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空间》 第一章 黄泉路上 永乐十八年,亦是公元1420年。这一年值得大书特书,因为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小事。大事便是永乐皇帝下诏迁都北京;小事就是江南芦江县何家村,何家第二十六代孙何新,在祭祀祖先时失踪了。 永乐迁都,这事儿算不算大?算!但历史记载连篇累牍,且比我文笔好上千百倍,所以不敢多说一二。 倒是这件小事,还可以借题发挥发挥,因为有人看见何新穿着寿衣,径直走进太祖何公之墓。这件事几乎无人记载,细节更是严重缺失,比如他是否中邪了,还是孝心使然,以阳间之躯活祭祖先?这让人细思极恐,毛骨悚然。事情的来龙去脉,亲们听我慢慢道来: 这年七月十五,中元节。中元节荐新祭祖、焚楮送亡,何新却在这个又俗称鬼节的日子里撞邪了! 何新是孤儿,祖上也曾在前朝为官,家势也曾显赫。然而改朝之际,多年世袭的俸禄断了,加之其爷爷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几代积蓄,不到几年就挥霍一空,便抛妻弃子,落草为寇,终被抓获,命断刑场。其父背负草寇之子的名声,从小在邻里乡亲面前都抬不起头,整天沉郁寡欢,身体羸弱,而立之年才勉强娶了媳妇,生了何新,在何新5岁时,得了场大病就去了。其母见老一辈已无可荫蔽,丈夫又一去,儿子又小,生计全无,便冷了心,断了念想,一横心寻了镇口老槐树自缢而死,留下何新一个孤儿自生自灭。何新自小无依无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历经风霜雨雪却也渐渐长大。他虽无机会念书,却能在求生计之余在私塾窗外听课,识文断字无碍,便阅尽祖上藏书,竟也知书晓礼。 中元节这日,何新沐浴更衣,备齐祭品,往祖先墓而去。那日天气阴沉,闷热潮湿,沿崎岖山路行了几里,早已汗流浃背,心里寻思快到了。抬眼一望,山路绵延直通山谷,云雾迷蒙中却无尽头,心中有些纳闷:按脚程应该到了呀!正愣神,忽闻扑楞扑楞几声,三五只硕大的黑鸟展着宽大无比的羽翼,从道旁的竹林里扑过来。何新呀的一声伏下身,只觉漆黑的羽翼拂过他头顶,挟裹着浓浓的血腥之气。他壮着胆儿仰头一看,识得几只黑鸟是乌鸦,却比寻常乌鸦大了好几倍。见几只巨形乌鸦在自己头上盘旋,心惊胆战之余暗叫不好:俗话说“鸟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看今日这情形是秽气得很了。 正在他胡乱寻思之际,忽闻“哇哇”数声鸦啼,凄厉刺耳,那几只巨鸦拍打着翅膀向前方小径上扑去。何新这才发现,前面小径上不知什么时候走着一位女子,云鬓翠衫,娉娉婷婷,背影甚是好看。那女子就那么袅娜地走着,浑然不觉巨鸦袭来。 何新心地善良,情急之下冲过去,边狂奔边喊:“姑娘快跑!”话音未落,便听哗啦啦数声巨响,巨鸦展开翼羽,羽如利剑,闪着寒光,向女子头上卷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女子的头颅被羽毛硬生生地割了下来,骨碌碌滚落在地上,那几只巨鸦便围着头颅疯狂啄食起来! 何新吓得瘫软在地,惊恐之余,却为那姑娘悲伤不已。忽见地上有根木棍,便操在手里爬起来,狂舞着冲过去,惊得几只巨鸦扑楞着四下飞起。他忽然眼前一花,胸前似被什么东西猛烈击中,身子便被撞得飞出一丈开外,摔在石头上,痛得他眼冒金花。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子休得胡来!” 他定睛一看,吓得三魂出窍。那没了头颅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他跟前,还保持着“朝天蹬”的姿势,显然刚才是被这无头的躯体踹了一脚。再看那躯体后面,女子的头颅被啄得面目全非,却启唇说起话来:“哪来的野小子,跑这坏我幻颜大事?”声音极其苍老嘶哑。见他吓得不轻,哈哈大笑,笑得血肉纷飞:“量你小子也不敢存心坏我大事。小乖乖们,继续继续!”几只巨鸦便又落下来,对着头颅啄食。 那头颅接着说:“凡人能见到我这幻颜之术,几千年来也只你一人。小子,报上名来!” 何新早已魂不附体,一时之间不知回应。那头颅冷哼一声:“怎么?吓傻了?”说着,无头躯体便走过来,骈指戳在他眼前:“中元节往这幽魂谷来的,必是何家后人,是也不是?”那声音忽然变得年轻起来。 何新见那头颅被巨鸦啄食去绽开的血肉后,竟渐渐显出一张年轻绝美的脸庞来。惊骇之下,只得点头称是。 那躯体收手转身,将头颅捧起,放到颈子上,转过身来,俨然一个绝色美女。她嫣然一笑,轻舒双臂,几只巨鸦便扑扇着巨翅,冲上云霄不见了踪影。见他又惊又傻的样子,她咯咯咯地笑了,透着蚀骨的狐媚味儿:“既然是何家后人,可见你我有缘,天意如此!”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娇艳欲滴的脸颊,何新渐渐忘了刚才的血腥怪异情形,听她说得暧昧,心头一荡,张便口道:“有缘又若何?” 女子做娇羞状,绿袖轻拂,掩面娇声道:“此缘便是姻缘,公子明知故问干什么?” 绿袖轻拂之际,何新鼻息之间幽香萦绕,顿时心智蒙蔽,意乱情迷。他一生孤苦,从小到大都没个异性正眼瞧过他,更没有异性这么对他直白表露,更何况被这“狐媚术”迷了心智?便上前执手,觉她一双柔荑温软柔滑,心头更是荡漾不已,急切道:“既然是姻缘,何不今日你我就结为秦晋之好?” 女子娇嗔道:“我见公子仪表堂堂,原来也是如此轻佻之徒么?” 何新一愣:“姑娘何出此言?” 女子道:“你我虽有缘,但素末谋面,连姓氏名字都未互报,更别说生辰八字需要契合,婚礼宴席还未张罗……” 何新一听方知太过唐突,忙作揖道:“请姑娘见谅。在下姓何名新,请问姑娘芳名?” 女子道:“我乃血魔窟下幽魂谷主玉狐仙儿。” 何新哪管这诡异姓名,也报了生辰八字,玉狐仙儿道契合,他便信了,一心只想与她温存亲热。见他猴急,玉狐仙儿道:“且慢!你何家不是有座阴泉山庄吗?我们到那里举行婚礼,礼成后自如你意。” 何新欢天喜地跟玉狐仙儿走着,恍惚间便到了一条小溪边。那小溪很是奇异,两岸悬崖千仞,溪水黝黑,寒冷似冰,波涛汹涌,声震天宇。玉狐仙儿见他惊惧,笑道:“此乃黄泉之水汇成,挟裹千万亡魂,是以声震如雷。”何新仔细一看,巨浪卷着无数白森森的骷髅,骷髅张着血盆大口哀嚎声声。何新不喜此地,便催快走。 玉狐仙儿冷笑道:“急什么?要到那黄泉,还有十万八千里路,须乘船逆流而上,方才不致迷路。”何新刚要问船在哪儿,便见溪流里漂来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形如铃铛,甚是玲珑小巧。玉狐仙儿拉着他便往溪中跃去:“上船!”何新吓得闭上眼睛,只听得耳边风声凄厉,与那些亡魂的哀嚎混杂一起,扰人心魂。 忽然脚下踏实,睁眼一看,只见脚下隔着透明的水晶状物体,黑水在底下翻滚咆哮,无数呲牙的骷髅冲撞着脚底,砰砰巨响,再往四周看去,四周晶莹剔透形如喇叭,高耸入云,原来玉狐仙儿说的船就是这般奇妙的所在。不等他发问,玉狐仙儿道:“这就是方才那朵腐生花,只有阴泉山庄才开的花,很漂亮吧?”何新讶异不已,方才在岸上看那花朵小巧玲珑,原来如此巨大,便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丝丝寒意。 不知逆流而行了多久,终于玉狐仙儿道:“阴泉山庄到了!”那腐生花便倾向岸边,玉狐仙儿携他下到了岸上。抬头望那阴泉山庄大门,大门高耸入云,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生得脸黑如炭,面容肃穆,体态短胖;一个生得脸白似纸,笑容可掬,体态高瘦。二人看见何新,就抬着副枷锁走上来,铁链叮当叮当直响。玉狐仙儿喝道:“这是我今晚的相公,你两个跑出来作什么?” 那黑脸看了看她,惊异道:“阎王爷说今日有可通六界之魂到访,命我们二人在此等候,不曾想是你这魔狐来此。冥界与魔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今天带这个凡人到此作甚?” 玉狐仙儿咯咯笑道:“什么魂啊魄的!老娘今日借你阎老儿这府邸,与我这相公成亲!” 黑脸怒道:“你这骚狐狸休得无礼!你道这地府是你想来就来的么?” 何新听得“地府”二字,心头一凛,恢复了些许意识,颤声道:“仙儿,你带我到这地府干什么?” 玉狐仙儿略微一惊,转头笑道:“相公莫急!不是说好到这阴泉山庄成亲么?这里就是阴泉山庄,是我们俩的温柔乡啊!” 何新见她笑靥若花,吹气如兰,不禁又心旌摇曳,不知所在。 那白脸在一旁瞧得真切,哈哈一笑,踏前一步,扣住何新手腕道:“这位公子面善得紧,来来来,和我谢老七说说话!” 何新被那白脸扣住手腕,动弹不得,一股阴寒之气喷薄而来,浑身如坠冰窖,头脑里却一个激灵,暗叫不好,马上意识到自己闯入鬼门关来了。那白脸却更是惊骇不已:扣住这年轻人手腕之际,原本想探他根源,不曾想自己的阴气却呼啦啦被他吸走,犹如决堤的江河。 白脸忙抽手跃开,嘶声问玉狐仙儿道:“他是何人?为何如此古怪?” 玉狐仙儿哈哈大笑:“谢七爷,枉你在地府修炼千年,难道也瞧不出他的来历?” 黑白二人对望一眼,寒声道:“寒冰冥玉!?” 第二章 横扫地府 玉狐仙儿得意道:“算你识货。谢七爷、范八爷,今日老娘有了这宝贝儿,看你们怎么守得住这地府!” 范八爷冷笑道:“你这骚狐狸,以为借着这寒冰冥玉,你就可以在地府里横行么?”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判官笔,通体黝黑,长尺许,笔尖还滴滴哒哒地滴着浓墨。谢七爷一改嬉笑,面色凝重地从身后抽出只判官笔,却是通体雪白,笔尖滴着白汁,像作画用的白垩汁。二人对望一眼,突然轻叱一声,同时提笔,在眼前狂书起来。 玉狐仙儿见两人动作奇快,笔划杂乱扭曲,却挟着风雷之声,顷刻之间就在面前树起一道卷轴,上面黑白相间的笔迹蜿蜒崎岖,笔墨流转,煞气激荡。 玉狐仙儿扬起银铃般的笑声,纵身跃起,翠衫飘飘,煞是好看。她手中倏然多了枚水晶簪子,咔嚓一声刺在卷轴上,发出刺耳的划拉声。她嘴里却娇笑道:“二位这‘无常冥卷’当真是越写越差了!”只见那簪子在卷轴上吱吱地划拉,像私塾里的先生阅卷一样,瞬间划了无数个“x”,每个“x”都在二人笔画的转折处,像剪刀一样把笔画剪得零零碎碎,笔墨的流动瞬间凝固。 谢七爷冷哼一声道:“‘无常冥卷’岂是你这邪魔能识的?”话音未落,手腕轻抖,点点白汁如雨点飞射,打在每个“x”上。每个“x”一蘸上白汁,便嗤的一声冒出浓浓的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卷轴上的笔画却如蛟龙一般呼呼游走。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无数笔画破卷而出,犹如巨粗无比的绳索,向玉狐仙儿缠去。 玉狐仙儿脸色微变,一边腾跃着躲避绳索,一边骂道:“好个‘无常索命绳’,被你两个老匹夫炼到冥卷里去了!”两人不理会她,两支判官笔狂挥不止,墨汁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绳索越来越粗,越来越多,飞舞之声呼啸刺耳。玉狐仙儿嗖的一声跃上半空,撮口长啸一声,啸声极尖极细,闻之如万虫噬骨般难受。啸声未落,半空中冲下来那几只巨大的乌鸦,巨大的利喙连啄带吞,将“无常索命绳”啄成无数断绳,再咔嚓咔嚓吞下肚去。 玉狐仙儿得以喘息,便嗖的一声蹿到何新面前,盈盈一笑,闪电般抓住他领子,提起来就往卷轴上撞去。何新本已神志迷糊,懵懵懂懂地任她摆布。 范八爷寒声道:“七哥,这小子不知什么来路,体内郁结着寒冰冥玉,如果让骚狐狸带他进了地府,岂不将整个地府阴气吸了个干净?” 谢七爷点头道:“寒冰冥玉是我地府克星,骚狐狸带他来前来,必是冲着幽冥之花而来,绝不能让这骚狐狸得逞!” 两人正计议中,眼见玉狐仙儿挟何新横冲直撞过来,容不得再想,两人倏然收笔,将腰间悬挂的枷锁抖开,呼啦一声向玉狐仙儿颈上砸去。这枷锁分两片,系极阴寒铁打造,两人各执一片,各自牵引铁链,触及人颈子便合拢,机括自动扣合锁定,两人再施以“无常冥咒”,任多么强大的妖魔鬼怪都无法逃脱。 电光石火之间,枷锁咔嚓一声合拢,两人急忙闭目掐指施咒。忽闻几声凄厉嚎叫,两人听得叫声除了玉狐仙儿,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两人睁眼一看,只见枷锁将玉狐仙儿和何新都一并锁住了,正在拼命挣扎。两人只惊疑片刻,也顾不了太多,依然闭目掐指施咒。只闻一声机括脆响,枷锁锁定。两人睁开眼睛,将手中铁链一抖,枷锁便将二人悬上了半空。 玉狐仙儿停止了挣扎,不怒反笑:“两个老匹夫,老娘还是斗不过你们这‘无常枷锁’。不过……” 谢七爷冷笑道:“不过什么?如今你是我阶下囚,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玉狐仙儿甩了甩凌乱的长发,冷笑道:“你这‘无常枷锁’能锁住老娘,难道也能锁得住寒冰冥玉?” 谢七爷指着枷锁上晕厥过去的何新涩声道:“你所谓的寒冰冥玉尚未成形,须得吸去大半个地府的阴气或可初具威力。依照现在的情势,他能做到吗?” 范八爷面如寒铁:“玉狐仙儿,你修行五千年,在魔界也算是响当当的角色,为何挟持凡人入地府?难道仅仅为了驻颜,便要与整个冥界为敌?” 玉狐仙儿神情极其恶毒:“玉帝老贼当年用绝情剑斩我魂魄于巫山,若不是老娘借狐还魂,早已魂飞魄散。奈何绝情之毒渗入骨髓,令我千年一个轮回,不得不忍受墨鸦刮骨啖肉之苦!这倒罢了,他却将解毒的幽冥之花藏于冥界地府,这是他为你们冥界埋下的祸根,怨不得老娘要与你们冥界为敌!” 范八爷怒道:“你个骚狐狸,自个儿修炼入魔犯了六界法条,却将罪责推到玉帝身上!” “哈哈哈!”玉狐仙儿狂笑不已,“玉帝老贼太过奸诈虚伪,谎言说了万遍你便当真了?这些过往懒得与你啰嗦。今日老娘拿定了幽冥之花,两个老匹夫休得挡我!” 谢七爷道:“八弟休得与她啰嗦!我们这就将她拿了,送阎王处分便是!” 两人刚要收链拿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黑白无常万万不可!”一个身影疾射而至。 玉狐仙儿定睛一看,只见来者身长八尺,虬髯如戟,赤足履地,手持金光闪闪一转轮。谢七爷、范八爷忙揖礼:“黑白无常拜见转轮王!” 转轮王对玉狐仙儿皱眉道:“阎王爷方才差人说地府大劫来临,命我前来处置,没曾想是你这妖孽!” 玉狐仙儿神情更是怨毒:“转轮老匹夫,你来得正好!当年你与玉帝老贼勾结,欲让我魂飞魄散,不得转世,此等深仇大恨今日一并了结!” 转轮王厉声道:“玉狐仙儿,你借狐还魂,当神不知鬼不觉?当年未及深究,任你在魔界逍遥自在,你却不思悔改,反倒闯到冥界胡闹!你当真不怕魂飞魄散?” 玉狐仙儿咬牙切齿道:“逍遥自在?玉帝老贼负我在先,斩我魂魄于后,令我五千年来生不如死!老娘今日一为幽冥之花,解我绝情之毒;二为踏平这冥界地府,动摇六界根基,让玉帝老贼也过不了舒心日子!哈哈哈……” 转轮王面露杀机,手中转轮呼呼转动,风雷声声:“玉狐仙儿,你若执迷不悟,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玉狐仙儿突然厉声狂笑起来,面目变得极其狰狞可怕。何新被这笑声震醒,睁眼便见她面容恐怖,惊惧的尖叫声尚未出口,便觉五脏撕裂、万虫噬骨,顿时眼前一黑,魂魄飞散。 转轮王大吃一惊,金轮倏然飞出,罩在二人头顶,幻出万道金光。但他迟了一步,玉狐仙儿借着与黑白无常、转轮王唇舌交锋之际,竟然聚起一丝魔力,骤然将何新元神摄夺。何新魂飞魄散,从“无常枷锁”里脱落,掉在地上。 黑白无常与转轮王齐呼“不好”,骤觉全身阴气如决堤江河,以汹涌澎湃之势被玉狐仙儿狂吸过去! 地府忘川河畔,三生石侧,彼岸花开得如鲜血一般。阎王心烦意乱地负手踱步,焦急等待。地府大门外发生的一切他了如指掌,虽然玉帝曾向他警示,但这一切真的到来时,他还是心惊肉跳。他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但今天他不得不等待,等待可通六界之魂降临。 原来,幽冥教主为力阻冥界这千年大劫准备了三千年。三千年来,幽冥教主筛选六界精绝魂魄,淬以九天流火,沐以八荒甘露,注以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于混元大神鼎中升炼,今日便是大成之时。 此时,地府门外的风雷之声已摧破二道城门,在十大阎罗殿横冲直撞。阎王暗暗叹口气:“今日恐怕我这冥界地府都难保一二了……” 忽然,脚下一阵隆隆震颤,忘川河上波涛翻滚,彼岸花在这阴气沉沉的地府里显得更加凄丽刺目。遥望十大阎罗殿方向,一团巨大的阴黑旋风,卷得天地混沌,十大阴帅率千万阴兵与那挟寒冰冥玉的玉狐仙儿恶战之声异常凄厉。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地府的天空终日黑云积压,他忽然想透过黑云,看看玉帝此时俯瞰地府的神情。 “阎王老儿,乖乖交出幽冥之花,老娘便饶你不死!哈哈哈……”玉狐仙儿冰冷的声音极细却犹在耳畔。 阎王虽然知道她尚在千里之外,但闻这“诡诡细语”,便知她已吸去地府五成以上的阴气了,阎王心里升起浓浓的寒意。这时,一缕阴风拂来,夹杂着枯骨腐肉的浓烈气味,显然,十八层地狱也被这狐魔扫荡了个干净。阴风渐渐变得强劲起来,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忘川河涌起滔天巨浪,连天接地,震耳欲聋。 他叹口气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只见那道旋风汇聚成球,如流星般飞射过来,拉出长长的黑影。四周鬼哭声涌起,声震天地。黑球射至一里开外,便听轰然巨响,黑球如撞在坚硬物体上一般,像碎片一样四下飞散。玉狐仙儿在碎片中悠悠坠落,稳稳踏在地上。只见她长发纷飞,翠衫旋舞,原本娇艳的面庞已变得阴黑无比。 玉狐仙儿厉笑连连:“阎王老儿,你这‘厉鬼泣’越发高明了,可惜还是不中用!”说着,右手往身前一掷,只闻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在她面前散落一地枯骨,层层叠叠如山。原来她撞在“厉鬼泣”摧发的鬼墙上时,随意探手一抓,便吸去万千鬼魂,丢弃这如山枯骨。 她踏着枯骨缓缓走来,两旁的彼岸花渐次枯萎,流淌一地如血的花汁:“阎王老儿,只要你交出幽冥之花,我便留你这半壁地府!” 阎王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摊开,掌心里一颗形如勾玉的火红物体:“玉狐仙儿,地府并无幽冥之花,只有这枚‘孽情种’,是玉帝托我代管之物罢了。” 第三章 幽冥之花 玉狐仙儿面部一阵抽搐:“‘孽情种’?” “不错,”阎王正色道,“五千年前,你与玉帝邂逅,引他吃下巫山‘胭脂蛇果’,生就一段孽缘。后来,昊天大帝勒令他断去孽缘,情非得已,方才有巫山南山坡的绝情剑斩。此中隐情,你当真不知?” 玉狐仙儿目含悲愤:“又是一套说辞!既是两情相悦,又何来情非得已?找个理由纵情和找个理由绝情,一样的信手拈来便是!” 阎王道:“你身中绝情毒,玉帝又何尝不是受尽煎熬?他让九百九十九只天鹰钻入他的魂魄,用利喙清理孽欲,足足清理了九百九十九年才清理干净,结成这‘孽情种’。” “他受尽煎熬又如何?如今他还不是一样在天庭活得逍遥自在?”玉狐仙儿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既然没有幽冥之花,老娘今日就毁了你这地府,方解我心头之恨!” “且慢!”阎王大声道。 玉狐仙儿冷笑道:“怎么,你这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阎王爷也有害怕的时候?” 阎王冷哼一声:“本王什么时候怕过你这种妖孽?只是本王话未说完,你待本王说完再动手不迟。” 玉狐仙儿轻蔑道:“还有什么动人的谎言,你尽管道来,老娘听惯了谎言,有的是耐心!” 果然,那阎王当真道出一大段话来:“这枚‘孽情种’既然从玉帝魂魄里剔出,自然凝结了天地灵气。它若在凡间,落地便生根,遇水便发芽,沐浴阳光它便开花结果,结出的果子名曰‘孽情果’,凡人食之便乱情纵性,势必引得整个凡间堕落混乱;它若在妖界、魔界,结出的果子名曰‘疯魔果’,妖魔食之,魔性极度膨胀,势必打破六界平衡,带来惊世浩劫……” 玉狐仙儿有些不耐烦:“这些与我何干?我巴不得六界混战,最好让那玉帝老贼神元飞散才好!” 阎王又叹了口气:“六界浩劫,你我都无安身之所,你寻那驻颜之花又有何用?”玉狐仙儿一时语塞。阎王接着道:“但‘孽情种’在我冥界就不一样了。冥界天地混沌,无阳光,水亦是阴魂汇聚而成,加之地府阴气压制其火欲之气,‘孽情种’才能在此安然无恙,所以玉帝才托我代管。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可以如你所愿,开出幽冥之花……” 玉狐仙儿又惊又怒,骂道:“好你个阎王老儿,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才说到正题!快快把你的屁放完!说,怎么样才能开出幽冥之花?” 阎王缓缓道:“‘孽情种’须与寒冰冥玉相融合,才会生出幽冥花种,种在三生石上,浇忘川河水,才生根发芽,开出幽冥之花。本想寻得寒冰冥玉,再与它融合后,带回地府种植,但本王倾地府之力寻了几千年无果,没想到被你寻到。可如今,寒冰冥玉已在你体内,且与你元神交融,你可有办法取出,与这‘孽情种’融合,从而得到幽冥之花?” 玉狐仙儿愣住了,脸色一会儿转白,一会儿转黑,浑身都在颤栗。她气急败坏地指着阎王骂道:“老贼,你又与玉帝老贼合伙编造谎言来蒙我!老娘今日不毁了你这地府,老娘誓不罢休!”说罢,飞身扑了过来。鬼哭声再次四起,无数枯骨被她击打得四下纷落。阎王掌心的“孽情种”却颤动起来,焕发出耀眼的赤光。 阎王哈哈狂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六界之中,只有寒冰冥玉才可以消融‘孽情种’的火欲之气,才能结出无毒无害的幽冥之花!可惜你魔性太重,草菅人命,得了寒冰冥玉却累及自身,这就是你的宿命!哈哈哈……”他屈指一弹,将那“孽情种”弹射到三生石顶,还犹自呼呼旋转,异常绚丽。 玉狐仙儿被那绚丽的赤光闪得眼睛刺痛,顿觉阵阵热浪袭来,侵入肌体,与寒冰冥玉的阴寒之气冲撞,十分难受,方才知道阎王所言不差。一瞬之间,便觉心灰意冷,刚要住手,忽然后背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击中,震得她五脏撕裂。在她凄厉的惨叫声里,那股力道推着她飞一般地突入鬼墙,无数枯骨噼里啪啦飞溅碎落。阎王正凝神施展“厉鬼泣”,未曾料到她闪电般突入鬼墙,风驰电掣而来,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躲闪,胸前便被她一掌击中,护体阴功瞬间破去大半,身体横飞出去,撞在三生石上,落在彼岸花丛里。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只能将头抬抬,彼岸花在眼前,将远处的一切染成殷红。 他看见远处,一个面色血红的巨人,将玉狐仙儿拎在半空,四周飞舞着无数血红的骷髅…… 他心中沮丧不已:“原来玉帝警示的地府大劫不是玉狐仙儿,而是他呀……” “玉狐仙儿,原来你背着本尊干了这么多好事啊!哈哈哈……”那人将玉狐仙儿掷在地上,摔得她几乎粉身碎骨。 玉狐仙儿被他震碎五脏六腑,奄奄一息。她突然明白自己太过天真,她这么多年寻找寒冰冥玉,血不可能没有察觉,但他直到今日才现身,只是想借她之力破地府而已。 血伸手将“孽情种”抄在手里,欣喜若狂:“阎王啊阎王,要不是仙儿胡闹,本尊还不知道你藏着这般绝世奇珍啊!” 阎王挣扎着坐起来,强忍剧痛喝道:“血,你想干什么?” 血得意道:“阎王,玉帝其实并未对你道出全部实情,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哪是什么‘孽情种’?这是从玉帝魂魄中剔出不假,却蕴含玉帝全部的魔念,岂止是孽欲?其实它名曰‘天魔石’,对我们魔界来说是举世无双的宝贝!哈哈哈!这样的宝贝,岂能让它被寒冰冥玉融合,开什么狗屁幽冥之花?”说着,一脚将玉狐仙儿踢飞,坠落在忘川河滔天的巨浪里。 滔天巨浪瞬间平息,河中心却出现一个巨大的旋窝,污黑的河水被旋窝飞快地吸走。 第四章 六界仙尊 血望着精神萎顿的阎王,不无讥讽道:“阎王,你我同为六界之尊,今日被个小小的寒冰冥玉破了,真是可惜呀!你想想,十大阎罗殿、十八层地狱被毁,忘川河、黄泉干涸,你这地府还叫地府吗?哈哈哈……” 阎王异常平静道:“六界虽然相克,却也相生,你若逆天而行,破了冥界,六界失衡,魔界岂能善终?” 血冷笑不已:“破了冥界,六界失衡,也只不过是我魔界变得更加强大而已,待我破了其他四界,再踏平天庭,灭了玉帝老儿,只剩我魔界独尊,岂不快哉?” 两人唇舌交锋之间,忘川河已干涸,露出累累白骨,那玉狐仙儿躺在白骨之上,不知是死是活,漫天黑云却呼啸着盘旋向下,也被她吸了下来。 阎王抬头看着渐渐裂开的云层,一缕光亮从云缝里射落,照在他和血魔神之间的地上。这是盘古天神开天辟地以来,冥界第一次看到的来自天空的光亮!两人此时的神情都异常古怪,这缕光亮在他们眼前变得越来越亮,亮得两人无法直视。两人只得向后跃开躲避。忽然,黑云向下盘旋的旋窝嗖地缩了回去,云缝骤然闭合,光束消失了,但地上却留下一团鸡蛋大小耀眼的光斑。这团光斑异常神奇,像发光的露珠在地上滚动,升腾起缕缕白亮的雾气。雾气渐渐凝聚,凝聚成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模样来!那女子长发如瀑,双目闭合,睫毛颀长,甚是美丽圣洁! 血吃了一惊,刚要喝叱,却见女子睫毛轻颤,睁开眼向他看来。他的喝叱声被凝固在喉咙里:那是一双超凡绝美的眼睛,纯净若瑶池圣洁之水,不杂一粒尘埃;幽远似百合谷清冽宁静之馨芳,不带一丝烟火;雅致如广寒仙子翩翩素袖间悠扬之琴音,不染一指红尘。不嗔不怒、不喜不哀、不怨不恨,又似千般神情、万种风情,穿透灵魂,澄净心智,只此一瞥,便让人褪尽凡俗,洗尽铅华,清清朗朗好不舒爽! 血心有魔障,暴戾凶残,被这明眸一瞥,竟消去了大半戾气,心头惊骇不已。斗志一灭,便心生退意,他手握“天魔石”,往后退出了几步。 哪知那女子轻启双唇,声音清澈辽远,犹似梵音:“血,神界、仙界、妖界、人界都安安静静,只你座前乌鸠茶尚温,身却在这阴曹地府。回去吧,品品我给你换的六根清茗,于你心痛暗疾有百利而无一害!” 血闻言惊骇得手一抖,“天魔石”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强修“血魔功”已有千年,虽然进展神速,却莫名其妙着了心绞痛的暗疾。为压制心绞痛,他竟服用最毒的乌鸠茶。为防手下生疑,觊觎魔尊宝座,这一切都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这眼前的女子如何得知?当他得知玉狐仙儿挟寒冰冥玉闯地府的消息时,刚好沏了一壶乌鸠茶,一滴未沾便赶了过来。这女子连这样的细节都知道,还说替他换了什么六根清茗,难道,难道……他越想越恐怖,“呀”的痛叫一声,转身飞跃,眨眼间不见了踪影,连掉在地上的“天魔石”都忘了。 女子莞尔一笑,转身向着阎王。阎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冥界阎王叩见六界仙尊!” 女子道:“阎王切莫多礼。地府乃六界根基,动摇不得,且容我替你修复一二。”阎王叩谢起身。 女子抬手向玉狐仙儿道:“玉狐仙儿,你过来吧。” 玉狐仙儿五脏六腑俱碎,本已命在旦夕,万念俱灰,被她这么一叫,竟然精气恢复大半,一撑起身,不敢造次,只得乖乖来到她跟前。 那女子的微笑如温润的阳光:“玉狐仙儿,玉帝的欲念大劫关联了你,地府的清洗大劫亦关联了你,此乃天意,怨不得玉帝,也怨不得你,你可明了?” 聆听她如梵音般的话,字字句句都敲打在玉狐仙儿心上,霎那间,前尘往事在心头一一拂过,心台渐渐明净,浑身上下清爽无比。她抬头看着那双不染纤尘的眸子,轻轻点点头。 女子接着道:“你本是炎帝之女,可修得神仙。但你情根未尽,才有欲念大劫。怎奈你郁郁而终后,魂魄四处飘荡,昊天大帝忧你纠结成情魔,又欲彻底清除玉帝魔念,才赐玉帝绝情剑,斩你魂魄于巫山南山坡。绝情之痛却还是让你入了魔道,如今你偏又纠结寒冰冥玉,吸附大半个地府阴气,实在是凶险无比。” 玉狐仙儿垂泪跪下:“仙儿已然知错,甘愿为自己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请仙尊赐罚!” 女子沉默半晌才道:“如今大错铸成,必有代价才能弥补。这样吧,我可助你将元神与寒冰冥玉分离,但寒冰冥玉须与元神结合才能存在,而你与何新的元神早已融合,只能将你现在的元神剥离一部分了。如此一来,你便再无修仙的机缘,只能去人间做个半人半仙了!” 说罢,将手罩在玉狐仙儿头顶,顷刻便见一粒光晕黯淡的元神从她头顶升起,元神四周缠绕着缕缕黑气。女子将元神托在掌心,闭目冥想片刻,启唇轻轻一吹,那缠绕元神的黑气便飘飞出去,化作铺天盖地的黑色狂风。在排山倒海、震耳欲聋的巨响里,四周白骨化为乌有,彼岸花重新开得荼蘼,忘川河水呼啸着奔流而过,远处的十八层地狱、十大阎罗殿重新矗立起来。狂风过后,那粒元神已变得珠圆玉润,清亮生辉。 她将元神托至阎王面前:“何新魂魄被仙儿打散,即使有这元神也无法起死回生。你差人将这元神附在何新体内,将何新葬在他祖先墓里,幽冥教主将施以箍元咒,让它封存于地下千年,不再为祸冥界。” 阎王踌躇片刻道:“既然寒冰冥玉与‘天魔石’已聚齐,仙尊何不将两者融合,生成无害的幽冥花种,免得再遭邪恶觊觎?” 女子道:“你有所不知。这寒冰冥玉附在至阴致寒之人的元神上,但须得在至阴致寒之地耗时千年,吸取至阴致寒之气,方能成形,再将它与‘天魔石’融合,才能消去‘天魔石’的炽烈戾气,也才能生成幽冥花种。而何新的太祖何潜之墓,处在阳间至阴致寒之地,将它封存在那里,千年之后便可成形,那时即可将它与‘天魔石’融合。”阎王恍然大悟,领命而去。 她弯腰拾起“天魔石”,托在掌心,另一只手合拢,便见那指缝间红光闪烁数次,分开手掌,“天魔石”已失去赤色光芒,分明只是一枚普通的赤红勾玉。转头见玉狐仙儿还长跪不起,便将“天魔石”递到她面前:“这‘天魔石’蕴含六界魔念,远比想象的还要强大。我对它施以‘清心咒’,可禁锢魔性一千年,须交由你守护九次轮回,不得被魔界所得!我刚被幽冥教主炼就,也须得下到尘世,历经九次轮回,到时自然向你索取‘天魔石’。”见她依然垂泪不起,叹口气道:“你去吧!仙界虽有‘半人半仙,生不如死’的说法,但你历经九次轮回后,自然另有更好的去处!”玉狐仙儿只得含泪退下。 望着玉狐仙儿远去的身影,她自语道:“百年轮回,千年渡劫。但愿千年天劫,众生皆渡!” 可能有亲要问:“完了?”当然完了!此事告一段落,但因果勾扯牵连,不可终结。六界仙尊就此埋下了两大祸端:一为“寒冰冥玉”,一为玉狐仙儿。千年之后,这两者将掀起血雨腥风,把六界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一章 盗贼觊觎 公元1570年,即明穆宗隆庆四年。这年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也牵扯到了何家村。 这年,明穆宗在崔敏等阉人蛊惑下,命户部取15万两白银到两市购买猫儿眼、祖母绿等宝石。一时间,宝石市价飙升,世人争相搜寻。消息传来,让两个盗墓贼就坐不住了。一个叫曹耗子,一个谢耗子,两人在扬州远近闻名,倒斗时日掘地可达三四十仗,被世人冠以“遁地双鼠”的绰号。两人见到发财机会,便秘密合计一番,决定扒几座古墓,弄几件宝石,发点儿横财。 曹耗子说:“当今圣上好宝石,如今正四下里收购,这可是个难得的大好机会。我们哥儿俩何不趁此机会,发一笔横财?” 谢耗子兴奋得一塌糊涂:“官府这几年盯得紧,歇了几年,老子的手早就痒得慌!如今有这难得的机会,定要大显身手一番,才不辜负咱们哥儿俩这一身本事!” 两人一拍即合,便嘴巴贴耳朵,计议半天才散去。 第二天深夜,月朗星稀。两人穿着夜行衣,准备好铁锹、短柄锄、铁钎、洛阳铲、飞虎爪、麻绳、火折子等物什,趁着夜色往何家村而来。 到了何家村后山,谢耗子低声道:“虽然这几年兄弟我收手不干,但也没有闲着,这附近的古墓我大都踩过点儿了。这何家村何氏家族不容小觑,历代在朝廷里当大官儿的不可计数。其中,这个何潜,曾在朝廷做过中大夫,官职虽然不是最高的,但他那墓修得却是最大的,高大巍峨,气势不凡!我探查过,那个墓保存相当完好,里面一定有数不尽的珍奇宝贝!”说着,两眼放出绿光,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曹耗子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小子厉害,虽然收手,也还没有忘记为日后生计打算!你说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干?” 谢耗子得意道:“何家村祖先墓葬群在这座山后面的深谷里,四面环山,山势陡峭,唯一的进出通道就是一个山洞。但是我们不能从山洞里进去!” “这是为何?”曹耗子奇怪地问。 “山洞里有无数幽灵‘守护神’,外人一进去,就会遭到它们‘化血凶咒’的攻击,全身溃烂而亡。”谢耗子眼里闪着恐惧的神色。 曹耗子心头发麻:“那算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好了!” “大哥别忙!”谢耗子神秘道,“没有进去的办法,我能带大哥你来吗?” 曹耗子又兴奋起来:“快说,要怎么才能顺利进去?” “既然此路不通,我们何不另辟蹊径?我早就看好了,后山有一处山崖并不是特别陡峭,凭你我的身手,用麻绳加飞虎爪,就可以顺利到达谷底!”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两人便爬上山顶,再顺着山脊往下,来到一处悬崖前。曹耗子探头一看,心头一阵寒意:悬崖下面深不见底。两人打好锚点,采用对折绳滑降的方式,慢慢向山谷里滑去。滑到半途,四周雾气弥漫,阴风阵阵,寒彻肌骨。曹耗子虽然扒过许多墓,也经历过无数险境,但今天,总感觉有些害怕。忽闻谢耗子“哎呀!”一声尖叫,吓的他手脚发软,几乎坠下悬崖去。 他颤抖着声音问:“兄弟,你鬼哭狼嚎地干什么?” 谢耗子声音里带着惊惧:“刚才,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背上拍了两下!” 曹耗子心里发毛:“胡说什么?快下到谷底再说!” 两人好不容易才到达谷底。曹耗子脚一触地,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解开绳子,忙把谢耗子拉过来一看,后背上什么都没有,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便踢了谢耗子一脚:“以后你没事别弄得鬼哭狼嚎的,怪吓人的!” 两人便望着谷中走去,不过一刻,便来到一座高大的古墓前,墓前竖着一块巨大石碑:“宋故中大夫何公之墓”。 凭他多年的倒斗经验,这座墓十分古怪:墓地处于极阴极寒之地,明堂前却有条野兽踩踏出的小路穿过,这叫穿堂路,也叫破门路。诗曰:“为路砍破水口门,家中必出凶死人!”料想当初此墓并无凶煞之兆,穿堂小路由野兽踩踏而成,却是天意使然。 曹耗子踌躇道:“兄弟,这个墓古怪得紧,我们不倒也罢!” 谢耗子岂肯就此罢休:“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想当年,我们哥儿俩倒过多少比这还古怪的墓,不是一样没事吗?来都来了,不弄几件宝贝回去,岂不可惜?还有,这几年我们哥儿俩过的什么紧吧日子你不是不知道,若不趁此机会捞一把,岂不是傻子?”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曹耗子胆子就壮了起来:“干就干!” 两人用洛阳铲定好开挖口,便开始咔擦咔擦地挖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就挖出了一个深达两仗的竖井,再平着向主墓室挖去。刚挖了几尺,便听见短柄锄“当”地一声,似乎挖到了石头之类的硬物。两人心头一紧,忙用火折子凑近一看,的确是石头。用短柄锄将土刨落,一块巨大的石板出现在眼前,不知道究竟多宽多高。 曹耗子用手敲敲,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似乎并不太厚。曹耗子横下心道:“用铁钎吧,也许那边就是墓道!”两人就叮叮当当地凿起来,幸好这里十分幽僻,不担心有人发现。奇怪的是,两人向里面凿了足足三个时辰,石洞向内延伸了近一丈,石板却还未被凿穿! 谢耗子骇然道:“莫非是‘鬼打墙’?” 曹耗子停下来,心头也直打鼓,忙跑到洞口一看,洞口好好的。他回来道:“要是‘鬼打墙’,我们的退路早就被封死了。要不我们往侧面挖试试看。” 两人又向侧面挖去,挖了足足两仗有余,便拐弯向内挖,刚挖几下,又听“当”的一声。两人心头一沉,胡乱刨开周围泥土——又是一块巨大的石板!两人还是不甘心,又向侧面挖了数仗,再向内挖,结果依然如此。 两人将短柄锄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直喘气。曹耗子失去了耐心:“这样不是个办法,我们另找个地方再挖!” 两人爬出洞口,用洛阳铲围着墓周围探查,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在墓四周用洛阳铲打下去,都是坚硬的石头,连他们挖的盗洞上方也是坚硬的石头,真是闻所未闻!这时天色微明,两人不敢在地上耽搁,只好下到洞里商议。 两人精疲力尽地靠着洞壁坐下。曹耗子道:“这座墓我猜得不错的话,是传说中的‘石中玉’。” 第二章 血光之灾 谢耗子惊异道:“‘石中玉’?怎么从未听说过?” 曹耗子道:“我也是听我祖师爷说过。祖师爷说,坟墓选址,如果又适合安葬,地下又是浑然天成的巨石,那就是上好的墓址。将巨石挖空作为墓室,再从侧面凿出墓道。墓主人下葬后,回填墓道。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任何人要找出墓道口,比登天还难!” 谢耗子欣喜道:“难道我们恰好找到了墓道口?” 曹耗子点点头道:“如果是那样,我们现在挖的就是巨石中凿出的唯一一个墓道口!” 两人忙用洛阳铲向外侧一插,果然是坚硬的岩石。从洞口一直到他们挖通的地方,均是如此。两人顿时兴奋起来,决定吃点干粮,继续挖。 他们在皮囊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干粮。曹耗子埋怨道:“你准备的干粮呢?被鬼吃了?” 谢耗子一口咬定自己亲手放进了皮囊里的。他回身一看,发现干粮袋子正躺在不远处呢!他叫道:“见鬼哟!什么时候掉出来了?”忙捡回来打开,掏出两片卤好的肉干分吃。 曹耗子瞧了瞧肉干,生气道:“你搞什么鬼?弄个肉干黑不溜秋的,像僵尸肉!” 谢耗子差点呕吐出来,低头一瞧,肉干的确黑乎乎的。他咧嘴笑道:“大哥,你就将就一下,贱内就这手艺!” 两人忍着吃完了肉干,便甩开膀子接着干。谢耗子边挖边问:“既然是十分罕见的‘石中玉’,里面宝贝肯定不少!大哥,你猜猜,里面都有些啥?” 曹耗子想了想道:“嗯,至少金饼银锭是不会少的!” 谢耗子讥讽道:“大哥也太小器了!我猜里面应该有无数金银玉器,还有珍珠玛瑙……” “这算啥?应该还有红、绿、蓝各色宝石,夜明珠这些也是应该有的!” …… 两人一边想象,一边挖洞,干劲儿越来越足,盗洞飞快地向前延伸。两人就这么不停地挖,足足挖了十来天,都不觉得累! 忽然“嘭”地一声,谢耗子的短柄锄碰到了一个东西,发出的声音十分闷涩。两人用红得似血的眼睛互相望了望,一齐丢下短柄锄,用手使劲儿刨着泥土,一扇木质大门出现在了眼前! 两人抱着欢呼起来:“发财喽——” 一阵欢呼过后,两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轻轻推那木门,木门咿呀一声就开了。两人探头一看,一下子惊呆了:门口一个巨大的黑球挡住了去路。 谢耗子气急,想不到挖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去路。他捡起洛阳铲,呼啦一声就向黑球戳去!曹耗子刚想阻止都来不及。接着便听轰隆隆数声巨响,震的两人飞跌出数仗远,骨头都快散架了。两人挣扎着爬起来,门内传出哗啦啦的巨响,像什么东西垮塌的声音。两人正惊魂未定,便见一团黑影飞射出来! “吸血蝙蝠!”曹耗子狂叫道,“快跑啊!” 两人抱头鼠窜。数以千万计的的巨大蝙蝠在后面追,两人没命地往回跑。十来天的功夫,他们一口气挖出了三里多长的盗洞,围着古墓蜿蜒盘旋。两人这么无尽头地狂奔着,后背不时被蝙蝠击中,痛彻心肺!他们越跑越绝望——我们他妈的怎么挖了这么长啊! 不知道跑了多久,才隐约看见了洞口泄下的月光!两人齐声痛哭起来,一边嚎哭,还得一边跌跌撞撞没命地奔跑! 看见洞口了!两人嚎哭着刚钻出洞口,忽然头部被重重一击,两人一齐惨叫着倒了下去…… 何家村所有人被巨大的轰隆声惊醒,霎时地动山摇。人们皆以为地震,纷纷从家里仓惶逃出至旷野之上。人们发现,巨响从后山下的幽魂谷传来,那里正是何家祖先墓葬之地。轰隆巨响持续半柱香的时间,随后,月光之下,便见一股巨大黑雾从幽魂谷冲天而起,既而天昏地暗,漫天飘起鹅毛大雪来!炎夏飘雪,必有妖孽!何家村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族长率十数青壮男丁赶向幽魂谷察看端倪,竟一去不回。 第二天清晨,黑雾散去,大雪停歇,仍不见族长他们回来。何钰之父何振自幼习武,艺高胆大,见异象消失,便率几个胆大的趁白天进去幽魂谷察看。进入幽魂谷,便听见乒乒乓乓、咔嚓咔嚓的杂乱的声音。大家壮着胆子靠近一看,却见十来个人围着一圈,正轮着刀枪棍棒使劲儿地击打砍扎着。他们认出那些人正是族长等人,一个个目光呆滞,神情木讷,眉心均有米粒大小一个黑点儿。被他们击打砍扎的是两个黑衣人,早已成为肉酱,面目全非了,可他们依旧还在不停地击打砍扎着,任何振等人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细心的何振发现,黑衣人身边散落着铁钎、铁锹、短柄锄、飞虎抓、麻绳、火折子等物件,瞬间便明白两人是盗墓贼。盗墓贼身边有一条长长血痕,一直延伸到不远处数尺高的一堆新土。何振跑过去一看,堆土上印着杂乱的血手印,洒着刺目的斑斑血迹。堆土旁边是一个直径约三尺的盗洞,洞里黑乎乎地不知延伸多远,而离盗洞二十多仗处就是中大夫何潜之墓!似乎是盗墓贼从盗洞里出来,被族长他们发现后击毙,然后拖至现在的位置击打砍扎。可是,他们分明已经击杀了盗墓贼,为什么还继续击打砍扎,根本就停不下来?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际,忽听洞里传来一阵异响,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团黑影呼啦一声冲出洞口,飞上半空,一股腐臭之气熏得他直作呕。那团黑影在半空中倏地散开,密密麻麻地俯冲下来。