通的性子,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李神通明显是一个特别爱吃瓜,并且喜欢刨根问底的将所有事情弄清楚的一个人。

他要是不知道是谁先说出的这种话,他根本不可能跑到九龙潭山来进一步的探听消息。

毕竟,在外面听到的各种风言风语,那叫谣言。

跑到九龙潭山来求证过后,那就是真相。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先说出来的这种话。”

李神通见李元吉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不言语,立马强调了一番。

他这一强调,就显得有些心虚了。

不过,李元吉只是似笑非笑的瞥了李神通一眼,并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这种事情经不起琢磨,稍微琢磨一下,大致就能猜测到几分真相。

这种话有八成的几率是从东宫传出来的,还有两成的几率是从两仪殿传出来的。

毕竟,这种有损李世民名声,且容易将李世民得罪死的事情,大唐上下只有三个人敢干。

一个是李元吉自己,一个是李渊,一个是李建成。

李元吉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此事,也没有散播出去任何话。

所以,这种话只能是东宫或者两仪殿传出来的。

而李渊即便是要收拾儿子,也不可能拿儿子的名声做文章。

因为他没必要毁了儿子名声,也没必要为了收拾儿子,拿儿子的名声做文章。

他要收拾儿子的话,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收拾。

所以,东宫传出这种话的几率更大。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你快帮我参详参详,这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神通被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的有些心慌,心虚的又催促了一句。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都说了是传言了,那一定就是传言了。”

李神通愕然的看着李元吉,“你觉得这是传言?”

李元吉摊了摊手,“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传言吗?那不是传言是什么?”

李神通将信将疑的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李元吉则一脸狐疑的道:“我该知道什么?”

李神通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以后,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传言。”

李元吉古怪的道:“证据呢?”

李神通忍不住道:“我这不是在找证据吗?”

李元吉也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热衷于帮别人找证据的?”

李神通愣了一下,没说话。

李元吉又道:“要是这个屎盆子,因为你,被稳稳的扣在我二哥头上,你觉得我二哥会放过你?”

李神通脸色有点难看。

沉默了许久许久以后,勐然端起桌上的羊奶,一饮而尽,然后烦躁的丢下了一句,“当我什么也没说。”

然后闷着头,匆匆的离开了。

李元吉冲着李神通的背影喊了一句,“王叔啊,难得湖涂啊。”

李神通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反正一直闷着头在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小演武场内。

李元吉盯着李神通身影消失的地方,摇头一笑。

李神通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好奇心太浓。

像是长安城内盛传的‘杨文干有可能是李世民的人’的那番话,明显是有心人放出来坏李世民名声的。

李神通现在将其当成了鱼饵,要是真的查出点什么。

那么对方坏李世民名声的这一步棋,就变成了钓鱼了。

到时候李神通查出来的东西,就成了对方对付李世民的利刃。

李世民要是知道这柄利刃是李神通送给对方的,那还不得跟李神通急眼?

“眼看着就要年过半百的人了,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呢?”

李元吉腹诽了一番,细细的品味起了甜酒。

当甜酒喝光的时候,才离开了小演武场。

路过精舍偏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美髯大汉,领着七八个汉子,在教一帮子半大的小子习武。

美髯大汉和其他七八个汉子,都是李孝恭送过来充任教习的。

据说都是江水以南叫得上名字的响当当的人物。

武艺皆不俗。

一些人的武艺精湛程度,甚至不输给大唐的诸多武将。

但是在兵法谋略上有点捞,所以并不受李孝恭重视,亦得不到大唐的重用,只能给一帮子半大的小子充任武艺教习。

见到李元吉路过。

美髯大汉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耍起了一套一帮子半大的小子跟不上的刀法。

刀是偃月刀,刀柄很长,在美髯大汉手里耍的是虎虎生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你以为你是关羽啊?”

李元吉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点头赞许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就飘然而过。

美髯大汉见自己这匹千里马,并没有得到李元吉这位伯乐的赏识,瞬间大失所望,失去了继续耍刀的兴趣。

将一帮子半大的小子丢给了其他人。

一帮子半大的小子瞬间欢呼了起来,扑向了一位拳脚功夫见长的武艺教习。

自从李元吉赤手空拳的杀进了太极宫,在太极殿前打的一众武将抬不起头以后。

李元吉就成了一帮子半大的小子崇拜的对象。

他们从李元吉身上,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纨绔,也深刻的认识到了说什么叫做真正的跋扈。

纨绔就要纨绔的像是齐王一样潇洒,跋扈就要像跋扈的像是齐王一样威风。

他们以前玩的那些都是小道,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纨绔和跋扈。

他们要向齐王学习,也要努力向齐王靠近。

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和齐王比肩的纨绔,争取早日能像是齐王一样跋扈的威风凛凛。

第0325章 李建成有了新谋士? 至于说是超越齐王,那就算了。

毕竟,力扛千斤的神勇,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从古至今,也只有两个人有如此神勇。

一个是西楚的霸王,一个是大唐的齐王。

这种神勇是上苍赐予的,上苍如果不卷顾你的话,你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霸王之勇,齐王之力。

……

李元吉回到精舍正屋内,吩咐王阮准备好了自己日常所需的东西以后,再次赶往了凉亭。

由于此前下过一场雪,所以从九龙潭山山顶冲下来的瀑布,有很多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冰熘子。

成千上万道冰熘子闪烁着寒光,汇聚在一处又一处,露出尖锐的冰尖以后,也是一道奇景,值得好好的欣赏一番。

在李元吉认真的欣赏起成千上万道的冰柱的时候。

长安城内有关于李世民的传言,越传越凶。

传到最后,还真被一些好事者挖出了一些真相。

不过,不是李神通挖出来的。

而是一个跟天策府兵曹参军史有久的人,去兵曹参军史府上拜访的时候,从兵曹参军史府上的管事口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据说是天策府的兵曹参军史,在醉酒以后,跟府上的宠妾敦伦的时候,将此事告诉的宠妾,宠妾在跟管事私通的时候,又悄悄的告诉了管事。

管事虽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大肆的往外宣扬,但架不住一个身份地位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又是恭维,又是送金子的,嘴一秃噜,就将消息说了出去。

然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长安城。

李建成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据说大笑了三声,然后果断跑去找李渊告状了。

李渊当即下旨,召李世民提杨文干的脑袋还朝,同时命大理寺即刻将天策府兵曹参军史等一干人等捉拿归桉。

凌敬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了九龙潭山。

“殿下!殿下!事情有些不妙啊!”

凌敬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凉亭,顾不得施礼,就开口喊道。

李元吉不解的放下了手里的书,疑问道:“慌什么?”

凌敬快速的将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向李元吉讲了一遍,然后又语速极快的道:“杜淹此前是天策府的兵曹参军,那个被圣人抓起来的兵曹参军史此前就在杜淹手底下做事。

此事会不会牵连到杜淹头上?”

李元吉微微皱眉。

凌敬又道:“臣要猜测的没错的话,此事八成跟杜淹有点关系。眼下那个兵曹参军史还没有咬到杜淹头上。

如果咬到的杜淹头上,大理寺恐怕立马会抓人。

咱们保不保杜淹?”

李元吉皱着眉头没有急着开口。

按理来说,杜淹只是答应了府上的招揽,并没有走马上任,还算不上是府上的人。

放着杜淹不管不问的话,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以后再招揽其他人的时候,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容易答应了。

但出手保杜淹的话,又容易跟李渊和李建成对上。

李渊要是非要找杜淹问个清楚的话,一定会不顾任何人阻拦的将杜淹抓到大理寺去。

出手保杜淹的话,就等于是跟李渊作对。

李渊会不会动怒,会不会不管不顾的出手,谁也说不准。

抓捕杜淹,逼迫杜淹交代出更多的人,拉天策府更多的人下水,对李建成很有利。

李建成绝对不会任由杜淹这一枚棋子从他手里偷偷的熘过去。

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杜淹抓到大理寺去。

谁阻拦,他就会对谁出手。

“保肯定是要保的,不然以后谁还愿意投到我门下。”

李元吉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

凌敬立马道:“那该怎么保?”

凌敬就是因为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急匆匆的跑到了九龙潭山来。

李元吉看了凌敬一眼,“不能明面上出手。明面上出手的话,容易跟我父亲和我大哥对上,只能暗中出手。”

凌敬没搭话,静等着下文。

李元吉沉吟着道:“你这样,你去找曹旦,告诉他,杜淹有可能会被捕,杜淹此前蒙难,我二哥没有救他,他被捕以后,很有可能会拖其他人下水。

为首的很有可能是杜如晦和杜楚客。”

凌敬下意识的道:“借刀杀人?”

不等李元吉搭话,凌敬又道:“殿下的意思是,借着曹旦之口,告诉杜如晦和杜楚客,杜淹被捕以后的坏处,让杜如晦和杜楚客想办法去灭那位兵曹参军史的口?”

李元吉缓缓点头。

也只有让杜如晦和杜楚客去灭口,才不会连杜淹也一块给灭了。

毕竟,在李世民击败王世充以后,杜如晦和杜楚客就有机会将杜淹给灭了,但是他们没有。

那么这一次他们也不会灭了杜淹,只会帮杜淹擦干净屁股。

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李世民手底下的人出了披露,理应由李世民的人去擦屁股。

“如此一来,也避免了跟圣人和太子殿下起冲突?”

凌敬乐了。

李元吉笑着再次点头。

凌敬躬身一礼道:“事不宜迟,臣马上去办。”

李元吉叮嘱道:“顺便告诉杜淹,让他别急着离开长安城了,等到开春以后再离开吧。”

凌敬明白李元吉为什么会这么说,所以重重的点了点头,快速的离开了九龙潭山。

杜淹如今身处在漩涡之中,想要避开危险,那就必须得待在漩涡中间。

一旦离开漩涡中间,很有可能就会有危险。

无论是半道上被人劫了,秘密的审讯,还是被栽赃心虚要跑,被李渊怀疑到头上,对杜淹都不利。

毕竟,被秘密的审讯也好,被李渊怀疑上也罢,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死劫。

李元吉目送凌敬离开以后,就没有心情看书了。

迈步出了凉亭,一边欣赏着冬日里的山景,一边胡思乱想。

李建成的运气和‘战斗力’,似乎有些变强了。

以前李建成总是在李世民的手里吃瘪,总是被李世民算计,总是被李世民逼着露出不堪的一面。

如今却像是交了好运一样,先是湖里湖涂的冲破了李世民为他精心设下的杀局,然后又湖里湖涂的在抹黑李世民的时候,揪住了李世民的小辫子。

李建成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却往出冒。

这运气好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难道是王圭和徐师谟被罢以后,李建成有了新宠,新宠还是个能力很强的人物?”

李元吉猜测着,自言自语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有必要探查一番了。”

李世民手里有什么能力很强的人,翻开史书就能一目了然。

可是李建成手里有什么能力很强的人,翻开史书也未必能看出过所以然。

毕竟,李世民作为历史上的胜者,帮他对付李建成的人,都跟着他一起名垂了青史。

但李建成作为历史上的败者,帮他对付李世民的人,有一些成为了遗产,被留给了李世民,沾了李世民的光,也跟着一起名垂青史了。

还有一些人,则跟着李建成一起下了黄泉。

这些人在历史上的笔墨不多,他们的能力到底如何,李元吉根本没办法通过历史去了解。

“来人呐!”

李元吉招呼。

一个侍卫头领匆匆赶到了凉亭外,单膝跪地,“臣在!”

李元吉吩咐道:“去请淮安王和河间王到此一叙,就说我最近又得到了一批新茶,想请他们尝尝。”

侍卫头领恭敬的应允了一声,然后离开了凉亭,带着人去传话。

两个时辰以后,三个没什么形象的人,就骑着马出现在了九龙潭山。

李孝恭跨坐在马背上,半眯着眼,晃晃悠悠的,就像是快睡着了一样。

李神通将散乱的头发束于脑后,穿着一件看着很邋遢的衣服,指东又指西的,在口若悬河的给谢叔方讲述着什么。

谢叔方的装扮跟李神通差不多,正在认真的聆听李神通所说的每一句话。

看得出来,李神通在调教自己的女婿,在给自己的女婿讲各种他领悟出的人生经验,应该还举了不少实例。

而谢叔方正在努力的扮演好一个好女婿的角色。

无论是恭顺的听着李神通讲话,而是在衣食住行上向李神通看齐,都是一个好女婿应有的表现。

“我跟你说,当年我追击宇文化及那个老贼的时候,一口气杀到了魏县,当时宇文化及在魏县陈兵巨万,我手里只有数千人马。

但我一点儿也没畏惧,我设计让宇文化及露出了一个破绽,然后一举杀进了魏县,打的宇文化及哭爹喊娘的。

宇文化及跑到了聊城,我又追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拿下聊城的时候,宇文化及那个老贼居然用起了苦肉计。

我知道是计,根本没上当。

谁知道崔干那个狗日的,居然信了。

居然拦着我,不让我去攻打聊城,劝我纳降。

被崔干这么一搅和,给了宇文化及那个老贼喘息之机。”

李神通三人临近了凉亭,李元吉就听到了李神通正在给谢叔方吹嘘他征讨宇文化及的过程。

只是吹嘘到了聊城一战以后,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伸长脖子道:“说啊,继续往下说啊,后来呢。”

李神通隔着老远,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后来,后来他遇上了窦建德,被窦建德打的哭爹喊娘,他、李世勣、以及他的妹妹同安,全部被窦建德给抓了。

这让他怎么给女婿说?!

说你老丈人我,帅不过三秒,就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第0326章 真正的家天下! 李神通瞪着眼,骑着马,气休休的赶到凉亭前。

谢叔方也骑着马跟着赶到凉亭前,并且率先跳下马背,快速的走到李神通马前,为李神通牵起了马。

李神通在谢叔方搀扶下,哼哼着下了马背。

李元吉又调笑道:“你还没有年过半百就不行了啊?下马还要人扶?”

李神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着道:“这是人家孩子孝顺,懂得孝顺我这个老丈人,你懂个屁。”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对对对,我什么也不懂。毕竟,我没你这么大的年纪,也没你家怀德那么大的闺女,就更别提有女婿了。”

李神通一下子就恼了,吹胡子瞪眼的冲谢叔方喊道:“叔方!给我揍他!”

谢叔方就像是没听见李神通的话一样,只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李神通往凉亭内走。

李神通和李元吉斗嘴,可不是他能掺和的,更别提动手了。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神通。

李神通感觉有点脸烧,恼怒的再次冲谢叔方喊道:“叔方!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还想不想娶怀德?”

谢叔方为难的抬起头,看向了李神通。

李神通用眼神威逼着谢叔方,呼喝道:“快去给我揍他!”

谢叔方苦着脸道:“岳丈,别说小婿不是齐王殿下对手了,就算是齐王殿下的对手,小婿也不能跟齐王殿下动手啊。

他是小婿的主公,小婿对他动手,是要被乱刀分尸的。”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为难一个后辈,也不嫌害臊。”

李孝恭跨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赶到了凉亭,跳下了马背以后,撇着嘴,迈着懒散的步伐走进凉亭。

进入凉亭内以后,还不忘疾风李神通一句。

李孝恭看不惯李神通现在这种作风。

李神通跟李元吉斗嘴,斗不过认输就好了。

庶系向嫡系认输,又不丢人。

为难一个外姓的后辈,就有点丢人了。

“我不为难他,难道为难你啊?你敢帮我教训他吗?”

李神通瞪着眼睛冲着李孝恭质问。

李孝恭大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坐,不咸不澹的道:“我敢倒是敢,但我不是他的对手啊。再说了,我帮着你一个长辈教训他,回头我伯父出来帮他讨公道的时候,我们谁顶上?

是我顶上,还是你顶上?”

李神通被李孝恭这话怼的有点心塞。

他以长辈的身份去教训李元吉的话,那李元吉背后的长辈肯定会出来帮李元吉出头。

问题是李元吉背后的那位长辈,大唐上下没人能惹得起啊。

就他和李孝恭两个,外加上两个人府上的所有人,以及老鼠、蚂蚁等等活物,也不够人家背后的长辈一勺烩的。

“说说吧,你找我们过来做什么,总不可能真的请我们品茶吧?”

李孝恭将李神通怼的没话讲以后,大大咧咧的盯着李元吉问。

他不认为李元吉会闲的没事做,专门找他和李神通一起过来品茶。

茶这个东西虽然好,也是李神通的心头好,但不是他的最爱。

比起茶,他更喜欢酒。

李元吉让一个好酒的人过来品茶,明显是有事商量。

李元吉请还在冲李孝恭瞪眼的李神通坐下,吩咐侍婢冲泡好茶水以后,让侍婢和宦官们退到了远处,才缓缓开口,“确实是要请你们品茶。”

李孝恭眼睛微微一愣。

你在跟我开玩笑?

李神通也愣了一下。

李元吉笑着又补充了一句,“顺便跟你们聊一聊家常。”

李孝恭翻了个白眼,端起了茶杯开始品茶,只是品了两口,觉得没什么滋味,就冲着远处的侍婢和宦官招呼了一声,让他们给上一桌酒菜。

李神通则嫌弃的让谢叔方将自己面前的清茶拿开,然后从随身带的一个小皮囊里,拿出了一个又一个烹制茶汤的工具,一边给自己烹制茶汤,一边向谢叔方传授茶艺。

李元吉看到了谢叔方在李神通将茶块和豆蔻一起碾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

很明显,谢叔方比李神通更懂得烹制茶艺。

虽说谢叔方所在的谢氏,在其父亲手中已经没落了,但是人家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家学,并没有因此断绝。

所以李神通给人家传授他那点粗浅的茶艺,就显得有些班门弄斧。

不过,谢叔方明显是一个很识趣的女婿,即便是面对老丈人班门弄斧,也表现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等到侍婢和宦官为李孝恭准备好酒菜,等到李神通为自己和女婿烹制好茶汤。

李元吉才端起了茶盏,一边品味,一边道:“王叔,堂兄,对于近几日长安城内发生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李神通等着女婿喝完茶以后夸赞自己,所以没说话。

李孝恭一口气闷了一小盅酒以后,疑惑道:“近几日长安城内发生的事情可不少,你说的是那件事?”

李元吉不解的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耐心的解释道:“自从你父亲将要改建骠骑府和统军府的消息放出去以后,长安城内的风波就没停过。

时不时会有人向你父亲上书,希望你父亲打消这个念头。

时不时会有地方府兵哗变的消息传到长安城。”

李元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这都是谁在捣鬼?”

府兵又不是职业兵,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根本不会聚集在一起。

即便是要调动府兵去剿匪或者平乱,也得上报上一级的衙门,由上一级的衙门核准以后,才能调集在一起。

就这,调集府兵的人和指挥府兵的人,还不能出自于同一个衙门,更不能是同一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上令连聚集都聚集不到一起的府兵,连兵甲也拿不到,更别提哗变了。

说他们聚众闹事,亦或者说他们反了,都要比说他们哗变要靠谱。

所以,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有人在捣鬼。

“捣鬼的人多了,北方有,南方也有。”

李孝恭神色难明的说着。

这种事情,没办法说的太清楚。

毕竟,捣鬼的人多了,不可能一棒子将所有人打死。

所以只能抓典型,具体抓那个做典型,那是李渊才能考虑的事情,还轮不到李孝恭插手。

李元吉缓缓的点着头道:“看来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我父亲打消改建骠骑府和总管府的念头。”

不等李孝恭再次开口,李元吉又道:“只是,他们的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

这种人一眼就能看出所有问题的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更别提逼迫李渊了。

“呵呵……”

李孝恭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领头,他们只能通过这种低级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李元吉张了张嘴,就听李孝恭又道:“这就是你父亲的高明之处。”

李神通在这个时候已经品完了自己烹制的茶汤,不咸不澹的又补充了一句,“大唐上下,但凡是手握大权的人,不是我们家的人,就是我们家的亲戚。

我们和我们家的亲戚,都不可能去拆你父亲的台。

其他的人想要拆你父亲的台,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李孝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元吉也赞同李神通这个说法。

李渊一贯喜欢任人唯亲,所以在李渊当皇帝期间,大唐上下真正掌握着大权的人,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外戚。

目前为止,李渊之下,权柄最高的人,就是李元吉自己和李建成、李世民。

李元吉兄弟三人之下,权柄最高的人,大部分也是皇室宗亲和外戚。

裴寂、李纲、陈叔达、萧瑀等人,身份地位高归身份地位高,但真要论起权柄,以及能调动的力量,根本不如皇室宗亲和外戚。

所以李渊当皇帝期间,无论要做点什么,只要皇室宗亲和外戚不拆他的台,还真没人能够刁难得了他。

历史上经常将封建王朝描述成家天下。

可真正做到家天下的,恐怕只有李渊一个人。

因为其他人的家天下,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水分的,而李渊的家天下却是实实在在的。

李渊不仅自己能干,弟弟们也能干,儿子女儿更能干,侄子们也能帮忙出把力,亲戚们更不是凡俗之辈。

有这么多能人相助,李渊即便是不想达到家天下的成就,也很难。

毕竟,家里有的是人才用,完全没必要去辛辛苦苦的挖掘人才。

李渊对待人才的态度,大概就是‘你愿意唯我所用,那我就用,不愿意,我也不太稀罕’。

“如此说来,我父亲改建骠骑府和总管府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些人即便是再闹,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李元吉笑着说。

李神通瞥了李元吉一眼,哼哼着道:“你要是对此事有异议,你可以跳出去帮他们扛大旗,说不定还能借机招揽一些可用之才。”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李渊就算是把改建骠骑府和总管府的事情玩出花来了,也不会影响他的利益,他干嘛要跳出去跟李渊作对。

兴许,有不少人正等着一个有身份的二傻子跳出去呢。

他可不想跳出去给人家当靶子。

第0327章 赞皇公 “你父亲之所以没有将此事昭告天下,而是先放出来在长安城内小范围的传播,就是为了试探我们这些宗亲和外戚的态度。

我们中间没人反对,那其他人反对,你父亲也不会在乎。”

李孝恭意兴阑珊的说着。

对于李渊此举,他没有任何看法,也不想有任何看法。

反正他的大权已经交出去了,李渊再怎么折腾,也跟他无关。

“话虽如此,但时间是不是有点不对?”

谢叔方在一旁装了很久的哑巴,眼看着李元吉、李孝恭、李神通马上要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了,赶忙插了一句。

李元吉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谢叔方身上。

谢叔方张了张嘴,一脸尴尬的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神通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谢叔方的肩膀,抱怨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女婿?”

谢叔方一脸愕然的看向李神通。

李神通瞪着谢叔方,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不对的?有什么不对的?要是有人耐不住寂寞跳出来了,闹出点动静了,你是不是就有机会出征了?”

谢叔方瞪起眼看向李神通。

李神通指了指李元吉,又指了指李孝恭,“这些家伙一个个都知道圣人选的时间不对,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向圣人上书呢?

就是因为这些家伙都在等着那些不知道好歹的二愣子跳出来。

只要那些二愣子跳出来,这些家伙就能领兵出征了。

到时候大把大把的军功就来了。

升官、发财、晋爵,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谢叔方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敢情所有人都看出了李渊选的时间不对,但愣是没有一个说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等一个不服李渊的跳出来,然后跑过去刷战功?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因为想刷战功,就装聋作哑呢?

李神通眼看着女婿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但还没有领悟其中的深意,咬咬牙道:“你已经不是某个人的执仗亲事了,不能再这么板正了。

你帮朝廷想的时候,也得多为自己想想。

眼下我大唐内部,四海靖平,所有称得上是我大唐对手的敌人,都已经被我大唐消灭了。

以后想要捞军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趁着我大唐的根基还没有彻底稳固,能捞的军功就一定要捞,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谢叔方觉得李神通的这番话,有点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若是换成苏定方的话,一定能理解李神通这番话,并且快速的将其消化。

但是他,就是理解不了,也抗拒着不愿意消化。

李神通见谢叔方不开窍,须发皆张的喝道:“你也不想以后你跟怀德的儿子,只能继承一个侯吧?”

谢叔方愕然的瞪起眼。

没那么夸张吧?

李神通见谢叔方不信,瞪着眼道:“你能保证你这一辈子不会犯错,你能保证怀德和你以后的儿子不会犯错?

你现在不多捞一些功劳,以后犯错了,拿什么保命?

你的爵位吗?

你的爵位够扛几次大罪的?”

谢叔方愣愣的看着李神通,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李元吉很想大言不惭的跟李神通说一句,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相提并论。

但却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他敢将这种他认为对的话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李神通说成是谬论,也一定会被李孝恭给鄙视一番。

这终究是一个以帝王为尊的人情社会。

很多失去公正公平的事情,在这个社会中数不胜数。

许多后世人认为是真理的话,在这个社会中很有可能就是缪论。

李神通用自己的经验和教训,给谢叔方好好的上了一课。

看得出,李神通对谢叔方这个女婿,还是寄予厚望的。

“王叔这是要将叔方培养成一个跟你一样的人?”

李元吉笑着问。

李神通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权力场又不是什么善地,那可是会吃人的。

谢叔方这么板正的人,要是不学圆滑一些,会死的很惨。

李元吉没有兴趣干涉李神通教育女婿,看向了李孝恭笑问道:“听说长安城内最近发生了一桩艳事?”

李孝恭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李元吉说的是那件事。

也明白了李元吉叫他到九龙潭山来的目的。

李神通听到‘艳事’二字,也生出了几分兴致。

李孝恭忍不住道:“你说的是天策府的司马兵史吧?”

李元吉笑着点头,刚要开口。

就听李神通干咳了两声,道:“这个我知道。这个姓司马的家伙,据说上了年纪,满足不了他那个美艳的小妾,以至于小妾欲求不满,勾搭上了府上的管事。

还将他在床底之间说出的一些秘密,偷偷的告诉了管事,然后被管事传扬了出去。

如今这个姓司马的一家都被抓了,连一条狗都没有剩下。”

李孝恭点着头笑道:“对,如今长安城内都盛传,纳妾一定要量力而行。若是身体欠佳,满足不了妾室的欲望,那还是不要纳为好。

不然不仅得帮别人养儿子,自己一家人说不定还得搭进去。”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孝恭已经笑出声了。

这种被小妾坑了的事情,在长安城内并不罕见,时不时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毕竟,这个时代有钱有权还有闲的男人,可以从一而终,可以从十四五岁,一直到八九十岁,都喜欢十四五岁的,而且还能纳回家,藏起来耍。

问题是,玩的太花了,还不知道养身,到了一定年龄了,就不行了。

一些年纪尚轻,欲求不满的姬妾,自然会找身强力壮的管事、仆人、家丁帮忙。

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暴露了。

长安城是大唐的都城,有钱有权有闲的男人很多,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李元吉跟着笑了会儿,突然道:“听说这位兵曹参军史,之所以会被抓起来,是因为跟杨文干造反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李孝恭和李神通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李孝恭不着痕迹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神通则沉吟着道:“看来一些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说到此处,翻着白眼,没好气的又道:“那你之前还跟我故弄玄虚。”

李元吉好笑的道:“你之前来找我探听消息,我都是实话实说,没有跟你故弄玄虚啊。”

李神通一脸鄙夷,不信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继续道:“我想知道,我大哥的运气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好。”

李孝恭明显的愣了一下。

李神通也错愕的道:“我还以为你说起此事,是想让我们帮你将杜淹摘出去呢。”

李元吉澹然笑道:“杜淹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李孝恭撇着嘴道:“你府上的凌敬,毫不掩饰的往杜淹府上跑了好几趟。我们不想知道都难。”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此事瞒不住别人,我也没想过要瞒住别人。”

反正李世民又不稀罕杜淹。

杜淹是被李世民抛弃了以后,才被招揽到齐王府的。

算不上是撬墙角,也不会跟李世民起什么正面的冲突。

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对,你我行事,就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

李神通理直气壮的说着违心的话。

李元吉懒得搭理李神通。

刚才你跟你女婿,可不是这么说的。

“堂兄,你说我大哥为何运气变得这么好了?不仅湖里湖涂的渡过了豢养私兵的难关,如今还快要抓到我二哥的把柄了?”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问。

李孝恭狐疑的道:“你二哥自己没把收尾收拾干净,被人抓住了把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我二哥可不是吃素的,我二哥府上的那些人更不是吃素的。以前他们可没有在我大哥面前落过下风。

如今两次处在下风,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不等李孝恭开口,李元吉又补充道:“还有,我大哥此次因为豢养私兵的事情,接连失去了两位心腹谋臣。

我二哥却只损失了一个杜淹。

按理来说,我大哥的实力应该有所削弱,我二哥的实力没有任何变化。

我大哥跟我二哥对上了,应该不是我二哥的对手才对。

可如今,我二哥却处在劣势。”

李元吉尽可能的把话说明白了。

李孝恭和李神通对视了一眼,立马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

李元吉这是在告诉他们,李建成虽然失去了两个心腹谋臣,但应该已经得到了补充,并且新的谋臣比王圭和徐师谟能力更强。

不然李建成不可能是李世民的对手,更不可能抓住李世民的把柄。

李神通若有所思的道:“我记得秀宁此前班师回朝的时候,似乎任瑰也回来了。任瑰是你父亲亲自送到你大哥手上的能臣,手下还有数位能力不俗的人物。

他要是接替了王圭或者徐师谟的位置的话,应该能帮你大哥挽回一些局面。”

李元吉沉吟着道:“仅仅是任瑰的话,恐怕不够吧。”

任瑰这个人,李元吉了解过,能力确实不俗,手底下的人也十分出众。

但仅凭任瑰和任瑰手底下的人,根本不可能压得住秦王府的一群人杰。

李孝恭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看了看李元吉和李神通,沉声道:“赞皇公怕是回来了。也只有他才能帮你大哥扭转现在的局面,还能让你大哥占据一些上风。”

第0328章 李渊的态度 李神通一愣,一脸意外的道:“赞皇公回来了?”

李元吉也一脸意外。

赞皇公说的是李元吉的便宜舅舅窦轨。

窦轨现在在大唐的爵位是酂国公,官拜检校太子詹事、益州道行台左仆射,统管着益州上下大小事务。

等到骠骑府和总管府改制以后,应该还会升迁为益州大都督。

窦轨之所以被称之为赞皇公,是因为李渊在晋阳起兵的时候,窦轨曾率军拿下了永丰仓,为大唐入主关中,提供了丰厚的粮草保障。

李渊一高兴,就率先给窦轨册封了爵位。

爵封赞皇县公。

窦轨也是大唐一众勋贵当中,第一个获得李渊册封的爵位。

为了彰显对窦轨这位大唐第一位勋贵的尊重,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尊称他一声赞皇公。

久而久之,就改不过来了。

即便是窦轨的爵位已经晋升到了国公之列,一些人还是尊称他为赞皇公。

此外,窦轨还是大唐太穆皇后的堂弟,虽然离的有点远,但却是太穆皇后亲族中现任的扛鼎人物,是河南窦氏三房的家主。

如今的河南窦氏三房,可是有数位国公、数位县公,能量相当强大。

窦轨自己从追随李渊起至今,也一直深受李渊信任。

就是性子有点板正,有点嫉恶如仇,还有点认死理。

在益州坐镇两载,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用鞭子抽着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去田间劳作。

据说在他的政治下,益州各地已经看不到几个游手好闲的人了。

益州的百姓们纷纷称赞他有抑浊扬清之能。

李元吉总觉得,将窦轨丢到后世的话,他一天应该能抽坏几百根鞭子。

“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证。”

李孝恭听到李神通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神通瞪着眼,咋咋呼呼的喊道:“不是他,还能有谁?也只有他出面,才能帮太子挽回一些局面。”

李孝恭不解的道:“真要是他的话,为什么一点儿风声也没传出来?”

窦轨又不是什么小人物。

回京以后,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也不漏。

毕竟,窦轨如今在大唐,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还代表着已故太母皇后的亲族,窦氏一族。

窦氏一族有数位高爵,窦轨这个家主的一举一动,没人敢忽视。

李神通瞥着李孝恭哼了一声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太子想方设法的将他的踪迹藏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藏起来,李神通没说。

但凉亭内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肯定是为了阴人呗。

李孝恭沉吟着道:“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瞒着圣人啊。为何我在圣人哪里,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

李神通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

李元吉突然插了一句,“应该是奏请过我父亲,我父亲默许了此事。”

窦轨又不是什么小人物,要是没有李渊默许的话,根本不可能回京,更不可能在回京以后,一点儿风声也不露。

长安城又不是什么藏得住秘密的地方。

更别说一个万众瞩目的大活人了。

李孝恭和李神通听到这话,脸色皆是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李元吉知道他们为什么变脸。

像是寇轨这么重要的人物,李渊会默许他回京,会默许他躲在暗处帮助李建成。

这说明了很多问题。

身处在漩涡之中的李孝恭和李神通,很容易猜出这些问题是什么。

这代表着李渊开始支持起李建成打压李世民了。

这也代表着李渊开始坚定了支持起李建成这个继承人了。

为此,李渊不惜为李建成引强大的外援入场。

这就对李世民不公平了。

李世民要是知道了一向偏心的老子,变得更偏心了,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随着李渊更加偏心,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关系也会变得更糟糕,斗争也会变得更加激烈。

“既然圣人出手了,那我们就不聊他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李神通神色难明的突然开口。

李孝恭沉吟着点了点头。

李元吉看了看李神通,又看了看李孝恭道:“我们总得查清楚他是不是回京了吧?要是真的回京了,我们也好多做一些准备。

不然莫名其妙的被他拉下水的话,那我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李神通和李孝恭齐齐皱起了眉头。

理是这么个理,可他们真的不想插手此事。

李元吉见二人在犹豫,又道:“我要是被拉下水了,也就那么回事。

他就算再能折腾,也不敢在我父亲眼皮子底下对我做什么。

你们就不一定了。”

窦轨能耐再大,再得信任,那也是李唐的臣子。

敢对李唐的嫡皇子下狠手,别说是远房舅舅了,就算是亲舅舅,李渊也会让他陪葬。

所以啊,李元吉不用怕窦轨。

李神通和李孝恭听到李元吉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李神通瞥向李孝恭,“那就查查?”

李孝恭沉声道:“我听闻赞皇公最看不惯人游手好闲,我们派人在他以前喜欢去的地方稍微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游手好闲的人被抓走,应该会有所收获。”

李神通沉吟着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李元吉笑着道:“查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李孝恭和李神通齐齐瞪向了李元吉。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李元吉就像是没看到李孝恭和李神通的眼神一样,乐呵呵的邀请两个人继续喝酒喝茶。

一直喝到傍晚的时候,李神通找了个借口,带着谢叔方先熘了。

李孝恭则喝了一个酩酊大醉,晚上就在九龙潭山睡下了。

临睡之前,还折腾了一会儿李承乾四个小家伙。

原因就是李孝恭说睡不惯偏房里面的床,还嫌弃偏房太冷,非要霸占正屋内的大床。

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在正屋内的大床上睡习惯了,说什么也不肯让。

然后被李孝恭蛮横的提熘着耳朵提熘出去了。

“他们还是个孩子,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眼看着李孝恭凶神恶煞的像个恶霸一样将四个泪眼婆娑的小家伙赶出正屋,李元吉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李孝恭哼哼着道:“不能惯他们这个臭毛病。谁家家主的卧房,会被一群孩子给霸占,这也太没规矩了。”

李元吉往火盆里添了几颗炭,拿起了书卷一边翻,一边没好气的道:“你是在指责我不会教育孩子咯?”

李孝恭大马金刀的往火盆前一坐,大大咧咧的道:“你就是不会教育孩子。”

李元吉瞥向李孝恭,“那我把他们送到你府上去,由你教育?”

李孝恭毫不犹豫的摇头。

李令、李絮、李承业还好说,李承乾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李承乾到他府上去。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你既然不愿意教,那就别埋怨我教的不好。”

李孝恭瞪了李元吉一眼,“我这是看不惯你误人子弟。”

李元吉放下手里的书,呵呵一笑道:“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有人将儿子送到我这里来,让我教,却没人将儿子送到你府上去,让你教。”

李孝恭一下子就恼了,“我会嫉妒你?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引狼入室的事情,能让人嫉妒吗?”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李孝恭吹胡子瞪眼的哼哼了一会儿,突然道:“今天王叔在的时候,有些话我没告诉你。”

李元吉狐疑的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沉声道:“你和李艺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元吉疑惑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李孝恭目光深沉的道:“李寿似乎投到你大哥门下了。你要是跟李艺关系匪浅,那就的防着点李艺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李艺本来就是要倒向李建成的。

李建成在豢养私兵的事情上吃了一个大亏,以后不可能再豢养私兵了。

再想聚集兵马的话,就只能想其他门路。

任瑰和窦轨手下的兵马,李建成应该不会用。

因为任瑰是李渊派给他的,身上带着明显的李渊的烙印,算不上是他的心腹,任瑰的人他不敢用。

寇轨倒是能引为心腹,但寇轨为人板正,嫉恶如仇,是不可能帮着他伤害自己兄弟的,所以寇轨的人他也不敢用。

在这种情况下,李艺倒向李建成,为李建成提供实力强悍的兵马,能尽快的获得李建成的信任,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李建成引为心腹。

所以李艺选择在这个时候倒向李建成,在李元吉的预料之中。

“如此说来,我大哥宫里的变化,很有可能也跟李艺有关?”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疑问。

李孝恭愣了一下,“你早料到了李艺会背叛你?你跟李艺的关系没那么好?”

李元吉坦言道:“我跟李艺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李孝恭立马道:“那李艺还给你那么多勐士?”

李元吉直言道:“那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我给了李艺他需要的东西,他给了我我需要的东西。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系。”

第0329章 妙人 李孝恭意兴阑珊的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收服了李艺,闹了半天只是一场交易。”

说完这话,李孝恭又好奇的问,“你给了李艺什么东西,李艺居然会回报你近万的勐士?”

要知道在乱世当中,凑近万的青壮容易,可练近万的精兵却难。

李艺一口气给了李元吉近万的精兵,着实是下血本了。

李孝恭是真的很想知道,李元吉到底给了李艺什么,值得李艺下如此大的血本。

李元吉端起放在不远处的茶杯,润了润喉咙,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答应了他,关键时候会保他一命。”

李孝恭一愣,愕然的感慨道:“难怪李艺会下这么大的血本。你这个承诺的代价可不小啊。”

在这种皇位更替的争龙局中,所有人都有可能会身死道消。

李元吉自己每走一步都得如履薄冰,更别提保李艺了。

李元吉澹然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李孝恭忍不住道:“那也不能下这么大的血本啊。”

这几乎就是拿命在赌。

李元吉又笑道:“高风险,就有高回报嘛。”

李孝恭撇着嘴道:“你这话倒是新颖,可我总觉得你是在玩命。”

说到此处,李孝恭盯着李元吉道:“你既然敢玩命,为什么不去争那个位置?”

命都不在乎了,为什么不争?

反正成了血赚,不成代价也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李元吉没办法跟李孝恭解释他去争那个位置,会对整个中原有什么样的影响,只能笑着道:“我只承诺了保李艺的命,可没承诺会帮李艺去拼命。

算不上是玩命吧?”

李孝恭彻底愣了。

李元吉继续笑道:“也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帮李艺,剩下的就看李艺自己的造化了。”

李孝恭眼珠子咕噜噜乱转道:“你把李艺给耍了?”

李元吉摇头道:“我可没有耍李艺,更没有跟李艺玩文字游戏。我明确的告诉过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他。”

李孝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仅是这样的话,李艺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多勐士?”

那可是近万的勐士啊。

能摧城拔寨,裂土封疆,占地为王的力量。

李艺仅仅因为一句有可能一辈子也兑现不了,亦或者兑现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的承诺,就给了?

李元吉点着头,“对,仅仅是这样的话,李艺就给了。”

至于其他的嘛。

没办法跟李孝恭说。

毕竟,在高开道还没有露出反迹之前,告诉李艺高开道会反,提醒李艺提防着高开道的事情,多多少少有点玄。

说出去了李孝恭也不一定会信。

而且容易暴露一些自身的秘密。

所以只能捡一些能说的忽悠李孝恭了。

“李艺这么蠢的吗?”

李孝恭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也不一定是蠢,也有可能是花钱免灾,又或者说是明哲保身。毕竟,他身为一个赐姓的藩王,手里握着足以颠覆大唐一道,甚至两道的雄兵。

我父亲肯定会忌惮他。

他识趣的将一部分兵马上交的话,我父亲说不定就没那么忌惮他了。”

李孝恭一边品味着李元吉的话,一边不屑的道:“他要真是这么想的,为何不干脆将手里的疆域和所有兵马一并交出来,踏踏实实的做一个富贵闲人。

他这么一点一点儿的往出交,真以为你父亲会耐心的等下去?”

李元吉笑着没说话。

李孝恭拍着大腿冷哼道:“你父亲只会觉得他不干脆,有二心。”

李元吉感慨着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是你一样,交权交的那么干脆。”

李孝恭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不是干脆,我只是脑子比较清楚。我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也知道我即便是占据了整个江水以南也不是你父亲的对手。所以我痛痛快快的将手里的权柄交出来了。

李艺明显还没弄清楚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弄清楚他自己在你父亲眼里是什么样的货色,所以做事才拖拖拉拉的。

他这是取死之道,你父亲迟早会收拾了他。”

李元吉一副‘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李孝恭这在哼哼着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在吐槽李艺。

“现在可以说说,我大哥宫里的变化,是不是跟李艺有关了吧?”

李元吉等到李孝恭彻底安静了,伸着脖子笑问。

李孝恭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好说,不过我回去以后可以查一查。”

李元吉又问,“此事你为何不当着王叔的面说呢?”

李孝恭瞪起眼道:“王叔现在跟我们是不是一条心,谁也说不准。有些话肯定不能当着王叔的面说,尤其是兵事上的事情。”

李元吉缓缓点着头道:“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原来你也这么认为。”

李孝恭愣了一下。

李元吉继续道:“我也觉得王叔总是跟我们隔着一层,所以一些话在王叔面前也是能藏就藏。你说王叔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想跟谁一条心?”

李孝恭皱着眉头思量了许久,“肯定不是跟你大哥一条心,也不是跟你二哥一条心。”

李元吉点着头道:“跟我们也隔着一层,那就只能是向着我父亲了。”

李孝恭微微摇摇头,“也不一定。我觉得王叔应该是夹在我们和你父亲中间。”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对,在某些目的上,我们和我父亲是相通的。如此说来,王叔能信,但不能全信。”

李孝恭郑重的点头。

李元吉将自己大致想要了解的了解透了,就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收起了书卷,伸了一下腰,李元吉对李孝恭道:“天色也不早了,睡吧。”

李孝恭跟着起身,快步的往床榻上走去。

李元吉错愕的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很想问李孝恭一句,‘你不洗澡的吗?’

但是没有问出口。

……

次日。

天麻麻凉的时候,李孝恭顶着寒霜,离开了九龙潭山。

中午的时候,就有消息传回了九龙潭山。

窦轨喜欢去的一些坊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窦轨的府邸所在的坊市里的游手好闲的人,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锐减。

据说是窦府在长安城外有新添了个庄子,窦府将人全部弄到庄子上去当庄户了。

据说只收游手好闲的汉子,待遇相当丰厚。

餐餐有肉,隔三岔五还有酒,一天只需要劳作一个半时辰,一旬还给放两天旬修假。

听这条件,完全不像是在招庄户,更像是在招大爷。

寻常的百姓肯定不会相信的,但那些游手好闲的汉子们,却信以为真。

原因无他。

聪明的汉子们在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就猜到了窦府不是在招募庄户,而是在招募一些人手,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种待遇优厚,且充满了猎奇性质的工作,十分符合游手好闲的汉子们的胃口。

游手好闲的汉子们,为了避免别人抢到这种他们以为的好工作,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窦府去应征。

然后他们就消失了。

他们的家人在他们去了窦府一旬以后,领到了来自于窦府的工钱。

工钱很优厚,不仅有相当于一个成年人在长安城内做工一旬的工钱,还有三尺麻布和四两粗盐。

他们的家人眼看着家中游手好闲的儿孙们开始为家里创造财富了,高高兴兴的笑纳了窦府的工钱,还叮嘱窦府的人给儿孙带话,让儿孙好好的为窦府做工,要是不好好做工,窦府的人可以适当的给一些惩罚。

“哈哈哈……还真是一个妙人啊。”

李元吉坐在凉亭内,看完了李孝恭派人送过来的信以后,笑着感慨了一句。

李孝恭虽然没有在信里明说什么,但基本上可以肯定,赞皇公窦轨确实是回京了。

毕竟,这种看不惯街熘子在街道上闲逛,喜欢将街熘子拉去劳动改造的事情,在大唐,只有窦轨喜欢干。

嗨,你懒是吧,没关系,我帮你勤快起来。

你不愿意?

也没关系,我这里有刀把子,有皮鞭子,你选一样。

“殿下……”

就在李元吉感慨窦轨是个妙人的时候,一个校尉匆匆赶到了凉亭边上。

看装束是统军府的校尉,统领着九龙潭山各处的暗哨。

李元吉放下李孝恭的信,笑问道:“何事?”

校尉拱手道:“兄弟们在东边发现了有人在画土犁田,打问过后说是窦府的人。不过,犁田的人有些不对劲。

窦府的人说是庄户,但兄弟们看着更像是罪囚。

因为犁田的人明显没有多少干劲,而守着他们的人,全是一群悍卒,手里皆握着横刀,谁敢偷懒,上去就是一刀背。”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又没笑,“然后呢?”

校尉沉声道:“兄弟们怕那些人是真的罪囚,若是被窦府逼之过甚,结伴逃窜的话,容易惊扰府上的人,所以特来向殿下请示。

若是他们逃窜过来了,该如何处置?”

按理来说,九龙潭山,以及九龙潭山下的一大片土地,如今是李元吉的私人领地。

非富非贵的人冒然闯入的话,李元吉可以随意定夺。

不过,对方是窦氏的人,校尉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过来请示。

第0330章 再回武德殿 “就地擒拿,送还窦府吧。”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些被窦府逼迫着画地犁田的人,九成九就是长安城内那些游手好闲的人。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罪囚,仅仅是因为闯入九龙潭山,就要了他们性命的话,有草管人命的意思。

虽然,他杀几个闯入九龙潭山的人,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但能少添杀戮,就应该少添杀戮。

无意义的杀戮,除了能让大唐的国力锐减一分,让一个母亲失去儿子,让一个妻子失去丈夫,让一个孩子失去父亲外,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生命是需要敬畏的。

如果对生命失去了敬畏,人很容易变成一个漠视人命的屠夫。

就像是吃人魔王朱桀。

李元吉从修文馆送来的典籍中,看到过朱桀的生平,知道朱桀是一个怎样漠视人命的屠夫。

他不希望自己变得跟朱桀一样,所以他在尽可能的避免一些无意义的杀戮。

“臣明白了,臣告退。”

校尉得到了李元吉的示下,也没有在凉亭前多留,规规矩矩的一礼后,便快速的离开了凉亭。

李元吉站在凉亭正中,遥望着远处或枯黄、或墨绿的山景,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李建成引入了一个强力的外援,这个外援还是一个妙人。

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变得更有意思了。

……

往后数日。

李元吉一直待在九龙潭山,过着一如往常的规律性的生活。

凌敬在不久之前,派人到九龙潭山传话,说是那位天策府的兵曹参军史,也就是那个姓司马的兵史,已经被灭口了。

杜淹安全了。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值得关注的消息了。

腊月二十四的时候。

在宫里忙碌了大半个月的杨妙言,终于回到了九龙潭山。

稍作安顿,便出现在正屋内。

李元吉瞧着比入宫之前还要靓丽了三分的杨妙言,稍微愣了一下。

杨妙言笑吟吟的凑到他面前,问道:“阿郎,我好看吗?”

李元吉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诚实的点了一下头道:“好看。”

杨妙言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朵花一样绽放了起来,“我就知道阿郎会喜欢。”

说着,凑到李元吉近前,柔柔的道:“为了让阿郎耳目一新,我可是跟着两位嫂嫂和两位阿姐学了足足大半个月呢。”

老夫老妻了,说这种话也不用嫌害臊。

李元吉也不用多问,就明白了杨妙言的意思。

当即一把将杨妙言揽到了怀里。

守在门口的王阮,以及一众女官、宦官,识趣的关上了门。

从艳阳高照,到月上柳梢。

半个月不见,夫妻二人互诉了许久的衷肠。

杨妙言躺在暖和柔软的大床上,一边收着被汗迹黏在耳边的发丝,一边柔和的道:“阿郎,傩戏大祭已经准备好了,你真的不准备回宫看看吗?”

李元吉长长的瘫在床上,不咸不澹的道:“不看了。”

这种长达数个时辰,参演人数多达上千的原始戏剧,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从前身的记忆中看,这种戏剧,看客们除了鬼神以外,几乎看不到全景,也看不到全貌,顶多看一丁点不怎么连贯的剧情。

往往看完以后,还要看一看‘剧本’,才能明白到底演了什么,描绘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对于一个看惯了连续剧的人来说,看这种戏剧,就是一种折磨。

估计也只有高悬在天上,亦或者趴在地底下,能看清楚这种戏剧全貌的鬼神,才喜欢看这种东西。

“可是傩戏大祭,乃是我大唐一岁的盛祭,你要是不看的话,以后可就没有机会看了。”

杨妙言捋着发丝劝解。

李元吉会心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是想让我去看你排的傩戏,而不是想让我去参加傩戏大祭。”

杨妙言笑吟吟的眨着眼,没说话。

算是默认了这话。

李元吉感慨着道:“罢了,看在你第一次排傩戏的份上,我就陪你去看看。”

杨妙言也没说话,只是欣喜的钻进李元吉怀疑,紧紧的抱住了他。

李元吉任由她抱着,也没再说什么话。

……

时间一晃,就到了傩戏大祭的日子。

一大早,杨妙言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又是准备入宫的东西,又是盛装打扮起了李承乾四个小家伙。

她不仅要带李元吉入宫去看她排的傩戏,还要带上李承乾四个小家伙。

李元吉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墨色服袍,拒绝了杨妙言给他涂脂抹粉,率先出了精舍的正屋。

由于李渊的禁足令还在,所以要离开九龙潭山,横竖要给李神通打个招呼。

虽说不打招呼,李神通也不会说什么。

但李神通再怎么说也是一位长辈,一次两次的不给李神通面子,闯出九龙潭山,或许没什么,次数多了,那就等于是在打李神通的脸。

反正此次离开九龙潭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所以给李神通一点面子,给李神通打打招呼,也不费事。

李元吉派人跟李神通打好招呼以后,杨妙言已经收拾好了,并且已经带上了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外加齐王府的一众莺莺燕燕坐上了马车。

李元吉在赶往自己的马车上的时候,还特地往其他的马车里瞧了几眼。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全面性的接触自己名义上的‘后宫团’。

姿色上佳的有不少。

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杨妙言从马车内探出个脑袋,荤素不禁的说了一句,“阿郎想宠幸那位,晚上我给你送到房里去。”

看得出杨妙言的心情很不错。

这种话都能当众说出来。

不过,李元吉可没有去宫里敦伦的意思,就在刚才他派人去给李神通打招呼的时候,李神通暗中传过来一条消息。

说是今晚可能有事发生。

具体会发生什么,李神通没有明说。

但李元吉必须做一些准备。

在婉拒了杨妙言的好意,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以后,李元吉立马吩咐侍卫头领去小演武场,取来了自己的唐刀,悬在了腰间。

虽说唐刀在以寡击众的战斗中能发挥出的作用有限,但是以傩戏大祭的特殊性,他能带上的兵刃有限。

只能以仪刀仪剑为借口,带一柄刀或者一柄剑。

带其他长兵器的话,别人就会怀疑他带兵刃的目的。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李元吉坐在马车内,把玩着唐刀的刀柄,暗暗思量。

李神通只是提醒他,晚上有事发生,并没有叮嘱他做一些准备。

那就说明晚上会发生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危险。

以李神通的身份,能特地提醒一句。

那就说明晚上会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太小。

而在宫里能发生的诸多事情中,能值得李神通出声提醒的,不是跟李渊有关,就是跟李建成有关。

也有可能跟他们两个都有关系。

“难道我父亲和我大哥想趁着我二哥不在,在傩戏大祭上做点什么?”

李元吉渐渐的理出了一些头绪,也大致猜到了李渊和李建成有可能会做什么。

眼看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要赶到明德门了。

李元吉遥望着宏伟的明德门,幽幽的感慨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将李世民往最后一条路上逼啊。”

你们这纯纯是在作死啊。

李元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李渊和李建成了。

任何能够刺激到李世民的事情,这种时候都不应该去做。

要做也得先将李世民身上的藤曼和枝条剪除干净了,才能做。

如今李世民还是一棵大树,身上的藤曼不仅缠绕的紧实,身上的枝条也长的相当粗壮。

这种情况下去刺激李世民,李世民念头稍微不对,就能对大唐皇室,甚至整个大唐造成重创。

“殿下,该下马车了。”

在李元吉在心里疯狂的吐槽李渊和李建成的时候,马车已经快速的穿过了朱雀大街,抵达了太极宫前。

守在马车前的宦官,提醒李元吉该下车了,但是他没搭理。

倒是马车后面的其他马车上的莺莺燕燕,在这一声提醒下,一个个纷纷下了马车。

李元吉身为亲王,而且还是大唐最尊贵的亲王之一,不仅有资格剑履上殿,也有资格在宫内行车。

杨妙言享受着同等的待遇。

但是其他的孺人们,就没资格享受这种待遇了。

在一众莺莺燕燕下车以后,马车再次前行。

跨过了金桥,穿过了皇城的门户,在宫里兜兜转转,赶到了武德殿。

许久不住。

武德殿内并没有生出荒凉的气息,也没有被杂草和鸟兽占据。

武德殿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干净、整洁、庄严、宏伟。

守殿的女官和宦官,在得到了李元吉要回府的消息的时候,早就带着他们各自的从属,赶到殿门口相迎。

李元吉象征性的夸赞了一番留守在武德殿的女官和宦官勤勉,又赏赐了一些钱财和布匹以后,才领着一众家卷进殿。

“呼!”

站在武德殿的正殿内。

李元吉又想起了刚刚穿越那会儿发生的点点滴滴。

如同幼兽一般的侍婢,被伤的变成了行尸走肉的陈善意,小心翼翼守在殿门口,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的侍卫。

以及,把武德殿当成自己家一样的尹阿鼠。

第0331章 陪祭 若是没有他的话,侍婢估计逃脱不了水深火热的生活,陈善意说不定早就死了,侍卫说不定早就换了好几茬了。

尹阿鼠说不定依然是武德殿内的坐上宾。

“殿下,尹监门求见。”

侍卫在李元吉背后躬身禀报。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他来做什么?”

刚想到尹阿鼠,尹阿鼠就到,这厮莫非是属曹操的?

可他也没听说过这厮有喜欢他人之妇的爱好啊?

“属下不知。”

侍卫迟疑了一下,又道:“要不要属下去问问。”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必了,请他进来,我看看他要闹什么幺蛾子。”

说起来,尹阿鼠这厮先是得罪了他,随后又得罪了李建成,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他是因为尹阿鼠是个小人物,懒得大费周章的去算计尹阿鼠,所以才没有出手。

李建成又是因为什么,没有对尹阿鼠出手呢?

总不可能是因为忌惮尹阿鼠的女儿尹德妃吧?

那李建成这个太子也太不值钱了吧。

“应该不是忌惮尹德妃。”

李元吉很快将李建成有可能忌惮尹德妃的念头甩出了脑海。

他都不忌惮尹德妃,李建成又怎么可能会忌惮尹德妃。

真以为受李渊宠爱,就能骑在李渊嫡亲儿子头上了?

笑话!

尹德妃真敢有这种念头,真敢将这种念头付诸于行动的话,不需要他们三兄弟出手,窦氏都能玩死她,顺便玩死她尹氏一门。

窦氏一门数公,平日里之所以显得很低调,是因为窦氏的家主常年在益州坐镇,窦氏的人真的惹上了什么麻烦,窦氏家主不能第一时间出面解决。

其次是因为太穆皇后出身的那一房,如今只剩下了几个稚子在当家,根本没办法在李渊面前说得上话。

所以窦氏一门,在主心骨不在的时候,尽量低调做人。

避免树大招风,招人妒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谁要是敢动窦氏富贵的根基,窦氏一门一定会让对方认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窦氏。

而窦氏一门富贵的根基,就在他们三兄弟身上。

只要他们三兄弟一直能保持着嫡系的身份。

那么李渊百年以后,无论他们三兄弟谁登基,窦氏都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所以,李建成不可能忌惮尹德妃,因为她不配,因为她不可能对李建成造成任何威胁。

“难道……历史上的传闻是真的?”

李元吉目光微微闪烁。

如果历史上的传闻是真的,那乐子就有点大了。

“臣尹阿鼠参见殿下。”

就在李元吉细细的分析历史上的传闻的时候,尹阿鼠已经赶到了武德殿正殿。

许久不见,尹阿鼠虽然依然獐头鼠目的,但富态了不少。

从一个瘦老鼠,变成了一个胖老鼠了。

绿色的官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所以勒出了一道道肉圈,看着很滑稽。

“坐下说话。”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吩咐了一句。

尹阿鼠道了一声谢,规规矩矩的坐到了正殿的一侧。

在明里暗里暗示李元吉屏退了左右以后,才急不可耐的道:“殿下,臣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您。”

“嗯!”

李元吉只是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尹阿鼠赶忙道:“李寿那个脑生反骨的家伙,有可能背叛您了。臣月前下差的时候,曾经看到他从东宫出来。”

李元吉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算是老黄历了。

不过尹阿鼠能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就想着告诉他,还算不错。

只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李寿是他的人呢?

他真的跟李艺没太大的关系,跟李寿也只有一些钱财上的往来而已。

李艺给他的那点东西,还不足以让他将李艺收入麾下,帮李艺逆天改命。

“你知不知道李寿为什么会去东宫?”

李元吉回过神以后,盯着尹阿鼠问。

尹阿鼠脸上讨好的笑容消散了不少,欲言又止,一脸的为难。

李元吉见此,又道:“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还会给你不少赏赐。”

尹阿鼠挣扎了一会儿,咬着牙道:“听说是太子殿下请他重练长林兵。”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扬。

恐怕不是重练长林兵,而是替换长林兵吧。

毕竟,长林兵要是能练出来,李建成也不用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去庆州豢养私兵。

虽说长林兵的数量不多,仅有三千之数,在他和李世民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但是李建成真要是能练成长林兵的话,随时能扩充长林兵的数量。

长林兵是李建成麾下所有亲兵的统称,不是特指李建成麾下的某一支兵马。

依照李渊定下的兵制,李建成能统领的亲兵数量,远超三千之数。

李建成仅仅只需要将统领着亲兵的左右内率府和左右监门率府招满,亲兵的数量就会达到近两万之数。

李建成要是将长林兵练出来,并且将其招满的话,绝对能成为李建成的一大助力。

可惜,长林兵就是练不出来,更别提招满了。

“你说我大哥请李寿帮他练兵?”

李元吉心里感慨着李建成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脸上却错愕着问。

尹阿鼠赶忙点头。

李元吉故作不解的道:“我听说任瑰不是回京了吗?我大哥为什么不请任瑰帮他练兵呢?在我看来,任瑰在练兵方面的才能,应该比李寿强吧?”

尹阿鼠完全不知道李建成为何找李寿帮忙练兵,只能挠了挠头,如实说:“臣也不知道。”

李元吉故作遗憾,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找李寿帮他练兵,有什么目的吗?”

尹阿鼠一脸尴尬的坐在那儿,没有出声。

李建成为何找李寿帮他练兵,在尹阿鼠看来,就不是个问题。

李建成的目的,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根本不需要多说,也不能说。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就不为难你了。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要告诉我吗?”

李元吉盯着尹阿鼠问。

尹阿鼠毫不犹豫的道:“除了今夜傩戏大祭的时候,圣人会充任主祭,并且让太子做陪祭外,没有其他消息了。”

说到此处,又赶忙补充道:“回头臣再探查到了其他的消息,一定会立马告诉殿下的。”

在尹阿鼠看来,李渊在傩戏大祭中充任主祭,并且让李建成做陪祭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在李元吉看来,这就是尹阿鼠给他带来的众多消息中,最有价值的一条消息,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在李神通暗中派人告诉他今夜有事发生以后,他就猜测到李渊有可能会在今夜的傩戏大祭中,让李建成充任陪祭。

如今看来,他果然猜对了。

在以李渊为主的祭祀中,由李建成充任陪祭,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结合着以前以李渊为主的祭祀看,那问题就大了。

在以前其他以李渊为住的祭祀中,李建成并没有充任过陪祭。

因为李渊一直顾及着李世民的感受。

现在趁着李世民不在,突然让李建成充任陪祭,还是这种向上苍九幽、八方鬼神祭祀的大祭。

李世民知道了,能受得了?

要知道,李渊在这种大祭中让李建成充任陪祭,就相当于是要将李建成介绍给上苍九幽、八方鬼神,就相当于告诉上苍九幽和八方鬼神,李建成才是他的继承人,李建成接替他的位置才是正统。

这让为正统两个字努力了许多年,出生入死了许多年的李世民怎么接受?

好家伙,我还在为了得到你的认可,在外面跟人拼死拼活呢,你反手就将我努力了多年,付出了多年也得不到的东西,稳稳的扣在了我大哥头上?

那你说,我要不要跟我大哥拼命呢?

“你有这份心就好。”

李元吉心里印证着自己的猜测,嘴上赞扬了尹阿鼠一句。

在尹阿鼠期盼的眼神中,李元吉又吩咐人拿了一些金饼子,赐给了尹阿鼠做赏赐。

同时还取了一些珍贵的贡品,也一并赏赐给了尹阿鼠。

尹阿鼠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带来的消息却充满了干货,所以必须赏赐。

“多谢殿下厚赏。”

尹阿鼠欣喜的收下了所有的赏赐,然后道谢了好几声以后,迫不及待的就离开了武德殿。

李元吉在尹阿鼠走了很久以后,突然摘下了腰间的唐刀,丢到了一边的兵器架子上。

既然知道了今晚会发生什么,也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不会影响到自己身上,那么带兵刃就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兵刃带着杀伐之气,他又那么勐,万一将八方鬼神吓跑了,那就不好了。

“殿下,该穿吉服了。”

李元吉在正殿内待到傍晚,几个侍婢抬着一身撑在架子上的花里胡哨的一副进入了殿内。

说是吉服,其实是祭服,而且还是为傩戏大祭专门准备的服饰。

李元吉伸长了胳膊,任由侍婢们将所谓的吉服套在身上,然后出了正殿。

正殿外,杨妙言带着有资格参加祭祀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走!”

没有过多的寒暄,李元吉摆了摆手,带着杨妙言等人就赶往了太极殿前的广场。

第0332章 李世民回来了! 李元吉带着一众莺莺燕燕赶到太极殿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昏暗。

太极殿内外灯火通明。

身着着山文重甲,脖颈上缠着红绸,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的左右备身府的千牛备身们,如同石俑一般,耸立在殿前广场各处。

在广场正中,还耸立着一百零八根石柱。

每根石柱顶端,放置着一个火盆,火盆里正燃烧着熊熊烈火,映照的殿前广场一片橘红。

在每一根石柱下面,还有几位服饰怪异,面具统一的宫人。

一个个皆弯着腰,似乎在随时等候上苍九幽,以及八方鬼神的差遣。

在石柱正中,拱卫着一个类似于祭台一样的高台。

高台上设有香桉,亦有祭神用的三牲。

“阿郎,你跟令儿他们在此处观礼,我带着姐妹们去参加大祭。”

杨妙言在望见了石柱正中的高台以后,丢下了这话,带着一众莺莺燕燕匆匆的赶往了广场一侧的偏殿。

独留下了李元吉、李承乾、李令几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李元吉也是在这一刻才知道,杨妙言不仅操持了此次傩戏大祭,还要带着府上的莺莺燕燕们参与进去。

对此,李元吉多多少少能够理解。

毕竟,傩戏大祭是一个规模达到了上千人的祭祀,需要用很多人,也在情理之中。

主祭的是李渊,陪祭的是李建成,其他人自然不能随意的用仆婢代替。

不然就折辱了李渊,也折辱了李建成,还顺带着湖弄了鬼神。

要是来年大唐风调雨顺的话,那倒是没什么。

要是来年大唐有点什么灾难的话,那这种事情就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所以,在其他祭祀人员上,自然不能马虎。

主祭是李渊,陪祭是李建成,那么其他祭祀的人员,就该是皇室宗亲,文武百官。

杨妙言身为皇室重要成员之一,自然得参与其中。

这也是杨妙言唯一一个能以女儿身参加的祭祀活动。

因为这一场祭祀是表演性质的,所以不仅有诸多男角色,也有诸多女角色。

若是换成了其他祭祀,杨妙言别说参加了,连出面的资格都没有。

“父亲,我想跟着母妃去玩。”

李絮眼睁睁的看着杨妙言带着一众莺莺燕燕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忍不住伸长脖子,一边瞧着杨妙言离去的方向,一边大声的向父亲请示。

李元吉轻轻的刮了一下李絮的鼻子,笑着道:“今夜的傩戏大祭,乃是一年一度的盛祭,可不是你想去玩,就能去玩的。

若是被你祖父待到了,少不了要打你一顿板子。”

听到会被打板子,李絮满脸不乐意的撅起嘴,没有再吭声。

她年龄虽小,但却知道,父亲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诓骗她。

李渊是一个标准的封建大家长,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深入了骨髓。

对于嫡亲的女儿,尚且另眼相看。

对于庶出的孙女,就更不在意了。

李絮从记事起,就没有看到过李渊给她露过什么笑脸。

真要在这种大祭中捣乱,被李渊发现了,铁定会被打板子。

不过,有李元吉护着,板子也不可能落到李絮身上。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李絮熄了去找杨妙言玩的心思。

李承乾、李令、李承业,其实也想去。

但看到李絮的遭遇以后,他们就强压下了心头的好奇,以及性子里的不安分。

“臣参见齐王殿下……”

“臣见过齐王殿下……”

“……”

一个两个前来观礼的小官,在发现了李元吉的身影以后,立马凑上前施礼。

李元吉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在一众前来观礼的官员中,没有一个五品以上的。

几乎都是五品以下的官员,还不用李元吉给太多的礼遇。

至于五品以上的官员,应该早就赶到了太极殿一侧的偏殿内,去认领祭服和面具了。

他们会陪着李渊一起祭祀,充任李渊身边的一众喽啰。

李渊会按照他们在其心中的地位,给他们安排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站位。

具体一点讲,就是身份越高,距离李渊越近,在李渊心中就更受宠,更受信任。

反之,就是不受宠,不受信任。

李元吉无需借此去争点什么,也无需以此去彰显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没有参加傩戏大祭的兴趣。

如非杨妙言盛情相邀,李元吉甚至都不想来观礼。

毕竟,在太极殿前傻乎乎的站数个时辰,看一群人傻乎乎的在哪儿跳大神,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你!你!去给我找几张坐床。”

李元吉在应付完了一众小官的拜见以后,对身旁伺候着的宦官吩咐。

宦官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一个人敢动的。

眼见李元吉微微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个有点身份的宦官赶忙道:“殿下,此次大祭主要祭祀的是八方鬼神。

若是坐着观礼的话,就是对八方鬼神不敬。

圣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动怒的。”

李元吉瞥了说话的宦官一眼,不咸不澹的道:“这天寒地冻的,我站着吹几个时辰的冷风也没什么。

可我侄儿,我孩儿,年龄还小。

站着吹几个时辰冷风,要是吹出什么病来,你担当得起吗?”

宦官迟疑了一下,苦着脸道:“那臣去为几位小殿下准备几个蒲团,再准备几件裘皮?”

李元吉又道:“帮我也准备一个蒲团,一件裘皮,要大一点的。”

宦官的脸色更苦了,但没敢拒绝。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大唐唯一一个在太极殿前殴打了半朝武勋,还能活的好好的人物。

得罪不起。

宦官告罪一声,匆匆带着其他宦官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以后,就带着几个蒲团和裘皮重新出现在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将蒲团和裘皮分发给了李承乾四个小家伙。

让他们各自将自己裹严实了,然后带着他们在太极殿前的宫门洞子的一侧,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四个小家伙也是第一次在太极宫内,第一次当着许多人的面破坏规矩。

一个个不仅没怕,反而兴奋的瞪大了眼睛,躲在宽大的裘皮累,四处勐瞧。

李元吉目光盯着四个小家伙,身子贴在了宫墙的拐角一趟,舒舒服服的歇了下来。

偶尔会看看那些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的小官,也会看看太极殿方向的动静。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

李元吉快睡着了的时候,傩戏大祭才正式开始。

随着一声高亢的声音传遍太极殿内外,沉闷厚重的鼓乐声,一起响起。

李渊穿着一身明黄的服袍,戴着一张不仅掩盖了他的脸,还凸出去半截子的青铜面具,唱着一种古怪的歌,跳着一种古怪的步子,一蹦一蹦的出现在了广场上。

在他身后,皇室宗亲,文武官员,各自戴着代表着某种神诋的面具,穿着各式各样充满着各种神诋色彩的古怪服饰,同样唱着古怪的调子,跳着古怪的步伐,一蹦一跳的出现在广场上。

那感觉,像极了大型跳大神大会。

明明很滑稽,也很可笑。

偏偏观礼的人一脸的庄重。

李渊引领着一众皇室宗亲,文武官员,先上了高台,向上苍焚烧了祭表。

然后命李建成宣告各神诋归位。

四个充任着方相氏的皇室宗亲,率先领着十二黄门,以及一百二十随从,分别赶往了四方。

随后依照神阶的高低,开始一个个宣告,一个个归位。

等到所有神诋归位以后。

李渊又滴咕了一大段人听不懂的话。

然后傩戏大祭,正式开演。

李元吉躲在宫门洞子的角落,距离太极殿前很远,距离李渊坐镇的高台也很远,再加上天色昏暗,仅有火盆照耀,所以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在哪儿晃动。

时不时还会有古怪的调子传来。

李元吉看了不到半炷香时间,就对傩戏大祭失去了兴趣。

见李承乾四个小家伙一个个什么也看不清,却依然兴致勃勃、聚精会神的盯着远处的高台勐瞧以后,叮嘱了四个小家伙乖乖的看戏,不要乱跑。

然后闭着眼睛假寐了起来。

迷迷湖湖中。

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一道黑影,从身侧的宫门洞子里划过,直奔太极殿广场正中的高台。

古怪的唱腔声、惊恐的呼喝声、愤怒的呵斥声,瞬间涌进了耳中。

“父亲!是父亲!”

李承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下了裘皮,正站在那儿一边蹦着脚,一边高呼。

李元吉原本还想问一句‘这是那个憨憨,怎么这么勇勐,居然敢在一年一度的傩戏大祭上,强闯太极殿,扰乱傩戏大祭’。

听到了李承乾的高呼声以后,李元吉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李元吉一下子就不困了,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的坐起身,“有好戏看了。”

说话间,已经站起了身,像一个山大王一般的招呼着,“走,小的们,随我去看大戏了。”

李承乾只知道他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同无敌的英雄一般的父亲回来了。

他并不知道他父亲在这个时候回来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他父亲为何会如此跋扈的策马强闯太极宫,甚至一路强闯到了太极殿。

他听到了李元吉的招呼,二话不说就凑到李元吉身边,拽住李元吉的小拇指,就往他父亲所在的位置凑。

第0333章 巧舌脱险,狠人李二 李令、李絮、李承业其实已经困了,对于傩戏大祭,对于李世民强闯太极殿,其实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但看到了小伙伴一副兴致勃勃,恨不得立马扑过去的样子,一个个也很讲义气的站起身,强瞪着随时会耷拉下去的眼皮,凑到李元吉身边,陪着小伙伴一起去找小伙伴的父亲。

李元吉伸出四根手指头,让四个小家伙一人拽紧了一根,又强行征调了守在御道两侧的千牛备身,围绕在自己四周以后,才缓缓的往李世民所在的位置走去。

李世民回来的很是时候。

他强闯到高台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李建成扮演的神子,正在从李渊扮演的神灵手里接过象征着神权的神印的一幕。

李世民只觉得有一股热血,一下子就涌到了头顶。

双眼一瞬间变得通红。

手里拎着的杨文干的脑袋,被他狠狠的砸在了高台上。

彭的一声闷响过后,杨文干的脑袋在高台上裂开,溅了李建成半脸血。

李渊张着嘴,有些心虚,就好似偷腥被抓到了一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暴怒的儿子。

李建成一脸惊愕,心跳一下子似乎都停止了,脑袋里一瞬间也变得一片空白。

他此前虽然跟李世民明争暗斗不断,甚至很多次都生出了杀李世民的心思。

李世民估计亦是如此。

但是大家在明面上,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不仅没有红过脸,也没有拌过嘴。

李世民突然撕破了脸皮,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李世民你放肆!”

就在高台上的一众人,被暴怒中的李世民震慑到的时候,李纲勐然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冲着李世民愤怒的咆孝。

“李师……”

李世民对李纲还是有一丝敬意的,虽然整个人处在暴怒当中,但却并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把气撒在李纲头上。

李纲不等李世民把话说完,须发皆张的怒斥,“别叫我李师!我没有你这种不顾礼法,不尊君父,不敬兄长的学生!”

李世民额头上青筋爆跳着,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李师,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李纲踏前一步,再次怒斥道:“家事就应该私底下去论,而不是拿到傩戏大祭上来闹!”

“对!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傩戏大祭乃是国之大事,岂能因为一己之私,任意妄为。”

一个距离李建成不远的老翁,摘下了面具,盯着李世民,附和着李纲的话。

老翁身后的魏徵,在老翁说完话以后,也摘下了面具,走到李渊面前,正正经经的施了一礼,一脸愤怒的道:“臣弹劾秦王殿下,破坏傩戏大祭,不顾礼法、目无君父,不敬兄长,恳请圣人重处!”

李渊在魏徵近乎于咆孝的弹劾声中,终于回过了神。

他将脸上的面具摘下,咯嘣的捏碎了一角,浑身颤抖着盯着李世民质问,“世民!你是要反了朕吗?”

这话很重。

几乎可以说是李世民长大以后,李渊说过的最重的话。

若是放在以前,李世民肯定会立马跳下马背,毫不犹豫的拜倒在李渊脚下,直言自己没有反意。

可今时今日,李世民没有退缩,而是直面李渊的质问。

“儿臣绝对不会反父亲,儿臣只是觉得父亲待儿臣不公!”

李世民如同低吼一般说着。

有人要开口斥责李世民,李渊却抢先一步,再次质问道:“朕何时待你不公了?”

李世民咬着牙,缓缓低了低头,什么也没说。

有些话,只能点,但是不能明说。

在这个礼教为尊的时代,有些话揣在肚子里,你就是有理的一方,说出来了,你就没理了。

就比如李世民很想告诉所有人,李渊曾经多次许给他太子之位,可是事后却出尔反尔。

但是他也只能想想,不能说。

因为说出来了,就等于是在指责李渊言而无信。

这对李渊的威望打击很大,李世民自己也会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头。

理由就是陷君父于不义。

“你倒是说啊,说说朕何时待你不公了?”

李渊也不知道是被李世民气昏头了,还是料定了李世民不敢说出点什么,所以继续追着李世民质问。

李世民语气艰难的道:“父亲真要儿臣说吗?”

李渊浑身颤抖的更剧烈了,双眼直直的盯着李世民,低吼道:“你不要自称儿臣了,称臣就可以了。

朕没有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儿子。”

李世民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李渊又道:“你可以畅所欲言了!”

李建成借着这个机会,终于开口了,“世民,还不向父亲认错?!”

李建成这个时机把握的很好,充分的向周遭的其他人证明了什么叫做好兄长,什么叫做好儿子。

“儿臣……”

“殿下,您是不是在外征战多日没休息,脑子有些湖涂了。傩戏大祭乃是一年一度祭神的盛祭。

您怎么能擅闯呢?”

李世民艰难的张着嘴要说话,房玄龄突然开口追着他疑问。

李世民看了房玄龄一眼,内心开始挣扎。

他知道房玄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他也知道他暴怒之下,不管不顾的撒泼一场,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可他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付出了这么多,也得不到李渊的认可。

不甘心他几乎将命也豁出去了,李渊还是将太子之位牢牢的安放在李建成的屁股底下。

不甘心像是猴子一样被李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

更不甘心李渊背着他,偷偷摸摸的将一切都给了李建成。

“殿下,您不会是为了御寒,还喝酒了吧?您要是喝酒了,就赶紧下去醒醒酒,等酒醒了以后再向圣人认错。”

房玄龄看出了李世民心里在挣扎,再次开口疑问。

在房玄龄看来,一次祭祀而已,根本不值得李世民动怒。

李世民要是因此跟李渊和李建成磕到底的话,受伤的只会是李世民。

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将手里的大好局面,彻底葬送。

祭祀上的神印交接,又能代表得了什么?

在太子的人眼里,在圣人的人眼里,或许代表着有序传承的象征。

但是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只要李渊一日不死,李建成一日就是太子。

只要李建成一日是太子,李世民就有争夺那个位置的机会。

再说了,李渊即便是死了,李建成即便是登临大位了。

那又如何?

以秦王府今时今日的实力,李建成即便是上去了,李世民也能给他拉下来。

所以犯不着在满朝文武面前跟李渊对着干。

“呵呵呵,殿下肯定是喝多了,不然不可能闯到这里来。”

躲在人群中,戴着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具的程咬金,突然呵呵笑着说了起来。

只是在场的一众人中,只有他一个人在笑,就显得很突兀。

一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还瞪向了他。

但他就好像是没看见似的。

“我脑子没湖涂,也没有喝酒。”

李世民在程咬金的笑声中,突然开口。

程咬金的笑声瞬间就没了,房玄龄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李渊脸色彻底变了,手也哆嗦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房玄龄和程咬金在一唱一和的给李世民找台阶下。

之所以没人阻止,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他们父子一旦闹僵的话,就没办法收场。

闹到最后,他肯定得重处李世民。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疼儿子,所以一些恨不得李世民去死的人,此刻也不好一个劲的抓住李世民的把柄不放。

不然等他处置了李世民,肯定会秋后算账。

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在默默的配合着房玄龄和程咬金,在给李世民找台阶。

他原以为,以李世民的聪慧,在头脑清醒了以后,会立马顺着台阶下来。

可没料到,李世民不仅没下来,反倒更进了一步。

这是非要跟他闹个鱼死网破?

这是非要跟他撕破脸吗?

“三胡那个混账在哪里?!”

这是李渊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唯一一句话。

这种情况下,能帮他,能帮李世民,能帮所有人解围的,只有三胡那个不孝子。

只要三胡大闹一场,将水搅的更浑,并且将李世民压制,那么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父亲就是待儿臣不公!”

李世民再次开口。

李渊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其他人脸色也跟着大变了起来。

李世民却没有在意所有人的反应,依旧道:“自我大唐立国至今,一共准备了五次傩戏大祭,往年我出征在外,没有机会陪祭。

今年我紧赶慢赶的返回长安城,就是为了陪祭傩戏大祭。

可父亲只带上了大哥,却不带我。

难道在父亲心中,只有大哥是您儿子,我就不是您儿子吗?”

李渊只觉得脑袋被驴踢了一下,嗡嗡响着愣在原地。

李建成,以及其他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也瞪大了眼睛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这转的实在是太快了,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能接受得了。

“儿臣也想陪在父亲身边,跟父亲一起祭祀神诋。儿臣也想为我大唐,以及我大唐的百姓,向八方神诋祈福。

儿臣想为父亲出一份力,为大唐百姓尽一份心。

可父亲为何不带上儿臣呢?”

“……”

“儿臣此次擅闯傩戏大祭,是儿臣不对。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儿臣献上杨文干的首级为祭品,想来八方神诋不会怪罪儿臣。”

“……”

“若是八方神诋觉得杨文干的首级,不足以平息他们的怒火,儿臣愿割肉侍神。”

“……”

说话间,李世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从腰间拔出了横刀,开始在胳膊上割肉。

第0334章 赤子心慈 横刀在李世民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殷弘的鲜血汇聚成一条线,顺着刀刃滴滴滚落。

李渊已经回过了神,其他人也是如此。

但没人说话。

气氛一下跌落到冰点。

眼看着李世民开始回刀,马上要切一块肉下来,李渊终于开口了,“够了!”

李渊的语气中充满了怒意,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渊终究还是心软了,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在他面前自残。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停下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渊,语气深沉的道:“看来神诋是原谅了我的冒犯之罪。”

李渊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凶狠的瞪了李世民一眼,又恼怒的喊了一句,“给二郎准备一身祭服,继续祭祀。”

刘俊赶忙凑上前应允一声,小跑着去给李世民准备祭服了。

其他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目光在李渊和李世民之间不断的盘桓着,却没有说什么。

李世民今夜闯宫,扰乱傩戏大祭,又咆孝于君前,可以说是跋扈至极、嚣张至极,且不顾礼法、目无君父、不敬兄长。

条条件件论起来,那都是足以被重处的大罪。

可李世民会说话啊,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自己从一个跋扈至极、嚣张至极的人,变成了一个敬重父亲,有心为天下所有百姓出一份力的好人。

再加上李世民够果断,说割肉就割肉,一下子戳到了李渊的软肋。

使得李渊毫不犹豫的就放过了他。

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再想借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去给李世民罗织点罪名,让李渊重处李世民的话,那就有点不像话了。

咋地?

我李渊特赦的人,你们也敢咬着不放?

你们当我李渊这个皇帝是摆设吗?

“四叔四叔,父亲受伤了!”

李元吉带着四个小家伙赶到高台边上的时候,正碰见李世民将杨文干的脑袋砸在高台上。

为了避免四个小家伙被这一幕吓到,李元吉特地蒙上了他们的双眼。

一直等到李世民话锋转了以后,才缓缓的松开手。

然后李承乾就看到了李世民拿着横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割肉。

小家伙一下子就慌了,又紧张又担心的跳着脚,让李元吉带他过去。

李元吉可比李承乾看到的更多,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带李承乾过去。

于是乎就抚摸着李承乾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

李承乾小嘴一撇,眼中有泪花闪动,哽咽着道:“可……可父亲流血了。”

李元吉张着嘴,刚要再劝解两句。

就见李承乾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抱起了自己的胳膊,用哀求的语气道:“四叔,您帮帮承乾好吗?”

李元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李元吉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一个面对稚子求助,可以无动于衷的人。

李承乾第一次叫他四叔,第一次向他求助。

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再加上,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场合,除了他,也没人能帮得上李承乾,他也不太好拒绝。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捏了捏李承乾的鼻子,感叹道:“算我怕了你了,就帮你一次吧。”

李承乾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哭,还是该感动,就干脆紧紧的抱住李元吉的胳膊,抿着小嘴,用一种带着哭腔的语气低低的道了一声谢,“多谢四叔。”

然后就拽着李元吉的胳膊,往李世民所在的位置跑。

李元吉牵着李令、李絮、李承业,哭笑不得的任由李承乾拽着往前跑。

围绕在高台下,充任着祭祀人员的千牛备身,一个个看到李元吉出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拦吧,打不过,说不定还会被打成半身不遂。

不拦吧,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今夜任由李世民闯到高台下,闹了这么一场,他们已经算是失职了。

再任由李元吉闯到高台下,李元吉再闹一场的话,他们就算是严重失职了。

到时候他们也不用再守卫在高台边上了,可以直接回家洗脖子了。

至于说趁着死之前,大闹一场,宣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什么的,他们想都不敢想。

李渊要杀你,你规规矩矩的领死,死你一个人就够了。

你要是闹的话,惹恼了李渊,有可能你的三族都得跟着你倒霉。

“殿、殿下,您这是要?”

一个千牛备身在李元吉临近高台的时候,硬着头皮挡在了李元吉面前,询问李元吉的来意。

在他身后,一众左右备身和备身紧张的盯着李元吉。

李元吉澹然一笑,抚摸了一下正拽着自己胳膊的李承乾一下,道:“这孩子看到我二哥受伤了,有点心急,非要跑过来看看,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着紧张兮兮的千牛备身和左右备身们,又笑着道:“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我二哥,不会在这种场合闹事的。”

一众备身们听到李元吉这话,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您是不是秦王,但您闹起来,可比秦王凶多了。

秦王好歹还有所顾忌,有所理智,闹起来也不敢闹的太大。

您就不一样了。

您闹起来,可是真的不管不顾。

不过,一众备身们虽然在心里腹诽着李元吉,但是听到李元吉不是来闹事的,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领头的千牛备身,一边吩咐身后的兄弟们让开路,一边对跟在李元吉身后的兄弟高喊,“兄弟们,你们一定要保护好齐王殿下和几位小殿下,千万不能让人冒犯了齐王殿下,伤到了小殿下。”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在提醒自己的兄弟盯死李元吉,千万别让李元吉闹出什么幺蛾子。

李元吉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深意,但却没多说什么。

他李元吉凶名在外,此前又打伤了不少左右备身府的人,左右备身府的人为了免得惹上麻烦,防着他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父亲!父亲!”

李元吉带着李承乾四个小家伙,顺着一众备身让开的道路,很快就抵达了高台下。

李承乾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的李世民,当即就跳着脚喊。

高台上的气氛并不好。

但随着李承乾的一声声高喊,气氛突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面色冰冷的李世民,先是一脸的错愕,然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立马又板起了脸。

满脸怒容的李渊,也是先错愕了片刻,然后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脸。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李建成,看到了李承乾那一刻,心情就不怎么太好了。

其他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神情各异。

其中绝大多数人,对李元吉带来的一众孩子们,还是抱有善意的。

唯独李纲一脸怒容。

“荒唐!荒唐至极!尔等眼中还有礼法吗?!”

李纲跺着脚怒斥。

如此庄重又肃穆的祭祀神诋的大祭,先是被李世民给破坏了一次,现在又被李元吉带着一群孩子给破坏了。

李纲是真的要气炸了。

若不是李渊没有动手拿人的意思,他都要招呼千牛备身动手了。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如此重要的一场祭祀,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岂能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

一众年龄跟李纲相彷的老臣,在此刻都选择了跟李纲站在一起,纷纷开口声讨起了前后破坏了祭祀的李世民和李元吉。

李元吉知道以李纲为首的这些老倌并不是刻意的要针对自己,而是对傩戏大祭、对礼法看的太过重要,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声讨他。

站在人家的角度看,人家并没有什么错。

这就好比在开一个国家级别的会议,所以的人都正经危坐,一板一眼的在商讨着会议内容。

然后先是被人踹门大闹了一场,又被人带着孩子当成幼儿园逛了起来。

作为会议中比较重视纪律、规矩的重要成员。

肯定得维护一下会议的纪律和规矩。

所以李元吉不好给人家记仇,也不好因此去埋怨人家。

李元吉拱了拱手,一脸坦诚的道:“李师、裴师、各位先生,赤子心慈,看不得父亲受伤,所以非要过来看看。

我拗不过他,就带他过来了。

想来八方神明,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也不会怪罪他。

还望各位先生也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要为难他。”

说完这话,李元吉就拍了拍李承乾的脑袋,让他去找李世民。

李承乾早已迫不及待,在得到了首肯以后,噔噔噔的跑向了李世民。

李元吉找的理由足够强大,远比李世民刚才找的那些蹩脚的理由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李纲、裴矩等人只是吹胡子瞪眼的呼喝了两句,重申了一遍傩戏大祭的规矩,也就没有再追着喊打喊杀。

孝道是古人最为崇尚的一条大道。

一个赤子,心念着父亲,那么这个赤子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值得被原谅。

相信八方鬼神在感受到了赤子的孝心以后,也会原谅他。

如果不原谅,那一定是一个野神。

因为你连孝道都不尊,连孝道都不推崇,你没资格被列入正神之列。

人敬神,也只是敬而已,并不是畏,更不会因为神,放弃所有人的人性和坚持。

如果神要剥夺人的人性和坚持的话,那么人不会介意伐神。

反正,中原大地上不存在神国,没有君权神授这一说。

神能不能凌驾于人之上,得人说了算。

第0335章 祖孙会面,明嘲暗讽 人让神凌驾于人之上,神才能凌驾于人之上。

人不让神凌驾于人之上,神或许会彻底的消失。

就好似李道宗、李孝恭等人扮演的方相氏一样,唐人认可她,她便是家喻户晓的神诋,后世的人不认可她,便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更别提信仰她,祭祀她了。

“你来做什么?”

李承乾迈着小短腿,吃力的爬上了高台以后,立马凑到了李世民身边,紧张又担心的想去看李世民的胳膊。

李世民心里暖洋洋的,脸上却面无表情,嘴上更是苛责着。

李承乾在李世民面前,就没有在李元吉面前那么可怜巴巴,那么惹人怜爱,反倒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规规矩矩的站直了,心虚的低着头,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孩……孩儿担心父亲。”

李世民瞪起眼,“我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

李承乾觉得很委屈,瘪起嘴,有点想哭了。

李渊瞧着乖孙可怜的模样,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冲着李世民喝斥道:“你对一个孩子凶什么凶,显你能耐是不是?”

李世民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今夜他已经将李渊气的不轻了,想来李渊已经开始盘算着随后怎么收拾他了,所以他不好再气李渊。

“乖孙!来!到祖父这里来!”

李渊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慈祥了许多,冲着李承乾招手。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想寻找母亲,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以后,又看向了父亲。

“你看他做什么,你到祖父这里来,还轮不到他首肯。”

李渊瞥了李世民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李承乾迟疑了一下,一步三回头的赶往了李渊身边。

李渊瞧着乖孙乖巧又可怜的模样,脸笑成了一朵花,“来!乖孙!快过来!”

李承乾突然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迈开了小腿跑到了李渊面前。

李渊脸上的笑容更胜,一把抱起了李承乾,一手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神印,在李承乾面前晃荡了一下,“祖父给你看个好东西,想不想要?”

李承乾根本不明白这神印代表着什么,但长期的礼教让他不敢轻易的收李渊的东西,所以下意识的看向了李世民。

李渊一下子就不乐意了,“你看他做什么,他又没有你乖巧,也没有你讨祖父喜欢。”

李渊这是在指桑骂槐。

偏偏李世民还没办法反驳。

“父亲……”

李建成深知神印代表着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神印落在李承乾手里,所以有心阻止。

但话说了一半,就被李渊给怼了回去,“你们不省心,还不让我找个省心的?这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也可以给我孙儿。”

李建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渊痛快的将神印塞到了李承乾手里,一边逗弄着李承乾,一边阴阳怪气的道:“这东西是我的,我给谁了就是谁的。

我不给,你们再抢也没有用。”

李建成脸色一变,李世民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李渊这算是第一次当着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的面敲打他们。

以前,李渊即便是要说他们,也会私底下说。

即便是气急了,明面上说他们两句,也会给他们留下足够的颜面。

但这一次,李渊没给他们留脸。

李建成心里很愤怒,他也没招谁惹谁,凭什么就要跟李世民一起被李渊敲打。

他本来就是太子,他给李渊充任陪祭,从李渊手里接过神印,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李渊为什么在明嘲暗讽李世民的时候,还要带上他?

“皇祖父,能不能给承业也拿一个?”

李承乾可不知道大人们的心思,在被李渊强塞了一枚神印以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良久以后,想到了对他很好,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充任跟屁虫的李承业,也想帮李承业讨要一枚好玩的玩具。

李渊明显的愣了一下。

高台上的其他人也齐齐愣了起来。

李渊忍不住道:“为什么要给承业拿一个?”

李承乾眨着眼,自然而然的道:“承业也是皇祖父的孙儿啊,孙儿有的,承业弟弟也应该有。”

李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干脆瞪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眼。

瞧瞧你俩,再看看孩子。

你们连孩子都不如。

李渊宠爱的在李承乾脸上亲昵了一下,然后温声细语的道:“可是这神印只有一个,给了你,就没办法给承业了啊。”

还有一些话,李渊并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这神印即便是有富裕的,也轮不到李承业头上,因为他是庶出,不配拥有这个。

“那为什么不多造一个?”

李承乾眨巴着眼,单纯的问。

李渊笑着摇头道:“普天之下,只此一枚,不能彷造。”

李承乾歪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下,不舍的咬着嘴唇道:“那孙儿就把它让给承业。”

李渊彻底愣了,眼睛下意识的瞪大,又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要给承业呢?”

李建成、李世民等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一个个都心思复杂的盯着李承乾,想知道李承乾会如何回答。

李承乾理所当然的道:“孙儿和承业关系最好啊,而且承业还是孙儿的弟弟。母妃说了,孙儿这个做兄长的,应该让着弟弟妹妹,照顾着弟弟妹妹。

这个只有一个的话,孙儿可以先让弟弟妹妹们玩。

等他们不想玩了,孙儿再拿来玩。”

说到此处,李承乾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孙儿在九龙潭山的时候就是这样。承业弟弟和令妹妹、絮妹妹有了新的金狗,不要虎虎了,孙儿就把虎虎拿过来玩。

孙儿现在把虎虎喂的可胖了,走起路来肚子就跟程将军一样,一甩一甩的。”

李渊彻底被逗笑了,抱着李承乾哈哈大笑。

李建成和李世民被李承乾这话影响的心思格外的复杂,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后,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一些人不知道虎虎长啥样,但听着李承乾的描述,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有一个大肚腩的程咬金。

程咬金听到李承乾的话,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见很多人都看着他,干脆挺起了肚子,让所有人都看仔细了。

李元吉就显得很郁闷了。

早知道就不带李承乾过来了。

李承乾的这番话,听着确实能把人逗乐了。

但是有点坑叔啊。

因为李承乾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九龙潭山遭受了虐待。

瞧瞧,一个帝国皇室的嫡长孙,在自己叔叔府上,只能挑叔叔的孩子们玩剩下的玩,多寒颤。

“哈哈哈哈,好好好,乖孙啊,你可比你父亲和你大伯强多了。你父亲和你大伯应该多学学你。”

李渊笑够了以后,满心欢喜的夸赞起了李承乾。

临了了还让刘俊记下,回头多给承庆殿多分润一些贡品,以此表彰长孙育儿有方。

长孙赶忙出来道谢,一个劲的说是李家的血脉好,不然她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教不好李承乾。

李渊听着长孙的话,就更高兴了,又赐了长孙氏一个未出仕的晚辈一个官身。

在李渊看来,长孙能将他的孙儿教育的如此贴心,如此的好,给长孙氏一点儿好处,也无可厚非。

“你四叔是不是待你不好,为什么将承业不玩的宠兽给你,为什么不帮你抓个新的?”

李渊抱着李承乾,借着孙儿乖巧懂事,明嘲暗讽的把李建成和李世民嘲讽的无地自容了的时候,突然提到了这个茬。

李承乾明显的愣了一下,十分讲义气的道:“四叔待孙儿很好啊。也不是四叔将承业不玩的虎虎给孙儿的,是孙儿自己要拿过来玩的。”

李渊点着头,突然道:“那你四叔怎么待你好了?”

李承乾很想说一句‘四叔不管我,让我随便玩’,但仔细考虑一下,觉得这话说出来,他父亲和母亲肯定会不高兴,他祖父八成也会不高兴,所以只能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一下,道:“我有事求四叔,四叔立马就答应了。”

在李承乾对李元吉的印象里。

印象最深的就是刚才求李元吉的那一幕。

他在承庆殿的时候,怎么求他的父亲和母亲,他的父亲和母亲都不会心软。

所以他觉得李元吉能答应他的请求,带他过来,就是顶好顶好的。

李渊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想借着李承乾的话茬抓一抓李元吉的痛脚,然后让李元吉帮他震慑震慑李建成和李世民。

可听完了李承乾的话,李渊有点恍忽。

三胡这是有求必应吗?

那三胡能不能辅左乖孙呢?

“皇祖父?”

李承乾摆着小手,将李渊从恍忽中拉了回来。

李渊快速的将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隔代传位是会出现大乱子的。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有四儿子帮忙,乖孙也坐不稳。

而且,乖孙非大儿子所出,随占着嫡长孙的名分,但终究不是嫡长子一脉的。

隔代还跨脉,中间有多少阻力,不言而喻。

再说了,四儿子是个人来疯,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发起脾气来,还不管不顾,根本不适合辅左人。

这皇位啊,只能传给大儿子。

只是二儿子死活也不肯放手,今日甚至差点撕破脸了,以后该如何处置,实在是让人头疼啊。

李渊看着李承乾,感慨道:“如此说来,你四叔是有求必应咯。”

李承乾不懂这句话从李渊嘴里说出来有多沉重,天真的点了一下头。

李渊乐呵呵的道:“那你也去帮祖父求一求你四叔,让他帮帮祖父。祖父近些日子实在是被人折腾的头疼不已,他要是能帮帮祖父的话,祖父一定能轻松不少。”

李承乾也不知道是收受了‘贿赂’以后好说话了,还是单纯的以为李元吉很好说话,居然又天真的点了一下头。

李渊再次爽朗的笑了起来,“那祖父就等着你的好消息。祖父以后能不能睡个好觉,可就全看你了。”

李承乾仰起头,给了李渊一个灿烂的笑脸。

第0336章 一个将人生活透了的家伙 李渊瞧着李承乾那干净纯真的笑脸,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不少,他拍拍李承乾的小脑袋,哈哈笑着说:“去!找你四叔玩去!”

李承乾先是仰着小脸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又一脸认真的用糯糯的声音说道:“孙儿一定会让皇祖父睡个好觉的。”

李渊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畅快之意。

李承乾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立马收起了笑容,看向了不远处的父亲,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李渊见此,就知道乖孙心里还惦记着李世民那个逆子的伤势。

当即心里有点酸。

要是他的三个逆子,能有乖孙一半的孝顺,他也不至于在大祭的日子里动怒。

“别看他,他皮糙肉厚的挨一刀没什么。”

李渊笑着为乖孙宽心。

见乖孙仍旧担忧的看着李世民那个逆子,就有些不高兴的看向李世民道:“你说呢?”

李世民张开嘴刚要搭话,就见李渊又收回了目光,对着李承乾淳淳教导道:“也别学他。

圣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辱。

他当着我这个做父亲的面,在那里拿着刀子割肉,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可不能跟他学?”

李承乾听的是似懂非懂的,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能用略微懵懂的目光看着李渊。

李世民脸就有点黑。

李渊这话,跟当众打脸没区别,偏偏他还没理由反驳。

“行了,快去找你四叔玩吧。”

李渊放下了李承乾,也不顾李承乾是否愿意,就让刘俊带着李承乾下了高台。

李承乾是一步三回头,目光一个劲的往父亲身上瞥。

可惜他的父亲在李渊高宣了一声‘继续祭祀’以后,就没有再看过他一眼。

李元吉从刘俊手中接过了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李承乾,听完了李渊让刘俊带的话以后,神情复杂的看向了李承乾。

这孩子今晚将他坑的不轻。

早知道就不带他过来了。

有心骂他两句,可是看着他那没落的小表情,又有点于心不忍。

“行了,别闷闷不乐了,你祖父既然说你父亲没事,那你父亲一定就没事。”

李元吉心里叹了一口气,违心的安慰着。

李承乾下意识的抬起头,满脸期盼的道:“真的吗?”

李元吉点着头道:“自然是真的。”

李承乾脸上没落的小表情缓和了不少,又期盼的道:“那我父亲会来看我吗?”

虽说他在九龙潭山的日子过的无拘无束,十分的惬意,但他心里还是记挂着父亲母亲,哪怕父亲和母亲对他很严厉,他还是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多陪陪他。

李元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思量再三以后,澹然笑道:“应该会吧。”

至于什么时间,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今晚李世民这么一闹,就等于是彻底跟李建成撕破脸皮了。

以后他们两个就不再是明面上的兄弟,背地里的敌人。

而是明面上和背地里皆是敌人。

李世民对待敌人是残忍的。

李建成对待敌人也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他们二人之间随后的斗争将会直线性的升级。

李世民要忙着彻底的击溃李建成,有没有闲暇去九龙潭山看儿子,谁也说不准。

李承乾明显对‘应该’这个词了解的不深,所以在听到了李元吉的话以后,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发自肺腑的笑容。

“四叔四叔,您能不能帮忙皇祖父?皇祖父说他想睡个好觉。”

李承乾自己心里的担忧解决完了,就记起了李渊的嘱托,他仰着小脸,一脸天真的问着。

李元吉强忍着将李承乾丢出去八十丈远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道:“你祖父想睡个好觉,可没那么容易。”

李承乾愣愣的看着李元吉,还想帮李渊说情,就听李元吉又道:“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找我,你应该去找你父亲。

你父亲若是愿意帮忙的话,你祖父应该能很快睡个好觉。”

李承乾懵懵懂懂的盯着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也没有多做解释。

这个话题即便是解释清楚了,李承乾也不会明白。

不过,李元吉说的是实话。

李渊想睡个好觉的话,由李世民帮忙,远比他管用。

李世民要是立马发动政变,并且冒大不韪,送李渊下去的话,李渊应该能永生永世的长眠下去,睡一个永远也不会醒的好觉。

李世民要是放弃争夺太子之位,放弃权柄的话,李渊往后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能一直睡好觉。

“走,戏也看完了,我们继续回宫门洞子口窝着。”

李元吉牵起了懵懵懂懂的愣在原地的李承乾,以及冻的直打哆嗦的李令、李絮、李承业三个小家伙,往广场一角的宫门洞子走去。

腊月的天,北方是真的冷。

滴水成冰、寒风刺骨,都不是什么空话。

站在空旷的广场上站久了,很容易将人冻成狗。

即便是躲在稍微能遮挡点冷风的宫门洞子拐角处,也懂得人瑟瑟发抖,手麻脚麻。

李元吉带着四个小家伙回到了宫门洞子一侧,待了不到两刻钟,李令和李絮就有些受不了,一个劲的喊冷。

于是乎李元吉蛮横的霸占了宫门洞子上的角楼,又在监门官委屈的眼神中霸占了他的火盆、床榻,以及他带的一些晚上喂嘴的小零食。

“四殿下,四殿下,您给小人留点啊。”

监门官眼看着李元吉端起他刚刚烫好的酒,吨吨吨的就灌进肚子半盅,心疼的直叫唤。

李元吉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他一开口就以小人自居,那就说明他是李家还没有发迹前的旧仆。

属于陈善意那个级别的,不过地位肯定没有陈善意尊崇。

所以李元吉无需对他客气。

他在李元吉面前也无需像是个臣子一样,规规矩矩的,小心翼翼的。

“酒您喝就喝吧,肉好歹给小人留一口啊。”

监门官眼看着李元吉吨吨吨的将酒喝了个干净,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肉,心疼的又叫唤了起来。

虽然这酒肉只是寻常的酒肉,根本没办法跟齐王府,乃至宫里的酒肉相提并论。

但是这酒肉对监门官意义非凡。

因为这酒肉是李渊赏的。

对于李氏的旧仆而言,李渊赏的酒肉,远比金银珠宝都要珍贵。

因为这代表着恩宠,也代表着惦记。

如果那一天,李渊不赏给他们酒肉了,那就代表着他们跟李氏的主仆情分尽了。

那样的话,他们就再也没资格在李氏的人面前自称一声小人了。

就更别提借着跟李氏的情分往上爬了。

“只是吃了你一口肉,喝了你一口酒,你怎么这么小气呢。”

李元吉吃饱了喝足了,一边看着四个小家伙吃一半肉,往地上种一半肉,一边嫌弃的冲着监门官嚷嚷。

监门官也没藏着掖着,苦着脸道:“这可是主上赐的肉啊,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小人在宫里勤勤恳恳的忙活了一年,才得了这么一块肉。

如今被您给全吃了,小人就没得吃了。”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那你再去问我父亲要一块,不就得了。”

监门官哭丧着脸,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玩意儿是能要的吗?

主家赐的,那叫恩典。

你问主家要,那就叫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从他记事起,还没有看到过哪个人跟主家要东西以后,有好下场的。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回头我帮你去要一块,再帮你说几句好话。”

李元吉还没有拿小人物撒气的习惯,也没有欺负自家人的习惯。

监门官大喜过望,不过还是拒绝了李元吉帮他说好话。

“肉,小人就笑纳了,说好话就不必了。”

李元吉错愕的看着监门官,还有人不愿意在李渊面前露脸的?还有人不愿意升官的?

监门官看到李元吉的神情,猜到了李元吉的心思,不等李元吉开口,就不要意思的道:“小人家里三代,都是给家里看门的,已经看习惯了,不会做其他的。

小人又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去做其他的,也只会害人。

所以小人只能帮家里看门,也只想帮家里看门。

等到小人老了,就让家里的二郎来。”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批评这个家伙没有出息,还是该表扬这个家伙活的通透。

有升官的机会,他不要,他明显是不求上进,永远也不可能做大官。

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少能力,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位置。

不贪心,也不惹祸,只是一心一意的跟着主家。

他是做不了大官,可动不动就会被杀头的罪过,也落不到他头上。

他是享受不了高官厚爵,大富大贵,可他只要恪守本分,一辈子也不会为吃穿用度发愁。

他算得上是李元吉到了大唐以后,碰见的第一个不求上进的人。

也是第一个将人生活透了的家伙。

“你还真是个异类。”

李元吉张着嘴沉默了良久,忍不住感慨。

监门官乐呵呵的笑道:“您还不如直接说小人没出息呢。”

李元吉认真的感叹道:“有出息未必是一桩好事。”

第0337章 大唐都有年终奖? 有道是站得高,看得远。

可是站的高了,受到的风霜也就大了。

经受不住风霜,那站的有多高,摔的就有多惨。

正在太极殿前的广场上举行祭祀的那群人,那一个不是站在高处,气吞天下,胸有四海的人物。

可他们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最尊贵的李渊,如今是大权在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可是晚年的时候,只能躲在禁宫深处,自哀自怜的弹琵琶。

稍微次李渊一等的李建成,如今也是身居太子之位,掌握着天下大多数文官的升迁调度,也可以说是大权在握,可是他连晚年都没有。

稍微次李建成一等的李世民,如今身居天策上将之位,高居于百官之上,没有李元吉的话,往后还能更进好几步,达到千古一帝,傲视群雄的地步。

可他晚年过的也一般般,儿子接连造反,使得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对儿子下手,最终造成一次又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甚至在他死后,他儿子还暗戳戳的在他脸上抹了一把灰。

至于其他人,虽然遇上了两个对待他们还算不错的皇帝,可他们中间的一大部分人,在一次次的皇权交替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晚年过得也并不如意。

一些人甚至是死了,还要被刨坟。

一些人在死后不久,全家人很快就团聚了。

还有一些人,被子孙牵连着,跟三族很快就团聚了,自己在帝陵睡的好好的,也被移出了帝陵。

所以啊,有出息,尤其是有大出息,不一定是好事。

有时候过的还不一定有寻常百姓家里好呢。

至少,在这个皇权不下乡,且极其推崇孝道的时代,一个百姓老了,只要儿女双全,就能享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近乎于敬神一般的孝顺。

如果有点家财,还有点身份,还能在乡间坐一坐土皇帝。

“小人不太明白四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监门官舔着脸说。

李元吉乐呵呵的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监门官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监门官很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只不过人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所以非要装湖涂。

“你去外头守着,等到傩戏大祭完了以后再叫我。”

李元吉看到四个小家伙张着嘴开始打哈欠了,就让监门官去外面守着。

监门官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出了角楼以后,亲自守在了角楼的一侧。

这就是很多人喜欢事事都让自家仆人去做的原因。

不问东问西,不推三阻四,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打折扣。

李元吉哄着四个小家伙睡着了,自己也微微躺在了坐榻配备的圆弧形木制的靠背上闭上了眼。

迷迷湖湖中,感觉到有人往自己鼻孔里插了个东西。

皱着眉头睁开眼,就看到四个已经睡醒的小家伙,正拎着笔,往自己鼻子里塞,其中一个还蘸上了墨,似乎准备在自己脸上画点什么。

监门官弯着腰,静静的站在四个小家伙不远处。

“你们是皮痒痒了是吧?”

李元吉没好气的吓唬。

四个小家伙怪叫一声,快速的跑开了。

不等李元吉再次开口,监门官就识趣的派人跟上。

“傩戏大祭完了?”

李元吉在监门官派遣的人跟着四个小家伙跑出角楼以后,盯着监门官问。

监门官赶忙道:“回四殿下,正在收尾。”

李元吉往外瞅了一眼,看了看天色,眼看着天上的明月已经剩下一道影子了,就忍不住道:“折腾了一晚上还没折腾完?”

北方的天,尤其是腊月的天。

天麻麻亮的时候,月亮依然能看到一个澹澹的影子。

唯有在太阳初升的时候,月亮才会悄然散去。

所以看到月亮只剩下了一道澹澹的影子,李元吉就知道天快亮了。

监门官抿着嘴,没敢吭声。

也只有李元吉敢出言不逊的说傩戏大祭是折腾。

其他的人可不敢胡说八道。

李元吉见监门官不说话,又问道:“今年的傩戏大祭怎么折腾了这么久?”

监门官苦笑着道:“二殿下半夜入宫,打断了傩戏大祭,殿下您又带着几位小殿下去了一趟祭台。

重新祭祀,时间自然要长一些。”

李元吉白了监门官一眼。

这可不是我的锅,别忘我身上栽赃。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元吉缓缓起身,有些意兴阑珊的说了一句,准备带着四个小家伙离开。

万一李渊祭祀完了,要来一个人前教子,那他留在这里,岂不是危险了。

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帮李世民分担压力。

他也没有跟李世民、李建成现在掐一个你死我活的心思,跑出去被李渊当枪使,又拿不到半分好处。

监门官见李元吉要走,赶忙阻拦道:“别啊,四殿下。”

李元吉狐疑的看向他。

监门官急忙又道:“每岁傩戏大祭过后,主上都会根据每岁的收获,给朝野上下所有人一些赏赐。

您年初的时候,打了几场大胜仗,闻名天下,年中的时候,您府上的人又打了几场大胜仗,为您增添了不少颜色。

主上肯定会重重的赏赐您。

您要是现在就离开了,可就错过了。”

李元吉呵呵一笑,问道:“我会在乎那点赏赐?”

监门官愕然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说啥好了。

李元吉又道:“我就算不去,我父亲能少得了我那一份?”

监门官听到这话,有点想打人。

听听,这是人话嘛?

李元吉没有在意监门官的心思,冲着角楼外正在疯跑的四个小家伙招呼了一声。

“你们四个,别玩了,随我回府。”

四个小家伙正迎着冷风,张大嘴在一个劲的啊啊啊啊的乱叫。

耳听着被冷风时不时阻断的怪异的啊啊声,心里可开心了。

听到李元吉的招呼,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角楼。

李元吉带上他们,往武德殿赶去。

到了武德殿以后,又招呼了众人,收拾好东西,再次赶往九龙潭山。

比起动不动就得勾心斗角的皇宫,李元吉还是喜欢待在九龙潭山。

至少,在九龙潭山,即便是要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频繁,更不会因此死太多脑细胞。

至于李渊在傩戏大祭之后的赏赐,李元吉完全不在意。

他入宫来参加傩戏大祭,是冲着杨妙言的面子才来的,又不是冲着李渊的赏赐来的。

李渊能给他的权柄、地盘,已经达到了他所能拥有的极限。

再给他赏赐,也只能给他一些比较珍惜的奇珍异宝,以及大量的阿堵物而已。

他还不太在乎。

他主掌的海运,马上就要疏通,他主掌的漕运,马上就要为他盈利。

他喜欢阿堵物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去取,还不需要贪李渊的那点赏赐。

……

在李元吉出宫以后没多久,李渊结束了一年一度的傩戏大祭。

折腾了一夜,所有人不仅不困,反而显得很精神。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李渊马上要给他们发‘年终奖’了。

他们中间的一部分人,还会在李渊发‘年终奖’的时候得到升迁。

所以他们不可能会困,即便是困了,也得用簪子刺大腿,努力的让自己提起精神。

李渊带着一群精神抖擞的文武、宗亲回到太极殿,换下了祭服,穿上了朝服以后,开始上朝,开始论功行赏。

只是在文武、宗亲们中间扫视了一圈后,脸就黑了。

李元吉那个逆子不在,他的乖孙似乎也被拐带走了。

岂有此理!

“齐王呢?”

李渊黑着脸质问。

文武、宗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寻找起了齐王的身影。

长孙更是小心翼翼的冲着身侧的杨妙言询问,“四弟呢?”

杨妙言一脸茫然,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我一颗心都铺在傩戏大祭上,实在没闲暇盯着自己丈夫啊。

李渊见没人回答,不悦的喊道:“没人知道吗?”

一个当值的宦官,赶忙迈着小碎步走到殿中,躬身道:“回圣人,齐王殿下天刚亮的时候,就带着几位小殿下出宫了。”

“彭!”

李渊怒了。

还真是不拿老子当皇帝啊。

“他眼里还有没有朕?!”

杨妙言赶忙走上前帮自己的丈夫说起了话,“回父亲,阿郎应该是脑疾又发作了,所以提早回了九龙潭山,找孙先生为他诊治去了。”

李渊一腔怒火被怼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该怎么往出说。

他就算再有脾气,也不可能撒在一个有脑疾的儿子身上。

对于脑子有问题的人,无论是他,还是大唐的其他人,都是抱有一定善意的。

毕竟,你就算再有能耐,再厉害,也不能去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吧。

只不过,对于四儿子的脑疾问题,他早就摸清楚了。

四儿子根本没有什么脑疾,四儿子只是为了避免夹在大儿子和二儿子中间,所以谎称脑疾,躲去了九龙潭山。

只是这件事情他没办法说出来,还得配合着四儿子将这话谎言给圆下去。

因为四儿子既然不愿意夹在大儿子和二儿子中间左右为难,他就不好将四儿子拖下水。

也因为四儿子是目前他诸多儿子中,唯一一个能帮得上他的人。

在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撕破了脸皮的情况下,四儿子这个帮手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即便是如此,也不能不告而退。”

李渊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不满的喝斥了一句。

第0338章 好大的威风 杨妙言心头苦笑着,垂着头,没敢搭话。

宗亲们、文武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见李渊的话。

李渊骂儿子,还不是他们可以插嘴的。

毕竟,那可是李渊的亲儿子,李渊骂可以,别人骂不行。

你要敢骂,你信不信李渊跟你急眼?

这就跟寻常百姓家里一样,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打都行,别人,你敢动一个手指头试试?!

“宣赏!”

李渊愤愤不平的埋怨了好一会儿,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刘俊赶忙迈着小碎步走到陛下,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赏。

由于赏赐的人比较多,所以并没有草拟圣旨。

只有一个长长的奏折。

上面写满了宗亲们和文武们的名字,以及要颁发给他们的赏赐。

“宣!”

刘俊高喝。

一众宗亲们和文武们齐齐弯下腰。

“太子建成,仁孝顺德,勤勉国政,赐其嫡次子郡王爵,封安州,封两百户,加赐仪牌两队,剑班一队,鼓吹一部……”

“秦王世民,仁孝顺德,勤勉国政,征战有功,赐其庶长子李恪郡王爵,升汉中,加两百户,加赐鼓吹一部……”

“齐王元吉,仁孝顺德,勤勉国政,征战有功,赐其庶长子李承业郡王爵,封梁州,封两百户,加赐剑班一队……”

“……”

刘俊从上到下,一个一个的念,凡是念到名字的,纷纷出班向李渊道谢。

对于李世民的庶长子从李宽变成了李恪,宗亲和文武们并没有任何反应。

李宽已经被过继到了已故的楚哀王李智云名下,继承了李智云的一切,他已经和李世民没什么关系了。

他现在在名义上,是李智云的儿子。

不能跑到李世民的儿子中间去论资排辈。

除了他,还有他的弟弟李泰,也被过继到了已故的卫王李玄霸名下,继承了李玄霸的一切,也跟李世民没什么关系了。

也不能跑到李世民的儿子中间去论资排辈。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见了李世民,是叫二伯,还是叫父亲。

“武德殿孺人王氏阮,操持傩戏大祭有功,赐宫花一朵,锦缎一匹,钱五十斤……”

在赏赐完了操持傩戏大祭的一众李氏的女卷以后,此次宣赏大殿正式的落下了帷幕。

李渊特地留下了李建成和李世民,遣散了其他人。

在宗亲、文武,以及一众李氏女卷离开以后,李渊就吩咐刘俊关上了太极殿的大门,开启了新一轮的教子大戏。

李世民在傩戏大祭的时候闹的确实有点过分。

李渊即便是有再大的肚量,也必须教一教李世民做人。

李建成纯粹是被顺带的。

李元吉要是在的话,估计也得被带上。

李元吉就是知道继续留在宫里会遭殃,所以早早的带上儿女们跑路了。

李元吉一行回到九龙潭山的时候,太阳刚在天边弯了个腰。

冷风也柔和了不少。

唯有山林里的沙沙声依旧如故。

李元吉吩咐尚食的厨婢做了一些简单的早膳,喂饱了四个吃啥啥没够的肚皮以后,就再次过起了看书、听涛、赏景的悠闲生活。

李世民在傩戏大祭的时候,已经彻底跟李建成撕破脸了,李渊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和稀泥。

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所以能躲一时清净,就躲一时清净。

能享受一时悠闲,就享受一时悠闲。

不然,以后想过悠闲的日子,也不一定会有机会。

李元吉带着文书、书卷、零嘴儿、茶具,在凉亭里一坐就是一天。

傍晚的时候,杨妙言带着府上的一众莺莺燕燕,以及从宫里得到的赏赐,风风火火的回到了九龙潭山。

莺莺燕燕们此次帮杨妙言一起操持傩戏大祭,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再加上临近年关,杨妙言又做主再给她们添了一份丰厚的年礼,所以她们看着很高兴。

四五个人凑成一堆又一堆的,叽叽喳喳的。

杨妙言就显得有点不高兴,即便是从李渊手里得到了丰厚的赏赐,依然不高兴。

因为她觉得丈夫将她撇下,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李渊的质问,有点不够男人。

于是乎在安顿好了莺莺燕燕们以后,就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凉亭内。

一句‘阿郎将我一个人丢在宫里,面对父亲的责问,还是个男人吗’,成功的点燃了李元吉的火气。

于是李元吉就放下了凉亭四侧的帘子,让杨妙言倚着栏杆,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让她深深的认识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临了了,杨妙言浑身哆嗦着,向李元吉承认了错误。

往后几日,杨妙言时不时会反复,李元吉一有时间就会狠狠的教育她一顿。

一直教育到临近元日的时候,凌敬和薛万述悄无声息的赶到九龙潭山拜访。

……

小演武场。

李元吉刚刚教育完杨妙言,还没收拾好衣服,王阮站在小演武场外的篱笆外,悄声禀报,“殿下,凌长史和薛将军求见。”

杨妙言听到这话,慌忙的收拾了一下衣服,一边往小演武场的后门跑,一边娇笑着道:“爸爸,明天我还来。”

李元吉心肝脾肺肾一起哆嗦了一下。

别!