这时,他才看清楚,是无数只蝙蝠。他急忙将手中的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阻挡蝙蝠的进攻。奇怪的是,那群蝙蝠竟然掠过他,扑向了跟随他进幽魂谷来的几个人。他大声喊道:“何栋、何田,小心蝙蝠!”几人忙挥舞手中兵器全力抵挡。只听噗噗数声闷响,那群蝙蝠撞击在几人身上,又呼啦一声飞上了半空,瞬间又聚结成团,呼啸着扑回了洞口。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情景。 何振见其他几人只是面面相觑,惊恐不已,并未受到伤害,才心有余悸地走回盗洞口旁,小心探视。忽然,背后传来几道破风之声,他本能地腾身躲避,回头看见袭击他的正是跟随他的那几个人。几人见袭击不成,又抡起刀枪棍棒紧追上来。何振喝道:“何栋、何田,你们疯了吗?!”几人哪里听他的?刀枪棍棒恶狠狠地向他招呼过来。何振腾挪躲闪之间发现,几个人和族长他们一样眼神呆滞,神情木讷,眉心间也有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点儿…… 何振这才明白,族长等人和跟随他进入幽魂谷的人一样,都是受到了从盗洞里飞出的蝙蝠的袭击,才变成这般怪异的行为举止。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蝙蝠没有袭击他,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他既不能对自己的族人下手,又没办法阻止他们的攻击,唯一的办法只有逃。幸好他武功了得,几个腾跃便脱离了几人的进攻,飞身上了一座小丘之上。几个族人追出数仗之后,便返回去,同族长他们一起,继续击打砍扎两个盗墓贼。何振远远看着他们,心里痛苦难当。他知道,每个人的体力是有限的,族长他们估计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在重复击打砍扎这样的动作,直到气绝力尽,否则他们是停不下来的。果然,昨晚随族长进来的人陆续倒在了地上,最后只剩下跟随何振进来的几个人,还在重复那样的动作。何振就这样呆立在土丘上,流着绝望的泪水,看着他的族人一个个气绝力竭而亡…… 第三章 破落牛仔 公元2370年。这一年注定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一年,一连串的大事将何家村拖入了无底深渊! 何家在这个村里是大姓,据说其先祖是唐朝礼部尚书何湘,何湘生有九子,分居九地,此芦江一带便是其一。九地何氏族枝繁叶茂,得皇帝御赐“九井流芳”的美誉。湘公之后裔,在朝廷为官者众多,家族势力庞大,人丁兴旺。然而其中一分支的分支第二十六代却在明永乐年间突然消逝。一个氏族的一个分支的分支衰落本也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因其衰落过程极其诡异,而被其他分支作为警示世代相传。据说这一分支的分支到了元末便是世代单传,第二十四代名坤,曾落草为寇,专门做些倒斗扒墓的极损阴德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在倒斗时候被诅咒,他在被官府捉拿后问斩时,头颅掉地,颈项喷出的冲天的黑气,将整个扬州府的天空都遮蔽得暗无天日,三天三夜不得散去,被世人称为“黑煞鬼”。其祸根延至其子何隆,中年便患病早去。及至其孙何新,更是病怏怏一个,浑身阴气逼人,连全村的鸡犬遇见他都避而远之。永乐帝迁都那年的中元节,这何新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据说有人看见他穿着寿衣,径直走进他太祖的墓里去了。何氏其他分支以此警示后人,不得涉足倒斗摸金的行当,否则,家法重处。 但祖先的警示偏偏有人不以遵从。这个人叫何琅,系何氏第六十代子孙。何琅父亲是富豪,拥有几家跨国公司,身价千亿。但何琅生性顽劣,学业稀松,成了个纨绔子弟。到了上大学的时候,连本村的大学都未考上。其父又恨又怒,一气之下将他“发配”到北美洲那个偏僻之地去混个大学文凭。这个偏僻之地叫做米国,三百年前叫做美利坚合众国,是世界霸主,穷兵黩武,四海征战,最后落得个四分五裂,渐渐衰落成个北美洲最普通的小国。他就读的大学叫做普林斯顿,校园虽然弄得富丽堂皇,但就读的多是世界各地的平庸之辈。 何琅初到这个国家,很不喜欢,太过单调平静。这个国家除了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剩下的就是多得数不清的厂房:专门合成大米、大豆、小麦、玉米等农产品的农业生产智造厂,专门提供一日三餐的烹饪智造厂,还有家电智造厂、服装智造厂、建材智造厂……更神奇的是,还有生育智造厂,负责下一代的妊娠和生产。这个国家把来自东方帝国的智能机器用到了极致,通过各式智能机器的组合,把所有国民的需求都全部标准化程序化自动化生产。孩子从工厂里生出来,生殖细胞提供者便将孩子抱回家,又送入婴儿培养工厂、知识技能培养工厂(采取基因干涉技术,知识技能直接植入),然后升入大学,最后进入社会。因生产效率达到极致,除了少数精英,多数人都过着无所事事,衣食无忧的日子。 自从结识了一个叫做路西法学生后,何琅这种单调平静的生活就被搅乱了。路西法是典型的“怀旧一代”,嘴边常挂的是“我们国家也曾辉煌过,我的祖上也曾荣耀过”之类的话,他甚至还说他的祖上曾经是美国总统,统治者这个曾经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他的话自然招来嘲笑,更没人有兴趣去查证。他的打扮也是古老的西部牛仔装扮,头戴墨西哥式宽沿高顶毡帽、金黄的头发披在肩上,穿着牛仔裤皮上衣、束袖紧身多袋牛仔服,足蹬一双饰有刺马钉的高筒皮套靴,颈围一块色彩鲜艳夺目的印花大方巾,嘴上叼着根雪茄在学校晃来晃去。何琅开始也不太喜欢这个的家伙,和他结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 那天,何琅去个餐厅吃饭,身后跟着像马仔一样的几个当地人。同班的几个当地人知道何琅是从东方那个繁华的帝国来的,又腰缠万贯,出手阔绰,自然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他去的这家餐厅叫elevenmadinsonpark,是纽约最高档的三百年老店。本来他可以选择“量子的士”过去,但他十分讨厌“量子的士”,人往“的士大厅”一站,拨通elevenmadinsonpark的ip,人就传递过去了。他总觉得这个过程会让他身体某个部分落在途中,感觉很不舒服。所以他选择了打“飞的”,还是那种慢悠悠的古老的“飞的”——四面翼直升机,可是只打了个呵欠就到了,弄得他直抱怨太快太快。 走下直升机,他嘴里骂道:“真他妈没意思,你们米国就不能用更慢一点的交通工具吗?” 乔治忙道:“老大,现在最慢的就是这个了。本来国家还保存了几架s-97老古董,估计是世界上仅存的最慢的交通工具了,可惜都飞不动了。” 何琅不屑道:“我呸!我老爸收藏了十架三百年前的‘蓝鲸’,一样飞得好好的,到北京坐那玩意儿才叫一个爽,悠闲自在地看风景,虽然也只是够喝杯葡萄酒的时间,也比你们这丑八怪强多了!” “那是那是!”皮尔斯谄笑道,“听说当年你们中华帝国这款直升机是和我们的s-97对抗的,三百多年了,我们这些老古董都散架了,你们的还能飞得自在,高下立判哪!” 何琅白了他一眼,哪有这样贬低自己拍别人马屁的?怪不得米国要衰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进了餐厅,刚坐下,就走来一个美丽漂亮的服务员,用流利的中文问道:“来自东方帝国最尊贵的客人,您打算享用什么样的菜肴?” 何琅知道她问的自己,故意不答话,乔治几个知道自己赤裸裸地被无视了,也不吭声。服务员微微一笑:“何先生上次享用的是‘东方神韵’套餐,提出了八十八条改进意见,我们都按照您的意见做了改进,您是否要品尝一下?” 何琅不耐烦道:“行行行,就来这个套餐看看。” 话音刚落,面前的餐桌轻微一响,桌面打开,从下面升起六盘热菜,两个汤钵,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何琅皱皱眉道:“你们米国什么东西都是程序化标准化自动化,一点儿没有个性!那口味儿能标准化生产吗?弄得人也是一个模子,很让人厌烦呢!” 刚要动筷子,就听见旁边一个粗大喉咙用汉语嚷道:“我就要用他们一样的‘东方神韵’套餐,凭什么你不同意?”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旁边餐桌上坐着路西法,还是那套“西部牛仔”打扮,一脚搭在凳子角上,手里拿着毡帽当扇子摇,一副痞子模样。他两眼冒火,很生气的样子。 服务员永远是那种温柔的微笑:“先生,这‘东方神韵’套餐是何琅先生的专利,您得经过何琅先生同意才行!” “啥?”路西法的汉语很纯正,“这‘东方神韵’套餐我以前都吃过,怎么就成了他的专利了?”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服务员道:“这个套餐采纳了何琅先生的改进意见,国家专利委员会自动将专利注册到了何琅先生名下了。” 路西法几乎跳了起来:“我靠!我对这套餐也提出了很多改进意见,你们怎么不将专利注册到我名下?” “对不起,路西法先生!”服务员依然微笑着,虽然那微笑看起来很假,“您提的修改意见经中央电脑评估后觉得毫无价值,所以并未被采纳。而何先生提出的改进意见中央电脑评估后觉得非常满意,所以专利自然会注册到何先生名下!” 路西法变得十分抓狂,啪的一声将毡帽甩在桌子上:“卖国贼!就是你们这样的卖国贼,才把我们国家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服务员依然微笑着,语气却变得有些不客气:“路西法先生,请注意您的用语!您刚才已经连用了两次禁用语,国家法律规定,连用三次以上禁用语,将处以十年监禁!” 路西法暴跳如雷,正待进一步发作,何琅开口了:“路西法先生,何必与机器人过不去?您若真的喜欢这个套餐,就请过来与我们一同享用吧!” 路西法愣了愣,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啪的一声坐在何琅身边道:“既然何先生这么看得起在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第四章 思想导师 何琅和路西法边吃边聊。当然,他们先聊的还是菜肴。 何琅问道:“路西法先生,您怎么对这个‘东方神韵’套餐感兴趣?” 路西法坦率道:“东方帝国的菜肴口味丰富细腻,变化多端,样式还别致,我当然十分喜欢!” 何琅哈哈一笑:“你这是少见多怪!我给你说,要是在我家乡,这算什么好吃?就这个套餐,在我们那里,得经过九个厨师九十九道工序,吃起来那才叫一个爽!弄到你们这里,就搞成了程序化标准化自动化,完全没了那种味道!” “真的?比这还好吃?”路西法瞪着眼睛,口水都流出来了,“但我还是不明白,现在什么东西都是程序化标准化自动化生产,你们那么发达,怎么还用人工制作?” 何琅得意道:“这就是东西方的差距了!我们东方人注重人的个性化思考,允许各式各样的创造,同样的东西允许以多种方式进行生产;你们西方人越来越懒惰,越来越迷恋高科技,总是依赖少数人的创造,然后用智能机器组合升级,制造出所有需要的东西,而大多数人就成了机器的附庸,只能一味的机械服从。就像三百多年前,你们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认为自己的制度是最好的,就想把国家治理模式也实行程序化标准化自动化推广,强迫全世界国家都复制成你们的样子,容不得差异化发展。结果呢,自己首先就垮掉了!” 路西法有些不快:“程序化标准化自动化怎么就不好了?生产效率提升了,财富增长也就快了。您看我们现在,个个都衣食无忧,幸福指数那是相当的高啊!” “狗屁!”何琅骂了句粗话,“什么东西都程序化标准化自动化生产,按一下按钮就可以了,那人们还思考什么?思维懒惰的致命后果就是大脑退化,大脑退化了,人类怎么发展?” 路西法还是一脸迷茫:“你们东方帝国生产了全世界90%的产品,你们难道就不依赖智能机器?” “错!大错特错!”何琅有些神秘道,“你知道吗?准确的说法是,我们东方帝国制造了全世界90%的智能机器,当然由它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就都是我们的专利了!” “这有区别吗?”路西法还是不懂,乔治几个更是一脸懵懂,傻傻地听我们说话。 “嗯,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丁点儿思考能力的米国人,本少爷今天就给你好好讲一讲这其中的奥秘!”何琅兴致来了,“我们东方帝国虽然也依赖超级智能机器来制造智能机器,但我们的人不像你们,整天接受智能机器的施舍,我们是必须要思考的!” 乔治在一旁泄气道:“思考?好难额,我觉得思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该思考什么呢?” 何琅白了他一眼:“怕思考就滚一边去!”他继续当起路西法的思想导师:“在我们东方帝国,操作智能机器的是少部分人,生产出来的产品都供给其他国家。我们自己用的许多生活用品还得大多数人动手做,这叫‘智力守护工程’。你们国家对人的基因干预过多,甚至都取消了数学、物理等基础课程,因为基因中植入了这些东西。我们不一样,从小还得学这些,并且还得学习传统行业生产,到了大学还得拿到‘工匠’学位才能毕业!” 路西法好奇地问:“那你学的什么行业?” 何琅被戳到痛处,讪讪道:“我嘛,咳咳……学的陶瓷制作,不过……不过我不喜欢,我偷偷学了‘阴阳风水’……” 见路西法也是一副傻傻的样子,何琅自嘲道:“我老爸说我路走邪了,到高中毕业时候还没有拿到陶瓷制作的‘蓝领’等级,村里的大学我是念不上了,就被发配到你们这里来了……” 路西法听了,更是一副傻傻的又很受伤的样子。 何琅不忍道:“你不要这个样子啦!你们国家为你们提供了所有必需品,你们又不用动手动脑,不用像我们一样辛苦思考,你该知足了!” 路西法怒道:“谁说我没有思考!”他指着乔治、皮尔斯几个道:“我才不像他们,整天昏头昏脑过日子!” 何琅敷衍道:“你都思考些什么了?” 路西法一本正经地:“我思考的东西多了去了。比如,我思考我们美利坚合众国怎么衰落分裂的,为什么我们的国民越来越变得无所作为,还有就是……” 见他忽然打住,何琅忍不住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他吞吞吐吐道,“还有就是,你们东方文明为什么可以延续六千年,并且最终战胜了西方文明!” 何琅吃了一惊,心想:“这个小子想得可真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何琅沉默,他继续道:“我祖上收藏有许多你们的古籍,为了深入了解东方文明,我都看过那些古籍。嗯,有本古籍写得很是神秘莫测,叫什么,什么《鬼吹灯》……” “啥?”何琅瞪大眼睛,“你他妈看这个?” 路西法呐呐道:“怎么?这本书有问题?” 何琅冷笑道:“这本书我劝你还是少看的好!你们祖先以前尽干些偷鸡摸狗、倒斗扒墓的勾当,把我们祖先的宝贝都挖了不计其数!” 路西法灰头土脸道:“那不是三百年前都全部奉还给你们了嘛……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们祖先的坟墓里封存了那么多的恶魔干啥?” 何琅哈哈大笑道:“你他妈真傻!作者忽悠你的你也信?” 路西法肃然道:“你不信我信!你们何家祖先坟墓里不就封存着恶魔吗?” 何琅脸色一白,喝道:“路西法,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路西法冷笑道:“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他伸出手掌,掌心出现一个屏幕。这是当今世界每个人的标准配置:掌心终端屏幕。因为网络信息极端发达,每个人的衣食住行,都依赖这个终端。何琅看见屏幕里出现了一本线装古籍,古籍封面写着:《养心斋札记》。路西法将书翻到“何家祖先墓被盗事件”一节,继续道:“这可是你们何家三十六代子孙何钰的著作,里面清楚地记载了你们何家祖先墓被盗时的诡异事件!” 何琅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何家祖先墓被盗事件是何家的耻辱,是何家上下守口如瓶的事情。当时为防事情外泄,何家是禁止以任何形式予以记录的。不曾想那个三十六代子孙何钰,却把这件事情偷偷写到了《养心斋札记》里,被发觉后,便带着书逃到了美国,从此便了无音讯。万万没想到,这书竟然落在了路西法手里。 何琅惊骇之余,心生戒备:“路西法,你究竟想干什么?” 路西法哈哈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想从你口中证实这件事情的真伪。” “就这么简单?”何琅将信将疑。 路西法摊摊手:“对,就这么简单!” 回到学校,何琅越想越觉得蹊跷。从他与路西法在餐厅相遇,到共同进餐,到胡侃,最后扯到倒斗,越想越不对劲儿。当他决定再去找路西法谈谈时,却被乔治意外地告知,路西法离开米国,去了中国! 第五章 异国追杀 何琅头皮一炸:不好,这个该死的路西法,他一定是冲着何家祖先墓去了! 何琅这才发现自己被路西法耍了。忙用脑波系统连接何家村中央电脑,查询路西法的详细资料。查询结果令他更加震惊,中央电脑里根本就没有路西法的资料。他惶恐不安地连接到普林斯顿大学的分支电脑,居然也查询不到路西法的信息。 他气急败坏地找到了校长。校长是一个秃顶的老头,叫约翰。听何琅说明来意,瞪大眼睛道:“路西法?我们学校根本就没这个学生啊!” 何琅气得发抖:“什么?没有这个学生?那个整天穿着西部牛仔装的臭小子不是这里的学生?” “哦——”约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扶了扶眼镜,慢吞吞地说,“你找的是他呀!他就是个流浪汉,自称路西法,整天在学校里转悠,鬼才知道他是不是叫路西法!路西法在我们西方可是恶魔的名字,谁会取这么恶毒的名字呢?” 何琅好不容易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抽身就走了。弄得约翰直摇头:“来自东方帝国的人竟然这么没礼貌……” 何琅回头再去找乔治,奇怪的是乔治也不见了,再找皮尔斯,皮尔斯也不见了。两个人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他把整个学校翻了个底朝天都不见两人的踪影。 “阴谋,一定是阴谋!”他被惊出一身冷汗。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国家,他居然被三个当地人给耍了!乔治和皮尔斯应该是怕他察觉后找他们算账,所以才躲了起来。他通过查询海关入境记录,发现路西法的确是去了中国,用的是叫路修斯的化名,他去中国一定是冲着何家祖先墓去的! 他越想越恐惧,又不敢向何家宗亲警示,一咬牙,决定偷偷溜回去,一定要在路西法进入墓前截住他! 为了以最快速度赶回何家村,他破天荒选择了“量子的士”。 在普林斯顿市8号“量子的士站”,刚进大门,一个服务员便微笑着迎上来:“请问是何琅先生吗?” 何琅立刻有了戒备,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两个戴口罩的大汉冷冷地盯着他。他暗叫不好,转头看见大厅候车位上站起来两个戴口罩的汉子,径直走到服务员身后。 何琅忙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便低头往大厅里走。服务员微笑着向一旁闪开,何琅趁她不备,抓住她衣领猛地一推,推得她惊叫着横飞出去,撞在身后两个汉子身上,三人倒在地上乱作一团。何琅身后两人见势不妙,拔腿追了上来。 何琅早已飞快地冲过大厅,从另一侧大门跑了出去。何琅在大街上飞奔,心里却十分恐惧:“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对我的行踪如此清楚?难道我一直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想到这里,浑身直冒冷汗。 他迅速穿过大街,进入一个小巷。“噗”地一声,一颗子弹飞来,射进了旁边的墙壁里,旋开斗大个窟窿!他回头看见四个大汉已经追上来,一个大汉正枪射击。 他在心里直骂娘:“狗娘养的!本少爷又没有得罪谁,竟要置老子于死地?”他忽然想到了路西法,想到了何家祖先墓,顿时惊觉:“他们难道是要阻止我回国?” 消音器里射出的子弹不断在他身边乱飞,他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竟钻进了旁边一个死胡同。他绝望地返身回跑,可是四个大汉已经堵住了出口。 四支手枪对着他,他缓缓后退,心想:“完了完了,今天恐怕是要死翘翘了!” 他怒骂道:“哪里来的狗杂碎,像苍蝇一样跟着老子干什么?” 领头的大汉嘶嘶冷笑道:“何先生,我们是国土安全部特工,我们怀疑你有危害我们国家的图谋,请跟我们走一趟!” “特工?”何琅哈哈大笑,“有你们这么猥琐的特工?说我有危害你们国家的图谋,证据呢?证据呢?!” 领头的大汉冷酷道:“我们的中央电脑监测到你有再次发动类似‘911事件’恐怖袭击的想法,这就是证据!” “我靠!”何琅气得要死,“还‘911’?你们这屁大个国家,濒临绝种的国家,还有袭击的价值?” 领头的大汉冷冷道:“你现在犯了第二宗罪,有种族灭绝的言论,你将面临新的指控!” “去你妈的!”何琅怒不可遏,刚要冲上去和他们死拼,忽然,旁边一扇门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拽了进去,无数颗子弹“噗噗噗”地射入他身后的墙上。 那人拽着他飞奔,他急忙回头察看。奇怪的是,四个大汉并没有追来。那人拽着他穿街过巷,不知跑了多久,才在一个教堂门前停下来。 何琅气喘吁吁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身着黑色斗篷,却不回头,只低声道:“请随我来!”便进了教堂大门。何琅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那人进入教堂大厅,再左转进入侧厅,径直走进了告解屋的左侧。他愣了愣,那人却低声道:“快进来!”他只好走进了告解屋的右侧。 刚坐下来,那人便低声道:“你不要问我是谁,我只告诉你,我是你父亲的朋友。现在‘新圣骑士魔教团’正在到处抓你,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何琅奇怪道:“‘新圣骑士魔教团’?他们抓我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阻止你回国!” “那我父亲知道吗?” “你父亲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我得马上联系我父亲,向他报告这里的情况!” “你现在无法联系你父亲,他正在和法国总统商谈超核能项目的投资事项!” 他说的没错,何琅他父亲最近是去了法国,准备在法国投资一个超核能项目。他其实也不是真要联系他父亲,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他能和父亲说吗? 他故意问:“那我现在怎么办?” 那人道:“你先在这里躲一躲,等风头过了,我再护送你回国。” 何琅口里答应了,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溜回去,截住该死的路西法!” 那人将他安置在教堂的阁楼上。等那人走了一会儿,他才偷偷溜出门去。刚走十来步,却听见阁楼另一间小屋里有小声说话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仔细一听,就是刚才那个人的声音。 那人说:“何琅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你马上通知路西法,让他抓紧时间。” 另一个人说:“这个何琅十分狡猾,我怕时间一长他会发觉,不如……” 何琅立刻想象说话的人一定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他浑身一抖,里面立刻传来喝叱声:“谁!?” 何琅慌忙撒腿就跑,后面传来通通通的脚步声——他们追上来了。 何琅直呼“晦气”:“怎么这么个鼻屎国家,个个都他妈的想害本少爷!” 他一阵胡乱奔逃,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踪。他身心疲惫、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量子的士’是没法搭了,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呢?” 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爆炸头的男子,背上挂着“私人快递”的招牌。冷不防他回头就问:“先生,需要‘私人快递’服务吗?保证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快捷无忧!” 第六章 偷渡回国 “我们‘私人快递’公司经营网点遍布全球,没有你去不到的地方,只有你想不到的地方!”“爆炸头”夸张的大嘴巴噼里啪啦地如竹筒倒豆子。 何琅明白了,他是黑市“量子的士站”的托儿。黑市的“量子的士站”就相当于几百年前的“黑车”,无营业执照、没有在政府登记,许多人就是通过它偷渡到中国的。这些黑市的“量子的士站”ip地址是不断变化的,找到它们很不容易。 他随着“爆炸头”来到一个天桥下。接待他的是一个叫爱丽丝的智能机器人,有着非常妖娆迷人的外表。爱丽丝用她蓝色美丽的眼眸看着他道:“先生,我们这里服务承诺是‘安全无忧、高效便捷’,绝不询问顾客的姓名来历,绝不刺探顾客的隐私。但是……” 何琅戒备道:“但是什么?” 爱丽丝盈盈一笑:“先生不必紧张。为了先生能够安全到达中国的任何地方,需要在您的脑波系统里装上一个小小的程序!” “啊!?”何琅后退一步,心里涌起一阵敌意,“这个没必要吧?” 爱丽丝还是保持着迷人的笑容:“先生误会了。这个程序无毒无害,你可以先自行检测。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你进入中国后,屏蔽你的脑波,避开‘天网’对你的探测,否则,你将被中国政府以偷渡罪处以十年监禁!”说完,她摊开手,一个小程序的代码在掌心屏幕上流动。 何琅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指触在屏幕上,脑波系统里的“天盾”杀毒程序开始检测这个小程序,果然是无毒无害。他用意念打开“天盾”防护墙,将这个小程序附着在了脑波系统里。然后,爱丽丝领着他穿过天桥下的一个门洞,进入了“的士大厅”。 这个“的士大厅”很古怪,呈椭圆形,上面垂下一个漏斗形的屋顶,漏斗连着根塑料管子插在地上。正诧异间,忽听咕咚咕咚的流水声在塑料管子里滚动。 爱丽丝见他惊讶,笑了笑说:“先生莫要奇怪,这里是‘马桶分站’。” 何琅心里一阵作呕,原来这个黑市“量子的士站”的ip建立在人家的马桶里!他忍着胃部的翻腾,输入了何家村的ip地址。 当何琅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一摸,四周都是冷冰冰的泥土。他心里不停地骂着:“该死!这坑爹的黑市,把老子传送到什么鬼地方了?” 他打开指尖的能量光源,才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泥洞里。忽然,“吱——”的一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他面前蹿过,吓得他“呀”的一声叫了起来。这时他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硕大的田鼠,惊慌失措地向一个狭长的隧道逃跑了。 他心里不停地诅咒那个黑市“量子的士站”,一边趴下身子,沿着隧道往前钻。好不容易才钻出了田鼠洞,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麦田里,何家村的麦田里! 中国虽然智造业异常发达,人们的所有生活用品都可以通过智能机器制造出来。但“智力守护工程”不允许人们使用智能机器制造的生活用品,那些东西是供给其他国家只知道享受、懒惰得要死的人用的。所以,何家村像全国各地一样,虽然有无比先进的智造业,但依然保留着农林渔牧业、手工业等传统行业,每个人都必须选择一个行业的子行业作为一生的必修课程。根据每个人修习的境界,分别有“门外汉”、“学徒”、“工人”、“蓝领”、“工匠”、“帝国工匠”等六个等级,每个等级对应不同的学业水平,达不到相应的等级,就无法晋升到高一级的学校深造。何琅就是在陶瓷制造行业没有达到“蓝领”等级,无法在何家村进入大学学习,才被父亲“发配”到米国的。 鼻息间萦绕着熟悉的麦香,何琅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滋味。在米国那个到处是钢筋水泥的地方,他十分思念故乡,可是没想到,回到故乡的他竟然是通过偷渡的方式,这的确有些讽刺!他现在必须思考一个棘手的问题:他该怎么向在家的母亲交代,才不至于被怀疑,甚至被处罚! 他磨磨蹭蹭地往村子里走,在农田里修习种植业的村民都目含惊讶地向他打招呼。他一边敷衍着回应,一边苦苦思索。他不用担心自己被怀疑,因为这里每个人的管理都归家长,家长才对村长负责,其他人是无权刺探别人隐私的。所以,虽然许多人都奇怪,为什么被“发配”到米国的何琅会突然回到了何家村,但他们不会贸然询问的,更不会用脑波探测他。可是作为家长的母亲就不同了,对他刨根问底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磨磨蹭蹭地走着,他忽然看见前面走着一个小姑娘,心里暗叫不好,忙转身就跑。可为时已晚,耳边响起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清澈的声音:“何琅,见到表姑你跑什么跑?” 何琅头皮一阵发麻,转过身来,低着头不出声,心里却打了无数个转儿,想着怎么对付他这个难缠的小表姑。这个小表姑是他姨奶奶家的,叫做凌月。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天空出现了双日凌月的奇异天相,被村里的占卜师称为天人降临。这个凌月的确十分古怪,呱呱落地时不是啼哭,而是唱歌!歌声清澈婉转入云霄,人们却听不懂她唱的什么。占卜师说他听懂了,可是他不说,只说天机不可泄漏,但占卜师的脸色却极其沉重,让人产生极其不祥的预感。凌月天资极其聪慧,能用耳朵听人们难以觉察的细微声响,包括人思想流转的声音,像读心术之类的异能。正因为这样,何琅这个时候遇到她,是最倒霉的事情! 凌月扑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何琅,何琅吓得不敢抬头。凌月见他惶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音婉转动听极了:“何琅,我知道你是偷偷跑回来的!” 何琅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忙蹲下身子拉着她袖子告饶:“我亲爱的小表姑,你可饶了我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凌月拍拍他的头,一本正经道:“你这小子不务正业,尽往歪门邪道走,小心走火入魔!”俨然是长辈在教训晚辈。何琅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以为听听教训就可以过关了。 哪知她突然脸色一变,喝叱道:“何琅,你这次偷跑回来给我老实点儿,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否则,我让你娘打断你的腿!” 这一喝叱犹如一根铁棍击在他的心口,痛得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等他缓过神来,抬头一看,凌月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心里暗叫一声“见鬼”。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小表姑,心里就莫名地惶恐。 他刚站起身来,村里的喇叭就响了,传出另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村民何琅偷渡回国,触犯法律,现全村缉拿,任何人不得包庇窝藏!”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知道自己暴露了,拔腿就往村子的后山上跑。他迅速用“天盾”检测了自己的脑波系统,发现那个小程序还在,料想是小表姑出卖了自己,心里恨得直咬牙。可是,当他刚钻进松林里时,便听见四面翼直升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脑波失去了屏蔽,他被定位了。 第七章 幽灵之门 他在松林里落荒狂奔,一边用“天盾”对小程序进行快速扫描,才发现小程序被楔入了一个代码,像水管里加装了一个阀门,小程序的运行被卡住了。他猛然想起小表姑刚才拍了拍他的头,难道在那个瞬间,小表姑就在他的脑波系统里对这个小程序楔入了代码?真是不可思议!他倒抽一口冷气,用“天盾”的修复抓手将那个代码提了出来,再在松林里七弯八拐跑了半天,才钻进一个山洞里。终于,直升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精疲力竭地坐在潮湿的地上…… 何家村中央电脑控制室。一个年轻女子正死死盯着直升机传回的实时影像。这女子着一身翠绿长裙,黑发如瀑,身材窈窕,面容娇美,给人以清新脱俗的感觉。 她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道:“何剑,这个臭小子进幽灵洞了。幽灵洞通往我们何家村的禁地,你马上带民兵进洞抓捕,务必要阻止他闯入禁地!” “可是村长,他是您儿子啊!”男子有些为难。 原来这女子就是何琅的母亲,也是何家村的村长高阳。高阳在何家村有着“芙蓉仙子”的美誉,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却如少女般娇美,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她智勇双全、聪慧过人,把何家村治理得井井有条。 高阳柳眉竖立,寒声道:“何琅他是我儿子不假,但他触犯法律,如今又藏匿幽灵洞,有擅入禁地之嫌!我若不将他捉拿归案,还有何颜面治理何家村?!”何剑忙应声退下。 何剑带着五个全副武装的民兵,乘坐四面翼直升机空降到后山的松林里。村里的民兵是按照正规军队的标准训练的。六人一着地便交错着向幽灵洞包抄过去。 高阳戴着耳麦,有些忐忑不安地紧盯着何剑传回的实时画面。六人进了幽灵洞,高阳的耳麦里便传来刺耳的声响。高阳沉着道:“何剑,这是洞里的‘守护使’,你们都印有何家村的灵符,它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何剑回答道:“是,何剑明白!”声音还算是沉着冷静。 高阳继续道:“你们一直往前走,在洞的尽头有一道铜门,被‘锁心咒’封印,何琅是打不开那道门的。见到何琅,你们用麻醉弹击中他即可!” 六人快速行进的脚步声在洞中橐橐作响,画面中,洞壁上不时闪过“守护使”绿莹莹的眼睛,显得异常诡异。 “慢!”高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画面静止下来,耳麦里传来何剑疑惑的声音:“村长,怎么了?” 高阳声音有些急促:“你看看洞壁上的‘守护使’!” 画面定格在了洞壁上的一个“守护使”,画面渐渐放大,“守护使”两眼间漆黑的额头上,隐隐有发丝般粗细的一缕绿色,如烟一般缭绕着。 “该死的孽畜!”高阳怒骂道。 何剑很少听到村长如此怒骂,愣了一下。忽然耳边拂过一缕轻风,眼前一花,便见一个身影站在了眼前。 “谁!”六人急忙举枪瞄准。 “是我!”那人转过身来,却是村长高阳。六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阳没空向他们解释,抬手屈指,连弹数下,便听嗖嗖数声疾响,数道紫光击中洞壁上的几位“守护使”的面门。山洞里骤然响起几声凄厉的尖啸,“守护使”挣脱石壁,呼啸着向洞内扑去。 见何剑几个面露惧色,高阳急促道:“何琅这个孽畜带了高人,用了西方魔教的‘定身咒’封印了‘守护使’。我们快到里面看看,但愿这个孽畜没能打开‘幽灵门’!” 七人拔腿就向洞内飞奔,远远就看见几位“守护使”围着两扇敞开的铜门不停的飞舞着,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高阳眼泪纵横,仰面长叹道:“想不到千年天劫,竟然要被孽畜开启!” 何剑等人不知所措,齐声问道:“村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阳被他们一问,骤然清醒。她咬着牙道:“你们且在此地守候,不得跨过此门。待我进去察看后再做打算!” 说罢,腾身如惊鸿般掠过铜门,消失茫茫雾气中。 何琅刚进入幽灵洞时,只顾逃跑,没有顾及洞内情形。等他喘完气,忽闻耳边传来如窃窃私语般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刺耳。抬头便看见洞壁上一个黑色的身影,两只眼睛闪着绿莹莹的光。他吓得“呀”地一声,回头看见身后洞壁上也是这样的黑色身影。他后退几步,却发现这些黑色身影如定在了洞壁上一般,一动不动,并没有扑过来伤害他的意思。他定了定心神,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往前走。他知道,母亲肯定派了民兵前来追捕他,他只得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远远望见一道巨大的铜门,矗立在山洞的尽头。何琅暗叫不好,飞奔到门前,用手使劲儿推,那铜门竟纹丝不动。他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着自己一定会被母亲抓回去,蹲十年的监牢。想到自己将要在监牢里度过十年,他呼地一声站起来,疯狂地用双拳不停捶打着铜门,通通通的响声在山洞里回荡着。捶打产生的剧烈疼痛将他的绝望推向了极点。可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咿呀”一声轻响。他停下来一看,顿时欣喜若狂:原来铜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露出细细一道缝隙,冷冷的雾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凉飕飕的。他顾不得其他,一心只顾逃跑,便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推那铜门。在戛戛之声中,铜门缓缓打开,他便倏地钻了过去。 铜门之后的景象让他惊呆了。脚下是长长的巨大的石梯,一级一级向下延伸不知有多深,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下面除了雾气,什么都看不见。他有种异常不祥的感觉,但蹲牢狱的恐惧战胜了对下面未知情形的恐惧,他还是迈开了步子,沿着台阶向下走去,直至没入茫茫雾气之中。 进入雾气的瞬间,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寒气逼人,无数冰冷颗粒不停地扑打在脸上,有一粒沾在了唇边,他伸出舌头一舔,嘶的便融化了。“下雪了?!”他冷得直打哆嗦,心里却发毛,“明明现在是阳春三月,怎么会突然下起雪来?”走了不知多久,全身几乎都冻成了冰棍。忽然风停了,雪也不飘了。正暗自惊喜,却见白茫茫雾气中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便听轰隆几声巨响,继而狂风大作,四周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脑袋上便咚的一声被什么东西击中,痛得他几乎昏厥。他忙伸手护住头部,才发现是鸡蛋大的冰雹。他在冰雹的击打中战战兢兢地走着。一会儿,冰雹停了,却下起瓢泼的暴雨来。一会儿,暴雨停了,却热得如毒日炙烤一般。就在短短几十分钟,何琅却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气候,岂不怪哉?他被风霜雪雨、烈日冰雹轮番折磨,最后就剩下麻木了,而石梯,还是没有尽头…… 何琅在雾中跌跌撞撞地走着,无尽的石梯将他推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何琅先生,您在这里瞎转悠干什么?”眼前便轰然一声巨响,茫茫白雾消失了,风霜雨雪消失了,烈日冰雹消失了,路西法却站在他面前,满脸诧异之色。 何琅见到他,火冒三丈,一把抓住他衣领拎起来,怒吼道:“你这骗子!老子打死你这狗娘养的!”说完,抡拳就是一阵狂扁。可是,眼前的路西法倏然消失了,他的拳头只打在了空气里。他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墓前。这座墓呈倒漏斗形,高约5米,东西长约60米,十分宏伟。墓前矗立一高大墓碑:宋故中大夫何公之墓。 第八章 魂断古墓 何琅猛然回想起路西法给他看的那本《养心斋札记》,800年前被盗时发生诡异事件的,正是眼前这座何公墓! 何钰在“何家祖先墓被盗事件”一节末尾说,虽然何氏族人后来收殓了在谷中离奇死亡的人,也回填了盗洞,但从此幽魂谷被列入何家村禁地,通往幽魂谷的唯一通道——幽灵洞也装上两扇巨大的铜门,严禁任何人再踏入其中半步。文中猜测道,中大夫何公之墓一定埋藏着珍奇异宝,或者是关乎何氏家族生死存亡的惊天秘密,那些蝙蝠就是守护神。 “路西法一定是鬼迷心窍,相信了何钰的胡言乱语,才会冒险前来觊觎何家祖先坟墓中的宝贝的!”何琅自言自语道。他急忙围着墓转了一圈,仔细察看,却在东南方向距离墓二十来仗的地方发现了新的堆土和新挖的盗洞!显然,路西法已经来过,说不定已经潜入了何公墓,怎么办?