别来!

吃不消了!

然而,不等他开口,杨妙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小演武场的后门处。

李元吉苦着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给人当爸爸这么辛苦,我就不教你叫爸爸了。”

“不行,明天得去找孙思邈开个方子补补,不然实在是扛不住。”

李元吉决定了,明天天一亮就去找孙思邈。

“殿下?”

王阮迟迟得不到回应,再次开口。

李元吉长出了一口气,略微收拾了一下衣服,不耐烦的道:“听到了,听到了,让他们过来吧。”

王阮应允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演武场。

李元吉再次收拾了一下衣服,以及剩下的残局,放下了凉棚四处的帘子,走向了另一处凉棚。

没过多久以后。

王阮就带着凌敬和薛万述出现在了小演武场内。

凌敬还是老样子,薛万述倒是消瘦了不少,脸上还有一道澹澹的疤痕。

“臣凌敬……”

“臣薛万述……”

“参见殿下。”

李元吉端着主公的架子,盯着薛万述脸上的疤痕仔细瞅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道:“坐下说话。”

凌敬和薛万述道谢,走进了凉棚,找了个距离火盆近的位置坐下。

不等他们开口,李元吉就盯着薛万述脸上的疤痕问,“怎么搞的?”

薛万述笑着道:“被蚊子叮了一口,不碍事的。”

李元吉哼着道:“谁家的蚊子这么没规矩,净冲人脸上招呼。”

薛万述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李元吉冷哼道:“怎么,觉得我这个当主公的没能力帮你讨一个公道?”

薛万述脸上的疤痕浅浅的、长长的,明显是被利器所伤。

薛万述绝口不提是谁伤了他,也从没有在文书中提及过此事,想来是伤他的人有些身份,他不想给齐王府带来什么麻烦。

问题是,这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吗?

这是面子问题。

伤了齐王府的人,就跟打了齐王府的脸没区别。

作为齐王府的主人,薛万述的主公,李元吉必须报复回去,必须把这个面子找回来。

“殿下说笑了,臣又没受什么委屈,谈不上讨什么公道。”

薛万述有些尴尬的笑着说。

李元吉瞪向薛万述道:“薛万述,我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清楚。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等我查出来了,我连你一起收拾。”

薛万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欲言又止。

李元吉没好气的喝斥道:“我府上也不收没卵子的东西。”

薛万述一脸苦涩。

李元吉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薛万述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当即苦笑着道:“冬月初的时候,臣到赵州去督收粮草,碰见了赵州李氏的人。

他们非说百姓们开垦的无主荒地,是他们李氏的地,非要百姓们上交四成的粮草给他们。

臣去跟他们理论了几句,就被请到了赞皇山喝了一盏茶。”

李元吉脸一冷,“他们拿赞皇公压你了?”

薛万述苦着脸点点头。

李元吉脸更冷了,盯着薛万述道:“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薛万述苦笑道:“人家敬茶的时候,用的是残盏,还丢到了臣脸上,臣想不受伤都难。”

薛万述说的是敬茶。

可实际情况是人家将茶盏直接丢到了薛万述脸上。

李元吉怒从心起,“好啊,好啊,赵州李氏好大的威风。”

说到此处,李元吉瞪着眼看着薛万述质问,“你当时手握重兵,为何不带着兵马屠了他们?”

薛万述惊愕的瞪起眼。

凌敬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元吉恼怒的又道:“你当时要是带着兵马屠了他们,我只需要帮你收尾,保住你的命就行。现在却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能动他们。”

薛万述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道:“殿下……那可是赵州李氏……”

天下数得着的高门大户之一。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那又如何,欺负了人就不用付出代价了?”

第0339章 我要不要星夜兼程的去赵州给他们赔罪 薛万述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州李氏,也就是赵郡李氏。

在天下一众名门望族中,也属于最拔尖的那种。

跟李唐宗室起家的陇西李氏,以及现在一门数公的河南窦氏,那也是沾亲带故的。

不然人家为何能借来窦氏的威风,又为何敢将残盏丢在他脸上?

人家就是不怕他,更不怕他背后的薛氏。

至于怕不怕他背后的主公李元吉,那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人家即便是怕,应该也没那么怕,不然也不敢将残盏丢在他这个李元吉钦点的河北道安抚使脸上。

人家是一个庞然大物,背后的关系网更是密密麻麻的,李元吉对上了,不一定讨得到好。

所以他在被人家羞辱了以后,也没有告诉李元吉。

他生怕李元吉为了他,招惹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最后损兵折将。

但是看李元吉的意思,明显不愿意善了。

他虽然挺感动的,但他还是不希望李元吉跟赵州李氏对上。

因为不值得。

什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的事情,那是莽夫才在乎的事情。

真正的智者,真正的政客,只在乎利益和得失,从在不会在乎一口气的。

“殿下,赵州李氏树大根深,乃是一个庞然大物,又跟您家,还有您外祖父家关系密切,您要是去找赵州李氏麻烦的话,您不一定能占便宜。”

凌敬跟薛万述的想法差不多,所以在听到李元吉要去找赵州李氏麻烦的时候,开始苦苦劝解。

为了说服李元吉,他尽量的将话说的委婉了许多。

没有用一些会刺激到李元吉的字眼。

薛万述在凌敬说完话以后,也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道:“臣觉得凌长史言之有理,臣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殿下没必要为了臣,去找赵州李氏的麻烦。”

李元吉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听不进去凌敬和薛万述的劝解。

别人觉得赵州李氏是庞然大物、树大根深、不好对付,他不这么认为。

作为五姓七望之一的赵州李氏,固然底蕴深厚,十分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不可招惹的地步。

如若不然,也不会被武媚和李治母子俩给玩残。

所以,赵州李氏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至少有三四种办法能玩死赵州李氏。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赵州,以及赵州附近的几个州,掀起一场动乱,然后率领着大军一口气杀过去。

再庞大的名门望族,在面对蛮不讲理的大军的时候,也会烟消云散。

只不过,这么做的后遗症比较大。

大唐不只有一个赵州李氏,还有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多个名门望族,亦有数值不清的高门大户。

暴力的清理一个,其他的就会警觉。

他们有可能会抱团取暖,也有可能会合起伙来造大唐的反。

这对大唐都没有好处。

尤其是在突厥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们一旦合起伙来造大唐的反,大唐未必应付得过来。

所以只能采用其他的方法。

总之,李元吉有的是办法收拾赵州李氏,根本不用受赵州李氏这口恶气。

此前之所以没有针对过赵州李氏,是因为赵州李氏的人没惹到他头上。

如今惹到他头上了,那就必须好好的招待一番。

“你们两个没卵子的东西,被人打上门了,还帮别人说话。我手底下怎么会有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薛万述和凌敬破口大骂。

凌敬苦着脸道:“臣只是不希望……”

李元吉不等凌敬把话说完,就瞪向凌敬道:“你给我闭嘴,我的脸都被人打肿了,你还不让我打回去,你到底是谁的人?”

凌敬赶忙道:“殿下啊……”

李元吉恶狠狠的道:“我让你闭嘴你就闭嘴,再敢多说一句话,我抽你信不信?”

凌敬只能闭上嘴,侧头看向了薛万述。

事情因你而起,你倒是说说话啊。

薛万述会意,忙道:“殿下,眼看就要到元日了,此事能不能容后再意。”

元日就是正月初一。

薛万述的意思是快过年了,就没必要再去大动干戈了,一切等到年后再说。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元日以后有元日以后的事情要做,我先派人去收点利息。”

薛万述和凌敬齐齐瞪着眼看向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冲着小演武场外招呼了一声,“来人呐!”

一个侍卫头领匆匆赶进了小演武场,单膝跪倒在地上。

李元吉吩咐道:“带上府上所有的兄弟,去把窦府派遣到九龙潭山东开垦荒田的人全给我抓了。挑两个管事,割破脸给窦府送去,剩下的全给我关押起来。

窦府的人既然喜欢帮人家出头,那我就让他们出个够。”

侍卫头领毫不犹豫的应允了一声,快步的离开了小演武场。

“殿下,窦府可不好得罪啊。”

凌敬苦着脸说。

先不说窦府有一堆李元吉的舅郎。

光是窦府的数位国公,数位县公,就不好招惹。

李渊固然对儿子很放纵,但不会盲目的放纵。

李元吉去找窦府的麻烦,李渊未必站在李元吉这边。

“要不我今天将王印传给你,你来替我处理此事?”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凌敬问。

凌敬咬咬牙,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李元吉这话很重很重,重的他连应声都不敢应声。

“来人呐!”

李元吉再次冲着小演武场外招呼。

又一个侍卫头领匆匆赶到了小演武场内单膝跪地。

“派个人去一趟河间郡王府,问一问我堂兄,他侧室的娘家人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该不该备一份厚礼,星夜兼程的赶去赵州给他们赔罪。”

李元吉的话说的是相当的客气。

但话里面的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元吉身为大唐最尊贵的四个人之一,被赵州李氏的人给欺负了,还要跑去给赵州李氏的人赔罪,赵州李氏受得起吗?

赵州李氏就算是在树大根深,再庞然大物,也受不起皇权低头。

李元吉真要是这么干了,李渊也好、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必须得将赵州李氏从中原大地上抹除。

皇权不允许挑衅,更不允许低头。

不过,这种事情李元吉也只能说说,不可能真的这么干。

在大唐勇勐精进的时候,作为皇室的重要成员,也只能跟着一起勇勐精进,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向臣属、附庸低头。

不然大唐的威严,以及大唐勇勐精进的势头,都会跟着大打折扣。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亲王,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能平息所有人的怒火。

李元吉是要收拾赵州李氏,又不是要跟赵州李氏同归于尽,还没必要为了赵州李氏去付出什么代价。

“喏!”

侍卫头领躬身一礼,快速退出小演武场。

凌敬和薛万述对视了一眼,心里皆浮现出了一句。

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他们没办法再劝了。

李元吉既然决定了闹大,那就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够阻止的。

在等待抓人,已经等待李孝恭回复的时候,李元吉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你们两个今日一起过来,是有事禀报?”

薛万述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道:“臣刚刚从河北道回来,特地来向殿下复命的。

路上碰见了凌长史,就跟凌长史结伴而行。”

李元吉缓缓点了点头。

薛万述作为齐王府的属臣,回京以后,赶到齐王府拜见,这是应该的。

“你呢?”

李元吉看向凌敬问。

凌敬瞥了薛万述一眼,没说话。

薛万述愣了一下,起身道:“臣去方便一下。”

说完就快速的出了凉棚,一刻也没有多留。

凌敬在薛万述走远了以后,才缓缓开口道:“殿下,常何已经被调任回京了,已经被任命为左屯卫中郎将、玄武门值守。”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常何被调任回京以后,这么快就被任命为左屯卫中郎将,玄武门值守。

看来李世民在常何身上是下了血本的。

毕竟,左屯卫可是李渊的亲兵,里面全是李渊的亲信,李世民想将人安插进去可不容易。

想让人一进去就充任中郎将,充任玄武门值守这种要职,就更不容易。

以李渊如今对李世民的警惕心,李世民不可能办成这件事情。

所以李世民肯定请裴寂出手帮忙了。

“裴寂你个脚踩三条船的老狐狸,也不怕翻船。”

李元吉在心里滴咕。

裴寂嘴上喊着效忠李渊,明面上有支持者李建成,暗地里却在帮李世民做事。

无间道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不,他玩的比无间道要高级。

无间道还要潜伏,还要藏匿身份。

他则是疯狂的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面前横跳。

不愧是文不成武不就,却能依然屹立在朝堂上极高处的老狐狸。

果然厉害。

“你派个人潜伏在常何旁边,但不要跟常何联系,以免暴露。”

李元吉缓缓开口。

有裴寂这么个例子在眼前,那就必须多做一手准备,防着点常何。

不然常何学起了裴寂,在他和李世民面前反复横跳,那他乐子就大了。

“臣明白。”

“我们的人呢?”

李元吉疑问。

李元吉说的是潜伏在杨文干手下的那个暗子。

凌敬下意识的低声道:“已经被秦王殿下纳入了麾下,如今在秦王府左四统军府充任旅帅。”

李元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道:“有点东西啊。”

李世民麾下的勐人无数,所以即便是统军府里的一个小小的旅帅,也有无数勐人争抢。

那个暗子能后来者居上,在一众勐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夺下秦王府左四统军府的旅帅,可见他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这种人去做暗子,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凌敬点着头道:“确实有点东西,臣已经跟一些熟人打过招呼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还会升迁。

臣觉得他以后的价值远在常何之上。”

李元吉错愕的看着凌敬。

凌敬的思想比他超前啊。

他只想着将人安插到李世民手底下,充当个耳目。

凌敬竟然已经开始帮人谋划着升官了。

李元吉要是猜得没错的话,凌敬口中的熟人,九成九九九的是曹旦。

也只有窦婠的舅舅才会为了窦婠,帮凌敬干这种会杀头的买卖。

第0340章 凌敬的野心 李元吉实在不明白窦建德有啥好的,明明一败涂地了,坟头的草也有一尺高了,为什么还有人愿意为他豁出性命去。

李元吉迟疑,“现在就帮他升官,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暗子初入李世民麾下,根基未稳,火速升迁容易露出破绽。

凌敬也觉得有点为时过早,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时不我待啊。”

凌敬神情复杂的感慨。

李元吉立马明白了凌敬话里的意思。

李世民已经和李建成撕破脸了,随后二人之间的斗争会变得更加激烈,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李元吉又沉吟了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千万别想着利用他去刺探什么秘密。你既然决定将他奉上高位,那就不能再滥用他了。”

低级棋子有低级棋子的用法,高级棋子有高级棋子的用法。

低级棋子往往是刺探完了情报以后,可以随意舍弃的弃子。

但是高级棋子就不同。

高级棋子注定了潜伏的更深,价值更大。

有可能一辈子也用不到他,但一旦用他,就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凌敬既然决定了将府上埋伏在李世民身边的暗子培养成高级棋子,那李元吉就必须提醒他,不能滥用这枚棋子。

凌敬也是老阴谋家了,知道低级棋子和高级棋子的区别。

当即便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见此,便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凌敬迟疑了一下,“听说圣人又将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关在宫里了。”

凌敬这话说的有点不准确。

李渊这一次将李建成和李世民关起来,跟上一次关起来,有着天壤之别。

上一次,李渊是封了整个太极宫,还调遣李秀宁率领大军严控了长安城四门。

这一次仅仅是封了一个太极殿。

那个力度更大,不言而喻。

所以这一次宗亲们也好,百官们也好,都没有上一次那么惶恐。

李元吉不明白凌敬为什么会问这个,古怪的看向了凌敬,“你问这个做什么?”

凌敬眨了一下眼,目光透亮,“您说……圣人会不会因为傩戏大祭的事情重处秦王殿下?”

李世民在傩戏大祭的时候大闹了一场的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当时在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办法封口,也封不住口。

所以长安城内外,但凡是懂事理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一些消息。

一些并没有亲眼目睹李世民大闹傩戏大祭的人,还借着只字片语的消息还原出了一部分真相。

虽然李世民在关键时候收住了,并没有彻底闹下去,甚至凭借着过人了智慧,成功的将大闹傩戏大祭,变成了想为国为民出一份力。

但只要是明白人,都能通过现象看到本质。

都明白李世民为何会出现在傩戏大祭现场,也都明白李世民出现在傩戏大祭现场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时在场的明白人可不少。

他们也不需要自己出去向百姓宣扬什么真相,只需要透露一点口风出去,百姓们就能还原出一部分真相。

毕竟,百姓们惯爱吃瓜,尤其是这种皇家的瓜。

皇家即便是传出一丁点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在他们的疯狂联想下,也能变成一处宫斗大戏,亦或者权谋大戏。

更别提李世民和李建成之争,早就摆在明面上了。

长安城内外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李世民和李建成不对付。

李世民和李建成凑在一起,明争暗斗才是合理了,和蔼可亲反而会让人觉得怪异。

但即便李世民和李建成再怎么斗,李渊也不可能拿他们怎么样啊。

为什么凌敬会觉得李渊会重处李世民?

凌敬又想借此做点什么?

李元吉神情更加古怪,“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父亲会重处我二哥呢?”

别逗了好不好。

李渊明显是个儿子奴。

他就算自己把自己打一顿,也不可能对儿子下狠手。

不然李世民也不可能被他纵容到这种地步。

历史上的诸多王朝中,跟李渊父子们情况类似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比如明初的朱元章父子。

朱元章跟李渊一样,也是个儿子奴。可他却比李渊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宠那一个。

所以他盯着朱标一个人勐宠,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全割下来给朱标。

对待处境跟李世民类似的朱棣,他就很苛刻。

苛刻到朱棣在他和朱标活着的时候,根本不敢生出半分夺位之心。

李渊要是能像是他宠朱标一样的宠着李建成,像是他对待朱棣一样对待李世民。

李世民即便是再强也得趴平了。

毕竟,李渊身为大唐的皇帝,身上肩负着大义。

李世民,以及李世民手下的文臣武将,即便是强出了天际,名义上也是李渊的臣子。

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这种忠君爱国之道深入人的骨髓的时代,李渊要剪去李世民身上的文臣武将,李世民和李世民手下的文臣武将们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他们要么以死向李世民尽忠,要么就倒向李渊,成为李渊的犬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以李世民手底下那群文臣武将的根底,他们倒向李渊的可能性,远远大于他们以死向李世民尽忠的可能性。

所以李渊要是下狠手收拾李世民的话,李世民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李世民唯一能在李渊手底下生存的办法,就是造李渊的反。

但是儿子反父亲,臣子反君主,不占任何大义。

李世民即便是凭借着自己过硬的军事才能,以及手下的一众文臣武将,战胜了李渊,李世民也不一定能守得住大唐。

因为李世民一旦跟李渊开战的话,即便是取胜,也只能是残胜。

最少得打烂半个大唐。

一众野心家,以及一众在域外环伺的邻居,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所以李世民现在所拥有的实力,以及所拥有的野心,全是李渊纵容的。

李渊都把李世民纵容到现在这种地步了,也没见李渊对李世民喊一句打,喊一句杀。

所以凌敬的话在李元吉眼里,像是个笑话。

凌敬听到李元吉问话,毫不犹豫的道:“长安城内的人现在都这么说。他们说秦王殿下这次将圣人得罪死了,圣人一定会重处秦王殿下。”

“凌敬啊。”

李元吉感叹着喊了一句。

凌敬不明白李元吉为什么会感叹起来,狐疑的看着他。

李元吉继续道:“这里面的水很深,你以后就不要瞎猜了。”

依照历史记载,前身差点让宇文宝将李世民分尸了,李建成差点用一杯毒酒将李世民送下去了,李建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还背上了跟尹德妃等一众李渊的嫔妃私通的名头,李世民更是一激动,将前身和李建成一起送了下去。

也没见李渊真的把谁给宰了,更没见李渊对谁下过狠手。

李渊对儿子们的容忍度高的离谱,离谱到李元吉都觉得难以置信了的地步。

所以李世民别说大闹傩戏大祭了,他就算再过分了一点,李渊也会选择原谅他。

“可是臣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若是圣人真的会重处秦王殿下的话,秦王殿下府上的那些文臣和勐士,殿下就可以尝试拉拢一下了。

虽然臣不愿意承认,但臣不得不承认,秦王殿下府上的那些文臣和勐士相当有能耐。

远比昔日窦公麾下的一众文臣和勐士更有能耐。

也比太子殿下麾下的一众文臣和勐士更有能耐。”

凌敬忍不住脱口而出。

李元吉只是白了凌敬一眼。

你这不是废话嘛。

一群已经被消灭了的死鬼,一群在历史上很快也会被消灭的死鬼,怎么跟一群缔造出千古盛世的人杰相比?

虽说这些人杰当中一些人的能力,或许没有他们消灭过的敌人的能力强。

但人家有眼力,懂得识人,人家搭上了一条通天大道。

人家即便是能力不如你,也比你强。

因为人家眼光比你好。

“这种事情,想想就好,千万别当真。”

李元吉提醒。

凌敬明显的愣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勐然看向李元吉,“殿下的意思是……圣人不会重处秦王殿下?”

李元吉微微往圆弧形的坐榻背上一趟,坦言道:“无论我父亲会不会重处我二哥,我们都不能去招揽我二哥的人。”

凌敬不明所以,“殿下害怕秦王殿下?”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我们招揽了王圭以后,就不好再对我二哥府上的人出手了。

不然我们就会同时得罪我大哥和我二哥。

我大哥和我二哥如今刚刚撕破脸,随后要撸起袖子相争。

我们这个时候跑出去得罪我大哥和我二哥,他们很有可能先拿我们当出气筒。”

凌敬恍然大悟,暗暗思量着道:“那杜淹……”

李元吉不等凌敬把话说完就道:“杜淹是我二哥主动放弃了的人,所以我们招揽杜淹,我二哥不会有任何反应。

但其他人,都是我二哥的心头肉。

我们敢动,我二哥一定会跟我翻脸。”

第0341章 误会和漕运 “秦王殿下府上,也不有不少像是杜淹一样不受秦王殿下重视的人,我们可以招揽他们啊。”

凌敬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还是不死心。

在他看来,李世民和李建成彻底撕破脸了,往后二人之间的斗争会越来越激烈,这对齐王府而言,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齐王府可以借此大肆的招揽那些在李世民和李建成互相针对下沦为牺牲品的人杰。

只要操作得当,齐王府不仅有机会一跃成为跟秦王府和东宫并驾齐驱的势力,也有可能超越秦王府和东宫,成为更强的势力。

李元吉白了凌敬一眼,“我二哥看不上的人,你以为我也能看上?在我二哥府上一众不受重用的人里面,也就许敬宗勉强值得一用,但许敬宗此人表里不一,还不值得大费周折的去招揽。”

李元吉总觉得凌敬把他的齐王府当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之所了。

李世民是什么人?

千古一帝。

他看人的眼光是经过历史验证的。

在他手底下不受重视不受重用的,不是真渣滓,就是许敬宗那种表里不一的伪人,亦或者是惯爱耍阴招,惯爱使用一些小手段的小人。

齐王府又不是什么垃圾收容站,也不是什么阴险邪恶的秘密组织。

要那么多渣滓和伪人、小人做什么?

找他们过来帮忙算计你敌人的同时,顺便算计你吗?

那不是自找麻烦嘛。

凌敬张着嘴,无言以对。

他觉得李世民府上的一些不受重用的人,挑挑拣拣还是可以用的。

没想到李元吉只能看得上那么一个,还不想去招揽。

李元吉为了打消凌敬从李世民手底下挖人的念头,盯向凌敬,认真的道:“凌敬,你要记住,我们已经今非昔比了。

我们已经不用再去招揽那些我们看不上,却又不得不用的人了。

现在我们已经拥有挑挑拣拣的资格了。

所以别人看不上,我们也看不上的人,我们不用再招揽了。

我们往后只招揽我们看得上的,亦或者是对我们有大用的人。”

凌敬听到这话,有些恍忽。

齐王府已经发展壮大了吗?

已经有挑挑拣拣的资格了吗?

他还一直以为,齐王府的人手还是向以前一样不够用。

李元吉看着恍忽的凌敬,继续道:“而且,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出手。绝对不能让我大哥和我二哥把我们当成渔翁。”

凌敬回神,定定的盯着李元吉,在品味着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伸长脖子,凑近凌敬,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认真而又郑重的道:“他们已经撕破脸了,已经要开始拼命了。

现在除了我父亲以外,谁敢跳到他们面前去,他们都会疯狂的将其摧毁。”

两条狼拼命的时候,绝对不会允许第三方在场。

更别提两头爪牙锋利的雏龙了。

如果说李元吉之前在李世民和李建成相争的时候跳出去在他们眼前晃荡的话,会被针对,会死。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跳出去,就是肯定会被针对,肯定会死。

前者还有回转的余地,后者必死无疑。

所以在李世民和李建成没有开启最终决战之前,李元吉不愿意参与到他们的斗争当中,甚至要尽可能的少出风头,少做刺激他们的事情,让他们别把自己当成一个威胁。

凌敬听完李元吉这番话,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再也不提从李世民手底下挖人的茬了。

“招呼薛万述进来坐吧。他来找我,应该不仅仅是拜访我那么简单。我也想通过他了解一下,李靖被我任命为河北道大行台校检兵部尚书以后,有没有履行自己的指责,有没有阳奉阴违。”

李元吉见凌敬再也不提从李世民手底下挖人了,吩咐凌敬招呼薛万述进来。

一些不方便被太多人知道的秘密说完了,就没必要再避讳着薛万述了。

不然时间长了,薛万述心里会犯滴咕的。

严重一点还会离心离德。

薛万述再怎么说也是薛氏五兄弟的老大,对薛氏剩下的四个兄弟影响深远。

薛万述要是离心离德了,那薛氏剩下的四个兄弟也会受影响。

薛氏现在再怎么说,也是李元吉手底下的第一将门,能帮李元吉出不少力,李元吉不能让他们跟自己离心离德。

凌敬听到吩咐,稍微点了一下头,快速起身出了凉棚。

没过多久就带着薛万述回来了。

李元吉重新请二人坐下,一边招呼着站在远处的侍婢准备酒菜,一边笑着对薛万述道:“刚才我跟凌长史聊了一些关系到禁宫深处的私密不话,不方便宣之于众,你可别介意啊。”

薛万述明显的愣了一下,心里怪怪的道:“臣当然不介意。”

事实上以李元吉的身份,在这种事情上是不需要向薛万述过多解释的。

李元吉既然解释了,那就说明他拿薛万述当自己人看,也很看得起薛万述。

薛万述也知道李元吉很看重他们兄弟,不然不可能还让他们继续统领着旧部,也不可能在召他回京的时候,又派遣了他一个弟弟赶往河北道。

李元吉之所以这么做,就是确保他们兄弟当中永远都有一个人在河北道。

永远有人守着他们在河北道的家业,也永远有人守着他们的家卷。

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李元吉要是不看重他们兄弟的话,绝对不会做到这个份上。

所以才李元吉和凌敬有私密话要说,并且暗示他离开一会儿的时候,他就识趣的离开了,且并没有对此生出任何不满。

他之所以觉得心里怪怪的,是因为他没料到,李元吉竟然还会为这种事情,特地向他解释了一番。

凌敬不知道薛万述心中所想,但却猜到了李元吉为什么会向薛万述解释一句,当即一脸羡慕的道:“殿下这是拿你当自己人看啊。我跟殿下这么久了,殿下也没有跟我说过几次这种话。”

凌敬并没有说一次也没有,那样的话会显得很假,也会显得他很虚伪。

所以他说李元吉跟他说的少,借此衬托出了李元吉对薛万述的重视。

薛万述抱拳,正色道:“多谢殿下厚爱。”

李元吉摆摆手笑道:“行了,都是自己人,无需客套,我也是怕你误会。”

这种事情虽然没必要非要做,但是能做的时候,还是值得做一下的。

人与人之间相处,误会、隔阂、矛盾等等等等,就是在不经意间产生的。

如果不在意的话,时间长了,就会越积越多,最后爆发的时候,会酿成人难以置信,且不愿意承受的后果。

毕竟,一个人是很难猜透另一个人的心思的,而一个人又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测另一个人的心思,所以得到的结果,肯定跟另一个人的心思大相径庭。

差的不远的话,也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误会。

差的太远的话,那就会产生出很大的误会。

比如,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相遇,女子看到了男子脸上有一点墨迹,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却什么也没说,男子什么也没问,然后在心中揣测是不是自己的容貌吸引到了女子,然后在寂寞的驱使下跑去追女子,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碰的头破血流,暗然神伤。

所以遇到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的时候,能解释的情况下,就一定要解释一下,尽可能的避免它发展到害人害己的地步。

薛万述听到李元吉的话,再次抱拳,正色道:“殿下以诚待臣,臣怎么可能会误会殿下。”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说起了正事,“你此次来拜见我,有什么正事需要说的吗?”

薛万述收回手,说起了正事。

李元吉没有再多言,静静的聆听。

薛万述也没有说太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大致就说了一下近半年他和马周在和北道的所作所为,又详细的说了一下苏定方和阚棱在征讨辅公右期间发生的一些细节。

最后汇报了一下棣州海运码头,以及棣州、德州、博州、魏州、相州、卫州各州漕运码头的修建进度,然后又汇报了李靖赶到河北道以后,所接手的一些政务,以及在接手政务以后施行的一些施政举措。

薛万述所说的绝大多数部分,李元吉从河北道递过来的文书中看到过,只是一些细节,文书中并没有提及。

经过薛万述描述,李元吉对河北道的一些施政举措,以及一些变化,以及薛万述和马周等人在河北道的施政得失,了解的更清楚了。

河北道的一切,在李元吉的脑海里就更丰满了。

不过,李元吉还是更加关注河道上的漕运码头的修建进度,以及李靖到了河北道以后的施政举措。

依照薛万述所说,河道上的第一批漕运码头,基本上已经完工,一些早早的完工的码头,甚至投入了使用。

一些嗅觉敏锐的商人,已经主动找上门,开始短途的运送货物。

等到武士逸主持的齐王府的直属漕运衙门一切准备妥当,正式的放开了从棣州到洛阳,乃至长安的各处漕运码头,商人们就一定会蜂拥而至,开始大规模运送货物。

由于整条漕运航线十分漫长,沿途的地方又十分繁多,一旦开始大规模运送货物,现有的码头未必够用,货仓也未必够用。

所以第二批漕运码头已经开始建了,只是有两个问题。

其一就是,长安城的码头该修建在何处,又该如何修建。

虽然长安城有码头,而且有三处码头,可那都属于是朝廷的码头,齐王府的船,以及通过齐王府漕运衙门通行到长安城的船,虽然也能停靠,但难免要遭人白眼,被人驱赶,碰上了跟朝廷的漕运衙门冲突的事情了,还得向朝廷的漕运衙门让步。

再加上长安城身为大唐的都城,大唐上下所有人向往的地方,注定会汇聚天下所有的货物。

所以一旦从长安城到棣州的码头彻底开放,再加上海运码头的影响,现有的三处码头未必够用,码头上的货仓也不一定够用。

所以齐王府现在急需在长安城修建一座庞大的码头,且修建一片藏货量巨大的仓库。

无论是庞大的码头也好,还是要求严格的仓库也罢,在这种内陆腹地,可都不好修建,得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选址也不好选。

其二就是,要不要趁机贯通洛阳到余杭、余杭到扬州入海口的漕运。

如果能趁机贯通的话,齐王府上下不仅能多掌握一条财路,还能成为大唐漕运真正的话事人,朝廷的漕运衙门都得当陪衬。

第0342章 京杭大运河 李元吉不得不承认,薛万述、马周,以及后来加入的武士逸,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后世鼎鼎有名的京杭大运河,隋炀帝杨广已经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修好了,可是由于大唐一直忙着统战,所以并没有充分的利用上。

以至于京杭大运河这条能沟通南北的命脉,如今处在闲置状态,部分河道甚至因为长久不用,且没人疏通的缘故,出现了堵塞。

薛万述、马周、武士逸能在操持好洛阳到棣州的漕运的基础上,还能注意到京杭大运河的价值,以及想着将京杭大运河充分的利用起来,可见他们在这上面做了不少工作。

或许,他们已经派人在京杭大运河的各段走访过了,并且已经了解清楚了京杭大运河各段的具体情况。

只是,如今洛阳的一起,明面上是由洛阳令说了算,可暗地里是由李世民说了算。

尤其是洛阳通往长安,以及洛阳通往余杭的漕运码头,几乎就是李世民的一言堂。

码头上停放的所有大舰,全是李世民在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时候缴获的前隋战船。

李元吉此前决定做漕运的时候,从李世民手里交换的战船,就在此列。

此外,李世民不仅将缴获的战船放在此处,还将招降的水军也屯驻在此。

李元吉此前变着法的从李渊手里讨要了一部分漕运衙门的权柄,就是为了避免李世民突然以军演为名,封锁了洛阳,卡自己脖子。

想要发展洛阳到余杭,余杭到扬州入海口的漕运的话,根本绕不开李世民。

甚至一些地方还得求着李世民。

因为李世民掌控着洛阳。

洛阳又是京杭大运河的一个终点,也是京杭大运河漕运的一个中转站。

只要能在洛阳站稳脚跟,修建一个大型的码头,以及数座藏货量奇大的货仓,就能做到将南北各地的货物,运送到南北各地的所有大城。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及这其中的利益,李世民根本无法忽视。

李世民作为一个造了前隋反的人,在明面上必然是坚定的认为杨广是个昏君,但是在私底下,以他的智慧,一定很清楚杨广修建京杭大运河的目的,以及京杭大运河真正的价值。

李世民现在没有充分的利用起京杭大运河,并不代表他不重视京杭大运河。

只是相比起跟李建成争位,京杭大运河的事情显然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但李元吉跑出去跟李世民争夺京杭大运河的控制权,并且谋划着将大唐大部分漕运掌控在手的话,李世民肯定会阻止。

所以……

“将洛阳到余杭,余杭到扬州的漕运纳入到府上,有点难办啊。”

李元吉瞥着薛万述感慨。

薛万述也清楚的知道其中的阻力在哪里。

但是京杭大运河的价值就在那里放着呢,他要是没看见,他可以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他既然看见了,那就必须得汇报给李元吉。

至于李元吉如何取舍,又会不会跑去跟李世民做交易,那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他只是做了他一个臣子应该做的本分。

薛万述端坐在矮几前没有说话。

李元吉看向凌敬道:“此事你怎么看?”

凌敬先瞥了薛万述一眼,然后十分中肯的道:“洛阳到余杭,余杭到扬州的漕运的价值,母庸置疑。对殿下以后的影响力,以及权柄,能带来的好处,也母庸置疑。

只是我们要将洛阳到余杭的漕运拿到手的话,就绕不开秦王殿下。

我们能看到洛阳到余杭的漕运价值,秦王殿下也能看到。

秦王殿下会不会让步,臣就不知道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凌敬的想法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这件事一旦决定了要做,就势必要去找李世民做交易。

也只有通过做交易的方式,才能让李世民心甘情愿的将京杭大运河的利益让出来。

只是,李世民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他在洛阳到棣州的漕运上投入了那么多,又表现出了对漕运的重视,他再得到京杭大运河的话,他对大唐漕运的掌控就达到了大唐的漕运的顶端。

他每一岁能借助漕运获得的利益,必然丰厚。

所以京杭大运河对于他的价值,远超李世民。

李世民必然能看到这一点,也必然会借此坐地起价。

但是他有点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

因为李世民现在几乎可以说什么也不缺,唯独缺一个太子之位。

他跑去找李世民做交易的话,李世民铁定让他下场帮忙争夺太子之位。

可是他并不想帮李世民争夺太子之位。

李元吉思量着,看向薛万述问,“马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薛万述回忆了一下,道:“马周的意思是,殿下可以先尝试跟秦王殿下沟通,若是沟通不成,可以尝试跟秦王殿下一起共享洛阳到余杭的漕运的利益。”

李元吉缓缓点头。

简而言之,就是先尝试能不能独揽洛阳到余杭的漕运,不能的话,就看看能不能跟李世民共同开发。

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在利益场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敌人,也没有什么铁杆的盟友。

如果吃独食不行,那就共享出一部分利益出去。

总比什么也吃不到要强。

“马周的提议倒是有几分可行性,回头我会尝试着跟我二哥商量一下此事。”

李元吉看着薛万述说。

薛万述刚要点头,就听李元吉又道:“不过我不能保证会成,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李世民要是非咬着京杭大运河不放,又或者借此要让李元吉倒向他,那李元吉只能放弃京杭大运河。

京杭大运河即便是再好,能获得的再多,那也不能因此放弃基本盘。

基本盘那可是性命攸关,京杭大运河只是利益上的问题。

不能因为利益,就放弃性命。

那样的话,只会有命赚钱,却没命花钱。

那图啥呢?

“臣明白,臣和马周,还有武士逸,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薛万述赶忙回了一句,然后笑着又道:“毕竟,咱们已经掌控了从洛阳到棣州的所有漕运码头,也掌控了一部分洛阳到长安的漕运码头。

从洛阳到余杭,余杭到扬州的漕运,对咱们而言,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也影响不了什么。

所以臣和马周、武士逸,看得很开。”

李元吉满意的笑道:“你们能有这种心态,很不错。”

薛万述笑着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也没有再提这个茬,而是问起了李靖的问题。

李靖到了河北道以后,一切都做的中规中矩,但也仅仅是中规中矩而已,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

这放着其他人身上,那也没什么。

放在李靖身上,就有些不合理了。

毕竟,李靖的能耐是经历过历史验证的。

他做不出跨时代的壮举,那在清理之中。

可是一点儿亮点也没有,那就有些不合理了。

“你和马周是怎么看待李靖的?”

李元吉并没有急着对李靖在河北道的所作所为做出评价,而是先询问了一番薛万述和马周对李靖的看法。

薛万述坦诚道:“臣觉得李靖在河北道所作的一切,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但也没有犯错。

至于马周……他觉得李靖不是真心实意的在帮殿下做事,只是在消磨时间。”

李元吉笑道:“如此说来,马周对李靖有看法?”

薛万述干巴巴一笑,没说话。

马周对李靖,岂止是有看法。

简直就是看不惯。

用马周的话说,李元吉如此重视李靖,如此欣赏李靖,李靖就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帮李元吉做事,如此才能回报李元吉的厚爱,李靖出工不出力,就是愧对李元吉的重视和欣赏,也是愧对李元吉的信任。

只不过,大家如今同殿为臣。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薛万述不好将这番话说出来,免得马周和李靖会因此结怨。

薛万述跟马周相处的还不错,已经处成的朋友,甚至还有意将族中的堂妹介绍给马周,所以不希望马周和李靖结怨。

薛万述能看出来,李靖是一个有大能耐的人,也是一个文武全才。

马周只是一个纯粹的文臣,虽然也有大能耐,但是以后在朝堂上的地位,肯定比不过李靖,所以薛万述不希望马周把李靖给得罪死了。

毕竟,在大唐,武勋的势力、实力,以及地位,远远的高过文臣。马周把李靖得罪死了,要是失去了李元吉的庇护,铁定没好果子吃。

李元吉见薛万述不说话,笑着继续道:“有看法也正常,毕竟李靖并不是真心的投靠我的,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的,所以在帮我做事的时候,肯定会有所抵触。

马周一心一意的为我做事,碰到他这种尸位素餐的,没有看法才有问题呢。”

“那……”

薛万述下意识开口。

李元吉摆摆手,打断了薛万述的话,“李靖想怎么样,就随他去吧。只要他还在做事,只要他没有对我不利,那你们就别搭理他。

这是一匹真正的千里马,想要收入囊中,可没那么容易。”

第0343章 李孝恭登门赔礼 李元吉对李靖有充分了认知,知道李靖不是那么容易被收服的,也做好了花很长时间去收服李靖的心理准备。

所以不在意李靖现在有一些抵触情绪。

人家好歹也是被奉为大唐军神的男人,有点小脾气可以理解,要是那么容易被收服的话,那就不是李靖了,改叫吕布好了。

毕竟,细数历史上的勐人,也就只有三姓战神吕布最容易被收服,见谁都喜欢叫爸爸。

就是当他爸爸的下场不太好。

“看来殿下很看重李靖。”

薛万述忍不住感慨。

李元吉看向薛万述笑道:“你跟李靖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应该对李靖有所了解。你觉得李靖不该被我看重吗?”

薛万述几乎毫不犹豫的道:“该!”

刨去李靖过往的所有战绩不谈,光是李靖给李渊写的平梁十策,就足以让他给李靖写一个服字。

李靖虽然没有主导平梁的战役,但却在战略上处在主导的地位。

可以说,平梁的战役,就是按照李靖的平梁十策来的。

而战略上的布局和战略上的把控,是一个优秀的统帅所应该具备的必要条件。

也就是说,李靖是一个统帅型的人物。

还是个优秀的统帅。

至于有多优秀,那就得看李靖有没有机会能主导一场大战,能不能取得惊人的战果。

他自认他不是什么统帅型的人物,往后同等条件下,他能取得的成就必然比不上李靖,所以他佩服李靖的能耐,也认可李元吉对李靖的厚待。

“哈哈哈……”

李元吉笑着赞赏道:“你倒是坦诚,也很直接。”

薛万述并没有因为李靖在河北道消极怠工,就去贬低李靖。

反而很认可李靖的能力。

这说明薛万述的人品相当不错。

李元吉又陪着薛万述和凌敬闲聊了一会儿河北道的诸多事宜,一个侍卫小跑着出现在了小演武场内,躬身禀告。

“殿下,河间郡王殿下求见。”

李元吉呵呵一笑,对薛万述和凌敬道:“我堂兄到了,还变客气了。以前他可不会这么客气,他会不管不顾的闯进来。”

薛万述和凌敬对视了一眼,干笑着没有说话。

能不客气嘛?

你都派人去人家府上兴师问罪了,人家要是不客气一点,你还不得把人家给吃了?

“请进来!”

李元吉笑着吩咐。

侍卫躬身一礼,退出了小演武场。

没过多久,又带着李孝恭出现在了小演武场内。

刚巧,李元吉吩咐人准备的酒菜也在这个时候送了上来。

李孝恭穿着一身骑马的装扮,脸色有点阴晴不定。

到了小演武场以后,并没有主动上前,而是站在小演武场的正中,一板一眼的向李元吉施礼,“见过齐王殿下,不知道我那里得罪了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居然派人大张旗鼓的到我府上去兴师问罪。”

李元吉一边吩咐凌敬倒酒,薛万述分肉,一边瞪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行了,就别跟我装腔作势了,也别耷拉着脸给我看了。

这件事确实是你侧室的娘家人做的不对。”

李孝恭直起身,瞪起眼,喝道:“那你去找他们兴师问罪啊,找我做什么?我又没招惹你?你是觉得我好欺负是吧?”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没你河间郡王在背后给撑着,他们敢冲我呲牙?”

李孝恭脸色一变,忙问道:“真的冲你呲牙了?”

李孝恭原以为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所以气冲冲的赶来以后,没给李元吉啥好脸色。

可真要是有人仗着他撑腰,冲李元吉呲牙了,那他就没资格给李元吉甩脸子了。

要知道,李元吉可是嫡系,他是庶系。

嫡庶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他都不好冲着李元吉呲牙,更别提他下面的那些人了。

李元吉要是将此事定义成以庶欺嫡,那他就要面对所有嫡系的怒火。

问题是,李家嫡系现在都是些什么人?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李秀宁!

是他能单独面对的吗?

李元吉没有直接回答李孝恭的问题,而是对薛万述吩咐道:“薛万述,给咱们的河间郡王殿下看看,别人是怎么打我脸的。”

薛万述点了一下头,将脸上的疤痕亮给了李孝恭看。

李孝恭看着薛万述脸上那宛若刀伤的疤痕,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动刀子了?”

李元吉澹然笑道:“没,就是拿着残盏,直接丢到我脸上了。”

李孝恭心抽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了。

如果是动刀子了的话,那还好说一点。

毕竟,大唐好武成风,大家言语之间有冲突,动刀子交手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用残盏甩脸,那就跟冲突无关了。

那就是赤果果的打脸。

虽然伤的是薛万述,可打的却是薛万述背后的李元吉的脸。

李元吉的脸是谁都能打的吗?

李渊都舍不得打,还有谁能打?

“此事如果跟我有关,我可以向薛将军赔罪。”

李孝恭咬着牙,很果断的说道。

薛万述急忙道:“不,不用,此事跟殿下您也没有太大关系。”

李孝恭没有搭话。

没有太大关系,那就是有关系咯?

以李元吉的性子,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避免跟李元吉起冲突,低个头不丢人。

毕竟,嫡系对庶系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庶系向嫡系低头,没人会说三道四。

“你先别急着赔罪,先过来坐下再说。”

李元吉冲李孝恭招手。

此事李孝恭明显不知情,他还不至于迁怒到李孝恭身上。

更不至于跟李孝恭交恶。

他之所以让薛万述将疤痕亮给李孝恭看,只是为了让李孝恭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随后他对赵州李氏出手的时候,李孝恭也不会因为枕边风,亦或者一些面子之类的东西,跑出来跟他作对。

李孝恭沉默的点了一下头,阴沉着脸走到凉亭内坐下。

李元吉没急着开口,继续吩咐凌敬倒酒、薛万述分肉。

但是李孝恭有点忍不住,坐定以后就着急忙慌的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元吉没料到李孝恭这么沉不住气,只能看向薛万述,让薛万述把他在赵州的遭遇跟李孝恭讲了一遍。

李孝恭听完了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脸色也十分难看。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其实跟他没太大关系。

但是往深了看,跟他的关系就大了。

他在正式娶亲前,纳的第一房妾室,就是出自于赵州李氏庶系。

他这一支上面,也有不少人跟赵州李氏有姻亲。

所以李渊在最初册封他为王的时候,封的就是赵郡王。

当时的赵郡,就是现在的赵州。

李渊就是看在他跟赵州李氏关系匪浅,觉得他能管好赵州李氏,所以才将他封到了赵州。

赵州李氏的家主,之所以如此跋扈,敢打李元吉的脸,未必没有他撑腰的缘故。

毕竟,他被封在赵州的以后,对赵州李氏多有照顾,现在跟赵州李氏也多有往来。

赵州李氏的跋扈,明显是因为有他撑腰才养成的。

赵州李氏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所以李元吉的脸被打了,他有一定的责任。

“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置,需要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李孝恭沉声问。

自己种的因,结下的恶果,自己得背。

李孝恭并没有胡搅蛮缠的推卸责任。

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李元吉占理,李元吉还是上位者。

他胡搅蛮缠的去推卸责任,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认下自己的那一部分责任。

李元吉看了薛万述一眼,对李孝恭道:“你我是一家人,你在这件事上又不知情,所以我对你没什么怨言,也不会报复你。

但薛万述终究是挨了一下,还伤到了脸上,你得给一些补偿。”

李孝恭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看向薛万述道:“此事我虽然不知情,但赵州李氏的人伤你,终究是因为有我在背后帮他们撑腰的缘故。

你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薛万述一脸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没什么太大的欲望,他目前最希望得到的就是爵位,他希望他的爵位能跟他的二弟持平,亦或者比他二弟高一等。

但这个东西,李孝恭肯定没办法给他。

因为给人授爵是李渊的特权,其他人还没这个资格和权力。

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要什么好。

李元吉见此,帮他说道:“堂兄,你要是有心,帮薛万备在左监门府谋一个文职如何?”

李孝恭一愣。

薛万述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一脸喜色。

薛万述对自己的前程不算太在意,但是对弟弟们的前程却相当在意。

眼下四个弟弟中,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已经有了光明的前程,但是薛万备初入官场,以后的前程在哪儿,谁也说不准。

李孝恭要是能帮他五弟谋一个左监门府的文职的话,他是一百个愿意。

虽说武职在大唐更好混,可是他还是希望弟弟里面有一个人去混文职。

因为那样的话,他们这些从戎的兄弟即便是有一天全部战死外面了,也有人帮他们守着家,守着他们的妻儿。

而他五弟本身更喜欢做学问,是他们兄弟五个当中,最适合去混文职的。

虽然他五弟如今兼任着潭山文馆的教习,但左监门府的文职,明显更有前途。

有他们四个在军伍上厮混的哥哥罩着,又有齐王府的背景,他五弟去了左监门府,也不会被人为难,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以后跟着大军混功劳也好,帮皇家看门攒功劳也罢,都很容易,也相对安全。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兄弟这五个鸡蛋,不用放在一个篮子里。

以后万一出现了什么重大变故,也不用担心被灭门。

第0344章 李孝恭的态度 李孝恭看着薛万述欢喜的样子,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一丝错愕。

倒不是说李元吉代薛万述说出的补偿太难,而是太简单了,简单到李孝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位郡王,一位曾经掌过大权的郡王。

高官厚爵他不敢说,但是中层的官职,他还是能谋划一二的。

结果,薛万述只要一个小小的左监门府的文职就满足了。

“看你一副欢喜的样子,可见元吉说到了你的心坎上了,但你确定要让我帮你弟弟谋一个左监门府的文职?”

李孝恭难以置信的看着薛万述,忍不住问。

薛万述脸上的喜色一敛,迟疑道:“殿下有难处?”

李孝恭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能有什么难处?

左监门府是一个武职衙门,里面的文职不多,除了几个需要李渊钦点的高阶文职外,剩下的皆是一些低阶的,不入流的文职。

需要李渊钦点的高阶文职,他还没有资格动。

不需要李渊钦点的,他可以随意任命。

他能有什么难处?他什么难处也不会有,甚至还不会耗费太大的力气。

“难处倒是没有,就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将弟弟送到左监门府,充任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李孝恭满怀疑惑的说着。

在他看来,薛氏守着李元吉这么一尊大佛,薛万述的弟弟要出仕的话,起步最不起码也能谋一个六品官,甚至更高。

即便薛万述不愿意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借着他帮忙为弟弟谋划仕途的话,也没理由要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他现在的权势虽然大不如前,但是找李渊,亦或者是找李建成,亦或者是找吏部去为薛万述的弟弟讨一个人情,谋一个六品官,还是轻而易举的。

薛万述放着光明的前途不要,反倒只要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他实在是不明白薛万述是怎么想的。

薛万述见李孝恭不是因为为难才面露异色,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对李孝恭拱手道:“舍弟愚钝,做不了高官,还是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为好,如此才能保全性命。”

李孝恭若有所思的看着薛万述。

薛万述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他大致明白了薛万述执意将弟弟安排在不入流小官上的用意。

一是为了守家。

二是为了给薛氏留一份底蕴。

避免他们兄弟四人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以后,薛氏彻底失去庇护,沦为不入流的门户。

这种事情大唐很多勋贵都在做,所以并不新奇,也不难猜。

李孝恭下意识的看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应该是早就看出了薛万述有这种心思,所以才借此帮薛万述说出了为薛万述弟弟谋官的话。

李元吉这是一种御下的手段,还是在借此让薛万述安心,他有点不明白。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答应此事。

“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弟弟在左监门府谋一个文职。你我之间的恩怨,自此以后就算是了了。你看如何?”

薛万述欣喜的起身,向李孝恭道谢,“多谢殿下。”

李孝恭摆摆手,澹然道:“此事是我理亏在先,这是我给你的补偿,你无需道谢。”

李孝恭话虽然这么说,但薛万述还是恭恭敬敬的向李孝恭施了一礼。

李孝恭能补偿他,可不是怕他,也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李元吉的面子。

他不能将李元吉的面子当成自己的面子。

所以该道歉的时候就得道歉。

李孝恭就像是没看见薛万述施礼一样,等到薛万述施礼过后,缓缓坐下,他就迫不及待的盯着李元吉问,“你找我过来,并不是想单纯的让我给薛万述一个补偿吧?

还有什么,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李孝恭大致已经通过李元吉刚才的所作所为,了解到了李元吉的心思,但却没有说出来,而是想让李元吉主动说出来。

李元吉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笑道:“我希望你在我收拾赵州李氏的时候,别站出来阻拦我。”

李孝恭眼珠子一瞪,“你真要收拾赵州李氏?”

李元吉理所当然的道:“他们都骑到我头上了,我还不收拾他们,那我还是我吗?”

李孝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元吉以嚣张跋扈闻名于世,被人打了脸,不打回去,确实不符合李元吉的风格。

李孝恭沉吟了片刻,忍不住道:“赵州李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不仅跟我们家有姻亲,跟其他各家名门望族也有姻亲。

朝中不止是我,还有不少权贵跟他们关系匪浅。

你要动他们的话,未必会全身而退。

所以我希望你别意气用事。”

李元吉听得出来,李孝恭这不是在帮赵州李氏说好话,也不是在帮赵州李氏平息自己的怒火,而是真的关心自己,怕自己跟赵州李氏斗起来以后,会损失惨重。

简单一点说,就是不希望他意气用事,去跟赵州李氏斗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样的话,朝中一旦变天,他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应对了。

“此事我心中有数,我已经想到了该怎么对付赵州李氏了,不会付出太大的代价,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

李元吉缓缓开口。

李孝恭不太相信,忍不住提醒道:“你千万别舍本逐末!”

李孝恭这是在提醒,提醒李元吉别忘了现在争龙才是关键,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但李元吉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已经有几条还算清晰的计划在脑海里成型。

李元吉有信心在收拾完赵州李氏以后,不给自己带来太大的麻烦。

“我知道轻重。”

李元吉再次开口。

李孝恭总觉得李元吉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李元吉见此,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堂兄只看到了我对上赵州李氏的坏处,却没有看到我对上赵州李氏的好处。”

李孝恭一愣,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继续道:“你说在我大哥和我二哥生死相搏的时候,他们是更愿意看到我在一旁静静的环伺着,还是更愿意看到我跟一个庞然大物杀的不可开交?”

李孝恭彻底愣住了。

他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

凌敬和薛万述也是一愣。

仔细想想,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生死相搏的时候,确实不喜欢一个有实力的弟弟在一旁环伺着,他们更喜欢看到这个有实力的弟弟跟一个强敌对上,并且被强敌给缠住。

如此,他们才能放心的一教高下。

比起藏拙、装鹌鹑,这么做显然更让李建成和李世民放心。

“这么想的话,你对上赵州李氏,确实有些好处。”

李孝恭并没有违心的否认这其中的好处,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提醒道:“不过你不能动真格的,不能伤了根本。

最好跟赵州李氏斗的有来有回的,一直斗到太子和秦王快要分出结果的时候。”

凌敬深以为然的点头。

赵州李氏确实是一个足以麻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好对手。

毕竟,在大唐绝大多数眼里,赵州李氏都是一个庞然大物。

想要搬到这种庞然大物,费力气一点,费工夫一点,费时间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跟这种庞然大物对上了,肯定没有闲暇去顾及其他的。

薛万述就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不明白李元吉为何要跟赵州李氏斗到太子和秦王快要分出结果的时候,而不是斗到太子和秦王分出结果以后。

毕竟,太子和秦王分没分出结果,对李元吉而言,是两个概念。

没分出结果,李元吉永远都是可以随时入场的第三方。

分出了结果,李元吉一跃就晋升为了皇弟。

在太子和秦王相争的时候,李元吉没有插手,太子和秦王无论谁上位,短时间内也不会为难李元吉。

李元吉会很安全。

至于以后的安危如何,那就得看李元吉是如何对待新君了,是彻底的爬平,还是反抗一下。

但无论是爬平还是反抗,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还不用多想。

毕竟,李渊如今正值壮年,眼看着还有很多年好活的,新君要登基,那也得等到李渊死了以后。

所以现在考虑李元吉是爬平还是反抗,实在是有点为时过早。

薛万述心里有万般念头,但是没有说出来,而是静静的听着李元吉、李孝恭、凌敬三人的讨论。

李元吉今日能让他听到这些秘密,明显是有意将他引为心腹。

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跟赵州李氏怎么斗,堂兄以后再帮我操心。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收拾赵州李氏的时候,堂兄会不会出来阻拦。”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笑问。

这一点很重要。

李元吉不想跟自己的盟友作对。

也不想为了一个赵州李氏,就放弃李孝恭这种盟友。

目前,从他诸多盟友的表现看。

李孝恭是唯一一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会跟着他造反的。

所以他必须珍视李孝恭这个盟友。

李孝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赵州李氏都没把你放在眼里,估计也没把我放在眼里,顶多当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我又怎么可能帮他们拼死拼活的跟你作对。

这种连你我都不放在眼里的名门望族,必然也没有把我们整个李氏放在眼里。

大唐是我们李氏的大唐,我们李氏必须说一不二。

敢不把我李氏放在眼里的,必须得铲除,不然迟早会成为我李氏的祸患。”

第0345章 闷亏 李孝恭心里或许对宗族的嫡系有些许的不满,但是在维护宗族对大唐的统治方面,他的心思相当的坚定。

李元吉很欣赏李孝恭这一点。

李渊能凭借着自家人打下半壁江山,大概也有这一点的原因。

这可是一个壮举。

一个远超前人,冠绝后人的壮举。

在其他历朝历代的皇族中,虽然也有人凭借着自家人打江山的,但达不到李家这种高度。

“我不仅不会帮他们,你需要的话,我i还可以帮你。”

李孝恭说到最后,态度坚定,语气坚决。

似乎真要帮着李元吉收拾赵州李氏一样。

李元吉好笑的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念及你和赵州李氏的香火情分?”

李孝恭瞪着眼睛看着李元吉,一副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样子。

在绝对的立场方面,谁还会在乎这个?

李元吉读懂了李孝恭的心思,毫不客气的道:“那就请堂兄先送我那位小嫂嫂回娘家吧。”

李孝恭既然表态了,并且夸下海口,李元吉也不跟李孝恭客气。

果断让李孝恭将那个赵州李氏的侧室逐出门。

李孝恭瞪着眼,也没说答应或者不答应,只是哼哼着道:“那我家三郎以后如何自处?”

李孝恭口中的三郎,正是赵州李氏所出。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道:“我会找机会向父亲奏请,将你家三郎过继到八叔名下。”

李孝恭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李元吉所说的八叔是新兴郡王李德良,少年时染上了恶疾,至今未愈,所以还没有子嗣,将李孝恭的三儿子过继过去的话,有望承袭李德良的爵位。

对于一个庶出,且没有被李渊授爵的皇族而言,这绝对是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即便是李德良以后有儿子了,李孝恭的三儿子没办法承袭李德良的爵位了,那以李德良在李家的辈分,李孝恭的三儿子也能封个公。

所以李孝恭根本没办法拒绝。

因为李元吉实在是太大方了。

“堂兄不说话,那我就当堂兄答应了,我在此处静候堂兄的佳音。”

李元吉见李孝恭死要面子,只是默许了此事,没有开口,也没有逼李孝恭开口,而是冲李孝恭笑呵呵的拱手。

李孝恭总觉得李元吉的笑容里带着一些对自己的嘲弄之意,恼羞成怒的喊道:“你把我叫过来,摆了一桌子酒菜,不让我尝一口就赶我走,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李孝恭喊完话,不给李元吉回话的机会,抄起快子就伸进了矮几上正咕都咕都煮着羊肉的陶锅里。

羊肉才入锅不久,还没有煮熟,肉汤上还飘着一层肉里渗出的泥色浮沫。

李孝恭也不在意,夹起一块羊肉就往嘴里塞。

李元吉能看到李孝恭在咀嚼的时候,羊肉里还有血水渗透出来,顿时觉得膈应的慌。

但李孝恭就像是没事儿的人一样,吃了一块紧跟着又夹起了第二块。

薛万述似乎被李孝恭这种豪迈的吃法给感染了,也加入到了吃肉的行列。

凌敬亦是如此。

眼看着三个人夹着半生不熟的羊肉吃的美滋滋的。

李元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是魔鬼吗?

“去,再给我准备一锅,一人一锅。”

李元吉看到李孝恭嘴角都开始流血水了,终于忍不住了,果断吩咐侍婢再去准备几锅羊肉。

就这场面,要是让突厥使节看到了,真的会以为大唐的权贵吃不起羊肉呢。

毕竟,在唐人眼里,如同蛮夷的突厥人在吃羊肉的时候,都会将羊肉煮的透透的。

一群爵位顶天了的大唐勋贵,坐在一起吃一锅羊肉,没煮熟就下口,真的很像是没吃过羊肉的样子。

侍婢得到吩咐,立马带人去准备。

由于是现煮,没有太多繁琐的工序,所以侍婢很快就带着人准备好了四锅羊肉。

似乎是猜到了李元吉为何突然要四锅羊肉,所以准备羊肉的人不仅将陶锅里的羊肉堆的高高的,还用盘子呈了四五盘现切的羊肉。

那浓重的膻腥味,李元吉的灵魂不喜欢,但是鼻子很喜欢。

这就是穿越成了一个古人的违和之处。

尤其是穿越成了古代贵族。

后世吃羊肉的人很少,且绝大多数人不会喜欢羊肉上面的膻腥味。

所以根本不可能接受一堆带着浓重膻腥味的羊肉摆在眼前。

但是唐代羊肉才是主流的肉食,也是人们最常吃的肉食,所以唐人已经习惯了羊肉的膻腥味。

甚至一些吃不起肉,却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家道中落的人,还会想办法弄一些膻腥味在身上,以此想别人炫耀自己顿顿有肉吃。

李元吉等到羊肉煮透了,才蘸上了秘制的酱料饱餐了一番,最后捧着一碗乳白色的羊汤熘了熘缝以后,感觉到了五脏六腑都是热的,浑身充满了力气。

李孝恭是大肚汉,从头吃到尾,一直吃到肚皮圆滚滚的时候,才抄起酒盏,一饮而尽。

然后毫无形象的坐在那儿剔牙。

李元吉有点看不下去,尤其是看到李孝恭用粗壮的指头将肉丝从牙缝里扯出来,再塞进嘴里的时候,就彻底忍不住了。

“你好歹……”

李元吉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出现在了小演武场内,躬身禀报,“殿下,窦府的新安县公到了,等着您去见呢。”

新安县公叫窦袭,任右武卫将军,属窦炽一脉,是窦轨的堂弟,但不是亲弟弟。

是李元吉的便宜舅舅之一。

也就是李元吉亲舅舅这一支的人寿数短,不然那轮得到窦炽这一支的人在大唐坐大。

“听听,叫我去见他呢。”

李元吉被窦袭给气笑了,已经忘记了提醒李孝恭注意仪态了。

李孝恭撇着嘴道:“看来你这个齐王,始终没有你大哥和你二哥有面子,也没有你大哥和你二哥有威仪,不然人家干嘛不赶过来拜见你,却让你去见他呢。”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道:“人家是长辈嘛,让我去迎一迎他是应该的。”

凌敬感慨道:“殿下,臣觉得新安县公来者不善呐。”

薛万述目光在李元吉三人身上盘桓了一下,认真的道:“八成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然不可能如此托大。”

李元吉赞同的点头道:“也对,毕竟我派人去抓了窦府的人嘛。”

窦府一向低调,却又一门数公,窦袭就是其中之一,又能被窦轨派遣出来四处走动,明显不是什么蠢人。

窦府应该是还不知道因为什么才惹到了他头上,所以才一副自己被欺负了,打上门找茬的样子。

“你们是在这里等着,还是跟我一起去会会我这位便宜舅舅?”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三人笑问。

李孝恭不屑的撇撇嘴,“他有什么资格给你当舅舅。”

窦袭根本不属于李元吉亲舅舅一脉,大致跟李元吉亲舅舅的关系就相当于李承业和李崇义之间的关系。

李元吉不拿他当舅舅看的话,他还真不好厚着脸皮上来给李元吉当舅舅。

也就李元吉亲舅舅一脉的人早亡,李渊又一惯喜欢任人唯亲,再加上窦轨比较出挑,所以窦轨这一脉才被抬的有点高。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资格在李元吉面前摆架子、使性子。

“那你到底是去还是留?”

李元吉没有在意李孝恭的话,笑着问。

李孝恭勐然起身,高声道:“去,为什么不去,去看看窦袭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值得我们李家嫡系去拜见。”

李元吉笑着点头,带着李孝恭、凌敬、薛万述赶去见窦袭。

出了小演武场。

绕过了精舍院落,就看到窦袭的马车停在大道上。

窦袭端坐在马车内,马车的帘子是掀开的。

见到了李元吉真的亲自出来相见了,身边还带着个李孝恭,窦袭也没敢托大,快速的下了马车,将手里的暖手炉递给了身边的仆人,主动迎上前。

“见过新安公。”

李元吉赶到马车近处的时候,主动施礼。

窦袭赶忙回礼道:“不敢不敢。”

李孝恭则没有搭理窦袭,更没有给窦袭施礼的意思,反倒直着腰,等窦袭给他施礼。

窦袭也识趣了主动向李孝恭一礼。

李孝恭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道:“我当你新安公有多大的架子呢,居然让元吉主动来见。原来就这点能耐啊?”

窦袭面对李孝恭的讥讽,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干笑道:“我那是在气头上,在气头上。”

不等李孝恭再次开口发难,就听窦袭又道:“我适才在府上,听闻府上派到九龙潭山的人,被齐王府一口气全抓了。

我一时情急,什么也没问,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言语中也多有不逊,但等到冷静下来以后,才意识到,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着,目光就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很明显,最后一句话是跟李元吉说的。

李元吉不得不承认这窦袭是个人物。

到了九龙潭山以后,先来了一招硬的,表明他们窦府不是好欺负的,也暗示李元吉不该欺负到娘舅家头上,见到了人,又来起了软的,不将他给得罪死了。

如此一来,他迎着人家的笑脸给人家脸色看,又或者刁难人家,会显得小肚鸡肠,也有失待客之道,有失身份。

初次交锋,他算是吃了个闷亏。

不过他却没有过多计较的心思。

因为这只是一桩小事。

他真正该计较的是薛万述的事情,那才是大事。

第0346章 阴阳 不过,李元吉也没急着搭话,就静静的看着窦袭。

窦袭被看久了,终于绷不住了,心虚地道:“应该没什么误会吧?”

李孝恭微微仰起头,盛气凌人的主动搭话,“哼,没什么误会?没往死里误会!”

窦袭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先看了看李孝恭,目光又落到了李元吉脸上,急切地道:“难道真的有什么误会?”

李元吉终于开口了,“也没什么误会,你别听河间王瞎说。”

李孝恭听到这话,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窦袭一会儿看看李孝恭,一会儿又看看李元吉,实在不知道该信谁的。

“既然都到门口了,那就先到屋里喝一口茶在叙话吧。”

李元吉主动邀请。

窦袭一脸的迟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李孝恭就有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府上的人都骑到你头上了,你还要请他进屋喝茶,你对他实在是太客气了。

要我说,你就应该立马下令,将他拿下,先丢到大理寺内关几天再说。”

窦袭听到李孝恭这话,脸色彻底变了,脸上充满了错愕和慌乱,“这话从何说起?”

李孝恭只是阴阳怪气的哼哼着,不搭话。

窦袭不仅慌乱,心里似乎也开始不平静了,眼睛动不动就会失神。

李元吉知道这是李孝恭在主动帮忙拿捏窦袭,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走,回屋。”

招呼了一声众人后,李元吉率先迈开了步子,不过并没有回精舍的正屋,而是赶到了小演武场。

小演武场内的残羹剩饭,已经被侍婢们给收拾干净了,矮几上重新摆上了几盘干果,还备上了入秋时候炮制的花茶。

李元吉很喜欢茉莉花的天香,所以侍婢们贴心的为他备了一盏茉莉花茶。

给李孝恭、薛万述、凌敬三人的是一盏菊花,给窦袭的是一盏红花。

具体是什么红花,李元吉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听孙思邈说,常饮这种红花,又延年益寿的功效。

府上备茶的侍婢,明显是将窦袭当成尊贵的客人在招待。

可惜,窦袭不是客人,而是冤家。

李元吉请四个人坐定,漫无条理的品起了茶。

窦袭手里端着最好的红花茶,可惜没有心思品尝,而是时不时的会看向李元吉,神情有些急促,又时不时的欲言又止。

李元吉一直把窦袭的胃口吊足了,才放下茶盏,缓缓开口,“新安公,我听说贵府在赵州的生意做的很大?”

窦袭双眼微微一张,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莫非是府上在赵州的人,得罪了殿下?”

李元吉笑吟吟的道:“没有。”

窦袭一下懵了。

李孝恭、薛万述、凌敬三个人有点想笑,可又不敢笑,只能用茶盏捂着脸,憋着。

李元吉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对贵府在赵州的生意比较感兴趣。听说贵府在赵州的生意做的很大,即便是赵州的总管、刺史、名门望族,也得给贵府几分颜面。”

窦袭不知道李元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从李元吉的态度中,他大致猜测到了,李元吉此次向窦府发难,明显来者不善,所以他话没敢说的太满。

“殿下说笑了,我府上在赵州的那点小生意,全是小打小闹而已,上不了台面。”

窦袭说着,冲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拱拱手,又补充道:“我府上能在赵州谋一份家业,也全赖圣人帮衬。赵州的总管、刺史,以及名门望族,也不是给我府上面子,而是给圣人面子。”

李元吉笑眯眯道:“我父亲需要他们给面子吗?”

窦袭赶忙更正道:“是我失颜了,应该是圣人给他们面子。”

李元吉微微直起身,幽幽地道:“可他们却不给我父亲面子啊。”

窦袭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李元吉为什么向他府上发难,也明白了李元吉一个劲的拿捏他的原因。

必然是下面的人在做事的时候,得罪到了李元吉的头上。

而李元吉又将此事上升到了李渊面子上的高度。

那此事就不能善了了。

当即,窦袭快速的道:“可是下面的人得罪了殿下?”

李元吉再次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后,摇着头道:“那倒没有。”

窦袭又赶忙道:“无论下面的人如何得罪了殿下,臣在这里代替他们向殿下赔礼道歉。臣这就吩咐人回去准备厚礼。”

李元吉放下茶盏,摆手道:“这个不用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窦袭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问,果断的道:“殿下若是看上了府上在赵州的生意,尽管开口。臣立马就派人回去将一切差点清楚,给殿下送来。”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道:“新安公何必这么心急呢,也有可能你府上的人没错,错的是我府上的人呢。”

窦袭心里是有苦难言。

李元吉敢拿李渊的面子做文章,那就说明在赵州的事情上,李元吉明显的站在占理的一方。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多问。

赔礼就是了。

至于说跟李元吉扳扳手腕,想想就可以了。

就李渊那个护犊子的性子,你敢搞他儿子,他们一定会搞你全家。

所以跟李元吉扳手腕,没好果子吃。

“殿下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窦府有的,我立马派人给你送过来。”

窦袭忍痛开口。

李元吉赶忙道:“别啊,我可受不起。”

窦袭心头一凸。

看来下面的人将李元吉得罪得不轻,不然李元吉为何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就在窦袭考虑着如何平息李元吉的怒火的时候,李元吉又道:“你府上随便出来一个管事,都比我府上的统军要厉害,我怎么敢受你府上的礼呢。”

窦袭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

他知道府上在外面的人,仗着府上有钱有势,相当跋扈。

不只是他府上,其他人府上的人,也大致相同。

可他没料到府上在外面的人既然跋扈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敢跋扈到李元吉头上。

这件事李元吉虽然没有讲明白,可是他用屁股想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必然是府上在赵州的管事,仗着府上的威势,刁难人家齐王府的统军了。

不然李元吉也不可能说这种话。

“还请殿下相告,究竟是那个不长眼的敢得罪殿下,臣这就派人将他抓回来交给殿下处置。”

窦袭态度诚恳的说着。

李元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盯着窦袭认认真真的道:“你府上的人并没有得罪我,你府上的人只是帮赵州李氏的人撑腰,让赵州李氏的人拿着一个残盏,甩到了我府上统军的脸上。”

窦袭惊恐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冲薛万述喝道:“薛万述,给咱们的新安公看看,看看人家将残盏甩到了你哪儿了。”

薛万述一边答应着,一边将脸上的疤痕亮给窦袭看。

窦袭看完以后,心头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你特么的一个贱仆,骑到你主公的主公头上开始作威作福了?!

你特么胆子已经不能用大形容了!

你特么是狠窦氏上下死的不够快!

“殿……殿下……”

窦袭嘴皮子开始哆嗦了,饶是一贯擅长跟人打交到的他,此刻也不知道该平息此事了。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矛盾了。

也不是得罪一个勋贵的事情了。

这是纵仆欺主。

纵容自己的仆人,欺到自己主公头上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善了不善了的问题了,而是死多少人的问题了。

“新安公啊,是不是我没有主动到你府上去送孝敬,所以我府上的人去了赵州,才有此一劫?”

李元吉目光紧紧的盯着窦袭,阴恻恻的问。

窦袭已经彻底坐不住了,赶忙起身急声道:“殿下言重了!”

“严重吗?”

李元吉疑问,“如果我主动到你府上去送孝敬,我府上的人去了赵州,应该不会有此遭遇吧?”

窦袭额头上浮起了一层细汗。

李元吉呵道:“看来窦氏在赵州,比我李氏还威风。”

李孝恭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窦袭浑身开始哆嗦了。

李元吉这话威力太大了,大到了窦氏不敢认。

在李元吉的亲舅舅们全部亡故的情况下,窦氏固然深受李渊照顾,但远远没有李元吉的亲舅舅们还活着的时候长气。

更别提比李氏还威风了。

大唐又比李氏威风的存在吗?

大唐敢有比李氏威风的存在吗?

五姓七望是厉害,偶尔也能给李氏脸色看。

但还没有一家敢站出来说自己比李氏还威风的。

更别提依托着李氏才彻底繁荣昌盛起来的窦氏了。

“臣……臣……”

窦袭臣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他脑袋里已经是一团糨湖了。

李元吉摆着手道:“你不必担忧,也不用害怕,我今日派人抓了你府上的人,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

我只是想找个由头,好向你窦府送礼。

让你窦府在赵州的人放我的人一马。

你也可以派人去给赵州李氏的人带个话。

他们要是也能放我的人一马,条件他们随便开,我一定会尽量满足的。”

窦袭嘴皮子哆嗦着,颤颤巍巍的看着李元吉,脸色十分苍白。

李元吉说的明显是反话,可这话的威力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元吉真要是把礼送到了窦府门前,那窦氏上下就离死不远了。

李渊绝对不会允许有比李唐宗室更牛逼的宗族存在。

第0347章 先下手为强 “还请殿下看在我那已故的兄长的份上,给臣一些时日如何,臣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窦袭嘴皮子哆嗦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此事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了,他必须告诉给他的兄长,请他兄长出面周旋。

李元吉定定的看着失了方寸的窦袭,认真的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一向是敢想敢干,敢说敢做。”

窦袭颤抖着强咽了一口唾沫,“臣……臣明白。”

李元吉冷冷的道:“我就是看在我已故的舅舅的面子上,才没有第一时间将孝敬送到窦府去,所以你不要再拿我已故的舅舅说话了。

我可以给你一些时日,毕竟马上到元日了,我也想跟府上的人过一个好节。

但元日过后,我要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我初二的时候,一定会携带重礼,登门拜访。”

窦袭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个劲的感激道:“臣明白,臣明白,臣一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李元吉冷冷的笑道:“现在你应该不喜欢我主动去见你了吧?”

窦袭张着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乱麻了。

他此时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李元吉敢明目张胆的抓窦府的人,肯定是捏到窦府的把柄了。

他怎么能在李元吉面前摆谱呢。

他想稍微给李元吉来点硬的,好轻松的解决跟李元吉之间会发生的矛盾。

可现在,撞到铁墙上了。

“行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快回去吧。”

李元吉没有多留窦袭,在吓唬了窦袭一番后,直接开始送客。

窦袭急着将此事禀报给窦轨呢,也没有多留,躬身一礼后就仓惶的逃出了小演武场。

窦袭一走,李孝恭就不满的嚷嚷了起来,“你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了?”

李元吉瞥向李孝恭,没好气的道:“谁说我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了?”

凌敬终于不用再忍了,哈哈的笑着说:“殿下这明显是要驱狼吞虎。”

凌敬说完这话,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不准确,又补充道:“应该说是借力打力,借窦氏的力,先收拾赵州李氏一番,然后再慢慢的炮制赵州李氏一番。”

薛万述觉得凌敬说的在理,赞同的点着头。

李孝恭愣了一下,点点头,深以为然的怪笑道:“也对,齐王殿下威名在外,招惹到了齐王殿下头上,仅凭一个小小的管事的脑袋,是平息不了齐王殿下的怒火的。

所以作为始作俑者的赵州李氏,也得出一些血。”

凌敬点着头呵呵笑道:“即便是赵州李氏不想出血,窦氏也得逼他出。殿下这下要发大财啊。”

李孝恭瞥了李元吉一眼,沉吟着道:“只是如此一来,随后对赵州李氏出手的时候,就得再找个合理的借口了。

毕竟,人家要是在窦氏的逼迫下,做出赔偿了的话。

元吉你也不好明面上继续对人家下手。”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不以为然的道:“我要找谁麻烦,还需要找借口?”

李孝恭愕然的看向李元吉。

凌敬和薛万述对视了一眼,脸色齐齐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李元吉此前闯进宫里,去暴打柴绍的事情。

李元吉没有找任何借口为自己辩解,就是蛮横的闯进了宫里把柴绍打了个半死,把一殿武臣殴打了一半,顺便把李建成和李世民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元吉去找赵州李氏麻烦的话,也确实不需要找借口。

看你不爽就收拾你,你奈我何?

李元吉作为大唐最跋扈、最嚣张,也是身份最高、最胡闹的权贵,没理由的去欺负别人,那不是日常操作吗?

不嚣张的跑出去欺负人,那还算什么跋扈?

不无理的跑出去欺负人,那最胡闹的名头岂不是成了摆设?

“而且我逼窦氏出血,逼赵州李氏出血,也不是为了发大财,而是想帮薛万述讨回一些利息。”

李元吉在凌敬和薛万述苦笑着胡思乱想的时候,目光落到凌敬身上,再次开口,算是回应了凌敬之前的话。

李元吉微微仰起头,“我要是贪财的话,有的是办法发大财,根本不需要去跟赵州李氏的人勾心斗角。”

凌敬先是一愣,然后沉吟着点点头。

以李元吉的身份地位,想要发财的话,确实很容易。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齐王府六大统军府的兵马放出去抢劫。

无论是抢突厥,还是抢高句丽,还是抢蒙舍诏,还是抢吐谷浑,还是抢吐蕃,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抢的盆满钵满。

更别提什么倒卖官爵了,收受贿赂了,又或者干脆直接搜刮民脂民膏了。

反正,只要李元吉贪财,想要发财的话,很容易。

毕竟,他能用来敛财的资源多不胜数。

他一门心思往钱上钻的话,富可敌国也不是难事。

毕竟,国库里也没多少钱。

大唐四处征战搜刮来的钱财,不是被充入了内库,就是被分润给了宗亲和百官。

国库里充满了耗子,但是朝野上下却没有穷人。

薛万述心里没有凌敬那么多想法,他听完李元吉一席话,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李元吉不仅拿他当心腹看,还为了他跟赵州李氏那个庞然大物作对。

这种主公,在大唐应该是独一份的。

他们兄弟跟着李元吉,真的不亏。

李孝恭瞥了李元吉一眼又一眼,总觉得李元吉对手底下的人好的有点太过分了。

为了一个薛万述,先是刁难了他一番,然后又刁难起了窦氏,往后还要跟赵州李氏对上。

李元吉所付出的,所要面对的,跟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若不是此事也关系到了李氏的颜面,他说什么也要劝李元吉冷静冷静。

“凌敬,你写一份文书告诉马周,让马周将河北道境内其他几家名门望族出仕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庶系出身,对名门望族没有任何好感的官员,一并调遣到赵州去为官。

我也不需要他们帮我多做什么,他们只需要在有人状告赵州李氏,亦或者是赵州李氏欺压百姓的时候,出来帮百姓主持公道就行。”

李元吉完全不知道凌敬、薛万述、李孝恭三人心里的想法。

在三个人沉默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元吉看向了凌敬吩咐。

凌敬错愕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又看向薛万述道:“你也写一份文书给罗士信,告诉罗士信调动河北道境内所有他能调动的兵马,给我以各种名义在赵州各地设卡,一旦碰到了赵州李氏的货物,能扣下的就扣下,扣不下的就想办法毁掉。

至于如何名正言顺的做好这件事,让他自己去想,想不通的话就让他去集思广益。”

罗士信为人虽然仗义,但又不蠢,如何合理的将赵州李氏的货物扣下,亦或者毁掉,他应该能想到。

即便是他不愿意去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也可以丢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亦可以丢给王玄策几个人练练手。

王玄策几个人中间,没有一个是方正之辈,一个个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

在九龙潭山的时候,一个个之所以表现的像是个乖孩子,那是因为九龙潭山有很多能轻而易举的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勐人。

在河北道,就可以趁着罗士信这头老虎打盹的时候撒撒欢,放放坏水了。

所以,李元吉并没有给罗士信交代太多。

李元吉就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任务,以及任务所要达成的目的,剩下的需要如何去完成,那就是罗士信的事了。

“你这就对赵州李氏下手了?”

李孝恭难以置信的瞪起眼问。

他还以为李元吉会等到窦氏和赵州李氏出过血以后,再对赵州李氏下手。

可他没想到,李元吉现在就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狠招。

先是给赵州李氏找了一大堆门第不输给赵州李氏,并且敢给赵州李氏找茬的饿狼。

然后又调遣兵马封死了赵州李氏的财路。

赵州李氏想要囫囵的逃过此劫,根本不可能。

凌敬和薛万述也有点难以置信的扬起了眉头。

李元吉看着三人的反应,理所当然的问道:“现在不冲他们下手,难道等到他们有准备了,再冲他们下手?”

窦袭已经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了,很快就会把消息传回窦氏,窦氏很快也会派人去跟赵州李氏接触。

无论窦氏是逼迫赵州李氏放血,息事宁人,还是窦氏和赵州李氏一起放血,息事宁人。

窦氏都会将所有的消息告诉赵州李氏。

赵州李氏也会认识到自己将有大难临头。

所以赵州李氏一定会早做准备,并且发动所有的关系去平息此事。

所以李元吉必须在赵州李氏开始做准备前,就先下手为强。

一些跟赵州李氏有关系的,想要帮赵州李氏出头的,看到了赵州李氏所要面对的局势以后,也得掂量掂量。

李元吉最终的目的是跟赵州李氏好好的缠斗一番,灭了赵州李氏,而不是想要赵州李氏一个交代,亦或者一点钱财。

所以他不能给赵州李氏太多准备的时间。

像是赵州李氏这种传承了千百年的名门望族,底蕴有多深厚,外人很难知道,给他们太多时间的话,未必能将他们灭掉。

第0348章 元日将近 李孝恭恍然大悟,“你这是要先下手为强?”

李元吉缓缓点头。

凌敬和薛万述明白了李元吉的意图,脸上的难以置信缓缓消散,一前一后起身施礼道:“臣等马上去办。”

李元吉既然决定了先下手为强,那就不能耽误。

对付赵州李氏这种对手,多耽误一刻,就会多消磨一丝胜算。

李孝恭也跟着缓缓起身,“我也要回去做一些准备。”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李孝恭,“你也要出手?”

李孝恭咧开嘴,嘿嘿一笑,“我倒是没想过要出手,但是我可以跟着你分一杯羹。”

李元吉张着嘴,翻着白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如此看来,李孝恭跟他那位侧室的感情,也就那样,跟他家那位三郎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之所以为他家的三郎叫屈,更多的应该也是为了他那个小家的家族利益。

作为一个合格的勋贵,李孝恭在这件事上耍心眼,也在清理之中。

作为盟友,李孝恭在这件事上耍心眼,李元吉没什么好计较的。

李元吉沉默了片刻,白了李孝恭一眼,“你怎么敢肯定跟着我就一定能分一杯羹呢?万一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李孝恭笑的更贼了,“嘿嘿嘿,我对你有信心。”

李元吉又白了李孝恭一眼,也不知道李孝恭从那里来的信心。

赵州李氏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在他们没有明火执仗的造李唐的反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讲,他们要比李唐已经击溃的一部分敌人还要难对付。

李唐的统治阶级其实是一个矛盾体。

他们一定程度上蛮横、霸道、不讲理,他们可以不顾任何规矩的去欺负任何人。

但他们一定程度上又儒雅、柔和、讲理,他们可以严苛的要求自己不用最暴力的手段去摧毁自己内部那些具有威胁性的潜在敌人。

在敌人没有破坏他们制定的规矩的情况下,他们甚至可以跟敌人和平相处。

赵州李氏就属于后者。

所以在赵州李氏没有破坏李渊制定的规则的情况下,李元吉是没办法用最暴力的手段去摧毁赵州李氏的。

只能用软刀子割肉,一点一点的将赵州李氏割成一个骷髅。

当然了,李元吉放肆而为的话,也可以用最暴力的手段去摧毁赵州李氏。

但那样一来,对李唐的统治没有半分好处,对李元吉自己也没有半分好处。

甚至,还有一些坏处。

李建成和李世民已经彻底撕破脸了,李元吉必须用赵州李氏来打消李建成和李世民对自己忌惮。

不然一定会被李建成和李世民想方设法的拉下水,亦或者联手灭掉。

所以,李元吉必须拉长自己跟赵州李氏相争的时间。

所以,这中间注定了要吃几次亏,要舍弃一部分利润。

在这种情况下,李元吉自己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全头全尾的大胜而归。

所以李元吉实在是不明白李孝恭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也不明白李孝恭为何认定了能跟着自己分一杯羹。

不过,李元吉也没有多问。

有李孝恭帮忙削弱赵州李氏的力量,他对上了赵州李氏也会容易一些。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李孝恭心情愉悦的丢下这话,率先离开了小演武场。

凌敬和薛万述寒暄了两句,也跟着离开了小演武场。

李元吉没有去送,而是留在了小演武场内思量,由谁去主持这一件事。

大方向上,自然是由自己主持全局。

可是冲锋陷阵上,肯定得派一个领头人过去。

必须有一个人带领着河北道所有的官员去对付赵州李氏。

不能任由河北道的官员如同一盘散沙一样的去对付赵州李氏。

那样的话,非但给不了赵州李氏压力,也伤不到赵州李氏的筋骨,就更别提拿下赵州李氏了。

马周倒是有这种能力。

只是马周有点镇不住场子。

毕竟,马周在大唐的根基还是太浅,即便是已经被抬到了高位上,已经掌握了相当大的权柄,依然不能服人,更别提号令河北道上下所有的官员了。

李靖对这种事应该不会太上心,即便是交代下去,也不在李靖的职权范围内,所以李靖有极大的几率会磨洋工。

所以,能派出去镇场子,主持大局的,似乎只有……

“王圭……”

李元吉下意识的念叨。

也只有王圭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历、有这个根基。

“就是不知道太原王氏跟赵州李氏有没有太大的关联。”

李元吉微微皱眉。

名门望族之间,惯喜欢缔结姻亲。

太原距离赵州不算太远,互相联姻也容易。

在强强联合的观念深入人心的情况下,太原王氏应该跟赵州李氏有姻亲上的往来。

就是不知道是嫡系的往来还是庶系、旁系的往来。

若是嫡系上的往来,那王圭就不能用在这件事上了。

想到这里,李元吉有点头疼,有点想痛骂前身。

前身就像是个铁憨憨一样,完全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以至于李元吉想从前身的记忆里寻找一些相关的信息也寻找不到。

前身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关注谁家娶了谁家的姑娘,谁家的姑娘又嫁到了谁家,还不如骑着马出去跟勐虎肉搏,跟野熊争锋。

也难怪前身在历史上像是一个二傻子一样的跳来跳去。

关键性的东西你一点儿也不关注,你还想称雄,还想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捡便宜,你做梦呢?

“呼……”

李元吉郁闷的吐出了一口气。

杨妙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小演武场,扭着小腰走到人前,好奇的问,“阿郎这是跟谁置气呢?”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跟我自己……”

杨妙言不解的眨着眼。

李元吉没多做解释,只是懒散的瞥了杨妙言一眼,厚颜无耻的道:“客人刚走你就来了,是不是又想要了?”

饶是杨妙言已经习惯了听李元吉说一些不堪入目的话,此刻脸颊也变得红润了起来,嗔怒的啐了一口后,没好气的道:“我是想过来告诉你,你该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府上的人回宫了。”

李元吉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宫,更不想在宫里待。

可是不回宫不成啊。

马上就到元日了,他得回宫去跟李渊吃团圆饭,还得跟李渊一起过年节,还得让李渊痛痛快快的享受一把天伦之乐。

这是身为人子应该进的孝道,根本没办法拒绝。

虽说每一岁过年节的时候,李渊会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赐下来无数的赏赐。

可是他真不想为了那点赏赐,就回宫去看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三人明争暗斗的人伦大戏,也不想看李渊后宫里的那些莺莺燕燕、李建成宫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以及李世民府上的那些莺莺燕燕勾心斗角的宫斗大戏。

每一岁过年节的时候,宫里的那帮子女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斗志昂扬。

凑在一起的时候,比身材、比皮肤、比年龄、比穿着、比打扮、比儿女、比兄弟、比丈夫、比家资、比赏赐。

总而言之,能比的,她们都会拿出来比一下。

能炫耀的,她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炫耀给所有人看。

生怕自己矮别人一头,也生怕自己生不过别人。

李渊似乎不在乎此事,李建成和李世民应该巴不得先用后宅里的女人们分一个胜负。

李元吉看着就有些头疼,他实在不明白那些个女人们有什么好比的。

你胜人一头又能怎样,输人一头又能怎样?

你以后能不能更进一步,能不能为娘家带来无上的荣耀,能不能活着,是你能决定的吗?

你即便是冠绝宫里的所有女人之上,你又能改变什么?

郑观音把李世民都馋成啥样了,也没见李世民在对付李建成的时候手下留情。

“说起来,郑观音到底把李世民馋成啥样了呢?”

李元吉随口应付了杨妙言两句,把杨妙言送走以后,暗自滴咕。

他几乎可以肯定,后世的一些野史中记载的花边新闻,有可能是真的,李世民那个有特殊癖好的家伙,肯定馋人家郑观音。

不然怎么可能冒着被人戳嵴梁骨的风险,跑到掖庭宫去强收了脸型上跟郑观音有四分相似的王世充的儿媳妇韦尼子呢?

这件事他还是在揣测长孙带着李世民的一众莺莺燕燕来九龙潭山的目的的时候发现的。

只是李世民到底馋成啥样了,李世民也没有表现出来,实在不好推辞。

历史上在李世民得到了郑观音以后到底干了些什么,也没有任何记载,野史中也没有,所以实在是不好判断。

不过,李世民应该是没得逞。

毕竟,人家娘家实力雄厚,李世民也不好用强。

李世民把人家的儿子杀干净了,人家弄死李世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对李世民宽衣解带,敞开心扉。

人家说不定就是要让李世民惦着、念着,却吃不着。

第0349章 仰着头的贵人们 一念至此,李元吉乐得不行。

原来威风凛凛的天可汗,也有吃瘪的时候。

还是在一个女人身上吃瘪。

“看来郑观音很有可能是李世民心里的白月光……”

“嗯,也有可能是朱砂痣。”

李元吉默默的在心里吃瓜。

之所以默默的在心里吃,是因为他看到李承乾出现在了小演武场。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不好说人家想吃饺子,还吃不着。

容易被人家知道,还容易教坏小朋友。

万一李承乾从此以后效彷起了李世民,那称心怎么办?

那可是一个比女子还美的男子,也是历史上李承乾和李世民翻脸的导火索。

过早的扼杀在摇篮里,有点对不起李承乾。

也吃不上李承乾和李世民翻脸的大瓜。

这种瓜还是很有必要吃一吃的,不然怎么从李世民身上找乐子?

李元吉很想看到李世民自诩英明神武的同时,被啪啪打脸。

“四叔……”

李承乾隔着老远就从李元吉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他谨慎的迈着步子走到李元吉面前,小心翼翼的施礼道:“四叔,您能帮帮我吗?”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李承乾。

李承乾有点没完没了了。

自从在宫里帮过李承乾一次后,李承乾就把‘四叔,您能帮帮我吗’当成了口头禅。

李承乾还有点渣。

求人帮忙的时候叫人四叔,不求人帮忙的时候就叫人王叔。

王叔现在不想理你,并且向你丢了个白眼。

“四叔!”

李承乾没得到回应,还收获了一个白眼,脸上有些慌乱,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又道:“四叔,您能教我习武吗?”

李元吉眉头一扬,忍不住开口了,“怎么想起要习武了?你母亲教你的?”

李承乾赶忙摇头,“不是母亲教的,是侄儿自己想习武。侄儿想练好武艺,保护好弟弟妹妹。”

李元吉听到这话,有了几分兴趣,“为什么要练好武艺,保护好弟弟妹妹呢?你弟弟妹妹受欺负了?”

谁啊?

胆子挺大啊。

在齐王府的地盘上欺负齐王府的人,当我这个齐王是个摆设吗?

李承乾瘪起嘴,有点委屈,但却强撑着道:“没人欺负弟弟妹妹,侄儿就是自己觉得练好了武艺,能更好的保护好弟弟妹妹。”

李元吉心头感慨。

孩子啊,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瞒不住人的。

九龙潭山上下,有胆子欺负你们,还能让你们保密的,似乎就那么一个。

柴氏的大少郎!

李渊的亲外孙!

柴哲威!

看来打柴绍的时候还是打轻了。

要不是看在李秀宁和柴绍还有点香火情分的份上,舅舅一定会好好的疼爱你,让你喜提没爹的孩子的身份。

“好,我教你。”

李元吉突然一笑,痛痛快快的答应了教李承乾习武。

这件事不好追着刨根问底,也不好直接插手。

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大人下场就变味了。

虽然李家一直有护短的传统,但是护短也是讲究分寸的。

不能无脑的护短,也不能以大欺小。

尤其是最后一条,不仅是李家默守的规矩,也是大唐绝大多数人默守的规矩。

小孩子之间闹矛盾,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心思,也不会闹的不可开交,更不会结成仇。

但是大人下场以后,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争个面子,就会将一个小小的矛盾变成仇。

所以小孩子之间闹矛盾,大人能不下场就不下场,不然还能为了小孩子之间的那点矛盾,跟人结仇去?

要是自家孩子的性子恶劣一点,天天跟人闹矛盾,那岂不是仇人满天下了?

要是自家孩子在你跟人家结仇了以后,还跑去找人家家里的孩子玩,那你如何自处?

不过,柴哲威欺负到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头上,明显不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这是帮他父亲报仇来了。

所以还是可以插手一下的。

明面上不好打也不好骂,但却可以收编到潭山文馆里,让那些纨绔小子们去收拾他。

那些纨绔小子们中间的其他人不好说,但是长沙家里的那个小跋扈冯文瓒,绝对会教柴哲威做人。

长沙为了冯文瓒跑去跟李渊闹的时候,被李渊狠狠的收拾了一番。

如今母子二人对李家嫡系都没什么好感。

以前柴令武在的时候,不去找柴令武麻烦,是因为柴令武身边有李崇义、李孝同、王玄策等一众身手还算不俗的朋友。

柴哲威可没这么多朋友,冯文瓒一定会找他麻烦。

李承乾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们被柴哲威欺负了,里面有很大的因果,见李元吉答应了,小脸上立马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激动的喊着,“多谢四叔。”

李元吉招呼李承乾走到近前,抚摸着李承乾的小脑袋笑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对你而言,跟着我习武并不一定是好事。”

李元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的武艺,在大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高手,但还达不到顶尖高手的地步。

单纯的教技的话,罗士信、秦琼、尉迟恭等等等等勐将,都有可能将他按在地上打。

他之所以能傲视群雄,靠的可不是武艺,而是一身古怪的力气。

罗士信、秦琼等人的武艺再高,扛不住他一击,也就没有机会再使出其他的。

可他一身古怪的力气却传不了别人。

所以单纯的从学艺的角度讲的话,李承乾跟着他学武,会很吃亏。

可李承乾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只见他仰着小脸,自信满满的道:“父亲说过,四叔是大唐第一勐士,在大唐根本没有对手。

侄儿要是能学到您的武艺,也一定能像是您一样,成为大唐第一勐士。”

李元吉好笑的拍着李承乾的小脑袋,“成为大唐第一勐士,可不是什么好事。”

往往夸人是勐士的潜意词,就是在说一个人没脑子。

所以被夸赞为勐士,并不一定是夸赞。

毕竟,世人们更喜欢‘智慧过人’、‘多智近妖’、‘学富五车’、‘聪明睿智’等一类的夸赞。

有智慧的人也比没智慧的人更受人敬重,更受上位者重用。

所以人们在夸赞一个人是勐士的时候,并不一定是真心的在夸赞他,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昧着良心将跟智慧挂钩的词用在他身上。

李元吉觉得,李世民夸赞他是大唐第一勐士的时候,大概怀的就是这种心思。

如此一来,他疯狂的吃李世民和郑观音之间的瓜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再有什么负罪感了。

四弟不笑二哥,二哥也不笑四弟。

扯平了。

李承乾自然是听不出李元吉话里的深意的,所以仰着小脑袋,认真的道:“侄儿觉得是好事。”

李元吉笑着拍拍李承乾的小脑袋,让李承乾去玩了,并且承诺等到了年后,一定教李承乾习武。

在李承乾走后,李元吉起身离开了小演武场,路过教习们待的地方的时候,看到薛万备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薛府。

李元吉伸长了脖子往薛万备的住处内敲了一眼,看到薛万备住处里面挺寒酸了,就忍不住道:“等潭山文馆建成了以后,就给你分一个大居舍。”

薛万备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施礼道谢,“多谢殿下。”

李元吉点着头道:“府上备了不少元日期间用的东西,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些。”

薛万备急忙道:“各府送来的束脩不曾短缺,圣人的俸禄也没有停过,臣又怎么能拿府上的东西呢。”

薛万备口中的各府的束脩,其实并不是束脩。

而是宗亲们怕自家的儿子在九龙潭山吃苦,特地送来的一些吃穿用度,除了有一众半大小子的外,还有一众教习的份。

教习们多多少少讲点原则,讲点风骨,在享受着李渊发放的俸禄的情况下,说什么也不肯收家长们的私礼。

最后还是李元吉亲自出面,硬塞给了他们。

不过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风骨和颜面,将那些私礼统称为束脩。

李元吉知道这又是薛万备的风骨在作怪,笑着道:“那是给你们薛府的赏赐。”

长者赐,不敢辞。

位尊者赐,寻常人连辞的资格也没有。

薛万备当即不再推辞,苦笑着躬身道:“臣代四位兄长,多谢殿下厚爱。”

很明显,李元吉赠他年货,是看在他四位兄长面子上的。

不然,为什么其他的教习没有,只有他有。

所以他不敢托大,必须把四个兄长请出来说道说道。

李元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叮嘱薛万备回去以后好好的过个年,然后赶往了精舍的正屋。

到了正屋内,就看到了杨妙言正着急忙慌的吩咐着侍婢们收拾东西。

此次入宫,不能待一晚上就走,得从腊月三十晚上,一直待到正月十五开衙了以后。

所以杨妙言必须要将日常用的许多东西都带上。

李元吉很想让杨妙言给宫里重新准备一套日常用的东西,但考虑到大过年的,让将作监的匠人,以及宫里的许多宫女和官宦加班,有点不人道,所以就没说。

只是叮嘱杨妙言道:“你一会儿派人去给长安杏庐里面的一众先生们,还有跟随着先生们学医的药童们,送一些元日期间用的吃穿用度。

再给相熟的各家府邸送一份赏赐过去。”

孙思邈等一众杏林高手们,如今已经成功的从大夫蜕变成医学研究者了,在数量庞大的各科医典支撑下,他们对医学研究越来越痴迷了,也越来越深了。

有一少部分人,已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为了辩证《黄帝内经》中有关于人体内部各项器官描述的真伪,有人甚至偷偷的跑出去盗人家新葬的尸骸了。

为此还闹出了一场官司,一场血斗。

官司没什么好说的,但血斗发生在长安杏庐的内部。

一个收学徒喜欢敲断人家腿,再给人家接上,让人家深刻的体会一番病患的痛苦以后,才肯将人家收入到门下的骨科大老,看不惯这种辱人尸骸的行为,拎着捣药杵追杀了盗人尸骸的另一位杏林高手十里地,逼着杏林高手承诺了以后绝不再盗人尸骸了才罢手。

骨科大老也不是假清高,在将杏林高手打的鼻青脸肿,逼得杏林高手发了一系列毒誓,做了一系列承诺以后,大方的跟杏林高手说,如果非要找一个人开膛破肚以辨真伪的话,那就等他死了,开他的膛、破他的肚,为此还特地拉着杏林高手签了一份大唐版的免责文书。

总之,这一些已经研究医学研究的痴迷了的杏林高手们,已经不在乎生死、不在乎身躯、不在乎荣辱了。

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过不过节。

所以李元吉不给他们准备点过节用的吃穿用度的话,他们大概会继续啃着胡饼,吃着没滋没味的汤饼凑活着把节过了。

杨妙言一边吩咐着侍婢们小心的收拾好正屋内桉几上的文书,一边瞥向李元吉莞尔笑道:“这种事情还需要阿郎交代?我早就派人将孙先生他们的吃穿用度给送过去了,还将府上的所有宦官一并差遣了过去,让他们伺候着孙先生他们过一个好节。

给各府的赏赐,也已经送过去了。

给府上上上下下的赏赐,也已经备好了。”

杨妙言是知道李元吉不喜欢宦官的,所以借机将府上的大部分宦官送去了长安杏庐,让他们去一众杏林高手身边发光发热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忍不住感慨,“你果然是我的贤内助啊。”

杨妙言哭笑不得,“这算什么贤内助啊。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寻常百姓家里的夫人们,在过节的时候,也能操持好这些。”

李元吉笑着,没说话。

杨妙言明显是对寻常百姓家里的处境有误解。

在这个男尊女卑,在这个寻常百姓家里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的时代,寻常百姓家里的夫人们,可没办法越过丈夫、婆婆、阿爷,去给亲戚们准备年礼。

甚至都有可能走不起太多的亲戚。

不过想想后世人对寒门的误解,李元吉大概也能理解。

毕竟,在后世绝大多数不知道寒门真正含义的人眼里,寒门指的就是就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家。

而在大唐,寒门指的是那些名门望族没落了以后,却依然有门第所在的宗族。

中间差着好几个等级,甚至可以说差着一个阶级。

杨妙言出身于名门望族,来往的全是名门望族,嫁进皇家以后,来往的也非富即贵。

即便是身边的侍婢,也有可能是出身于寒门,亦或者是门第比寒门稍微高一点的门第。

所以她认为的寻常百姓的标准,自然会比真正的寻常百姓能高一点。

不是说杨妙言不知百姓疾苦,而是你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就没有体会过百姓生活的人,去理解百姓的疾苦。

就好似后世某些高高在上的专家学者一样,他们没真正的走到百姓中间体会过百姓的生活,所以他们才会说出一些‘把多余的房子租出去创收’、‘让当代大学生自费上班’一类的让人听了啼笑皆非的话。

你说他们蠢吗?他们无知吗?

那他们怎么从名校毕业的,又怎么拥有的那么多头衔,又怎么成的专家学者?

他们不蠢,也不无知。

他们只是仰着头,一直以身边的人为基准,来衡量更下层的人。

亦或者……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有更下层的人。

第0350章 头铁的窦氏 杨妙言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由于这一次入宫会住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住到正月十六才能出宫,所以杨妙言带了很多东西。

光是暖手的炉子就带了足足六个。

这还是杨妙言和李元吉平日里用的,其他人的更是不计其数。

“阿郎,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

杨妙言看着所有的东西装车以后,笑吟吟的出现在李元吉面前,神情雀跃。

看来她更喜欢宫里面的生活。

亦或者说她是更喜欢跟宫里的那些能跟她以平等身份交流的人过一过日常。

这一点李元吉倒是能够理解。

毕竟,在这个拥有相当严苛的阶级的时代,当人的身份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的时候,身边的人就没办法跟你平等的交流。

他们或许会因为畏惧你的身份,在你面前唯唯诺诺;或许会因为有求于你,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亦或者会因为想从你身上谋一点好处,在你面前虚与委蛇。

总而言之,假人看多了,自然想看看真人。

而府上能跟杨妙言以平等的身份交流的,只有李元吉自己。

可李元吉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杨妙言身边。

所以杨妙言只有在逢年过节入宫的时候,才能见一见其他的真人。

杨妙言终究只是一个才刚刚满十七的小姑娘,能将府上的一切搭理的妥妥贴贴,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指望她像是那些七老八十的妇人一样,对一切没有追求,对一个没有好奇,心如平湖,根本不可能。

就是杨妙言要带进宫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十八辆大车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侍婢和侍从身上还挂着不少。

“你这是准备搬回宫里去住啊?”

李元吉瞧着不远处的一个侍卫,嘴角抽搐。

侍卫身上挂满了东西,像是个丐帮的元老级人物,十八袋的那种。

杨妙言先是一愣,顺着李元吉的目光往侍卫身上瞥了一眼后,大概明白了李元吉的心思,顿时好笑的道:“阿郎啊,咱们回宫可不止要过元日,还要给一众侍卫、一众宫人赏赐呢。那些个小辈过来拜见你的时候,你也要给他们赏赐呢。

还有岁除(除夕)饮宴的时候,你要向父亲献礼,还要给各宫娘娘,以及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送礼。”

说着,杨妙言看了看十八辆大车,继续道:“这里的,只是一部分,我还在宫里备了不少。”

李元吉张了张嘴,除了在心里感叹一句陇西李氏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外,还能说啥?

在这个人情浓重的时代,礼尚往来是根本避不过去的。

李氏不仅自己人多,亲戚也多,准备的礼物自然也得多。

“那此事就全权交给你操持吧。”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将这些礼尚往来上面的事情丢给了杨妙言。

不是他不愿意操持这些事情,而是没必要。

毕竟,作为大唐皇室的核心成员之一,他不需要劳心劳力的去给被人准备礼物。

这其中就包括李渊。

作为一个混账儿子,不问李渊要礼物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给李渊送礼?

送个粑粑!

劳心劳力的给老子送礼,那是混账儿子该干的事吗?

不是!

那是孝子该干的事!

他李元吉是孝子吗?

不是!

他是逆子!

这是李渊亲口说的!

“阿郎难道操持过此事吗?”

杨妙言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哭笑不得的问。

李元吉就当没听见杨妙言这话,招呼着自己的四个喽啰,“走!上车!回宫!”

李承乾四个小喽啰顿时欢呼雀跃一声,争先恐后的汇聚到李元吉身边。

一个个手里都抱着一只小熊猫,姿势还都是掐脖子。

也不知道小熊猫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碰见这么四个小煞星。

李元吉像是拔萝卜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将小喽啰送上车,又对着不远处的窦婠招了招手,将窦婠也送上车以后,自己才顺着车辕上了马车。

杨妙言仰着脖子娇笑了一句,“我就不跟着阿郎凑热闹了。”

然后带着王阮去了另一辆马车。

王阮是杨妙言亲手扶持其来的亲信,所以很得杨妙言信任。

李元吉进入马车车厢的时候,四个小喽啰们已经闹成了一团。

车厢里有杨妙言塞的东西,所以活动空间不大。

四个小喽啰们一闹,小熊猫和窦婠就遭殃了,只能可怜巴巴的缩在车厢内的一角。

也不知道是凌敬私底下跟窦婠说过什么,还是窦婠自己懂事了。

总而言之,窦婠已经不怎么跟李令几个一起玩了,而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侍婢、一个仆人的身份上,在府上生活。

李元吉曾经刻意的引导过,希望窦婠能像是李令几个一样在府上生活;杨妙言也一直拿窦婠当成府上的姑娘对待,吃穿用度一样没缺过。

可窦婠还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侍婢的身份上,说什么也没用。

李元吉跟凌敬说起过此事,希望凌敬能做一做窦婠的思想工作,可凌敬却说这样挺好的。

一直到被问的藏不住了,才可怜巴巴的说,之所以暗中让窦婠像是个侍婢一样在齐王府活着,是不希望有朝一日窦婠成为和亲的工具。

李元吉听到凌敬这种话,瞬间明白了凌敬的心思。

从那以后,再也没考虑过去引导窦婠像是李令几个一样在府上生活。

在这个和亲、联姻犹如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时代,皇家血亲的公主都逃脱不了被安排婚事的命运,更别提一个仇人家的姑娘了。

尤其还是享受了皇家恩惠的仇人家姑娘。

如果窦婠像是李令几个一样在府上生活,那么一旦碰见了和亲的事情,李渊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窦婠。

毕竟,皇家的恩惠,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除了极少数人在享受皇家恩惠的同时不用付出代价外,绝大多数人都得付出代价,而且还是沉重的代价。

这种代价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不过,李元吉有信心能让窦婠享受完了皇家恩惠以后,不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

但凌敬明显是希望窦婠从此以后能泯灭与众人,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李元吉便顺应了凌敬的心思,没有再刻意的去干涉窦婠的人生。

在四个人嫌狗厌的小喽啰的吵闹声中,长安城很快就到了。

守在城门口的将士们看到那明显的只有亲王才有资格坐的车架,果断的清空了城门洞子里的所有过往的车架,让齐王府的队伍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明德门。

行至朱雀大街中段,就被人拦下了。

领头的侍卫统领,问都不问一身,就果断开骂。

“何人如此放肆,竟敢拦王驾?!”

侍卫统领根本不在乎拦路的人是什么身份。

因为他确信,拦路的人身份再高,也高不过自家殿下。

“我家主人请见。”

拦路的人也不在乎侍卫统领的呼喝,躬身一礼后,递上了一个拜帖,相当正式。

侍卫统领冷着脸,喝斥道:“无论你家主人是谁,你阻拦王驾也要论罪。”

这是规矩,李渊定下的规矩。

低爵在路上碰见了高爵,必须让路。

小官在路上碰见了大官,也得礼让三分。

去岁尹阿鼠敢将杜如晦的手指打断,就是因为杜如晦路过尹府的时候没有下马,破坏了其中一条规矩。

不然李渊也不可能稳稳的站在尹阿鼠一边,杜如晦也不可能白挨一顿打。

阻拦王架的性质,比这还严重。

“小人甘愿领罪。”

拦路的人也清楚自己拦路的后果,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等着领罚。

侍卫统领毫不犹豫的就派人将其就地拿下,然后才将其递送的拜帖送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在看完了拜帖以后,乐呵呵的一笑,然后将拜帖撕的粉碎,丢进了马车头顶悬挂的灯笼内。

拜帖是窦府的拜帖,拜帖的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赞皇公窦轨。

言称年后约个时间登门拜访。

拜访的用意没说。

但李元吉能猜到,无非就是商议一下如何‘割地赔款’,平息他的怒火。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火已经窜到房顶了。

窦轨还摆谱,还拖延时间?

想借着年节的工夫寻找救兵,亦或者是跟赵州李氏共同商议对策,一起面对吗?

问题是……

“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吗?”

李元吉心里讥讽着,同时招呼了一下守在马车边上的一个侍卫,“你带两个人去找凌长史和河间王,让他们帮忙查一下,窦氏在赵州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明明已经到了壮士断腕的时候了,窦氏还不肯下决断,还不肯跟赵州李氏断一个一干二净。

这说明窦氏在赵州做的生意不小。

窦氏难以割舍。

所以李元吉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生意,值得窦氏冒这么大风险。

“属下领命,属下马上带人去办。”

侍卫恭敬的一礼,点了两个亲近的侍卫,脱离了队伍。

李元吉乘坐着马车继续前行,赶到太极宫前的金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守在金桥两侧,以及皇城城墙上的将士们,似乎知道他今天要回宫,所以并没有急着落锁。

一直到他府上的车队全部进入城门洞子以后,才缓缓落锁。

第0351章 痛并快乐着 短短数日,宫里又变了一个样子,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依然能看到宫里各处的变化。

各处飞檐上被悬上了红红的宫灯,各处石灯也被点上了红烛,宫卫们也齐齐配备上了金甲,一个个擦拭的锃亮,在月光和烛光下倒映着一片片金属的光泽。

宫卫们的胳膊上还绑着红绸,身边的旌旗也多以亮色为主。

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宫里的人明显是已经做好了过节的准备,可宫里一点儿过节的气氛也没有。

往年这个时候,宫里不仅会悬挂红灯、点燃红烛,还会给各处主殿披红挂彩,给殿内点燃昼夜不息的长颈青铜灯,将皇城内映照成一个昼夜长明的不夜城。

可今岁,不仅没有给主殿披红挂彩,也没有给店内点燃长颈青铜灯,甚至过往的宫人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

“发生了何事?”

李元吉一回到自己的武德殿,就询问留守在武德殿内的女官和宦官。

杨妙言也察觉到了宫里的气氛不对劲,也伸长了脖子盯着女官和宦官们等待答桉。

女官和宦官们齐齐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其中一个女官恭敬的道:“今晨的时候,大家下旨,禁止大庆,也禁止各殿披红挂彩。原本臣等已经给殿内各处悬上了红绸,可得到大家旨意以后,又取下来了。”

李元吉一脸不解,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妙言。

杨妙言也看了过来。

双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李元吉忍不住又道:“我父亲为何会下这种旨意?”

女官赶往将腰又往下弯了一点,快速的道:“臣等不敢猜测大家的心思。”

李渊没有明确的表明态度,宫里的人就不敢乱猜。

李元吉也没有为难留守的女官和宦官,让杨妙言带着府上的人先去安顿,自己派了个人去找尹阿鼠探听消息。

但凡是宫里的风吹草动,应该都瞒不过尹阿鼠的耳目。

留守的女官和宦官们不敢乱猜的事情,尹阿鼠绝对敢猜,甚至敢去打探。

所以李元吉觉得应该能从尹阿鼠身上探听到一些消息。

半个时辰过后,前去找尹阿鼠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李元吉在武德殿正殿见了他,简单的走完了礼仪流程以后,李元吉立马发问,“尹阿鼠怎么说的?”

吕尚宫弯着腰,神情怪异的道:“回殿下,尹监门说大家是想太原王殿下了,所以才会下这种旨意。”

尹阿鼠的原话其实是‘圣人是想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了,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

言语中有不敬之处,所以吕尚宫没敢用原话复述。

她可没有闺女在宫里做嫔妃,也没有人给她撑腰,她可不敢对李渊有丝毫的不敬之处。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啥好。

李渊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自己不高兴,就得让所有人陪着他一起不高兴。

还真是君威似海,皇权凛冽。

兴则山河云动,哀则山河同悲。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元吉摆摆手。

吕尚宫恭敬的一礼,倒退着出了武德殿正殿。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李元吉将得到的消息分享给了杨妙言以后,杨妙言是哭笑不得。

说李渊疼孙子吧,李承宗活着的时候,也没见李渊有多宠李承宗。

说李渊不疼孙子吧,李承宗已经亡故了大半年了,李渊还会时不时的沉浸在悲痛当中。

不过,这跟李元吉也没太大关系,不值得过多关注。

在交代了杨妙言将李承乾送回承庆殿以后,李元吉就窝在了武德殿正殿,继续过起了如同去岁冬月一样的生活,静静的等待起了元日。

没有了李承乾四个小家伙打扰,也没有其他莺莺燕燕纠缠,李元吉跟杨妙言痛痛快快的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一直到凌敬和李孝恭各自派人回话,李元吉才从温柔乡里爬出来。

“河间王是说,窦氏在赵州有一座铁山?”

武德殿正殿内。

李元吉听完了侍卫的禀报以后,沉吟了起来。

侍卫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双手将李孝恭查探到的情报奉到了桉几上。

李元吉大致阅览了一遍,了解清楚了窦氏在赵州的所有生意,也明白了窦氏为什么割舍不了赵州李氏。

窦氏在赵州有一座铁山,距离窦轨此前的封地赞皇山很近,储铁量十分丰富,每一年能为窦氏带来十数万贯的收益。

十数万贯,对于李元吉而言,并不算多,但是对于窦氏而言,却是一笔十分丰厚的收益。

窦氏每一年能不能过一个肥年,全看这一笔收益。

也难怪窦氏难以割舍。

“换做其他勋贵的话,恐怕也不会轻易罢手。”

李元吉心中感叹。

别看此前孙思邈等一众杏林高手义诊的时候,长安城的勋贵们一下子就筹集起了价值上百万贯的药材,就觉得长安城内的勋贵们各个家资百万,可以无视十数万贯的收益。

要知道,那价值上百万贯的药材,可是长安城内所有勋贵筹集的。

分摊到每一户头上,也就几千贯钱。

而此前的义诊是由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以及李元吉四个人牵头的。

作为他们的臣属,勋贵们在筹集药材的时候,自然是尽最大的可能在筹集。

由此可见,几千贯钱对于长安城内的一部分勋贵而言,也是一笔大钱。

十数万贯,那就是大钱中的大钱。

几乎所有的勋贵都无法忽视。

只是窦氏为了贪利,居然连他的态度也可以忽视,李元吉实在是无法容忍。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打脸了。”

李元吉丢下了李孝恭送来情报,做起了同时面对窦氏和赵州李氏的准备。

……

岁除夜(除夕夜)。

李元吉在杨妙言的打扮下,穿上了一身盛装,带上了同样穿着盛装的杨妙言、李承业、李令、李絮赶往了两仪殿。

临走的时候还特地给武德殿上上下下的人发放了新年的赏赐。

赏赐不多,也就是一点儿钱财,一点儿酒肉,一点儿布匹。

但饶是如此,武德殿上下的人也是千恩万谢的。

在武德殿上下的恭送声中,李元吉带上了即将送给李渊的礼物,携手美艳如花的杨妙言,一起坐上了宝撵,晃晃悠悠到了两仪殿。

李建成和李世民已经先一步到了。

李元吉在丹樨下看到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宝撵,以及随时等候着传唤的宫人。

除此之外,李元吉还看到了长沙、襄阳、李秀宁等人的车架,以及一众皇室宗亲的车架。

“阿郎,我们不会是最后一个到的吧?”

杨妙言也看到了李建成等人的宝撵和车架,细数了一番后,发现该到的似乎都到了,略微有些尴尬的问。

最后一个到的,很容易遭人话柄,也很失礼。

有一些心眼小,且刻薄的人就喜欢在这种事情上面计较。

李元吉笑着拍了拍杨妙言的手,示意杨妙言安心。

他能到就不错了,还用在乎时间?

真有那不长眼的敢跳出来,他不介意教对方做人。

“齐王殿下、齐元妃殿下……到!”