他从所学的阴阳风水知识来看,何公墓所处之地为至阴致寒之地,墓穴选址本身就十分古怪,加之何钰书中所记载的种种诡异,更让他不寒而栗。他又想,如果路西法下到墓穴,必然会遭遇种种诡异,甚至触发800年前一样的异象。但直至现在,异象未现,难道路西法知难而退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盗洞里却传来一阵咔嚓声,像锄头、铁锹之类掘土的声音。 何琅恼怒不已,冲着盗洞高声骂道:“狗日的路西法,你给老子滚出来!”咔嚓声停了片刻,又响了起来,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何琅怒火焚胸,冲着洞内继续骂道:“路西法,你这不要脸的强盗!还不滚出来,休怪老子不客气!” 这次,咔嚓声不但未停,反而越来越响,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何琅气得几乎晕厥,顿时失去理智,腾身跳进了盗洞。 盗洞内阴风阵阵,寒冷至极,令何琅猛然一个激灵。他急忙打开指尖的能量光源,明亮的光芒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上面的洞口虽然不大,但这下面的盗洞却十分宽敞,能容两人直立行走。地上散落着短柄锄和铁锹,显然进入墓穴的不止一个人。何琅捡起一把铁锹权做防身武器,缓缓向洞内走去。盗洞两旁挂满了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是蝙蝠!何琅心想:“莫不是《养心斋札记》里记载的袭击人的蝙蝠?”他急忙屏住呼吸,小心戒备着往前走。奇怪的是,这些蝙蝠都安静地挂在洞壁上,并没有袭击他的征兆。 不知走了多久多远,何琅觉得似乎都走完了下辈子,咔嚓之声犹在耳畔,可洞依然没有尽头。他猛然停下来:“不对呀!盗洞口离墓不过二十来仗,为什么这个盗洞要挖这么长,弯弯曲曲的,似乎是围着墓在绕圈一样!”他向前面看去,前面黑乎乎的没有尽头,回头看后面,也是一样的黑乎乎的没有尽头。他头皮一阵发麻,犹豫半晌,只得继续往前走。走啊走啊,他已经走得精疲力竭,咔嚓声忽然停止了,前面似乎有明灭的灯火。他精神一振,心想:“该死的路西法,终于抓到你了!”便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起来。 远远地,看见洞的尽头是一扇木门,半掩着,门内的光亮从门缝里泄出来。他来到门外,透过门缝向里看去。只见门内纱灯昏黄,纱灯下,一个头戴儒巾的中年男子,正伏案拨打着算盘,一边用毛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桌案旁地板上则放着个竹筐,里面全是成串的铜钱。心里正惊疑不定,便听那人头也不抬道:“朋友,远来是客,请进吧!” 何琅硬着头皮打开门,走了进去。那人停下笔,抬头望着他,表情十分诧异:“你是何家后人?为何来到此地?” 何琅忙拱手道:“我正是何家第六十代子孙,名琅。请问您为何认得我?” 那人哈哈大笑道:“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这里,不是何家后人怎么可能?”他忽然收住笑,正色道:“你今天来到这里,也算是有缘。碰巧你家太祖的太祖今天大寿,你见见他去吧!请随我来。”说着,起身往旁门走去。 何琅懵懵懂懂地随他穿过旁门,便见许多婢女模样的女子正在织布、染布、缝衣。见到两人,都齐齐停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那人也不说话,径直向前门走去。过了前门,便看见许多厨子正忙得热火朝天,各式菜肴应有尽有。这些人也瞬间静下来,木木地望着他们。两人还是径直走了过去,出了前门,进入一条幽深的过道,走到过道尽头,便闻弦乐丝竹,声声不绝。不知拐了几道弯,便进入一个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厅堂。厅堂之上,左右两排宴席一字排开,许多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中间十来个美丽女子正翩翩起舞;厅堂上首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模样的老者,正举杯畅饮着。整个厅堂灯影摇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老者一杯饮尽,搁下酒樽,却一眼看见了站在堂下的何琅。老者脸色突变,抓起酒樽抬手就掷了过来,怒喝道:“不肖子孙!你来干什么!”声音犹如铜钟,震得何琅耳朵嗡嗡直响! 何琅吓得一阵哆嗦,忙闪身躲开酒樽,回头找那中年男子,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何琅暗自叫苦。整个大厅倏然静默下来,静得令人窒息。所有人都愤怒地盯着他,恨不得要剥他皮、食他肉一般!那老者却须发戟张,暴跳如雷:“还不快滚?快滚!快滚!!快滚!!!” 何琅慌忙回身便走。刚跑到过道,不想旁边忽地蹿出一个男子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何琅呀的一声惊叫,那人的手寒冷刺骨,与死人无异。他拼命挣扎不得脱,便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是谁?你……你想干什么?” 那人嘎嘎怪笑道:“既然来了,走了干什么?”只见他面色发青,眼睛惨绿,头发披散,模样甚是可怕。何琅情急之中将手中铁锹嘭的一声砸了过去。听得一声惨叫,却是女子的声音,那人忽然变成了女子模样,像极了他母亲高阳。何琅吓得要死:“母亲?不,不……你……你究竟是谁?” 那人狂扭着脑袋,像骨碌碌转动的风车,脸不停地在男子和女子之间变换,笑声阴惨惨的:“哈哈哈!原来你是玉狐仙儿的儿子?这就对了,你就在这里陪我吧!哈哈哈……” 何琅吓得三魂出窍,拼命挣扎中,却恍惚看见那人背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路西法!他又惊又怒,刚要怒骂,却见路西法一把抓住那人的头颅。那人松开了手,浑身不停抽搐蜷缩,最后竟蜷缩成了路西法手中的一团黑气。 路西法诡笑道:“何琅,这是你的宿命,你可不要怨恨我!”未等何琅反应过来,那团黑气便飞射过来,噗的一声陷进了他的胸口。顿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膨胀,正在撕裂,最后竟嘭的一声炸成了碎片。他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路西法蹲下身子,从他胸口掏出一件东西,一枚如钩的墨玉,还带着他身上仅有的一丝体温…… 第九章 魔教魅影 何剑等六人在铜门边等了半天也不见高阳出来。正一筹莫展之际,洞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簇拥着一名年轻帅气的男子走进洞来。何剑认得那人是县国家安全局助理周挺,忙奔上去敬了军礼。 周挺神色凝重地扫视六人,问道:“你们高阳村长呢?” 何剑忙回答道:“高阳村长进到谷里去了。” “进去多长时间了?” “大概三个小时了。” “一群笨蛋!”周挺骂道,帅气的脸有些扭曲。说完,领着军人就冲进了幽魂谷,留下何剑几个面如死灰地呆在那里…… 何家村椭圆形会议室里,气氛十分压抑。 周挺犀利的眼神扫过何家村委会每一个成员。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何氏祖先墓再次被盗,这是比800年前那次还要令人耻辱的事情。那次被盗,虽然死了许多族人,但墓却没有什么损伤。而这次,整个何公墓被炸得粉碎,何琅死了,心脏被人残忍地剜了去,而村长高阳昏倒在墓穴里,至今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周挺冷冷道:“何公墓被盗,这绝不仅仅是你们何家祖先坟墓被盗那么简单。我只想告诉你们,虽然盗墓贼没有带走一件随葬品,但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是足可以危害到我们国家安全的巨大阴谋!请大家告诉全村居民,何公墓被盗一事严禁向外界泄漏!如有泄漏,按‘危害国家安全罪’处置!你们保护不了自己祖先的坟墓,但至少这个秘密应该能守住吧?!” 最后一句,刺得何家村人心口绞痛!但这次,没有出现何钰那样的败类,何公墓被盗一事被何家村人捂得严严实实,外界一无所知。 当高阳醒来后,周挺第一时间约见了她。 高阳显得异常虚弱,但丧子之痛并没有击垮她。见到周挺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承担过错:“周助理,对不起!我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夹带了私人情感,导致报警不及时,才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我愿意接受处罚!” 周挺皱着眉头道:“现在还不是处理人的时候。但是,你必须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比如,何公墓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盗墓贼剜去何琅心脏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报警时说这件事情会危及国家安全?” 高阳忍着痛苦说:“我可以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东西,但是在这里,恐怕不是我们谈话的地方。” 周挺点点头,走到墙边,伸出手指一点,墙里弹出一个小屏幕。他用双手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操作完成后,屏幕又缩回到了墙壁里。他走回病床边道:“我在这间病房的运行系统里加装了防窃听的保密软件,你但说无妨。” 高阳想了想才说:“何公墓里的确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那就是‘寒冰冥玉’!” “‘寒冰冥玉’?那是什么东西?”周挺有些意外。 高阳接着道:“这‘寒冰冥玉’是附着在至阴致寒之人的元神上的神力,专吸阴寒之气。当阴寒之气达到饱和,便在这人心脏里生成一枚如墨色勾玉的物体,所以叫‘寒冰冥玉’。九百五十年前,何家二十六代孙子何新便是至阴致寒之人,元神中附着‘寒冰冥玉’,被玉狐仙儿骗到地府,打散了魂魄,元神被玉狐仙儿摄走,吸去了大半个地府的阴气,毁了大半个地府。后来,六界仙尊将‘寒冰冥玉’从玉狐仙儿元神中分离出来,让阎王还回何新的体内。为防止再有人利用‘寒冰冥玉’毁灭地府,动摇六界根基,何新的尸体被葬入何公墓,被幽冥教主施以‘箍元咒’封存……” 周挺恍然大悟:“按照你的说法,这次何琅带人进入何公墓,目的就是盗走所谓的‘寒冰冥玉’?” 高阳摇摇头,眼里掠过一丝痛苦:“琅儿是被人蛊惑了。我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印堂上有缕发丝般粗细的黑气,他是被人用‘荧惑魔咒’控制了心神。”没等周挺追问,她继续道:“‘荧惑魔咒’是西方魔教专属的魔咒,这也再次印证蛊惑琅儿进入何公墓的正是西方魔教中人。” 周挺沉思片刻道:“西方魔教中人盗取‘寒冰冥玉’干什么?” 高阳面色极其忧虑:“‘寒冰冥玉’吸附了巨量阴寒之气方可成形,它所吸附的阴寒之气,足可以再造一个冥界。六界相生相克,循环轮回,而冥界却是六界轮回的根本。如若‘寒冰冥玉’被险恶之人利用,势必令整个六界失衡颠倒,首先遭遇灭顶之灾的便是人界!” 周挺自语道:“再造一个冥界?那岂不是……” 高阳叹口气道:“不错,那样的话,两个冥界吸纳亡魂,整个人界将无人可以生存!” “他们为什么选中何琅来盗取‘寒冰冥玉’?”周挺追问道。 高阳含泪苦笑道:“琅儿也是极阴极寒之人……‘寒冰冥玉’在何新体内,已经历经了九百五十年,不断吸取墓中阴寒之气,尚差五十年才能饱和。幕后黑手就是利用琅儿来补齐阴寒之气,好让‘寒冰冥玉’提前成形……” 周挺来回踱了几步才道:“可是,我在‘天网’中查过,除了何琅突然出现在何家村外,并没有其他陌生人进入的痕迹!但我在检查何琅脑波系统的时候发现,他的脑波系统里被植入一个小程序,可以自动屏蔽脑波而不被‘天网’发现,这是什么缘故?” 高阳又是一阵苦笑:“因为他爸爸对他要求特别严,他未能晋升本村大学,让他爸爸十分震怒,所以才将他送往米国普林斯顿大学就读。他爸爸曾和他约法三章,没有经过他爸爸同意,不许回国。因此,他一定是偷渡回来的。我在想,是不是幕后黑手也是偷渡过来,脑波系统里也加装了这样的程序,才未被‘天网’发现?据我所知,黑市的‘量子的士站’都会在每个偷渡客的脑波系统里加装这样的小程序的,以逃避法律的制裁。” “可是,何琅脑波系统里的这个小程序被人动过手脚。”周挺摊开手,从掌心终端屏幕里拈出一串代码,他指着其中一个代码说,“这个代码产生了变异,它可以一次次裂变出一个阻滞代码,卡停小程序的运行,让它的屏蔽功能失效,这不是故意要暴露何琅的意思吗?” “这又是为什么?幕后黑手应该是希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何公墓,取走‘寒冰冥玉’才是啊!何必暴露琅儿,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高阳疑惑不解。 “这也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周挺双手抱在胸前,又开始踱起步来。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凌月!”高阳有些诧异,“你跑医院里来干什么?” 凌月跑到高阳身边道:“表姐,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呀!” 周挺见那个叫做凌月的女孩子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生得俊俏美丽,便歪着脑袋问:“小美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凌月扑闪着黑黝黝的眼睛说:“周叔叔,那天我在村口遇见何琅,知道他是偷渡回来的,趁他不注意破坏了屏蔽他脑波的小程序,好让表姐捉拿他!可是……”她忽然变得伤感起来,眼眶里泛起盈盈泪光:“没想到,我这么做,竟然害死了他……” 周挺和高阳面面相觑。周挺忽然脸色大变,蹲下身抓住凌月的肩膀,急切地问:“凌月,你怎么……怎么听见我们说话的?” 凌月嘟囔道:“我刚进医院门口就听见你们在说话了……”话未说完,周挺已经箭一般冲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道尽头,一个黑影闪进了门后的安全通道。周挺拔出电磁手枪追了过去。那个黑影跑得极快,周挺进入安全通道时,黑影已沿着楼梯下到了底层。周挺知道追不上了,只得利用特权,打开“天网”搜索功能,却没有这个人的脑波信息。他瞬间意识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盗取“寒冰冥玉”的幕后黑手!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高阳知道他没有收获,就问:“周助理,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坏了你加装的保密软件?” 周挺咬牙切齿道:“此人脑波被屏蔽,应该就是盗取‘寒冰冥玉’的幕后黑手,可惜让他跑了!” 高阳两眼几乎喷出火来:“你看清楚他的模样了吗?” 周挺摇摇头。他想了想,打开掌心终端屏幕,通过“天网”将医院的监控影像调了出来。影像里,周挺骇然发现,自己从进入医院开始,就有一个黑影尾随,他自己居然没有觉察出来!周挺额头都渗出了汗珠来:“这个跟头栽得可够大了!”那黑影一直尾随他来到病房门前,然后静静地立在那里偷听。奇怪的是,过往的医生、护士对这个人却视若无物。周挺将那人影像放大,只见他身着黑色斗篷,整个脸都黑乎乎地隐在斗篷里,看不清他的五官。 周挺心里直骂娘,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让他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但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他有些兴奋。当凌月从走道过来,那人似乎有些害怕,缩着身子闪得远远的。凌月进门的时候,还朝黑影方向看了看。等凌月进入病房,那黑影便急匆匆地向走道尽头跑去…… 周挺想:“凌月在进门前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忙转头寻找凌月,可凌月早已不知所踪…… 第十章 水晶之泪 漆黑的夜空厚重如铁,大地如扣在底部,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凌月躲在檐下的墙角里,紧张地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一切声响,哪怕是那只蛐蛐从不振翅,只用它那两支前足轻捋触须的声音,她都不敢放过。她摸摸身后的墙,墙面凹凸不平,嵌着一个个碗口大小的不规则的球体,凉幽幽的像打磨过的石头。 一道雪亮刺目的闪电,从黑暗的铁幕里暴刺出来,像毒蛇的信子,倏然舔向大地,被高压铁塔的尖端一蜇,又倏然缩了回去。 借着闪电的光亮,她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蹲在一方青砖砌铺的地板上,前方几米之外是青石砌就的栏杆,栏柱上依次顶着上古六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勾陈、腾蛇,或成仰天长啸状,或成伏身欲扑状,或成撕咬啃噬状……石栏外,荡漾着黑色的波浪,映着雪亮的闪电,诡异地延展向远方。她有些迷惑,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又熟悉又陌生?这时,闪电熄灭了。 就在此时,她又听见了千万只蛐蛐里那只非常特殊的蛐蛐,轻捋触须的声音犹如玳瑁指甲划过古筝之弦,一缕长音极细极密极韧,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刺得她耳膜发疼。刹那间,千万支蛐蛐振翅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只蛐蛐,以触须为弦,待那声长音拉得似断非断时,声音陡然转入激烈,打勾抹托快速交替,犹如万剑交鸣,萧煞无比。那一声雷鸣却从天幕里射出来,在那最高音上轰然炸开,犹如激射到最高点的烟花,蓬然绽开的凄丽。那些炸开的音符簌簌下落,在空气中划出嘶嘶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此时,又一道闪电撕开天幕,她看见漫天黑亮亮的水珠坠了下来,当先一颗就砸在她跟前的青砖上,嗤的一声碎裂开来,迸射出血红的光芒,像啼血的杜鹃花。随着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朵血红之花怒放,凄艳诡异。 凌月虽然惊诧,却不惧怕。她摊开白皙的手掌,一颗水珠砸在掌心。她没感觉到这颗水珠的温度,也没感觉到它的质感,只觉它在掌心飞速地旋转,旋转。她冷笑一声,五指曲拢成碗状,让水珠在曲面上不断加速,到最后竟旋出刺目的光芒来。闪电熄灭了,她手掌中的光芒哗啦一声溅射开来,将这一片映得如同白昼。 “水晶之泪!”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沙哑而沉闷。 凌月吃了一惊,一跃到了石栏边,呼然转身,光亮照在墙上,被那些嵌在灰色墙体里的球状物反射出白莹莹的光来。 只见那只最大的球状物骨碌一下翻转过来,像浮在水里的空心葫芦突然翻了个儿,还上下一漾一漾的,却是个骷髅。它空洞的眼眶里闪着绿莹莹的光,上下颌骨开合之间,发出澌澌的怪笑声:“哈哈哈,万万想不到,水晶之泪,竟然是这年年清明之夜降落的千红之泪!女娲呀女娲,你让水晶之泪年年清明在我面前降落,我却浑然不知,居然依你之言乖乖被困五千年!”它咬牙切齿道:“女娲,你如此捉弄于我,羞辱于我,待我取得水晶之泪解除封印,不报此仇,我枉为‘八荒血魔’!”说着,从墙里急切地伸出一支枯骨手,去接那飘落的黑雨。 因为太过兴奋,那支只森森白骨的手颤抖得厉害,关节间发出咯咯咯的轻响。当那只枯骨手伸进黑雨中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密集降落的黑雨,或从它指间掠过,或从它掌骨间的缝隙里穿过,竟没有一滴落在那支枯骨之手。它有些恼怒,白厉厉的骨指在空中挥舞着,带着凌厉的指风——它想抓住黑雨,哪怕一滴。可黑雨总在它的指骨间飞掠而过,一痕不留。那只骷髅突然扭曲得变了形,血盆大口张开了,一声嘶嚎,像猿啼,像狼嗥,像鬼哭,难听之极。那些周围的骷髅应声翻转,都张开獠牙血口齐声嘶嚎,无数支枯骨手却伸出来,在雨中疯狂挥舞。一时间,骨影绰绰,指风劲射,甚是骇人。然而,无论它怎么努力,它还是一滴雨也没有得到。它绝望了,空洞洞的眼眶里渗出黑臭的汁液来,千万只血盆大口发出凄厉的哀嚎:“千刀万剐的女娲!你曾说过:幡然悔悟时,清明洗心雨。凌月点化指,水晶泪度劫。可如今水晶之泪已现,你却背信于我,让我触手难及,我怎么可能还信守承诺?哈哈哈……” 凌月一直紧张地盯着它,听它念出的四句偈语里居然有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愣。就在那时,只听得轰然一声震天巨响,那面墙崩裂开来,飞石坠落,腾起丈余高的尘烟。尘烟之中,一个巨大的腐尸骨架缓缓站立起来,高逾丈八,腐肉蛆虫在“水晶之泪”的光亮里纷纷脱落,奇臭无比。每块枯骨上都垂下一条铁链,无数小骷髅串在铁链上,交碰之时,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八荒血魔”用枯骨手在它空洞的眼眶里烦躁地搅来搅去,却搅出无数石屑尘土簌簌下落。一只小骷髅忽然嗖的一声飞射至凌月面前,腐朽的气息令人几乎窒息。凌月不由得后退一步,背部已抵到了石栏上。那骷髅嘎嘎怪笑:“小姑娘,把水晶之泪给我吧!”话音未落,张口向她咬来。 凌月忙低头避过,向旁边跃了开去。脚刚触地,便听耳边劲风如芒,无数骷髅已将她团团围住,血盆大口向她啃噬过来…… 眼见无路可退,凌月咬咬牙,将水晶之泪举过头顶,伸向夜空,大声喊道:“水晶凌月,六神斩魔!”那水晶之泪倏然射向高空,划过一条雪亮的轨迹,只闻“砰”的一声巨响,天空如绽开一朵耀眼的“礼花”,映得整个大地如同白昼。 忽听得四周风雷声起,狂风呼啸中,那白虎竟长身而起,纵身从石柱上扑了过来,伴随它一声怒吼,震得人肝胆欲裂。那些骷髅被那怒吼声一震,气势顿衰,嗵嗵几声,几只骷髅已被白虎扑在地上,化为齑粉。“八荒血魔”大怒,双臂一振,数不清的骷髅又飞射而至,将白虎团团围定。又听一声长啸,声震耳膜,青龙腾飞而起,龙尾呼啸着横扫过来,无数骷髅应声粉碎。紧接着,玄武、朱雀、勾陈、腾蛇均幻化于形,冲入战团,与“八荒血魔”杀得难分难解。 凌月看得惊心动魄。耳边一个声音道:“凌月姑娘,还不快走?” 她一个激凌,方才想起逃命要紧。忙翻过石栏,看着眼前黑茫茫的大海却一筹莫展。正焦急万分时,忽见远处巨浪翻滚,一道白光破浪飞驰而来。待到近前,却是一条巨大的鲨鱼。那鲨鱼靠在岸边喘着粗气道:“风皇早已料知你会误入黄泉迷津,还不快到我背上来?” 凌月看着它斗大的眼睛,那里弥漫着绿莹莹的磷光,无数空洞的灵魂在里面挣扎。凌月暗叫不好,化掌为剑,猝然向那眼睛刺去。那恶鲨负痛跃起,半空中巨尾一摆,张开大口向她扑来。凌月抽身想跑,脚却如生根一般动不了半步!只那一瞬间,恶鲨那锋利的巨齿已当头向她扎了下来…… 第十一章 聆听花开 凌月浑身一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微微的晨曦从窗玻璃上浸进来,透着阳春三月的湿意。 她撑身坐起,浑身已是冷汗淋漓,原来是一场噩梦。她侧耳一听,隔壁房间传来父母熟睡中均匀的呼吸声,书房里挂钟的嘀嗒声异常清唽,阳台上的月季花蕾正在绽放,花瓣舒展开的声音柔柔的、怯怯的……一切依旧还是那么宁静,那么温馨。 凌月靠在床栏上,闭上眼睛长吁口气,那噩梦早在记忆里逝去十之八九,待她跳下床时,一丝残存的痕迹都没有了,她又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她跑到阳台上,整个居住小区都笼罩在缭绕的晨雾里。“那朵石榴花被人折了。”她婉惜道。昨天早上,她听见楼下花圃里的石榴树上唯一的一颗花蕾绽开了,花瓣舒展的声音像欢笑一样热烈。当她背着书包上学路过时,那朵火红的花朵向她莞尔一笑,让她一阵着迷。而现在,晨风中没有了花朵翩跹欢笑的声音,只余风儿掠过断枝的呜咽。“可惜!”她叹了口气,目光穿过晨雾中的高楼,望向隐没于雾中的远山。那里的半山腰有条清澈的瀑布,瀑布飞溅直入明净的深潭,哗啦啦的声音清脆无比。潭水顺山势蜿蜒成一条叮咚的小溪,滋润了两边碧绿的青草和缤纷的野花儿。花儿在晨曦中苏醒,正叽叽喳喳地互道早安。她靠着阳台的栏杆,眯着眼睛听花儿草儿的嬉闹,很是神往。 “月儿,大清早站在阳台上发什么呆?”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阳台上,见她仰着小脸陶醉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问。 “嘘,别说话!”她依然眯着眼小声说,“小叮当来了!” 父亲又笑了。父亲凌风是个国有公司的高管,与其他父亲不同的是,他对女儿非常宽容,非常慈爱,他固执地认为,只要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够了,即使女儿某些时候表现得异乎常人。他发现女儿异乎常人是在女儿三岁时。那是个夏天的晚上,他和女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忽然女儿跳下沙发,跑到门前踮着脚去转门把手。 他忙叫住女儿:“月儿,都这么晚了你开门干什么?” 女儿回头认真道:“哥哥来了,我给他开门呢!” “是吗?”他将信将疑,因为他没听见敲门声。他过去打开门,门外空空的。他摊摊手,“哥哥没来呀!” 女儿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哥哥真的来了,刚进电梯,还带着西瓜呢!”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见电梯到达这层楼的声音,接着电梯门打开了,一个脚步声在走道里响起。“哥哥!”女儿欢快地叫起来。随着一声应答,她表哥从转角里出现了,手里真的抱着个西瓜。凌风顿时傻了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女儿明明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她怎么可能看到她表哥带着西瓜来了? 随着女儿渐渐长大,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她能早别人一步知道将要出现在她面前的事物,她能听见遥远的细微的声响,哪怕是花开的声音,再后来,她甚至能读懂他人的思想活动。他曾寻找专家对女儿作检查分析,专家告诉他,女儿很健康,唯一与常人不一样的是,她有超凡的听力,仅此而已。最后,那专家还不忘笑着说:“培养她学音乐吧,说不定将来能成为音乐大师呢。”所以,女儿爱在阳台望着远山,描述她用耳朵“看到”的一切美好事物,他选择了相信,包括她“看到”的那只山羊――小叮当。她说,那只山羊胸前挂着一对儿铜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直响,所以她叫它小叮当。 “爸爸,”凌月忽然转头问他,“小叮当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到溪边喝水?它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从不陪它出来?” 凌风愣了下道:“孩子早应该不依靠父母,去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小叮当也一样啊!” “不对,”凌月有些闷闷不乐,“我第一次见到小叮当时,它还小得很,连走到溪边都会精疲力尽,那时,它爸爸妈妈应该在它身边照顾它的,可是它们没有……” “别可是可是了!”妈妈何芸在屋里大声喊,“还不快进来吃饭?上学要迟到了!” 凌月只好收回思绪,没精打采地进了屋。凌风抬头也向那云雾中的远山望去,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什么时候一定去那山上看看,看那里是不是月儿说的那个样子?” “爸爸,不许你去那里!”屋内传出女儿不满的声音,唬得他吐了吐舌头。 “这个月的月考大家考得不错,”班主任黑框眼镜后面的目光闪着喜悦,她轻轻拍着手里的成绩统计表,“每一科在全年级都是第一!不过……”她拉长了声音,目光扫视一周,最后落在了凌月身上。 凌月心里抖了抖,没看班主任,只懒懒地趴在课桌上,盯着桌子上的木纹发呆。可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压在她身上,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班主任叹口气道:“全班同学都在鼓足劲儿向前跑,个别同学却远远落在后面,不思进取!让我们对她鼓掌加油,希望她能知耻而后勇,早日追上来!”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在凌月听来却异掌刺耳。 第二节课是语文,老师辅导作文,题目是《春天来了》。语文老师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凌月不喜欢上她的课,因为凌月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她只喜欢那些顺着她教鞭转的、听话的、成绩好的学生,而凌月,上课很少“全神贯注”,只要校园花圃里传来花开叶展的声音,或是蜂蝶飞鸟的振翅声,她的思绪便会信马由缰地飞出教室,在鲜花绿树间徜徉了。所以她的成绩平平,甚至有时还很糟糕。 但今天似乎不一样,老师一打开课件,凌月就被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吸引住了。最初的画面是一望无际广袤的原野。随着钢琴曲《雨的印记》响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来,原野上泛起浅浅的绿意,麦苗渐渐绿油油,柳枝柔软得不得了;继而金黄的油菜花开了,这儿一畦那儿一块,嵌在碧绿碧绿的田野上,几簇粉红的杏花、洁白的李花点缀其间,构成一幅绝美的中国画。凌月陶醉了,她看见几只小燕子飞进眼帘,叽叽喳喳地欢叫着,掠过桃树、李树,掠过田野,向远山飞去。远山近了,近了,听到了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一条涨满春水的小溪从山上潺潺而下,两岸野花摇曳,蜂飞蝶舞,热闹非凡。逆流而上,两岸树木稠密起来,高大起来,茂盛起来,阳光透过树叶撒在溪水上,鱼儿在水底来回游动,白鹤在水中优雅散步。渐渐地,听到了瀑布的声音,远远看见一匹白练悬挂山腰。到了跟前,水潭上水花四溅,水雾迷蒙,轰隆之声慑人心魄。 凌月既惊奇又激动,老师播放的画面,竟然与她每天借耳朵一次次徜徉其间的山间小溪一模一样。更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听到了熟悉的铃当声。“小叮当!”她差点喊出声来。她看见一只山羊从树林深处走出来,一身洁白的毛,尖尖的犄角,小小的耳朵,胸前那两只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不是小叮当还能是谁?它缓缓来到溪边,低头喝了几口水,再对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呆了半晌,才抬头向凌月看过来。天哪,那双眼睛里是什么?是孤独,是无尽的孤独和落寞!这时,画面定格了,而眼泪却顺着凌月的脸颊流了下来…… 老师放完课件,扫视台下一周,她希望从学生的表情里评判他们对春天的感受。当她看到凌月时,愣了一下:这个平时上课老走神的小姑娘,竟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定格的画面,脸颊上居然还印着泪痕。这些画面是她跑了几十里路到牛头山去拍的,拍摄的时候,她也被那纯净的景色迷住了,但还远没达到被感动得流泪的地步。 凌月忽然听到老师叫她的名字。老师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凌月,你来说说刚才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凌月站起来,想了想说:“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第十二章 问计于地 下午,是凌月最喜欢的“智力守护工程”课。她选修的是种植业。学校在农业园区给每个选修种植业的学生划了九分土地,让他们在这九分地里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收成上交村里,供村民食用。而评判成绩的优劣,是学生们种植的收成及申请晋级的论文,有专门的评估专家组组织答辩。 种植业研修专业开课了。种植导师何勋虽然才三十来岁,却是何家村种植业中的翘楚,二十岁就拿到了“帝国工匠”等级证书。他在开课典礼上系统讲述了种植业的发展历史,并将各类农作物的基本种植工艺通过“智力守护工程”教育网络,植入每个学员的脑波系统。每位学员虽然拥有了这些最基本的种植工艺知识,但每块地的土壤环境、光照条件等,都被设计为千差万别,学员们必须创造性地开展种植研修,才能获得好成绩。 接下来便是选择地块。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抢占优质地块,凌月却静静地站在田野里,闭着眼睛冥想。时值阳春三月,她耳边萦绕着沟渠里潺潺的流水声,土壤在咕咚咕咚地喝水,植物根系在颤动延伸,昆虫从泥土中啪嗒啪嗒钻出来,振动翅翼飞到空中……当然,她也听到同学们咚咚的脚步声,和被他们踏中的花草骨折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飞也似的跑向小丘脚下那块土地。 一个男同学刚好飞奔着要穿过那块土地,因为小丘的另一边是整个园区最肥沃的土地。他一心想着抢占最肥沃的土地,双脚像装了风火轮一样,上下翻飞。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一绊,身形失控,咕咚一声摔在地上。他一骨碌爬起来,却看见凌月蹲在地上,伸着双手护着什么。 他气呼呼地说:“好你个凌月,下阴手使绊子是吧?!” 凌月头也不回道:“你都差点踩着它了!” 他蹲下身子一看,只见凌月双手罩着的,是一枚刚刚钻出泥土的嫩芽,瘦瘦的,又黄又丑。他嘴里骂道:“神经病!”拔腿跑开,继续去争抢肥沃的地块。 凌月所选的地块是这个园区最贫瘠的地块,至今还没有一个学生在这个地块里种出过好成绩。同学们都笑她傻,种植导师何勋却对她说:“凌月,老师很高兴你能选择这块土地。只是你要记住,土地乃万物之母,它能生长出最纯洁的灵魂!你可要善待它呀!” 何勋似乎对凌月特别关注。何家村的每块土地何勋都了如指掌,每一粒土壤的初始值都是他一手检测的,因此他知道,凌月选择的地块是整个园区里ph值最杂乱、土壤质地及粒径分布最复杂、孔隙度及孔隙分布最无规律、微量元素和微生物种群最奇特的一块土地。据说园区开辟出来后的三百多年里,没有一个人能在这块土地里种出高品质的农作物产品,任何种植工艺在这里都全部失效,渐渐地,敢选择这块土地的人越来越少,甚至在近一百多年里,它无人问津。当凌月选择了这块土地时,他非常惊异。虽然他也曾听说过这个小姑娘的一些离奇传闻,但要侍弄这块土地,他不敢相信她能胜任。 同学们选好了土地,都开始忙着检测土壤,挑选种子,翻土,打窝,下底肥,播种,浇水等。只有凌月,蹲在那块土地旁边,不知在想什么。 何勋好奇地走过去,看见她定定地盯着地里的一棵幼芽出神。便笑着问道:“凌月同学,想什么呢?” 凌月抬头看了看他,又转头盯着幼芽,没有说话。他这才仔细看了看那棵幼芽,幼芽才长出子叶,子叶又黄又瘦,胚轴异常纤细,弱不禁风的样子。奇怪的是,胚轴上长出的子叶却有四片!何勋傻了眼:他从未见过四子叶植物,这是什么植物的幼芽?难道是基因突变?惊奇之下,他的职业毛病马上就犯了,他从兜里掏出镊子和塑料袋,便要采集幼芽。 “老师,你别动它!”凌月拦住了他。 “为什么?四子叶植物,这么罕见的东西,我想带回去研究研究!”何勋瞪大眼睛道。 “不行!”凌月有些生气,嘴巴撅起老高,“这块土地现在由我管理,你无权从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何勋哭笑不得,只得罢手。他将镊子和塑料袋放回衣兜里,讪讪道:“咳咳……凌月呀,你看别的同学都在翻土播种了,你怎么还不行动啊?” 凌月轻轻捏着一粒土壤说:“不急不急!在地里种什么,我说了不算!” “哦……”何勋饶有兴趣,“你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 凌月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道:“土地里种什么,当然是土地说了算啊!难道老师您种植作物,都是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从不问问土地?” 何勋哈哈一笑:“老师明白,土地里要种什么,得土地说了算!老师从来都是根据每块地的各项指标来确定种植作物的种类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由土地说了算呀?” 凌月认真地说:“那可不一样!老师,您可是走进科学指标的死胡同里去了!那你说说,我这块地里种些什么好呢?” 何勋一时语塞。对于这块地,他搞不定!他有些不自然道:“这块地很复杂,别说老师搞不定,连何家村好几代人都没搞定它!你既然说问问土地,那土地它自己说种什么好呢?” 凌月眼里带着孩子般的狡黠:“它们在争吵呢,都争吵半天了,也没有结果……”说完,又蹲下身子,盯着这块土地。 何勋见她不再理会他,有些尴尬。只得站起身来,往其他地块走去。走了老远,回头还看见凌月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二天的种植课上,何勋看见凌月拿着把短锄在地里翻弄。他忍不住又跑过去,好奇地问:“凌月同学,你想好种什么了?” 凌月自顾翻弄,头也没抬地说:“没呢,它们太乱了,我给它们重新排队,好统一意见。” 何勋见她把那块地分成了很小的畦,且大小不一,有些难看。他忍不住道:“凌月同学,你这样分畦不对!大小不一,不好耕种的!” “怎么分又不是我说了算,是……” “是土地说了算,对不对?”何勋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凌月抬头笑了笑,又继续翻弄。好不容易她才兴奋地说“好了”,将短锄扔在一边,有些自豪地看着翻弄好的土地。 何勋仔细一看,更是哭笑不得:整块地被她重新划分成了无数个条块,有的狭长,有的粗短。最奇特的是,她将长在地块中间的四子叶幼芽保留了,给它留出了圆溜溜的最大的一块,杵在地块中央,十分碍眼! 何勋疑惑道:“就这样了?” 凌月点点头:“就这样了。该种什么,它们都没意见了!我要去挑选种子了。” 何勋摇摇头道:“凌月同学,你还没有对土壤进行检测,怎么知道适合种什么农作物?” 凌月顽皮地笑了:“不用检测了,没有比土壤自己更知道该种什么农作物的了!” 何勋叹口气道:“你磨蹭到现在才去挑选种子,恐怕都是些干瘪的次等品了!” 凌月没有说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十三章 阴阳八卦 种子储藏室里。凌月在无数水晶罐前来回穿梭,将挑选出来的种子都搁进一个布袋子里去。何勋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忙碌,觉得十分惬意。这个种子储藏室已经建立三百多年了,储藏的种子有一千多种。凌月在一千多个水晶罐间来回穿梭,竟也不手忙脚乱,胜似闲庭信步,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洁白的花朵间来回飞舞…… 走出储藏室,何勋又忍不住问:“凌月同学,你一口气选了41种作物,没这么夸张吧?” 凌月淡淡道:“没办法,这已经是统一意见后最好的种植方案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种植的种类越多,付出的劳动就越艰辛。你有那么多精力吗?”何勋有些替她担心。 凌月还是一脸淡然:“没什么,我能应付过来的。” 每天的种植课,凌月都没法休息。因为种植的种类太多,种植工艺各不相同,她在同一块地,却要同时修习41种作物的种植工艺,的确十分劳累。但她很喜欢,特别是听着种子在土壤里憋足劲儿往外拱,拱出泥土后吧啦一声张开子叶,然后根系在土壤里咕咚咕咚喝水,胚轴在风中快乐地长高,每每此时,她都和这些幼苗一起快乐,一起欣喜!唯一令她有些不安的是那棵四子叶幼芽,每天都听见它大口喝水,大口饮肥,就是长得太慢太慢。所有的作物都长高了,只有它占着偌大个地块,还是四片子叶! 好朋友何枫常在种植课的时候来看她。何枫选修的是陶瓷制作,成绩是同班中最好的。何枫看着凌月地块里中间的大片空地,有些担忧地说:“我说月月呀,那棵四子叶植物也太磕碜人了吧?占着大片土地,还长得这么不紧不慢的!可别让它影响你的成绩呀!” 凌月像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也没什么啦!我看它每天都很快乐,长得慢点而已,总归还是在长嘛!” 何枫看着其余长得绿油油的幼苗道:“不过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听何勋老师说,这块地还从来没人像你种出这么长势良好的作物呢!