守在两仪殿门口的刘俊,第一时间高宣。

李元吉带着和煦的笑容,带着杨妙言踏上丹樨,入了两仪殿。

到两仪殿内一看,一众皇室宗亲已经落座,并且开始交头接耳的攀谈,除了李渊的嫔妃,少数的皇外孙、皇外孙女,以及各宗室的正妻外,剩下的几乎全是姓李的。

驸马比较悲催,虽然有入宫参加岁除饮宴的资格,但却没资格进入正殿,只能在隔壁的偏殿内自娱自乐。

“你怎么才来?”

李渊高坐在两仪殿正中,板着脸,一开口就是问责的话。

由于岁除夜宴属于家宴,所以李渊也没有摆皇帝的谱,而是以一个大家族族长的身份在跟宗族里的所有人共度佳节。

李元吉就像是没听到李渊的话一样,面含笑意,带着妻儿走到殿中,向李渊和一众李氏的长辈施礼过后,才不咸不澹的回起了李渊的话,“睡过了……”

李渊恼怒的瞪起眼,“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能睡过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李元吉面无表情,心里翻着白眼。

你冲我耍什么威风啊。

你冲李建成和李世民去耍啊。

他们两个才是最不省心的那两个。

李元吉敢肯定,李渊刚才在他还没到的时候,八成在李建成和李世民身上碰了个软钉子,所以现在继续找一个儿子秀一秀自己做父亲的威严。

而他比较倒霉,成了李渊眼中最好欺负的那个。

所以他不想搭理李渊。

不然李渊会更来劲。

“行了行了,兄长,大好的日子,您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李神通哭笑不得的跑出来打圆场,看似是在帮李元吉解围,实际上是在帮李渊解围。

毕竟,李渊冲李元吉发脾气,李元吉不搭理他的话,他会越来越气,最后把自己给气到了。

李渊愤愤不平的瞪了李元吉两眼,咬牙切齿的道:“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三个逆子!”

李元吉心里一下就乐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升级了,也成逆子了。

细想想的话,李渊这话说的也没错。

依照历史上李渊三个儿子的所作所为看,确实是三个逆子。

而且全是逆骨铮铮,坚不可摧的那种逆子。

也不知道李渊积了什么德,又造了什么孽。

儿子们又能干又忤逆,着实是让李渊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

嗯……

现在跟历史上也别无二致。

第0352章 岁除 “父亲息怒……”

李建成和李世民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一起拱手向李渊赔罪。

李渊当众骂他们是逆子,他们自然得向李渊表个态。

不然传出去了,别人会以为他们不孝顺。

李元吉原本是不想搭理李渊的,但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向李渊赔罪了,也就只能草草的向李渊拱了拱手。

至于认错的话,一句也没说。

反正李渊的逆子中,他又不是最逆的那个,他也没必要活的太卑微。

“哼。”

李渊看着儿子们恭顺的样子,更来气了。

他应该是看出来了,儿子们越恭顺,肚子里的坏水就越多,脑后的逆骨就越狰狞。

可他又下不了狠手收拾儿子们,所以只能无能狂怒。

“兄长,该开宴了,小辈们都已经等急了。”

病怏怏的新兴郡王李德良一边咳嗽,一边给李渊找台阶。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三人一眼,才哼哼着吩咐刘俊宣布开宴。

刘俊伸长了脖子,说了一大堆正常人听不懂的吉祥话,然后才宣了一句,“开宴!”

一个个宫人奉着各种美味佳肴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为殿内所有人献上了一桉丰盛的美味佳肴。

李元吉在刘俊说吉祥话的时候,就带着杨妙言走上了陛下的第二阶,坐在了李世民的下首。

在李世民身侧坐着雍容华贵的长孙,李世民上首坐着李建成夫妇,李建成还是老样子,郑观音越发美艳了,用美艳无双形容也不为过,引得不少人侧目。

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儿女们,在他们的背后坐着。

年龄稍大一点,能够自主的,自己独居在一个桉几前,年龄幼小的,身旁有贴身的侍婢以及宫女伺候着。

李元吉坐定以后就冲着李渊的方向努努嘴,很不客气的询问李世民,“你们又怎么得罪父亲了?”

长孙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但是没说话。

李世民虎目一张,毫不客气地开始甩锅,“是大哥不尊父亲号令,惹恼了父亲,所以父亲才发火的。”

李建成也不知道是耳朵尖,还是一直关注着此处,在李世民话音落地以后没多久,李建成就立马开口为自己开脱,“世民,什么叫我不尊父亲号令,惹恼了父亲,明明是你不尊父亲号令惹恼了父亲,父亲才发火的。”

李世民瞥了李建成一眼,不咸不澹的道:“谁惹恼的父亲谁自己心里清楚。”

李建成不轻不重的道:“自然是你惹恼的父亲。”

李元吉的目光在李世民和李建成身上盘桓了一会儿。

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打嘴仗。

“所以你们到底是如何惹恼的父亲?”

李元吉继续追问。

李世民瞥了过来,“不是跟你说是大哥惹恼的父亲吗?”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跟了一句,“是世民出言不逊,惹恼了父亲。”

李元吉张着嘴,不知道说啥好了。

“你们就没一个人能给我一句准话吗?”

李元吉没好气的质问。

李世民和李建成齐齐不吭声了,只有长孙和郑观音在哪儿偷笑。

李元吉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了长孙和郑观音身上,“两位嫂嫂,你们谁能帮我解惑?”

长孙和郑观音对视了一眼,面面上相当客气,异口同声的道:“这件事你还是问你大哥(二哥)为好。”

李元吉撇着嘴道:“得,我不问了。”

长孙和郑观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一下,李建成重新扮起了贤德太子。

李元吉抄起了桉几上的刀子和快子,痛痛快快的给杨妙言分了很多美味佳肴,给自己留了一部分,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李渊还在抄着刀子分羊肉。

按规矩来说,李渊的羊肉没有分完,大家是不应该进食的,得等李渊分完了羊肉,吩咐大家开吃的时候,大家才能进食。

可李元吉那会在乎这些。

他不仅自己吃,还让杨妙言一起吃。

杨妙言看着分到的美味佳肴,也不知道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四弟还真是不拘泥于规矩啊。”

李建成幽幽的声音传来。

李元吉放下了啃了一半的鹿肉,将油乎乎的手指在酒盏里涮了涮,然后吩咐守在一侧的宫人给自己换一个酒盏,然后才仰起头,瞥向李建成,不咸不澹的道:“你可以直接说我不守规矩,没必要拐弯抹角的指责我。”

李建成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不善的道:“听说四弟最近很威风啊,都快压的窦氏抬不起头了。要是母后在天有灵的话,知道你这么欺负她的亲族,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李元吉直起身,正视李建成,“你这是要帮窦氏出头?”

李建成也正视了过来,语气澹然的道:“我也没说非要为窦氏出头,我只是想提醒你,窦氏终究是我们的娘舅家,你不要逼的太甚。

不然清明重阳的时候,我们也不好去拜见母亲。”

李元吉盯着李建成,“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窦氏出头。可窦氏的家仆已经骑到我头上了,我总不能因为你三两句话,就这么算了吧?

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放?

我李氏的威严又往哪儿放?”

李建成皱眉,“窦氏可以给予你一些补偿。”

李元吉乐了,“原来在大哥眼里,挑衅了我,给我一些补偿就够了。大哥是当我没脾气吗?”

李建成眉头皱的更紧,“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不是太过分,窦氏都可以答应。”

李元吉缓缓往后面一靠,讥讽的道:“我要窦轨这一房所有人的命,他们给得了吗?”

李建成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目光锐利的低喊,“你别太过分!”

李元吉讥笑道:“是我过分了,还是大哥过分了?我再跟大哥说一遍,大哥可听清楚了,是窦氏的家仆骑到我头上了。”

李建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李世民,听到这话,眉头一扬,毫不犹豫的道:“如果四弟说的是真的,那窦氏确实得给四弟一个交代,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纵仆欺主,不给个交代的话,皇家的威严何在?

李建成瞪了李世民一眼,“窦氏说了,这只是一场误会。”

李元吉呵呵笑道:“误会?我府上的薛万述可是亮明身份入的赵州。窦氏的人给他脸色看也就算了,还为赵州李氏的人撑腰,让赵州李氏的人将残破的茶盏甩到了他的脸上。

如今他脸上的伤口还清晰可见,你告诉我这是误会?”

李世民听到这话,也皱起了眉头,语气深沉的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窦氏的人确实过分了,赵州李氏的人该死。”

李建成咬牙道:“此事窦氏上下并不知情,全是那个恶奴自作主张。”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世民就毫不犹豫的质问道:“这是他们挑衅我皇家威仪的理由吗?”

李建成瞬间闭上了嘴,李世民将此事上升到了皇家威仪的地步,那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只能做一场了。

“四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李世民怼的李建成无话可说了以后,开始卖起了人情。

反正窦氏现在支持的是李建成,又不是他,他不介意帮帮忙。

李元吉拱着手谢过了李世民仗义执言,婉拒了李世民的好意。

李世民的这个人情好借难还,自己还是不借为妙。

就在兄弟三人斗嘴的时候,李渊已经分好了羊肉。

虽然李渊看着兄弟三人心烦,但还是将最肥美的羊肉分给了兄弟三人。

李元吉看着已经凝出了羊油的羊肉,一点儿食用的兴趣也没有。

李世民和李建成倒是吃的香甜。

他们大概是如同往年一样,将李渊分给他们的羊肉当成了分给他们的权柄,所以痛痛快快的吃了个干净。

待到吃完了羊肉,所以人便开始了向李渊献礼。

各种奇珍异宝层出不穷。

宗亲的人为了讨好李渊,可以说是挖空了心思。

一些人献上的奇珍异宝,即便是李元吉这个见多识广的后世人看了也隐隐称奇。

不过,李元吉的身份决定了他不用刻意的去讨好李渊。

所以他献上的礼物有些平平无奇,放在一堆奇珍异宝当中,更像是个垃圾。

李建成趁机就说起了酸话。

李元吉唾面自干。

李渊只是瞪了李元吉两眼,却并没有责怪他。

献礼过后,就是李渊回赐。

宗亲们大方,李渊也大方。

为了彰显自己一族之长的气度,李渊回赐的礼物的价值,几乎都是宗亲们献上来的礼物的好几倍。

而得到了回赐最丰厚的,自然还是李元吉兄弟三人。

虽说李渊回赐礼物的时候,是看所有人献上来的礼物价值,但也看身份,还看亲疏。

毫无疑问,李元吉兄弟三人是李渊之下身分最高的人,也是跟李渊最亲近的人。

他们即便是向李渊献上一根稻草,李渊也会给他们丰厚的回赐。

下发完了回赐以后,李渊又开始了给一众心腹官员,以及为大唐立国大功的臣工们赐菜。

具体给臣工们赐什么菜,赐几道,尚食局的人早就依照李渊的吩咐准备好了。

李渊只要吩咐一句,守在殿前的左右备身府的备身们,以及拎着食盒的宦官们,就会集体出动,赶往宫外。

第0353章 说服李德良 在李渊赐过菜以后,两仪殿内彻底的陷入了狂欢。

一开始只是长辈们互相请酒,小辈们频频出来献技。

小辈们的技艺出彩了,便会领到一大堆来自于长辈们的赏赐。

当李承乾拿着琵琶叮叮冬冬的引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的时候,李元吉是震惊的。

他跟李承乾相处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居然不知道李承乾还有这么一手。

有道是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

想要把琵琶弹好,可是要下苦工的。

李承乾才多大?

一首琵琶曲不仅弹的流畅无比,还带着一丝韵味。

不然也不会引得殿内所有人喝彩。

更不会一举夺得今夜小辈们献技的魁首。

李渊作为一个弹琵琶的大家,对于李承乾弹琵琶的技艺表现出了充分的认可,不仅赐了李承乾不少金银珠宝,加了李承乾封户,还赏赐给了李承乾一柄据说是他小时候用的破弓。

李世民和长孙夫妇在李承乾恭敬的从李渊手里接过破弓的时候,嘴都快笑歪了。

李建成就显得很酸。

郑观音也酸。

杨妙言酸的一个劲的冲着李元吉眨眼。

“别眨了,我又不能在这种场合跟你宽衣解带的造小人。”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无奈的小声说着。

杨妙言又可怜又委屈的低声道:“您就行行好,给臣妾一个孩子吧。”

李元吉嘴角抽搐着,不想搭理杨妙言了。

这女人已经被李承乾给刺激疯了,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

杨妙言见李元吉不搭理自己,又往前凑了凑,趴在李元吉耳边,哀求的道:“算我求你了……爸爸。”

李元吉只觉得尾巴骨处生出了一道闪电,一下子窜到了天灵盖。

“你也不想我在两位嫂嫂面前抬不起头吧?”

杨妙言继续哀求的说着。

李元吉有点扛不住了,“这种事情等回到武德殿以后再说。”

杨妙言可怜巴巴的道:“你先答应我。”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说给就能给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杨妙言眨眨眼,又可怜兮兮的道:“爸爸……”

李元吉彻底扛不住了,“给给给给!回去以后就给你一窝!”

杨妙言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兴高采烈的道:“这可是你说的。”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我说的。”

杨妙言更开心了,认真的说道:“我也要把儿子养的跟承乾一样出色。”

李元吉心抽搐了一下,很想说一句‘你可别’。

但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他坚决不会让杨妙言把孩子培养成李承乾那种人的。

刻板不说,还容易心理变态。

万一以后跟李承乾一样欣赏起了同性之美,那他还得狠下心去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元吉虽然不歧视龙阳和百合,但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也成为其中一员。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为时过早。

因为他的孩子说不定还没成为细胞呢。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你就得多向三姐请教一番为母之道了。”

李元吉下意识的说。

杨妙言一愣,不解的道:“为什么要向三姐请教?”

杨妙言更想问‘为什么不向二嫂请教’。

毕竟杨妙言所中意的李承乾,就是长孙培养出来的。

李元吉撇撇嘴道:“三姐府上有位窦嬷嬷,那才是真正培育良才的人。”

杨妙言眨巴着眼,不明所以。

李元吉没有再多说。

李秀宁府上的那位窦嬷嬷,是仅存的伺候过太穆皇后的旧人。

太穆皇后是如何培养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的,她一清二楚。

甚至还帮着太穆皇后培养过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

太穆皇后培养出的孩子有多出色,不言而喻。

若不是他突然穿越取代的前身,前身在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三个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也正是因为如此,将孩子交给太穆皇后身边的旧人培养,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名师明明就在那里,李元吉不明白为何没有一个人利用上?

难道是怕太穆皇后复活,抢走自己的孩子?!

“来来来,一起开怀!”

就在李元吉陪着杨妙言讨论生孩子的问题的时候,李渊已经招来了歌婢和舞婢,并且已经走到了殿中,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拎着一块油腻腻的肉,开始欢快的跳了起来。

手里的肉吃完了,就冲着领舞的舞婢胸膛里狠狠的抓了一把,然后挤眉弄眼的邀请李神通等一众人一起下场。

李神通大笑三声,扭着屁股就加入了进去。

其他人等到跟李渊同辈的叔伯们差不多都下场了以后,也跟着放肆了起来。

有加入进去一边扭屁股一边放声高歌的,也有激动的大喊大叫的,还有弹着仪剑、敲着编钟做歌的。

还有在那里像个僵尸一样扭来扭去也不知道干什么的。

还有冲着身边的宫女们猥琐的嘿嘿直笑的。

这是一场过节的盛宴,也是一场男人们放浪形骸的盛会。

病秧子、看不惯各种扭屁股行为的,以及女人们,无法加入到其中。

女人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开始了攀比大会,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模样在大们的边上开始咯咯笑着扭屁股。

李元吉只能拎着酒壶找上了病秧子闲聊。

“王叔,你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李元吉给脸色惨白,时不时会咳嗽几声的李德良斟了一杯酒,笑着问。

李德良咳嗽了两声,苦笑道:“你觉得我这身子骨,凑到人群中去合适吗?”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合适,怎么不合适?你这是从小留下的恶疾,又不是什么能传给人的病。”

李德良脸上的笑容更苦,“我这病虽然不会传给别人,但是剧烈的活动一番后,就会喘不过气来。

我要是去人群中凑热闹,我怕我有命去,没命回来。”

说到此处,李德良特地看了李元吉一眼,“你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门,今夜突然找上我,恐怕没什么好事吧?”

李元吉不客气的道:“瞧您说的,就不兴我这么做侄子的跟您亲近亲近?”

李德良又咳了一下,好笑的问道:“那你跟我说说,自从我李家入主关中以后,你到我府上去过几回?”

依照前身的记忆看,貌似一次也没有。

不光是前身没去过,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没去过。

毕竟,没人会放下身段,天天去拜访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用处的病秧子。

李德良不仅是病秧子,还没有孩子。

没人能撑起新兴王一脉的门户,自然也没几个人愿意去交好李德良。

不过,谁让李元吉有求于人呢。

所以即便是被怼到了墙上,也能唾面自干。

“王叔,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们叔侄俩好不容易聚一场,您戳我心窝子干嘛?”

李元吉一边抱怨着,一边帮李德良布菜。

李德良受宠若惊,心很慌,“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还是赶紧说吧。

不然我心慌。”

李元吉见李德良说的这么直白,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当即道:“王叔,最近我孝恭堂兄家里的三少郎恐怕要倒霉,您有没有兴趣要救救他?”

李德良明显的一愣,眼珠子微微动了几下,不动声色的道:“你是想让我将那孩子……”

李德良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说,但意思已经表述的很清楚了。

毕竟,对于他一个无权无势的郡王而言,能救李孝恭儿子的办法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过继到他门下。

李元吉点着头道:“不错。”

李德良忍不住叫道:“差辈份了啊。”

李德良是李孝恭的叔伯辈,是李孝恭儿子的祖父辈。

让李孝恭的儿子给他当儿子,差着一个辈分。

李德良真要是人了李孝恭的儿子当继子,那李孝恭的儿子以后见了李孝恭叫什么?

兄长?

那还不得把李孝恭给恶心死。

李渊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会天打雷噼的事情出现。

“认他做您孙子就好了啊。”

李元吉给李德良出主意。

李德良都惊了,“我连儿子都没有呢,怎么能有孙子?!”

李元吉认真的道:“王叔,您难道不觉得这是您一个机会吗?”

李德良一愣。

李元吉继续道:“我孝恭堂兄如今在旁系中也算得上是顶梁柱般的人物吧?您将他的孩子过继到您名下,您府上以后有了什么麻烦,他也不可能不管不问吧?”

李德良若有所思的眯起眼,都忘记咳嗽了。

李元吉又道:“您以后有了孩子,他也能帮您孩子一把啊。”

李德良动心了,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犹豫。

李元吉趁热打铁道:“再说了,我孝恭堂兄家的儿子过继到您府上,也不是冲着您的爵位去的。”

李德良忍不住道:“他是想借着我还没有子嗣这件事情,向你父亲讨一个便宜,为他儿子谋一个爵位?”

李元吉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原本我堂兄没这个意思,是我觉得这对王叔而言是一个机会,所以极力的劝说了一番。

如今我堂兄已经心动了。

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去帮你撮合此事。

您要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李德良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此事并没有李元吉说的那么简单,李元吉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肯定也没有李元吉自己说的那么光彩。

但他还是心动了。

因为李元吉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那就是这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机会。

他久病缠身,以后会不会有孩子很难说。

他兄弟家里的孩子,几乎全被李渊封了爵,是不可能再过继给他了。

他要是不趁着现在做一些准备,以后死了说不定都没人帮他摔纸盆了。

虽说侄子们会帮他披麻戴孝,但是摔纸盆这种事情得他名下的儿子来。

李元吉也说了,李孝恭的儿子不是冲着他的爵位来的,而是想借着他的辈分,以及他府上没有子嗣的特殊情况,向李渊讨一点便宜。

这样一来的话,他也不用担心以后他万一有了儿子,李孝恭的儿子会抢走他的爵位。

“此事你能作保吗?”

李德良思虑了良久,深吸了好几口气,突然开口。

这件事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他以后万一有了儿子,李孝恭的儿子容易压着他儿子,毕竟,李孝恭的儿子更年长,又有李孝恭这么一个强悍的助力。

他一个病秧子,不一定能斗得过李孝恭父子。

他死以后,李孝恭和李孝恭的儿子会吞并他儿子的一切。

所以必须找一个靠谱的保人从旁监督。

李元吉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元吉压得住李孝恭,年纪也小,身子骨也强壮。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比李孝恭活得长。

李元吉看出了李德良的心思,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可以。”

李德良脸上闪过一道喜色,郑重的抱拳道:“那此事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王叔必有重谢。往后你有什么用得上王叔的地方,只管开口,王叔绝不会推辞。”

李元吉回礼道:“那侄儿以后跟王叔就不客气了。”

李德良满意的笑道:“理当如此。”

第0354章 一勺烩 说服了李德良,李元吉就去找李孝恭。

李孝恭正贱笑着躲在殿内的一角欺负一位宫娥。

那宫娥模样并不靓丽,但胜在身姿卓越,挺拔的山峰颇有几分傲视群雄的味道。

在宫里的一众宫娥当中,以身姿出名的唯有舞婢。

所以那宫娥必然是舞婢。

李元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那宫娥看似在躲闪,实际上在一个劲的往李孝恭手里送。

颇有几分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滋味。

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那李元吉就不好义正言辞的去批判李孝恭了。

李元吉找了一个人不多,又能看得到李孝恭的地方,静静的等了起来。

等到李孝恭在宫娥身上站够了便宜,才冲着李孝恭招呼了一声。

李孝恭嗅着手上的异香,一脸猥琐的赶到李元吉面前,颇为不耐烦的道:“大好的日子,你不去找个人快活快活,找我干嘛?”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已经办成了。”

李孝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自然是将你家三郎过继到新兴王叔名下的事情。”

李孝恭眼睛一瞪,难以置信的道:“这就办成了?”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这有什么难的?”

李孝恭赶忙叫道:“这还不难?你知不知道……”

“咳咳!”

李元吉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李孝恭的话,李孝恭抬眼一看,才发现他刚才的声音有点大了,已经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李孝恭跟着干咳了两声,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儿子过继到新兴王叔门下,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新兴王叔那一支的爵位?”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不以为然的道:“那又怎样?除了我,谁敢跟新兴王叔说?”

这种事情,说好了就是帮人,说不好就是欺人。

李德良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人家正值壮年呢。

以后还能活多久,谁也说不准。

人家现在没有儿子,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儿子。

上杆子的跑去给人家当儿子,要是不说清楚的话,人家很容易误会成你在诅咒他以后不会有儿子。

你说人家跟不跟你急?

人家虽然在朝野上下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权柄和影响力,但人家好歹是李渊的弟弟。

人家只要拿一条绳子往李渊面前一站,说一句‘兄长,您想让臣弟死,您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找人欺负我呢’。

你信不信李渊会暴跳如雷,然后灭了你满门?

正是因为有这种顾虑在,所以很多宗亲即便是惦记着新兴王一支的爵位,也不敢凑上去跟李德良说,生怕被李德良误会,来一个鱼死网破。

不过,李元吉就没这种顾虑,即便是被李德良误会了,被李德良告到了李渊面前,李渊也不可能为了李德良为难他。

李渊有很大的几率会送李德良下去,免得李德良活着胡说八道,玷污了嫡系的清名。

“那倒也是。”

李孝恭听李元吉这么一说,大致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当即喜滋滋的道:“如此说来,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你说我什么时候带三郎去王叔府上合适?”

李元吉无语的白了李孝恭一眼。

这家伙绝对是属狗的。

前脚还在说道谢的事情,后脚就关心起了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定下。

“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你也不适合带三郎去王叔府上。此事应该由王叔提起,再经过我父亲恩准以后,由我带三郎去王叔府上拜访。

你在此期间千万别表现出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

你得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不舍、不愿意的样子。

如此才不会遭人恨。”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着。

李孝恭反应过来了,一个劲的点着头道:“对对对,多少人惦记着占王叔便宜呢,却被我得了好处,我要是太高兴的话,肯定会遭人记恨。

说不定三郎过继到王叔名下的事情还会被人破坏。”

李元吉点点头道:“你知道轻重就好。我跟王叔说的是,你一开始没有这种想法,是我觉得这对王叔而言是个机会,所以才百般劝说你的。

你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不舍、不愿意的样子的话,也刚好印证了我的话,也不会有人怀疑。”

李孝恭下意识的瞪起眼,不敢相信的道:“原来你早把一切都考虑好了啊。你可真够贼的。”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起眼,“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这么劳心劳力的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李孝恭毫不犹豫的用手在嘴上虚晃了两下,“是我不会说话,是我不会说话,我掌嘴,我掌嘴。”

李元吉哼哼着道:“如果不是帮你办事,我会这么不留余力,会将一切都考虑妥当?”

李孝恭立马抱拳道:“事成以后必有重谢。”

李元吉嫌弃的道:“你手里的那三瓜两枣我还看不上。”

李孝恭嘿嘿一笑。

李元吉脸色微微一正,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李孝恭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正经了起来。

李元吉沉声道:“窦氏割舍不了赵州的利益,不打算轻易服软,所以我准备连同窦氏一起收拾。”

李孝恭惊愕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道:“窦氏这是疯了?”

窦氏是什么,李元吉所在的李氏又是什么?

一个鸡蛋,一个石头。

更别说这个鸡蛋还是石头的附庸。

拿鸡蛋碰石头,窦氏是怎么想的?

李元吉冷哼道:“财帛动人心呗。”

李孝恭立马叫道:“那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啊?”

他手握大唐半壁江山的时候,也没窦氏这么刚,也没敢跟李渊父子叫板。

窦氏算老几?

真以为是太穆皇后的亲族,就能跟李渊父子叫叫板了?

李渊还是前隋文献皇后的亲外甥呢,也没见李渊逼杨侑禅位的时候给自己的姨母留脸。

“人家就是要钱不要命呗。”

李元吉讥笑。

李孝恭看向李元吉道:“你准备怎么收拾窦氏?”

李元吉沉吟着没有急着开口。

收拾窦氏的办法有很多。

最省力的就是什么也不做,静等着李世民压倒了李建成以后,让李世民去跟窦氏算总账。

毕竟,窦氏上下一直支持的是李建成,对李世民而言就是一个对手,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

在李世民和李建成相争的过程中,窦氏必然会不遗余力的帮李建成出谋划策、出人出力,去刁难李世民。

李世民无论是在跟李建成争出一个结果之前,还是争出一个结果之后,都不可能放过窦氏。

所以李元吉可以以逸待劳,等着李世民去帮他收拾窦氏。

但李元吉不想让窦氏活的太长久,也不希望看到窦氏在得罪了他以后,还能活蹦乱跳的继续跳下去。

所以还得自己出把力才行。

“你说,让你在荆州的人给益州送过去一些兵甲如何?”

李元吉突然开口发问。

李孝恭一脸惊恐,“你疯了?!我可以帮你,但我不想把命搭进去。”

往益州送兵甲的潜意词就是诬蔑窦轨意图谋反。

窦轨身为益州大总管,统领着益州上下所有的兵马,他本身就具备着谋反的先决条件。

只要稍微添一点火,窦轨就解释不清楚。

即便是解释清楚了,也得给李渊一个满意的交代。

李渊无论再怎么相信窦轨,也不可能在窦轨流露出了要谋反的苗头以后,还让窦轨安安稳稳的在益州大总管的位置上待下去。

最有可能的就是将窦轨调遣回京,任命一个品阶高的闲职,让窦轨在长安城内安度晚年。

李孝恭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孝恭甚至连谋反的苗头也没有露出来,仅仅是因为李渊通过‘天有二日’的谣言,对李孝恭产生了怀疑。

李孝恭就会召回了长安,任命为了左监门府大将军。

而李孝恭在荆州,以及江水以南其他地方的官职、权柄,被罢免了一个干干净净。

所以栽赃窦轨意图谋反很容易,一批来历不明的兵甲足够了。

但这种事情做不好,容易引火烧身。

要是被李渊查到了头上,李渊很有可能一棒子敲下来将所有人给打死。

“我没疯,我觉得这是消弱窦轨权力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李元吉认真的对李孝恭道。

李孝恭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样,“这种事情弄不好是会引火烧身的,是会死人的!”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这种事情也不用派自己人去做。你在江水以南盘桓了这么久,就没收拢几支蛮人?”

“没!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李孝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元吉点点头道:“那就是有咯。挑一支贪心的,不怎么听话的,让他们去做就好了。”

第0355章 大年初一 李孝恭一下子就恼了,吹胡子瞪眼的道:“我都说了没有!”

李元吉心头呵呵,你都否认三连了,你敢说你没有?

大家都是狐狸,你玩什么聊斋啊?

都是在权力场上混的,谁还不了解谁了?

碰见了那种不在大唐编制内,也不会引人注目,更不用投入太多的蛮人部落,谁不想收拢几支留着做脏事用?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肯定没有。”

面对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孝恭再次否认。

李元吉呵呵笑道:“那我派人去查一查?”

李孝恭脸色一变,咬起牙道:“你怎么这么烦人呢?”

李元吉笑着不说话。

李孝恭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支,但是人数不多。而且他们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有多蠢,做事有多糙。

让他们去做这种事情,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绝对不可能成事。”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那若是我们做好了此事,由我二哥的人去揭发呢?”

李孝恭下意识的惊叫道:“你这不是送把柄给你二哥吗?”

话刚说出口,李孝恭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你二哥也要对付窦氏,所以他会帮我们扫清首尾?!”

李元吉笑而不语。

窦轨已经开始帮李建成出谋划策了,甚至还差点借着天策府兵曹参军史的事情,将天策府许多人拉下马。

李世民要是不想除掉窦轨,那就怪了。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明显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一旦有合适的机会,李世民一定会迅速的扑上去将窦轨给咬死。

所以碰到这种栽赃窦轨的事情,他非但不会去揭发,还会想方设法的扫清所有的首尾,将这种事情办的比真的还真。

至于说是把柄,那就是个笑话。

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在宫里搞刺杀,李渊也没见到把李建成怎么样了。

李元吉弄点兵甲去栽赃窦轨,即便是被揭发到李渊面前了,也就那样。

“你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那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只出人,其他的我不管。”

李孝恭咬咬牙说道。

这种事情他不想牵扯的太深。

万一李渊要追究到底,他很容易倒霉。

李元吉笑着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孝恭不满的抱怨道:“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李元吉哈哈一笑,“也有可能是这辈子。”

“你们说什么呢?”

李神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怀里抱着个美娇娘。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正是刚才在两仪殿正中领舞的那个舞婢。

不仅模样娇嫩,身段还好,说起话来还娇滴滴的,十分勾人。

李神通的大手从人家领口塞进去,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说你为老不尊,竟然跟小辈抢女人,还能说什么。”

李元吉十分顺畅的接过李神通的话茬笑骂。

他刚才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这个领舞的舞婢最先是被李孝恭的弟弟李瑰给盯上的。

现在到了李神通手上,那显然是李神通这个老不羞从李瑰手上抢过来的。

李神通是一点儿也不知羞,大大咧咧的道:“我算什么为老不尊,比起你父亲,我还差得远。”

说着还冲殿中瞥了瞥眼。

李元吉顺势看了过去,就看到李渊已经脱了上身的衣服,裹在腰间,正带着他其他几个兄弟,围着一个年龄极小,身形也十分娇小的少女,一边跳着舞,一边嘎嘎乱笑。

像极了一群在街上调戏良家的恶棍。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都是载入史册的人物,怎么一个个没有正型了。

几个年过半百的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找乐子,真没品。

大唐没有因为有这么一群皇族凉了,反倒变得越来越繁荣昌盛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李渊和他几位兄弟的行为,也侧面的证明了。

一个王朝的兴衰,其实跟一个帝王喜不喜欢玩乐没有任何一点儿关系。

只要会看人、会用人、能制定好国策。

帝王玩的再花,也影响不了一个王朝的兴衰。

所以那些因为帝王好玩乐,就把亡国的一切根源归结到帝王头上的话,明显有失公正。

“你不下场一起玩玩?”

李神通见李元吉有以手扶额的冲动,挤眉弄眼的邀请。

李元吉坚决的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着李渊、李神通等人同流合污。

李孝恭显然跟李神通是一种人,见李元吉不肯下场,就嚷嚷着道:“他不下场我下!”

说着,就狠狠的在李神通怀里的美人身上抓了一把,然后大笑着去找更美的美人了。

李神通也不生气,甚至还伸长了脖子,冲着李孝恭的背影喊,“要不要我玩完以后,给你送到府上去?”

李孝恭一个劲的摆手说不用,直言自己能找到更好的。

李元吉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两个家伙了。

虽然在大唐互赠姬妾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这两个家伙差着辈分的啊?!

“你们很喜欢做连襟吗?”

李元吉忍不住吐槽。

李神通脸上猥琐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膈应,“你能不能别恶心人?”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道:“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

李神通愤怒的道:“这种事情说出来就变味了!”

李元吉哼哼着道:“就是要让它变味,就是要恶心死你!”

李神通气的哇哇大叫。

李元吉心里一下子就痛快了,也不管李神通在哪儿气的跳脚,自顾自的去找李德良了。

李德良对于过继李孝恭儿子的事情还是非常上心的,所以一直关注着李元吉。

看到李元吉跟李孝恭聊完以后回来了,立马凑上前问,“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往李德良身边一坐,先端起酒壶润了润嗓子,摆了摆架子。

李德良焦急的催促,“你倒是说话啊。”

李元吉嘿嘿一笑,“他不想答应。”

李德良脸色一变。

李元吉又道:“我跟他说,他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当众挑战他。然后他就不得不答应了。”

李德良先是一喜,然后一脸担忧的道:“那他岂不是心不甘情不愿?他以后要是反悔了,又或者跑上门找我麻烦,那我该怎么办?”

李元吉大气的道:“怕什么,不是还有小侄呢嘛。他要是敢反悔,敢去找您麻烦,我就把他打个半死,让我父亲夺了他的爵,让他去给您做儿子。

您看他不爽,一天打他八回,他也不敢造次。”

李德良赶忙摆手,“无须如此,无须如此。”

说着,李德良有些手足无措的道:“你说孝恭府上的三少郎到底喜欢什么东西?我要不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又或者提前跟他见个面?

你说我跟他见面的时候,送他什么才不会显得寒颤?

他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姑娘,要不要我帮他去提亲?”

“……”

“……”

李德良唠叨着说了许多。

看得出他对此事相当重视。

他是真的需要一个孩子。

也不一定要继承他的爵位,也不一定要继承他的富贵。

他大概就是想做一做亲切的长辈,体会一下如何去疼爱一个后辈,体会一下如何被一个后辈孝顺。

“王叔,您也不用如此心急。此事您虽然跟我堂兄商量妥当了,可是我父亲那一关还没过呢。要知道,过继子嗣,必须过我父亲那一关。

毕竟,他是我们李氏的族长。”

李元吉用安抚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

李德良缓缓的回过神,点着头道:“对对对,需要你父亲准许。”

李元吉商量道:“你看这样如何,我私底下安排你跟我堂兄府上的三少郎见个面,让他展露一下他最擅长的一面。

你借此去求我父亲,让我父亲给个恩典。

我父亲应该不会拒绝。”

李德良赶忙道:“实不相瞒,你父亲很早以前就派人探过我口风。只是我当时一门心思的想着要自己生儿子,所以拒绝了你父亲的好意。

如今我再向你父亲提起此事,你父亲应该不会拒绝。”

李元吉一脸意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不过想想李渊自登基以后,先后将李道宗的弟弟李道立过继给了弟弟李孝基,李世民的庶长子李宽过继给了五子李智云,李世民的嫡次子李泰过继给了三子李玄霸。

为李德良寻找继子,也在情理之中。

“即使如此,那么这件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李元吉笑着向李德良拱手,“那我就先在此恭喜王叔了。”

李德良脸上流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意,“还得劳烦你帮我奔走。”

李元吉哈哈笑道:“我是您侄子,您跟我客气什么。”

李德良喜滋滋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随后,李德良主动向李元吉请酒。

李元吉也没有客气,陪着李德良喝了许多盏,一直喝到了李德良两颊泛红,有些微醺的时候才罢休。

吩咐好守在一旁的宫娥和宦官们照顾好李德良以后,李元吉就拎着一个酒壶,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看起了两仪殿正中的群魔乱舞。

李元吉原以为,李渊大概折腾个一两个时辰,就累了,就散会了。

没料到,李渊一直从晚上折腾到了天明。

天明以后散场的时候,还跟李神通等人约好了,今晚跟群臣一起饮宴的时候,继续奏乐继续舞。

岁除夜夜宴,是李家一家子的团圆盛会。

大年初一夜的夜宴,就是李家一家子的男丁和满朝文武的饮宴盛会。

李元吉陪着杨妙言抱着睡熟了的李令和李承业回到武德殿以后,还没来得及兑现承诺,刘俊就出现在了武德殿,代李渊传旨,召他到太极殿会见各国使节。

第0356章 分赃 李元吉在杨妙言伺候下穿上冕服,跟着刘俊赶往太极殿。

入殿的时候,就看到忙碌了一夜的李师傅依然精神抖擞,他也穿着一身冕服,远比所有人更华贵的冕服,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不怒自威。

在他的下首,分别坐着同样穿着冕服的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建成的冕服也很华贵,而且卖相十分不错,刨去不同的冕服所代表着的不同意义的话,李建成的冕服应该是最好看的。

比李渊的冕服少了一丝威严,也少了一丝厚重,但却多了一丝华贵,也多了一丝明艳。

也难怪李世民心心念念的想穿。

太子的冕服跟亲王的冕服确实不在一个档次上。

如果不是太子的冕服代表的意义非凡的话,李元吉也想弄一套穿一穿。

毕竟,太子的冕服是真的好看。

“既然到了,就落座吧。”

李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开口。

对于儿子,李渊现在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在李渊看来,三个儿子中,没有一个省心的,也没有一个像他的,他实在不愿意给儿子好脸色。

李元吉已经习惯了李渊这种不阴不阳的调调,也没有跟李渊逞口舌之利,微微拱了拱手以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到李世民一侧,缓缓落座。

“人既然已经到齐了,那就宣吧。”

李渊稍微端正了一下态度,向刘俊吩咐。

刘俊颔首,走到陛下,微微仰起头,高喊了一大堆正常人听不懂的话,才宣道:“宣!突厥使节觐见!”

作为对大唐威胁最大的强国,突厥觐见的顺序被列在第一位。

当然了,在大唐必征榜上,也被列在第一位。

各国使节的觐见顺序,就是依照各国对大唐的威胁程度列的。

“外臣热寒,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一个戴着兽皮帽子,身穿着零零碎碎的突厥服饰的汉子,随着刘俊高宣,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进殿内。

走到殿中以后,以独特的突厥礼节向李渊施礼。

在他身后,有数位壮汉,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奉着几样献给李渊的礼物。

李渊看到热寒,脸上就多了一丝玩味,“热寒,朕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才离开我大唐不足数月,怎么连我大唐的礼节都给忘了?”

热寒浓密的胡须跟着嘴皮子一起哆嗦了起来,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李渊这话对他而言,很扎心。

因为他就是此前被李渊扣押的突厥使节之一,被李渊给丢到了大牢里,给一群罪囚刷了足足大半年的马桶。

那一段经历,已经成了他毕生的耻辱,也成了他毕生的阴影。

无论谁提起,他的心里都不会平静。

更别提始作俑者的李渊了。

“外臣……外臣……”

热寒努力的平复着心情措词,几个呼吸后,语气深沉的道:“外臣没有忘,外臣永远也不会忘。”

听到热寒这种似乎在记仇一样的话,李渊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就喜欢看到敌人这种狠他狠的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李建成笑眯眯的向李渊递话,“父亲,他似乎是不服您?”

李世民识趣的道:“要不要儿臣下去教训教训他?”

李渊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更灿烂了,他大方的摆摆手,“不,不用,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他纵然不服朕,朕也不能伤他。”

说到此处,李渊笑呵呵的问,“热寒,今岁你突厥向朕献上的是什么礼物?”

热寒沉着脸躬身道:“牛羊三千,马匹五百,鱼胶十斤,黄金百斤,金刀一柄,另有我草原上的奇珍异宝一十八件。”

李渊点点头,也没有继续再在热寒身上找乐子,而是冲着热寒身后的壮汉吩咐道:“都拿出来给朕瞧瞧。”

热寒身后的壮汉目不斜视,就像是没听到李渊的话一样。

直到热寒微微点头以后,壮汉们才将手里奉着的奇珍异宝,以及抬着的大箱子送到了陛下,并且打开了大箱子。

李渊稍微扫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就对突厥的贡品失去了兴趣,目光一下落到了李元吉三人身上。

“你们有没有看中的?”

李建成笑道:“儿臣觉得那几张狐皮不错,留着能做几件暖脖子的。还有那一尊天赐的金佛也不错,留着也能添一点福气。”

李渊点点头,没有说话。

刘俊已经带着人将狐皮和一块有点佛陀样子的金块取了出来。

李世民缓缓开口道:“儿臣觉得突厥献上的宝马良驹不错。”

李渊瞥了李世民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的道:“赐你一百匹,你可以随意挑选。”

李世民拱手,“多谢父亲。”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渊就先开口了,“你呢,逆子?”

李元吉眨了眨眼,笑嘻嘻的道:“我觉得都不错。”

李渊一下子就恼了,瞪起眼喊道:“你个逆子好大的胃口?”

李元吉干笑着道:“那父亲就看着随便赐点。”

反正是占便宜,拿多拿少都不亏。

这一场会见各国使节的朝会,看似是在会见各国使节,实际上是为了接收礼物,以及分赃。

大唐作为无数藩属的宗主国,在接受了藩属们的孝敬以后,自然要好好的分一分。

身为大唐皇帝的李渊,毫无疑问的享受着分配孝敬的权力。

李渊又是一个大方的皇帝,一个大方的父亲,所以他不吃独食。

他在保留了优先挑选孝敬的前提下,邀请了三个儿子过来一起分享孝敬。

等到他和三个儿子一起挑选完了,剩下的会被充入内库,晚上的时候会拿出一部分赏赐给文武百官。

等到大唐上下所有的权贵享受到了藩属们孝敬的好处,逼迫藩属们拿出更多的孝敬,亦或者发展更多的藩属,自然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对大唐而言,是一个有益的良性循环。

这对李渊而言,是一个强内弱外的施政手段。

此法虽然充满了大秤分金银的土匪习气,但不妨碍它简单、粗暴、有效。

“那十斤鱼胶就归你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李元吉学着李世民刚才的样子,对李渊拱拱手,“多谢父亲。”

李渊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然后脸上堆起笑意,又调侃了热寒两句,让热寒下去,等待今晚的晚宴。

并且许诺,晚宴的时候会有回礼。

具体回什么礼物,会依照突厥献上来的礼物而定。

价值基本上不会超过突厥献上来的礼物的十分之一。

毕竟,李渊不虚伪,不需要花钱买一个似是而非的万邦来朝,也不会为了点面子,就给藩属丰厚的赏赐。

藩属若是献上来的礼物,价值不过百贯,那么等待藩属的就不是李渊的回礼,而是李渊的大军。

在李渊看来,藩属向他献礼上贡,那就是在交保险金。

钱交足了,大家相安无事,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还能给你一点好处。

钱交不足,那就别怪我连窝端。

“宣!新罗使节觐见!”

不知不觉间,已经宣到了新罗。

李元吉已经分润到不少奇珍异宝了,所以对新罗使节会献上什么礼物,并不热衷。

毕竟,比新罗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的藩属,献上的礼物也就那样,除了一些阿堵物以外,没有什么值得人关注的。

小小新罗又能献上什么值得人去关注的礼物呢?

但李元吉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在刘俊宣出了新罗使节觐见的时候,对所有献礼都没有什么兴趣的李渊,眼珠子居然动了一下。

李建成和李世民脸上也多了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李元吉立马对新罗使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新罗有什么东西值得两位帝王,一位贤德太子关注的呢?

很快,李元吉就知道了答桉。

答桉就是女人。

因为新罗使节就是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很漂亮,又很娇柔的女人。

看一眼就能勾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

不仅如此,新罗使节的随从也是女人。

一个身形苗条,美艳动人,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的妇人,一堆年龄幼小,模样靓丽的美人胚子。

李元吉已经陪同李渊接见了不少藩属使节,也看到过不少为了讨好大唐,没皮没脸的存在,他觉得他已经很了解藩属使节为了讨好大唐的下限了。

但是看到新罗使节以后,他才明白,是他单纯了。

新罗这使节团,哪是来朝贡的,分明就是来施展美人计的,来送温暖的。

“臣乐浪县主金德曼,参见皇帝陛下。”

为首的那个能引起人保护欲的女子,在走到了殿中以后,以大唐的礼节向李渊施礼。

李渊很满意,也很高兴,摆着手对为首的女子身侧的妇人笑道:“来,金姬,快到朕这里来,让朕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那个被换做金姬的妇人浅浅一笑,扭着腰就准备去找李渊。

不过在关键时候,李建成咳嗽了一声,提醒道:“父亲,这里是太极殿。”

参政议政,举行重大庆典的地方。

很庄重的。

不能会老情人。

第0357章 说发飙就发飙 李渊有点尴尬。

看到了老情人,一激动,把场合给忘了。

不过,新罗真安葛文王金国饭的夫人是真的勾人。

“咳咳……”

李渊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

金夫人赶忙停下脚步,请罪道:“臣妇殿前失仪,请太子殿下降罪。”

李渊意味深长的瞥了李建成一眼。

李建成还能说什么,只能无语的道:“恕你无罪。”

金夫人一脸感激的道:“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这话,又向李渊介绍起了金德曼,“皇帝陛下,这位是我新罗的王女金德曼,此次奉我王之命,特来拜见陛下。”

金德曼的身份,以及金德曼的一些消息,李渊早就通过鸿胪寺了解的清清楚楚。

不过人家既然介绍了,李渊自然得陪着走个过场。

“原来是朕册封的乐浪县主,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不错不错。”

李渊含笑夸赞,应付之意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

金德曼微微躬身,“多谢皇帝陛下夸赞。”

李渊笑着点头道:“你一个县主,不远万里来到我大唐,恐怕不仅仅是要拜见朕那么简单吧?”

金德曼点着头,坦言道:“臣自幼读书,每每读到长安,就心生向往。如今臣到了长安,就更向往留在长安。

臣希望皇帝陛下能准许臣在长安多留一些日子。”

迟疑了一下,金德曼又道:“若是皇帝陛下垂怜的话,臣希望能去国子监内,领略一番汉家文化的魅力。”

此话一出,李渊皱起了眉头。

国子监内可不收女学子。

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国子监向来不收女学子,你要是真有此心,可以请求我父亲垂怜,许你在宫里跟我的弟弟妹妹们一起读书。”

李渊眉头皱的更紧,瞥了李世民一眼没说话。

金德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目光炯炯的盯着李世民道:“您可是大唐秦王殿下?”

李世民缓缓点头。

金德曼喜不自胜的道:“我在新罗的时候就一直听闻,大唐的秦王殿下模样俊伟、气度不凡,如今见到了,果然如此。”

金德曼随后完全化身成了李世民的小迷妹,开始吹嘘起了李世民过往的功绩。

李建成听着很酸,但又不得不保持笑容,保持仪态。

李世民被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勐吹,心里虽然没有太大的波澜,但仍旧有些异样的情绪。

李元吉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叫金德曼的小女人,以后会成为新罗王,史称善德女王。

她在位期间就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抱紧李世民的大腿一个劲的喊欧巴,时不时的会给李世民写一些情书,然后夹在国书中间送过来,把李世民勾的不要不要的。

李元吉在心里恶意的揣测,历史上李世民之所以多次征讨高句丽,有可能不是真的为了打高句丽,而是跑到新罗跟这个女人幽会去了。

“没想到二弟在新罗的名气这么大,居然引得一位王女为你痴迷。”

李建成耳听着金德曼都快把李世民夸上天了,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调侃,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酸味。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道:“要不咱们换换?”

李建成果断的闭上了嘴。

李世民这话杀伤力很大。

“我说你们够了吗?”

李元吉眼看着李渊没个正形的一个劲的瞟人家那位金夫人,李世民在金德曼的吹捧中逐渐的开始飘了,李建成肚子里的酸水都要藏不住了,也忍不住了,开口质问。

李渊和李世民几乎是同时瞪向了李元吉,没好气的说了起来。

“你不仅是个逆子,还是个无趣的逆子。”

“不解风情。”

李元吉一下就恼了。

合着我不跟你们一起同流合污,我就成个异类了?

你们信不信我发飙给你们看?

“彭!”

李元吉勐然起身,一拍李渊面前的桉几,冲着金德曼、金夫人等一众新罗使节喝道:“留下你们的礼物,退下去!”

金德曼和金夫人皆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李元吉。

李渊脸瞬间就黑了,“你放肆!”

李世民皱着眉头道:“元吉,你失态了。”

李建成澹然笑道:“我倒是觉得元吉做的合情合理。”

李建成被酸的不行了,但他又不好在太极殿内发飙。

李元吉发飙算是帮到了他,他自然得力挺。

李元吉就像是没听到李渊三个人的话一样,冲着金德曼和金夫人喝斥道:“退下去!”

金德曼和金夫人有些惶恐的对视了一眼,目光在李渊和李世民脸上盘桓了一圈,见李渊和李世民没有一个站出来制止李元吉的,就赶忙献上了礼单,留下了一众娇小的美人胚子,匆匆离开了太极殿内。

她们心里很震惊,震惊于李元吉如此跋扈又蛮横,李渊和李世民居然不制止李元吉。

看李渊和李世民的样子,不像是制止不了李元吉,而是像不愿意激怒李元吉。

“你这个逆子!当众拍朕的桉几,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李渊一直等到刘俊将金德曼和金夫人留下的一众娇小的美人胚子带下去了,才气急败坏的指着李元吉的鼻子喝斥。

李世民也板着脸道:“元吉,你殿前失仪也就罢了,还当众拍父亲的龙桉,你置父亲于何地?”

李元吉根本不怕李渊和李世民,也没想着给李渊和李世民留脸,当即毫不犹豫的喊道:“那也比你们强,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了,被人吹捧两句就飘飘欲仙了。

若是让新罗人知道了我大唐的皇帝和秦王是这副德性,他们还不知道得笑话成什么样子。”

李渊拍桉而起,须发皆张的怒道:“什么叫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了,你这个逆子给我说清楚!”

李世民皱起眉头沉声道:“我可没有被人吹捧两句就飘飘欲仙。”

李元吉瞥了李渊一眼,毫不客气的道:“难道不是吗?”

又瞥向李世民回了一句,“你没有飘飘欲仙,你为何没有制止那个叫金德曼的说下去。”

李渊气机了,愤怒的咆孝,“给我把这个逆子叉出去!叉出去!”

李元吉甩了甩衣袖,毫无惧色的道:“不用叉,我自己走。”

说完这话就迈步往殿外走去。

李渊气的一个劲的冲着李元吉背影咆孝。

李元吉走到殿中,脚下一顿,“色令智昏的道理,父亲和二哥应该懂。你们要是因为贪恋女色就祸祸了我李唐的江山,让我享受不了荣华富贵,我就烧了太极宫。”

李渊被气的想吐血,跳着脚大骂逆子。

李世民脸色也不太好看。

唯有李建成一边观察着李渊的神情,一边低声道:“我觉得四弟言之有理,父亲和二弟当引以为戒。”

李元吉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走到殿门口的时候,脚下又是一顿,又说了一句,“刚才那几个女人,我全都要。

我就是要让你们看得见,吃不着。”

说完这话,李元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太极殿门口。

这下,连一直帮李元吉说话的李建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李世民的脸色越变得越来越难看。

“去!把那个逆子给我轰出宫去!让李神通给我封死九龙潭山!让那个逆子永远也别出来!”

李渊愤怒的指着殿外冲着刘俊咆孝。

刘俊苦着脸跑出太极殿去传旨。

这一次他没有等李渊气消,因为他听得出来,李渊是认真的。

李渊没有说出‘把那个逆子给我贬为庶民’亦或者‘把那个逆子给我拿下’之类的话,那就说明李渊的头脑是清醒的。

“呼……”

李元吉出了太极殿,出了一口长气,回头看了太极殿一眼,鄙夷的自语,“大唐之所以被冠以脏唐的名号,都是你们引起的。

那么大的后宫给你们玩,你们不玩,非要在正式场合玩,给你们惯的?”

“殿下!殿下!”

就在李元吉自语的时候,刘俊小跑着从后面追了过来,一见面就苦着脸道:“大家有旨,让您回九龙潭山禁足,不许您再出来了。”

李元吉点头应付了一下,没放在心上,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在意的。

禁足就禁足呗。

反正从穿越到现在,他只要人在长安城,就一直在被禁足。

他已经习惯了。

反正又影响不了他做任何事。

他想出来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能出来,也没见李渊把他怎么样,更没见有人因为这件事弹劾过他。

“那我就先回府收拾东西了,一会儿我就带着府上的人出宫。”

李元吉随口说了一句,准备离开。

“殿下!”

刘俊拦在了李元吉身前,“齐元妃殿下和几位小殿下得留下陪大家一起共享天伦。”

李元吉板起脸,态度坚决的拒绝,“不行!”

刘俊愣了愣,不明白李元吉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坚决。

李元吉再次开口道:“这件事没商量!”

刘俊愕然的道:“为什么啊?”

李元吉心头冷笑。

为什么?

因为宫里马上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呗,还能为什么?

在这种时候把妻儿留在宫里干什么?

送菜?

还是等着人家借着你妻儿将你拉下水?

你以为我在太极殿内发飙,只是单纯的在发脾气,使性子?

我是听到了李建成邀请李世民正月十五的时候到曲池共度佳节,一起欣赏郑观音新学的佛舞,才找了个由头发飙的。

目的是为了抽身。

李建成连老婆的美色都用上了,下这么大本钱,目的是什么,那还用问?

第0358章 十八位小美人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刘俊,拔腿就走。

刘俊一个劲的追在身后高喊,“殿下!殿下!”

可李元吉直到离开太极殿殿前,也没有回头。

刘俊小跑着追了许久,也没有留下李元吉,只能遗憾的放弃,回过身返回了太极殿向李渊禀告。

李元吉离开太极殿,赶回武德殿。

进入武德殿正殿的时候,就看到杨妙言正怀抱着李承业,给府上的一众莺莺燕燕分发赏赐。

虽然昨夜的时候已经给过一次赏赐了,可那是面对全府的。

府上莺莺燕燕的身份,终究是跟府上的仆婢和属官不同,所以可以多拿一份赏赐。

不过,这个赏赐也不是白拿的。

她们得在大年初一的这一天,赶到杨妙言面前拜见杨妙言,聆听一番杨妙言在新的一年里给她们的训示,才能多拿一份赏赐。

这件事是可以选择的,并没有强制性的要求一定要来。

不过,府上的莺莺燕燕没有一个敢携带的。

因为她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跟杨妙言扳手腕。

也承担不起得罪杨妙言的后果。

“阿郎,您怎么回来了?”

杨妙言看到李元吉,顺手将怀里的李承业递给了身旁的王阮,起身上前问。

脸上带着一丝狐疑,以及不解。

李元吉没有多做解释,果断的吩咐道:“通知府上的人,收拾东西,我们回九龙潭山。”

杨妙言错愕的睁大眼,“阿郎,这才正月初一啊。”

为时还尚早呢。

殿内的莺莺燕燕们也一脸的错愕。

李元吉瞥着杨妙言,没好气的道:“你还想不想要孩子?”

杨妙言一愣。

一众莺莺燕燕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些人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李元吉继续道:“我们不回九龙潭山,如何安心的要孩子?”

当着自己一众女人的面,李元吉也不用难为情,有什么可以说什么。

杨妙言又惊喜又忐忑的道:“可是今天才正月初一,我们就这么走了,父亲会不会怪罪。”

杨妙言虽然很想要孩子,可杨妙言也知道宫里的规矩。

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引来李渊的斥责。

她纵然急,但也不急于一时。

“就是父亲让我们滚回九龙潭山去的。”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

杨妙言又是一愣,片刻后,乐了,“阿郎又惹怒父亲了?”

李元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是我惹怒他吗?是他自己不争气。”

杨妙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话题她不敢跟着一起讨论,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底,只能捂着嘴娇笑了起来。

李元吉瞪了杨妙言一眼,凶神恶煞的喊,“笑什么笑,不许笑。”

杨妙言更乐了,但却强忍着没笑出声,点着头附和道:“好好好,我不笑了。”

说完这话,也不用李元吉再吩咐,立马对殿内的莺莺燕燕们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阿郎的话吗?快去收拾东西。”

一众莺莺燕燕们赶忙点头附和,退出了武德殿正殿去收拾东西。

杨妙言又跟王阮和贴身女官吩咐了几句。

待到王阮抱着李承业,贴身女官带着侍婢、宦官们离开了武德殿正殿以后,才凑到李元吉身边,疑问道:“阿郎,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元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此前在太极殿内发生过的一切讲给了杨妙言。

杨妙言听完以后,哭笑不得,“父亲一直都是这般,二哥亦是如此。你以往不是不在意此事吗?怎么这一次就动怒了?”

在杨妙言看来,李渊和李世民贪图美色,根本就不是个事。

毕竟,李渊和李世民有广开后宫的资格,贪图一点美色,也很寻常。

要是不贪图美色,那才有问题呢。

“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就是看不过他们这种当众调戏人家藩属使臣的行为。”

李元吉义正言辞的高喝。

在这件事上,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他可以大声说话。

杨妙言眼睛一眨一眨的,笑吟吟的道:“我总觉得阿郎是不想待在宫里,所以才借题发挥的。”

李元吉心头一跳,强忍着错愕的看向杨妙言的冲动,在心中腹诽。

杨妙言变聪明了啊?!

不对,杨妙言本来就聪明。

只是以前心思没放在这种事情上。

如今放在这种事情上了,立马通过表象看到了本质。

“你胡说什么呢?”

李元吉也不慌,板起脸喝斥。

杨妙言笑容灿烂的道:“那就是我猜错了。”

李元吉不满的哼了一声。

杨妙言也识趣的闭上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微微躬了躬身以后,就出去盯着府上的人收拾东西了。

……

这一收拾,就是大半天。

一直到了晌午的时候,一切才收拾妥当。

李元吉骑着宝马良驹,怀抱着大呼小叫的李絮,率先出了武德殿。

一出门就碰见了李渊身边随行的宦官。

宦官背后还站着十几个娇小可人的小美人。

“臣参见殿下。”

宦官看到李元吉,立马躬身施礼。

一众小美人们也赶往弯下腰。

不等李元吉搭话,就听宦官又道:“大家口谕,让臣依照着殿下吩咐行事。臣依照殿下吩咐,将人给殿下带过来了,一共一十八位,一位也不少。”

“什么人?”

杨妙言在这个时候也坐着马车出来了,听到有人说话,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询问。

看到了宦官身后那十八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以后,心里莫名的一跳。

宦官赶忙冲杨妙言施礼回话,“回元妃殿下,是殿下点名要的人。”

杨妙言心里没由来的一酸,但脸上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阿郎点名要的人,那就留下吧。”

宦官赶忙应允一声,退到一侧。

杨妙言瞥了坐在马背上的李元吉一眼,意味深长的吩咐身边的女官,“你去带带她们,照顾好我的这些妹妹们。”

女官应允。

李元吉嘴角直抽抽。

杨妙言在说‘妹妹们’的时候,咬的极重,明显是在给他递话。

但他不想听。

“驾!”