今年你的成绩肯定会让人刮目相看的!” 正说着话,忽然看见何勋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来到跟前,见那几个人胸前都带着中科院的徽章,显然是中科院的专家。 何勋把凌月叫过去,向几位专家介绍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凌月同学。” 领头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他扶扶眼镜,狐疑道:“哦?这就是你上传给我的那块地的种植者?” “对!”何勋转身指着凌月的地块说,“你们看,这就是她种的地块!” 老专家眼睛一亮,刚想跨进地块,凌月便闪身拦在他面前:“老爷爷,您不能进去!” 何勋大声道:“凌月不得无礼!这可是中科院首席农业专家欧阳卓老先生,是专程赶过来指导你种植的!” 欧阳卓忙制止了他,和颜悦色地问:“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凌月指着四子叶幼芽,撅着嘴道:“它怕你!” 所有人都笑了。欧阳卓也呵呵笑了:“你怎么知道它怕我?” 凌月气哼哼地说:“因为你想把它带走!它不喜欢你带走它,它只喜欢生活在这里!” “哈哈哈……”欧阳卓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小姑娘是带着灵气的,她居然能用心灵与植物交流,难怪她能将这块阴阳交错的土地种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蹲下身,展开掌心终端屏幕,伸到凌月面前。凌月看见屏幕上是她种植的这块土地的照片,只不过是从高空拍摄的。41块条形畦围着中间圆溜溜的地块,图案十分好看。他问凌月:“你能看出来你种的这块土地像什么图案吗?” 凌月没想到自己种的地块从空中的角度看这么好看,但她看不出这是什么图案,便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很好看!” 欧阳卓有些意外,问道:“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图案?” 凌月还是摇摇头。 欧阳卓有些激动地说:“那我就告诉你,你把这块土地种成了八卦图案!这块地的复杂程度你可能想象不到,它在两百多年前就被列入了农业科学里难解的十大难题之一,没想到居然可以用阴阳八卦来破解!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凌月惊奇地睁大眼睛:“什么阴阳八卦?这些都是土地它们自己决定的,又不是我想出来的!” “那你就说说看,它们是怎么决定的?”欧阳卓兴趣盎然。 凌月道:“刚开始的时候,它们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各自想种各自喜欢的作物。我总结了一下,一共有41种之多!我就想,虽然只有41种植物,但分布非常杂乱,我能不能把喜欢同一种作物的土壤分到一起呢?我就把它们分成了现在这样的小块,每小块都种它们喜欢的那种作物,它们就都没有意见了!”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欧阳卓用商量的口吻道:“那我对你这块土地做一个土壤检测,可不可以啊?” 凌月点点头。其余的专家忙从畦块旁的小沟里进入地块内,对每一畦进行快速检测,并一一记录下来。一会儿,综合数据便送到了欧阳卓手里。欧阳卓仔细阅读了各个检测指标,兴奋道:“根据土壤指标来看,每一畦种植的作物的确都是最佳配置!”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欧阳卓还是有些疑惑:“凌月姑娘,你为什么给中间这棵四子叶植物留了这么大一块地?” 凌月奇怪地反问道:“它的根系就是这么大的范围呀!有的根都钻进地心里去啦!” “怎么可能?”其余专家顿时议论起来,不相信一棵幼芽有如此庞大的根系。 欧阳卓将右手拇指搭在唇边,轻轻地捋着花白的胡须。沉思半晌才道:“凌月姑娘,你这块地可还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哪!” 欧阳卓这句话恰好说到凌月心坎上去了。的确,凌月也知道自己这块土地现在这个样子是有问题的,而问题恰好就出现在中间那棵四子叶植物上!在她选择这块土地前,这棵植物就在这里生长了一段时间了,因为土壤成份极其复杂,所以生长极其缓慢,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在泥土中萌芽的阶段,根系却快速延伸,异常发达,将中间这团土地牢牢抓住,凌月想替它整理都没办法。 凌月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抓住欧阳卓的手,央求道:“欧阳爷爷,您也看出来了?您一定有办法解决,您教教我吧!” 欧阳卓面露难色:“小姑娘,不是老夫不帮你,而是老夫也无能为力。惭愧的是,这次过来,其实并不是什么指导,而是过来学习的!”他的口吻里充满了赞许的意味:“你的种植方法给了老夫很多启迪呀!如果非要说给你点帮助,我可以提供一种思路,你可以从阴阳八卦的原理上思考思考吧……” “阴阳八卦?”凌月愣住了。 欧阳卓眼里掠过一丝忧虑:凌月只是摸索出了这块土地种植难题的解决方向,离彻底解决问题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成绩恐怕很难看,不知道评估专家组能否慧眼识珠。但愿她能不怕挫折,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第十四章 致命缺陷 果然,半个月后,问题出现了。凌月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有些作物变得慵懒了,晚上早早就睡了,早上迟迟不苏醒,对水和肥料的摄取逐渐减少;有的作物变得有些亢奋,睡得迟也醒得早,一大早就饿得嗷嗷叫,一天到晚吃喝不停。再过几天,慵懒的作物变得更加慵懒,叶片渐渐泛黄;亢奋的作物更加亢奋,怎么都吃不饱,茎叶疯长,远远超过了普通的作物…… 凌月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好硬着头皮找来何勋。何勋来到地块前,也吃了一惊:一些作物耷拉着,奄奄一息,明显是营养不良;一些作物长得又粗又高,明显是营养过剩。 何勋哭笑不得道:“凌月同学,这明显是营养不均衡造成的嘛!你为什么要这么给它们搭配营养呢?” 凌月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和他说也是白搭。何勋说了些均衡搭配营养之类的话,就急匆匆走了。凌月很难过,她与这些作物相处这么长时间,都处出感情来了,她怎么忍心看它们就这样病下去?想着想着,就蹲在地上,伤心地流起眼泪来。 “月月,你怎么了?” 凌月忙胡乱擦了擦眼泪,抬头看见是何枫。何枫看看凌月,又看看地块,瞬间明白了。 他挠挠头说:“月月,你别着急啊!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听凌月说完情况后,何枫又挠挠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和它们约法三章:懒的要早起,多喝水和肥料;多吃多占的必须节食,多休息!” “枫子,这样行吗?我可不想强迫它们!”凌月有些犹豫。 “怎么不行?”何枫一本正经道,“你想想课堂上,老师是怎么管理我们的吧。有的想睡觉吧,那就罚站;有的不想做作业吧,那就多做几遍;有的想熬夜苦读吧,那就断电……什么都由它们性子来,怎么能长好?” 凌月笑了:“你别说了,说得它们都不好意思了!它们都同意约法三章呢!” “那不就得了!” 两人都高兴极了。 接下来,凌月改变了营养搭配,均衡供给。慵懒的作物努力早起,努力摄取营养;亢奋的作物努力节食,尽量正常休息。不多久,它们都逐渐开始正常生长了。只是那棵四子叶幼芽,还是老样子。到了作物开花的时节,虽然经过了前面的折腾,比起其他同学的作物来说,花开得少了些,但凌月还是很高兴。 何枫有些担心:“月月,你付出了这么心血,花开得这么不理想,你的成绩恐怕……” 凌月心情却很愉快:“这有什么呀!只要它们快乐地生长,我的成绩好不好没关系!” 作物开始结出果实了,眼看收获在望。不巧一天晚上,一场暴风雨袭击了园区。整个晚上,凌月都无法合眼——她担心她的作物顶不住这场暴风雨! 第二天一早,凌月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园区。在她的地块前,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晴天霹雳:作物都焉耷耷地垂着头,地上满是未成熟的果实! 何枫闻讯赶来,看见凌月抱着作物哭泣着,伤心得不得了。何枫这是第二次看见她为她的作物伤心了,但这次比上次要伤心千百倍! 何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月月,别哭了!这一季作物虽然失败了,下次我们再努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凌月哭得更伤心了,哭得那些丢了果实的作物都瑟瑟发抖。她使劲儿抹着眼泪,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何枫:“你哪里知道?它们……它们说,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它们……是它们,坚持不住了……呜呜……我不该强迫它们的……”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弄得何枫都流下了眼泪。 那些丢了果实的作物在她的哭声中渐渐瘫软,最后倒在了地上。 凌月伸出手去,想扶住它们,可是还没有触到它们,都一棵棵瘫倒了。她匐在地上痛哭,脸贴在沾满泪水的泥土上,凉丝丝的——这是大地母亲孕育的生命,却在她在手里全部凋零,她怎能不伤心难过呢? “月月,你快看哪!它们,它们还活着!”忽然,何枫惊喜地叫道。 凌月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地块里竟然还顽强地站立着几棵作物!她跑到一棵番茄前,含着眼泪抚摸着它。这棵番茄枝头上竟然还挂着一粒拇指大小的青青的番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还能坚持!像这样还顽强站立的作物居然还有41棵,每畦不多不少,就剩一棵。换句话说,凌月种植的41种作物,每一种都还只剩一棵了,每一棵不多不少,都只剩一个果实了。 就这么一会儿,凌月经历了悲和喜,经历了失望和欣慰。她明白,那些丢失了果实的作物主动放弃了生命,留下更多空间给这41棵作物了。 在收获前的日子里,凌月照顾它们更加精心。可是,无论她怎么精心照料,它们还是活得很艰辛,凌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到收获的时间了,该和这41棵作物说再见了。凌月每摘一棵作物的果实,都要流泪。这些作物都老了,老得都直不起腰来了,但它们却还在为没有结出最饱满的果实而自责!它们对凌月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摘完果实,凌月坐在地块边,红肿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垂垂老矣的作物们。 其他同学收获时喜悦的欢呼声在园区上空回荡着,回荡着…… 在本季种植业考评会上,凌月上交的不是论文,更像是散文,题目是《让大地孕育的每个生命都不再轻易凋零》。凌风、何芸和其他家长一样,虽然在整季学业都不允许介入,但考评会是必须参加的。 当凌月在台上念自己的作品时,眼前闪现的都是那些作物的快乐和痛苦、坚持和放弃,她的泪水就禁不住往下流,引得很多人和她一起热泪盈眶。最后,她含着泪说:“每一棵生命都像天使,我发誓,不会再让它们轻易凋零!” 女儿纯洁善良的心灵感动了全场,凌风、何芸站起来为女儿鼓掌,许多人也站起来一齐鼓掌! 专家组组长用纸巾擦了擦湿润的眼框说:“凌月同学这季的种植成绩虽然不好,我们专家组也不能评定她成功晋级。但是,她更像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她对每一个生命都极尽尊重和关怀!我们专家组为我们何家村有这样的孩子感到骄傲!” 第十五章 阴阳相济 暑假过去一半,凌月几乎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凌风、何芸都很担心,可她每次都说没什么,自己正在学习种植知识。凌风曾悄悄看过她书桌上的书籍,却是些阴阳八卦之类的,弄得他搞不清状况。 这天清早吃过早饭,凌月又坐到书桌前看书。刚坐下,窗台上就飞来一只漂亮的鹦鹉,冲着她叫道:“月月!月月!月月!” 凌月一眼就认出是何枫家的鹦鹉菲菲。忙跑到窗台前,抱起它问:“菲菲,又想吃巧克力啦?”说着,将一根巧克力递到它嘴边。 菲菲叼起巧克力,咯噔咯噔地吃起来,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将一支脚抬了起来。凌月这才发现它脚上绑着一支小钢筒儿。 凌月向它吐吐舌头:“小馋鬼!”便将钢筒儿取下来,里面有张小纸条儿。 菲菲吃完了巧克力,又仰起头啄了啄她的手,嘴里叫道:“月月!月月!” 凌月拍了拍它的头,嗔道:“还吃?还吃你们家枫子可要骂我了!” 菲菲拍拍翅膀,极不情愿地飞走了。 展开纸条,里面跳出一段视频:何枫正在陶瓷作坊,他系着围腰,全身都沾满了泥浆,连脸上也是,十分滑稽。他神情焦虑道:“月月,我在自学拉坯。可是我遇到难题了,快过来帮帮忙!快点哦!”说完还抱拳作揖,很是恳切的样子。 凌月跑出房间,向大门奔去。凌风坐在客厅看书,见她风风火火往外跑,立刻叫道:“月月,干嘛去?” 凌月边开门边道:“枫子找我呢!” “就是天王老子找你,也不用这么急噻!你过来,老爸有话问你!” 凌月知道他想问什么,头也不回道:“爸爸,是那个中科院教授欧阳爷爷,让我尝试用阴阳八卦原理破解种植难题的!爸爸,不和你啰嗦了,走了!” 话未说完,人已经下楼了。凌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何家村陶瓷作坊,是根据最古老的陶瓷制作工艺要求修建的。它建在南山脚下,离高岭土采矿区很近,便于修习者就近采矿。陶瓷制作的七十二道工序,可以在这里实现“一条龙”完工。 何枫早已等候在作坊外了。见到凌月,他十分高兴:“月月,你还没到这里玩儿过吧?要不要我带你参观参观?” 凌月见他满脸泥浆,忍不住又笑了:“怎么弄得像个泥娃娃?” 何枫领她往里走,边走边说:“唉,一言难尽哪!” 凌月好奇地看着作坊里的陈设,忽然惊讶地指着一件东西问:“咦,这是什么?” 何枫刚要回答,她又指着另一件东西:“咦,那是什么?” “这个东西好古怪呀,干什么用的?” …… 凌月对作坊里一切都倍感新奇,对他的话毫不理会。 何枫只好一一介绍,什么敲碎矿石的铁锤、舂打矿石粉的水碓、搂泥的码头、拉坯的辘轳车,还有印模、利桶、匣钵、土窑、红炉,整个作坊逛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凌月所有好奇心满足了。 末了,凌月问:“好了,我看完了。说吧枫子,有什么难题需要帮忙?” 何枫十分不悦:“不叫枫哥叫枫子,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神经呢!” “不一直都这么叫的吗?咋的啦,不高兴了?”凌月歪着脑袋瞧他。 何枫无可奈何:“行行行!随你怎么叫!你先跟我过去看个东西再说。” 他将凌月领到了拉坯房,指着辘轳上一只瘪瘪的泥坯,愁眉苦脸道:“我在学习花瓶的拉坯工艺,揉泥、定中心、开口、提直桶,都没问题,但在造型时,老出问题。” 他为了说清楚,便从头开始做起。只见他将一块揉炼好的泥团“啪”地一声摔在辘轳的轮盘中心,辘轳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他双手沾水,轻拍泥团,拍捏之中,泥团渐渐变成锥形,再变成圆柱形。接着,他双手并用,通过捧、压、提、拉、靠等技法,渐渐将泥坯提成了直桶形…… 凌月见那轮盘带着泥块飞旋,在外力作用的干预下,一团烂泥神奇地变幻着各种外形:忽而成圆锥形,忽而成圆柱形,忽而向上延伸,忽而中间膨大……看得她激动不已。忽然,中间膨起的部分瘪了,整个泥坯都塌缩成一堆烂泥。 凌月惋惜不已:“枫子,怎么会这样?” 何枫摊摊手,沮丧得不得了:“我试了无数次,总是在这一步失败,所以才向你求救的……” 凌月若有所思:“等等,你让我想想!” 何枫急忙打住,看她秀眉紧蹙,便知她已觉察到问题关键。凌月就这么冥思苦想了半天,才长出一口气。 何枫满怀期待:“月月,你想明白了?” 凌月道:“我也没想明白……不过……” 何枫听她前半句,失望不已。听到后半句忙问:“不过什么呀?” 凌月眨眨眼睛:“我本来是要想明白了,可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她用手指比划着距离,仿佛真相只差毫厘。 何枫两眼放光:“那,那你接着想呀!” 凌月摇摇头:“无法可想了。如果我可以亲自操作一次的话,或许能找出答案来!” 何枫大喜:“好哇好哇!你来试试!” “你教我?” “我教你!” 于是,何枫便从揉炼泥土开始教起。凌月听他示范讲解一遍后,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亲自操作。何枫在一边瞪大眼睛看着。 轮盘呼啦啦地转了起来。凌月将沾满水的双手贴在泥团上,双目轻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影痕。只见她双手翻动,拍、打、揉、捏,动作轻柔却如行云流水,泥团由圆锥变成了圆柱,然后开口,拉直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何枫在一旁看得既惊讶又佩服。到了最后的成型阶段,他瞪大眼睛瞧着,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只见凌月一只手在泥坯外,一只手在泥坯内,捧、压、顶、切、挤,动作更加轻柔。渐渐地,泥坯中间开始膨胀,花瓶的雏形开始饱满。可是她依然未停,花瓶的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竟成了一个细口大圆坛! 何枫摒住呼息,看着泥坯逐渐膨大到了极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凌月说“行了”,看她舒缓地拿开双手,他才吁了口气,不觉已是大汗淋漓。 凌月拿开双手,便听见何枫欣喜若狂地叫道:“天哪!月月,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睁眼一看,眼前是一个上口极细,肚子浑圆硕大的胖坛子! “怎么是这个样子?”凌月泄气道。 何枫把眼睛瞪得浑圆:“我的个天!月月,你还不满意?” “是啊,明明要做花瓶,却弄成个大肚子丑八怪!”她撇撇嘴。 何枫拉着她起身看泥坯:“月月你看,我给你的料只够做只花瓶,你却做出了只细口大坛。你再看,坛身均匀饱满,坛壁薄如纸张,再薄一毫都不成!就是村里的陶瓷制作导师,都拉不出这么绝妙的泥坯!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凌月蹲下身子,将双肘拄在长凳上,双手托着腮帮,连泥浆沾到脸上都不知道:“嗯,让我想想……我觉得垃坯和种植是一个道理嘛……” “啊?”何枫觉得不可思议。 “当我把双手贴上泥团时,我能感受到手与泥土的对话。它们的质地、湿度、张力,都会牵引着我的手。哪里需要拍打,哪里需要揉捏,哪里需要收拉,哪里需要顶压,全凭泥土告诉我!” 何枫如听天书:“我,我还是没听明白。” 凌月继续道:“其实很简单。整个拉坯过程有阴力和阳力之分。拍打、捏压为阳力,顶、挤、撑、抹为阴力,阴阳相济,不盈不缺,达致和谐平衡就行了!” 何枫茅塞顿开,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我在拉坯的时侯,老想着哪里该鼓出来就顶,哪里该收下去就压,没想过应该用阴阳之力相互作用,平衡盈余,才不致太过而崩溃!谢谢你,月月!” 凌月忽然也一拍长凳,吓了何枫一跳。她激动道:“我知道我种植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两人心意相通,互望一眼,起身便向种植园奔去。 第十六章 勾玉之烙 在凌月挑选的那地块上,作物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那株四子叶植物孤零零地长在中间,有气无力地托着的还是四片子叶。 凌月抚着它的四片子叶道:“这株植物性极阴,根系却抱着阴阳杂乱的土壤,所以它无法正常生长。正是因为它性极阴,导致阴阳失衡,又影响到了周围所有植物的生长。按照阴阳八卦理论,阴阳生两仪,我这还差一株性极阳的作物,才能达到阴阳平衡。如果阴阳平衡,则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哺万物,岂不是所有植物都能因此受益?推而广之,事间万物不也是这样吗?”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何枫钦佩不已。 “可是……”凌月又陷入了苦闷,用求助的眼神望着何枫,“这性极阳的植物,去哪里才能找到呢?” 何枫一时也毫无头绪,顿时泄了气,蹲下身子捏了块泥土:“我也不知道,这的确是个难题。” 凌月见他蹲下时,领口里滑落出一枚项链坠子,颜色火红,形如勾玉。她吃惊道:“枫子,你这项链坠子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何枫将项链取下来托在手上,递到她眼前:“我听爸爸说,这项链是在我满月那天,高阳嫂子给我戴上的。高阳嫂子说我天赐秉赋,前途难测,便送我这条项链保我一生平安。” 凌月接过项链,刚触及手掌,便觉得它圆润温暖的感觉似曾相识。她再仔细一看,见那勾玉火红如血,恍惚之中,竟像一团火焰般倏地升腾起来,灼得她双手刺痛。她“呀”地一声,双手一抖,项链掉落到了地上。 “怎么啦月月?”何枫吓了一跳,忙抓过她的手仔细瞧。只见她的手心突然多出了一个月芽般的烙印,正哧哧地冒着热气,烙印火红刺目。何枫慌了,凌月却两眼迷茫,怔怔地望着何枫。 何枫见她模样有些害怕,就使劲摇着她:“月月,你怎么了?月月,你别吓我!月月!月月!!” 凌月喃喃道:“是她吗?真是她吗?”突然觉得心如刀绞,顿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凌月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掌心的烙印还一直冒着腾腾的热气,医生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最后甚至连截肢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何芸抱着凌月哭得死去活来,怎么都不同意截肢。凌风在一旁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何枫一直守在病房里,他将罪责归咎给自己,悔恨得要死的心都有。他的父母是对他一阵呵斥怒骂,更让他无地自容。 高阳闻讯赶来,抓起凌月的手掌一看,似乎便明白了。她将何枫叫到僻静处,神情阴晴难定。她低声问:“小枫,我送给你的项链呢?” 何枫深深地垂着头:“凌月说那个项链她很眼熟,我就给她看……没想到,她刚接过去,手心就被项链坠子烙下了这个烙印……” “我问的是项链呢?”高阳强压着怒火。 何枫愣住了。当时只想着尽快送凌月上医院,都忘记捡项链了。他怯声道:“我忘记捡了,应该还在种植园里……” “你……”高阳虽然生气,却不敢发作,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她冷冷道:“告诉凌月她爸妈,还有医生,不用截肢了,凌月过几天就会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过了三天,凌月掌心的烙印渐渐淡了,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接着,凌月也醒了,再过一天。她就活蹦乱跳地出院了,弄得所有医生都傻了眼。当所有人问她怎么回事时,她只说忘记了,什么都不知道。 何枫终究忍不住,找个机会约了她出来,劈头就问:“月月,那天你可吓死我了!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昏迷前,口里说,‘是她吗?真的是她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凌月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我在医院的时候,你高阳嫂子来过?”何枫点点头。凌月便陷入了沉思。 何枫着急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么?”凌月反问。 “我想知道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何枫有些生气。 凌月平静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叫我怎么说?” 何枫拿她没办法,只好作罢:“你不说就算了。只要你没事就好!”说完,扭头就走。 “就这么走了?”凌月喊道。 “不走干什么?你都不把我当朋友,什么都瞒着我!”何枫还在继续走。 “枫子,你回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凌月追上去,大声道。 何枫冷冷道:“我问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凌月转到他面前,刮着脸,吐吐舌头:“小气鬼!”说完,冲着他直做鬼脸。 何枫见她在面前又是扮鬼脸,又是吐舌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也消了大半。他瞪着眼睛道:“怎么,当我小孩子?这样就能哄我开心?” 凌月笑容灿烂:“我们是好朋友,你怎么会生我的气呢?” 见他气消了,凌月笑容一收:“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的项链呢?” 这个问题也让他困惑了很久:“那天高阳嫂子问我要项链,我才想起在种植园里忘了捡。等我回去找的时候,项链不见了!” “不见了?”凌月脸色一白,“走,我们看看去!” 两人跑到地块上,四下寻找,却不见项链的影子。 何枫摊摊手:“你看,我不是说过嘛,我都找了无数遍了,肯定是丢了。不知道弄丢了项链,高阳嫂子会不会怪我!” “是不是你高阳嫂子来找过了?”凌月忽然道。 “对呀!”何枫一拍脑袋,“那天我告诉她项链是掉在种植园了。对,一定是她找回去了。可是,她找到了应该还给我呀?” 凌月冷笑道:“那是人家的宝贝,你都不小心弄丢了,她还能还给你?” 何枫顿时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半天才说:“算了算了,不找了。丢了就丢了吧!” 两人兴致索然地往回走。何枫又忍不住问:“我一直很奇怪,这个项链有什么魔力,居然能在你掌心烙下烙印,让你昏迷三天三夜?” 凌月道:“我也很奇怪。我拿到手上,才看一眼,它就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就在我手心烙下烙印了。” 到了凌月家门口,凌风忽然冲了出来,拽着凌月就往屋子里拉:“你这孩子,才刚好几天,又到处乱跑!” 何枫尴尬地站在门前,“表叔”两个字刚到嘴边,就不得不咽了下去。 第十七章 诡异程序 这天周末,凌风正坐在客厅看书,忽然门铃声响起。他打开门,看见是周挺,便要关门。周挺来找过凌月几次了,每次都被凌风拒之门外。 周挺见他要关门,忙用脚顶在门和门框之间,好言央求道:“凌风同志,我知道,按照国家规定,未成年人可以拒绝配合各类案件调查。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您就让我见见凌月吧,就几分钟!” 凌风冷冷道:“国家法律规定,未成年人的纯洁善良不容侵染。您要找我们月月了解的问题,是连成年人都恐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允许您打扰她?” 周挺急得脸都红了:“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问问她,那天在医院是否见到过犯罪嫌疑人的模样,其他事情我是不会说的!” 凌风生气道:“不行就是不行!您快走吧!”说着,又要关门。 “爸爸,周叔叔没吃早饭就跑来了,您让他进来吧!”凌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凌风犹豫了片刻,周挺却趁他犹豫,像泥鳅一样挤了进来。凌风哐啷一声关上门,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不理会他。凌月只好招呼周挺坐下,还给他倒了杯开水。 周挺喝了口水,见凌风把脸朝着另一边,便有些尴尬。望望凌月,见她用清澈无邪的眼睛望着他,正等着他说话呢。他一时忘了从哪里说起,就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凌月瞪大眼睛道:“您肚子咕噜咕噜直叫,我都听见啦!” 周挺一下子更加尴尬,只得“哦哦”地应着,一边不停喝水。 凌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周叔叔,我知道您想问什么!那个坏蛋当时就躲在过道里,可是我没看清楚他的模样。” 周挺缓过神来,忙掏出笔记本道:“那你说说,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凌月想了想说:“他大概和您差不多高吧,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和一双黑色皮靴,只有手露在外面。手背上好像有个奇怪的图案……” “图案?”周挺一阵狂喜,“你快说说,是什么样的图案?” “像朵花,但又不像……”凌月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把周挺的笔记本拿过来,将图案画了下来。 周挺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图案的确像朵花,下边两片“叶子”,托着的“花朵”其实就是一个圆,中间一个黑点似乎就是圆心,圆的上半部分伸出三条曲线,倒像是一只眼睛长出的三缕睫毛,但叶子似乎又不像叶子,花朵似乎也不像花朵,隐隐透着诡异之气。他也看不出这个图案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好合上笔记本,起身告辞。 凌风还是把脸扭向一边自个看书,没有一句再见。等周挺走后,他才把凌月叫到身边说:“月月,这件事情,特别是那个图案,以后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凌月奇怪地问,“难道您知道那个图案是什么含义?” 凌风心头一凛,差点忘了自己女儿能读心,便黑着脸道:“不让你说就不要说,知道了吗?” 凌月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么凶,忙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 国家安全总局,局长办公室。 局长宋飞正翻阅着助理刚送来的两份绝密文件。因为网络信息太过发达,绝密文件都是通过纸质传递的。每份绝密文件都用量子密钥锁住,装入t20000碳纤维文件袋中,用记忆纳米胶作为火漆封口。因国家安全局使用的记忆纳米胶,唯一记忆了局长宋飞的所有生理特征,甚至包括体味,所以只有他一人能打开封口。加之t20000碳纤维文件袋强度韧度都是当今世界最高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将它切割开来。而文件本身被量子密钥锁住,密钥长达数百位,须与文件发送人通过量子通讯核对密钥后,才能用文件发送人告知的密码阅读文件内容,彻底让窃密成为不可能。 宋飞打开第一份文件,上面用全息影像打印机打印了一段影像资料,由芦江县国安局助理周挺汇报了何家村何公墓被盗一案的始末,并将何琅的脑波系统拷贝一份发送过来。另一份文件也是发自芦江县,汇报人还是周挺。在这份文件中,周挺汇报了案件调查的最新进展,并将在凌月家调查时的影像一并报了上来。 宋飞对西方魔教盗取“寒冰冥玉”一说持有怀疑态度,但凌月提供的怪异图案,却让他十分关注。他将何琅的脑波系统连同那个图案影像复制到掌心终端屏幕上,传给他的助理贺敏,让她解析查询。 贺敏是全世界最顶级的程序解析员之一。此时,她正坐在国家中央电脑控制室内,盯着每一个试图入侵的各类程序,并把它们分解成代码碎片,丢进垃圾库里。坐在她旁边是她的搭档谢放。谢放见她拦住一个小程序,用“剪刀”把它剪成无数个“小星星”,再哗啦一声丢进垃圾库,便笑道:“我说加贝,不就是分解个垃圾程序嘛,还弄得跟花儿一样!” “切,你懂个屁呀!这叫文艺范儿!”贺敏十指纤细,在键盘上飞舞不停,好看极了。忽然她停下来,看了看掌心屏幕说:“方文子,你接着干哈!老娘有任务啦!” 谢放嘟囔道:“明明是个大美女,老娘老娘的不嫌丢人!” 贺敏啪地给他一拳,双眼圆瞪:“老娘是‘天山童姥’,永远不老,咋地啦?” 谢放咧嘴一笑:“老古董的小说你还看?怪不得自称老娘,心态都老了!” 贺敏不再理他,将局长发来的系统程序和影像提了出来。忽然,她咦了一声。谢放忙凑过去问:“怎么了?” 贺敏说:“这是个死人的脑波系统,丢失了记忆程序,都崩溃了,无法修复。” 谢放惊奇道:“这天下还有我们加贝修复不了的程序?” 贺敏将那个系统程序拎起来一甩,整个屏幕都堆满了代码。她指着其中一个代码道:“不光是记忆程序丢失的问题。你看这个代码很奇怪,很像母码,但又不是。它能释放出代码,将整个脑波系统卡死。” “那还不简单,将这个母码剪掉,再将那些释放出来的代码也剪掉不就行了?”谢放不以为然。 “这么简单?”贺敏嘲讽道,“这么简单的事情,局长会交给我做?”说着,她咔嚓咔嚓几下,将十几个代码剪碎,再一拎还原回程序状态,可程序还是瘫痪的。 谢放有些不信:“怎么会这样?” 贺敏再次将程序打散成代码,那个母码还在,卡住程序的十几个代码又回来了。 谢放心头一凛:“连最新的‘天盾’杀毒程序都不能清除,这是什么样的病毒?” 贺敏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谢放赶紧闭嘴,因为他知道,这是贺敏攻克顶尖难题时候的样子。贺敏就这样盯着屏幕,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抬起头来,眉头紧锁着。 她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敲骨吸髓’?” 谢放没听明白,忙问道:“加贝,你说什么?” 她摆摆手,继续自语道:“不对呀!‘程序魔’都死十年了,这种病毒怎么还会被开发出来?” “‘程序魔’?”谢放神经质地跳了起来。“程序魔”是十年前程序界的大魔头,自称英诺森再世,扬言要再次发动“十字军”东征,东征的对象便是中国。“程序魔”宣称他已开发出最致命的病毒“敲骨吸髓”,病毒将入侵每一个有华裔特征的脑波系统,采用纠缠模式寄宿在主程序上,一旦触发,将瘫痪脑波系统,致人死亡。最要命的是,这个病毒无法清除,除非将脑波系统清洗,可清洗即意味着死亡。这是西方世界在失去霸权三百多年后,少数人采取的最狠毒的报复方式。但“程序魔”在十年前被国安总局的高级特工击毙,直到他死这种病毒都未曾出现,怎么可能现在倒还出现了? “加贝,你可别吓唬人哪!”谢放脸色都变了。 贺敏白了他一眼道:“看你胆小成这样,这不只是猜测嘛!” 谢放作揖道:“我的姑奶奶,这样恐怖的猜测你也敢?” 贺敏将何琅脑波系统还原成程序,她指着中央神经系统道:“你看这里,主程序明显被刺入了一个病毒程序,并且已经和主程序纠缠为一体,要摧毁病毒,只能将它连整个脑波系统一起摧毁!这难道不是‘程序魔’十年前宣称的病毒‘敲骨吸髓’吗?” 谢放仔细看了看,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第十八章 紧急研判 国家安全总局会议大厅,国家安全紧急会议正在这里召开。 这里汇聚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国际问题专家、信息技术专家、宗教研究专家和历史学专家,国家安全总局的高层领导、军方高级将领几乎都在。大家讨论的问题有两个:一个诡异图案,一个诡异程序。 召开这么高规格的国家安全紧急会议在三百多年来只开了三次。一次是在2025年解放台湾前夕,对该次重大军事行动进行综合评估后,决定启动对台战争,在开战后的72小时内全面解放了台湾,国际社会鸦雀无声。一次是在西方霸权终结70年后的2099年,西方“圣骑士魔教团”打算利用美国解体后遗留下来的针对华人的基因武器,启动对中国的全面攻击。因长期以来,美国对中国通过地下渠道不断输入转基因粮食,隐藏其中的基因病毒感染中国人达两亿以上,而“基因修复工程”只完成了对80%感染者的基因修复,一旦基因武器在中国释放,触发基因病毒,4000多万人将因此丧命。国家安全紧急会议决定采用快速切割基因修复术,在24小时内对4000多万人采取了紧急基因修复。虽然这4000多万人得以保存性命,但术后并发症导致他们一辈子活在了痛苦之中。第三次就是今天。 召开这次会议是由国家安全总局提交国家安全委员会批准后召开的。国家安全总局在报告中指出,有迹象表明,西方残余反华势力正在利用针对华人脑波系统的病毒程序,试图灭绝全世界华人。国家安全委员会虽然认为国家安全总局所提供的证据不足,但有2099年的基因武器攻击的前车之鉴,慎重批准这次会议,但要求会议绝对保密,研讨出结论后,清除与会者脑波系统中关于这次会议的所有痕迹。 会议大厅的最高规格安保和极其严格的身份审查程序,让与会者都紧张起来。会议上,宋飞将本次会议的主题作了交代,并将图案和程序发送到每个与会者的掌心终端屏幕上。霎时间,整个会议大厅议论纷纷,讨论非常激烈。每个人的观点通过会议系统交汇碰撞,每个人再根据其他人的观点修正自己的观点,最终提交会议中央电脑进行汇总。 宋飞盯着眼前屏幕上不断闪现的观点和看法,一个叫程晓的宗教研究专家、一个叫王渊的信息技术专家和一个叫杨篱的少将的观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程晓对图案的解读道:“该图案为异化图案,应源于二十世纪‘圣堂骑士团’的标志符号。上面的花朵状图案,实为万字符变异而来,代表上天神秘的力量。下面的两片叶子状图案,应为双手托举之意。整个图案合在一起,即为以上天的名义惩罚罪恶之意,我个人推测可能是‘新圣骑士魔教团’的标志性图案。‘新圣骑士魔教团’是二十二世纪‘圣骑士魔教团’残余势力发展的产物,是神秘的反华组织。” 王渊对程序的解读道:“该脑波系统是外力剥夺记忆程序后的残余系统,其中的一个小程序是病毒程序,可能属于被动式触发病毒程序。因为该程序有明显的遭受外力破坏的痕迹,遭受破坏的代码变异为母码,生产楔入性代码,破坏其他程序运行时的轨迹传递,达到瘫痪其他程序的目的。该程序具有明显的针对性,具有针对华人脑波系统中的神经干的穿刺芒,刺穿神经干后在其中产生吸积效应,与神经干融合为一体,犹如生长在神经干上的‘骨刺’,无法彻底清除。该程序在未受外力破坏的情况下,只具有屏蔽脑波的功能。一旦遭受破坏,便会触发变异,瘫痪脑波系统杀人于无形。该程序的进一步变异性和传染性,尚需在病毒试验库中研究,方能得出结论。” 杨篱对图案解读道:“如果该图案上半部分为星系漩涡,核心延伸出三条旋臂,在三条旋臂中,尾部在上方的明显比较长,那么,就显示这是一个快速移动的漩涡星系。图案下半部分为两只手,似乎喻示着迎接该漩涡星系的到来,或者是迎接来自该漩涡星系的某种东西。因此,我个人推测,这是存在于地球的外星族群组织或者是崇拜外星生命的组织的标志。” 宋飞将与会人员脑波系统中关于此次会议的痕迹彻底清除,再派智能警卫分别护送回家。然后,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会议大厅里静静地坐了2个小时。凭他多年从事国家安全工作的经验分析,何公墓被盗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图案是追踪犯罪嫌疑人及其幕后组织的唯一线索,必须在每个检查站仔细查找具有相同纹身的人。而那个携带病毒程序的脑波残留系统却是更为紧要的东西。一是,被害人的脑波系统记忆程序哪里去了?被人抢劫了还是销毁了?是担心记忆程序会暴露出什么信息吗?二是,如果犯罪嫌疑人是盗墓贼,那么他究竟在何公墓中盗取了什么东西?如果真是何家村村长高阳所说的“寒冰冥玉”,那犯罪嫌疑人将用“寒冰冥玉”干什么?再造一个冥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三是,如果犯罪嫌疑人的目标仅仅是“寒冰冥玉”,又为什么在受害人的脑波系统里植入一个病毒?如果仅仅是要在得手后杀害目击者(受害人),比这更直接更有效的手段还有很多,为什么单单选择如此复杂的手段?四是,如果犯罪嫌疑人不是盗墓贼,仅仅是要杀受害人,那么他在受害人偷渡的时候就可以完成,为什么还要为他植入屏蔽脑波的程序,让他顺利偷渡回国?还费尽周折地将他引入何公墓?就算以屏蔽脑波为借口植入可变异的病毒,犯罪嫌疑人怎么就能肯定受害人回国后,屏蔽脑波的程序必然会遭受外力破坏而产生变异? 在以上问题中,宋飞将受害人脑波系统中被植入的程序受到外力破坏列为偶然事件。那么,便推导出犯罪嫌疑人的主要作案动机不是杀受害者,而是……盗墓!至于植入可变异的病毒程序,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么,将被害人脑波系统的部分程序劫走就好理解了,是为了不让办案人员找到犯罪嫌疑人的任何信息。