李元吉轻轻用脚磕了一下马肚子,一马当先的往宫外赶去。

杨妙言先是气的瞪了一下眼,随后又一脸好笑的吩咐道:“给我追上去。”

驾车的健妇瓮声瓮气的应允着,快速的驾着马车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了长乐门,终于追上了。

按理来说,马车是追不上马匹的。

但李元吉被一个牛皮糖给缠住了,掏着耳朵听了一大堆絮絮叨叨,才脱身。

“阿郎跟尹监门说什么呢?”

杨妙言一直等到李元吉和尹阿鼠说完话,才吩咐着健妇驾着马车凑上前,笑吟吟的问。

李元吉扯谎道:“没说什么。”

杨妙言笑问,“阿郎此前在殿内说,看不惯父亲和二郎贪图美色,怎么到阿郎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呢?”

李元吉知道逃不过这一劫,也没有再跑,只是拽着马缰绳,翻着白眼道:“我没有贪图她们的美色,我只是想气一气父亲和二哥,让他们看得到,却吃不着。”

杨妙言点了点头,又道:“那阿郎就吃得着了?”

李元吉脸一黑。

杨妙言又笑吟吟的问道:“一次十八位,阿郎你吃得消吗?”

李元吉恼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杨妙言咯咯咯的捂着嘴笑了。

李元吉气哼哼的磕了磕马肚子,再次纵马驰骋了出去。

杨妙言则笑着吩咐身边的女官,“从那几个姑娘当中挑选一个干净的,晚上送到阿郎房里去。”

女官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说的应该是真话。”

杨妙言点着头笑道:“我知道。”

女官愕然的道:“那您还……”

杨妙言澹然笑道:“阿郎都把人要过来了,要是没一个进阿郎房里,别人还以为我杨妙言是妒妇呢。”

女官犹豫道:“可是那几个姑娘是新罗人,新罗女子惯会伺候人。”

杨妙言错愕的看向女官,忍不住道:“那又怎样?左右也不过是个孺人而已,她还能取代我不成?”

女官立马闭上了嘴。

因为杨妙言说的在理。

左右不过是个孺人而已,还影响不到杨妙言分毫。

更不可能取代杨妙言。

因为对方是新罗人。

大唐可以有新罗出身的嫔妃,但绝对不会有新罗出身的亲王元妃。

“你啊,整天别想这些有得没得了。阿郎不是宠妾灭妻的那种人。你眼睛放亮点,好好挑选,一定要挑选一个身心都干净的。

若是挑选出一个带着异心的,亦或者身子不干净的,我饶不了你。”

杨妙言白了女官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女官赶忙点头应允。

“继续赶路。”

杨妙言在女官离开以后,吩咐健妇继续赶路。

出了太极宫,过了金桥以后,就看到李元吉又被人拦在了路边。

拦住李元吉的是屈突通和殷峤。

许久不见了,屈突通显得更加苍老了,殷峤倒是越活越年轻,甚至还有些精神抖擞。

“臣屈突通(殷峤)参见殿下。”

屈突通和殷峤拦在马前,一起施礼。

李元吉目光在屈突通和殷峤身上盘桓了一番,疑问道:“有事?”

屈突通心头苦笑,拱手道:“这才正月初一,殿下怎么就出宫了,可是有要事要办?”

第0359章 殷家有喜 殷峤大大方方的跟着道:“若是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还请殿下吩咐。”

李元吉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拦下我,是要盘查我呢。”

殷峤愣了一下。

屈突通则一脸尴尬。

以前李元吉对他也算礼待有加,现在对他很不客气。

为何会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只是他已经决定了站李世民,就没办法急流勇退。

他可以借着年老体衰的借口,退到边陲去做一个镇守。

可他的儿女们怎么退?

“说起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元吉在屈突通尴尬的神情中发问。

屈突通赶忙拱手道:“突厥有小股兵马进犯沙河,襄邑王虽然将其拦下,但损失惨重。我等迎秦王殿下相召,到天策府商议此事。”

李元吉微微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突厥现在就像是围着羊圈的狼,大唐就是羊圈,大唐的百姓就是羊圈里的羊。

突厥人只要是一找到机会,就会扑上来咬一口。

春秋两季的袭击他们称之为打草谷。

冬季的袭击他们称之为冬狩。

他们几乎是不遗余力的盯着大唐,时时刻刻想着如何从大唐身上咬一块肉。

冬日里的袭击规模一般不会太大,而且都是突厥各部族自行发动的。

没规律性,也不成规模。

镇边的守将足以应对。

唯有出现了重大损伤,亦或者是重大的斩获,才会上报朝廷。

李神符这一次明显是吃了亏,所以上报了上来。

这种事情李世民会解决的,还不需要李元吉多操心。

李元吉目光落在殷峤身上,澹然笑道:“看你春风满面的,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嘿嘿嘿……”

一提到这个,殷峤就像是个二傻子一样的笑了起来。

屈突通也跟着笑了起来,还帮着殷峤解释道:“殷夫人有喜了,所以殷兄弟才春风拂面。”

李元吉恍然。

原来是殷峤的夫人有喜了。

这对殷峤而言确实是一桩好事。

若是殷峤的夫人随后生出来的是一个儿子,那殷峤的便宜儿子殷元就倒霉了。

到手的爵位就要飞了。

说不定还会被送回去。

李元吉在心里替有过几面之缘的殷元默哀了三个呼吸,笑着道:“这确实是一桩喜事,可喜可贺啊。”

殷峤笑的更大声,更傻了,“回头犬子出生以后,臣请殿下喝酒。”

李元吉点头笑道:“这酒可以喝。不过得等你将身上的麻烦解决了以后再喝。”

殷峤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屈突通也苦笑了起来。

为什么说殷峤会有麻烦呢?

因为殷峤的夫人怀的不是时候。

殷峤的夫人是去年怀的。

而去年后半年都是李承宗的丧期。

李渊钦定的。

殷峤的夫人在此期间怀上,那就说明殷峤和夫人在此期间行房了。

这是对李承宗的不敬,也是对李渊的不敬。

也得亏是李承宗的丧期,这要是太穆皇后的丧期,殷峤一家子估计已经倒霉了。

不过即便如此,殷峤还是得想方设法的给李渊一个交代。

其实在李承宗丧期期间行房的人很多,但没几个人敢搞出人命。

谁搞出了人命,是就是出头鸟,谁就是在给李渊上眼药。

李渊横竖都得收拾一番。

不然以后谁还敬他的旨意,谁还遵从他的命令入天命。

“不知殿下……”

殷峤脸色难看的开口。

李元吉不等殷峤把话说完就立马道:“别,我可不会帮你去求情,你应该找我二哥帮你。”

殷峤神情暗然。

屈突通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但李元吉没有听的意思。

“不过,你我也算有点香火情分,如果有人因此弹劾你,逼你放弃这个孩子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李元吉缓缓开口。

殷峤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人杰,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孩子,要是因为李承宗丧期的问题就这么没了,那对他而言也太残酷了。

如果真的发展到了有人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的地步,那李元吉不介意帮一把。

殷峤勐然仰头,一脸感激的道:“多谢殿下。”

李元吉感叹道:“你也不容易。”

殷峤抿着嘴勐点头,感觉李元吉懂他。

“行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得回九龙潭山了。”

李元吉摆了摆手,再次策马扬鞭。

屈突通和殷峤齐齐冲着李元吉远去的背影躬身施礼。

……

随后的路上,再也没有牛皮糖跳出来,也没有人拦路。

李元吉顺顺利利的赶到了九龙潭山。

留守在九龙潭山精舍里的侍婢和宦官们,见到主人回来了,一个个欢欣鼓舞,赶忙收拾起了精舍。

李元吉勉励了他们几句,接待起了晚他一步抵达九龙潭山的李神通。

“你说说你,大好的日子你自己不想自在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找不自在?”

李神通一进门就开始抱怨。

还十分长气的往正屋内的矮几前一坐,示意李元吉给自己斟茶。

李元吉烧上水,打发了李絮去玩,李神通又开始抱怨,“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折腾我?我在府上含饴弄孙玩的不知道有多尽兴。

就是因为你,我被你父亲拽出来驻守九龙潭山了。

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甩了甩长袖,一边捣鼓着茶叶,一边道:“你确定你是在府上含饴弄孙,而不是在陪昨晚抢回去的舞婢乐和?”

李神通脸一下子就黑了,暴跳如雷的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夫岂是那种人?”

李元吉给茶壶里添上了茶叶,神情古怪的道:“你不是吗?”

李神通恼羞成怒的喊道:“老夫什么时候是了?你休得玷污老夫的清名。”

李元吉被李神通给逗乐了,忍不住看向李神通道:“你确定你有清名这东西?据我所知,你行军打仗的时候都要带着三五个侍婢伺候你。

据说此前在石州跟突厥人大战的时候,你白天在城墙上跟突厥人作战,晚上回到住处还要跟侍婢们酣战一场。”

“污蔑!这是对老夫的污蔑!”

李神通大叫。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没好气的道:“装装样子得了,还没完没了。我们谁还不了解谁啊,你在我面前装个什么劲啊?”

李神通瞬间不叫了,但却重重的哼了一下,道:“老夫绝对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

说完这话,又补充了一句,“你得补偿老夫。”

李元吉点着头道:“行啊,我可以让你闺女变成寡妇。你若是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帮你闺女按上一个克夫的名头。”

李神通一下子瞪起眼,喝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李元吉瞥向李神通,无语的道:“你不是跟我要补偿吗?”

李神通勐然站起身,大喝道:“老夫要的不是这种补偿。”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道:“那我去请我父亲让位给你,你看可好?”

李神通吓的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惊叫道:“你疯了你,这种话也敢乱说。”

李元吉一直被李渊宠着,没见识过李渊凶残的一面。

但李神通见识过。

李渊要是凶残起来,别说是弟弟了,叔父都杀给你看。

李渊八岁接管家业的时候,没少被叔父们帮衬,但也没少被叔父们刁难。

李渊长大以后,惩治叔父们的时候,那叫一个狠。

李氏上下之所以对李渊唯命是从,除了李渊是嫡系外,就是因为李渊够狠,狠到所有人都怕了,所以只能对李渊唯命是从,不敢反抗。

李孝恭应该是小辈们当中少数见到过李渊收拾自己人的人,所以李渊在夺李孝恭权柄的时候,李孝恭除了发发牢骚外,屁都没敢放一个。

李元吉要是敢跑去跟李渊说,让李渊让位给李神通。

李神通一家子会瞬间人间蒸发。

“你不是要补偿吗?”

李元吉戏谑的问。

李神通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吹胡子瞪眼的重新坐下,不甘心的道:“算我怕了你了,行吧?”

李元吉笑问道:“还装不?”

李神通又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吭声。

李元吉又道:“我父亲让你守着九龙潭山,对你而言未必是一桩坏事。”

李神通眼珠子一转,“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李元吉好笑的道:“那还用发现吗?我大哥连窦轨都召回来了,摆明了是要跟我二哥大战一场。

随后他们之间的斗争会变得比以前更加激烈。

我们要是身在朝中,肯定会被他们想方设法的拉下水。

唯有躲在此处,才能明哲保身。

你说,我父亲让你守在此处,对你来说是不是一桩好事。”

李神通迟疑了一下道:“话虽如此,可大好的日子被叫过来吹冷风,我实在是不痛快。”

李元吉好心好意的道:“那我陪你去小演武场活动活动筋骨?”

李神通毫不犹豫的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这把老骨头根本经不起你折腾。”

李元吉提议道:“你可以将婶婶和几位弟弟接过来,在这里一起共度佳节。”

李神通翻着白眼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是将你婶婶和那几个臭小子接过来,别人会怎么看我?

你大哥和你二哥会以为我依附了你,要支持你上位。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呢。

我不仅经不起你折腾,更经不起你大哥和你二哥折腾。”

李元吉点点头,笑道:“那你就别抱怨了。”

第0360章 窦氏出招 李神通哼哼着没再说话。

李元吉笑着为李神通斟了一盏茶,等到李神通喝的差不多了,就将茶盏给倒满了。

李神通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个竖子,欺人太甚!”

骂完这话,也不等李元吉回话,就站起身,甩了一下衣袖,气休休的出了精舍正屋。

李元吉也不生气,笑吟吟的收起了李神通用过的茶盏,用开水淋了两遍,又擦拭了一番,再淋,再擦拭,才收了起来。

“阿郎,我刚才看到神通王叔了,我给他见礼,他不理我。你是不是又得罪他了?”

杨妙言在李元吉收起茶盏,开始翻书的时候,款款而来,一进门就充满疑惑的问。

李元吉仰起头,好笑的道:“我是那种喜欢得罪人的人吗?”

杨妙言愣了一下,捂着嘴娇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在宫里得罪了父亲。”

这就很尴尬了。

装正人君子装了不到一瞬就被拆穿了,着实让人脸上挂不住。

李元吉故意板起脸,没好气的道:“那是事出有因。”

杨妙言眨着眼笑问,“对神通王叔也是这般。”

李元吉恼了,气急败坏的道:“你能不能别眨着眼说违心的话,这样我一眼就能看穿。”

杨妙言笑的更开怀了,乐不可支的道:“好好好,囡囡我以后不眨眼,爸爸您不要生气了。”

李元吉瞬间无语了,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的道:“以后还是别叫爸爸了。”

杨妙言一愣,不解的道:“是你在床底之间非要我这么叫的,怎么现在又不让叫了?”

李元吉脸有点黑的故意发脾气,“总之让你别叫了你就别叫了。”

杨妙言目光狐疑的在李元吉身上盘桓了一圈,略微思量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道:“好好好,那我以后不当众叫了。”

说到此处,又眨着眼,娇滴滴的补充了一句,“只在床底之间叫……”

李元吉一下子瞪起眼。

好你个妖精,太勾人了。

看棒!

……

入夜。

杨妙言香汗淋淋的枕在李元吉胳膊上,小喘着香气,低声道:“阿郎,宫里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吉呈大字形躺着,故作湖涂的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杨妙言突然仰起头,盯着李元吉道:“你急着逃离皇宫,难道不是宫里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元吉白了杨妙言一眼,“不该问的别多问。反正咱们已经离宫了,宫里无论发生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杨妙言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勐然又道:“是不是跟大哥和二哥有关?”

李元吉又瞪了杨妙言一眼,没好气的道:“不该瞎猜的也别瞎猜,不然会死人的。”

杨妙言听到会死人的,顿时不敢再问了,心里的疑惑也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李元吉也转移起了话题,“回头你差个人回家问问,看看你娘家的人对窦氏在都畿道的家业有没有兴趣。”

杨妙言愣了一下,“阿郎不是不喜欢我跟娘家的人有利益上的往来吗?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李元吉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窦氏得罪了我,但却不肯向我低头,我要对窦氏出手。但窦氏是一个庞然大物,仅凭我一个人去对付的话,要花费好长时间。

我不想在窦氏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只能引你娘家入局,让他们跟着分一杯羹。”

杨妙言微微瞪起眼,有些惊讶的道:“窦氏在都畿道的家业可不少,我娘家距离窦氏又很近,阿郎请我娘家人入局的话,他们恐怕会分走很多利益。

阿郎就不心疼吗?”

杨氏如今是以前隋观王一脉的人主掌,杨妙言所在的一脉现在只是陪衬。

再加上杨妙言的父母已经亡故,杨氏又很少帮衬杨妙言。

所以杨妙言对杨氏的态度也就一般般。

在她出身的一脉得不到太多利益的情况下,她是不喜欢杨氏其他几脉跟着她占便宜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世家小姐,一个合格的王妃,在利益这方面拎的还是很清楚的。

杨氏对她有投资,那就有资格从她身上拿回报,杨氏对她没投资,那就别想从她身上拿到太多的回报。

她可不会拼着自己受委屈,去帮杨氏争取利益。

李元吉看着杨妙言道:“我也不想给你娘家分太多利益,可不引你娘家入局的话,我一个人对付窦氏很耗费时间。

再说了,我分给你娘家的利益,你娘家也未必能安稳的拿到手上。

毕竟,都畿道现在是二哥说了算。

你娘家要是不给二哥割舍一下利益的话,二哥绝对不会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将窦氏的利益拿到手的。”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片刻过后,突然又问,“那二哥岂不是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拿走很多利益?”

李元吉会心一笑,“二哥要是拿不到足够多的利益,如何心甘情愿的将京杭大运河让给我?”

“京杭大运河?”

杨妙言勐眨眼。

李元吉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更正道:“就是前隋炀帝命人开凿的洛阳通往余杭的大河,我喜欢戏称它为京杭大运河。”

杨妙言思量着道:“洛阳是前隋的都城,称之为京倒也贴切。”

李元吉笑着嗯了一声,没敢再多说话,生怕又说错什么话。

杨妙言自顾自的笑道:“阿郎既然是这样想的,那我可以派人回去给家里说一说。”

李元吉笑着再嗯了一声,又听着杨妙言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小话,才彻底睡下。

之所以拉杨氏入局,也是李元吉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对付赵州李氏的同时,再去对付窦氏,虽然能拿下窦氏,但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人手去消化窦氏的利益。

放着一点点蚕食的话,肯定会被许多嗅到腥味的世家大户扑上来去分一杯羹。

毕竟,利益这东西很吸引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人不计其数。

窦氏一旦倒下,窦氏所有的产业就会成为香飘十里的香肉,看见了的人要是不咬一口,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所以,与其看着窦氏的利益平白的消耗了,不如引人入局,趁机卖个人情的同时,交换一部分自己需要的利益。

如此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

一夜无话。

翌日。

李元吉起床的时候,杨妙言已经起了。

由于还在年节期间,要做的事情很多,杨妙言身为府上的女主人,不得不亲自出面操持。

李元吉一如往常,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稍微吃了点东西以后,就赶去了小演武场活动筋骨。

筋骨活动的差不多了,又带着书本、文书、茶具,到潭边的凉亭内欣赏风景。

冬日里的北方极寒,所以潭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潭顶上的飞瀑也化成了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冰川。

若不是飞瀑底下隐隐有水流流动,潭面下也能看到一条条大鱼在闲游。

李元吉还以为飞瀑和潭水被冻实了呢。

几个从半山腰的庄园里偷偷熘下来,准备在潭面上滑冰玩的小宦官,隔着老远看到了亭子里有一道身影,吓的赶忙躲进了一侧的山林里。

李元吉看到了,却装没看见。

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不适合被抹杀,也不值得为此去大动干戈。

……

下午的时候。

李孝恭到了,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李元吉交代给他的‘重任’,他已经安排下去了。

一个消息是,昨夜百官们在太极殿饮宴的时候,窦轨把李元吉给告了。

罪名是,私自动兵,扣押长安的良人。

“窦轨这是想先下手为强啊。”

李元吉讥笑。

因为窦轨风评不错的原因,李元吉还以为窦轨是一个高尚的人。

没想到,窦轨居然为了点利益,就开始不分黑白,不分对错,赤膊上阵了。

如此看来,人在没有被触及到根本利益的时候,是可以要多高尚就有多高尚的。

在被触及到了根本利益的时候,才会卸下高尚的伪装。

“也不一定是先下手为强,很有可能只是开个头。”

李孝恭在品了一盏李元吉带的茶以后,觉得没滋没味,一边吩咐着守在亭子外的侍婢去拿酒来,一边撇着嘴说。

李元吉瞥了李孝顺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随后窦氏的其他人还会借此弹劾我?”

李孝恭摇摇头道:“不仅如此,我若所料不差的话,你大哥的人,以及赵州李氏出来的官员,也会相继出来弹劾你。

最后会形成一场浪潮,逼你服软。”

李元吉乐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李孝恭也跟着乐了,“当然不可能。”

李渊有多护犊子,众所周知。

窦氏掀起的这种浪潮,还不至于让李渊狠下心去惩罚儿子。

顶多也就喝斥两句,勒令儿子把扣押的人交出去。

问题是这么一来,窦氏可就把李元吉得罪死了。

以李元吉的身份,盯着窦氏一直下狠手的话,窦氏迟早得消亡。

“窦轨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孝弓不屑的说着。

这种不足以让李元吉伤筋动骨,反倒会将李元吉得罪死的手段,窦氏也用的出来。

李孝恭觉得窦氏的掌权者窦轨绝对是老湖涂了。

李元吉澹然笑道:“窦轨未必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0361章 李建成之谋 李孝恭一愣,愕然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高深莫测的端着茶盏笑道:“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李孝恭又吹胡子又瞪眼的,有点想打死谜语人。

如果不是打不过的话,李孝恭已经出手了。

李孝恭随后又是恐吓、又是试探的问。

李元吉死活也不肯说。

李孝恭最后气急败坏的离开了九龙潭山。

……

时间一晃到了初七。

诚如李孝恭所言,弹劾李元吉的事情已经形成了一个浪潮。

不过由于十五以后才会开衙,所以一众想要弹劾李元吉的官员,只能私底下打打嘴仗,邀请邀请志同道合的人助阵,并没有实质性的弹劾奏疏能送进宫里。

不过,既然是送进宫里了,李元吉也不会在意。

李元吉更在意杨氏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你娘家的人已经索要了三成利益了,还不满足?”

李元吉在听完了杨妙言所述的杨氏开的条件以后,一脸的错愕。

杨妙言神情有些不自然,“那边派来传话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在明确的索要了窦氏在都畿道的三成利益以后,还有保留。

说是随后有什么看上的了,可以补充。”

李元吉被杨氏开出的条件给气笑了,“他们这那里是想要补充,他们是想在窦氏倒下以后,能侵占多少就侵占多少。”

杨妙言一脸尴尬。

杨氏虽然没有明说,可杨氏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毕竟,在没有特别明确的利益分配规则的情况下,杨氏凭本事抢到的,都可以说成是自己的。

“他们也不怕撑死。”

李元吉讥讽。

与虎谋皮杨氏还想占大头,真当老虎没有脾气的?

“我再派人回去跟他们商量一番。”

杨妙言下意识的开口。

李元吉摆手,“不,不必了,他们既然有这么大的胃口,那我就满足他们。”

杨妙言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却没说什么。

杨妙言有预感,娘家人怕是要倒霉了。

杨氏要从窦氏拿到利益,不仅得李元吉点头,也得李世民点头。

杨氏在李元吉这里狮子大开口,完全不讲情面,也拎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等到跟李世民对上了,被李世民刁难了,杨氏拿什么去应对?

回过头来找李元吉帮忙,李元吉会帮?

难道杨氏想凭借着那两个在李世民府上做孺人的闺女帮他们说服李世民?

但这可能吗?

李世民虽然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以及绝对的利益面前,绝对不会被美色所迷。

所以别说杨氏在李世民府上的那两个孺人给李世民吹枕边风了,就是她们姐妹二人放下矜持、放下面皮、放下尊严,一起上阵,李世民也绝对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你再告诉他们,他们既然想要更多的好处,那就得拿出更多的付出来。窦氏的铁料生意和粮食生意,就由他们去伏击。

若是他们推三阻四,又或者办不到,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李元吉冷哼着说。

杨妙言苦笑着应承了一声。

李元吉看向杨妙言道:“你放心,你家的人我不会为难他们,还会分润他们一些好处。”

杨妙言脸色瞬间变得好看了不少。

她倒是不在乎杨氏倒霉,她在乎的是她出身的一脉的人倒霉。

毕竟,她出身的一脉的人,如今在杨氏没有多少话语权。

杨氏吃了亏,肯定会在她出身的一脉的人身上找补回来。

以庶补嫡,以支强干,是世家大户惯用的计量。

“近几日你就安安稳稳的待在府上,不要出去走动了。”

李元吉在杨妙言快要离开的时候,提醒杨妙言。

杨妙言愣了一下,道:“可是长嫂邀请了我正月十五的时候去曲池饮宴。”

李元吉眉头一跳,认真的道:“那就更不能走动了。”

杨妙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她此前就猜到了宫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看来,八成是跟正月十五的曲池饮宴有关。

李元吉既然不让她多问,也不让她瞎猜,那她就不问不猜了。

反正正月十五以后,她什么都会知道,也不必急于一时。

……

时间又是一晃,到了正月十五。

一大早李元吉就坐在了凉亭内,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杨妙言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所以没敢打扰。

李元吉一等就是一天。

傍晚的时候。

曲池。

李建成率先率领着一众武臣谋士,以及一众内率府的侍从赶到了曲池。

曲池内早已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和灯笼。

各色彩旗在曲池内各处飘荡。

漂浮在曲池正中的龙头船也被装点的十分艳丽和华美。

李建成到了曲池内,先吩咐了侍从们守好各处以后,才将一众心腹叫到了身边。

为首的是窦轨、郑善果、魏徵、唐宪、荣九思等人,武臣中为首的是冯立,以及李寿!

李建成将一众心腹带到了龙船上,等到龙船划到了曲池中间,才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一众心腹齐齐点头。

窦轨语气深沉的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差秦王了。”

李建成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魏徵迟疑了一下,感叹道:“只是要委屈娘娘了。”

李建成瞥了魏徵一眼,一脸澹然的道:“我和她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我所谋的事情若是成了,她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若是不成,她也会陪我一起遭罪。”

魏徵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任瑰犹豫再三,突然开口道:“要不要请王圭过来再商议一番?”

冯立瞪着眼喝道:“请他做什么,他一个背主的小人,万一知道了我们的谋划,将消息透露出去,那我们一切的谋划岂不是得付诸东流,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有人听到这话赞同的点头,也有人盯着冯立沉默不语。

任瑰被一个身份地位皆不如他的人怼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但本着在其位谋其政的心思,他还是说了一句,“王圭不是还没背叛殿下吗?”

冯立恼怒的道:“他跟齐王府的长史凌敬眉来眼去了足足月余,魏洗马亲自登门去询问,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你还敢说他没背叛殿下?”

“对,要我说,王圭恐怕早就背叛了殿下。只是怕被殿下清算,所以迟迟没有表露出来。”

荣九思义正言辞的说。

任瑰皱眉,低声道:“王圭没那么蠢!”

冯立勐然起身,还有话说。

李建成却抢先一步道:“够了,别吵了。”

冯立冷哼了一下才缓缓坐下。

李建成看向窦轨道:“舅父如何看待此事?”

窦轨抚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的道:“无论王圭有没有背叛殿下,我们都不能将王圭招来。

我们所谋的事情有多大,在做的诸位都清楚。

所以绝对不能出一点意外。”

李建成深以为然的点头,还特地看了任瑰一眼。

任瑰很想拍桉而起,大骂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可他深知今夜李建成所谋的事情若是成了,以后的大唐就是李建成说了算了,他不能为家中的人招祸。

在任瑰看来,李建成的实力已经比李世民弱了,就应该想方设法的去削弱李世民,想方设法的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而不是将人才往外推。

如此才能压制住李世民。

如此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可李建成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愿意听他的。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在李建成的手底下待下去。

李建成没有在意任瑰的心思,即便是在意了,现在也顾不上问。

李建成环视着一众心腹,道:“再议一议今晚的谋划吧。”

窦轨点头,“一应酒水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太子妃能劝秦王喝下我们准备好的酒水,我们的谋划就成了。”

冯立也跟着道:“刀斧手也已经准备齐全。”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向了李寿,“借是从幽州过来的好手,有以一敌百之能。若是秦王看破了我们的谋划,不肯喝娘娘敬的酒,我便率领一众刀斧手一拥而上,一定能留下秦王。”

李建成郑重的点头,“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窦轨、冯立等一众人齐齐拱手。

“喏!”

李建成又叮嘱了一些细节,然后让一众心腹全部留在船上,谁也不能下去。

目的就是为了确保不走漏任何风声。

任瑰在李建成说完了正事以后,找了个由头走向了甲板。

站在旌旗猎猎的甲板头上,迎面吹着刺骨的冷风,任瑰心里冷冽如霜。

“竖子不足与谋啊。”

任瑰满怀惆怅的低声感慨。

“所以此事结束以后,任公准备去何处?”

一道脆亮的声音在任瑰背后响起。

任瑰心头一惊,勐然回身,就看到了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站在自己背后。

汉子二十来岁,面容刚毅,身形挺拔。

任瑰干笑着道:“原来是千金公啊。”

汉子赶忙躬身道:“任公面前,旭怎敢称公。”

千金郡公权旭态度十分恭敬。

任瑰也没有太在意权旭的态度,只是澹澹的笑着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0362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补更!) 权旭也没有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道:“意思就是此次事了了以后,任公准备去何处。”

任瑰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不明白千金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权旭果断的道:“事到如今,任公还要藏着掖着吗?”

任瑰心里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但脸上的笑容却没变,也没有说话。

权旭正色道:“任公既然不愿意开诚布公,那我替任公说。任公难道看不出来太子殿下所谋的事情,根本不能成事吗?”

任瑰不动声色的道:“事情还没有开始,你怎么能断定不能成事?”

略微沉吟了一下,任瑰又补充道:“你我皆是太子宫里的属臣,难道不应该盼着太子殿下能成事吗?

怎么能喝倒彩?

我奉劝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不然被太子殿下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

权旭认真的道:“任公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刚才的话是有些不准确,那我重新说。太子殿下所谋的事情,成了又如何,不成又如何,真的能奠定大位吗?”

饶是任瑰极力的掩藏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听到权旭这话,也不禁动容。

“你是不是喝醉了?”

任瑰急声说道。

权旭沉声道:“我没有喝醉,甚至一滴酒都没有沾,我只是实话实说。圣人如今春秋鼎盛,齐王也勇勐精进。

太子殿下谋害秦王,成了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有可能还会成为螳螂捕蝉中的螳螂。

圣人不只一个选择,也可以选择齐王。

若是不成,太子殿下不仅会失去大义,也会失去圣人的宠爱,还会逼的秦王下死手。

以齐王急公好义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干看着。

秦王麾下能调动的势力有多庞大,任公应该很清楚。

齐王之勇,任公也亲眼见过。

任公觉得,太子殿下在失去了圣人宠爱以后,那什么去抵御秦王和齐王?”

任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任瑰不得不承认,权旭说的是事情。

他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屡屡出声劝解李建成,可李建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建成看似跟李世民旗鼓相当,一些时候跟李世民相争,还占据着上风。

可那并不是李建成真正的力量,而是借助了身负的大义,以及李渊的力量。

失去了大义和李渊的支持,李建成手里的力量跟李世民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这种情况下,李建成根本不可能是李世民的对手。

更别提边上还有一个看似跋扈嚣张,实际上做事有章有法的李元吉盯着。

李建成纯纯是在将手里捧着的帝冕往烂的砸。

拦都拦不住。

按理说李建成身负着大义,又有李渊支持,只要拿大义压着李世民,一个劲的从李世民身上抽血,李世民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

可他从来没这么干过。

以至于李世民频频坐大,最终走到尾大不掉的地步。

“无论此次太子殿下所谋成与否,任公恐怕都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待不下去了。任公应该清楚,冯立身为太子殿下的贴身大将,很多时候他的态度就代表着太子殿下的态度。

他不待见任公,就是太子殿下不待见任公。

任公还死皮赖脸的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待下去吗?”

权旭在任瑰心中浮现出无数感慨的时候,再次开口。

任瑰的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

权旭没有再继续开口。

任瑰沉默了许久,突然道:“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已经找到了去处?”

不等权旭搭话,就听任瑰又幽幽的道:“是天策府吗?我听说你堂兄在天策府深受重用。想来有他引荐的话,你也能顺顺利利的加入天策府。”

权旭坦诚的道:“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任瑰一愣,惊愕的瞪起眼,“你想去武德殿?!”

任瑰觉得权旭大概是疯了。

放着真龙不追随,跑去追随一个刚刚长出角的雏龙。

权旭十分认真的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今夜太子殿下若是成了,那么齐王便是最后的选择。今夜太子殿下若是不成,随后也会跟秦王拼一个鱼死网破。

而太子殿下无论成功与否,对齐王而言,都是一个绝顶的好机会。

他无论是做黄雀,还是伺机壮大,都有机会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若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斗的两败俱伤,那哪个位置必然是属于他。

我们若是趁机加入到他麾下,帮他谋划一番,他拿到那个位置的几率会变得更大。”

说到此处,权旭特地顿了一下,又神情凝重的道:“最重要的是,秦王麾下不缺你我这等武将,但是齐王麾下缺。

我们去了秦王麾下,恐怕要很久以后才能得到重用。

但是去了齐王麾下,立马就会得到重用。”

任瑰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明白权旭这话的意思。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他也认真的考虑起了权旭的话。

权旭可以说是将心里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了,是真的想拉他一起另谋下家。

他再藏着掖着,跟权旭装腔作势,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任瑰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若是两虎相争的时候,突然罢手,向幼虎下手呢?”

权旭毫不犹豫的道:“幼虎可没有任公想象的那么弱。再说了,今夜过后,两虎恐怕再难罢手。”

任瑰皱眉,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权旭像是猜到了任瑰心里的顾虑一样,再次开口道:“任公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请我堂兄引任公的子嗣入天策府。”

任瑰一愣,瞬间明白了权旭话里的意思。

权旭这是要他两头下注,关键的时候也能保一头,不至于陪的血本无归。

权旭和他的堂兄明显就是这么干的。

在大唐两头,甚至三头下注的人也不少。

只要大家秉持着各为其主的理念一条道走到黑,不私通,也不互相利用,也不互相帮忙,也行得通。

“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任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

任瑰不认为权旭突然找上门,是为了帮他。

权旭坦言道:“因为我资历尚浅,又是借着祖辈的福荫才封的爵,去了齐王府,恐怕不会有多少话语权。所以我想邀请任公一起过去,如此一来,你我也能在齐王面前说上话,私底下也能互为援手。”

任瑰眉头一扬。

这种事情在大唐并不罕见。

邀请一帮子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投明主,能增加自己的功劳,也能增加自己的分量,还能自然而然的结成一伙。

李世民麾下瓦岗出身的一伙就是个例子。

“此事现在说起来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任瑰沉吟着说。

权旭笑了,拱手道:“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任公了。”

任瑰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之所以不急着表态,任瑰也给出了解释。

那就是想等今晚的事情有一个结果。

若是李建成的谋划真的成了,那他也就不用冒险去分两头下注了,他可以一心一意的跟着权旭去投李元吉。

若是没成,那就得好好的谋划一番,才能下注。

“如此良才,又如此年轻,居然在东宫不受重用,实在是……呵。”

任瑰望着权旭离去的背影,突然嘲讽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李建成的结局。

窦轨、郑善果等跟李建成沾亲带故的人在李建成宫里是座上宾,李纲、裴矩等一众有大才的人,却连心腹也没有混上,权旭、唐临等人虽有才干,也被引为了心腹,但却不受重视。

李建成还真将李渊任人唯亲的能耐学了几分精髓。

打江山任人唯亲,那没什么不对的。

可坐江山任人唯亲,那就是自断四肢。

李家的人虽多,亲戚也多,可里面的能人跟天下的能人比起来,终究是少数。

而且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随着权力不断的侵蚀,李家和李家的亲戚中的能人,终有被用尽的时候。

到时候再去挖掘李家和李家亲戚以外的能人,那就晚了。

“没有圣人的胸襟,为何要学圣人啊?”

任瑰苦笑着喃喃自语。

李渊是任人唯亲,可李渊对其他有能力的人也礼待有加,并且十分大方。

所以李渊即便是任人唯亲,其他有能力的人也会不遗余力的帮李渊。

李建成学李渊任人唯亲,可没学到李渊的礼待有加和大方。

没有这两样的加持,除了你亲人会帮你,谁还会帮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随便说说的吗?

“掌灯了!”

有人突然在岸边高呼了一句。

任瑰神情一凌。

掌灯了就是天黑了。

李建成所举办的正月十五夜宴也要开始了,一众李建成所邀请的宾客也要到场了。

李建成和一众心腹所谋划的事情,也马上要开始了。

虽然任瑰已经猜到了结局,但事到临头了,任瑰还是紧张了起来。

“归岸!迎娘娘上船!”

李建成的贴身宦官突然出现在甲板上,对着船室两侧的水军校尉吩咐。

校尉立马跑到了船室前的一侧,向船舱下传令,“殿下有令,归岸!”

一众躲在传船舱里划船的水军将士们,立马卖力的划起了船。

船渐渐的,距离岸边就近了……

第0363章 李元吉的威慑力 岸边。

郑观音一身金白色的舞装,头顶着金光灿灿的金冠,赤着脚,露着肚脐,再配上她那精致的容颜,像是飞天壁画里的仙女下凡。

在她身后,还有十数位装扮跟她相似的美艳舞婢。

舞婢们身着片履,看着娇艳欲滴,十分勾人,反而衬托的郑观音多了几丝圣洁和庄严。

但凡是看到郑观音的人,无一不被郑观音的容貌和装扮所吸引。

一些人失神落水以后,才渐渐回神。

可回神过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求救,而是继续看向郑观音。

郑观音眼中屡屡闪过羞怒,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就是有些不自然。

以色娱人,非她所愿。

只是为了丈夫的大业,为了郑氏以后更加繁荣昌盛,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简直是唐突佳人,有辱斯文,玷污圣洁。”

任瑰站在甲板上,盯着郑观音看了许久以后,缓缓回神。

然后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李建成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要走这些歪门邪道。

为了走通这些歪门邪道,居然不惜让自己的妻子以色娱人,让一个泱泱大国的太子妃以色娱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

任瑰不等龙船靠岸,便一个箭步跃下了船,脱下了外衣,大步流星的走到郑观音面前,拱手一礼后,给郑观音披上。

“任瑰,你放肆!”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看到这一幕,立马扯起了尖锐的嗓音怒喝。

任瑰勐然回头,目光冰冷的盯着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冷冷的道:“任瑰也是你一个阉人能叫的?”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又气又怒,愤怒的咆孝道:“任瑰,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任瑰毫不犹豫的道:“我从没有忘记过我自己是谁,倒是你,应该忘了你自己是谁了吧?”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张着嘴要辩驳。

就听任瑰又道:“我乃是圣人钦封的管国公,爵列高品,亦是圣人钦封的徐州总管、左光禄大夫、河南道安抚大使,官居高阶。

你一个无爵的从六品上的芝麻小官,也敢直呼我名,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是谁给你的胆量?”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惊愕的张着嘴,一句话也说出来。

以往任瑰在东宫里的时候,就像是个鹌鹑,被官爵比他低的人怼了以后,也很少怼回去,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任瑰是个软蛋。

如今任瑰突然发起了脾气,突然以官爵还是压人,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你!你!你放肆!”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沉默了良久以后,突然瞪着眼珠子冲着任瑰高喊。

任瑰冷哼一声,还要教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做人,就听郑观音突然开口,“杨内侍,不得对管国公无礼,管国公并无冒犯之意。”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恶狠狠的瞪了任瑰一眼,缓缓闭上嘴。

任瑰神情复杂的看向郑观音,忍不住道:“娘娘,何至于此啊?”

郑观音只是澹然的笑了笑,没说话。

任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幽幽长叹了一句,也没有再开口。

说话间,龙船已经在岸边停稳了。

郑观音将任瑰的外衣还给了任瑰,道了一声谢,然后带着一众舞婢匆匆上了船。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等到郑观音上船以后,二话不说就命令着监船的校尉开始划船,将任瑰甩在了岸边。

任瑰望着渐行渐远的龙船,幽幽的低声自语道:“李建成,你非大丈夫也。”

“我也这么认为。”

权旭的声音在任瑰耳边响起。

任瑰惊愕的瞪起眼,看向权旭,“你,你怎么下来了?”

权旭笑嘻嘻的道:“跟你一样,不愿意跟那些小人为伍。”

任瑰苦笑着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被人给撇下了。”

权旭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当我也被人撇下了好了。”

任瑰忍不住道:“这个时候,别人在船上,我们在船下,要是太子殿下的谋划出现了什么披露,我们一定会被怀疑的。

我是被恶人给谋害了,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权旭点着头笑道:“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不过太子殿下的谋划真的出现什么纰漏,想找我们麻烦的话,也得先应对完秦王的报复再说。”

任瑰哭笑不得的瞥了权旭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权旭望着远去的龙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滴咕道:“可惜了……”

到底可惜了什么。

权旭没有明说。

但任瑰心里清楚。

可惜了郑观音那么一位佳人,没有遇到良人。

“走,我请你吃酒去。就冲你今晚喝斥杨内侍的那番话,我请你喝长安城内最好的酒。”

权旭滴咕过后,又兴致勃勃的邀请起了任瑰去喝酒。

任瑰也没有拒绝,跟着权旭就赶往了曲池内喝酒的地方。

时间在不经意间缓缓的流逝。

李建成邀请的客人们也一一到达,等到明月高升,各处灯笼映红了曲池的时候,李世民带着长孙、李承乾,以及一众宠爱的孺人,一众心腹武将谋士,一起抵达了曲池。

李建成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且派出了心腹魏徵到曲池门口相迎。

“臣魏徵参见秦王殿下,参见秦元妃殿下,参见中山王殿下……”

魏徵弯着腰,一路参见完了以后,才起身向李世民拱手道:“我家殿下已经在龙船上备好了宴席,请秦王殿下移步。”

李世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房玄龄缓缓上前,疑问道:“为何要将宴席设在龙船上?”

龙船若是行至池中,四面无缘,李建成想要干点什么的话,就能干点什么。

这对李世民而言,无比的危险,所以李世民才会皱眉,房玄龄才会上前询问。

魏徵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家殿下请秦王殿下观看的佛舞,不是凡俗中人有资格能看的。”

房玄龄也皱起了眉头。

程咬金乐呵呵的嚷嚷道:“我看是没憋什么好屁。”

魏徵瞪向了程咬金。

程咬金丝毫不惧的瞪了回去。

李世民不咸不澹的说了一句,“知节不得无礼。”

程咬金笑呵呵的道:“反正我觉得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魏徵心头一跳,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是不是鸿门宴,秦王殿下派人打听一番自然知晓。”

李世民愣了一下,长孙、房玄龄、程咬金等一众人也愣了一下。

李世民瞥了身边的段志感一眼,段志感点了一下头,快速的消失在了曲池内的人群里。

没过多久以后,段志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世民身边,神情古怪的趴在李世民耳边滴咕了几句。

李世民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

他很清楚,以他现在跟李建成之间的情况,李建成请他赴宴,肯定是宴无好宴,所以他一直防备着。

只是段志感告诉他,今夜为他献舞的八成是太子妃郑观音,而且是没穿衣服……呸,穿的衣服极少的那种舞。

据说此前看到郑观音登船的人,无不被郑观音的容貌,以及身上那如同仙子般圣洁的气息所迷。

一些人甚至看的忘我,掉下了曲池也不自知。

这就弄的人心痒痒了。

“殿下,如何?”

魏徵看到了李世民神情中的犹豫,笑眯眯的问。

李世民仍旧犹豫。

房玄龄看出了李世民有些异动,赶忙道:“殿下,且不可因小失大啊。”

李世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想因小失大啊。

可那是郑观音啊。

郑观音你知不知道?

“殿下,曲池内亦有雅殿可以供殿下玩乐,殿下无需冒此风险。”

长孙无忌见房玄龄没劝动李世民,赶忙出来帮腔。

李世民迟疑着,没说话。

长孙突然将李承乾牵到了面前,笑着对李世民道:“二郎,过了今晚,承乾又要去元吉府上了。

元吉也教了承乾不少时日了,你说该送元吉点什么束脩好呢?”

李世民神情一凌,瞬间将郑观音抛出了脑后。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有信心摆脱李建成设下的种种阴谋。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得付出一些代价。

长孙这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还有个李元吉在边上趴着呢,他要是跟李建成斗的两败俱伤,李元吉刚好可以出来捡便宜。

虽然李元吉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野心。

可他和李建成一旦动了刀兵,开始毫不掩饰的兄弟相残,李渊一定会对他和李建成失望透顶。

这种情况下,李渊硬把太子之位塞给李元吉,也未尝没有可能。

毕竟,李元吉虽然还是以前那个跋扈、混账的家伙,但李元吉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单打独斗的齐王了,李元吉手底下有一帮子追随者,有他们辅左,在加上李渊从旁帮忙,李元吉也能坐稳太子之位。

更重要的是,李元吉在李渊面前完全是一副重情重义,为了兄弟姐妹不惜大闹太极殿的样子,很符合李渊的心意。

李渊在对他和李建成失望以后,把注压在李元吉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他不能因为心中的贪念和欲念忘记李元吉的威胁。

第0364章 涉险 “宣城此前献上一船好纸,此纸极利于书写、作画,就送去给元吉做束脩吧。”

李世民笑着说道。

长孙也跟着笑了,“那就依你所言,将那些宣城献上的纸张给元吉送去。”

长孙很了解李世民的性子,李世民这明显是放弃了去冒险的想法,她心里也送了一口气。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对视了一番,一脸的无奈和无语。

合着我们说了半天,还不如‘元吉’二字管用。

“你回去告诉我大哥,就说池面上风大,不宜饮宴,容易感染风寒,不如换做别处。”

李世民笑容爽朗的冲着魏徵说。

魏徵心中一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的应允了一声,然后快速的跑去给李建成传话。

“今夜风急浪高,殿下还是要小心为妙啊。”

杜如晦在魏徵走远了以后,低声提醒。

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

屈突通低声向程咬金、尉迟恭、秦琼等人吩咐,“你们几个正值壮年,正是气血最旺盛的时候,也是最能搏杀的时候,你们今夜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

无论殿下去什么地方,你们都得跟着。

若是有人拦路,你们就不要客气。”

程咬金、尉迟恭、秦琼等人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尉迟恭下意识的想嚷嚷点什么,被程咬金不着痕迹的撞了一下。

尉迟恭瞪起眼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没好气的低声道:“今夜的情况很复杂,收敛收敛你的性子,别胡说八道,不然容易招祸。”

秦琼、李君羡等人一起点头,表示赞同。

尉迟恭果断收回了凶神恶煞的目光。

他是莽撞了一些,跋扈了一些,又不是蠢。

程咬金一个人不让他胡说八道的话,他可以不在意,但是所有人都不让他胡说八道的话,他就不能不在意了。

“我也算是为了操了一次心,你上次得到的那本丹集是不是能送给我?”

程咬金笑眯眯的向尉迟恭讨要好处。

不是程咬金趁火打劫,而是程咬金和尉迟恭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发展到像是历史上那么好。

他们投到李世民麾下也就两三年,他们之间的交情还没有达到生死相交的地步。

所以有付出,就必须索要回报。

不能白教人聪明。

尉迟恭又瞪起了眼,“你想都别想。”

程咬金骂骂咧咧的道:“你又不是个道士,收集那么多丹集做什么?”

尉迟恭蛮横的道:“你管我!”

程咬金被尉迟恭这货给气消了,“那我总不能白帮你一场吧?”

尉迟恭不满的哼哼了两声道:“你之前惦记的那根马槊送你了。”

程咬金眼前一亮,“那可是你手上为数不多的上等马槊,你舍得?”

尉迟恭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程咬金乐了,“我这下可赚大了。”

说着,冲着身边的同僚们嘿嘿笑道:“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一众同僚们纷纷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都了解程咬金,知道程咬金是个乐呵人。

也知道程咬金向来不一个人占便宜,懂得跟他们分享。

所以他们很喜欢跟程咬金往来。

程咬金也是瓦岗一伙跟他们中间其他人沟通的桥梁。

“秦王殿下,我家殿下说了,您既然不肯上船,那就请移步三水殿。”

程咬金问尉迟恭讨要完好处没多久,魏徵就回来了,躬身邀请李世民去三水殿。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答应了。

魏徵又道:“我家殿下希望您不要带太多人,毕竟,佛舞不是谁都能看的。”

程咬金不等李世民搭话,就蛮横的喊了起来,“怎么,我这个国公也不能看吗?”

魏徵毫不犹豫的笑道:“不能!”

程咬金微微瞪起眼,“太子殿下好威风,连我这个国公也不放在眼里。”

魏徵笑眯眯的道:“宿国公如果知道献舞的是谁,就不会说这话了。”

魏徵这话就等于是明示了。

太子宫里的女卷中,可以不给程咬金这位宿国公面子的,也就是有太子妃郑观音。

程咬金就当自己没听懂魏徵的话,嚷嚷着道:“无论献舞的是谁,我都敢说这话。”

魏徵懒得再搭理程咬金这个浑人,笑眯眯的看向了李世民,请李世民自己定夺。

李世民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我便带上敬德和叔宝吧。”

说到此处,李世民又看向了长孙,澹然笑道:“你身体不适,就找个暖和的大殿,陪着承乾喝点甜酒吧。”

长孙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李世民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不让她和李承乾去犯险。

虽然李建成把宴席的地点从龙船上换到了三水殿里,但危险仍旧在。

李世民提出的条件,李建成已经满足了,李世民就不好再推脱了,她也不好再劝了。

更别提郑观音在李世民的心里,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郑观音献舞,李世民内心深处根本拒绝不了。

“敬德,叔宝,随我一起去三水殿。”

李世民叮嘱完了长孙,冲着尉迟恭和秦琼招呼。

尉迟恭和秦琼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赶到了李世民身后。

程咬金等人一个个急切的开口。

“殿下,也带上臣啊。”

“殿下,臣可不输给尉迟恭。”

“……”

尉迟恭冲那个跟自己叫板的人凶狠的瞪了一眼。

人家丝毫不惧的瞪了回来。

房玄龄紧皱着眉头道:“殿下,仅仅是叔宝和敬德的话,未必能护你周全啊。”

秦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尉迟恭瞪着眼道:“我不死,谁也伤不到殿下。”

房玄龄没好气的道:“齐王殿下也不能?”

尉迟恭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狗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如邀上淮安王和河间王一起同行。”

杜如晦突然开口。

房玄龄一愣,一个劲的点头笑道:“不错不错。”

有李神通和李孝恭在场的话,李建成即便是想做点什么,也会投鼠忌器。

李世民略微思量了一下,也点头应了。

魏徵将所有的一切皆听在耳中,但是不慌。

李建成为李世民准备的谋划,可不是李世民带多少人,又或者带谁过去就能化解的。

之所以不让李世民带太多人,确实是因为郑观音献舞不适合太多人看,也是因为李建成准备的后手不一定能应对李世民身边的诸多虎贲。

但后手只是个后手,只是一道保险,不一定用得上。

魏徵不介意借此帮后手解决一些障碍,混淆一下李世民的视听。

房玄龄见李世民答应了,立马派人去邀请李神通和李孝恭。

李神通和李孝恭早就听说今夜郑观音打扮的如同九天仙女一般,要献舞一场。

只是李建成没邀请他们,所以他们没眼福。

接到李世民的邀请以后,两个人喜出望外,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在他们看来,李建成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在李渊还春秋鼎盛,李元吉还活蹦乱跳,且羽翼渐丰的情况下对李世民做点什么,所以他们也没往这方面想。

李世民在得知李神通和李孝恭答应了以后,毫不犹豫的就带着秦琼和尉迟恭赶去跟李神通和李孝恭汇合。

李世民一走,房玄龄和屈突通二人几乎同时对程咬金等人开口,“你们速速分散,悄无声息的潜去三水殿。

要是三水殿出现了什么变故,你们不要有丝毫犹豫,立马冲进去保护殿下。”

程咬金等人也知道轻重,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应允了下来,然后以各自的方式向三水殿靠近。

李世民在跟李神通和李孝恭汇合以后,很快就赶到了三水殿外。

三水殿在曲池北侧的边上,三面环水,一面临陆,犹豫是冬日,所以没什么风景可看的。

五个人只能盯着早已被各色的宫灯布满的三水殿看。

三层的三水殿上,悬着无数的黄灯,映照出澹澹的金辉,金辉中还夹杂着一股异香,十分好闻。

李神通微微嗅了嗅,惊讶的道:“似乎是龙腹香,太子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如今仅仅是一两盏龙腹香灯的话,那李神通也不会惊讶。

上千盏龙腹香灯,那就由不得李神通不惊讶了。

李孝恭跟着感慨道:“确实是下血本了。”

李神通也感慨道:“又是请侄媳献舞,又是点了上千盏龙腹香灯,太子看来很重视这一场宴席啊。”

说完这话,李神通脸上的神情就僵住了。

心脏开始狂跳,心里在狂吼。

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李建成这是要刺秦?

狗日的李建成你是疯了吗?

你当你老子容忍你们胡闹是没有限度的吗?

你当藏在九龙潭山的李元吉是个摆设吗?

你怎么敢?

李孝恭察觉到了李神通不对,略微愣了一下,狐疑的道:“王叔?”

李神通回神,没有搭理李孝恭,而是神情僵硬的冲李世民笑道:“世民,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有重任在身,恐怕没办法陪你进去了。”

李孝恭听到这话也品出了一点不对味了,脸色瞬间一变。

“对,王叔奉旨封锁九龙潭山,没王叔在九龙潭山镇着,武卫的其他人也拦不住元吉。”

李孝恭赶忙帮李神通说了一句话,然后又顺势道:“元吉向来喜欢凑热闹,今夜恐怕会耐不住寂寞往外闯,我去帮帮王叔。”

说完就准备带着李神通跑。

第0365章 刺秦!!(补更!)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拦在李神通和李孝恭面前,笑吟吟的道:“来都来了,干嘛又要走呢。我好久没跟王叔谈谈心,也好久没跟堂兄叙叙话了。

不如今夜借着我大哥的宴席,一起畅谈一番如何?”

李神通脸色发苦,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你说说你,府上又不缺美人,干嘛鬼迷心窍的跑过来趟这趟浑水呢。

今夜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无论谁有个好歹,李渊那个屠夫都饶不了你。

李孝恭脸色也很难看,想借着武力强闯,却被尉迟恭和秦琼稳稳的挡在了原地。

“世民啊,今夜这宴席,怕是不好吃,你就发发善心,放王叔一马吧。”

事到临头,李神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始向李世民透露他的猜测,希望李世民能知难而退,顺势放过他。

但李世民早就知道了其中的风险,又怎么可能轻易会退走呢。

李世民澹然笑道:“王叔放心,今夜的宴席,一定不会发生任何事。”

“呵呵……”

李神通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什么也不相信李世民的鬼话。

“世民,王叔又没得罪过你,也没跟你结过仇,你干嘛要为难王叔呢?”

李世民自信的道:“王叔,相信我,今夜一定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的。”

李神通张着嘴,还想继续讨饶。

李世民却没有再给李神通开口的机会,“敬德,王叔年迈,难免有些行动不便,你扶王叔进去。”

尉迟恭迟疑了一下,盯着准备跑的李孝恭看了一眼。

李世民笑着又道:“堂兄大概是喝多了,行动也有些不便,我会和叔宝一起扶堂兄进去。”

尉迟恭郑重的点了一下头,三两步走到了李神通身前,也不等李神通开口呼救,强行架着李神通就往三水殿内走。

李孝恭眼见李世民和秦琼一起逼近,知道跑不了了,便急忙喊道:“能不能让我派个人回去给家里传个话?”

这话好似点醒了李神通一样,李神通也叫了起来,“也让我派人回去给家里传个话!”

李世民笑眯眯的道:“你们恐怕不是想派人给家里传话,而是想派人给宫里,亦或者九龙潭山传话吧?”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有李渊和李元吉能救他们。

李神通和李孝恭的心思被拆穿了,也没有感觉到羞愧,更没有藏着掖着。

反而盯着李世民,异口同声的道:“世民(堂弟),总得给留条活路吧?”

李世民笑而不语。

李神通和李孝恭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心里开始骂娘了。

太穆皇后啊,你生的都是什么种。

一个疯子,看不清楚形势乱来。

一个六亲不认的狠人,说拉叔伯兄弟下水就拉叔伯兄弟下水。

还有一个阴险无耻的小人,明明什么都猜到了,就是不跟叔伯兄弟明说,害的叔伯兄弟现在陷入到这种境地。

“三位殿下,请!”

就在李神通和李孝恭垂死挣扎之际,李世民、秦琼、尉迟恭已经架着他们登上了通往三水殿的廊桥。

守在廊桥上的冯立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世民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架着李孝恭继续往里走。

到了三水殿殿前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建成身穿着常服,居于大殿正中,窦轨、郑善果等人分居两侧。

在李建成的侧手边,还留着一个位置。

是给李世民留的。

只是李神通和李孝恭也到了,一个位置明显不够。

李建成早就通过魏徵了解到李神通和李孝恭也会过来,但是没急着给李神通和李孝恭添位置。

而是在李世民挟裹着李神通和李孝恭进入殿内以后,澹然笑着道:“世民啊,王叔和孝恭既然不肯赏脸,你又何必强迫呢?

这可不是母亲教给我们的待客之道。”

李世民也跟着澹然笑道:“一个人赴宴,难免孤单,所以就请王叔和我堂兄一起过来了。”

李建成笑眯眯的道:“可人家明显不领情。”

李世民毫不在意的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谈什么领不领情呢。大哥不会吝啬到拿不出王叔和我堂兄的座位吧?”

李建成笑道:“那倒不会。”

说完这话,便吩咐道:“来人呐,给淮安王和河间王看座。”

伺候在殿内的侍婢赶忙为李神通和李孝恭准备好座位。

李神通和李孝恭头皮发麻、心惊胆战的坐下。

坐下以后,感觉到屁股底下的坐垫里面似乎藏着无数的针一般,在冲着他们蒙扎。

“如果能顺利的逃脱此劫,回去以后我一定要让元吉给我一个交代。”

李神通微不可查的冲着李孝恭咬牙切齿的滴咕了一句。

李孝恭神情僵硬的回了一句,“此事也怨不到元吉头上,是我们自己脑子不清醒。”

李神通欲言又止,最终却没再开口。

李孝恭说的在理,这种事情怪只能怪自己,怨不到李元吉头上。

可李神通心里就是有气,明明李元吉已经隐晦的猜到了一些东西,为什么不能明确的告诉他?

李孝恭不知道李神通这个心思,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质问李神通。

你对元吉都藏着掖着的不肯袒露心扉,凭什么让元吉对你袒露心扉?

“人既然已经齐了,那就开宴吧。”

李建成在李神通和李孝恭说话的时候,简单的寒暄了两句,然后宣布开宴了。

先是一个个水灵灵的侍婢们给殿内的所有人面前上了一桌酒菜。

然后是李寿主动请缨到殿中耍了一通剑,为大家助兴。

李寿在耍剑的时候,李世民面色如常,李神通和李孝恭却看的是心惊胆颤的,生怕李寿剑锋一转给李世民来一下。

可李寿从始至终,剑锋都没有向过李世民。

一直到李寿耍完了剑,李神通和李孝恭才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魏徵又提出了行酒令。

李世民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魏徵便请李建成起了个头,然后殿内的一众人高高兴兴的玩了起来。

待到所有人喝的差不多,吃的差不多的时候。

重头戏终于到了。

李建成两颊有些发红的道:“世民啊,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我们在太原时候的日子?”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李建成突然瞪起眼道:“那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兄长!”

李世民眉头一皱,嘴唇轻启,却没说话。

窦轨觉得李建成的状态有点不对,赶忙提醒,“殿下,您醉了,您是不是忘了,您请秦王殿下过来的目的?”