那么,下一步应重点确认犯罪嫌疑人究竟盗取了什么,用来干什么,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当然,专家们天马行空的假想也不能忽略,犯罪嫌疑人是不是所谓的“新圣骑士魔教团”或者外星族群组织的成员,追查有该图案纹身的人即可知晓;对于病毒有针对华人脑波系统特点的问题,需要在病毒试验库里反复试验方可得出结论。 接下来,他下了三道命令,一是各城际、国际检查站仔细查找有该图案纹身的人员;二是芦江县国安局继续确认被盗物品,了解该物品的属性及功用;三是由贺敏牵头,组织国家安全总局技术骨干,在病毒试验库中着手开展试验,确定该病毒的指向性特征及传染属性。 第十九章 古墓惊魂 周挺接到国家安全总局的任务时,愣了一下。任务很简单:继续确认被盗物品,了解该物品的属性及功用。也就是说,国家安全总局对他们上报的结果并不满意,或者说是持怀疑态度。的确,神鬼之说,就是用运目前的科学技术,也未能证实其真实存在。 周挺只得再次进入何公墓废墟查探。何公墓坐落在山谷中,四周都是山丘,方圆一平方公里内到处散落着炸飞的土石块,墓室周围到处是断裂的条石和巨型青砖。由于墓的穹顶被掀翻,整个墓室都暴露出来。周挺在废墟南面发现了墓道入口,就顺着通道往下走,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凛冽刺骨。 “怪不得高阳称这里为至阴致寒之地,果然如此。”周挺心里暗暗道,“不知这寒冷之气从何而来?” 心里想着,继续往前走。本来他可以像第一次一样,从墓室旁边的废墟直接跳到墓室的残垣上,再直接下到墓室里去。这次选择从墓道进入,是想再将整个墓葬坑道都察看一遍,希望可以找到更多线索。整个墓道墙壁平整,墓道倾斜向下延伸。越往下走,光线也越来越昏暗。他抬头看看天,烈日当空,天色湛蓝,但这墓道里没有一丝阳光。他有些纳闷,但也不太在意,继续走,一直走到了墓门前。墓门有一个高约两米的石拱,石拱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两扇墓门上雕刻有执刀持剑的门神浮雕。两扇墓门依然紧闭,他伸手推了推墓门,墓门纹丝不动。墓门没有被强行打开过的痕迹,也没有受到爆炸冲击波的丝毫影响。 周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墓门没有被打开,说明盗墓贼没有从墓道进入墓室,而是采取挖掘盗洞的形式进入。但墓门没有受到爆炸冲击波的影响就蹊跷了。何家村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当天的那一声巨响,如果巨大的爆炸是从墓室内部发生,这个墓门不可能不被波及。如果从墓室外面爆炸,这墓室穹顶不可能被彻底向四周掀翻。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敲了敲墓门,响声沉闷,墓门应该十分厚重。正思维飞旋之时,墓门突然咿呀一声开始向内打开。 周挺吓了一跳,忙拔出电磁手枪,对着缓缓打开的墓门。两扇墓门之间的缝隙逐渐变大,隐约看见里面灯火闪烁。等墓门彻底打开,便见那闪烁的灯火缓缓飘出门来。周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握住手枪柄的手心都沁出了汗水。那闪烁的灯火伸出了墓门,竟然是一只挂在木柄上的长椭圆形灯笼!他双眼瞪得如铜铃——从古墓中飘出一只灯笼,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诡异! 周挺后退一步,脚都有些僵硬了。缓缓地,灯笼继续飘出来,长长的木柄后端,竟然显出一只手来,一只笼着长长袖子的手! “谁在这里装神弄鬼?还不快给我滚出来!”周挺厉声暴喝道。 果然,从阴影里缓缓走出个人来。那人一身古代仆人打扮,灯光闪烁中看不清他的脸。饶是周挺艺高胆大,也被这诡异情景吓得瑟瑟不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划过眉毛,沾在鼻尖上。 那人却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苍老,冷冰冰的像从冰块里挤出来的一般:“小伙子,你走错地方了吧?” 话音未落,周挺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脚底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低头一看,脚下不知何时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晶。那冰晶正在向他脚上蔓延,亮晶晶的。他想跺脚震落脚上的冰晶,脚却像被冻住了一般,怎么都动不了。一股寒彻肺腑的寒气倏然涌进了体内,一层厚厚的冰瞬间将他全身凝固!他看见自己鼻尖上那滴汗珠也已经凝固,像颗圆润的钻石耳坠。 那人摇摇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偏来……”转身走入门内,墓门又咿咿呀呀地开始往回关闭。 周挺顿时觉得自己的脑波系统被一股力量使劲儿地往外拽,拽向那缓缓关闭的墓门,顿时呼吸困难,意识开始模糊。在失去知觉前的那一刻,他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飞驰而至,手中握着一枚亮光闪闪的水晶簪子,在墓门上哗哗两声划出一个巨大的血红的“x”…… 等他醒来,睁眼便看见湛蓝的天空,阳光暖暖地在他身上流淌。他一骨碌爬起来,看见何家村村长高阳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正关切地望着他。 高阳见他醒过来,皱着眉头道:“周助理,您没事往这何公墓跑干什么?” 周挺心有余悸:“我刚才怎么了?” “不知道啊。”高阳道,“我听何剑说看见您一个人往这里来了,怕您出事就赶过来。没想到您昏倒在了墓道里,我就把您弄出了墓道……” “我怎么觉得在我昏迷前看到您了?”周挺揉着隐隐着痛的太阳穴道,刚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他怀疑高阳对他隐瞒了什么。 高阳惊讶道:“是吗?我赶到的时候您已经昏迷了呀!是不是也和我那天一样,昏迷前看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周挺立刻警觉起来,案发当天,他发现高阳在墓地里昏迷不醒,还以为她是看见自己儿子的惨死之状后晕厥的。他忙问道:“您那天看到了什么?” 高阳那双美丽的眼睛顿时变得迷离起来:“那天我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发现何公墓已经被炸开,就直接顺着墓道来到了墓门前。推开墓门,却看见一名妖娆的女子挟持着一个男子要闯进一座山庄去……” 见周挺听得认真,她继续道:“那女子是在和两个模样可怕的人争吵,听他们对话,好像两人就是‘黑白无常’,称那女子叫玉狐仙儿,显然那座山庄就是冥界地府了。他们争吵过后就动起手来。两人打不过玉狐仙儿,就又出来一个人帮忙,好像是转轮王,但还是打不过。玉狐仙儿杀死了她挟持的男子,摄取了男子附着‘寒冰冥玉’的元神,就直接闯了进去,将整个地府打得稀巴烂。最后,一个小姑娘阻止了她,并将她元神中的‘寒冰冥玉’分离出来,交给阎王放回男子的体内,封存到何公墓中去……” 周挺傻了眼:“高阳村长,您……您说盗墓贼盗走的是‘寒冰冥玉’,难道就是依据的您昏迷前看到的幻象?” 高阳苦笑一下道:“那小姑娘最后发现了我,嘱咐我千万要谨防恶人潜入何公墓,盗取‘寒冰冥玉’,为祸六界。接下来,我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潜入墓室里,从琅儿胸口掏出了一枚墨色勾玉一样的东西……”说着,两眼又泛起了泪光。 周挺这下明白了。高阳昏迷之前看见了一系列幻象,且幻象中的一切又与现实高度相符,她怎么能不相信呢? 第二十章 六界相生 周挺想了想道:“听您说来,我们都是在墓门前遇到的古怪。照理说,整个墓室的穹顶都被掀翻,怎么可能墓门后面还有这么些古怪的东西?”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从上往下看整个墓室。的确,穹顶没了,整个墓室的结构全部暴露了出来,从墓道延伸到墓门,然后是左右两边的钱库、作坊,和后面的厨房、马厩等四间耳房,中间是主墓室,主墓室中央是封存完好的棺椁。这一切都是那么明白清楚。 两人互望一眼,便纵身跳到墓室的残垣上,再跳进了主墓室。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墓门走去。两人在墓门前各站一边,用手各抠住墓门,同时发力,墓门被缓缓打开了。两人从里向外一看,墓门外是长长的墓道,并没有什么古怪。两人又跨过墓门,进入墓道,再回身从外面向墓门里边看,也没有什么古怪。两人都糊涂了。 顺着墓道走出废墟,两人都沉默不语,怎么都想不透这其中的道理。 周挺忍不住问:“高阳村长,您相信这世界上真有冥界地府吗?” 高阳沉思半晌才说:“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鬼魂,存在封存鬼魂的冥界地府。从科学角度来说,人都是靠脑波系统维持生命体的运转,脑波系统又是靠身体中的生物电子流驱动。人死后生物电子流消失,整个脑波系统停止运行,脑波系统在停止运行后的三天内消失于无形。这脑波系统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元神,生物电子流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魂魄?如果有这样一个地方,专门收留死人的脑波系统,再用电子流作动力驱动,是不是脑波系统又可以苏醒,只是没了躯体罢了!”周挺如听天书,却不得不佩服她的想象力。 高阳继续道:“这些脑波系统苏醒后,没了充满生物电子流的躯体附着,所以不能起死回生。但如果任由这些脑波系统在这人间飘荡,它们极可能寻找活人附体,加害于人,所以才有什么钟馗捉鬼之类的传说吧。我们都知道,脑波系统是可以模拟声像的,所以,那些冤死的人,苏醒后的脑波系统便会弄出异象,恐吓仇人,借此向仇人报复!这应该可以解释世间传说的各种闹鬼事件了吧?” 周挺听她这么一说,忽然脑洞大开:“我们在墓门前看见的异象,是不是就是那些死人的脑波系统制造出来的?” “很有可能。”高阳点点头,“当然,因为死人的脑波系统里的记忆程序,还储存着所有的记忆,如果它依据记忆模拟出声像,那就是真实过往的再现。” 周挺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说她的供词并不是胡言乱语。他没有反驳她,他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就接口道:“那么,我们该怎么解释‘寒冰冥玉’呢?” 高阳低着头来回踱了好几步,太阳渐渐西下,余晖透过树梢,将她镀成俏丽的剪影。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性:“我是这么理解的。‘寒冰冥玉’是一个收集容器,专门收集阴寒之气。我曾在何公墓检测过,那里充满了密度很高的电子,所谓阴寒之气正是这些负能量的电孑,‘寒冰冥玉’要收集的就是它们。所以,它一般都附着在极阴极寒体质的人的元神里,也就是脑波系统里,便于吸收阴寒之气。我猜测它运用的是吸积原理,和恒星形成的原理差不多。随着它吸积的电子越来越多,中心质量越来越大,在电子达到饱和时,就产生了向内坍塌效应,形成墨色勾玉一样的物体……” 周挺诧异道:“您研究天体?” 高阳笑道:“我大学里研修的正是天体运行学。” “这个‘寒冰冥玉’真有那么大的威力,足可以使所谓的六界失衡?”周挺非常好奇。 高阳道:“传说中的六界,即为人界、仙界、神界、魔界、妖界、冥界。按照我们之前分析的原理,冥界专门收集死人的脑波系统,通过电子流激活,并根据它们生前的品行进行分类,德高望重、心地善良、贡献卓著的可以进入仙界,生性残暴、屠戮生灵的被放逐魔界,生性乖张、阴险恶毒的则被放逐妖界。冥界地府在六界中是平衡器,使六界得以相生相克;神界则是跳出尘世之外的所在,掌管整个六界的运行。如果‘寒冰冥玉’被恶人所获,便可以用它再造一个冥界地府。这便意味着更多的人会被夺去魂魄,即生物电子流,元神即脑波系统将被收集。换句话说,人界将渐渐灭亡,魔界、妖界将渐渐壮大,天地颠倒,生灵涂炭……” 周挺惊奇道:“为什么不是仙界渐渐壮大呢?” 高阳反问道:“一个由恶人再造的冥界地府,他们会把其他人往仙界送吗?” 周挺沉默半晌,但他还是努力想把问题搞清楚:“高阳村长,既然您相信六界并存,那么,其他五界在什么地方?又是以何种方式存在?” 高阳凝视他片刻:“您知道维度吧?”周挺点点头。 高阳道:“我们人类所在的世界是一个三维空间,当然,如果加上时间这一维度,应该是四维空间。但有一个问题,是不是只有我们所能见到的这一个四维空间?” 周挺咧咧嘴道:“我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我们就来想想这个问题。”高阳试图把问题说得更简单一些,“按照维度从低到高的组合叠加来看,上升到五维空间后,我们所处的这个四维空间,就是一条以时间诞生之初的原点,不断向前延伸的时间轴,无数个这样的时间轴,就组成一个平滑的五维空间。也就是说,理论上存在无数个像我们这样的四维空间。冥界、妖界、魔界、仙界,都是存在于与我们并行的其他四维空间,如果机缘巧合,或者拥有超能力,便可以利用虫洞,在各个四维空间之间来回穿梭。神界则存在于五维空间,他们可以从时间轴上的任意一点进入四维空间,干涉每一个四维空间的秩序,所以他们实际掌管着六界运行。” “虫洞?”周挺试着跟上她的节奏,“也就是说,我们这个四维空间里,存在通往其他四维空间的门?” “是的,这极有可能。” “你让我想想。”周挺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身,指着身后的墓道,“这墓道一定有问题!” 高阳瞬间明白了:“走进去和走出来,情况截然不同,难道它是……” “冥界之门!”周挺激动道,“我清楚地记得墓门前那个老仆说的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偏来’!” “周助理,您不会想冒险再进去一次吧?一般来说,六界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贸然进入恐怕不妥!”高阳看出他的心思,婉言相劝。 周挺哪里肯听她劝:“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法完成,一来鬼神之说不可信,二来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说服。如果这里真是冥界之门,我就用取证系统录下声像,这个报告就有很强的说服力了!” 说罢,径自向墓道口走去。 高阳愣在那里,自责道:“好端端的我给他说这些干嘛?这下麻烦可大了!” 第二十一章 黄泉路远 再次进入墓道,周挺已有准备。他将取证系统关闭后重新打开,确认它处于正常工作状态,再掏出电磁手枪,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国安特工配备的取证系统与眼部神经系统和耳部神经系统相连,10亿像素的眼睛,成了最佳的摄像头。 天色渐渐暗下去,墓道里的光线似乎暗得更快。他打开指端的能量光源,整个墓道被照得犹如白昼。走过墓道大约三分之一时,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忽然,他觉得能量光源所照范围似乎正在萎缩,越来越小,最后竟只能照见自己脚跟前的范围,四周的黑暗如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幻像!这是幻像!”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忽然,耳朵里钻进来一缕极细的声音,像年轻女子的啜泣,忽远忽近,缥缈不定。他咬咬牙,继续往前挪着脚步。啜泣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不连贯的絮语,像在呼唤,像的倾诉,也像在诅咒。他停下脚步,从腰间的装备包抽出一根钢丝般粗细的燃烧棒,掰开导引头,燃烧棒嗤嗤地冒出耀眼的白光。他使劲儿扔出去,可燃烧棒刚离手就失去了光芒,像被这如山的黑暗吞噬了一般,不知所踪。 这个瞬间,他全身寒毛都惊悚得倒立起来,冷汗不停地往外冒,腿像灌了铅一样越发沉重。他用衣袖胡乱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使劲儿迈开那不听使唤的腿。随着艰难的脚步,指尖的能量光源也渐渐黯淡下去。他忙甩了甩手指,以为是能量将要耗尽。可显然不是,随着甩动的幅度,离身体越近,光源越亮,把手指竖到眼前,光线亮得眼睛刺疼。再走几步,连几乎贴到眼睛的光源也黯淡下去。他不得不停下来,也许再走一步,能量光源将彻底被吞噬。 这时,墓道吹来的寒风变得越来越刺骨,女子啜泣之声变成无数个,又加入了无数男子的嘶号,哭泣嘶号之声在整个墓道里回荡! 哭泣嘶号之声钻进耳朵里,令心肝都在撕扯煎熬。“砰”的一声,他终于忍不住抠下了扳机,电磁波从枪口喷射出去,然后,便没了然后。他情急之下,连放数枪,弹道依然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他浑身开始颤抖,不由得心生退意。刚要回身,后背犹如被什么人重重一搡,便踉踉跄跄地往前冲出了好几步。 他本能地稳住身形,回身举枪。就在这一瞬间,眼前忽然变得亮堂起来,他非常清楚地看见,自己举起的手里握着的不是电磁手枪,而是一根白色的东西。而自己的双手却穿过一块木板,手腕上还套着个铁箍!定睛一看,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根白森森的枯骨! 他呀地一声,手一松,枯骨“啪”地掉在地上。他想弯腰寻找手枪,头却怎么也低不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颈子也套在了那块木板里。 “枷锁!”他一个打了个寒战,“难道真的进入冥界之门了?” 正在惊骇之际,腰上又被重重地踢了一脚。他愤然回头,只见一个古代士兵打扮的阴兵,手持铁枪,正对他怒目而视!他刚要怒斥,却见旁边踉踉跄跄走过几个戴着枷锁的人,个个神情呆滞,面色阴黑。几个阴兵正呵斥着驱赶他们。 瞪着他的阴兵开口了,东北口音里透出厌恶:“咋的啦,还不想死呀!都到这旮旯了,还磨蹭啥呢?!”说着,又是一脚踢来。 他将心中的怒火憋了好半天才憋下去,心想:“既然来了,我倒想看看这阴曹地府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便拖着重重的脚镣,跟着那几个戴枷锁的人艰难往前走。 这是一条崎岖的山路,两旁尽是没有叶子的荆棘,时不时地钩挂衣衫,刺进皮肤,如刀割一般难受。忽然,天上电闪雷鸣,接着就下起瓢泼大雨来。他忽然觉得不对,雨打在人身上,像刀劈斧砍一样疼痛。这时他才看清楚,天上下的哪里是雨,是明晃晃的刀子!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肉都被快剔光了。刀子雨停了,地上却轰地一声燃起熊熊大火,将每个人团团包住。他听见自己肌肤滋滋燃烧的声音,烧得整个心都冒着火苗,但没有人挣扎嚎叫,似乎每个人都麻木了。 他咬着牙忍着一路的痛苦,终于远远看见一个的牌坊,高得不见顶端,上边书着“鬼门关”三个大字。牌坊两边站着十八个身材高如铁塔的鬼王,几个小鬼正在对每个人一一盘查。每一个经过牌坊的人,都将手里的一折黄纸递给小鬼,小鬼再转呈身后的鬼王。鬼王将黄纸展开,足足有三尺长、两尺宽,上面印着许多字,还有几枚印章。鬼王仔仔细细地看过后,确认无误,才命小鬼卸去那人肩头枷锁,再一脚将他踹进门去。 他暗叫不好,这个黄纸是什么鬼东西,自己没有啊!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眼看还有三五个就到自己了,他吓得冷汗直冒。 正心惊胆战,忽然旁边有人拉他衣袖。转头看见一个阴兵向他使使眼色,并飞快地向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他急忙握在手里——正是一折黄纸。轮到他了,他忐忑不安地将手里的黄纸递给小鬼。 小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望了望他旁边的阴兵,狐疑道:“没搞错吧?”那个阴兵点点头。小鬼便将黄纸呈给了鬼王。 鬼王展开黄纸看了看,再将周挺看了看,挥挥手示意他通过。 等小鬼卸了枷锁,他看见自己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心头一阵凄怆。进入牌坊后,眼前竖立一路牌,上书“黄泉路”几个字,一条云雾迷蒙的小路横在面前。一个腰挎大刀的阴兵走上前来,哐啷一声将一个沉重的铁链往他颈子上一套,呵斥一声:“给老子走噻!”这个阴兵的口音又变成川渝地区的了。 这个阴兵就这么用铁链拖着他踉踉跄跄往前走。一路上,许多被阴兵用铁链拖着的人都痛哭流涕,使劲儿挣扎,似乎前面的路凶险无比。 押送周挺的阴兵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他好几次,好像在说:“这个傻儿啷个点儿都不怕哟?”这么安静地走了半天,阴兵终于忍不住了:“哈龙宝,这是黄泉路,你点儿都不怕咩?砍脑壳的,你是不是要买寿抢魂啰?”说完将铁链一拉,将周挺吊在背上,警惕地望着四周。 铁链勒得周挺几乎气绝。他急忙摆手,嘴里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这时,他分明看见从路旁荆棘里蹿出一个黑影,半空里大吼一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鹰隼般飞扑过来,手里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挟着风雷之声砍将下来!周挺以为有人来救他,顿时一阵欣喜若狂——这黄泉之路真的不好走啊! 那阴兵暴喝一声:“牛鼻子,你他妈的胆儿肥哈,还敢过阴抢魂!”说着,将手中铁链一抖,铁链哗啦一声旋飞起来,一圈圈把周挺勒得像粽子,再飞起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将大刀拔出,迎着长剑格挡。刀剑相交,发出震耳的鸣音。那黑影的确了得,手中长剑使得剑影霍霍,将阴兵迫得接连后退。那人连刺数剑,左手一回甩,一道金光向着周挺飞射而至。只听叮当一声脆响,铁链顿时碎成无数段。 周挺急忙爬起来,那人回头喊道:“快跑!快跑!”周挺正要答话,没想到那人与他一个照面,才看清周挺的面容,大吃一惊:“错了!错了!”忙虚晃几剑,飞也似地蹿进了旁边的荆棘里。 那阴兵惊魂未定,气急败坏地骂道:“狗眼睛瞎了咩!哈戳戳,过阴抢魂还搞错了嗦!” 周挺一下子从惊喜跌回了失望:难道自己真要这样一路走到阴曹地府?正胡思乱想,忽听耳边一个女子声音急促道:“快走!”便觉衣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起来,身子一轻,腾空向旁边荆棘里掷去,将阴兵惊慌失措的叫声远远抛在了身后…… “周助理,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回村委再说吧。”周挺转头看见高阳美丽的脸庞,夕阳的余晖在她眼眸里流动。 他甩甩头,脑袋有些迷糊,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还是一身西装,摸摸手脚,也没有一处疼痛,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墓道,迷茫道:“我刚才是不是进墓道里去了?” “没有啊,你刚才不是说天晚了,改天再说吗?”高阳诧异极了。 “是吗?”他彻底懵了,难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第二十二章 千里追踪 贺敏组织国家安全总局最强程序解析专家团队,开展病毒试验。贺敏在给宋飞的报告中,没敢提及“程序魔”。因为这只是她的猜测,不经过相关复杂的试验,无法准确判定病毒的属性,更不能断言它就是“敲骨吸髓”,必竟世人对“敲骨吸髓”病毒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报告交上去后,果然下来的命令是即刻开展病毒试验。 按照任务书安排,病毒试验分三步:第一步,将病毒程序与寄生母体分离。专家团队将何琅残存的脑波系统拷贝到病毒库里,用“天盾解剖刀”将病毒程序从系统里切割出来,脑波系统崩塌消失,病毒程序失去母体,变异的母码恢复为单代码,整个程序经检测无毒无害。第二步,将病毒程序植入一个从死囚身上提取的脑波系统,观察病毒的寄生过程。这时,他们清楚地看见,病毒程序伸出尖锐的刺芒,快速刺入神经干,芒端与神经干瞬间融合,整个程序犹如神经干上长出的骨刺。此时的病毒程序仅对脑波发射产生屏蔽作用。第三步,触发变异。按照任务书上所说的办法,对程序进行外力破坏。因为任务书上说得比较含糊,没有明确是借助何种外力。专家团队合议后,决定用脉冲电子束,破坏其中一个代码。 该脉冲电子束直径仅有1纳米,整个破坏过程是在1000万倍显示镜下显示出来的。大家看到脉冲电子束将病毒程序的一个代码瞬间击得粉碎。但奇怪的事情出现了,粉碎后的代码又被程序吸附回来,在同一部位恢复为破坏前的代码,而该代码并未产生变异。试验陷入困境。 贺敏重新打开单独保存的残留脑波系统,将附着在上面的病毒程序的代码排列次序记录下来,再对照新植入脑波系统的病毒程序的代码排列次序,发现两者排列次序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病毒发生变异后,整个程序已经彻底改变,而不仅仅是其中一个代码产生变异那么简单。那么,究竟是哪一个代码产生了变异呢?因为这个程序是由16万个0和1代码组成,产生变异的代码是0,而变异后的代码排列顺序发生了变化,究竟是那个位置的0发生变异,就无法确定了。 专家组再次进行合议。有的专家建议采用最笨的方法,将每一个0都进行破坏试验。贺敏摇摇头说:“这个程序里共有近10万个0代码,每个破坏试验需要30分钟,做完整个破坏试验则需要近6年时间,时间紧迫,这个方案不行!” 一个专家道:“分组进行破坏试验是否可行?” 贺敏再次摇摇头道:“全国有条件的电脑病毒试验库只有6家,分组试验也需要近一年的时间,上级要求我们在10天内完成试验并上报成果。” 专家组陷入了迷茫。 谢放一直没有说话,见大家的意见都发表完了,才说:“大家看这样行不行。分组试验可以做,因为这个试验有几率,很可能在中途就找到了需要破坏的代码,时间将大大缩短;与此同时,我们还得找到破坏程序代码的当事人,即可准确找到目标。” 贺敏心想:“这小子脑袋还算转得快嘛!我们都在从技术上想办法,他却跳出技术范畴,走捷径去了!”她说:“谢放的提议比较可行,但需要向局长申请。请大家先做好分组试验的准备工作。” 宋飞听完贺敏的汇报,面无表情道:“分组试验是绝对不可以的,因为保密的需要!至于第二个建议可以考虑。你们继续想办法,找到变异的代码。寻找程序破坏人的事情由我来安排。” 周挺正在为“寒冰冥玉”的事情发愁。说来也奇怪,那次进入古墓,明明取证系统是打开的,但就是找不到当天的声像资料。这让他写报告更加困难。如按照高阳的说法写报告,他会被批得狗血淋头,因为没有任何佐证材料。如果不这样写,他还真没办法把事情说清楚。 当他接到国家安全总局的第二个命令时,头皮一阵发麻:按照之前的调查结果,何琅脑波系统中的病毒程序是被凌月破坏的。一想到要去找凌月,他脑海里浮现出凌风冷漠的表情,心里就一阵发怵!当他硬着头皮找到凌月家时,凌月却随他母亲何芸到爷爷家度假了。凌风与何芸是在大学里相识相恋的,凌风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巴渝之地,名曰忠州。因国家禁止未成年人乘坐“量子的士”,所以母女二人选择了乘坐最慢的城际列车,顺便游览途中各地的名胜古迹。 周挺急忙向国家安全总局申请,用“天网”监视何芸的脑波,找出她们现在的位置。但他的申请被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何芸在出发前申请了未成年人保护,只向所经之地的国安局报备,任何人不得通过“天网”监视母女二人的行踪。这是国家《未成年人保护法》中赋予未成年人及陪伴监护人的权利,国家安全总局也无能为力。周挺要么就沿着母女二人的线路一路追踪下去,到每个沿途的国安局查询,最后找到两人所在的大致位置,但也不能准确定位,依然如大海捞针一般。周挺决定先到忠州,等两人到达后,再到凌月爷爷家守株待兔。 通过“量子的士”,周挺几秒钟就到了忠州。他到当地国安局一查询,果然母女二人还未进入忠州境内。第二天、第三天,结果都一样。其实他也知道,何芸请了20天假,这一路游玩,岂是两三天的事情?无聊之余,决定也到当地名胜古迹游玩放松一下。 忠州城临烟波浩渺的长江,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近3000年,历史文化积淀深厚,有诸多名胜古迹。整座城幅员100平方公里,城内溪河纵横,桥岛相连,很有特色。 吃罢早餐,周挺出城前往临江渡口。临江渡口虽是仿古修建,距今也有三百年历史了。在临江路沿着青石台阶往下,两旁垂柳如烟,迎面江风习习,甚是惬意。来到泊岸上,眼前沿岸一溜彩雕木舫,过后是荡漾的碧波一展千里,一只只精巧玲珑的彩雕木舫,在浩渺的烟波里穿行,真是一副美妙绝伦的画卷。坐上彩雕木舫,看两岸垂柳袅袅、山花如锦,真是“杨柳青青古渡头,烟波淡淡荡轻舟”啊! “这位帅哥,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下位置?”周挺正在欣赏两岸美景时,耳边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很干净很清新。 他回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洁白t恤和短裤,脚蹬白色运动鞋,头戴白色遮阳帽,乌黑秀发披在肩头,衬出她白净的脸庞,两只眼睛清亮无比。她手里端着相机,微笑着等他回应。他浑身腾地一阵发热,忙站起来道:“行,没问题!” 两人互换位置后,那女孩子便用相机对着岸边一阵狂拍。他不敢多看她,便顺着她相机方向看去,只见岸上依山而建数重古建筑,青砖高墙,红瓦飞檐,十分宏伟。 女孩子拍完照片,回头看见他对岸上古建筑看得入神,便笑道:“你是外地人吧?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她笑起来很清纯,也很迷人。周挺看了她一眼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陆宣公墓祠,是唐朝宰相陆贽死后的墓葬之地。” “陆贽?”周挺历史学得不好,便努力在脑子里搜寻这个唐朝宰相的信息。 “你不用这么麻烦地去查询资料吧?”女孩子嘲笑道,“鄙人就是活生生的二十四史,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哈!” 被她嘲笑,他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有些亲切,便狡黠道:“陆贽的生平事迹我立马就可以查到,那你能告诉我资料库中没有的东西吗?” 女孩子放下相机,歪着头道:“看不出来,你的心眼也够坏的!”他刚要分辩,她却制止了他,得意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难倒我?我来问你,陆贽是浙江嘉兴人,按照嘉兴习俗,陆贽死后是应该将灵柩运回嘉兴安葬的。但如今嘉兴有的只是他的衣冠冢,而真墓却在我们忠州,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挺被她这一问,还真难住了。女孩子见他答不上来,便起身过来:“你往边上挪一挪,让我慢慢给你道来。” 第二十三章 美丽邂逅 周挺无奈,只得往边上挪了挪,将旁边一个中年人挤得直皱眉头。女孩子往边上一坐,他鼻息间便飘来一缕香水味儿,若有若无,清新淡雅。 她侃侃而谈:“陆贽去世后,他的家人本来是要将灵柩运回故乡安葬的。可是我们忠州人非常爱戴他,不忍心和他离别,送别的哭声惊动了天神。天神感念忠州人一片赤诚,就在晚上悄悄刮了一阵风,把装载灵柩的船逆流送了回来。运送灵柩的人清早醒来,才发现船又回到了原地,认为是陆贽深爱这个地方不愿离开,天意如此!于是便和忠州人一起将他安葬在了这翠屏山上。” 周挺心里道:“这分明就是一个传说嘛!”嘴里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听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十分地享受。 女孩子说完,见他没有反应,便用肘别了他一下:“喂,你有没有听哪?” 周挺忙笑着道:“我听着呢!还有吗?” 女孩子正要继续说,周挺看见茶饮来了,便道:“别忙,我叫点茶饮。你想喝什么?” 女孩子不客气道:“绿茶吧。” 周挺要了两杯绿茶,两人喝着,渐渐熟络起来。周挺问她:“你还在念书吧?学的考古专业?” 女孩子扑闪着乌亮的眼眸:“你可真会猜!你是干什么的?”周挺刚要说话,她摆摆手,手指白皙纤细,很好看:“你别说,让我来猜!”便将茶杯捧在手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周挺忙直起腰来,等她说话。 见他有些紧张,她扑哧一声笑了,细长如烟的眉毛挑起老高:“你干嘛呀!这么一本正经的?” 周挺不自在地喝了口茶道:“我这是时刻准备接受组织的严格审查嘛!” “哦……”她的声音扬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政府部门的?!” 周挺想了想说:“算是吧!你猜对了!”女孩子又是一阵清脆的笑声,充满了得意。 后来,两人互通了姓名。女孩子叫袁洁,本地人,也是去石宝寨,两人便结伴同行,袁洁也就成了他免费的旅游解说员。 画舫在碧波上划行,远远望见江中心矗立着一座巨石,一座十二重塔楼依山耸势,飞檐展翼,气势恢宏。巨石和塔楼被灰白色混凝土围堰捧着,犹如一个巨大的江中盆景。 袁洁偏着头看着周挺问:“我考考你哈。传说中女娲一共炼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彩石,补天时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你猜猜,剩下的一块到哪里去了?” 周挺也不怕在她面前出丑,立马答道:“曹雪芹先生不是说弃在了大荒山无稽崖的青埂峰下吗?” “切!”袁洁吐吐舌头,“那你还贾宝玉,我还林黛玉呢……”刚说完,顿时觉得不对,脸颊倏地飞上了两朵红晕。 周挺心头也突突一阵狂跳。说实话,周挺在大学里是许多女孩子追逐的对象,但就是没有一个女孩子让他动心。进入国安总局后,同事贺敏也曾向他靠近,但美丽豪爽的贺敏也未能让他心生涟漪。奇怪的是,今天邂逅的这个女孩子,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竟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两人各自忽然有了心事,便有些尴尬。 周挺忙打破沉默,他自嘲道:“我自小历史课就特别差,你要问我这些,我只有胡乱回答蒙混过关,希望你不要介意。” 袁洁也笑了:“这又不是什么历史问题,女娲补天就是个传说而已。但奇怪的是,这个传说为什么非要说女娲多炼了一块五彩石不可?而且,传说中居然也不提剩下的一块五彩石到哪里去了。” 周挺想了想,也觉得奇怪。 袁洁神秘地说:“你也觉得奇怪是吧?女娲补天的传说里虽然没说,但我们这里的石宝寨的传说里,却交代了那块剩下的五彩石的去向。”她遥指那座江中巨石道:“它就遗落到这里了,变成了这里的玉印山!” 周挺仔细看了看那座巨石,发现它的确方方正正,犹如一块玉印,莫非真是女娲遗落的五彩石? 两人下了船,穿过一条古色古香的民族风情街,便到了一座铁索桥。走上铁索桥,袁洁走在前面,她忽然顽皮地跺着脚,将铁索桥弄得左右摇荡起来,还回身退着走,看他能否应付。周挺是北方人,本来是很少走这种铁索桥的,但武术是特工的必修课,他的下盘功夫应付这个实在是小儿科。但他故意显得脚下不稳,踉踉跄跄,十分狼狈的样子。袁洁像个孩子一样哈哈大笑,惹得旁人侧目。 袁洁像个孩子在铁索桥上蹦呀跳呀,冷不防脚下一绊,失去重心,仰面向后倒去。她心里悔得要死:“这下出丑了!”没想到眼前忽然一花,整个身子倒在了一个人怀里。 周挺动作奇快,袁洁却如在梦里。恍惚之中,她看见周挺英俊的脸上满是关切,心中一阵温暖。周挺将她扶起来说:“小心点儿,下面可是长江啊!” 袁洁有些羞涩,嗔怪道:“都怪你,不然我怎么会摔倒?” 周挺莫名其妙:“怎么怪我了?” 袁洁丢开他的手,一溜烟跑过桥头:“反正都怪你!” 周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迈步跟了上去。 站在寨脚下,两人仰头往上看。塔楼层层叠叠,依山往上,直入云雾之中,真有点梯云直上天宫仙境的感觉。 两人沿着塔楼内的木梯拾级而上。袁洁说:“石宝寨是穿斗式木结构建筑,是世界八大奇异建筑之一。这座寨古人修建时只修了九层,最上面三层是后来添加的。因玉印山顶上修建有天子殿,因此喻指‘九重天’,这塔楼便是通天之路了。” 周挺忽然有些感触地说:“这塔楼依傍着女娲遗落的五彩石,借着它的灵气,直上九天也不是不可能吧!” 袁洁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如果我们两个就这么沿着木梯到了天上仙境,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周挺停下脚步,望着他美丽的眼睛,心里掀起一阵巨澜,他脱口道:“那样的话,我们就能相依相伴,过着没有烦恼的神仙般的日子!” 袁洁轻轻偎依在他胸膛,仰着美丽的脸颊,眸子里荡漾着层层涟漪,嘴里喃喃道:“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周挺紧紧抱着她。这是一个奇异的拥抱!身边的塔楼消失了,两人凌空于云霄之中,翩翩飞升。四周的云雾忽然变得色彩斑斓,无数亭台楼阁在云雾中隐现。 “我们真的在天上仙境了么?”袁洁的声音真实又飘渺。周挺低下头,嘴唇落在了她的唇上。爱情就这么自自然然地发生了,两人谁也不觉得突兀,谁也不觉得扭捏,都缠绵在这风光旖旎的仙境里,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阿弥陀佛!”突然一声佛号在耳边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忙松开手一看,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座宏伟的古刹前,殿门上一个巨大匾额,上书“绀宇凌霄”四个大字。一个老和尚正手持佛珠,双手合什向他们作礼。两人一阵慌乱,一时间手足无措。 老和尚微笑道:“两位施主都是有缘人,请进!” 周挺忙牵了袁洁的手,跨入门去。袁洁这才恢复平静,却任周挺牵着手,去看殿内的陈设。 这座古刹,从南到北依次由“天子殿”、“玉皇殿”、“王母殿”三大殿组成。最后的“王母殿”里,环侍王母娘娘的是她的七个女儿。 老和尚道:“两位施主可曾看出哪个是王母娘娘的小女儿?” 两人仔细一瞧,见七个仙女身姿翩跹,神态各异,如何分辨哪个是下凡的仙女呢? 老和尚合什道:“身在仙界,心入凡尘。望眼欲穿,物是人非……” 两人正要询问,老和尚已退入门后了。两人牵手将七个仙女再仔细瞧了一遍。忽然,袁洁指着右边最靠外的那个仙女道:“她就是那个下凡的仙女!” 周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个仙女一身翠绿裙裾,正低头瞧着他们。 “只有她低头望着人间,当然是心留在人间了!”袁洁的声音有些走样。周挺回头看见她的眼里泪光盈盈。 今天的旅程结束了。两人返程途中,牵着的手都没有松开过。分别的时候,袁洁目含泪光,依依不舍。周挺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似乎这么一别,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才猛然想起还没有问她住在哪里,上的哪所大学,电话号码是多少…… 他急忙转身,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还有袁洁俏丽的身影? 第二十四章 万物互联 回到宾馆,周挺脑子里依然萦绕着袁洁俏丽的身影,怎么都挥之不去。 幸好他有一个职业习惯,时常将取证系统处于运行状态,自动将他的所见所闻录制成声像资料,保存在存储系统中。 他打开掌心终端屏幕,将今天的声像资料提取出来,反复看了好多次。每看一次都心潮难平,每看一次就更加思念。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对袁洁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牵挂和爱恋! 他有些恨自己太过迟钝,居然忘记了问她的联系方式。也许他的这种疏忽,会让袁洁认为她在他心目中其实无关紧要,他只是个逢场作戏的浪子罢了。所以分别时候,她才目含泪光,楚楚可怜。想到这里,他恨得几乎想狠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最后,他通过“万物互联网”将这段声像资料存入他的私人云盘里去,永久保存下来。他相信,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万物互联网”是中国为全世界建造的开放性互联网,总服务器位于中国境内。“万物互联网”采用量子技术,任何人都可以无障碍连接,理论上来说,整个宇宙的每一粒物质,都可以通过光量子的纠缠感应,被分配到一个ip,都可以在互联网上互通信息,而不担心通道阻塞。其存储空间随着接入的ip增加而无限扩大,每个ip都可以建立一个自己的存储空间,而量子技术可以确保该空间的绝对隐私权,除非你主动打开防御墙。 在这个衣食无忧的年代,开放性的“万物互联网”为精神空虚的人们提供了广阔的宣泄平台,稀奇古怪的互动娱乐层出不穷。有人曾突发奇想,搞个千万人哭泣公演,一千万余人在线同时哭泣,各式各样的哭泣状态被中央服务器合成,在你周围形成全息声像,那场面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总之,“万物互联网”让这个世界变得无所不能。 