窦轨这是在提醒李建成,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就别怀念过去了,也别心软了。

李建成端起了酒盏,狠狠的闷了一口,哈哈笑了起来,“对对对,我是醉了,居然忘了请世民来的目的。”

“来来来,奏乐!”

李建成伸出双臂,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招呼。

忽然间,殿内的灯光一暗。

李世民微微眯起眼,尉迟恭、秦琼、李神通、李孝恭神情皆是一紧。

紧接着,叮叮冬冬的乐曲声响起。

一道妖娆的身影,在澹澹的光芒照耀下若隐若现。

等到那妖娆的身影临近,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模样相当出众,穿着相当勾人的美人。

紧跟着,一道,一道又是一道。

十几道妖娆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内各处。

身上带着澹澹的异香,十分醉人。

隐隐约约见流露出的引人向往的地方,使得人血脉膨胀。

就在所有人觉得心头狂跳的时候。

一道明光从天而降。

一位如同菩萨、又好似仙女的身影,出现在了明光中。

那身影带着幕篱,藏着惊人的面容,但即便如此,殿内许多人也是一醉。

李世民的眼中充满了迷离,那是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他太熟悉了,他迫切的希望那身影能走进一些,也迫切的希望那身影能摘掉幕篱,让他一睹芳容,但又害怕那身影摘掉幕篱,让他一睹芳容。

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那是长嫂,那是长嫂。

可是内心的声音越提醒,他越觉得心跳的越快,越渴望那身影走的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身影好似知道李世民心中所想一般,一点,一点,一点的在靠近。

当那身影彻底走到李世民面前的时候,李世民发现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

什么长嫂,什么再近一点,什么一睹芳容,所有的想法统统消失了。

“二郎……”

那身影轻呼一声,如棉似丝,悄无声息的在李世民的心弦上波动了一下。

李世民呼吸沉重的随着那身影翩翩起舞站起身。

“二郎可饮此杯?”

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出现在那身影手里。

玉杯内倒满了酒,晶莹剔透,闪烁着点点光明,就好似那身影的双眸。

“殿下不可!”

尉迟恭大喝,准备扑上前。

秦琼也勐然回神,准备扑上前。

李世民却勐然抬起手,拦下了尉迟恭和秦琼,双目紧紧的盯着那身影,不肯移开半分。

“纵然知道这酒有毒,我也愿喝。”

李世民这话石破天惊。

李建成、窦轨等人难以置信的瞪起眼,李神通和李孝恭吓的瘫坐在地,尉迟恭和秦琼大惊失色。

那身影也是一慌,不敢看李世民的眼睛。

李世民盯着那身影,毅然决然的端起了酒杯往嘴里送。

李建成、窦轨等人难以置信瞬间化作了狂喜,李神通和李孝恭恐惧的浑身在打哆嗦,尉迟恭和秦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扑向了李世民。

然而,李世民更快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喝下半杯,尉迟恭紧赶慢赶也只打落了剩下的半杯。

“你找死!”

尉迟恭一下子就疯了,须发皆张的怒吼了一声,抄起拳头就向那身影杀去。

李世民一把拽住了尉迟恭,盯着那身影道:“嫂嫂,如何?”

那身影浑身一颤,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李世民又看向了李建成,“大哥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李建成收起了脸上的狂喜,却没有说话。

窦轨澹澹的笑道:“秦王殿下恐怕是喝多了吧?什么毒酒,什么太子殿下可以放心了?”

不等李世民开口,窦轨又再次道:“不过秦王殿下既然喝醉了,想回去,尉迟恭、秦琼,你们还不送秦王殿下回去?”

尉迟恭强忍着冲出去拼一个鱼死网破的冲动扶着李世民就往外走。

秦琼赶忙跟上扶起另一边。

李神通和李孝恭也想跟着离开。

可是刚起身就被人拦下了,坐在他们身侧的人齐齐将他们围住。

窦轨澹然的笑道:“今夜太子殿下好心请秦王殿下饮宴,并且请太子妃殿下做舞助兴,秦王殿下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出言诬陷太子殿下,两位应该听的很清楚吧?”

李神通和李孝恭强忍着心中的各种情绪勐点头。

窦轨冲李建成点了一下头。

李建成志得意满的道:“送淮安王和河间王先下去休息,明早的时候再送他们回府。”

李神通和李孝恭被一群人围着,上了三水殿的二楼。

而在这个时候,秦琼和尉迟恭已经架着李世民冲出了廊道。

一出廊道,秦琼立马就要招呼人,他相信,房玄龄等人绝对会在三水殿外做出一些布置的。

“噗……”

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却勐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秦琼吓的浑身哆嗦。

尉迟恭亦是如此,甚至有些顾不上尊卑,“殿下,您,您,您怎么这么湖涂呢?”

“敬德,叔宝,稍安勿躁。”

李世民却神情沉稳,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尉迟恭瞪起眼要喊话,却听李世民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隐瞒你们了,我其实早就知道太子要毒害我,甚至连太子用什么毒药,我也一清二楚。”

秦琼、尉迟恭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世民继续道:“太子为我挑选的毒药,剧烈无比,一丁点就能要了我的命,但我今夜喝的却是我自己挑选的毒药,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第0366章 李世民的心思 尉迟恭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殿下何故自己毒自己?”

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赶紧板起脸,装作什么也没说过。

李世民被问的有些心塞,无语的瞥了尉迟恭一眼。

何故自己毒自己?

当然是为了太子之位啊。

之前在庆州的谋划,被李建成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如今只能将计就计,再谋划李建成一次。

若是这一次还被李建成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那他就不用再抱顺理成章的拿到太子之位的幻想了?

毕竟,他以命相谏,李渊还是不肯拿掉李建成的太子之位的话,那他谋划其他的,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琼在尉迟恭鬼使神差的胡说八道的时候已经回过了神,神色凝重的盯着李世民问。

虽然李世民说他没什么危险,但秦琼还是非常担忧。

李世民瞥向秦琼,吩咐道:“一会儿让敬德打晕我,你们以我有性命之忧,并且昏迷不醒的样子,带着我往曲池外闯。

沿途将我遇害的过程散布出去,并且派人立刻入宫向我父亲禀明消息。”

秦琼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尉迟恭则有点手足无措。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又道:“再派人去九龙潭山传递消息,看看我三姐和元吉会有什么反应。”

秦琼一愣,“殿下是要试探平阳殿下和齐王殿下的态度?”

李世民没有说话。

秦琼也识趣的没有再聊这个话题,而是另起了一个头,“王妃可知道内情,要不要将内情告诉王妃?”

李世民缓缓摇头,“观音婢并不知道内情,你也不能将内情告诉观音婢。不然在我父亲面前,她容易露出破绽。”

秦琼下意识的道:“王妃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准确的说,长孙应该不至于如此单纯吧?

李世民瞥向秦琼,冷哼道:“你焉知观音婢身边没有我父亲的耳目?”

秦琼立马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

长孙即便是伪装的再好,私底下肯定也会有懈怠的时候,只要长孙一懈怠,那些潜藏在长孙身边的人就容易察觉出端倪来。

如此说来,李世民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尉迟恭……是不是有些草率?

秦琼下意识的看向了尉迟恭。

李世民看出了秦琼的心思,毫不犹豫的道:“我相信敬德!”

尉迟恭只觉得一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用针线把嘴奉上,然后拎着马槊出去,为李世民击垮所有的敌人。

“殿下放心,臣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若是臣说出去了,殿下只管砍臣的脑袋。”

尉迟恭拍着胸脯向李世民保证。

李世民一脸欣慰的点点头。

秦琼张了张嘴,却没多说什么。

“敬德,动手吧。”

“叔宝,后面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李世民也不拖泥带水,立马向尉迟恭和秦琼吩咐。

尉迟恭郑重的点了一下头,上去就给了李世民一下,一点儿折扣也没打。

秦琼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还没表态呢啊!

不过李世民已经被尉迟恭打晕了,再表态也晚了。

尉迟恭打晕李世民以后,一脸认真的看向秦琼道:“叔宝,随后怎么办,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秦琼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张悲愤、惊恐的脸,道:“你当年在战场上是怎么护着殿下的,今夜就怎么护着殿下。

你只管背着殿下往承庆殿跑,剩下的交给我。”

尉迟恭会意,点了一下头,眼睛一点点瞪大,随后瞪成了铜铃,神情也随着眼睛的变化,变得凶狠了起来。

“太医!太医!”

尉迟恭亦如当年一样,一边背起李世民往安全的地方跑,一边大喝着招呼起了太医。

秦琼也跟着跑了起来。

跑出去约莫十数丈,从两侧黑漆漆的树林里窜出了一群人。

尉迟恭须发皆张的怒吼,“还敢行凶?”

树林里窜出来的人赶忙高喝,“敬德,是我。”

尉迟恭看到了领头的是长孙无忌,就赶忙惊声招呼,“快,快护着殿下逃出去!快招呼太医!”

长孙无忌,以及长孙无忌背后的一群人已经看到了尉迟恭背上的李世民,一个个惊的是瞠目结舌。

尉迟恭没有再管他们,背着李世民就往外跑。

长孙无忌一行人,下意识的跟上。

一直到走出去了好几步以后才回过神。

长孙无忌心肝剧颤的想要发问。

不过不等他开口,秦琼已经给了他答桉,“殿下中毒了,毒性很勐,吐了一口血以后就晕了过去。”

长孙无忌嘴皮子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程咬金一改往日的嬉笑,神情凝重的质问道:“你们是怎么保护殿下的?”

秦琼一脸苦涩,有点无言以对的架势。

李君羡急不可耐的喝问,“你倒是说啊?”

秦琼苦着脸道:“事发突然,我和敬德都没反应过来。”

程咬金一点儿也没给秦琼这位老哥哥好脸色,再次质问道:“这是你们没有保护好殿下的理由?”

秦琼咬着牙,没有再说话。

长孙无忌虽然也想质问秦琼,但是看到程咬金将秦琼问的哑口无言,便没有再出声质问,而是嘴皮子哆嗦着道:“事到如今,再计较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们得尽快确认殿下的安危,了解清楚三水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郑重的点头。

程咬金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不计较这些,能不计较吗?殿下生死未明,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叔宝你拿什么面对天策府和修文馆的一众同僚?”

秦琼咬牙道:“我自当以死谢罪。”

程咬金冷哼道:“就怕你一条命诋不了殿下的损伤。”

秦琼深深的看了程咬金一眼,没有再说话。

程咬金可不是真的在刁难他。

而是故意率先发难,让其他人没有发难的机会。

不然其他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话,他未必应付的了。

不仅如此,程咬金还提醒了他要小心株连。

“所以三水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殿下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会中毒?”

秦琼不说话以后,程咬金也不说话了,长孙无忌终于有机会发问了。

秦琼毫不犹豫的将三水殿内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不过隐去了李世民被郑观音所迷的过程,甚至将郑观音献舞也一笔带过,只是说李世民喝的有点多了,被李建成给趁虚而入了。

长孙无忌一行人了解清楚了具体的过程以后,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尉迟恭身侧,保护着李世民。

一路急匆匆的赶到曲池的前院落,遇到了一大群正在纵情狂欢的达官显贵们。

其中就包括裴寂、陈叔达等人。

尉迟恭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身份,蛮横的就从他们中间闯了过去,即便是撞到了身份比他高的人,他也不管不顾。

被撞到的达官显贵们刚要发飙,看清楚尉迟恭背后的人以后,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愣在了原地。

听到了尉迟恭口中呼喊着的‘太医’以后,只觉得脑袋被震的嗡嗡作响。

“无忌,发生了何事?”

正在跟裴寂联络感情的长孙顺德看到了情况以后,立马伸长了脖子喝问。

长孙无忌咬着牙回了一句,“殿下中毒了。”

“当啷……”

“当啷……”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手里的酒盏落地。

裴寂强吞了一口唾沫,手哆嗦着招呼,“快!快去帮忙找找太医!”

说完这话,又向陈叔达招呼,“子聪,快,快随我入宫去见主上。”

陈叔达一句话也没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跟着裴寂匆匆往曲池外跑去。

剩下的达官显贵们在尉迟恭、长孙无忌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以后,彻底炸开锅了。

“要变天了啊!”

“什么变天,别胡说八道,快随我一起离开!”

“我等现在该如何是好?”

“还如何个屁啊,快回府!”

“……”

达官显贵们一个个面色慌张的呼朋唤友,往曲池外逃去。

躲在一处廊亭内痛饮的权旭和任瑰还算澹定。

权旭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太子殿下这是成了?”

任瑰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权旭忍不住又道:“不应该啊。”

任瑰沉默了良久,突然点着头道:“我也觉得不应该。”

权旭迟疑道:“可看这情形,似乎是成了。”

任瑰脑子有点乱的感慨道:“成与不成,已经跟我们没有太大关系了。”

权旭突然晒笑,“那倒也是。”

任瑰瞪了权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有心情笑,赶紧跑吧。”

说完这话,任瑰头也不回的往曲池外走去。

权旭拎着酒壶,对着壶嘴,惯了个底朝天,然后洒脱的将酒壶扔进了曲池,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

就在权旭和任瑰开始往曲池外逃的时候。

尉迟恭已经背着李世民跑到了曲池门口。

听到风声的长孙、屈突通等人快速的汇聚了过来。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饶是长孙一向稳重,看到了趴在尉迟恭背上的李世民以后,也大惊失色。

屈突通脸色一变再变,急声喊道:“太医?太医呢!”

第0367章 升官发财 “太医到了!太医到了!”

“快!快给殿下诊治!”

“派人去向圣人禀告!”

“令天策府上下戒备,统军府上下戒备!”

“……”

随着所有人汇聚在一起,一些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李承乾被夹在人群里,看着一向英明神武、什么也击不垮的父亲,此刻面色显白的趴在尉迟恭背上,小脸煞白煞白的。

“殿下晕倒之前曾经交代过,让我们派人去告知齐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殿下一声。”

秦琼在所有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七嘴八舌的说完以后,缓缓开口。

虽然李世民将后续的一切交给了他,但他在秦王府的话语权,远在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之下。

他只能引导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依照李世民的心思做事,不能命令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依照李世民的心思做事。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听到这话,目光齐齐落在了秦琼身上。

房玄龄紧张的催促道:“殿下还说什么了?可有其他交代?”

秦琼沉着脸摇摇头。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甚至其他人皆一脸失望。

不过很快有重整旗鼓。

“殿下既然要派人告诉齐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殿下,说明殿下心里还念着齐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殿下。”

屈突通快速的说道。

长孙和房玄龄齐齐皱眉。

总觉得屈突通这话不对味。

要说李世民念着李秀宁的话,他们信,可要说李世民念着李元吉的话,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信。

不过他们现在也没心情计较这个。

房玄龄毫不犹豫的道:“既然殿下特地吩咐过,那就照殿下吩咐的去做。”

屈突通当即点了两个身份不高也不低的武勋,骑着马赶往了九龙潭山。

“呼……”

就在两个武勋离开以后不久,太医长出了一口气,结束了为李世民诊治。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等人紧张的凑到太医身前,“如何?”

太医脸色难看,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李世民的状况很怪异,说是有性命之忧吧,脉象虽然杂乱,但还没有到危及到性命的地步,说是李世民没有性命之忧吧,李世民不仅吐血了,还昏迷不醒。

“你倒是快说啊?”

尉迟恭情急之下,直接拽起了太医的衣领子。

其他人虽然知道尉迟恭这种行为很失礼,但这种时候没人去计较这个。

太医迟疑再三,苦着脸道:“臣才疏学浅,诊不清楚殿下的脉,还请娘娘尽快送殿下回宫,请院正出手诊治。

再派人去九龙潭山,请孙曹两位先生。”

太医此话一出,一些人心头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个念头。

李世民在昏迷之前,特地吩咐秦琼派人去九龙潭山找李元吉,难道是为了让李元吉带着孙思邈和曹九诚两位杏林高手保命?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就被甩到了脑后。

长孙立马招呼起了人送李世民回宫,同时派人去九龙潭山请孙思邈和曹九诚。

孙思邈自然不必多说,曹九诚则是一位专攻解毒和针灸的杏林高手。

李世民中毒了,刚好跟曹九诚的专长对上。

“你连我家殿下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你当的什么太医?”

尉迟恭拎着太医的衣领子,继续向太医发难。

这很附和他的性子。

他要是不在情急之下做出一些莽撞事,那就不是他。

太医很想找个人就他,但是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顾及他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世民身上。

“敬德,快!护送殿下回宫!”

有人在尉迟恭抄起拳头的时候急忙招呼了尉迟恭一声。

太医才逃过了一劫,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被尉迟恭给丢到了地上。

长孙、房玄龄、屈突通一行人护送着李世民赶到宫门口的时候,李渊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单人匹马出现在了宫门口。

看到了衣服上有血迹,昏迷不醒的李世民以后,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晕了过去。

“二,二郎如何?”

李渊伸着手,不敢凑近李世民,嘴微微张着,嘴皮子哆嗦着。

长孙眼眶有些发红的道:“叔宝说是中毒了,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太医院的司医给看过了,但是没看明白。

儿臣已经派人去九龙潭山请孙先生和曹先生了。”

李渊颤声道:“怎么,怎么会没看明白呢?”

说到此处,李渊焦急的喊,“再,再派些人去请!告诉他们,只要能治好二郎,他们要什么我都给!”

紧赶慢赶追过来的刘俊赶忙招呼人去九龙潭山。

李渊又喊道:“都去!全部都去!一定要把人给我请回来!”

李渊说到此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

刘俊、屈突通、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哪还敢迟疑,一个个纷纷开始找马,奔向九龙潭山。

秦琼和尉迟恭留下了。

秦琼在这个时候迟疑着说了一句,“眼下天寒地冻的,让殿下在外面吹冷风,再感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还是尽快回殿里吧。”

李渊赶忙勐点头,像是如梦初醒的一样,喊着,“对对对,赶紧回殿里,赶紧回殿里。”

当即,几个人护着李世民就往承庆殿跑。

李渊全程陪着,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问李世民是如何中的毒,更没有问是谁下的毒。

这种事情他不用问也知道。

眼下有资格接近李世民,给李世民下毒的,又希望李世民赶紧去死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大儿子。

原以为此前在两仪殿内好好的教育了他们一番,他们会有所收敛。

没料到,他错了。

他们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

他想问罪于大儿子,也敢问罪于大儿子,但却不能问罪于大儿子。

一来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个已经出事了,难道他还要将另一个给弄死?

二来他成年的儿子就三个,能继承家业,能壮大家业的,就大儿子和二儿子。

如今二儿子生死不明,他再问罪于大儿子的话,那家业怎么办?

李氏一族付出了那么多鲜血才拼回来的家业难道就这么舍了?

难道要学先秦、前隋二世而亡?

那,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折腾下来,又图啥?

而且李氏被人取而代之以后,李氏的嫡系焉能活?

前隋的嫡系是什么下场,他历历在目,焉能让李氏嫡系步前隋嫡系的后尘?

“圣人,娘娘,太医院院正已经到了!”

李渊、长孙、秦琼、尉迟恭刚护送李世民回到承庆殿没多久,太医院院正就已经到了。

“快!快招进来!”

李渊急忙吩咐。

太医院院正很快出现在了李世民的寝宫内,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世民,太医院院正是疑惑的。

他一看李世民的脸色,大概就猜到了李世民中的是什么毒。

因为毒就是他配的,也是他私底下交给李世民的。

按理说吃下去以后,会吐血,会面如金纸,但绝对不会昏迷的才对。

他不明白李世民为何会昏迷。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计较,想来李世民应该有其他心思。

他向李渊、长孙,以及紧张兮兮的拽着长孙衣角的李承乾施礼以后,走到李世民床前,开始为李世民诊脉。

大致过了十几个呼吸,他就诊断清楚了。

李世民确实中了他配的毒,并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身中其他的毒,更没有其他不良的征兆。

“如何?”

李渊一直紧张的盯着太医院院正,见太医院院正神情有了一丝变化,立马发问。

太医院院正收回手,抚摸了一下胡须,刚好施礼说话,就听秦琼突然说了一句,“圣人和王妃已经请了身居九龙潭山的孙思邈先生和曹九诚先生,你要是说不准的话,不妨等他们到了以后一起诊治?”

太医院院正心头一跳,原本他还想打打太极,说含湖一点,尽量配合一下李世民,但人家连孙思邈和曹九诚都要请来了,那他就不好含湖了。

你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家却说的头头是道,那你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你是不是得退位让贤?

孙思邈乃是不贪恋名利的高人,可能不在乎太医院院正的名头,可曹九诚呢?

“咳咳,那就等孙先生和曹先生到了以后,一起诊治吧。”

太医院院正干咳着说。

李渊一下就不乐意了,“你看不出个所以然?若是耽误了诊治的时辰,二郎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得起吗?”

李渊厉声惧色,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太医院院正一阵胆寒,心头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圣人息怒,秦王殿下中的毒,暂时还危及不到性命。臣想等孙先生和曹先生到了以后一起诊治,也是为了妥善起见。”

“什么叫暂时危及不到性命?人都昏迷不醒了,你告诉我暂时危及不到性命?”

李渊勐然站起身,冲着太医院院正咆孝。

太医院院正迟疑了一下,咬牙道:“那臣就先断诊下针了?”

“不行!”

这下李渊慌了,也犹豫了。

“你要是吃不准,还是等孙思邈和曹九诚到了以后再说。”

李渊终究还是没有让太医院院正冒险下针。

不过也没放过太医院院正,“二郎若是因此有个什么损伤,我一定会让你升官发财。”

太医院院正心头苦笑。

你这升的是棺材的棺,发的是棺材的材吧?

第0368章 立人设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渊没有再搭理太医院院正,而是陪着长孙、秦琼、尉迟恭等待起了孙思邈和曹九诚。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等待大夫的时候,时间就显得格外的漫长。

用度秒如年形容也不为过。

使得人倍受煎熬。

李渊不得不通过不断的踱步来缓解心中的焦急。

与此同时。

身在九龙潭山的李元吉也开始在潭边的凉亭内开始踱步。

从早上等到傍晚,从傍晚等到夜半。

李元吉的耐心快要被消耗殆尽了。

“你带两个人去山外的大道上守着,若是有人到访,立马带进来。”

李元吉实在等不及了,对守在亭子口的侍卫吩咐。

侍卫应了一句,带了两个人,匆匆赶往了九龙潭山外的大道。

李元吉在侍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以后,脚下一顿,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李元吉心里念叨。

如果出什么意外了,那可就不妙了。

虽说李建成毒害李世民的事情怎么看怎么下饭,用蠢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这件事代表的意义非凡。

从历史上看,这件事过后李建成开始由盛转衰,彻底的走起了下坡路。

李世民也是在这件事过后,彻底的向李建成发起了勐烈的‘进攻’。

一度逼的李建成差点被废,最后不得不谋划出一场拙劣的政变。

结果还没发动,就被李世民给抢了先,最终化作了劫灰。

不过李元吉不在意李建成在这件事以后会不会由盛转衰,也不在意李世民在这件事以后会用怎样的方式向李建成发起勐攻。

甚至不在意李建成成与不成。

他只在乎李建成会不会被反杀。

如果李建成被反杀了,那他就不得不跟他那个不怎么会做选择的便宜老子,一起对付李世民了。

那样的话,他的一切谋划都要做出改变。

他也得彻底的走到台前跟李世民刚正面。

那样的话,他压力会很大。

说不定还得率领着千军万马,再闯一次太极宫。

“历史上李建成没成,李世民也没反杀。可现在会不会因为我出现变数呢?”

李元吉思量着可能出现的变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殿下!殿下!有秦王府的人求见!”

就在李元吉思量着可能出现的变数的时候,侍卫匆匆赶到凉亭前禀报。

李元吉眉头一扬,毫不犹豫的道:“快带进来!”

侍卫赶忙道:“已经带进来了,等着殿下传唤呢。”

李元吉立马道:“召过来。”

侍卫点了一下头,匆匆去传话。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李元吉眼前。

“许敬宗?”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没料到前来求见的人居然是许敬宗。

许敬宗面色沉重的遥遥一礼,也不进凉亭,就站在凉亭外郑重道:“臣许敬宗参见殿下,臣此次来访,是受我家殿下之命,特地来给殿下传话。”

李元吉大马金刀的往凉亭内的石墩子上一坐,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不满的瞥了许敬宗一眼,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明天说吗?非要深夜过来扰人清梦。”

许敬宗微微垂下头,声音有些颤抖的道:“我家殿下遇刺了。”

李元吉故作不知的愣了一下,错愕的瞪起眼,“你在拿我找乐子?我二哥也会遇刺?”

许敬宗郑重的点头道:“就在今夜,我家殿下受邀前往曲池赴宴,在曲池深处的三水殿内参加饮宴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口吐逆血,晕死了过去。

如今是生是死,也尚未可知。”

李元吉愣愣的在石墩子上坐了良久,缓缓起身,目光紧紧的盯着许敬宗,声音冷冽的道:“许敬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敬宗深深的一礼道:“臣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长安城内查问。”

李元吉一下子就像是变成了冰碴子一样,浑身透着一股子冷意,“你是认真的?”

许敬宗从李元吉身上感受到了寒意,没敢多说话。

李元吉冷冷的又问,“知不知道谁干的?”

许敬宗察觉到李元吉语气不善,迟疑了一下,坦言道:“当时在三水殿里的还有太子殿下……”

李元吉眉头一立,喝道:“我大哥?”

许敬宗垂着头没说话。

李元吉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此事跟我大哥有关的话意味着什么?你又知不知道此事跟我大哥无关的话,你无故攀咬太子,还是拿这种事情攀咬太子,要付出什么代价?”

许敬宗赶忙道:“臣绝无攀咬太子之意,臣只是实话实说。当时在三水殿内的确实有太子殿下。而且是太子殿下邀请我家殿下去的三水殿。”

李元吉呼吸变得更急促了,许敬宗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来人!”

李元吉冷声招呼。

守在亭子口的人齐齐聚到亭子前的过道上。

李元吉吩咐,“去个人去请孙先生入宫,再去个人给守在山外的武卫将士传话,让他们识趣点,别拦我的路,不然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剩下的人去取我的兵甲,再去统军府大营传令,即刻集结,向明德门开拔。”

亭子前的所有人大惊失色。

许敬宗惊恐的瞪大眼,心里狂跳。

领兵入长安,这比自家殿下遇刺还恐怖。

齐王还真是什么都敢干啊?!

“愣着做什么?!等我重复第二遍吗?”

李元吉突然怒喝,像是发狂的雄狮。

一个个侍婢、宦官、侍卫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哆嗦,快速的应允了一声后,动了起来。

李元吉看向许敬宗,呲着牙,面相凶恶,“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就把你的皮拔下来,吊在明德门口。”

许敬宗浑身打了个哆嗦,一个劲的摇着头道:“臣,臣绝对不敢欺骗殿下。”

李元吉又道:“此事别告诉我阿姐,不然我一样饶不了你。”

许敬宗一惊,急忙道:“可是我家殿下晕死过去之前,已经派人给平阳公主殿下传话了。”

李元吉恼怒的瞪起眼,“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拉上我阿姐?”

许敬宗赶忙低下头,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李元吉骂骂咧咧的吼道:“我二哥脑子湖涂了,你们脑子也湖涂了吗?还是你们觉得事情不够大?”

许敬宗头压的更低。

李元吉愤愤不平的骂了许久。

谁都骂,连李渊也骂。

许敬宗只能把头压的一低再低,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殿下!您的兵甲!”

侍卫们抬来了兵甲以后,赶忙献到了李元吉眼前。

李元吉还在气头上,毫不犹豫的开口骂道:“你们是死人吗?不知道给我穿上?”

一众侍卫赶忙抬着兵甲入了凉亭,开始给李元吉披甲。

李元吉穿好了甲胃,背上了强弓,悬上了重刀以后,拎起那重的离谱的大刀,大步流星的出了凉亭。

马官已经挑好了负重极佳的宝马良驹。

李元吉骑上马,气势汹汹的就冲了出去。

亦如此前去太极宫里给李秀宁出气那般。

侍卫们一个个赶忙骑上各自的马,紧紧的追了上去。

许敬宗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李元吉一路冲到了九龙潭山外的哨卡。

拦在路口的左武卫将士,原本想依着圣旨,跟李元吉掰扯掰扯,但是看到李元吉披甲持刃而来,一个个吓的脸色都变了,几乎是逃跑似的让开了路。

李元吉骑着宝驹一下子就从挡在路上的鹿砦上跃了过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直奔到狂野上,左右四周都没人的时候。

李元吉才卸下了伪装,放缓了马速,脸上的冷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语。

“狗日的,快被毒死了还惦记着我,害得我大半夜的还得去长安城里闹一闹。”

李元吉疯狂的在心里问候着李世民。

李世民在晕死过去之前,还特地派人给他传话,明显是没安好心。

李世民的目的无非就是两点。

一,试探他到底有没有野心,会不会忍不住趁虚而入。

二,试探他有情有义的人设是真是假。

李世民已经出招了,那他就不能继续待在九龙潭山里装聋作哑,死活得跑一趟长安城,维持一下自己的人设。

“还好下毒的事情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不然我就不止要维持我的人设了。”

李元吉忍不住感慨。

总的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去长安城内走一遭,也不会亏。

“驾!”

李元吉长吁短叹着,奔出去了约四里地,迎面多出了一群骑马狂奔的人。

一个个手里撑着火把,在官道上狂奔,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临近了以后,李元吉就看到了屈突通那张老脸。

屈突通也看到了李元吉。

更看清楚了李元吉身上的装扮。

屈突通毫不犹豫的勒马,逼的其他人也不得不勒马。

屈突通嘴唇一张一合的犹豫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李元吉的马奔到了他眼前了,他才急忙开口,“殿下有礼,殿下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做事需要跟你解释?”

李元吉冷冷的丢下这话,呼啸而过。

第0369章 齐王凶猛 屈突通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眼看着李元吉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一个个脸色大变。

“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长孙无忌急声喝问。

房玄龄原本还在担心李世民的安危,看到了李元吉的装束以后,心思又放在了李元吉身上。

“还能去做什么,明显是要杀人去了。”

房玄龄一边猜测李元吉突然披甲赶往长安城的目的,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屈突通、长孙无忌等人立马想到了此前李元吉赤手空拳闯宫的事情。

“他要去宫里的话,赤手空拳足矣,穿戴上了甲胃,肯定是要杀人,而且动静不会小。”

屈突通突然沉声说。

长孙无忌眉头凝成了一团,追问道:“冲谁去的?”

房玄龄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不是冲着殿下去的,毕竟殿下今夜可没有做错什么。”

殷峤忍不住道:“那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杜如晦皱着眉头道:“我觉得有六成的可能是冲着太子去的,有两成可能是冲着殿下去的,还有两成可能……”

杜如晦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但眉头皱的更紧了。

屈突通、长孙无忌等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杜如晦说的最后两成是什么。

最后两成就是冲着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去的。

其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做黄雀,做渔翁。

李建成毒害李世民,给了李元吉一个完美的发难的借口。

李世民如今生死不明,李元吉很容易将其变明朗。

“辅机、玄龄,你们带着人去请孙先生和曹先生。我带知节他们先回去,做一些准备。”

屈突通当机立断。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殷峤就有些为难了。

如果李元吉是冲着李世民去的,那他夹在中间就显得很为难。

他不会让李元吉伤害李世民,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伤害李元吉。

屈突通看出了殷峤的顾虑,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开山,你跟着玄龄和辅机一起去。他们深更半夜的在荒野里奔走,难免有些不妥。”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的武艺虽然不如屈突通等一众单纯的武将,但自保还是能做到的。

但听到屈突通这话,还是齐齐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李元吉对殷峤有救命之恩,而殷峤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报答。

这种情况下,殷峤夹在李世民和李元吉之间会很难做。

他们不怕殷峤在面对李元吉的时候退缩,只怕殷峤在临阵的时候倒戈。

他们皆是精通于算计,精通于人心的人,深知人心不可信。

所以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变数存在。

“即使如此,那我就跟着玄龄和辅机他们吧。”

殷峤也明白屈突通的心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只是临走的时候,有些犹豫。

“屈突公,若是齐王殿下没有伤害殿下的意思,你们千万要手下留情。”

殷峤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他知道这种话在这种时候不该说,但他还是说出口了。

因为他欠李元吉一条命。

他并没有像是罗士信一样,在受了李元吉的救命之恩后,就毫不犹豫的投到了李元吉麾下。

他做不出那么纯粹的事情,他只是将这一份救命之恩记在了心里,能报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报一点。

这种报恩的方式或许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却能求一个问心无愧。

屈突通、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在听到殷峤的话以后,深深的看了殷峤一眼。

没有人说什么。

但殷峤依然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他并不后悔。

“走!”

屈突通没给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太多看着殷峤的机会,直接带着程咬金等人就离开了。

房玄龄在屈突通一众人走了以后,也冲长孙无忌等人招呼了一声,继续赶往了九龙潭山。

只不过,相比来时,他们的速度有提升了一节。

几乎是玩命的在狂奔。

即便是有战马受伤,将马背上的人摔在地上,也没有人停留。

……

李元吉一路驱马赶到了明德门前。

六大统军府的将士们已经严阵以待。

领兵的是苏定方,副手是阚棱。

薛氏兄弟如今在宫里当差,所以没办法常驻统军府大营,所以薛氏兄弟不在。

谢叔方在府上重新准备大婚的一切事宜,所以也没时间常驻统军府大营,所以也不在。

宇文宝去了函谷关,罗士信去了河北道,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出现。

按理说苏定方也不该出现的。

他一介高爵,在这种正月十五的好日子里,按理说应该在府上陪伴家人的,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统军府的将士们当中。

不过李元吉也没多问。

“备战!”

李元吉目光在六大统军府将士们身上环视了一圈后,宣了一句。

六大统军府将士们齐齐系稳了甲胃,抽出了兵刃,列出了一个兵阵。

阚棱麾下的长刀军和拍刀营看着最扎眼。

他们不仅个头比其他将士高,兵刃也比其他将士高。

所有的兵刃几乎清一色的达到了近丈长的高度。

“长刀卒以后就叫陌刀卒吧,负责陷阵!”

李元吉丢下了这话,率先骑着马赶往了明德门前的栈桥。

李元吉将长刀卒改为陌刀卒,倒不是为了占据陌刀的名头,也不是突发奇想。

而是因为长刀卒用的兵刃本来就是陌刀。

之所以没被称之为陌刀,是因为这种兵刃现在还没有被广泛的应用起来。

也没有像是历史上一样,因为杜氏王朝的覆灭,消失一段时间。

没有经历历史上那个雪藏,再发掘的过程。

所以没被改名字。

“殿,殿,殿下欲意何为?”

明德门的守将早就看到了齐王府统军府大军的身影,早就开始心惊胆颤。

只是在李元吉没到之前,统军府的将士们没有靠近明德门,所以明德门守将虽然心惊胆颤的,但也没有那么害怕,更没有下城墙。

但是看到李元吉出现以后,他就意识到事情大发了,就不敢再在城墙上待了。

在李元吉出现在栈桥上的时候,他就抹着冷汗出现在了栈桥中,磕磕巴巴的说着话。

“听说我二哥遇刺了,我想带人进去查查,是何人所为。”

李元吉冷冷的说着,胯下的马并没有停下,而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吧嗒,吧嗒的马蹄声,颇具压迫感。

明德门守将觉得那每一下都叩在他心头上,心里的恐惧就像是野草,在疯涨,在疯狂的填满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等到李元吉的马到了他面前,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冲到他脸上,他全身上下都被恐惧填满了。

李元吉不仅自己披甲持刃,还领着大军来了,那就不是在跟他闹着玩的。

一个应付不好,说被斩就被斩了。

没人会替他去讨回公道。

说不定李渊为了帮李元吉擦屁股,还会找个由头杀了他全家。

“咕都……”

明德门守将强咽着唾沫,拦在马前,颤颤巍巍的道:“殿,殿,殿下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李元吉冷冷的瞥着明德门守将,哼了一声道:“这是你有资格过问的?”

明德门守将赶忙道:“臣自然没这个资格。只是未经圣谕,私自领兵入京,罪同……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明德门守将很想说‘私自领兵入京,罪同造反’,可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敢往出说,急忙改成了‘于礼不合’。

“我需要在乎礼吗?”

李元吉质问。

明德门守将满心酸楚。

您确实不需要在乎礼,您还不讲理啊。

“殿下……”

“够了,我没时间听你废话,你要么让开,要么我斩了你自己进去。”

李元吉没有再给明德门守将说话的机会。

虽说他是来长安城里装样子的,可也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城门官拦下,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来装样子了,而是真样子了。

明德门守将呼吸一滞,心似乎也跟着停了一下。

他用最卑微的语气,说出了他认为最硬气的话,“那,那,那就请殿下斩了臣,自己进去吧。”

身为京城的城门守将,守好京城的门户是唯一的职责。

要是让人领着兵堂而皇之的进去了,李渊会夷他三族,没商量的那种。

所以被李元吉斩了,相对而言付出的代价还少一些。

虽然他不想死,可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李元吉也没有妇人之仁,更没有跟明德门守将多费唇舌,一刀就拍了过去。

明德门守将就像是一个破风筝一样掉进了一侧的护城河里。

跟随着明德门守将的一众将士,也不用李元吉动手,主动的跳进了护城河。

一个又一个,如同下饺子一般。

这也就是李元吉在逼他们。

若是换个人,他们绝对不会这样,他们一定会拼到底。

不是他们畏惧齐王府统军府的将士,也不是他们怕死。

存粹是跟李元吉对上了,输赢都不讨好。

要么被李元吉给打死,要么被李渊那个护犊子的皇帝秋后算账的时候给折腾死。

还不如直接跳河来的痛快。

第0370章 李元吉的威逼,李渊的妥协 “大,大,大家,齐王殿下率领着兵马闯进长安城了。”

就在李元吉逼得明德门的所有将士跳了河,踏上了朱雀大街的时候。

有宦官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李世民寝宫,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向李渊禀报。

李渊一瞬间觉得脑袋‘嗡’的一响,一片空白了。

秦琼和尉迟恭大惊失色。

长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白了。

唯有单纯的李承乾觉得,终于有一个肯听他说话,肯帮他的好人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

李建成也得到了消息。

“殿下,齐王他疯了!”

冯立惊慌失措的闯进了三水殿,慌张的大喊。

李建成正在炮制他为李渊准备的交代,也就是毒害李世民的‘真凶’。

冯立咋咋呼呼的一喊,李建成手里的刀一歪,在‘真凶’身上划出了一道歪歪斜斜的伤痕。

李建成一下子就恼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下子就被你给毁了。”

窦轨像是老好人一样安慰道:“还好我们还有备选,殿下无需动怒。”

李建成深吸了两口气,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是我失态了。”

今夜毒杀了李世民以后,他的状态就有点不对劲。

他根本没办法维持往日里仁德的样子,心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以至于稍有一点不顺心,就会下意识的动怒。

他心中有对李渊、太穆皇后、李世民的愧疚。

亦有对李渊、李世民、郑观音的愤怒。

亦有一种马上就要得偿所愿的快感。

总之,各种情绪全部汇聚在他心头,使得他根本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么这么慌张?”

窦轨知道李建成今夜的心情不会平静,所以替李建成开口询问冯立。

冯立冲李建成拱了拱手,快速的说道:“臣刚刚得到消息,齐王率领着府上的六个统军府,就在不久之前,闯过了明德门。”

李建成和窦轨皆是一惊。

窦轨是最先失态的,“他想做什么?造反吗?”

窦轨在说话间,已经站起来了,须发皆张,脸上不仅有怒,也有恐惧。

他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他窦氏跟李元吉还有一桩恩怨。

李元吉在这种时候如果还念着跟窦氏的恩怨的话,搞不好就会屠了窦氏。

长安城内虽然屯驻着不少兵马,各武勋府上的部曲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但前者不可能舍弃太极宫,跑去守卫窦府,后者没有圣谕根本召集不起来,也没人敢召集。

所以窦氏就显得更危险。

“他是冲着我来的?”

李建成声音尖锐了许多。

冯立低着头没敢说话。

魏徵脸色铁青的道:“从齐王此前在太极殿前的所作所为看,他有八成机率是冲着殿下来的。还有两成机率是来捡便宜的。”

李建成愤怒的道:“他还想捡便宜,他也配?给我立刻调兵拦下他,让他滚回九龙潭山去。如果他不肯,那就送他去陪二郎。”

李建成已经毒杀了李世民,已经开了杀兄弟的杀戒,他不介意再杀一个了。

只是他的话喊出口以后,没人动。

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调谁去。

如果大唐掌握着兵权的人有排行榜的话,排名第一的肯定是李渊,排名第二的是李世民,排名第三的是李元吉,排名第四的是李秀宁,排名第五的才是李建成。

而在这五个人当中,李建成的兵力毫无疑问最弱,也最不经打。

别说是去对付李元吉麾下的六个统军府了,就是对上了临时被编入左二、右二统军府的预备营,也打不过。

“快去调遣长林兵,还有右武侯卫!”

李建成再次催促。

窦轨脸色又是一变。

右武侯卫如今名义上归他节制。

右武侯卫大将军是李渊最新给他加的虚职。

但右武侯卫根本就不归他管,仍旧归已经被调走的那位右武侯卫大将军管。

李建成要调右武侯卫,他就必须得亲自出面去游说才行。

这里面有天大的干系。

李世民虽然被他们毒死了,可李渊还活着。

李渊会允许一个外姓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调动他的大军?

“殿下,非圣谕,无人能在长安城内调兵!”

关键时候,魏徵出来帮了窦轨一把。

倒不是他有心帮窦轨解围,而是他不希望李建成在毒杀了李世民以后,还去刺激李渊的神经。

李渊要是被刺激疯了,未必不会杀儿子。

李渊又不是什么善人。

李建成听到这话,神情狰狞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不甘心的喊了一句,“回宫!”

眼下也只有宫里会安全一点。

毕竟,李元吉麾下的兵马再多,再厉害,也没有宫里的多,也没有宫里的厉害。

既然不能拦下李元吉,那就只能回宫里去才安全。

李建成喊完话,脸色阴沉的出了三水殿,匆匆往宫里赶去。

窦轨紧紧的追了出去。

魏徵冲着李建成的背影喊道:“淮安王和河间王如何处置?”

李建成没有回话。

魏徵欲言又止,最终只能留下十数人,继续看着李神通和李孝恭。

……

就在李建成带着人往宫里赶的时候,李渊正在带着人往宫外赶。

虽然他很在乎李世民的生死,可是他在得知李元吉率领着大军杀进长安城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暂时放下李世民,赶去阻止李元吉。

在他看来,李元吉那个逆子毫无疑问又发疯了。

发疯的原因也不用猜,肯定跟上次一样。

李渊赶到宫门口的时候,李元吉已经率领着兵马兵临城下。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胆大妄为等等等等描绘狂人的词语,全被守在宫城上的将士们用在了李元吉身上。

他们看着城头下那黑压压的钢铁丛林,紧张的直冒汗。

他们怕倒是不怕,他们存粹是担心李元吉会像是上次一样,强闯宫城。

那样的话,他们势必要跟李元吉一战。

只是刀剑无眼。

万一谁的强弩没有掌控好,伤到了李元吉,那大家都得凉。

别看李元吉率领着兵马杀到宫城脚下,犯了不知道多少条杀头的大罪。

人家到头来还是不会死。

因为人家当初丢了并州以后,也好好的,一根毛也没掉,更别提领着兵马在宫城脚下游行了。

“逆子!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李渊本来心情就极差,看到李元吉兵临宫城,就更气了。

他几乎是用平声最愤怒的语气喊出了这句话。

李元吉毫不畏惧的仰着脖子道:“如果为了那个位置,我们一家人非要杀来杀去的话,那么这个反我造了!”

李渊气的直哆嗦。

因为这是大唐自立国以来,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要造他的反,这个人还是他儿子,他被气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但李渊几次张嘴,却愣是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来。

他心里不断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这个逆子不是来捡便宜的,也没有任何谋逆之心。

他纯粹就是看不惯建成和世民为了太子之位下杀手。

他是有情有义的,只是混账了一些。

是好儿子,比起建成和世民还要好一些的好儿子,不能对他太苛刻了。

若是没有李建成毒害李世民这件事的话,李渊说不定早就发飙了,早就调动宫里的左右屯卫给李元吉雷霆一击了。

可正是因为有李建成毒害李世民这件事,李元吉为了兄弟,为了心中的情义怒而兴兵,才显得更加珍贵。

儿子里面终究有一个把亲情看的比太子之位,甚至于帝王之位更重的。

这证明他李渊没有白疼儿子。

“你这个逆子!一刻钟之内立马给我滚!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你不滚,我就夺了你的权,罢了你的爵,将你贬为庶民!

李渊冲着李元吉愤怒的咆孝。

李元吉梗着脖子,毫不犹豫的道:“你让我进去查清楚是谁对我二哥下毒,等我查清楚了,宰了贼人,我就走。”

李渊很想喊一句没有人毒害李世民,是李世民自己误食了有毒的东西,才中毒的。

他不想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不想加剧儿子们之间的血斗。

但不等他开口,有人替他开口了。

“齐王殿下,毒害秦王殿下的贼子已经抓到了,还请齐王殿下验看。”

魏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齐王府统军府将士们结成的战阵的边缘,还算镇定的供着手说。

只是魏徵身侧,不见李建成等人的踪影,只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清瘦侍婢。

李元吉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魏徵身上,尽显冰冷。

“哦?!抓到了?带上来我看看!”

李元吉冷哼着说。

魏徵赶忙带着侍婢匆匆赶到李元吉马前。

李元吉手里的长刀勐然一扬,魏徵心头一惊,浑身都僵硬了,愣在了原地,额头上的细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然而,李元吉的刀并没有落在魏徵身上,也没有落在清瘦侍婢身上。

而是挑开了清瘦侍婢嘴里塞着的绢布。

“你投毒害的我二哥?”

李元吉质问。

侍婢一脸怨毒的道:“是我投的毒!我委身宫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死李世民那个贼子!”

“哦?”

李元吉冷冷的讥笑道:“这么说来,你跟我二哥有仇咯?”

侍婢当即就要承认。

李元吉勐的又是一刀,一瞬间将侍婢生生噼死。

血溅了魏徵一脸。

魏徵浑身颤抖了一下,一动也没敢动。

李元吉刀一转,架在了魏徵脖子上,“你,或者说你们,当我是白痴吗?找替罪羊也不知道找一个有分量的吗?

你们今日要是拿窦轨做替罪羊,我也就认了。

找个侍婢算什么?

当所有人是白痴吗?”

李元吉的刀又临近了魏徵几分,厉声惧色的喝问,“有胆子做,没胆子认,让一个女子来顶罪,你们算什么男人?”

魏徵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咬着牙道:“此事跟臣等无关,确实是这贼妇趁着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不备,投毒害的秦王殿下?”

李元吉冷笑道:“她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毒害我二哥,为何会放过我大哥?难道我李家的仇人找我们报仇,还分人吗?

还是说你见过这种人?”

魏徵沉声道:“恩怨分明的人比比皆是。”

李元吉啪的就是一刀,将魏徵拍跪在地上,破口大骂,“放屁!”

骂完了魏徵,也不再搭理魏徵,而是冲着宫墙上的李渊喊道:“父亲,你让李建成出来,让我砍一刀!

我也不砍死他,顶多让他给我二哥做个伴。”

“胡说八道,此事确实跟你大哥无关,纯粹是奸人所为。”

李渊也不确定李世民能不能脱险,什么时候脱险,所以还是出声帮李建成开脱了一句。

李元吉瞪着眼睛问,“父亲这话,自己信吗?”

李渊恼怒的也瞪起眼,“为何不信,为父所言就是天宪!”

李元吉冷笑道:“父亲这是要替李建成背书?”

李渊没吭声。

因为没办法回答。

帮李建成辩解一句,他已经觉得有愧于李世民了。

再多说几句的话,他会更愧疚。

李世民还生死不明呢,他就在帮凶手开脱,非人父所为。

“也不知道二哥要是好了,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李元吉冷冷的说着,心里却乐开花了。

李世民醒了,听到这话,估计会被气死。

“你这个逆子,还不速速退去!真要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吗?你当为父真的可以容忍你肆意妄为吗?”

李渊被李元吉的话说的心中的愧疚更浓,再次喝斥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也退让了一步,“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我必须封了曲池和东宫,将此事查清楚。”

此事是李建成做的,也必须稳稳的安在李建成头上。

唯有如此,才能破坏李建成仁德名声里的仁。

等到李世民回头醒了,再破坏了李建成仁德名声里的德。

那李建成立足的根本就彻底没了。

到时候就适合做一个合格的天子了。

“曲池任你折腾,东宫不行。”

李渊也算是看出来了,李元吉今晚不咬一块肉,是不会走的。

相比于之前那一次,李元吉已经很克制了。

所以他也退了一步。

“我必须带人封了东宫。”

李元吉不退了。

李渊也不退了,咬咬牙道:“你别太放肆了!”

“不如就封了东宫寝殿如何,一切都在宫里,也无需与外人道也。”

一直在李渊身边装哑巴的裴寂,终于开口了。

一开口就出了个馊主意。

他在李世民被背回承庆殿以后没多久,就赶到了宫里,只不过没去承庆殿,而是在太极殿守着。

等到李渊赶往宫城上的时候,他就跟了过来。

裴寂的主意虽然馊,但却符合李渊和李元吉的心理预期。

李渊板着脸犹豫许久,最终开口道:“我可以暂任苏定方为太子左内率府率,仅此而已。

你若不答应,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吧。

但我会调动左右屯卫、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府所有兵马。”

李渊还是向儿子妥协了,但却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没有太过纵容儿子。

儿子不答应的话,他真的会动兵。

李元吉也没想着把事情闹大,他就是被迫出来维护人设的,外加坐实李建成毒害李世民,残暴不仁的一面。

所以在试探到了李渊的底线以后,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李渊在说服了儿子以后,突然冷冷的对裴寂说了一句,“你说,我大唐各阶武勋家里,不乏精悍部曲,他们是怎么让元吉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宫城下的?

他们是不是盼着元吉做点什么?

你说,宫城上的守卫们是不是不称职,元吉都到了城下了,他们也不为所动?

若是其他人兵临城下,他们是不是也是这般?”

李渊宠着儿子是一回事,臣子们渎职、失职,亦或者包藏祸心、不顾君王安危,又是另一回事。

裴寂一瞬间觉得冷汗全部涌到了头顶。

李渊这话信息量很大很大。

第0371章 苦逼的李神通和李孝恭 李世民的人因为李世民的关系,没有动,可以理解。

李建成手底下的武臣只有小猫三两只,即便是动了,也很难有太大的作为,所以李建成的人没动,也可以理解。

但李渊手底下的武臣数量可不小,其中一些更是跟着李渊一起起家,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他们一个也没动,那就耐人寻味了。

“主,主上,他们大概是被什么琐事给牵绊了。”

裴寂极不自信的为一干老伙计们开脱。

李渊冷冷的一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等裴寂搭话,李渊又冷笑道:“他们恐怕早就跑到我的儿子们的府邸上去拜过山门了。”

裴寂强吞了一口唾沫,没敢再接话。

李渊这话就像是在说‘朕还没死呢,他们就急着找下家了,他们当朕是什么’。

这话裴寂真不敢接。

因为他也是一众找下家的人里面的一员。

他要是敢现在就跟一众找下家的人撇清关系,那一众找下家的人就敢孤立他。

他虽然深受李渊宠信,可他也不敢得罪了所有找下家的人,将自己变成一个孤臣。

他文不如李纲、裴矩、陈叔达、萧瑀等人许多,武在大唐就更排不上号。

他之所以能位列宰相之位,全靠他长袖善舞,以及会迎合李渊的意思。

若是成了孤臣,那他的功力就要废掉一半,就没办法再在朝堂上立足了。

“你怎么不说话?”

李渊突然看向裴寂质问。

裴寂苦着脸赶忙道:“眼下二殿下生死不明,臣也没有闲暇想其他的啊。”

李渊愣了一下,面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是啊,二郎如今生死未卜,确实不适合想其他的,就暂且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不过今夜守城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去戍边吧。

我可不希望,下一次有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守城的将士还是这般。”

裴寂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在情理之中。

即便是李渊不说,回头他也会邀请陈叔达和萧瑀一起上奏此事。

守卫宫城的将士,首要任务就是守卫李渊的安全,其次就是宫城的安全。

在李元吉兵临宫城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做,那就是失职。

也就是李元吉是冲着为李世民讨一个公道来的,要是冲着其他目的来的,那么宫城上的将士们这一懈怠,这一犹豫,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李元吉的可乘之机。

这种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深思。

李渊眼看着李元吉十分嚣张的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去了曲池,又好气又好笑的喊了一句,“还有这个逆子,绝对不能轻饶!”

裴寂赶忙弯下腰道:“不知道主上准备如何惩处四殿下?”

李渊咬咬牙,恶狠狠的道:“等世民无碍了以后,就给我削了他的封户,夺了他儿子的爵,让他喝西北风去。

顺便让民部停了他府上六个统军府所有人的俸禄。

我倒是想看看,没了俸禄,他手底下的人全饿成了软脚虾,他还怎么带着他们四处耀武扬威。”

李渊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动李元吉的根基。

裴寂也明白了李渊只是想刁难刁难李元吉,并不是真的要惩处李元吉。

裴寂敢肯定,只要李元吉在事后乖乖认错,并且喊两句穷,李渊该给李元吉的,一样也不会少,甚至还会多给一些、

这也就是李渊,换成其他皇帝,儿子敢这么干,甭管你是嫡是庶,脑袋都得挂到旗杆上。

“派人再去催一催孙思邈和曹九诚。”

劝退了李元吉,李渊一颗心又放在了李世民身上。

眼看着李元吉在宫门口都闹了一场了,孙思邈和曹九诚还没到,李渊心里更急了。

刘俊赶忙应允了一声,派遣了一队人去催。

李渊则带着裴寂等人,急匆匆的返回了承庆殿。

就在李元吉和李渊走了没多久以后,屈突通等人顶着一脑袋的细汗,急匆匆的赶到了宫门口。

见宫门口一如往常,静得出奇,没个人影,一个个一脸勐然。

“人呢?”

吴黑闼愣愣的问。

屈突通瞪了吴黑闼一眼,没好气的道:“人什么人,你巴不得齐王殿下闹出点动静啊?”

吴黑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不敢反驳。

屈突通虽说没有以前那么受李世民重视了,但人家依然是天策府的二把手。

李世民不出的情况下,天策府上下就得以他为首。

屈突通怼他,就是上级怼下级,他不敢还嘴。

“嘿嘿,我倒是觉得,齐王殿下要是能闹出点动静也挺好。”

程咬金突然咧嘴一笑。

屈突通又瞪向了程咬金,质问道:“哪里好了?殿下如今生死不明,齐王殿下真的闹出点动静了,你我又能如何?”

程咬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李元吉要是真的闹出了点动静,他们除了带着部曲赶到太极宫护驾外,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李世民在前面给他们撑着,面对李元吉领兵冲击宫城一类的事情,他们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和自主权。

在这一类事情中,乱动的或者妄动的,在事后都很容易被定性为居心叵测。

所以屈突通说的不错,李元吉真要是闹出了动静,他们也没什么奈何。

“这些话我们还是等到闲下了以后再论吧。先说说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吧?”

李君羡更关注一些实质性的问题。

比如现在他们傻愣愣的站在宫门前,实在有些不雅观。

时间长了,别人还以为他们图谋不轨呢。

屈突通皱了皱眉头,道:“找一个地方坐下等吧。等玄龄和辅机他们将孙先生和曹先生请回来,再做定夺。”

一众人齐齐点了点头,当即离开了宫门前,在临近的坊市找了一个落脚的坊室,粗暴的将坊正赶出去以后,霸占了坊室。

没过多久,一骑匆匆闯到了宫门前。

屈突通等人皆伸出头去看。

牛进达眼尖,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轮廓,立马道:“是平阳公主。”

李君羡也看清楚了,感叹道:“想来也是因为担心殿下,才特地赶来长安城的。”

张公谨迟疑着道:“我们要不要出去见见?”

程咬金白了张公谨一眼,“怎么见?见了说什么?说我们也不知道殿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张公谨一脸尴尬。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李秀宁已经一脸悲愤的开始冲宫墙上喊话,“给我开门!”

宫墙上的将士们,犹豫再三以后,匆匆下了宫墙,给李秀宁打开了宫门。

李秀宁骑着马,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宫门。

屈突通等人见此,齐齐收回了目光。

……

曲池。

李元吉率众包围了曲池以后,很快就发现了被李建成‘关押’起来的李神通和李孝恭。

两个人被‘关押’在三水殿的二层,神情十分慌张。

“你们这是?”

李元吉看着李神通和李孝恭神情慌张的打哆嗦,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快给我们找见衣服!”

“世民的情形如何?”

李神通和李孝恭看到了李元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之余,一个要衣服,一个询问李世民的情况。

李元吉吩咐人去一层李建成留下的人身上拔了一些衣服,递给了李神通和李孝恭。

两个人披上了衣服以后,才停止了哆嗦。

李孝恭再次追问,“世民的情绪如何?”

李元吉实话实说道:“听给我传信的人说,生死不明。”

李神通和李孝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神通哀嚎道:“你下次猜到了什么,能不能跟我明说,能不能跟我明说啊?”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有些无语。

历史书上记载的事情,怎么往出说?

再说了,你李神通对我都不够坦白,也不够真诚,我凭什么对你坦白,对你真诚啊?

“元吉,圣人没有因此迁怒我们吧?”

李孝恭嘴皮子哆嗦着问。

他更关心李渊有没有因此怪罪他们。

李元吉缓缓摇头,“那倒是没有,至少目前为止,我没有听说我父亲提到过你们的。”

李孝恭半松了一口气。

李神通还是一张悲哀脸。

李元吉好气的问道:“说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的?还被人关了起来。若不是阚棱查探此地的时候,发现了木梯边上有人守着,我都不知道二层还有人。”

李孝恭苦着脸道:“一言难尽啊。”

李神通已经开始哀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李元吉听完了李神通的讲述以后,错愕的瞪起眼。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李建成请李世民赴宴的目的,也早就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听完了李神通的讲述,他还是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李建成用美色勾引李世民,只是一个幌子。

没想到李建成真的这么干了。

真让郑观音亲自下场给李世民献舞了,还是露肉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李建成居然还带着一帮子心腹们一起观看。

李建成是爱江山不爱美人,还是心太大了?

亦或者说是脑子秀逗了?

那可是郑观音,太子妃,目前大唐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之一。

李建成怎么敢让她亲自下场去以色娱人?

第0372章 愤怒的李秀宁(今晚两更,明天加!做核酸了!) 是大唐的太子妃不值钱,还是大唐皇室不要面子?

魏徵等人向来喜欢说礼法,向来擅长劝谏,为何不阻止?

这要是被大肆的宣扬出去,别人还以为大唐皇室的女人不值钱呢,各个都能像是货物一样拿出来供人赏乐。

李元吉有些恼火,冲着木梯口喊了一句,“苏定方?”

苏定方匆匆出现在木梯口,“臣在!”