周挺很少在“万物互联网”里游荡。一是因为工作忙,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二是他不太喜欢这种娱乐至死的生存状态。他只把“万物互联网”当作庞大丰富的资料库来使用,里面的信息更新快得令人咋舌。 一进入互联网,他的职业习惯便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查找与案件相关的各种信息。他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西方魔教”,铺天盖地的信息就扑面而来。再通过条件设置,官方信息被提取出来,又通过合并,将相似信息提出来大致一看后抹去,再仔细查看那些不雷同的信息。对不雷同的信息,他又将以前查看过的抹去,剩下的就是最新的了。在最新的信息里,没有什么可用的。他想了想,将官方信息屏蔽,个人发布的信息便浮现出来。这样的信息更多,有上亿条,合并后也有千万条之多。他又将条件设置为“米国”,信息量陡然下降至10万条。虽然信息量也算大,但他有他的阅读方法。他让这10万条信息在“天盾过滤器”里流动,“天盾过滤器”会自动提醒他有用的信息。其中,一个叫“黑色玫瑰”的id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id发布了一个名叫“路西法归来”的视频(注:路西法一直是西方魔教崇拜的恶魔)。而且,这个id头像有些特别——一朵戴着丝缎蝴蝶结宽沿礼帽的黑玫瑰。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图片有些熟悉,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将头像图片复制下来,在屏幕上放大,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正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想到,是不是其中一部分他见过?便将帽子部分遮去,剩下的部分让他差点跳起来:那不就是凌月画的那个图案吗?!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将这个题目叫“路西法归来”的视频打开。视频里全是些杂乱跳动的雪花点,伴随各种杂乱的电磁声,一直持续到视频结束,播放器也随之关闭。他愣住了:发布者发布这个视频有什么意义?他反复点击视频文件观看,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好关闭掌心终端屏幕,决定先洗个澡再说。刚起身,房间的灯光却开始闪烁起来,似乎每个灯的电流大小都变得不太稳定。接着,就听见有节奏的敲门声。他用门上安装的猫眼扫描,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服务员,手里端着一瓶红酒和一个高脚杯子。 “对不起,我没叫红酒!”周挺的职业习惯让他有些警惕,便通过门上的麦向门外说道。 服务员用标准的笑容回应他:“周挺先生,请不要误会,是夏天先生今天特意吩咐我们准备的。” “忠州国安局的夏天?他怎么变得这么俗气了?”周挺心里嘀咕着,却不好拒绝来自同行的好意,只好打开了房门。 打开房门的那一个瞬间,他就意识到不妙。因为一个人影从服务员身后闪出来,手里举着麻醉枪,他想躲避都来不及了。一只麻醉针飞射过来,刺进了他的手臂。在轻微的痛觉里,他渐渐失去了知觉,而举枪射击的人正是夏天。 等他醒过来,他已经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手脚、腰部、颈部都被钢箍紧紧固定在了椅子上。面前则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夏天,还有一个女士。 周挺大怒,便要斥责夏天,可麻醉效果还没有消失,舌头根本就动不了。 夏天微笑着道:“周挺,你别激动,我也是奉上级指令办事!”见周挺还是满眼怒火,就解释道:“你的脑波在今天一直处于屏蔽状态,你在国家安全总局的‘天网’监控下消失了十多个小时,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周挺脑袋里嗡地一声:“怎么可能?我的脑波被屏蔽了?”他立刻想到了何琅的情形,心里涌起一阵恐惧,忙用“天盾”杀毒程序检查自己的脑波系统。 夏天摆手制止了他:“你不用检测了,我们早为你检测过了,没有任何程序植入的痕迹。现在需要你仔细想想,你为什么要屏蔽自己的脑波?屏蔽脑波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周挺明白了,国家安全总局发现他在敏感时刻屏蔽了脑波长达十几个小时,对他的信任出现了动摇。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脑波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屏蔽了? 终于,麻醉效果完全消失了。周挺怒道:“我没有屏蔽自己的脑波!” 夏天冷笑道:“你不用狡辩,通过‘天网’的监控记录来看,你从忠州临江码头上船开始,脑波就被屏蔽了,直到你回到宾馆才重新移除屏蔽。没有人可以随便冤枉一个国安特工的!” 周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她?! 第二十五章 出手相救 何芸带着凌月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历了许多风景名胜。何芸对女儿要求很严,但在假期就不同了,一路上女儿的所有要求她几乎都给予了满足。 在快要进入酆都地界时,凌月忽然提出不在酆都逗留,直接到忠州。 何芸诧异道:“酆都鬼城不是我们计划好的行程吗?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去了?” 凌月撇撇嘴道:“不就是传说中的冥界之门嘛,没意思!更何况我也想早点见到爷爷!” 何芸清楚地记得,出发的时候,凌月专门提到要去酆都鬼城看看,怎么现在在她嘴里就变成“没意思”了?“小孩的心思真难琢磨!”何芸心里嘀咕道。 凌月嘟囔道:“谁还是小孩子呀!” 何芸笑道:“是是是!我们的凌月呀长大啦,不是小孩子啦!假期的行程就由你做主吧!” 进入忠州地界,何芸按照规定通过脑波系统向忠州国安局进行了报备。随即,忠州国安局打来电话,让两人到那里核实一些路程上的情况。何芸没想其他的,便答应了。 来到忠州国安局,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叫夏天的特工。 夏天笑着说:“何芸女士,这是常规程序,还请您不要介意!”何芸点点头表示理解。 凌月突然劈头就问:“夏叔叔,你们为什么要把周挺叔叔抓起来?” 夏天震惊不已:“小姑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芸忙道:“夏警官,您别介意,我这个女儿有些异于常人,能,能读懂别人的心事……” “读心术?”夏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差不多吧!”何芸苦笑一下。 夏天瞧了瞧凌月,迟疑道:“你看到我……想什么了?还是……” “不是!”凌月一本正经道,“我进门就知道周挺叔叔被你们关在这里了。你们冤枉他了,他受委屈了!” 夏天哭笑不得:“小姑娘,大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还是尽快核实情况后回你爷爷家去吧!” 这时候,夏天的手机响了。他抱歉地笑一笑,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何芸埋怨道:“月月,你就别惹麻烦了好吗?周叔叔是国家工作人员,他的事情自然有组织来解决。” 凌月委屈道:“周叔叔是好人,他们凭什么要冤枉他?” 夏天接完电话走过来,正要开口,凌月抢先道:“您要问的事情我知道,但我只告诉周挺叔叔!” 夏天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显得异常尴尬。心里却道:“这小姑娘当真很厉害,我还没开口,就知道我要问她什么了!” 何芸忙道:“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意,别介意……” 刚才国家安全总局打电话来交办的事情,被凌月先入为主给卡壳了。夏天不得不绕个弯子道:“凌月姑娘,那你说说,周挺叔叔怎么被冤枉的?” 凌月见他终于肯认真听她的意见了,才郑重地说:“周挺叔叔是到忠州来向我了解情况的。他只不过是早来了几天,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而已。” 夏天更加哭笑不得:“溜达了一圈儿而已?周挺叔叔可不是小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凌月奇怪地问:“难道你们不允许他谈恋爱?” 夏天一愣:“谈恋爱?周挺在谈恋爱?” “是啊,他不过是在忠州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你们就要把他抓起来?”凌月愤愤不平道。 夏天被她弄得云里雾里的,只好摊摊手:“这,这哪儿跟哪儿呀!” 何芸忙说:“夏警官,她不懂你们的一些规定,所以不理解。让我来问问她。”她转头对凌月道:“月月,妈妈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周挺叔叔被冤枉。但是,周挺叔叔不是小孩子,他工作的地方都有这样或那样的规定,违反规定就是要承担责任的,你明白吗?” 凌月难过道:“周挺叔叔只是喜欢了一个女孩子,这也违反规定?”她忽然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们不允许他喜欢一个仙女!” “仙女!?”何芸和夏天几乎晕厥。这不是越说越离谱了嘛! 夏天只好告饶:“好好好,凌月姑娘,我答应你,我们绝不会因为周挺叔叔喜欢一个女孩子而处分他的!你满意了吧?” “真的?”凌月高兴得跳起来,“那您现在就放了他吧!” 夏天重重地跌回椅子上:“这没法交流了!” 凌月可不会放过他:“你说话可得算数!我仔细想了一下,周挺叔叔到忠州后,就做了这么一件事情有些出格。但他是大人,也不算出格呀?” 夏天都快崩溃了,强打起精神道:“他做这些事情,是不是就在昨天?” “是啊,就在昨天,他和那个女孩子坐船到石宝寨旅游啦!”凌月很认真很认真地回答。 “啊?”夏天猛一拍脑袋,“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周挺,为什么就不明说呢?”转念一想,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小子,还挺有保密意识的嘛!” 当周挺坐到何芸和凌月跟前时,一脸的懊恼。送他进来的夏天都忍不住背过脸去偷笑了几次。 周挺涨红脸冲他大声道:“夏天,你个白眼狼!” 夏天忙忍住笑:“好好好,我白眼狼,白眼狼!你们聊哈!”说完,急忙退出门去,出了门还是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挺捏着拳头,忽地站起来,憋了好久才坐下来。 何芸和凌月见他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的,都弄得她俩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真是晦气!”他嘟囔着,一边打开笔记本。抬头看见何芸和凌月,唰地一下脸又涨得通红,很不自在。 凌月高兴道:“周挺叔叔,他们终于不冤枉您了!” 周挺嚅嚅道:“是的……谢谢你呀……” 凌月凑到他跟前,神秘道:“周挺叔叔,她可真漂亮!可是,你现在找不到她了吧?我知道怎么找到她!” 周挺无可奈何道:“你这小鬼头!哪来这么多鬼点子?我们说正事哈!说正事……” 凌月坐回椅子上,歪着头道:“周叔叔,您问吧!” 周挺理了理思绪道:“月月,周叔叔想知道,你是怎么破坏掉何琅脑波系统里的屏蔽程序的?” 凌月早知道他要问这个,就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芸皱着眉头道:“月月,你也太淘气了,哪有这么捉弄你表侄儿的?” 凌月红着眼圈道:“我知道那次做错了。可是,可是……” 周挺忙帮她圆场:“何女士,您就别再责怪月月了。她也是一番好心,不让何琅一错再错而已!” “唉……”何芸叹了口气。 经过这件事情,周挺和凌月都亲密了许多。周挺送母女二人到凌月爷爷家去,路上周挺忍不住问凌月:“你怎么对我的事情那么清楚?我怎么觉得在你面前,我就是个透明人儿似的?” “这很简单哪!我熟悉的人我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想什么。我一进门就发现你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凌月对他做了个鬼脸。 周挺红着脸道:“这么说来,我存在云盘里的声像资料也是你告诉夏天的了?” “对呀!”凌月得意道,“不然怎么证明你的清白?” 凌月忽然拔腿就跑:“想咯吱我?没门儿!” 周挺追了出去:“你这小鬼头,还真能预先感知呀!” 第二十六章 星系入侵 贺敏终于得到了凌月破坏程序的方法。原来她在程序的预处理命令里楔入了一个1代码,而不是对某个代码进行破坏。贺敏有些疑惑:在这个程序的预处理命令里楔入一个代码,就可以让整个程序代码重组,且其中一个代码还发生变异? 她将信将疑地组织专家组开展试验。他们将代码楔入预处理命令后,程序停止了运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主程序的代码一下子乱作一团,像战场上失去指挥官的部队一样,混乱持续几分钟后平静下来,代码果然已经重组。 “现在这个新程序是什么样的程序?”谢放问。 贺敏仔细察看后说:“现在这个不是什么新程序,是一个错误程序,一个无法运行的程序。奇怪的是,并没有一个代码发生变异!” 贺敏再次将重组后的程序与何琅脑波系统那个程序作了对比,发现预处理命令中并没有那个楔入的代码。 “楔入的代码被人拔除了!?”谢放道。 贺敏点点头道:“这很有可能!”边说边将那个楔入的1代码拔除了。主程序代码又是一阵混乱,待到混乱平息,所有代码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依然还是一个屏蔽脑波的程序而已。这样反复几次,都如此。 贺敏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定是某个地方出了问题!” 病毒试验再次陷入困境。 “你要求提取这个脑波系统所有者的全部资料?包括他死亡的整个经过?”宋飞对贺敏的工作有些不太满意。 贺敏点头道:“对!从病毒试验来看,这个程序并没有因为楔入代码而发生代码变异。我怀疑这个程序在死者死亡前,还遭受过外力破坏!” 宋飞将贺敏的申请放下,话题一转:“我让你查的那个图案,有没有线索?” 贺敏一下子意识到那个图案与这个脑波系统所有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更或许与程序破坏者之间有关联。她有些懊恼自己,老是囿于技术范畴而忽略技术之外的事物之间的关联。当时拿到任务后,她把对图案的查找对比工作扔给了谢放,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这个程序的解析工作中了。 宋飞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有些生气道:“贺敏同志,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国家安全总局的特工,不是软件开发公司的高级程序解析员!” 他立刻拨通了病毒实验室电话,让谢放马上到他办公室。放下电话,见贺敏还垂着头杵在办公桌前,忍不住又教训道:“都三年了!我把你从科研机构调到这里三年了,你还没有养成对证据之间关联的敏锐性!” 贺敏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宋飞一见她这样,更加来气:“还是你爷爷说得对,你只适合呆在在科研单位,那样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程序解析专家!” 贺敏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我知道这次是我做得不好!我一定努力改!可是,我这一见程序解析就着迷的毛病,怎么改都改不掉!” “改不掉?!”他敲着桌子道,“你要是真改不掉,趁早回科研单位去!”他还想继续说,听见谢放敲门喊报告,才急急打住。 贺显是著名的天体学专家。他正在家里用掌心终端查阅最新的天体研究论文。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没回头道:“老伴儿回来了?今天晚上吃什么呀?”没听见回音,才回头一看,是孙女贺敏,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笑着问:“敏敏哪,是不是又被‘飞天蜈蚣’批评了?” 贺敏扔下手包,气呼呼道:“对,就是您那个好学生,飞起来就咬人!还说让我趁早回科研单位去!” “回科研单位好啊!他终于肯放你回去了?”贺显兴奋不已,“我就说嘛,我孙女不适合在他那巴掌大个鬼地方混!我孙女是做专家的料,搁他那儿太委屈啦!” “爷爷——”贺敏摇着他的手,“您也来洗刷我不是?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丢的不光是我的脸哪!” 贺显把眼睛一瞪:“我不觉得丢脸哪!这叫因材制宜,自己适合呆在什么地方就呆在什么地方,不好吗?” “不理您了!”贺敏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唉,爷爷知道你的心思!”贺显道,“周挺那小伙子是不错,可是他都去了那么远的巴渝之地,你还不死心?” “谁说我是为他才不离开国安局的?”贺敏转过头来,眼圈儿都红了。 “好吧好吧,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拿主意。爷爷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说完,又低头看掌心终端屏幕。 贺敏呆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就歪过头去,看爷爷的掌心终端:“爷爷,您在看什么呀,都不陪我说说话?” 贺显道:“最近天体界出大事啦!我在看相关的讨论呢!” “什么大事,都惊动您了?”贺敏奇怪道。 贺显抬头道:“我们国家的张衡天文望远镜今天发现,银河系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星系,比仙女星系离我们还要近。” “那又如何?”贺敏对天体学知之甚少。 “这可不得了!”贺显面色凝重道,“你想想,太空中到处都是世界各国的天文望远镜,大大小小加起来有168台,这么多台天文望远镜盯着太空,居然没有一个发现这个星系是怎么来到我们银河系旁边的!” “是外星人开着飞船弄来的?”贺敏惊呼道。 “我说孙女哪,你有空还是学学这方面的知识吧!”贺显有些无语,“这个星系直径都有30万光年,由上亿颗恒星组成,质量是银河系的两倍以上,谁有那么大本事用飞船就可以把它弄来?” 贺敏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贺显继续道:“更要命的是,这个星系离银河系只有200万光年,还在以每秒200万公里的速度向银河系靠近。” “靠近银河系会怎么样?”贺敏关心的是后果。 “靠近银河系的话,最终它会和银河系相撞,最后合并成一个新星系。” “那又怎么啦?对我们地球没什么影响吧?” “怎么没影响?通过超级计算机模拟,我们地球所在的太阳系,有很大几率被甩进恒星尾流去,运行轨道改变,地轴倾斜方向发生改变,太阳离我们远去,你说,地球会变成什么样子?” “啊?那不就是人类无法生存了?”贺敏有些恐惧,“它还有多久就撞上银河系?” “嗯,按照现在的速度计算,还有300万年吧!” “哦……”贺敏瞬间就放松了,“300万年呢,还早还早……” “早什么早啊!”贺显却更加忧虑,“整个天体学界都充斥着你这种想法!我得去找天体研究部说说!” 见他起身就走,贺敏急了:“爷爷,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去呀!明天去不行吗?” 她知道爷爷是个急性子,劝是劝不住的。等爷爷走出门后,她好奇地打开掌心终端屏幕,查询相关信息。当她第一眼看到天文望远镜拍到的那个陌生星系的照片时,她呆住了:这不就是宋局长给她的那个图案的样子吗? 第二十七章 天外直播 今天早上,周挺回到芦江县国安局,将向凌月调查的情况上报国家安全总局后,又开始着手草拟有关“寒冰冥玉”的报告。可他写了好几遍,就是觉得不妥。 他停下笔来,将整个案件的所有取证资料提出来看。当他再次看见凌月画的那个图案,便记起了“万物互联网”上那个“黑色玫瑰”发布的奇怪视频。 当他再次打开那个视频时,还是那个样子:杂乱的雪花点,嘈杂的电磁声。等播放器关闭,他想放弃,但忍不住又打开。这次可不一样了:屏幕上的雪花点忽然开始向中心流动起来,像洗手间里装满水的洗手盆,被突然拔掉塞子一样,雪花点渐渐形成了漩涡,无数条旋臂清晰可见。雪花点流动越来越快,中间的点越来越亮,最后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这样的强闪光只是一瞬间,那中心的点却倏然暗下去,变成深黑无光。雪花点继续流动,旋臂越来越粗,到最后,只剩下三条粗大的旋臂,绕着深黑的中心点不停地旋转…… 这时,播放器关闭了。周挺忽然跳了起来:天啊,最后那个图案不就是凌月画给他的图案的上部分吗? 他激动地用有些发抖的手,再次点开视频,视频里显示的就是最后的那个情景了:三条粗大的旋臂,绕着深黑的中心点不停地旋转。他想回看,却发现这个播放器居然没有播放、暂停、倒退、前进等按钮!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按钮! “万物互联网”是一个完全开放的互联网。软件库也是完全开放的,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开发一个软件放到里面去,任何一个人也可以将软件拿出来用。每个软件的源代码都是开放的,你觉得那些地方需要改进,你也可以直接修改。正是这样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互联网上的常用软件因集体智慧的创造而变得无比强大。但这个视频绑定的播放器很奇怪,并不是主流的播放器,相对比较简单,功能少到只能被动看视频,每次只能看几分钟。 等到播放器关闭后,他再次点开,发现画面变了,那个旋转的漩涡转了个角度,变成倾斜的了。又一次点开时,画面又变了,那个漩涡变小了,还是倾斜的,旁却多了一个平躺的漩涡,与它形成60°左右的夹角。 “这是星系!”周挺突然叫起来。那个平躺的星系他太熟悉了——银河系!难道这个视频是天体研究部做的电脑模拟? 他将终端连接到天体研究部的官方网站,却看到网站上发布了一个惊天消息:今天早上8:55分,张衡天文望远镜发现,一个陌生星系突然出现在银河系旁边,与银河系相距仅有200万光年。该星系正以每秒钟200万公里的速度向银河系靠近,预计在300万年后与银河系相撞。消息配发了那个陌生星系的照片,与视频中的一模一样! 周挺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了:这不是模拟视频,这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是实时直播的视频!!这是连接到天文望远镜上的直播视频!!!并且从角度变换来说,这不是一台天文望远镜,是好几台,其中一台还远离银河系!!!! 他越想越恐怖,这不是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所能做到的!他们是谁??? 晚上8:00,宋飞接到周挺的专线电话,要求马上进京,向他当面汇报一个特别重要的情况。周挺在电话里声音显得特别急促,甚至是带着恐惧。 宋飞很不高兴:“周挺,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沉不住气?” 周挺在电话里静了好一阵,显然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说:“宋局长,这件事情可能与何公墓被盗一案有关,但它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千百倍!” 宋飞知道他稳重精干,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他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便道:“行,你马上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几分钟后,周挺走进了宋飞的办公室。那个时候,贺敏刚好离开国安总局。 半个小时后,宋飞带着周挺离开国安总局,向天体研究部赶去。 天体研究部正召集专家,对出现在银河系旁边的陌生星系进行紧急研判。会议开到一半,国安总局局长宋飞就出现在了会议室。他和部长邓勤小声交谈几句后,邓勤宣布暂时休会,专家们在会议室里稍作休息,便急匆匆地与宋飞前往办公室。 在部长办公室里,周挺通过投影终端搜索那个视频。可是,视频没了!宋飞和周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宋飞道:“刚才不是还在吗?你再仔细搜搜!” 周挺再重新搜索,依然找不到那个视频。邓勤反倒安慰他们:“不急不急,慢慢找!” 周挺忽然一拍脑袋:“看把我急的,都忘记了这一茬!” “怎么了?”邓勤和宋飞一齐问。 周挺有些激动地打开自己的掌心终端,在他的资料库里提出了一段视频:“还好,我当时开启了取证系统!” 周挺将那段声像资通过部长办公室的投影播放出来。 看到那个陌生星系的诞生过程,邓勤的眼睛都直了:“这怎么可能?按照现有的天体理论,这样巨大的一个星系,它的形成过程非常漫长,达数十亿年之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造就这么一个巨大的星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当他看见视频里转换数次角度时,彻底被惊呆了:“这,这是谁的天文望远镜?竟然被部署在银河系之外?” 视频播放完毕,办公室里陷入了漫长的寂静。每个人都意识到,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现有的科学理论范畴,在这个无法解释的重大事件面前,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宋飞终于打破了沉默:“从国家安全角度,我必须提醒天体研究部:这个视频也许证明了外星高级智能生命的确存在,外星科技远比我们要强大。那么,问题来了,外星生命在银河系附近造就一个如此巨大的星系,还用这种方式在我们的‘万物互联网’直播星系的生成,目的是什么?是否要对整个银河系发出威胁?”他指着“黑色玫瑰”id的头像说:“西方魔教有可能与外星生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头像图片就是很好的证明。这个图片的下半部分,与我们正在侦办的一个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的纹身高度相似。而通过追踪,这个名叫‘黑色玫瑰’的id,登录时的ip地址正是来自米国,因此,我们高度怀疑该国一个叫做‘新圣骑士魔教团’参与了这个星系生成过程的直播。” 宋飞的话让邓勤压力更加巨大:“我马上组织专家继续研判,研判结果出来后,建议国安总局与我们形成联合报告,上报国家安全委员会。” 忽然,邓勤的一个助理打电话进来,告知著名天体学专家贺显求见。邓勤眼睛一亮:“贺老来得正是时候,他一定是看到消息后赶来的。他的意见非常重要,建议我们都应该听一听。” 宋飞笑道:“我这个老师,科技嗅觉还是那么敏锐!” 第二十八章 星系相残 三人忙到门口迎接这位天体界的泰斗。贺显进门就看见了宋飞,他一边和邓勤握手,一边说:“我一看见小宋在你这里,我就放心了!” 宋飞忙道:“老师,您是不是为新星系的事情来的?” 贺显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还以为天体界对此重视不够,没想到你们都把它上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了!” 邓勤惭愧道:“若不是宋局长过来提醒我们,我们还没有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们都想听听您对这件事情的高见呢!” 三人落座后,贺显喝了口开水说:“从你们天体研究部发布的消息来看,你们是不是认为这个新星系暂时对我们没有威胁?”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从它的移动速度来看,的确要300万年后才会与我们银河系相撞。”邓勤回答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个星系是突然出现的,它是怎么形成的,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贺显问。 邓勤忙叫周挺将视频再播放一次。贺显看完视频,面色凝重:“从这个星系的形成过程来看,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黑洞来到这里,整个吸积过程非常快,快到像工厂里生产一样,将整个星系中的上亿颗恒星瞬间生产了出来。这不是星系的自然产生过程。况且,张衡天文望远镜只拍到这个星系突然出现在银河系旁边,并没有拍到它的形成过程。” “贺老,您的意思是,星系的产生地点不在银河系旁边?”邓勤瞪大了眼睛。 贺显点头道:“只要我们的张衡天文望远镜没偷懒,就只能这样解释才合理。” “的确,陌生星系出现后,我们向世界各国都查证过,没有一台天文望远镜拍到这个星系的形成,和它来到银河系旁边的过程,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邓勤说。 贺显接着道:“这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从周警官提供的声像资料来看,有人事先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很早就将对着星系产生地和整个银河系的天文望远镜连接到了视频播放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并且这些天文望远镜并不是我们人类所拥有的!” 周挺道:“还有,这个播放器播放的视频被取名为‘路西法归来’,他们似乎将这个星系比作恶魔路西法。” 贺显道:“因此,我们可以大胆设想,有人用非自然手段产生了这个庞大的星系,然后将它放到了银河系旁边。这个星系来者不善,它的目标可能是摧毁银河系!” 这是个很疯狂的设想!每个人都被这个设想吓得直冒冷汗,包括贺显自己。 “还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这些人,当然更可能是外星生命体,能将这么庞大的一个星系突然移动到这里,那么它们也有可能将它瞬移到与银河系相撞的距离!”贺显的声音有些喑哑。 宋飞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两个星系相撞会怎样?” 贺显道:“我相信天体研究部已经用超级计算机做了模拟试验。” 邓勤打开一个视频。大家摒住了呼吸,瞪大眼睛观看。全息投影里显示的是两个星光斑斓的星系正在高速靠近。两个星系越来越近,终于成60°夹角相撞。不,更像是相互切割,穿膛而过。这时,相撞的巨大引力波导致两个星系变成了旋转烟花一样,旋臂变长,被远抛出去。交错不久后,两个星系的中心圆盘又被巨大的引力牵扯回来,两个圆盘相撞,发出耀眼的光芒,飞散的旋臂相互交融撕扯。随着两个圆盘的逐渐融合,大部分抛出的旋臂被重新吸纳回新轨道,渐渐形成一个椭圆形的新星系。 “我们地球呢?”宋飞问。 邓勤指着新星系的左上角:“我们地球极大可能被抛离出去,太阳离我们远去,地球孤独地飘在太空中,温度下降到零下300度以下,地球将再次进入冰河时代。” 瞬间,办公室的空气凝固了。以前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忽然被这样直观地显现出来,却带来让人绝望的窒息感! 邓勤苦笑着安慰大家:“当然,这只是个模拟,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宋飞定了定神道:“这个星系我们暂且叫它‘路西法星系’。按照贺老的假设,谁能将一个如此庞大的星系像搬运工一样,想搬哪里就搬哪里?” 贺显道:“其实就是浮点式运动。当一个物体由一个点向另一个点移动时,如果速度超过光速,那么整个移动过程我们是看不到的,就像它从一个点瞬移到了另一个点,看不到它的运动轨迹。” “超光速?那不就是进入了五维空间?”周挺道。 贺显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挺:“周警官说得不错,就是进入了五维空间。五维空间的物体,可以从任意点进入我们的四维空间。” 邓勤疑惑道:“是什么样的黑科技,才可以让物体运动速度超过光速?” 贺显道:“如果以暗物质作为能源,理论上物体的运动速度是可以超过光速的。” 邓勤点头道:“贺老说得不错!对暗物质的研究,我们国家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虽然对于如何在宇宙中获取暗物质,如何将它们作为能源使用还有长的路要走,但在未来以暗物质作为能源不是没有可能!” 贺显道:“‘路西法’星系中心的黑洞,不断吞噬物质,产生出超乎想像的能量,它就是星系的动力源泉。如果它吞噬的是暗物质,其喷射出来的巨大的暗能量极可能将它推向超光速,实现浮点式运动,快速向银河系靠拢!” 见大家似懂非懂,邓勤道:“贺老的意思是说,依据最新研究成果,星系中心的黑洞是星系的动力源。如果外星生命控制了黑洞的运行模式,并且掌握了暗物质的获取方法,就可以通过黑洞吞噬暗物质,达到将星系加速到超光速的目的,整个星系就成为一个超级战舰。” 所有人相顾骇然。 宋飞道:“综合大家的意见,我提出以下几个建议:一是继续加强对‘路西法星系’的监视,将它每天的形态变化、运动速度、运动轨迹等情况上报国家安全委员会;二是调集剩余天文望远镜,地毯式搜索太空中不属于人类部署的天文望远镜;三是追查‘黑色玫瑰’id的ip地址,找到发布视频的人,找到幕后操控者,弄清他们的意图;四是做好应急准备,深入研讨逃离银河系、移居外太空的办法和措施。为避免引起恐慌,专家研讨会可以暂时不开。如果大家同意,我们就按照这几条意见形成联合报告,上报国家安全委员会。” 贺显沉吟半晌才说:“我建议应急准备不只限于逃离银河系,还可以深入研究在冰冻状态下人类生存的办法和措施,比如人造太阳,或者地球保护罩等。” 天体研究部和国家安全总局的联合报告递交到了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家安全委员会批准了该报告。相关的科研工作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紧锣密鼓地展开。 而整个地球上的人们似乎对这个突然到来的银河系的邻居并不怎么恐慌。相反,这个新邻居的到来,引发了人们对太空的狂热。许多天文爱好者都怀着惊喜的心情,观察着这个新邻居;许多科幻迷甚至还幻想着这个星系里居住着外星人,它将对地球进行友好访问,带来更加先进的外星文明! 第二十九章 人皮教堂 米国,普林斯顿大学。 校长约翰接到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知,让他配合中国国家安全总局的特工,调查一起案件。 他刚放下电话,敲门声就响起。他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英挺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亮出证件道:“约翰先生,我是中国国家安全总局特工周挺,前来向您了解有关何琅的一些情况。” 约翰将周挺迎进来,倒上咖啡,坐定后才微笑着问:“周警官,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周挺将整个办公室迅速打量一番。这间办公室的陈设很普通,古典欧式木质桌椅,墙壁贴着色调厚重的墙纸,挂着几幅古典油画。其中一幅画是阿诺德?勃克林的《死亡之岛》,他不免多看了几眼:一条引渡死者的船,正驶向小岛,四周是茫茫的海面,岛上悬崖绝壁,穿白色衣服的死神直立在船头上,船上载着棺材。整个画面浓浓的死亡气息令他胸口一阵发闷。 他收回目光,定定神,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问:“约翰先生,请问这个人有没有前来找过您?” 约翰接过照片看了半天,再把照片还给他:“对不起,周警官,我没见过这个人。” 周挺把照片放回上衣口袋,继续问:“约翰先生,请问何琅在学校期间,他和哪些学生走得比较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约翰透过眼镜的目光有些捉摸不定:“哦,您说那个骄傲的中国小伙子吗?他在学校可是大名人,跟着他四处转悠的人可多啦!但异常的表现我倒没有发现。” “都哪些人和他来往?”周挺追问道。 “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约翰的思维似乎有些迟缓,“嗯……好像有个叫摩根的,还有个叫,叫戴维的……” 周挺皱皱眉头,听他说话可真吃力:“您还有没有关于何琅的其他重要情况?” “其他重要情况嘛,有,有!”约翰望着周挺,满怀希翼道,“何琅先生承诺给学校一笔捐款,不知道……” 周挺哭笑不得:“约翰校长,何琅先生承诺的事情,您还是亲自问他吧!”见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他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约翰突然说:“对了,的确有一个重要情况忘了告诉您。” “哦?”周挺并无多大兴趣,但还是停下脚步,等他说。 约翰摸了摸尖尖的鼻头道:“何琅先生据说特别喜欢阴阳风水学,他前段时间常到普林斯顿市郊外的圣安吉拉教堂,去和一个叫菲斯特.李的华裔探讨阴阳风水学。” 周挺定定地望着他。约翰校长咳咳嗽,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周挺在校园里走着,心里转打了无数个转儿,总觉得这个约翰有些不对劲儿,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 摩根是一个瘾君子。在这个多数毒品都合法化的国家,毒品成了许多衣食无忧、精神空虚的人的精神慰籍。在周挺与他谈话时,他呵欠不断,心不在焉:“我说周警官,何琅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几周前,也有一个中国特工向我打听他。” 周挺一阵惊喜,忙拿出照片给他看:“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他看了看,非常肯定道:“对,就是她!” 周挺有些急切道:“她都向你问了些什么?” 摩根连连打了几个呵欠:“她就问我何琅先生在学校里的情况。我就说,我和何琅先生又不熟悉,就是一起喝过酒,粉过儿次而已,又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儿,干嘛问这问那的?要说称得上何琅先生的狐朋狗友的,非乔治和皮尔斯莫属,你干嘛不去问他们?” “乔治和皮尔斯?”周挺追问道,“他俩和何琅走得最近?” “是啊,”摩根吸吸鼻子,“这两人简直就是何琅先生的跟屁虫!” 周挺忙问:“你能帮我把他们俩找来吗?” 他耸耸肩膀,摊开手:“都失踪好久了,我怎么帮你找?” “失踪了?”周挺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便询问记录了两个人的家庭住址。最后他问:“那个人还问了你什么?” 摩根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嗯,她最后问我,圣安吉拉教堂怎么走。” 圣安吉拉教堂建于200多年前。它的建立主要是为了纪念一个叫安吉拉的圣徒。摩根只是告诉了他到圣安吉拉教堂的路线,就急匆匆地走了。 周挺是个思虑缜密的人。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一周前在米国失踪的国安总局特工朱菱,也曾打过听圣安吉拉教堂。从朱菱的调查路径来看,和他一样,都去见过约翰,而约翰极可能在说谎,是在故意引他们去圣安吉拉教堂。因此,去圣安吉拉教堂之前,他必须要深入了解这所教堂的情况。 在国安总局的中央资料库里,对圣安吉拉教堂的介绍还算详实:圣安吉拉教堂为哥特式建筑风格,大理石建筑石材取自离一个遥远偏僻的山谷。教堂修建完毕后,第一个到任的神父名叫詹姆斯。人们渐渐发现这个教堂不对劲儿,一些远方来告解圣事的信徒失踪了。当警察局接手调查时,发现神父詹姆斯已经死亡。但詹姆斯的死亡十分离奇,他的人皮连同前面失踪的信徒的人皮被悬挂于祭坛上空,而尸骨怎么都找不到。从案发现场来看,没有其他人参与的痕迹。警察得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结论:詹姆斯将失踪信徒剥皮悬挂后,再自己将自己也活剥悬挂。至于肉体下落,至今仍是个迷。