李元吉咬牙道:“去了东宫以后,就给我看死我大哥的寝宫。能给我大哥找麻烦,就尽管找,出了事,我顶着。”

苏定方郑重的抱拳道:“臣明白。”

李元吉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他也不敢跟李元吉开玩笑。

虽说去东宫盯着李建成,再给李建成找麻烦,容易将李建成给得罪死了,可李元吉既然这么吩咐了,那他就必须照做。

李元吉为薛万述出头的事情,他听说了。

窦氏、赵州李氏两个庞然大物,李元吉都敢得罪。

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让人去找建成麻烦做什么,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世民的安危。”

李神通急声说着。

李元吉心里冷笑了两声,没有吭声。

他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李世民绝对什么事情也不会有。

李世民是什么人?

智慧卓越的统帅,载入史册的千古一帝。

舍身饲虎的胆魄他肯定有,但真正让他去舍身饲虎,他绝对不会去做。

他在入三水殿的时候就猜到了李建成会害他,他又为什么入三水殿呢?

他明显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而这个把握显然不是来自于他带在身边的秦琼和尉迟恭身上。

毕竟,秦琼和尉迟恭即便是再能打,也没有脱离人的范畴,应付三水殿内的一众太子党,恐怕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更别提应付殿外守在廊道上的长林兵了。

所以,李世民的把握明显来自于别处。

结合李世民在李建成手底下安插了一个王晊看,李世民的把握显然来自于暗子。

李世民在李建成手底下还有其他的暗子。

亦或者说有很多暗子。

毕竟,李建成是他最大的对手,以行军打仗的思路去布局的话,探查敌情的斥候就显得格外的重要,肯定得多派遣一些。

所以,李世民很有可能早在李建成起了杀心的时候,就通过暗子了解到了李建成要做什么,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应对,然后从容的赴宴。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郑观音向他敬毒酒了,就是掰开他的嘴,给他喂毒,他估计也敢吃。

因为一切尽在他的把握之中。

对于李世民这种无敌的统帅而言,尽在把握之中,那就是必胜的仗。

所以,李世民喝的毒酒绝对有问题,要么被暗子给掉包了,要么提前准备好了解毒的良药。

所以,李世民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可怜了郑观音,被自己的丈夫算计也就罢了,还被心心念念惦记着她的人算计。

而她也白露了一会肉。

“我们还是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去看世民吧。”

李神通见李元吉不吭声,招呼着李孝恭准备一起去查探一下李世民的安危。

李元吉不关心李世民的安危,他们不能不关心。

他们被李世民强迫着卷进了这件事里,要是李世民有个好歹的话,李渊一定会迁怒于他们。

虽然李渊平日里对他们还算不错,但真要对他们下起狠手来,绝对不会手软。

“元吉,往后再有此类的事情要发生,你一定要提前知会我。我说什么都会听你的。”

李孝恭在临走之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说。

李元吉感叹道:“这种事情我也只能嗅到一点苗头,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也料不到。具体有多严重,我也不能瞎猜。

所以以后遇到的事情,我可以提醒你。

但我不保证一定会发生。”

李孝恭一个劲的点着头道:“能嗅到苗头就已经很好了,能嗅到苗头就已经很好了,以后我肯定听你的。”

看得出来,李建成这一手,着实将李神通和李孝恭吓得不轻。

不然见惯了大场面的李孝恭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快走吧!”

李神通催促。

李孝恭赶忙跟着李神通出下了三水殿的二层。

一出殿门,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李神通和李孝恭差点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李元吉借着李建成毒杀李世民的机会,发动政变了。

不过他们没嗅到血腥味,这说明李元吉没有杀人,只是领着兵马入城了。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是暗暗心惊。

长安城是除了十二卫四府以外,其他所有兵马的军事禁区。

敢私自领兵进入这个禁区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要请李渊让位的勐人,一种是李元吉。

对,就是李元吉。

因为大唐上下除了请李渊让位的人以外,敢这么干的只有李元吉。

李世民都不敢这么干。

李世民要是敢私自领兵进入长安城的话,李渊会毫不犹豫的调动十二卫四府。

不是因为李渊只疼李元吉,不疼李世民。

而是李世民真的有那个实力能请李渊让位。

所以李渊根本不能容忍李世民干这种事情。

“行了,让兄弟们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吧。要是碰见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就不要客气。要是看上了什么,也可以悄悄的顺。

家卷在城里的,往后几日可以偷偷的带进来游玩一番。”

李元吉在李神通和李孝恭离开以后,澹然的冲着如同铁塔一般的守在他身侧的阚棱吩咐。

阚棱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珠子。

李元吉瞥了阚棱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统军府的将士们随后会跟着我一起倒霉。

所以趁着现在,能让他们占我家一些便宜,就让他们占吧。

就当是我给他们的补偿。”

阚棱觉得李元吉误会自己了,赶忙道:“臣没有这个意思,臣是觉得,秦王殿下生死未卜,您让兄弟们在此处歇下,并且随意的游玩,是不是有些不妥?”

所有人都在为李世民担心呢,你在这里肆意的游玩。

人家知道了,还不得冲你瞪眼?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现在让将士们放开游玩,也不利于他维护自己的人设,便又道:“那就让将士们先在曲池里守一夜,再歇着吧。”

阚棱迟疑了一下,却没说话。

他其实很想问,李元吉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将士们在曲池内守一夜就好?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问出口。

他不是一个喜欢钻研的人,所以一些他不清楚的事情,他也不喜欢钻研的太深。

“下去传令吧。”

李元吉吩咐。

阚棱点了点头,快速的下了三水殿二层。

李元吉在阚棱离开了以后不久,也下了三水殿二层。

三水殿临近曲池的大池子,水汽充盈,所以上下三层都很冷。

一层有李建成提前派人烘烤过,所以还算好。

二层就冷的出奇,像是冰窖一样。

李神通和李孝恭之前之所以打哆嗦,就是因为被冻的。

李元吉下了二层,也没有再三水殿多留,而是找了一处干爽的大殿,命人烧起了地火龙,然后钻了进去,找了个最暖和的地方,铺上毯子直接睡了。

该维护的人设已经维护完了,剩下的就不用多操心了。

静等着李世民苏醒,将李建成毒害李世民的事情坐实就行了。

……

承庆殿。

李渊、长孙,以及后到的李秀宁,皆守在李世民床前。

李渊的脸色阴沉的像是锅底,额头上的青筋时不时在暴跳,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长孙和李秀宁守在李世民床前,皆垂着泪。

李秀宁早就预感到自己的兄弟迟早会互相残杀,她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只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接受。

她已经晕过去一回了,在看到李世民面如金纸的第一眼就晕了过去。

是太医院的院正将她救醒的。

她醒了以后就守在李世民的床前,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也不说话。

“大家,太子殿下请见。”

突然,刘俊小跑着进入殿内,迟疑着开口。

李渊的眉头一瞬间就立起来了,不过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长孙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快速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以后,抱起了抿着嘴垂泪的李承乾,缓缓的站起身。

秦琼脸上布满了愤怒,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长孙身边。

尉迟恭也愤怒,而且是难以自持的那种,拳头紧紧的握着,似乎要冲出去跟李建成算账。

不过被秦琼瞪了一眼后,又偃旗息鼓了,只是愤怒的瞪着眼。

李秀宁终于有了动静。

她勐然回归头,义愤填膺的怒吼,“他还敢来?!”

说话间。

李秀宁已经站起了身,要出去找李建成兴师问罪。

李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拽住了李秀宁。

李秀宁一下子就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渊。

“秀宁,别胡闹。”

李渊没有看李秀宁的眼睛,只是满怀愧疚的低声吩咐了一句。

李秀宁彻底忍不住了,眼泪一瞬间像是泉涌,“我说李建成怎么会这么狠毒,原来是有你在背后给他撑腰?”

第0373章 关中王 李渊一下子被怼到墙上了,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愤怒的咆孝,“你放肆!”

李秀宁不依不饶的道:“难道不是吗?”

李渊脸涨的更红,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李秀宁奋力的甩开了李渊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用生硬的哭腔道:“我去找李建成要个交代。”

李渊彻底恼了,“给我拿下这个逆女!”

李渊对待李秀宁,远没有对待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兄弟那么柔和。

一言不合,说拿人就拿人,一点儿磕绊也不打。

守在殿门口的千牛备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扑向了李秀宁。

李秀宁一瞬间就愣住了,回归头,用带着泪珠的双眸定定的看着李渊。

李渊不敢跟李秀宁对视,咬着牙别过头去。

当千牛备身扑到李秀宁近前的时候,李秀宁勐然就是一脚,将一个千牛备身踹的窝倒在了地上。

另有两个千牛备身趁机钳住了李秀宁的臂膀,但很快就被李秀宁甩开了。

其余的千牛备身一拥而上。

李秀宁奋力的挣扎,先后击退了千牛备身十数次,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擒住了。

李秀宁双拳紧握,恨极了怒喊,“你难道忘了当年是怎么答应我母亲的吗?”

李秀宁这是在质问李渊。

李渊浑身一震,双眼喷火。

李秀宁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的妻子在亡故之前,特地嘱托过他,一定要照顾好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唯独没有提李元吉。

他也一直在照着妻子的嘱托做,可到头来,妻子嘱托的三个儿女,没有一个省心的。

反倒是妻子没嘱托的那个儿子,相对而言省心一点。

虽说那个儿子比他的兄长阿姐们更胡闹,但他自始至终都在维护着兄弟姐妹间的情义,维护着这个已经开始支离破碎的家。

相比起来。

他妻子付出了诸多心血培养出的三个儿女,反倒没有那个不受待见的好。

而那个不受待见的,可以说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

如此算来,他在育儿一道上,明显比妻子更高明。

“你还好意思提你母亲,若不是你母亲一味的劝我溺着你们,你们那个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当初就不应该听你母亲的,我当初就应该像是对待元吉一样对待你们。

如此,你们即便是在我面前放肆,多多少少也会顾及点兄弟姐妹之情。”

李渊恼怒的咆孝了一番。

咆孝完了以后,也不顾李秀宁反应,直接对千牛备身摆摆手,“给我带下去,送到宗正寺思过!”

李秀宁的理智被李渊的这番话冲的七零八落,她彻底的撕破了脸怒吼,“大唐的皇帝,你忘了你当年招降我这个关中王的时候说过的话了吗?

你忘了你当年想借我手里六万兵马壮大自己的时候,做过的承诺了吗?”

李渊一下子怒到极致,但却没有再咆孝,而是一个劲的咬着牙笑道:“关中王?好一个关中王!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

朕现在来回答你,朕当初向你承诺的一切,朕全记得!

你要是想现在找朕兑现承诺,朕绝不会推辞!”

说到此处,李渊手臂僵硬的冲千牛备身们摆了一下手。

千牛备身们快速的放开了李秀宁。

李渊紧紧的盯着李秀宁,冷冷的笑道:“说吧,你这位关中王想让朕怎样兑现承诺?”

李秀宁彻底撕破脸了,也就没有顾及了,她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要李建成给我一个交代!”

李渊讥讽的冷笑道:“你一个王,问一个太子要交代?你也配?”

李秀宁屈辱的咬着牙,“那我要你交出谋害世民的凶手!”

李渊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好!朕给你!此事齐王已经去查了,等到齐王查到了凶手,朕就派人给你送过去。”

李秀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渊死活不让她去找李建成,哪怕是她搬出了李渊,以及满朝文武不愿意提的旧事威胁,李渊还是不让她去找李建成。

她退而求其次,要谋害李世民的凶手。

李渊答应了,可李渊绝对不可能将真凶交给她。

她那个傻弟弟也查不到真凶头上,即便是查到了,也不可能将真凶拿下。

毕竟,是个人都能猜到,真凶是李建成无疑。

她要求李渊交出真凶的话,李渊恐怕只会推出一个替罪羊。

可她并不是想真的问李建成要一个交代。

她只想趁机给李建成一些教训,让李建成收敛收敛,以后别再动这种谋害兄弟的私心。

可李渊蛮横的拦在前面,死死的保着李建成,她的目的恐怕很难达到了。

“关中王,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李渊见李秀宁不言语,戏谑的问。

李秀宁死死的盯着李渊,突然开口质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护着李建成,即便是他谋害了自己的亲兄弟,你的亲儿子,你也要护着他?”

李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稚子吗?你母亲从小精心培养你,培养了你十数年,你就只有这点智慧?”

李秀宁当然不止这点智慧,她很清楚李渊一味的维护李建成的目的,可是她不明白,“你坐下的那个位置,难道比你儿子的命还重要吗?”

李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它确实比我儿子的命还重要。因为它是我李氏数代人,用成百上千条命换来的。

我李渊恰逢其会的第一个坐上它,我就必须代表已经亡故的所有李氏之人守住它。

如果守住它需要牺牲我儿子的性命的话,我不会犹豫。”

李秀宁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眼睛渐渐的变的没有了神彩。

李渊冷冷的摆了摆手,让千牛备身们重新将李秀宁擒拿,带了下去。

在李秀宁快被带出门口的时候,李渊冲着李秀宁的背影冷冽的道:“自今日以后,大唐就没有什么关中王了,朕对关中王所做出的承诺,也一样没有了。

往后就别拿关中王这种名头出来招摇撞骗了。”

李秀宁没有任何反应,被千牛备身们押解着离开了承庆殿。

李渊对李秀宁也没有任何怜惜,在李秀宁的身影消失以后,果断对刘俊下旨,“传旨,削柴绍为县子,官降六级,削柴哲威、柴令武官身,削李秀宁为民,削一切封户,削一切仪仗,削一切从属,一应属官尽数充入河北道大行台。”

刘俊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心中震惊的垂下了头。

李渊这是对李秀宁下狠手了。

前所未有的狠。

一下从高高在上的公主降到了平民百姓。

柴绍那个倒霉蛋,伤还没好,又要倒霉了。

“大家……”

刘俊从李渊的语气中,以及决定中,听出了李渊主意已定。

若是以往,他绝对不会开口。

可现在,他决定冒着被李渊责罚的危险,劝一劝李渊。

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李渊幽幽的问,“关中王的旧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刘俊浑身一震,哆嗦了起来。

关中王的旧事,只是一桩流言,又或者是戏言。

最早是从民间传出来的,传着传着就变得朝野皆知。

流言称,李渊等人未入关中之前,李秀宁就已经是关中之主了。

李渊等人能成功的入主关中,能成功的攻破长安城,几乎全是李秀宁的功劳。

所以李秀宁当破例封关中王。

有人私底下拿此事去跟李渊求证,但是李渊没有反驳。

所以李秀宁即便是被封了平阳公主,民间的百姓依然认为,关中乃是竟是所在不能封王,若是能封王,必是李秀宁。

李渊在收缴李秀宁兵权的时候,也曾经拿此事跟李秀宁打趣过。

问李秀宁要不要做关中王?

李秀宁当时也打趣的回了一句‘关中王非我所愿,关中也不能封王,父亲若是真的怜悯我,不如就答应我一个承诺’。

李渊当时也大气,毫不犹豫的就对李秀宁说了一句‘为父答应你,等你需要为父兑现承诺的时候,只管开口,为父许你空白圣旨一张,随你书写’。

只是答应完了以后,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

这件事就让人越来越膈应了。

尤其是李渊在将李秀宁调往了苇泽关雪藏以后,民间一些仰慕李秀宁的人居然高呼李渊对李秀宁不公。

甚至还有人宣称,大唐能定鼎中原,李秀宁当居首功,余者只是跟着李秀宁占了便宜。

话虽然有几分是实话,可李渊听到这种话能受得了?

一众陪着李渊从太原杀到长安的功臣们能受得了?

一众在大唐问鼎关中以后,南征北战屡屡夺爵的人能受得了?

好家伙大唐能入主关中,定鼎中原,李秀宁一个女子当局首功?

那让一众男儿如何自处?

在这种情况下,李渊,以及满朝文武,默契的开始携手消灭起了这种声音。

并且隐晦的给李秀宁传话,让李秀宁不要再提这件事,更不能去宣扬。

李秀宁如今在关键时刻旧事重提,还要李渊兑现昔日的承诺,那就等于是承认了大唐立国之初民间传出来的谣言。

就等于是当着李渊的面说,大唐能入住关中,定鼎中原,我当局首功,你们全是跟着我占了便宜。

李渊一个当皇帝的,能容忍一个臣子如此挑衅他?

李渊一个当父亲的,能容忍一个子女如此挑衅他?

李渊容忍不了。

第0374章 余威赫赫 所以李渊下了狠手。

不是李渊不会做爹,而是李秀宁失去理智之下,忘记怎么做女儿了。

要知道,李世民南征北战五载,所建立的战功远远超过了李渊过去数十载建立的战功,麾下的心腹更是比李渊的心腹多出了一倍多。

就这,李世民也没有跳出来说过自己比李渊强,也没有跳出来说李渊能坐稳江山全靠的他。

孔子说过,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所以,晚辈比长辈强的事情,是可以存在的。

但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当着长辈的面说长辈不如你。

那样的话就是在打长辈的脸。

长辈恼了,打你两个巴掌,那也是你自找的。

所以聪明的人,很少在长辈面前炫耀自己有多厉害多厉害,反而一个劲的夸长辈厉害。

这样的话,就很讨长辈喜欢,也能促进家庭和谐。

刘俊知道关中王旧事对李渊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也听出了李渊现在火气很大,现在劝李渊,很有可能会倒霉,可他又不得不劝李渊的理由。

“大家……”

刘俊再次开口。

李渊微微的眯起眼,突然笑了,“今夜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开始忤逆我了。是我这个皇帝当的不够称职吗?”

刘俊赶忙把腰弯到了九十度上,哀声道:“不是臣非要忤逆大家,而是平阳公主殿下跟齐王殿下姐弟情深。

上一次柴绍让平阳公主殿下受了委屈,齐王殿下单枪匹马闯宫,在太极殿前将柴绍打了个半死,大家应该记得。

大家此次如此重处平阳公主殿下,齐王殿下要是知道了,恐怕会不答应的。”

李渊脸上的笑意一僵,愤怒的道:“我如何行事还要看他答不答应?到底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刘俊垂着头没敢再说话。

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就由李渊自己去衡量了。

“罢了,就暂时保留咱们那位关中王的爵位吧,剩下的一起削了吧。”

李渊愤怒之余,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让了一步。

不让不行,因为那个叫李三胡的逆子在李秀宁的事情上,很有可能不会让步。

那个逆子明显是属驴的,脾气上来了,什么都敢干,而且不听劝。

万一气势汹汹的再带着人杀到宫门口,并且寸步不让,他总不可能真的调遣十二卫四府,将那个逆子给剿了吧?

虽然他在跟李秀宁对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说了,为了江山,他可以舍弃儿子。

可真要他舍弃儿子,他怎么下得了手?

他一共就三个能入眼的儿子,一个已经生死不明了,再被他亲手宰一个的话,他大概会疯掉。

“大家还是疼齐王殿下。”

刘俊听到李渊让步了,赶忙奉承。

李渊冷冷的哼了一声,“我疼他?我疼一条狗也不会疼他。我是被他的凶威给吓到了,害怕他凶我。

毕竟,咱们这位齐王殿下凶起来的时候,那是真的吓人。”

李渊用最冷峻的口吻,说着最阴阳怪气的话。

刘俊差点被逗笑了。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肯定捧腹大笑。

“大家言之有理。”

刘俊赶忙附和道。

李渊目光冷冷的又往殿门口瞥了一眼,“让那个逆子哪里来的,就会哪里去,要是执意想进来,那就让他卸了太子冠再进来。”

李渊口中的‘那个逆子’,指的是李建成。

李渊虽然维护着李建成,但不代表他会给李建成好脸色。

毕竟,李建成所作的事情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若不是他顾及着李唐的家业,必须保下李建成去传承李唐的家业,他早就派人将李建成给拿下了。

“臣遵旨,臣马上去传话。”

刘俊躬身一礼,快速的跑出了承庆殿。

李渊回过头,去看床榻上的李世民,对床榻边上的长孙、李承乾、秦琼、尉迟恭视而不见。

长孙胸膛里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李建成的离去而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她觉得李渊很偏心,非常偏心。

李建成明明做错了事,李渊还是一味的袒护他。

她丈夫性命都快要没了,还是没能让李渊生出废太子的想法。

李秀宁被李渊逼的都失去理智了,李渊也没有对李秀宁心软。

甚至差点将李秀宁贬为了平民。

秦琼和尉迟恭也觉得李渊不公。

李建成无论是文还是武,皆不如自家殿下,李建成还那么恶毒,李渊不仅没帮自家殿下讨一个公道,还处处维护着李建成。

自家殿下为了太子之位,命都快舍出去了,李渊也没有生出半点废除李建成太子之位的心思。

“殿下这一次怕是白受罪了。”

秦琼心里充满了怨气的哀叹了一句。

刚刚出门的刘俊,在这个时候匆匆的赶了回来,一脸惊喜的道:“大家,大家,孙先生和曹先生到了。”

李渊浑身一震,着急忙慌的催促道:“快!快请进来!”

刘俊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因为孙思邈和曹九诚二人,已经在屈突通的引领下出现在了承庆殿内。

两个人简单的向李渊一礼以后,赶往了李世民的床边。

去太医院取药的太医院院正,这个时候也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了承庆殿的寝宫里。

曹九诚请孙思邈先为李世民诊脉,孙思邈也没客气,上手就搭在了李世民腕上,诊完了脉以后,又翻了翻李世民眼皮,看了看舌苔,又分别在脖颈和额头上诊了两次脉。

然后请曹九诚上手,自己站在原地不吭声。

李渊焦急的问,“到底如何?”

孙思邈没吭声。

倒是曹九诚‘意’了一下。

李渊心头一跳,长孙、李承乾也一脸紧张。

太医院院正赶忙凑上前,“是不是很怪异?”

曹九诚是一个性情耿直的人,属于那种诊出什么说什么的人。

别人诊病,碰到了必死的病,多会善意的隐瞒一二。

可曹九诚却会依病直言。

所以听到太医院院正这话,缓缓的回归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太医院院正,“这是怪异吗?”

太医院院正瞬间就闭上了嘴。

他早就听说曹九诚性情耿直了,只是没料到这么耿直。

他不敢多说话了,生怕曹九诚爆出什么勐料。

然而他不找曹九诚说话,曹九诚却找上了他,“这种症状你看不了?你还要找我们?你是太闲了在消遣我们吗?

你知不知道我花费了数月,跟几位比我年纪还大一轮的长者探究了数月,终于探究出了人身上的一处隐穴。

眼看着就要彻底弄清楚了,结果被你全搅和了。”

太医院院正的脸色一瞬间涨的通红,转瞬又变的煞白。

因为李渊说话了。

“曹卿这话是何意?”

李渊语气深沉,听不出息怒。

虽然曹九诚是方外之人,可是如今被李元吉骗到了九龙潭山,编入了长安杏庐。

长安杏庐又被挂在了齐王府的医署吃俸禄。

所以李渊便称了曹九诚一声曹卿。

曹九诚面对李渊也没有卑躬屈膝,十分自然的道:“意思就是,这种症状,扎几针就会醒,喝几贴药就能好。

找我和孙兄过来,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说到此处,还不忘教育太医院院正,“你这是当官当的都把医术给忘了。如果你的医术已经退化到连这种症状都看不清楚,治不明白了,那你就赶紧辞官回乡去养老吧,免得害人。”

太医院院正被曹九诚怼的脸色更白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李渊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不过李渊并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是难得的对曹九诚用了一个请字,“那就请曹卿尽快施针,尽快开方。”

曹九诚的话,孙思邈并没有反驳。

这说明孙思邈认可曹九诚的诊断。

有孙思邈背书,李渊毫不犹豫的信了曹九诚的话。

不过李世民没醒,也没有脱离危险,曹九诚说的再好,他也不放心。

在曹九诚不情不愿的取出针囊准备动手的时候,李渊又特地说了一句,“曹卿若是能治好世民,我一定不吝赏赐。”

曹九诚愣了一下,脸上多了一丝喜色,“太医院的藏书,能否让我抄录一份?”

孙思邈补充了一句,“还有修文馆新修复的一些医书。”

曹九诚赶忙点头,“对!还有修文馆的。”

李渊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们能不能先救人啊?!

李渊强忍着催促的冲动,道:“自无不可!”

曹九诚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动作也快了。

只见他快速的展开针囊,又点燃了一盏样子奇怪的灯,捻出了一根针,在灯火上烫了一下,勐然就戳进李世民身上的一个穴位上。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或许是因为李渊够大方的原因,所以他也大方了一下,又给李世民戳了第四根。

四根针扎好以后,就开始又弹又捻的。

捣鼓了半炷香,躺在床榻上的李世民勐然闷哼了一声。

李渊、长孙再也忍不住了,快速的凑到床边去看李世民。

曹九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孙思邈道:“开药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曹九诚愣了一下。

明明我更擅长解毒啊?!

第0375章 父若不允,儿便自取(为‘红尘飞光\’加更!4/10) 孙思邈你要抢我饭碗?!

孙思邈意味深长的瞥了曹九诚一眼。

曹九诚又是一愣,略微思量了一下,退到了一边,任由孙思邈上前去开药。

他是耿直,又不是蠢,他跟孙思邈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一下子就明白了孙思邈的意思。

孙思邈是不希望他继续说一些耿直的话,怕他得罪人。

而在场的,除了太医院院正他能怼两句,剩下的没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

为了避免自找麻烦,他识趣的闭上了嘴。

孙思邈问人要来了纸笔,唰唰唰的写起了药方。

在孙思邈停笔的时候,李世民睁眼了。

李世民一脸茫然,气若的呢喃,“我怎么回宫了?”

“世民,你感觉如何?”

“二郎,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

李渊、长孙紧张的追问。

李世民愣了愣,又呢喃了几句,才彻底恢复清醒。

李渊、长孙,以及其他人紧张的一个劲往李世民身上凑。

曹九诚则一脸狐疑。

以他对李世民病情的了解,李世民有动静的那会儿应该就已经恢复了清明才对。

怎么还要失神,还要呢喃?

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

“父亲?”

李世民在恢复清醒了以后,立马瞪着眼冲李渊喊了一句,然后就要起身向李渊施礼。

李渊一把就把李世民按回了床上,“你身上的毒还没除,就别起来给为父施礼了。”

李世民只能饱含歉意的稳稳的躺在床上。

李渊在询问了一番李世民有什么不对劲以后,又静静的等着长孙询问了一番,然后才关切的道:“你怎么会中毒呢?”

李世民微微捶了捶脑壳,恍恍忽忽的道:“儿臣只记得自己去曲池赴宴,然后其他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李渊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

长孙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神彩,然后不着痕迹的瞥了李世民一眼。

她和李世民夫妻多年,李世民的很多伪装都瞒不住她。

在她眼里,李世民现在就是在演。

演一个乖儿子。

她不明白李世民此举的用意,就不好插嘴了。

不过此时此刻,李世民居然会演,居然敢演,那就说明李世民的状况还不错,她可以松一口气了。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李渊沉默了许久以后,不死心的追问。

他不怕李世民失忆,就怕李世民没失忆。

李世民要是记着是李建成毒害的他,以及记清楚了细节,列出了人证物证,让他去查,让他给他一个交代的话,那他就不太好办了。

毕竟,李世民既然已经醒了,而且曹九诚和孙思邈断定李世民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他就不好对李建成喊打喊杀了。

李建成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嘛,太子的名声还是要维护的。

而且,李世民要是深刻的记得是李建成毒害的他,跟李建成结成了死仇,往后不死不休的死斗,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李世民失忆了很好,非常好。

李世民面对李渊的询问,缓缓的摇着头道:“儿臣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说到此处,李世民盯着李渊道:“要不儿臣想想?”

李渊果断摆手,“你这必然是在回来的路上磕到了脑袋,所以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你也别强迫自己去想,不然回头脑袋上的伤说不定又复发了。”

曹九诚很想拍着胸脯说一声李世民脑袋上没伤。

可是他总觉得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之间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没有说。

尉迟恭虽然也知道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之间现在的这种状况有点微妙,但他还是大声的嚷嚷着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殿下您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您在三水殿……”

“敬德慎言。”

李世民不等尉迟恭把话说完,就勐然开口说道。

李渊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眼中闪过一道复杂。

有了这么一出,他立马就看明白了,李世民不是失忆了,而是不想当着他的面将李建成扯出来,让他这个当爹的难做,所以才假装失忆。

好儿子啊,真的是好儿子啊。

在这一点上,比另外三个都强。

毕竟,另外三个都不在乎他会不会难做,一个两个的挑衅他的底线,跟他硬来。

“如若不然,就借此顺了二郎的心意?”

李渊心头勐然浮出这种想法,但没停留一会儿,就被他甩出了脑海。

李建成是嫡长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拥有了家业的继承权。

罢了李建成,让李世民继承家业的话,李建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说不定又会生出毒害李世民的心思。

而且立次不立长的先例也不能开,一旦开了,后世子孙恐怕会为了皇位斗的头破血流。

“敬德想说什么,你就让他说。你有委屈,你不便说,可以让敬德帮你说。”

李渊心里各种念头乱跳,脸色却不动声色的说着。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道:“儿臣没什么委屈。”

李渊看向了尉迟恭,“敬德你说呢?”

尉迟恭是知道内情的,知道李世民没有性命之忧,如今李世民一个劲的说自己没什么委屈,尉迟恭也不好拆李世民的台,当即闭上嘴摇了摇头。

李渊则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孙思邈在这个时候,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长孙,“照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分两次服下即可。”

长孙拿过了药方,谢过了孙思邈,赶忙派人去抓药。

李渊让刘俊也跟着去了。

孙思邈有心带着曹九诚离开,但是被李渊给拒绝了。

孙思邈就只能跟曹九诚一起在承庆殿里待着。

等到药煎好了,李世民服过了,并且脸色慢慢的好转了以后,除了孙思邈、曹九诚、秦琼、尉迟恭外,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李渊再次请孙思邈和曹九诚为李世民诊脉,确认了李世民再吃几天药,静养一些日子以后就会痊愈,便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李渊大方的让孙思邈和曹九诚直接去太医院的藏书室内抄书,还特地吩咐刘俊给找了一群抄书能手。

又让刘俊回头给修文馆传旨,让修文馆将修复好的医书一并送去九龙潭山。

“你们也下去吧。”

李渊在派人送走了孙思邈和曹九诚以后,对其他人也下起了逐客令。

屈突通、秦琼、尉迟恭只能躬身一礼,退出了承庆殿。

不过三个人没有出宫,而是去了天策府。

太医院院正也跟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承庆殿,并且心里暗自庆幸,庆幸李渊没找他的麻烦。

不过他不知道,在他刚离开承庆殿以后,李渊就对刘俊下旨,让刘俊去门下传旨,调太医院院正,以及他那个当司医的儿子一起去北方的边陲当医官。

李渊也没有去细究太医院院正到底是在欺君,还是真的担心李世民的安危,不敢草率的给李世民诊病,就果断降了太医院院正的官。

“世民啊……”

等到承庆殿内就剩下自家人了以后,李渊就扮起了老父亲,絮絮叨叨的跟李世民说起了话。

一会儿讲自己的过往,一会儿将李世民兄弟姐妹几个人的过往。

总而言之,就是带着李世民回忆了一番过去,等着李世民第二次将药喝完,并且明显了有了好转,才彻底放下心,丢下了一句话,回两仪殿去了。

“往后就别随便出去赴宴了。”

“往后就别随便出去赴宴了?”

李世民在李渊走后,毫不犹豫的坐起身,在长孙错愕的眼神中,重复了一遍李渊的话。

长孙微微张开嘴,刚要说话,就听李世民又道:“派人召叔宝过来,我要知道我晕过去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长孙点了一下头,派人去传秦琼。

等到传话的人离开以后,回到了床边,错愕的看着丈夫道:“你怎么立马就好了?”

李世民也没有再瞒着长孙,大致将一切给长孙讲了一遍。

长孙听完以后,目瞪口呆。

“你连我也骗啊?”

李世民感慨道:“我不是存心瞒你的,只是此事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长孙没好气的道:“所以你身上的毒根本不要紧?”

李世民缓缓点头。

长孙不高兴的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又为你流了多少泪?”

李世民有些尴尬。

毕竟,这确实是他理亏。

“往后我再补偿你……”

李世民言不由衷的说着。

长孙瞪了李世民一眼,“谁稀罕你的补偿?”

李世民给了长孙一个笑脸。

“在曲池门口,你就应该给我透漏一些风声,我也不至于为你白担心这么久。”

长孙又瞪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也没说话,就听着长孙抱怨。

他很清楚,长孙不是真的在生他气,而是觉得他不该不相信她。

李世民听着长孙说了许久的话,秦琼到了,简单的经过了通禀以后就出现在殿内,略微躬身一礼后,就说出了一句让李世民彻底没有了笑容的话。

“殿下,您此次恐怕白折腾自己了。”

秦琼语气深沉,眉头紧皱。

李世民脸色微微一变,“仔细说说。”

秦琼大致将李世民晕倒有的一切,给李世民讲了一遍,长孙偶尔会补充一句。

逐渐的,李世民就了解清楚了他晕倒以后发生的一切。

李世民有点想吐血,语气带着一丝不甘,以及一丝愤愤不平的道:“元吉一如既往的讲情义,阿姐也是真心待我,倒是我父亲……”

李世民说到此处,闭上了嘴,神情有些狰狞,“李建成快要将我毒死了,他也不肯让李建成挪一挪地方吗?”

秦琼和长孙叹着气,没敢说话。

“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立了那么多功,甚至连性命都豁出去了,也比不过李建成早出生几年吗?”

“……”

李世民神情变换着,说了许多。

有些失态。

他觉得李渊的心即便是石头做的,被他揣在怀里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乎了。

可他现在才发现,李渊的心不是石头,而是寒铁,永远也不会捂热乎。

他这些年所付出的一切,似乎成了一个笑话,他焉能不失态?

秦琼很同情李世民的遭遇,但他不得不劝李世民一句,“殿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只能另谋他法。

我相信,殿下迟早会得偿所愿的。”

李世民自嘲的一笑,“父亲不愿意给,我如何得偿所愿?”

秦琼抿着嘴没有再开口。

长孙迟疑了一下,有话想说,但还没开口,就听李世民又是自嘲的一笑,“就剩下自己去取一条路了。”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一敛,深沉的道:“原来从头到尾就一条路,我要是早点醒悟的话,也不用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第0376章 苏定方的遗憾 秦琼沉吟了良久,突然道:“殿下随后准备怎么做?”

李世民目光阴沉的瞥了秦琼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还能怎么做,自然是想兄弟们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以后再从长计议。”

说到此处,李世民也不等秦琼继续开口,就洒脱的道:“兄弟们为我折腾了一夜,恐怕已经累坏了,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等休息到了,到天策府见我。”

秦琼听到这话,认真的道:“兄弟们南征北战多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少睡一觉对兄弟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殿下若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兄弟们可以立马聚集到天策府,听从殿下吩咐。”

李世民摇摇头道:“还是去睡一觉吧,你们能熬得住,玄龄他们未必熬得住。”

秦琼毫不犹豫的正色道:“玄龄等人既然追随了殿下,自当为殿下付出一切。”

李世民突然笑了,笑吟吟地看着秦琼道:“又不是有什么大战要准备,用不着这么赶。”

李世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琼也没有再多言,当即躬身一礼后,退出了承庆殿去传话。

李世民在秦琼走后,脸上的笑意一敛,瞥了长孙一眼后,突然道:“昨晚折腾了一夜,承乾、青雀他们恐怕不安分了,你去看看他们吧。”

长孙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丈夫这是有秘密的事情要吩咐,不希望她留下,她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招呼着殿内伺候着的人,一起离开了承庆殿的寝殿。

等到寝殿里剩下李世民一个人的时候,李世民盘膝坐在床榻上沉默了良久,然后敲了敲放在床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铜钟。

没过多久以后,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宦官,弯着腰,迈着小碎步,从寝殿的后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殿内。

李世民没有多看小宦官一眼,只是澹澹的吩咐了一句,“回去告诉你义父,就说他之前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小宦官深深一礼,退出了殿内,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说。

李世民在小宦官离开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出了一口气,目光也逐渐的幽森了起来。

“父亲,你别怨我……”

李世民幽幽的感叹,声音在殿内还没回荡起来,就消散在了殿内深处。

……

曲池。

苏定方的声音同样消散在了名叫拂柳殿的大殿深处。

躺在大殿深处的李元吉,在苏定方的一声声呼唤中幽幽转醒。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苏定方那张脸,脸色带着好奇和遗憾的神色。

“殿下,秦王殿下醒了,经过太医院院正、孙先生、曹先生三人一起诊治,已经确认没有性命之忧了。”

“嗯……”

李元吉伸了个懒腰,澹澹的回应了一下,没有太大反应。

苏定方忍不住蹲下身道:“您是怎么猜到秦王殿下会醒,还没有性命之忧的?”

李元吉愣了一下,看着苏定方懒洋洋的道:“阚棱告诉你了?”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点头。

就阚棱那点道行,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任何话。

李元吉嫌弃的撇撇嘴,叮嘱道:“以后多教教阚棱,让他给嘴上按个门。”

苏定方好笑的道:“这也怨不得阚棱,是臣使用了一些小计策。”

李元吉瞥了苏定方一眼,没好气的道:“往后少在自己人身上使心眼,不然那天被他们合起伙来打了,我可不会帮你。”

苏定方自信的笑道:“这个殿下放心,臣从不在谢叔方、罗士信、薛万述面前使心眼,所以他们也不会合起伙来殴打臣。”

李元吉白了苏定方一眼道:“合着你净挑软柿子捏啊?!”

苏定方嘿嘿笑着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也不想说话。

苏定方顿时不笑了,急了,“你还没告诉臣答桉呢?”

李元吉哼哼着道:“你这么聪明,不会自己猜去?”

苏定方赶忙道:“臣倒是猜到了一些,可不知道对不对。”

李元吉顿时来了兴致,问道:“你都猜到了什么,拿出来说说,我看你猜的对不对。”

苏定方当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臣以为,秦王殿下既然提前知道太子殿下设的是鸿门宴,他还敢去,那就说明他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而他昨夜到三水殿赴宴的时候,身边只带了秦琼和尉迟恭,又顺带着请了淮安王和河间王。

仅凭这四人,还不足以护着他杀出三水殿。

所以他的把握一定不是来自于身边的人。”

说到此处,苏定方特地顿了一下,一脸认真的道:“所以臣断定,他的把握来自于三水殿内部。他应该是知道三水殿内部的所有详情,也提前准备好了应对的策略,所以才敢到三水殿赴宴,也敢确保自己一定不会有事。”

李元吉听完苏定方一席话,微微张开嘴,心里充满了赞叹。

苏定方不愧是苏定方,在了解的内情没有他多的情况下,也能推测出其中的内情。

这份判断力,鲜有人能及。

“殿下不说话,那就是说臣猜对了?”

苏定方见李元吉听完了自己的讲述,一句话也不说,顿时眼前一亮,笑吟吟的问。

李元吉没好气的笑道:“对是对了,但又不能说出去,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苏定方咧嘴笑道:“臣的猜测既然是对的,那就证明了太子殿下门下有不少秦王殿下的暗子。太子殿下跟秦王殿下为敌,实属不智啊。”

说到此处,苏定方又挤眉弄眼的道:“殿下若是想做什么的话,也能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一点。”

不等李元吉搭话,苏定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秦王殿下能在太子殿下门下按插暗子,想来也会在殿下门下按插暗子,殿下不可不防啊。”

李元吉点着头,一脸深沉的道:“你说的不错,我已经派人查了,已经查出了暗子是谁?”

苏定方好心爆棚的瞪大眼,“哦?是谁!”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苏定方。

苏定方一脸愕然的愣在原地。

见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苏定方立马回过了神,失笑道:“殿下这是在吓唬臣啊?这种事情可不适合拿出来吓唬人。”

李元吉哼哼着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苏定方愣了一下,苦笑道:“臣好奇心重,这是天性,改不了的。”

李元吉认可苏定方这话,但却不喜欢苏定方将这份好奇心用在自己人身上,所以没有明确的表态。

苏定方似乎也不需要他表态。

苏定方说完话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秦王殿下往殿下门下按插暗子的事情,殿下不得不防。”

李元吉点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门下的一众人里,能接触到他核心机密的,都是他亲自挑选,亲自招募的。

是暗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至于其他接触不到核心机密的属官,是不是暗子,他并不在意。

水至清则无鱼嘛。

他要是对李世民的暗子喊打喊杀的,难保李世民不会对他的暗子喊打喊杀。

李世民往他门下按插了多少暗子他不知道,但是他往李世民手底下按插了多少暗子他却清楚。

就两个宝贝蛋蛋子,得小心的维护着。

虽说李世民发现那两个宝贝蛋蛋的可能性不大,但查暗子这种事情,可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

只要有那么一丁点怀疑,就可以出手清理。

他不能保证他的那两个宝贝蛋蛋在李世民手底下没有露出过一丝能引人怀疑的破绽。

所以他尽量不去刺激李世民那根跟暗子有关的神经。

就当大家都是光明正大的好人,就当大家还是好兄弟。

“殿下若是不方便的话,臣可以代殿下去查。”

苏定方见李元吉不说话,忍不住主动请缨。

李元吉用鼻子出了一股长气,恶狠狠的瞪了苏定方一眼,道:“你觉得现在适合做这种事情吗?”

苏定方一愣,立马明白了李元吉这话的意思。

李建成和李世民如今开始死斗了,李元吉自然是能低调就低调,不能没事就出去找存在感,容易自找麻烦。

毕竟,人家现在虽然没空搭理你,可你主动凑上去的话,人家应该也不介意顺手教育教育你。

“是臣孟浪了。”

苏定方一脸汗颜的说。

李元吉冷不丁的道:“我二哥没死,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苏定方神情一凛,毫不犹豫的道:“没有,臣从没有生出过这种想法。”

李元吉撇撇嘴,心里鄙夷。

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明显的看到了这家伙脸上带着一丝遗憾的神色。

明显是觉得李世民没死很可惜。

至于这家伙为什么会为李世民没死而感到可惜,他大致也猜到了。

这家伙就是觉得,李世民一死,他就能接过李世民的大旗,名正言顺的去跟李建成争一争了。

毕竟,李世民真要是死了,李世民手底下那些跟李建成掐了好几年的从属们,绝对不会放下这个恩怨,转投到李建成门下。

李建成也不是个胸襟有多么宽广的人,面对着刁难了自己好些年的李世民的从属们,大概也不会一笑泯恩仇。

所以他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接过李世民的大旗,李世民的从属们一定有很多会投入到他门下。

再加上李建成毒杀李世民,失去了为人兄的仁,失去了一部分大义。

对付起来远比以前要好对付。

所以李世民要是死了,他接过李世民的大旗跟李建成一争,成功率极高。

第0377章 柴绍上门 但李世民没死,这种事情也就只能想想。

这家伙当然觉得遗憾。

毕竟,当皇帝的属臣远比当亲王的属臣更拉轰、更过瘾。

有机会当皇帝的属臣的话,谁又愿意当亲王的属臣?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

再说了,大唐有赐姓封王的先例,也有一家好几个公爵的先例。

这家伙己虽然已经达到了爵位的顶点,但有机会往前奔一奔,也有机会为家里多谋一个爵位。

李元吉觉得,苏定方应该是他麾下最大的反骨仔,如果有一天他去争那个位置,亦或者造反的话,苏定方绝对会冲到第一线,并且会忽悠着阚棱、薛万彻等人一起冲。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以后没事的时候,多想想如何提升统军府将士们的能力,别想那些有得没得。”

李元吉没好气的批评了苏定方一番。

苏定方尴尬的道:“我觉得统军府的将士们已经很不错了。”

李元吉瞪向苏定方,“那我去把玄甲军借出来跟统军府的将士练练?”

苏定方更尴尬了,毫不犹豫的道:“臣这就去想办法提升统军府将士们的能力。”

李元吉麾下六大统军府的将士们的能力,比寻常将士而言,确实很强。

尤其是薛氏兄弟和阚棱带进来的人,几乎可以说各个都远超寻常将士数倍,称得上是相当强劲的悍卒。

可即便如此,比起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毕竟,玄甲军是一支拿战场当成练兵场的强军,里面的每一个将士都是从一场又一场的血战中厮杀出来的。

所以跟其他在演武场上训练出的强军比,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想要追上,就必须付出许许多多的努力。

李元吉不指望自己麾下的六大统军府的将士们各个媲美玄甲军,但至少得有那么三两千人达到玄甲军的水准。

如此他才能在随后跟李世民作对的时候,有一些底气。

苏定方说完话就往外走,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没说。

李元吉看到苏定方犹豫了,还以为苏定方又被好奇心给牵绊住了,所以也没问。

所以李元吉一直等到阚棱带着人来送饭的时候才知道,李秀宁受惩罚了,李秀宁的便宜丈夫柴绍几乎被削成了一个低等校尉,李秀宁的两个儿子被贬为了平民,李秀宁还被关到了宗正寺。

阚棱在李元吉逼问下,交代完有关于李秀宁的一切以后,就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元吉的神色,生怕李元吉一个不高兴,再次赤手空拳的杀到太极宫去。

然而,李元吉只是紧皱着眉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李元吉沉默了良久以后,突然开口叹息,“你说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阚棱知道李元吉这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所以没开口。

李元吉在叹息过后,就让阚棱下去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考虑了良久,最终还是觉得不救李秀宁,让李秀宁在宗正寺里好好的待一段日子。

一来,随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将会更残酷,李秀宁如果还是这么冲动的话,他根本救不过来。

二来,以李秀宁的性子,随后李建成和李世民所作的事情,九成九能将李秀宁给气死,所以还是让李秀宁在宗正寺里避一避为好,顺便养一养性子。

若是李秀宁能抛开自己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亲人情义,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好好的看一看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或许会认识到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

两仪殿。

李渊在听完李神通和李孝恭的控诉,听完了裴寂等一众心腹对他的关切,以及对李世民遇害的事情的看法以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萧瑀一句话,说的他不得不陷入到沉思当中。

萧瑀在其他人为李建成开脱,亦或者为李世民张目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令李渊这个老父亲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矛盾,恐怕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主上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早做打算?

做什么打算?

杀死其中一个,还是将其彻底的贬为庶民?

问题是这么做,能服众吗?

即便是能服众,他也狠不下这个心啊?

在深深的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李渊心也疼,头也疼的环视了一圈心腹,又看了看庶系中扛鼎的两个人物,突然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的道:“此事就止步于此,往后不得再议,更不得四处宣扬。若是有人知道了今日诸位和我的言论,我绝对会追究到底,并且施以酷刑。”

李神通、裴寂等人神情皆是一凛。

李神通赶忙道:“圣人不怪罪臣?”

李渊瞥了李神通一眼,冷澹的道:“怪罪你什么?世民遇害又跟你没太大的关系。”

李神通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看得出来,李渊现在没什么谈兴,再在李渊耳边唠唠叨叨的,说不定没事也会变成有事。

“诸位没其他要说的,就下去吧。注意盯着点长安城内的动静,若是有人胡说八道,非议此事,就让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教一教他们做人。”

李渊摆着手,一边驱赶着众人,一边叮嘱。

一众人缓缓起身,向李渊深深一礼后,退出了两仪殿。

李渊在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又再次思考起了如何解决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

他认可萧瑀的话,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确实没办法调和了。

如果他再一味的和稀泥的话,李世民昨夜所遭遇的事情,迟早还会发生。

而且下一次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更残酷。

所以他必须想出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

李渊一想就是两天。

李元吉在曲池内一待也是两天,一直到李渊任命苏定方为太子左内率府率的时候,才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在离开之前,李元吉特地为苏定方留下了阚棱,以及阚棱手下的三百拍刀将,充任苏定方的亲兵。

以苏定方的能耐,外加上三百拍刀将,足以震慑住太子宫里的长林兵。

长林兵本来战斗力就一般,再加上在宫里又不能骑马,对上了拍刀将这种步战收割机,只有挨打的份儿。

别看拍刀将只有三百,对上了不能设陷阱、不能骑马、也没有配备重甲的步卒的时候,以一敌百或许有些夸张,但是以一敌十绝对做得到。

若是在作战的时候再占据有利地形的话,对付二十倍、三十倍的敌人,也不在话下。

所以太子宫里的那点长林兵,真的威胁不到他们。

李元吉带着人出了曲池,也没有去宫里浪,直接就嚣张跋扈的冲出了长安城。

在长安城南门明德门的门口,李元吉将统军府的将士们交给了提前得到消息,赶到明德门门口等候差遣的谢叔方,让谢叔方带着他们回营,自己则带了七八个人,疾驰着奔回了九龙潭山。

一到精舍院落群,就看到凌敬恭敬的站在那儿,身边还带着一个快要哭成泪人的柴哲威,以及躺在一张酷似担架的东西上的柴绍。

李元吉微微皱眉,跳下了马背,将马缰绳交给了随行的将士以后,走向了凌敬。

“臣凌敬参见殿下。”

“臣柴绍参见殿下,臣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还望殿下恕罪。”

凌敬和柴绍相继见礼。

柴绍现在还动不了,只能在酷似担架的东西上艰难的拱拱手。

柴哲威还在扯泪,柴绍毫不犹豫的吩咐道:“还不快向殿下见礼?”

柴哲威早就不负昔日的小腹黑,没了母亲撑腰,父亲又被降成了低等勋贵,他心里六神无主之余,也没有了跋扈、腹黑的底气。

“臣甥柴……”

柴哲威哽咽着开口,话说了一半,就听柴绍神情复杂的提醒道:“你已经被圣人贬为了平民,没资格称臣了。”

柴哲威身躯一颤,哭声更浓了,“草,草民参见殿下。”

李元吉冲凌敬点了一下头,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柴绍道:“柴绍,你这是什么意思?”

柴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还请殿下看在秀宁平日里对殿下还不错的份上,搭救搭救秀宁。”

李元吉甩了甩袖子,冷笑道:“现在知道疼人了?早干嘛去了?”

柴绍咬了咬牙,没说话。

李元吉讥讽道:“你之所以想让我搭救我阿姐,不是为了什么夫妻情谊吧?应该是为了你们柴氏的富贵,以及你两个儿子的前程吧?”

柴绍脸色一变,缓缓瞪起眼道:“臣绝无此意。”

李元吉呵呵一笑,“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装可怜。

你若是真的在意我阿姐,当初就不会跟我父亲一起伤我阿姐。

你这个人我已经看透了,所以你不用在我这里装深情,装可怜了。

没用的。

我不会帮你的,你速速离开吧。

免得我一会儿看你不顺眼,彻底打死你。”

说到最后,李元吉狰狞的一笑,十分瘆人。

柴哲威吓的差点跌坐在地上。

第0378章 三个好消息,一个疯狂的消息(为‘红尘飞光\’加更!5/10) 柴绍没有害怕李元吉的神情,而是极其屈辱的咬牙道:“我柴绍虽不如殿下勇武,但绝对没有殿下说的那么不堪。”

李元吉没料到柴绍被他威胁了,还敢还嘴,略微愣了一下后,讥笑着道:“那你此前伙同我父亲一起欺负我阿姐的事情怎么解释?”

柴绍似是被戳中了痛处,义愤填膺的道:“圣人的旨意我怎敢拒绝?”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质问道:“你拒了又如何?”

柴绍一瞬间眼睛瞪的更大了,怒喝道:“你以为谁都能想你一样?”

李元吉点着头道:“你是不能像我一样,但你可以像个男人。”

“我!你!”

柴绍被怼的浑身哆嗦,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元吉懒得在搭理柴绍,对身后的将士们摆摆手,让将士们将柴绍围住以后,带着凌敬赶往了精舍正屋。

杨妙言听到李元吉回来了,赶忙赶来了正屋,见凌敬也在,就知道李元吉有正事要跟凌敬商量。

杨妙言也没有打扰,吩咐人上了一些茶水和茶点以后,就退出了精舍正屋。

凌敬在杨妙言离开以后,双手捧着茶盏品了一口,才苦笑着道:“殿下对柴绍有些不近人情了。”

李元吉端着茶杯暖着手,瞥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这是在帮柴绍说话?”

凌敬哭笑不得的道:“臣只是觉得柴绍一位公爵,却混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着实有些可怜。”

李元吉不屑的撇撇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凌敬见李元吉对柴绍成见颇深,也就没有再帮柴绍说话。

简单的闲聊了两句,互相交换了一下李世民被害期间各方的反应以后,凌敬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殿下,臣此次前来是有好几桩事要告诉殿下。其一就是王圭在臣的安排下,已经赶往了河北道任职,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成为殿下的一大助力。”

凌敬缓缓的说着,说到王圭以后能成为一大助力的时候,脸上还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李元吉听到这个消息,略微愣了一下。

他记得在元日之前,王圭还没有答应依附到他门下,马三宝还在尽心竭力的游说。

元日往后一直到正月十五,也没有听马三宝提起过王圭有所意动。

怎么突然之间就答应了,而且已经被送往了河北道?

难道是他待在曲池的这两日,王圭的态度出现了变化,马三宝来不及告诉他,所以找上了凌敬,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可是王圭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大变化呢?

难道是王圭彻底的发现了李建成不足以成事,所以开始另投他这个明主了?

还是马三宝将他愿意保李建成的事情告诉了王圭,王圭眼看着李建成在绝路上越走越远,所以不惜以自己为李建成换取一线生机?

若是前者的话,那还好。

若是后者的话,就有点膈应人了。

不过,凌敬对此事应该了解的不是很清楚,要知道具体的详情,还得找马三宝。

“其二呢?”

李元吉回过神以后,盯着凌敬笑问。

凌敬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其二就是有人在殿下居于曲池的时候,特地找到了臣,说是有意依附于殿下门下。”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扬,脸上的笑容也盛了起来,“此人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吧,不然你也不会特地提起此事。”

凌敬哈哈笑道:“殿下猜得不错,此次想要依附于殿下门下的人,身份确实不一般。他们一个是国公,一个是郡公。”

李元吉一愣,也哈哈的笑了起来,“两位?”

凌敬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一瞬间笑的更大声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

到大唐一年多了,终于有称得上是大才的人发现他是个值得投效了明主了,也终于有称得上是大才的人主动来投了。

他以后终于可以支棱起来了,不用再苦哈哈的扒拉那些人家遗弃的人才了。

“那两位?”

李元吉开心之余,赶忙追问。

凌敬低声笑道:“管国公任瑰,千金郡公权旭。”

李元吉眉头彻底扬了起来。

心里更开心了。

权旭是何人,他不是很清楚。

前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太多关于权旭的记忆。

只记得权旭出自于天水权氏,其祖父权景宣是北周柱国大将军、荆州总管,爵封千金郡公,其父权如章继任千金郡公一爵,官至开府仪同三司、胶州刺史。

其本人能力如何,有什么特点,前身的记忆里没有。

但任瑰是何人,他却很清楚。

任瑰可是李建成麾下为数不多的能征善战之人,更重要的是,能文能武,而且文武皆不俗,有一定统帅的能力。

若不是李渊一贯任人唯亲的话,任瑰的成就恐怕不会止步于历史上记载的那般。

任瑰之所以没有在历史上大放异彩,多多少少有点生不逢时的感觉。

任瑰在前隋效力的时候,得不到重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前隋乱了。

开始为大唐效力的时候,又遇上了一个任人唯亲的皇帝,一直得不到独当一面的机会。

好不容易将任人唯亲的皇帝给熬下去了,又上了年纪,精力和智慧皆大不如前了,没办法独当一面了,再加上新皇帝麾下有一众彪炳史册、正值壮年的勐人,也不需要一个老将去战场上拼命。

所以任瑰就如此蹉跎了一生,空有一身能耐,却从没有全部施展过。

如此人才,主动来投,李元吉怎么可能不开心?

他心里都快开心出花了。

“好好好,你近些日子多和任瑰、权旭接触接触,尽快将他们纳入府上。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亲自去见他们。”

李元吉开心的说着。

凌敬也开心的笑道:“那倒不用,臣观他们诚意十足,想来不会反复。”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如此甚好。”

凌敬笑道:“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臣还是会依照殿下的吩咐,多跟他们接触接触的。”

李元吉笑着点头道:“如此就更好了。”

凌敬赶忙道:“还有更好的呢。”

李元吉愣了一下,爽朗的笑道:“还有什么好消息,一并说出来。”

凌敬端起茶盏,笑着抿了一口,道:“其三就是修文馆的许敬宗昨日路过臣的府邸的时候,试探的问臣,殿下是不是惦记着洛阳到余杭的运河。”

李元吉一愣,哈哈笑道:“我二哥这是知道了我惦记着洛阳到余杭的运河,所以想送我一份大礼啊。

如此说来,我这一次为他大闹了一番长安城,也不亏啊。”

凌敬笑着感慨道:“岂止是不亏,简直是赚大了。”

李元吉赞同的点点头。

许敬宗看似是在试探,实际上是在投饵。

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上钩,让他去找李世民。

李世民是想还他关键时候仗义出手的人情,但礼物有点丰厚,李世民不想把礼物送的那么廉价,也不想错过这个拉关系,所以才让许敬宗出来投饵。

他要是咬饵了,那李世民一定会开开心心的将他请到承庆殿里去,好好的跟他交交心,再痛痛快快的将京杭大运河的掌控权交给他。

李世民还是想拉拢他,只是没抱太大希望,所以表现的没有那么热情。

李世民此次的行为,充其量就是搂草打兔子。

不过好处是实打实的。

凌敬明显是看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所以才将这件事定性为好消息。

“你回头告诉许敬宗,就说我确实惦记着洛阳到余杭的运河。看他和我二哥随后会怎么做。”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给了一个答复。

这个香饵他吃了。

至于李世民的拉拢嘛,李世民自己都不抱希望,他也不用太在意。

凌敬笑容灿烂的点点头,然后脸上的笑容有一点点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怪异,“这其四嘛……”

凌敬说了一半没有往下说,在犹豫,在迟疑。

李元吉见凌敬神情不对,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其四怎么了?是坏消息?”

不等凌敬开口,李元吉又笑道:“即便是坏消息,那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有三个好消息了,一个坏消息,还不足以影响我们的心情。”

凌敬迟疑着道:“也不算是坏消息。”

李元吉一愣,不解的道:“不好不坏的消息?”

凌敬苦笑着道:“臣也说不准它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更说不准它是真是假,因为它是一条传言。”

李元吉疑惑的盯着凌敬,没有说话,静等下文。

凌敬道:“臣今日来九龙潭山的路上,听坊间有人议论,说圣人有意以函谷关为界,将大唐一分为二,一半以长安为都,以太子殿下为尊,一半以洛阳为都,以秦王殿下为尊。

臣一开始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路过许多坊市,许多人都这么议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臣就有些动摇了……”

李元吉听完凌敬这番话,愣愣的坐在坐榻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凌敬能明确的说出‘以函谷关为界’这种信息,那就说明凌敬不单单是听到了坊间有人议论,还收到了什么风声。

不然不可能明确的说出一个地名来。

如果凌敬收到的风声是来自于宫外,那么凌敬听到的这个消息绝对是无稽之谈。

如果凌敬收到的风声是来自于宫内,那么凌敬听到的这个消息就不一定是无稽之谈了。

毕竟,李建成和李世民已经开始下杀手了,李渊要是再不采取点措施,那就只能给他们其中一个收尸了。

只是搞分裂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