后来人们才发现,获取教堂的建筑石材的那个山谷,原来是当年土著人的万人坑,人们相信是怨灵的诅咒害死了神父和信徒。从此以后,这座教堂被人们称作“人皮教堂”,无人再敢前去,如今都已经破败不堪了。 周挺看完简介,也是一身冷汗。这么恐怖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一位华裔在此专门研究阴阳风水?这明显就是个陷阱!但约翰故意将朱菱和他引向这个教堂,目的是什么?这个教堂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职业思维告诉他,圣安吉拉教堂必须要去,只是去的时机和方式需要慎重罢了。 圣安吉拉教堂在普林斯顿市郊的一片空旷地带,四周荒无人烟,如血夕阳照在教堂的尖顶上,显得神秘而凄凉。教堂左右两边的飞扶壁已经坍塌,将左右两扇大门都掩埋了,只剩下中间的大门。 周挺推开厚重的木门,无数灰尘簌簌下落,吱呀的开启声在教堂大厅里回荡,显得十分阴森。教堂大厅两侧的柳叶窗上布满了蜘蛛网,夕阳的余晖在彩色玻璃上涂抹得光怪陆离。周挺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拿着专用手电,小心地在横七竖八的破烂长椅间行走,一边小心察看大厅内的情况。这座教堂似乎真的已经弃用许多年了,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脚印,木质长椅大都腐朽得散了架,十分凌乱。 远远地,他看见祭坛上面的穹顶垂下无数根绳子,每根绳子上都吊着黑乎乎的东西。他走近仔细辨认,果然是人皮,历经久远岁月,都已干枯发黑,但依然依稀可辨眼耳口鼻等部位的空洞。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他依然看得头皮发麻。 第三十章 时空变幻 周挺正准备转身前往侧厅,却依稀听到一丝声响,像玻璃陶瓷之类的东西开裂的声音。他忙用手电扫着四周的柳叶窗,并没有窗玻璃开裂的迹象,但开裂声依然响着,且越来越刺耳。他突然意识到声音来自头顶,忙将手电照向穹顶。穹顶是巨大的玫瑰窗,装饰着红白蓝相间的巨幅彩色玻璃。果然,他看见那幅巨大的彩色玻璃裂开了长长的一条缝隙,已经贯穿整幅玻璃。那条缝隙很不规则,像条s形曲线。缝隙裂到边缘后,开裂声停止了。 他心想,还是赶快离开大厅中央为好,否则穹顶坍塌下来就不妙了。刚走两步,更加刺耳的开裂声从头顶传来,接着便听见激烈的破风之声,穹顶玻璃坍塌了下来。 周挺不假思索,往旁边几个腾跃,就到了侧厅前的石柱旁。与此同时,哐啷哐啷两声巨响,震得整个教堂都颤抖了几下。他回身用手电一照,弥漫的灰尘里,地上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亮。更加诡异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玻璃坠落的冲击波,腐朽凌乱的长椅被掀开到四周,中间空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穹顶上射下大团光柱,在弥漫的灰尘里尤其醒目。 待到尘埃渐渐散去,穹顶投下的光亮渐渐清晰,那团光斑竟然像极了阴阳图:中间一条s形曲线,曲线两边是圆圆的阴阳鱼眼! 周挺抬头看那穹顶,见刚才裂开的s形缝隙两边,出现了两个圆形的窟窿,像被人用玻璃切割刀切割出来一般齐整,窟窿里依稀可见升到当空的月亮。原来刚才坠落的玻璃就是这两个窟窿的。他紧张地用手枪指着穹顶:这不是玻璃自然开裂,只有人为才可能弄出这个样子。 大厅里恢复了寂静,寂静得有些可怕。周挺缓缓在散乱的木椅间移动,偶尔传来脚踩玻璃碎片的咯吱声,异常尖细刺耳。他举枪对着穹顶转了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他低头再看中央的光斑,发现月光投射下来的不仅仅是阴阳两仪图案,连四周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符号都清晰无比。他难以置信地再次抬头,才发现从穹顶骨架上垂下的绳子上的人皮,投影成了阴阳两仪四周的八卦符号!他细思极恐:200多年前被悬挂起来的人皮,居然是按照阴阳八卦的符号来悬挂的? 他忽然闻到一股腐臭气息。200多年前的人皮,怎么可能还有腐臭气息?当他再次将悬挂的人皮一一查看时,骇然发现多了两具人皮,并且是两具新鲜的人皮——人皮毛发俱全,一个棕色卷发,颈子上戴着个十字架黄金项链;一个黑色平头,耳垂上穿着一对十字架黄金耳坠。 “乔治和皮尔斯?!”他被惊得倒退几步,腐臭气息熏得他作呕。他查过两人的档案,对两人的特征非常清楚。他立刻明白了,有人在这里做了手脚,可能移动了人皮,并杀了乔治和皮尔斯补齐八卦符号,故意制造出阴阳八卦的图案来恐吓他。 他急忙奔出大门,纵身向教堂穹顶攀爬上去——如果是所谓的菲斯特.李在搞鬼,现在他一定躲在穹顶之上。凭着他多年训练出来的矫健身手,只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跃上了穹顶。 穹顶骨架上,果然立着一个黑影。他用手枪指着黑影,喝道:“菲斯特.李,举起手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黑色斗篷下看不清他的面目。他忽然意识到,这人就是那个在医院门外偷听的黑衣人。 “哈哈哈……”那人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狂笑来,声音极其苍老,“尸骨盛宴即将开始,你来得恰到时候!” 周挺紧张地向黑影逼近,一边将腰间的电子手铐摘下来。他知道那人的身手了得,所以不敢丝毫大意。他边逼近边道:“你作恶多端,杀了这么多人,你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那人冷哼一声,双肩微动——这是人动手前的典型迹象,周挺的手枪立刻就响了,电子手铐也飞了出去。电磁波的弹道击中了黑影的胸膛,嘭地一声巨响,震得那人斗篷翻飞,电子手铐也叭叭两声拷在了那人手上。接着便听见穹顶骨架开裂的声音。 “不好!”周挺刚意识到情况不妙,黑影已鬼魅般地扑上来,一把箍住了他的脖子。就在那个瞬间,他看见斗篷之下的脸,竟然是白森森一具狰狞的骷髅! 周挺在窒息的恐惧里,随着坍塌的穹顶呼呼下坠,那骷髅空洞洞的眼眶里,挣出无数只手,向他面门抓来…… 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大的冲击力将地板都陷了下去。顿时,他感觉五脏六腑像玻璃一样摔得粉碎,意识渐渐飘浮起来。意识熄灭前的那个瞬间,他忽然看见袁洁,纯美的笑容里闪着心碎的泪光…… 太阳光从教堂的柳叶窗斜泻下来,暖暖地照在周挺身上。周挺猛然睁开眼睛,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他忽然记起昨晚的情形,翻身跃起。他甩甩手,踢踢脚,全身完好。再瞧瞧地板,没有一丝裂痕,更别说下陷的大坑。再看看四周,两溜整齐的木质长椅崭新完好。又抬头望望穹顶,没有垂下的绳索悬挂的人皮,漂亮的彩色玻璃玫瑰窗好好地镶在穹顶中央。 他真的不敢再相信,为什么自己总是在经历险境后,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你多次死里逃生,你以为是你命大?那是上帝仁慈,全力保佑你!”身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 周挺一怔:“谁?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又道:“……现在我因父及子及神圣之名赦免你的罪过!” 周挺这才发现声音是从侧厅里的告解屋发出来的。“这教堂不是废弃200多年了嘛,怎么还有人做告解?”他心想。 走到告解屋旁,听见另一个男子道:“感谢天主!感谢詹姆斯神父!”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从屋子里出来,匆匆离去。 “下一位。”告解屋里传来刚才说话人的声音。 “詹姆斯神父?”他吃了一惊,“难道就是那个活剥信徒的詹姆斯神父?”他迟疑了一下就跨进了告解屋。 里面十分狭窄,只有一把木椅,容一个人坐下。当他坐下时,门帘垂下来,眼前一片昏暗。与神父相隔的是扇镂空窗户,也垂着窗帘,看不清神父的样子。 他静静地坐着,等着詹姆斯神父说话。那边也静悄悄的,似乎也在等他说话。这样难堪的寂静让人喘不过气来。在他就差一点就忍不住时,那边说话了:“你终于还是来了。”声音冷冰冰的。 第三十一章 周而复始 周挺刚想回答,忽然门帘被掀开了,进来一个西部牛仔打扮的络腮胡,冲他做了个鬼脸。周挺十分惊异,刚想站起来,那人却一屁股坐下,压得他整个身子都偏了。特别是那人身上的汗臭味儿,熏得他难受。他伸手推那人,那人却坚如磐石地坐着。 他刚要发怒,那人却开口了:“詹姆斯神父,你想好了吗?” 詹姆斯神父冷冷道:“路西法,你想借我打开罪恶之门,荼毒万千生灵,我不可能助纣为虐!” “哈哈哈……”路西法笑道,“詹姆斯神父,菲斯特.李,何坤……无论你变换多少个名字,你始终还是那个背负无数血债的江湖草寇、盗墓贼!” 那边是沉默,路西法继续道:“你只要告诉我,如何破解幽冥教主在何公墓布下的‘歃魔罩’和禁锢何新元神的‘箍元咒’,助我拿到‘寒冰冥玉’,我便助你跳出五界,摆脱孤魂野鬼的境地,永生为神,如何?” 周挺越听越恐惧,原来这是一场鬼与魔之间的肮脏交易! 那边还是一片沉默。路西法继续道:“我这是爱惜你一身本事,才几次三番,苦口婆心地劝你,不然……” 忽然他脸色一变,怒叱道:“你想自散魂魄?由不得你!”他一手抓在窗棂上,咔嚓一声将窗撕得粉碎,窗户那边的椅子上,只有一枚十字架。 路西法怒吼一声,声如焦雷,身上的衣服噼里啪啦片片碎开——他的身子突然膨胀,将告解屋撑破成纷飞的木屑。周挺被他差点挤成肉饼,趁告解屋破碎之际,他一个翻滚便到石柱后面。 眼前的路西法已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他将赤脚一扫,风声呼啸,大厅里整齐的木椅被掀翻在地,断折破裂,散落一地。他蹿到大厅中央,看见詹姆斯神父已悬挂在穹顶,早已魂飞魄散。他狂怒不已,一把抓住詹姆斯神父的尸体,咬牙切齿道:“你想救赎罪恶?我偏不如你愿!”便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刺进詹姆斯神父的尸体里。只过片刻,那尸体便软软耷拉下来,骨肉被他吸干,只余一张人皮。他又呼啦一声,像一阵旋风卷出门去。 周挺被他激荡的煞气摧得紧抱石柱,几乎晕厥,好不容易缓口气,又一阵旋风,路西法已回到了大厅。他举起双手,从他手心里冒出数十个脑袋,拼命地挣扎哀嚎。 路西法怪笑连连:“你们的詹姆斯神父抛弃了你们,就让他来救赎你们吧!哈哈哈……” 他吸干了所有人的骨肉,将一具具人皮悬挂在穹顶之下! 周挺怒不可遏,用尽全力举起手枪,冲着路西法怒吼道:“你这恶魔,去死吧!”枪声响起,电磁波冲出枪口,向路西法射去。 忽然,电磁波凝固了,他能清晰地看到电磁波在空气中的扰动环。煞气消失了,路西法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睛里喷着地狱之火。他一步跨到周挺面前,挥手拍了下来。 周挺也如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只毛茸茸的巨爪,挟着如芒的劲风,山一般从半空中压下来…… 眼看巨爪已触及头顶,周挺只好闭目等死。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拽向一边,巨爪挟着腥风,掠过他面门,拍在地上,震得木屑横飞。 周挺回头一看,惊喜道:“袁洁,原来是你呀!” 袁洁抓着他的手,奔着巨大的石墙撒腿就跑。眼看就要撞上石墙,他啊呀一声惊呼。可惊呼声未落,他们已穿过石墙了。路西法的怒吼声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通通通的脚步声在一个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明明危险已经没有了,可袁洁还拉着他在黑暗里狂奔。周挺实在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道:“袁洁,别跑了,我有话问你。你怎么……”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才看清楚,他面前,并没有袁洁的影子!“袁洁!”他焦急地转了一圈,仍然没看见袁洁,却骇然发现,自己还在圣安吉拉教堂内! 散乱的腐朽木椅,透过柳叶窗泻进来的月光,还有悬挂在穹顶的人皮!一切还是他进入教堂时的样子! 他揉揉眼睛,以为这是幻觉,可眼前就是圣安吉拉教堂大厅啊!忽闻嘭嘭两声巨响,穹顶玻璃坠落下来,震得大厅都在颤抖。 他抬头看见穹顶裂开一条s形缝隙,缝隙两旁出现两个圆圆的窟窿,立刻想起自己从穹顶坠落的情景,心里马上冒出一个念头:“这地方有些邪门,我不能去穹顶,得赶紧离开!” 他立刻转身向大门跑去。远远地,他看见门口立着一个黑影,穿着黑色斗篷,斗篷下的脸一片模糊。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枪,对着黑影连开数枪。那黑影倏然遁去很远,如移形换影一般,连高能电磁波都追不上。 他恨得咬牙切齿,一个箭步穿出大门,飞也似地追上去,又连开数枪。那黑影突然又疾射而至,他清楚地看见电磁波击中黑影胸膛,震得斗篷烈烈翻飞。 他愣住了——这一幕似曾相识。没等他回过神来,黑影已扑上来箍住了他脖子。接着身子失重,他和黑影重重坠落在地上。这时他看见,他坠落的地方,还是那教堂的穹顶…… 等他在温暖阳光里再次醒来,他一动不动。他整理着思绪,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更怕一起身,又会重复前面的遭遇。 他忽然想起高阳关于维度的说法:“难道我是在两个四维空间里来回穿梭?”转念又一想:“不可能啊,我又不具备超能力,怎么能在平行的四维空间里来回穿梭呢?一定是虫洞!” 刚想到这里,他便听到告解屋里传出詹姆斯和第一个男子的对话。他一骨碌爬起来:“每个空间里发生的事情,都不以我意志为转移,不管我怎么做,它都按部就班地进行。这更像是事先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可以反复触发。那我该怎么办?” 事情已经发展到路西法进告解屋了。他急得团团转:“如果是因为虫洞,那么接下来的穿过教堂墙壁是关键。怎么才能打破循环往复?” 他边想边往教堂大门走,只要不与路西法产生冲突,不往左侧石墙穿过,应该不会触发循环吧。此时,身后传来巨响,路西法已经冲破告解屋,变身为巨型魔兽。激荡的煞气将他急速推出大门。 大门外,他极力稳住身形,却看见通往教堂的路上,许多人正往教堂走来。他急忙跑上去,拦住前面几个人:“你们不要进去,里面很危险!” 几个人看了他一眼,仍旧往里走去。他追上去想继续阻拦,便见路西法旋风般冲出来,将他冲出丈余远,重重摔在地上。等他爬起来,路西法已卷回教堂,路上行人已无踪影,只余漫天腾起的尘土。 他踉踉跄跄地跑进大门,路西法已杀光所有人,将人皮悬挂在穹顶之下。他颤抖着举起手枪,对准了仰天狂笑的路西法。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开枪!不能开枪!! 他咬着牙,缓缓放下枪,心里无比难受。忽闻“砰”的一声枪响,吓了他一跳。他分明看见,袁洁站在石柱旁,泪流满面地举着手枪。路西法蹿过去,愤怒地举起巨爪拍向袁洁…… 第三十二章 一体两面 “袁洁,快跑!”他飞奔过去,边跑边喊,袁洁却愣在原地,不知躲避。 他一把抓住袁洁的手,飞快地跑向旁边。才跑几步,就猛然想起旁边就是石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拽着袁洁已穿过了石墙,进入了夜晚时候的教堂大厅,而袁洁,同样不见了踪影。 他在黑暗里蹲下身子,绝望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将整个事情经过前前后后仔细再想了一遍:从白天的教堂大厅进入夜晚的教堂大堂,需从大厅左侧石墙穿过;从夜晚的教堂大厅进入白天的教堂大厅,需从穹顶坠落下来。难道是这两个地方的问题?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呢? 他呼地一声站起来,向着大厅左侧石墙冲去。“砰”的一声,他的头重重地撞在墙上,疼得他眼冒金花。 他捂着额头想:不对!不对!如果反过来想,这些都是表象,那么,白天的教堂大厅发生的一切和晚上的教堂大厅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进入教堂后可能存在的遭遇。就像一枚被拋上半空的硬币,没落地前,正反两面都可能是它的存在。只要它不落地,它便永远介于正反两面之间,而他,就是那枚无法落地的硬币,永远处于一体两面之间的夹缝里! 他打了个寒噤:他被关进四维空间之间的夹层,他变成一枚永远都无法落地的硬币了! “嘣——”一枚崭新的硬币被弹上半空,呼呼地旋转着,映着太阳,旋出耀眼的闪光。 “月月,你说硬币现在是正面还是反面?”爷爷笑着问。 凌月想了想说:“硬币现在是正反面!” 爷爷伸手将还在下落的硬币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捂上:“现在呢?” 凌月想了半天才眨了眨眼睛道:“现在是正反面之间。” 爷爷呵呵一笑,取开一支手问:“现在呢?” 凌月也笑了:“反面。” “正面朝上的结果哪里去了?”爷爷紧追一句。 凌月愣了一下,没答上来。 “知道阴阳八卦是怎么回事儿了吧?”爷爷笑呵呵地问。 凌月恍然大悟道:“爷爷,我明白了!任何事物都有阴阳两面,就像硬币,落下来有两个结果,如果我看见的是正面朝上,那么这枚硬币进入了落下来正面朝上的时空轴;而落下来反面朝上的结果则进入与之并行的另一个时空轴。两种存在形式对立并存。如果我再拋一次,现在正面朝上的时空轴则又一分为二,又形成正反两面朝上的两个并行的时空轴。也就是阴阳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或者又如道家所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哦呵呵!”爷爷吃惊不已,“月月,你这悟性可真高呀!” 凌月拉着爷爷手道:“那是因为爷爷您教得好呀!” 爷爷又是一阵爽朗的笑。他忽然收住笑容,将硬币再拋起来,再抓在手里捂住:“月月,如果爷爷永远这样捂着呢?” 凌月不假思索道:“那它永远处于正反面之间!” 爷爷郑重道:“月月,爷爷知道,你与常人不同,将来也必然会拥有比常人更加强大的能力。爷爷只想告诉你,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果刚才的硬币是有生命的物体,它就会永远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所以,你永远不要让自己,或者你珍爱的东西,陷于这样的困境状态!” 国家安全局一连失踪两名特工,宋飞十分震怒。特别是周挺,是国家安全局最优秀的青年特工之一。 在内部紧急会议上,贺敏强忍住泪水,心却早已碎了一地。爷爷的话说得没错,她虽然嘴里不承认,但她内心深处却是深爱着周挺的,也正是因为周挺,她才在国家安全总局呆了这么长时间。可这人,说失踪就失踪了,毫无征兆,音讯全无。按照规定,特工失踪24小时,可判定特工出现意外;失踪48小时,可判定特工失去自主能力;如果失踪72小时以上,则可判定特工叛变或者牺牲。因为国家安全总局对外出执行任务的特工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除了任务需要,特工必须全天24小时接受“天网”监控,故意屏蔽脑波则视为叛变。 回到中央电脑控制室,贺敏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加贝……”谢放递给她面巾纸。贺敏没有理他,依然哭得伤心欲绝。 “加贝,你不要这样嘛!也许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周挺他武艺高强,处事干练,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贺敏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都五天了……你说他不会有生命危险?那,那不就是叛变了?呜呜……”她有伤心地哭起来。 谢放手足无措:“不是……我是说……当然,也许叛变还要好些……毕竟人没事……” 贺敏起身对他一阵猛捶:“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叛变?!怎么可能!!” 谢放木然站立着,任她捶打。是啊,无论什么结果,她都难以接受。 凌月这几天心里很不平静,她知道周挺出事了。在她心里,周挺正直勇敢,对她更像是个亲切的大哥哥,他出事了,她难受得不得了。 这天早晨在餐桌上,她对爷爷说:“爷爷,您带我去石宝寨吧。” “石宝寨你不是去过吗?怎么想起再次重游?”爷爷奇怪地问。 凌月伤感不已:“周挺叔叔出事了,我不得不去趟石宝寨。” “啊,周警官出事了?”何芸吃了一惊。 凌月点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爷爷问:“周警官出事了,你跑石宝寨去干什么?” 凌月伤心道:“爷爷,您不是说,让我永远不要让自己,或者我所珍爱的东西陷于那样的困境状态吗?周挺叔叔现在就是陷在那样的困境状态里了!” 爷爷心头一凛:陷于一体两面的夹缝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呀!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天资聪慧,她这个时候去石宝寨自然有她的道理。 来到石宝寨脚下,爷爷抬头望着入云的塔楼,心想:酆都是冥界之门,石宝寨则是通天之路,难道月月要通过天神去救周挺?他心里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爷孙二人登上山顶,穿过天子殿、玉皇殿,最后来到了王母殿。凌月沿大殿转了一周,仔细查看环伺王母娘娘的七仙女塑像,到最后一个仙女塑像,她停下了脚步。 那个仙女塑像与其他六个不同,身着翠绿裙裾,一双秀目深情地望着人间。 凌月哽咽着向那仙女塑像喊道:“袁姐姐,你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那样周挺叔叔会很难受的!” 那仙女塑像还是深情地望着人间,双目中却渐渐涌出泪来。此时,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啜泣声。爷孙俩互望一眼,忙循声穿过后门,来到玉印山的最高点,看见一个女子正坐在石头上哭泣,披着秀发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着。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清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我想救他……可是怎么都无法将他带出来……” “这位姑娘难道是……”爷爷疑惑地问凌月。他看见凌月在大殿里对着仙女塑像说话,其实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了。 “她就是周挺叔叔喜欢的那位袁姑娘!”凌月说,又回头向袁洁介绍,“袁姐姐,这是我爷爷。” 袁洁抹抹眼泪站起来,垂首道了个万福:“凌爷爷好!”说罢,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凌月也流着泪道:“袁姐姐,你放手吧!你冒险用冥念救他,只会让他永远陷于困境,生不如死啊!” 袁洁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我一定要救他!五千年前我就失去了他,今生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我不能再轻易放弃!” “可是,你这么救是不行的!”凌月难过道。 袁洁含泪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凶险,但我一定要试试!” 凌月忙问:“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袁洁道:“我去找秦太保,向她借兵!” 第三十三章 冥界作祟 “秦良玉?”爷爷大吃一惊,“忠贞侯秦良玉?” 袁洁点点头,目光十分坚毅。 “阿弥陀佛——”身后传来一声佛号。众人转身,看见一个老和尚站在他们身后。 老和尚低眉垂眼,口中却道:“缘聚则生,缘灭则散,缘起缘灭,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一切万法皆如此,施主何必强求?” 袁洁含泪怒道:“了然和尚,你们佛家消极无为,见死不救!我为所爱之人强求一次又如何!” 老和尚依然和颜悦色:“施主,你为一个已然逝去的生命,便要惊动忠贞侯,是否太过自私?忠贞侯如今代天镇守忠州,身兼保一方平安之责,岂能为你一己私情所累?” 凌月拉拉袁洁的衣袖,轻声道:“袁姐姐,老和尚说得有理。那秦太保虽然英武盖世,手下白杆兵也是威猛之师,但她也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找她借兵,恐怕不行。如今周挺叔叔被困在阴阳之间,你难道要借白杆兵去攻破冥界?那她更是万万不会答应。我倒有个人选,我们不如去找找她。” “谁?”袁洁十分惊喜。 “何家村村长高阳。”凌月答道。 爷爷忙道:“月月,不可以胡来!” 和尚瞧了凌月好半天才道:“小施主,你虽然神通六界,但涉足其中,恐怕是大大的不妥!” “六界的事情,你们佛家不要管太多!”凌月有些不高兴。自从被爷爷点破阴阳法门,她对自己突然明白了很多。如今周挺身陷危局,她不可能不管。 老和尚叹口气,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何家村又出大事了。高阳接到村中央电脑控制室主任报告,“天网”监测发现,何家村三名在家村民脑波系统忽然被摄夺。高阳忙带领两名民兵赶往三名村民家中。第一名村民叫何春,刚进院门,便听见呼天抢地的哀哭之声。三人冲进堂屋,眼前一幕让人心惊胆寒:只见堂屋横梁下吊着一具尸体,全身麻绳捆绑,脚踝亦被束缚,却垂下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秤砣。从横梁穿过的麻绳套在死者颈项,一道清淤勒痕清晰可见,足见死者临死前曾剧烈挣扎。 死者正是何春。家人一早起来,便见他吊死在堂屋里。家人、邻居均反映,何春生性善良,性情平和,最近也不曾与人口角,更无异常举动。 三人又急忙赶往其他两名村民家中,两名村民均已死亡,且死亡方式都一模一样!从现场情况看,没有任何其他外人的脚印、指纹,全身亦无其他外伤。自杀还是他杀?似乎都说不通。一会儿,警察赶到,现场就移交给了警察部门。但三人诡异死亡的消息瞬间都传遍了全村,弄得全村居民人心惶惶。 警察通过仔细勘察,令人惊骇的是,三名死者头顶均有一个针眼大的穿孔,暗黑的血迹已经凝固。据推断,三人的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左右。再查询何家村中央电脑,未发现外来人员进入何家村的痕迹,这段时间也无三人家庭成员以外人员接近他们的住宅,案件侦破陷入僵局。 高阳见三人死得诡异,便请来村里的占卜师扶芫求教。扶芫面色苍白,神色忧郁道:“这件事情十分棘手。从三人死亡状况来看,头顶泥丸宫被分魂针开孔,脚吊坠魂砣,很明显是强力索魂之法!” “强力索魂?谁会这种邪恶手法?”高阳心头震动。 扶芫沉吟不语。高阳道:“此事非同小可,您可要和我说实话!” 扶芫谨慎道:“此等手法属茅山道士的法术,但如此邪恶之法已失传百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昨晚,似乎有冥界无常来过的痕迹……” “冥界无常?”高阳陷入沉思,“冥界无常怎么会用这样的手段索魂?” 扶芫目露惊惧,显然是担心泄露天机,遭来横祸,高阳也不便继续深问下去。 刚送走扶芫,凌月却带着一个美丽姑娘前来找她。 凌月一进门就拉着她袖子道:“表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高阳瞧瞧那位姑娘,又看了看凌月,奇怪道:“月月,你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帮忙?” 凌月犹豫了一下,拉过那位姑娘:“表姐,这位姑娘叫袁洁。你可能不会相信,她其实就是天羽!” 天羽忙施礼道:“天羽拜见高阳村长。” 高阳惊得站起来:“天羽?这……” 凌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也隐隐约约知道你是谁,所以,所以……” 高阳的神情极为复杂:“月月,这么些年来,你我坚守现在的角色,互不相干,为何今天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将你我这种默契打破?” 凌月红着眼圈道:“表姐,我还是你亲亲的表妹,我不想打破什么。可是,周挺叔叔是个正直勇敢的人,他和袁洁姑娘五千年才一遇,但只一面之缘后就要生死相隔,这太不公平了!”便将前后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说:“你一定要帮帮天羽啊!” 高阳更加惊异:“周挺是董永转世?周挺如果真是董永转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折寿而去?” 袁洁哭着道:“我寻了他五千年,终日在人间跋涉寻觅,原以为找到他,可以弥补五千年前的遗憾,没想到,他……他竟然……” 高阳眉头紧锁:“依照我当年在冥界地府摧毁生死簿前翻阅的情况看,你家董郎不会是如此短寿之人,这其中必有蹊跷!要想解开谜团,我们只得进入冥界,亲口问问阎王老儿!” 何公墓墓道口。高阳对凌月和天羽叮嘱道:“此前,周挺曾由这个墓道进入两次,每次似乎都误入冥界之门。所谓冥界之门,其实就是可以在人界和冥界两个四维空间之间穿越的虫洞。如果有险恶之人故意在虫洞里设置蹊径,则会引人陷入时空缝隙,永难挣脱。你们是否想清楚了要与我一同前往?” 天羽恨恨道:“我只想当面问那阎王爷,为何篡改生死簿,夺他性命!其余事情,我不在乎!” 凌月道:“当年你与阎王结下嫌隙,今天再入地府,我怕他故意为难,所以还是一起去的好!” 高阳点头道:“等会儿进入虫洞,你们不必理会幻像,径自前行,自然到达地府。” 三人并肩进入墓道,光线渐暗,鬼哭声四起。直至黑暗吞噬,三人已互不相见,声不相闻,只余凄厉鬼哭荡人心魄。 凌月第一次历经这些幻像,虽然心惊,却能步履沉稳,大步前行。她想:“阴阳两界,各不相干才好。设置这样的幻像,不说是凡人,就是我们三个,如果没有思想准备,也必然被震慑,知难而退。” 不知走了多久,光线才渐渐亮起来,虽然不算亮堂,但已能看清周围一切。凌月发现自己站在悬崖之上,头上黑云压顶,崖下乌水湍急,很是凄森。 “惭愧惭愧!”身后传来高阳的声音。凌月回头,见高阳携天羽袅娜而来。高阳由衷道:“我虽然是第二次进地府,但入口的幻像依然能扰我心神。还是月月厉害,一丝一毫不为所动!” 天羽忙道:“高阳姐姐是被我所累,在我心神快迷糊时,返回将我带出来的。你们都很厉害!” 凌月撇撇嘴:“我们进地府又不是为了相互吹捧!”三人都一齐笑了。 高阳指着悬崖下的急流:“这就是黄泉之水汇聚而成的忘川河,我们只需逆流而上便到地府,而不用去走鬼门关、望乡台、奈何桥什么的。” “这样最好,省去好多时间!”天羽道。 凌月见河流上漂下来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便问:“表姐,那是不是你说的腐生花?” 高阳道:“正是正是!我们就乘它去地府!” 三人纵身跳入花朵。花朵不再随波漂流,反而逆流而上,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到了地府门前。三人下到岸上,便见黑白无常走上前来,惊讶的神情里充满了戒备。 白无常谢七爷将手中枷锁铁链一抖,叮当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玉狐仙儿,你无故又入地府,所谓何来?” 第三十四章 孤身赴险 高阳忙鞠躬道:“谢七爷,范八爷,上次多有得罪,仙儿在此向两位赔罪了!” 黑无常范八爷冷哼一声:“我们哥儿俩可受不起!不知这两位是何方神圣,实在有些面生。” 天羽施礼道:“小女天羽这厢有礼了!” 两人忙还礼道:“原来是绿衣仙子!幸会幸会!” 凌月却一时不知如何介绍自己。高阳忙携了她手道:“这是我表妹凌月。” 白无常将凌月上下打量一翻道:“这位姑娘气度不凡,灵气逼人,玉狐仙儿你可不要糊弄我!” “不知仙尊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忽闻门内传来一个声音,声若洪钟。只见阎王大踏步出来,对着凌月就跪拜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凌月更是莫名其妙。只有高阳含笑不语。 天羽奇怪道:“仙尊?什么仙尊?” 阎王见凌月久久不回应,又是尴尬又是诧异:“仙尊当年在我冥界生死存亡关头出手相援,难道您都忘记了?” 黑白无常闻言,慌忙跪下道:“原来是六界仙尊驾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仙尊恕罪!” 天羽瞪大眼睛道:“凌月姑娘原来就是那入世历经九次轮回的六界仙尊?难怪能神通六界,我怎么没想到呢?” 高阳笑道:“你们大家都不用再跪来跪去的了,否则就太生分了。”阎王及黑白无常都笑了,便站立起来。高阳将凌月拉到身边,继续道:“当年我意气用事,铸下大错。幸得六界仙尊点化,才避免一错再错。我们都入人间经历九次轮回,没想到最后一次轮回竟成了表姐妹。” “哦?表姐,你我前世还有这么些过往啊!”凌月半天才回过神来。 高阳面色一整,道:“怎么不是?当年你可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噢!”说着忍不住又笑了。 凌月羞涩道:“表姐,你又取笑我了!现在是你欺负我,莫不是在向我报复?”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气氛顿时轻松多了。 在前往阎王大殿路上,阎王问:“仙尊一行突然驾临我地府,不只为叙旧而来吧?” 凌月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天羽本来憋了一肚子气,经这么一闹,也不知从何说起。高阳便接口道:“今日前来叨扰,只为一个叫周挺的年轻人。此人实乃董永转世,本应有九十八年阳寿,却不知怎么被折寿,如今困在了阴阳夹缝里了!” “有这等事情?!”阎王大怒,“黑白无常,你们可曾胡乱拿人?” 黑白无常慌忙跪下道:“阎王爷明鉴,我们兄弟二人并未向周挺索魂!” 众人都吃惊不已:不是黑白无常索魂,周挺他怎会困在阴阳夹缝里,成了孤魂野鬼? 黑无常道:“近来的确有些蹊跷,有许多人不明不白死了,魂魄也未入地府报到,我们兄弟二人已追查多日,却毫无眉目!” 高阳变色道:“糟了,一定是寒冰冥玉出了问题!” “寒冰冥玉?”阎王心有余悸,“寒冰冥玉怎么了?” “实不相瞒,寒冰冥玉原本被幽冥教主用‘箍元咒’封存在何公墓,不想两个月前被盗,且下落不明。”高阳忧心忡忡。 阎王及黑白无常闻言大惊失色。高阳忙道:“虽然按时间计算,寒冰冥玉尚未成形,但贼人已通过其他途径使之成形了,你们大可放心。” 阎王松了口气:“既然已成形,那还会有什么问题?” 高阳冷笑道:“你可不要忘了,寒冰冥玉成形,被险恶之人得到,便可以再造一个冥界!” 阎王骇然:“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再造了一个冥界?这,这……” 凌月陡然明白:“这就对了。如果再有一个冥界与这个冥界并存,必然要吸纳同样多的亡魂,那岂不是……” 众人浑身冷汗直冒:如果高阳与凌月所言不差,这个世界必然面临莫大的劫难! 天羽悲从心来:“难道周挺是被一个冒牌的冥界索去了魂魄?” 高阳苦笑道:“正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况且谢七爷,范八爷所说的许多莫明死亡的人,恐怕也是如此。” 天羽失声痛哭。众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一筹莫展。 阎王沉不住气了:“我这就去禀告玉帝,让玉帝出动天兵天将,把这个冒牌的冥界撕个粉碎!” 高阳冷笑道:“你也太过鲁莽。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你可有真凭实据?玉帝是什么脾性你很清楚,你以为你就这样去禀报会有什么结果?” 阎王面色灰败:“那该如何是好?” 高阳望望众人:“唯今之计,恐怕只有找到它的入口,一探真伪后方能禀报玉帝!” 阎王沉吟道:“话虽如此,但这入口必然十分隐秘,如何去找?况且我未得玉帝允许,也不可能擅离职守……” 天羽抬起头来,泪痕历历:“我知道周挺是在米国的圣安吉拉教堂里失踪的,那里说不定就是入口。” 高阳点头赞同:“这极有可能。但不光如此,我猜那入口必然还设有蹊径,除非是神界之人,否则必定有去无回!” 圣安吉拉教堂前,立着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翠绿长裙,腰佩柳叶剑,如云秀发披在肩上,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眸望着教堂。时值满月,如银的清辉洒在残破的教堂建筑上,显得格外苍凉。教堂的大门半掩着,里面黑糊糊的,透着无尽的阴森之气。 她喃喃道:“一别五千载,相逢只一夕。碎尽云缕衣,泪成相思灰。恨不与同生,但与君共死。此去黄泉路,三生彼岸齐……”她掩面啼泣,泪雨滂沱,肝肠寸断。 不错,她正是天羽。那天从冥界地府出来,凌月父亲得知后,盛怒之下将凌月禁足。高阳苦无分身之术,天羽便陷入了绝望。为了救周挺,她悄悄远赴米国,来到这圣安吉拉教堂。她明白,周挺是在这里出的事,她要捣毁那个冒牌的冥界,才能将他从时空的夹缝里拯救出来。当她来到教堂前,便立刻感应到了在生死边缘无尽挣扎的周挺,顿时悲从心来,伤心欲绝。 正在伤心难过之时,身后忽然响起那个她憎恨了五千年的声音:“好个‘恨不与同生,但与君共死’!五千年了,你还不死心么?” 听到这个声音,她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她缓缓转过身,眼前正是她那个让她心如坟墓、生不如死的母后:头戴凤冠,身着凤袍霞帔,还是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天羽强抑着憎恨,冷冷道:“我与董郎前世生不相守,今世死不同眠,不正是拜你所赐吗?你如今又来干什么?” 王母娘娘冷酷道:“五千年前你们不能在一起,五千年后的今天,你们也不能在一起!” 天羽拔出柳叶剑,指着王母娘娘,眼里喷着愤怒的火焰:“五千年前,我念你是我母亲,不曾与你动手。今日你若再横加阻拦,别怪我不客气!” 王母娘娘从她眼神里看出绝死的悲凉,心头掠过一丝刺痛,但即刻被残酷的怨恨之情淹没。她的眼神更加冷酷:“好啊,都敢对本宫舞刀弄剑了!五千年前我可以饶你,但今天,我可没那么慈悲了!” 话未说完,兰花指起,“六壬玄指”已发动。天羽虽有戒备,却没料到她冷酷到如此地步,悄然发动绝杀之术,连最后的一丝母女之情都被粉碎了。 天羽怒不可遏,挽剑回旋,盾甲之气护及全身,紫气如霞,将那如芒的赤红罡气阻在了面前。随即人剑合一,捻起“五符圣剑”诀,化作一道金光,向王母娘娘飞刺而去。王母娘娘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是如此绝决的打法,竟然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她想都没想,翻指成掌,一招“三宫六意玄天印”排山倒海般推出去。这本是应敌的自然反应,但她一出手才方觉不妙。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罩住天羽的盾甲紫气顿时被撕得七零八落,强大的劲力将她震飞到到教堂上空,如断线的风筝从教堂穹顶坠落下去。 第三十五章 苦斗凶兽 王母娘娘惊慌失措。她没想置天羽于死地,只想破她护体盾甲,将她押回天庭。哪知她倾尽全力拼杀,半途却撤招硬扛“三宫六意玄天印”的罡气,与自杀无异。她是玉帝最疼爱的女儿,如果就此将她元神震散,玉帝岂会轻饶?王母娘娘急忙飞上教堂穹顶察看,却见穹顶玻璃连同骨架均已坍塌,天羽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天羽一眼就看出了教堂里隐藏的虫洞,就是月光从穹顶投下的光斑。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母后的对手,便冒险用盾甲护体,硬扛下“三宫六意玄天印”的罡气,并借反弹之力进入了虫洞之中。 天羽重重摔在地上,全身剧烈疼痛。五千年来,她负气不回天庭,在人间四处寻觅转世的董永,仙法修炼荒废已久,受此一击,竟让她元气大伤。她顾不得自己,便挣扎着站起来,察看周围情形。 这是一间废弃已久的教堂,到处都是朽断的木椅,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埃,四周墙壁上挂满了蛛网,夕阳的余晖从柳叶窗上透进来,给一切抺上了淡淡的沧桑。她发现时辰不对,再抬头看见穹顶完好无损,心里明白,有人在虫洞入口便设置了蹊径,她也坠入时空的夹缝里了。 她冷笑一声,一纵身跃起,向穹顶冲去。无声无息中她冲“破”了穹顶,四周忽然变得亮堂起来。双脚触地,她才发现自己落在了一条走廊之上,走廊两边点蜡烛摇曳,望不到走廊尽头。她回头看见身后是堵石墙,头上亦是石顶,除了前行,已无路可走。她明白,这就是那个冒牌冥界的入口了,前路将凶险无比。 她手持柳叶剑,沿走廊小心前行。“嗷——嗷——嗷——”忽闻几声凄厉狼嚎,便听通通通通杂乱的奔跑声,远远望见几头恶狼飞奔过来,快若疾电。当先一头忽喇喇就冲到了跟前,纵身跃上半空,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下来。 天羽并不慌乱,摆剑上撩,对准它小腹狠狠刺去。那头狼见她来势凶猛,半空中一扭身,浑身狼豪扎立如铁刺,横身摆尾,铁刺闪着寒光向她扫来。天羽腾身跃起,剑身回旋,一剑便扎在它背上。只听“当”的一声,剑如刺在铁甲上一般,震得她手腕发麻。那头狼负痛狂叫,闪到了一边。后面几头狼已扑至面前,龇牙嚎叫着向她围攻过来。 “铁毫疯狼?”天羽暗暗心惊。“铁毫疯狼”乃上古凶兽,皮坚若铠甲,毫利如铁刺,生性疯狂残忍,专掏人五脏六腑。 天羽脚尖点地,将“六壬玄指”幻化成剑式,六道剑气成扇状劈出,气势极其犀利。在接连的惨叫声里,几头狼被剑气劈作两半,滚落在地。 天羽刚刚收式,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被分尸的“铁毫疯狼”倏然生出了另一半身子,骨碌碌爬起身,再次嚎叫着扑了上来,数量陡然增加了一倍!她清啸一声,一招“五雷轰顶”式,剑尖在半空点出五朵赤红的剑花,宛如绽放的腊梅,甚是好看。那剑花“啪”地一声绽开,又如节日里绚丽的烟花。无数“花瓣”如刺芒嗖嗖嗖地射入群狼之中。每只狼均感身子一麻,都愣了一愣,却又不顾一切腾身扑了上来。刚扑到半空,便闻“嘭嘭嘭嘭”无数声巨响,那些“铁毫疯狼”突然炸开,血肉横飞,整个廊道犹如下起了一阵肉雨来,场面极其血腥。 “啪”的一声,当最后一片狼肉坠落在她脚边时,整个廊道便恢复了平静。 天羽冷笑着踏着狼肉继续前行。廊道尽头是一扇铁门,她小心推开,迎面吹来刺骨的寒风。她打了个寒战:原来外面是一道深深的峡谷。 走在云雾缭绕的谷底,两边是高不见顶的陡峭山崖,谷中盛开着血红刺目的彼岸花,狂风从谷里横冲直撞而来,吹的衣衫猎猎作响。天羽心想:“铁毫疯狼”乃上古凶兽,本应身在妖界,此番出现在这里,这是极不寻常的事情,下面的路途远比想像的要艰难得多。 果然,深谷里传来一阵嗡嗡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犹如千万只毒蜂倾巢出动。她暗叫不好:如果千万只毒蜂来袭,怎么应付? 只见云雾之中慢慢出现一只庞然大物:两对巨翅如扇动的船帆,一双复眼似滚动的铁球,嚼吸式口器宛若巨大的铁钳,腹部长约丈许,鼓胀得像个气囊,拖拽的尾刺比东方明珠塔上的避雷针还要粗大。 “玄蜂!”天羽倒抽一口冷气。玄蜂乃上古十大凶兽之一,比“铁毫疯狼”要难缠得多。 玄蜂似乎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却停在彼岸花上,口器中伸出长长的吸管,“噗”的一声刺入彼岸花,“滋滋滋”地吸着汁液,模样十分贪婪。顷刻之间,这朵彼岸花枯萎了,化作一滩血水。它转头又对另一朵开始疯狂汲取,根本没有理会眼前的天羽。 天羽手持柳叶剑,小心翼翼地往谷里走,边走边紧紧盯着忙碌采花的玄蜂,以防它突然袭击。刚走几步,那玄蜂忽然停了下来,从彼岸花上抽出吸管,定定地望着她。天羽心头一沉。那玄蜂全身绒毛倏然扎煞起来,两对翅膀竖立,口器翕张之间,突然从吸管里喷出一股殷红的液体,哗啦啦向她倾泻过来。顿时,山谷里血雾弥漫,腥臭逼人。 山谷狭窄,竟然无腾挪之地。天羽急忙纵身跃起,将柳叶剑“噗哧”一声插进陡崖,身子便悬在了陡崖上。那液体喷在了谷底的彼岸花上,“滋滋”地冒着青烟,无数的彼岸花枯萎了,殷红的液体汩汩汩地四下流淌着。虽然躲过了毒液,但血雾点点,还是沾到了衣衫,将整个衣衫腐蚀得千疮百孔。 天羽心头骇然:如此剧毒,要是被它喷着,如何是好? 那玄蜂见一击不成,振翅飞起来。虽然行动有些迟钝,但天羽还是不敢大意。玄蜂飞至半空,腹部一蜷,巨大的尾刺对着她,嗖嗖嗖飞射出无数刺芒,向她爆射过来。 天羽早有准备,“哐啷”一声拔出柳叶剑,足蹬悬崖,嗖地一声弹射出去。她将玄功注于剑身,对准对面的悬崖刺去。又听得“噗哧”一声,剑身便插进了悬崖。那些刺芒“噗噗噗”射进悬崖,便听见“喀嚓喀嚓”的开裂之声,悬崖碎成无数巨石,“轰隆隆”滚落山谷。 玄蜂再击未中,善性大发,它尖叫着,呼啦呼啦拍着翅膀,缓缓转身寻找天羽。天羽见它行动迟缓,便慢慢拔出柳叶剑,趁它尚未转身过来,便纵身一跃,落在了它的背上,一手抓住它的颈部的绒毛,一剑便刺进了它的颈子。 玄蜂负疼,狂怒着翻滚起来。天羽顿觉五脏六腑翻腾难受,只得死死抓住它的绒毛不放。玄蜂见无法将她甩落,暴怒之下“砰”地一声撞在悬崖上,霎时巨石碎裂坠落,绒毛纷纷飞舞,却未把天羽摆脱。但天羽还是被它的火爆脾气弄得心惊,正想另寻它法,没想它到振翅飞上高空,再突然一低头,身子倒立起来,俯身向谷底栽去。 天羽大怒,双腿紧紧夹着它脖子,一手将柳叶剑拔了出来,鲜血“呼啦”一声喷薄而出,将它两对翅膀都染了个通红。玄蜂惨叫着,却依然快速栽向谷底。天羽厉声道:“孽畜,你若再肆意妄为,本仙将刺穿你的元神!”说着,便将柳叶剑对准了它的脑袋。 第三十六章 堕入魔界 下坠之势陡然停滞,玄蜂拍着翅膀,缓缓将身子恢复平衡,在半空中盘旋,嘴里却发出凄厉的哀鸣。 天羽不忍,便收了柳叶剑,将盾甲玄功凝聚在掌心,对着它伤口轻轻一拍,盾甲紫气便将伤口封住,堵住了喷薄的鲜血。 玄蜂在山谷里盘旋数次后,再振动翅膀,向山谷深处飞去。天羽手持柳叶剑,以防它再次作怪。两边悬崖飞退,耳边风声飒飒,不知飞了多久,便望见山谷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等玄蜂盘旋下降,天羽便翻身落在山洞前,却听见洞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那玄蜂扑扇着翅翼,仓惶飞起。 还未飞至半空,洞中的婴儿啼哭之声震彻山谷。接着,轰隆之声响起,脚下开始剧烈震动。天羽站立不稳,忙跃到洞口旁边靠着石壁。随着一声劈山裂石的巨响,一团红光冲出了洞口,“砰”地一声撞上了玄蜂。在天羽的惊呼声里,玄蜂的两对翅膀被“咔嚓”一声撞断,如断线的纸鸢,摇摇摆摆地坠在了谷底。 那道红光从半空中冲下来,重重砸在玄蜂身上,顿时鲜血四射,绒毛漫天飞舞。这时,天羽才看清楚,那是一头全身赤红的怪物,身子如巨型蜥蜴,肋下扑扇着一对巨大的肉翅,浑身遍布铮亮的鳞甲,四只巨爪踏在玄蜂残骸上,长长的尾巴将谷底的彼岸花卷得粉碎。它的脖子上长着九只蛇头,龇着锋利的毒牙,吐着猩红的芯子,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哭声,宛如婴儿。 “飞天九婴?”天羽没想到这个冒牌冥界,居然隐藏着如此多的上古凶兽。她明白了,这个冒牌冥界已经和妖界勾结一体了。她本已元气大伤,又经过两次恶斗,早已疲惫不堪。她咬咬牙,不得不强打精神,凝神对付这强大的“飞天九婴”。“飞天九婴”在上古凶兽中排名第五,力大无穷,能栖能飞,口能喷射淬毒流火,将人瞬间化为灰烬。 “飞天九婴”杀死玄蜂后,四足蹬地,向洞口扑来。天羽知道它力大无穷,不敢和它硬碰硬,便抓住洞口上方垂落的藤蔓,飞身上到了洞口顶上的山林里。这片山林虽然没有山谷两边的悬崖陡峭,但山势依然险恶。山上遍布高耸入云的巨杉,她顺着一棵巨杉,哧溜哧溜几下便到了树顶。忽闻“咔嚓”的断裂之声,巨杉剧烈晃动,显然“飞天九婴”已追入山林,将这巨杉撞断。天羽冷笑几声,提气飞身,几个纵跃便飞射出数仗开外。她在巨杉树顶上飞跃,听得身后啼哭震天,巨杉断裂倾倒之声不绝于耳。她回头一看,只见身后那片密密的巨杉林里,如倏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噼噼啪啪向她冲来。她心头惊骇,忙回头狂奔。那“飞天九婴”也甚是了得,腾身飞起,九只蛇头呼呼地喷出烈焰,将漫山的巨杉顷刻点燃,熊熊火焰冲天而起,向天羽脚下呼啸蔓延。 天羽踏着巨杉树顶一路狂奔,便觉气血翻腾,元气衰竭,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忽然她眼前出现一座高耸的巨石,刀削斧劈一般直冲云霄。她大喜,腾身冲天,落在巨石顶上。她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她才发现,那些被玄蜂毒液腐蚀的衣衫破洞里,不停地渗出鲜血来。她伸手一摸,才觉浑身刺痛。她万万没想到,玄蜂毒液如此厉害,不但腐蚀了衣衫,还灼伤了皮肤,刺伤了肌体! 此时,四周的巨杉已经全部着火,将这座巨石团团围住。冲天的火焰炙烤得她汗流浃背,几近虚脱。 忽然,一个巨大的阴影将她罩住。她抬头一看,“飞天九婴”已冲至头顶,扑扇着肉翅盘旋着,啼哭之声震彻云霄。似乎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已是它口中食盘中餐。她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子,柳叶剑颤抖着指向“飞天九婴”,等待它最后的雷霆一击! 这时,熊熊大火里飞射出一个人影,长发飘飘,衣袂翩翩,如仙子一般飘落在天羽面前。她扬手一道紫光弹射到“飞天九婴”面前,“啪”的一声炸开,“飞天九婴”似乎有些害怕,厉叫数声,转身窜入熊熊火焰中去了。 “高阳村长!”天羽一阵惊喜,紧绷的神经一松弛,一股腥味冲过喉咙,“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射在地上,猩红刺目。 高阳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关切道:“天羽,你还好吧?” 天羽摇摇头,显得异常虚弱:“我还好……你,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一个人深入‘八荒冥界’,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还是赶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你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高阳有些难过。 “这个冒牌冥界叫‘八荒冥界’?”天羽吃惊道。 高阳愣了愣道:“是啊。” 天羽挣开她的手,咬着牙艰难地坐在地上:“这‘八荒冥界’与冥界地府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 高阳一时语塞:“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天羽冷笑道:“高阳村长,恐怕你对这个所谓的‘八荒冥界’一切都很清楚吧!” 高阳惊异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与这‘八荒冥界’有牵连?” 天羽将柳叶剑一横,咬牙切齿道:“高阳村长,你将我引到这‘八荒冥界’,意欲何为?” 高阳面色倏然变得十分冷酷:“既然你已识破,我就不再和你绕弯子。这‘八荒冥界’的确是我和血,用‘寒冰冥玉’建立起来的!” 天羽鄙夷道:“你魔性不改,居然重回魔界!枉费当年六界仙尊的一番苦心!” 烈焰映得玉狐仙儿的脸更加阴毒:“五千年前,玉帝老贼加给我的痛苦,你以为我能忘了吗?你不是老贼最疼爱的女儿吗?你竟然自动送上门来,岂能怪我?哈哈哈……” 天羽怒道:“不许你辱骂我父亲!你这妖孽,我父亲好心饶你不死,你却恩将仇报。今日,我便替我父亲清理魔障!”说罢,仗剑便刺。刚一提气,便觉全身刺痛,柳叶剑“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玉狐仙儿冷笑道:“你都中了玄蜂剧毒,还要逞强?不出三个时辰,你便化作一滩血水,成了这‘八荒冥界’一个孤魂野鬼而已!” 天羽挣扎着撑起身,骂道:“妖孽,你勾结魔界、妖界,草菅人命,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玉狐仙儿又是一阵狂笑:“天羽,五千年前,你也是深爱董永,却被你母后强拆姻缘,罪罚千年,你父亲可曾替你说话?你父亲根本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不如你也投入这‘八荒冥界’,我们一起向你那无情无义的父亲报仇!” 天羽冷笑道:“我与董郎的缘分,岂是你这狐狸精所能比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想我与你这种妖孽为伍,做梦!” 玉狐仙儿眼露杀机:“你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今天就成全你!”她手握水晶簪,冷笑着走到天羽面前,一字一句道:“玉帝老贼加给我的痛苦,我会加倍还给他,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说罢,手起簪落,水晶簪闪着寒光向天羽颈子刺去。天羽浑身无力,只得眼睁睁地等死。 “玉狐仙儿住手!”忽听半空一声脆叱,玉狐仙儿手一抖,簪子掉落在地。 她回头看见,半空中忽剌剌冲出一支军队,旌旗猎猎,战马奔腾,长矛森立,气势甚是威武雄壮。军队前打出一面大旗,上书大大一个“秦”字。大旗之下,一位女将策马当前,容貌俊美,身穿锦绣白绫战袍,手持白杆长矛,威风凛凛。旁边一只五彩貔貅,上面驮着一位小姑娘,正对她怒目而视。 “凌月?”玉狐仙儿大惊失色。 第三十七章 隐语者说 五天前。 宋飞正为两名特工在米国失踪的事情而焦虑时,一份紧急密报呈送到他手上。这份密报让他十分震惊,因为这是一个“隐语者”特工发来的密报。 说到“隐语者”特工,就不得不提到200多年前由国安总局实施的一个绝密计划——“星球反击计划”。它的初衷是为了抗击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而设计,美国衰落分裂后,计划转为反击外星智能生命对地球的入侵,但名称却未作改变。该计划虽然是基于外星智能生命对地球的觊觎,但这么多年来,并未确切证明有外星智能生命的存在,更别说入侵地球了,因此,该计划几乎都被人遗忘了。该计划的实施办法是:对全国所有人都进行筛查,将有超能力的人锁定为外星智能生命在地球的后裔嫌疑人,对其进行全方位监控。而负责监控的特工就是“隐语者”,“隐语者”在离世前只能自己寻找继承人。因其不能向任何人口头汇报,只能用特殊的隐语以纸质件向国家安全总局局长汇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任何信息,所以叫“隐语者”。这项计划只能由每届的国安总局局长掌握,并负责向下一任局长交接。 宋飞接任国安总局局长职务已经10多年了,接任时对这个计划有些好奇,看过各项计划书及相关文件,但没有一份“隐语者”的报告存档,因为根本就没有收到过。有人曾经怀疑“隐语者”在传承问题上存在巨大漏洞,导致后继无人,甚至已经名存实亡。他当时就对这个计划有些不以为然,时间一长,都差点遗忘了。今天忽然接到一位“隐语者”的密报,让他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 拆开密报,里面是一些很奇怪的符号,没有一个汉字。这时候他才想起需要特殊的密码翻译器。他打开办公室的密室,在保险柜里找到了密码翻译器。那是一支钢笔大小的钛金管,一按按钮,便从钛金管中伸出一个探头模样的东西,对文件左上角的混码进行扫描,管壁的显示屏上显示,这是00256d号“隐语者”发来的,“d”表示这个“隐语者”是第四代传承人。他再用探头将10页报告拍摄下来,不过几分钟时间,探头便投影出报告的全部内容。 他是怀着莫名的猎奇心理来读这份报告的。因为数万个“隐语者”以那种不确切的方式传承,能坚持下来的恐怕不多。但他越往下读越是心惊——这个“隐语者”在报告中提到的事情,与他正一筹莫展的案件紧密相关! “隐语者”在报告中指出,芦江县何家村有两名女子极可能是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她们守护着外星智能生命遗留的秘密武器——“寒冰冥玉”和“天魔石”。如今“寒冰冥玉”被盗,她们正与来自忠州的另一位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密商夺回“寒冰冥玉”。他还在报告中猜测,“寒冰冥玉”隐藏着外星智能生命获取暗物质的技巧,“天魔石”蕴含着超级能量,如果被险恶之人或者外星智能生命得到,势必威胁整个人类的安全。最要命的是,报告中提到“寒冰冥玉”藏匿的地点可能在米国的圣安吉拉教堂!而圣安吉拉教堂正是两位特工失踪前到达的地方! 而就在昨天“天体研究部”的报告中,提到“路西法星系”有加速的迹象,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如果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介入这件事情,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不管怎么说,圣安吉拉教堂太可疑了。他立刻命令在米国的国安总局特工与米国国土安全部的特工一起行动,对圣安吉拉教堂进行彻底搜查,务必找到两位特工。并密令领队华龙注意寻找一枚墨色勾玉状物体。 圣安吉拉教堂上空突然响起刺耳的轰隆声。黑压压的四面翼直升机盘旋在空中,探照灯将教堂照得如同白昼。直升机利用机载红外成像扫描仪,全方位对圣安吉拉教堂进行扫描,并未发现生命迹象。直升机迅速投下带绳吸盘,啪啪之声此起彼落,吸盘全部吸附在了教堂顶上。所有直升机开足马力上升,只听得噼里啪啦的断裂之声,教堂顶被生生地吊了起来,扔到了旁边的草地上。接下来,除了五架直升机在上空负责警戒,其余直升机降落在教堂周围的草地上,一百多名荷枪实弹的特工成扇形向教堂包抄过去。 第一队抵达大门,他们对前面的墙壁进行仔细察看后,示意安全,五架直升机便依照刚才的方法,将教堂前墙壁轰隆一声拉倒在地,腾起几仗高的尘土。尘土散去后,第二队从左侧上去,确认安全后,左侧墙壁也被拉倒了。接着是右侧墙壁,后面的墙壁,均躺倒在地,只剩下教堂内部三十来根巨大石柱支起的建筑骨架。五架直升机采用吊钩将骨架吊开,再将巨大的石柱用吸盘加绞链一一搬走,最后,整个教堂就只剩一些乱七八糟的摆设了。特工们从四面包抄,慢慢进入教堂内部。 华龙坐在正对教堂的直升机里,看着米国特工的野蛮作业方式,觉得还有点对胃口。国家安全总局的指挥室里,宋飞等人却盯着实时画面,一刻也不敢松懈。 特工们端着电磁枪,枪灯射出的强烈光柱交错纵横,在地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当特工们从四面八方聚拢教堂中间的空地时,他们惊异地发现,空地上有一个硕大的光斑!今夜天气不好,并无月光,穹顶已经吊离,也无光源,特工们都关掉了枪灯,但那块光斑依然存在,而且显得更加刺目,十分诡异。 宋飞看到实时画面上的光斑,急促道:“全部原地待命,不许轻举妄动!华龙,你前去看看!” 华龙在直升机里的实时画面上也看到了这块诡异的光斑,忙跳下直升机,快速奔往教堂中央。教堂中央,他看见那块光斑直径足有3米,竟然呈现的是阴阳八卦图案! 华龙用耳麦汇报道:“报告宋局长,这块光斑的确是阴阳八卦图案。但附近没有其他光源,有些古怪!”他想了想,捡起一根木椅腿,向光斑丢去。木椅腿落入光斑,倏地不见了!众人骇然。 宋飞刚想喝止,但已经晚了。宋飞怒道:“华龙,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干什么?!” 华龙笑道:“宋局长,没什么,就是丢根木头试探试探,可是木头不见了!” 宋飞道:“我看到了,让大家离光斑远一些!” 特工们慢慢后退,退到离光斑一丈开外的距离。 宋飞忙回头与几位国安总局高层紧急磋商。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光斑极可能是外星智能生命弄出来的。宋飞急忙命令相关人员,通知“天体研究部”的邓勤部长率领专家团马上赶过来,特别叮嘱马上找到贺显,让他也迅速赶到国安总局。 这边华龙忽然发现光斑动了。他揉揉眼睛再看,不错,光斑的确在动。 “报告宋局长,光斑开始旋转!”耳麦里传来华龙的声音。 宋飞等人忙又回到屏幕前,只见光斑开始慢慢旋转,逐渐加速,中间的两仪图案渐渐变成四叶旋转的风车,周围的八卦符号渐渐连成三条圆弧。随着速度继续加快,中间的两仪图案完全变了,变成一个灰色的圆,中间的黑色圆心清晰可见!四周的三条圆弧被尾流渐渐甩出去,形成了三条旋臂! “路西法星系!?”宋飞大吃一惊。 第三十八章 噩梦降临 等邓勤和贺显带领专家团赶到时,他们只看到了旋转成“路西法星系”模样的光斑。宋飞将光斑变幻的过程回放给他们看,看完后,指挥室里死一般寂静——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贺显终于开口了:“依我个人意见,这是‘路西法星系’在地球上的镜像。” 全场顿时哗然。虽然贺显在天体界威望很高,但他许多疯狂的想象让人无法接受。今天也一样,“路西法星系”比银河系还要大几倍,做成镜像投放到地球简直是天方夜谭! 贺显并不理会他们,自个说道:“只不过,这个镜像居然是用阴阳八卦的原理制作的,这让人迷惑!但你们想想,是不是反过来说,‘路西法星系’就是有人用阴阳八卦的原理生成的?不然我们怎么解释它的突然到来?”全场又是一阵哗然:阴阳八卦是华夏祖先伏羲创造的,华夏子孙无数代人都在深入研究它,它所蕴含的丰富哲理、科学原理,至今都还没有穷尽。但就算是最新的研究成果,都没能将它与天体形成原理完全联系起来。 贺显继续道:“如果宇宙爆炸理论成立,那么宇宙当初就是一个致密炽热的奇点,爆炸后形成粒子和反粒子,也就是阴阳生两仪的道理。这些粒子不断结合,才形成原子、原子核、分子,再形成气体,形成星云,最终形成宇宙。这不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吗?依据这样的原理,更高级的智能生命是不是可以再造星系?” 宋飞突然脑袋里一阵轰鸣:不错,“隐语者”传来的密报中说到,其中一个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修习种植课时,将一片土地种植成了阴阳八卦图案!难道这一切真是外星智能生命在搞鬼? 华龙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光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扩大,尽管扩大的速度很慢很慢。华龙空间感非常强,光斑虽然扩大速度极慢,每分钟可能只有几忽米,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急忙向宋飞报告:“宋局长,光斑在慢慢扩大!” 大家又是一惊,技术人员忙用测量器在视频上测量,发现光斑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扩大了0.75毫米。邓勤忙命令天体研究部立刻调转“徐光启天文望远镜”对准地球,用它1000万倍望远镜紧盯着这个光斑,即时测量光斑面积的变化情况。 宋飞忙问贺显:“贺老,如果光斑持续扩大,按照您刚才的说法,会有什么后果?” 贺显冷冷地说:“从刚才的视频可以知道,这个镜像的黑洞会将地球上所有东西都吸走,如果光斑扩大的速度不增加的话,推算其完全吞噬地球的理论时间为300万年!” “300万年?”宋飞又是一个激灵,“这不是与‘路西法星系’与银河系星系相撞的时间一样吗?” “对,银河系毁灭之日,也是地球彻底消失之时!”贺显点点头。 大家有些开始慌乱起来:星系相撞还是遥远的事情,可这个光斑对地球的蚕食才是眼前的威胁,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增加扩大的速度? 凌风这几天心里很不平静。他看到被禁足的女儿整天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他决定和女儿好好谈谈。 来到女儿的房间,女儿正坐在书桌前发呆。凌风嚅嚅道:“月月,爸爸不是真的想伤你的心,爸爸是……” 凌月回过头来,满脸泪痕:“爸爸,您误解我们了!” 凌风一下子慌了手脚,他没想到女儿这么伤心。 凌月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用她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望着他:“爸爸,月月知道您是为我好,也知道您为国家安全总局工作,更知道您已经向国家安全总局打了报告,可是……” 凌风一下子面色死灰。他虽然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女儿,可他的心在滴血。他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月月,是爸爸对不起你!” 凌月垂下头,伤心道:“爸爸一直以为月月是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月月的降临让您承受了痛苦的折磨,让您天天担惊受怕,是月月对不起爸爸!” “不是的!不是的!”凌风紧紧将女儿揽进怀里,他的心都碎了,“爸爸多么希望你永远都是个普通人,永远都不表现出异于常人!可是……” 是的,凌风就是那个编号为0256d的“隐语者”特工。当他被0256c号特工选中时,他还是个大学生。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使命虽感惊异,却也欣然接受。因为他热爱自己的祖国,更愿意为地球人类的安全做出贡献,哪怕是默默无闻。当时,他的监控对象是高阳,因为他的女朋友就是何家村的何芸,与高阳是表姊妹,便于开展监控工作。大学毕业后,他与何芸结婚,就顺理成章到了何家村工作。他通过监控,的确也发现高阳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后来有了女儿凌月。女儿的降临让他欣喜,可随着女儿渐渐长大,他却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中——女儿越来越异于常人!越来越像拥有超能力的外星人后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和妻子都是普通人,为什么女儿却拥有超能力?但他也安慰自己,女儿和高阳一样,只是疑似,只要没有危及人类的言行,平安一生是大概率事件。可是,一连串的诡异事件让他沉不住气了,经过无数次痛苦地思想斗争,他最后毅然选择了忠于祖国。第一份“隐语者”特工报告在锥心的苦痛中诞生了。报告送出后,他不知道这份报告会给女儿带来什么后果,他只能在夜晚一个人孤独流泪——我最亲爱的女儿,爸爸的选择你懂吗? 凌月抱着爸爸的腰,呜呜地哭起来:“月月知道……月月知道爸爸疼爱月月,只是月月太任性了,让爸爸失望了……其实,月月不是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月月只是爸爸的女儿,月月只想做爸爸的女儿……呜呜……” “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声响起。 凌月浑身颤抖起来:“爸爸,月月要走了,您不要为月月伤心难过!” 凌风一下子明白过来,有些狂乱道:“不!不!爸爸不许任何人带走月月!”他跑到卧室,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把电磁手枪。等他来到客厅,凌月就站在客厅中央,满眼惊悸地望着他。 他的心一阵阵刺痛,他一手将凌月护到身后,一手用电磁手枪对着门口,颤抖着声音安慰她:“月月别怕,爸爸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 门被踹开了,几个荷枪实弹、头戴钛合金头盔的特工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枪口对准了父女俩。 领头的厉声喝道:“凌风,请将你女儿凌月交给我们!” 凌风举着手枪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哑着嗓子吼道:“谁也不许动!谁也别想带走我女儿!” 凌月从小到大,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第一次看见爸爸这么不顾一切。爸爸的另一只手抓得她的胳膊疼痛难忍,她扯着爸爸的衣袖哭道:“爸爸别这样……他们都是您的同事,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妈妈何芸从门外冲进来,哭着扑过来抱住凌月:“月月,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凌月抱着妈妈嚎啕大哭起来。 凌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都怪我,是我打了报告给国家安全总局,是我害了月月……” 何芸站起来,“啪”地一记耳光扇在了凌风脸上,哭喊道:“月月可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让他们抓走我们的女儿……” 凌风木然站着,泪如泉涌。 领头的特工一看见凌风的电磁手枪,就有些疑惑:那是国家安全局特工专属的配枪。他忙在耳麦里汇报:“01号报告,01号报告,我正在外星智能生命后裔a的家里,她的父亲疑似国家安全局特工!现在怎么办?请指示!” 耳麦里传来命令:“只把a带走,不要伤害她的家人!” 他回头示意手下,只听得哧哧两缕破风之声,两支麻醉弹头射在了凌风和何芸臂上,两人瞬间僵直。几个特工上前抓住凌月,向门口走去。 凌月回头哭着喊道:“爸爸——妈妈——” 两人僵立着,泪水无声长流,意识却渐渐模糊…… 第三十九章 为脑开窍 凌月虽然早已知道爸爸的痛苦选择,但纯洁善良的心灵,却未能意识到这种选择的后果。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不是外星人后裔,没有危及人类安全的言行,就没有人会伤害她的。可当她被禁足后,每个夜晚都听见爸爸狐自啜泣时,她开始意识到厄运即将来临,她为自己,更为爸爸妈妈伤心难过!因为她知道,自己将不再属于这个家,不再拥有爸爸妈妈的爱! 被特工拖走的一刹那,她看到了爸爸妈妈绝望的眼神,还有伤痛欲绝的泪水。这一幕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她恨眼前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她更恨这些带给她温暖家庭的冷酷伤害!所以,从被带上飞机,到进入国安总局的大楼,她一直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来。而泪水,几乎都流干了。 当她被带进一个全方位光照无影的密室,厚重的钛合金大门缓缓关上时,她立刻陷入到无尽的孤独中去了。但她又感知到无数双眼睛都在室外盯着她,像盯着怪物一样盯着她,她几乎崩溃了。她颤抖着将身子蜷缩在椅子里,将头深深地埋进双手里…… 宋飞翻看着手中的资料,里面有一张凌月的照片。照片中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五官十分纯美,最是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透出无尽的纯净和善良。宋飞怎么也不觉得这个女孩子就是一个对全人类有着巨大威胁的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他还特地到关押凌月的密室外面,透过单向透明玻璃看过这个女孩子。显然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十分恐惧,也十分孤独,一直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流淌…… 似乎每个人都不忍心将这样一个女孩子关押起来。宋飞让贺敏对凌月做脑波系统检测分析,她进去复制脑波系统,是哭着出来的。她检测分析完后,沙哑着嗓子向宋飞汇报:“宋局长,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如此纯净的脑波系统,没有一丝杂质,她,她就像天使一样……”说着,泪水又掉下来。 她更清楚地记得,在密室里,凌月含泪望着她说:“周挺叔叔命在旦夕,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她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周挺他现在在哪里?” 凌月垂下头,低声道:“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被关进了时空的夹缝里了,他很痛苦……” 那时候,宋飞也在外面监听,马上明白这个女孩子至少是一个超能人。经检测,凌月的脑波系统的确十分纯净,但她体内的生物电子流一直在冲撞“脑波锁”,似乎要让她提前“开窍”。国家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专门研究了“脑波锁”,就是在每个婴儿生下来的时候,给他们的脑波系统加装一个阻塞程序。这个“脑波锁”会阻止他们的脑波系统接入“万物互联网”,任何监控系统都不能对他们进行监控,获取信息,和注入信息,包括国家的“天网”系统,所以,他们不会遭到任何外来信息的入侵。当然,他们也不能通过这些系统获取知识技能,只能通过各级学校的教学系统,逐步完善他们的知识技能系统。等到孩子成年后,在成人礼上便有一个“开窍礼”,由当地国家安全局的特工为孩子解除“脑波锁”,这个过程就叫“开窍”。 宋飞决定和凌月谈谈。进入密室,直到在她面前坐下,凌月都没有看他一眼。宋飞有些尴尬,咳了咳嗽道:“凌月姑娘,还在生气?” 凌月抹了抹眼泪,冷冷道:“我爸爸为你们工作,你们不应该那样对他!” 宋飞明白了,她还在为特工用麻醉弹袭击她爸爸不满,果然还是个孩子。宋飞笑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爸爸也能理解的。” 凌月气呼呼地说:“我不喜欢你!你不相信周挺叔叔的话,还派他去米国,让他遇到危险,还不设法救他!” 宋飞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每个我熟悉的人,我都知道他在干什么,想什么。”凌月回答道。 宋飞在笔记本上记下“心灵感应”、“读心术”两个词语。他知道,在她面前是什么都不用隐瞒的。他正色道:“凌月姑娘,我们带你到这里,是因为我们的一个特工,嗯,就是你爸爸,怀疑你是外星智能生命的后裔,所以……” “我不是!”凌月哭着喊道,“那是我爸爸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是外星人的后裔?!” “那你怎么解释你能知道不在你眼前的人在干什么,想什么?”宋飞追问道。 凌月垂下头:“我也不知道……” 在综合研判会上,每一个参与调查测试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为凌月说话,要求按照国家法律规定,停止羁押。 宋飞沉吟半晌道:“综合大家意见,凌月是一个拥有超能力的姑娘。她脑波纯洁,心地善良,暂时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危害。但是,我请大家注意,她还未成年,成年后将打开‘脑波锁’,那个时候,她将接受来自任何渠道的信息,也可能接受来自外星的信息,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你我都无法下结论。”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没往这一层想。 宋飞道:“我提出一个建议,为凌月提前‘开窍’,监控她‘开窍’后的所有反应,再根据监控结果综合评判!” 贺敏马上反对:“宋局长,我不同意!按照国家法律规定,我们这是严重违法!我们不能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谢放也支持她:“我们这么对待一个孩子,无论从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不允许!我支持贺敏同志!” 其他人却因为对外星智能生命的恐惧,转而支持宋飞了。有人说:“从最近发生的系列事情来看,外星智能生命极可能存在,他们正在威胁着我们,我们必须万分小心。所以,我支持让凌月提前‘开窍’,以确保万无一失!” 宋飞也是不得已。所有事情的操控者似乎正在指向外星智能生命,他为了整个人类的安全,不得不狠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贺敏在中央电脑控制室里怄气。她怎么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一个孩子! 谢放安慰她道:“加贝,你也不用太难过,提前‘开窍’也不是什么坏事,假如她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呢?那不就好了吗?” 贺敏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倒轻松,一个如此纯净的脑波系统,突然涌进无数乱七八糟的信息,你受得了吗?我们在成人礼上‘开窍’都还要难受好几天,何况她才十二岁?这对她的心灵就是摧残!我真不敢想象她‘开窍’后的样子!”说着,眼圈就红了。 但为凌月“开窍”的任务却落到了贺敏身上。她一接到任务就崩溃了,她将桌子上所有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哭着骂道:“该死的‘飞天蜈蚣’,你自己狠毒不说,还让老娘当恶人!” 谢放也傻了眼,这个任务交给贺敏,她不崩溃才怪。 贺敏哭着闯到宋飞办公室,劈头就道:“我不做!你找其他人做!”说完掩面痛哭。 宋飞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贺敏昂着满是泪水的脸,大声道:“我贺敏一辈子都不会做这样的亏心事!更不会替你做帮凶!” “放肆!”宋飞将手中的文件啪地一声砸在桌子上,气得肺都快炸了,“你说你工作是为我宋某?!是为我宋某?!你的大局观念到哪里去了?喂狗去了?!” 贺敏跌坐在沙发里,哇哇大哭起来。气得宋飞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却不知如何发泄。 正闹得不可开交,密室那边传来消息:凌月要见贺敏,让宋飞别再为难贺敏了。 宋飞更是冒火:“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我这国安局难道是透明的?!” 贺敏第二次见凌月,同样在宋飞的监控下进行。但这次特别奇怪,两人见面后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流着泪面对面坐着,直到贺敏出来。 “完了?”宋飞摸不着头脑。贺敏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径直离开,回到中央电脑控制室了,弄得宋飞更是狐疑。 不到半个小时,命令变了,为凌月“开窍”的特工由贺敏变成了张均! 到那时,贺敏才明白凌月的真正用意,便又是一阵如雨泪飞…… 第四十章 凤凰涅槃 凌月“开窍”前一天,她再次要求面见贺敏。 贺敏一进门,看见凌月纯净无邪的眼神,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扑上去,紧紧抱着凌月哭泣起来。她明白,让自己动手为凌月提前“开窍”,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而凌月巧用了宋飞的疑心,轻易帮她解了这个围。这么聪明善良的姑娘,却要承受这么残忍的伤害,她怎么不伤心难过呢? 两人就这么抱着哭了半天,然后,没有说一句话,贺敏就出来了。看得宋飞又是一愣一愣的。 “开窍”按照事先的安排正常进行。贺敏不忍看下去,转身要走。宋飞叫住了她:“贺敏,凌月在密室里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摇摇头。宋飞更加生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她再次摇摇头,转身便走。 宋飞拦住她:“贺敏,你不能走!” “为什么?”她冷冷地反问道。 “大家都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走?”宋飞冷笑道。 贺敏双手抱在胸前,毫不退让:“宋局长,你们这些领导交给我那么多活儿,我回去干活儿还不行吗?” “行!你不是要干活吗?”宋飞有些生气,“那你就留在这里,协助张均工作!” 他冲着麦克风向密室里喊:“刘媛,你出来,由贺敏来接替!”然后对贺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贺敏先是呆住了,既而愤怒起来:“宋局长,我马上辞职!我不干了!” 宋飞依然冷笑着:“辞职?好啊!你的辞职报告呢?你以为这里是小孩过家家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众人很少见到宋飞如此和一个下属斗气,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贺敏气得说不出话来。从密室里出来的刘媛见情况不妙,忙拉过贺敏就往密室里推,边推边说:“加贝,拖拖拉拉干什么?张均还等着呢!” 贺敏被连拉带推进了密室,门被关上了。她气呼呼地来到凌月身边,帮张均给凌月贴上电极片。凌月十分平静,用会说话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说:“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贺敏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眼圈红红的。 “开窍”开始了。张均用专门的“开窍”仪,进入到凌月的脑波系统,找到“脑波锁”,也就是那个堵塞程序,用中央电脑给每个人派发的独一无二的量子密钥,与堵塞程序内置的量子密钥对接。对接成功后,堵塞程序自动脱离脑波系统,张均再用“天盾”抓手将堵塞程序提取出来即可。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而已。 “开窍”完成了。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凌月。因为“开窍”完成后的半个小时内是最为关键的时候,脑波系统将自动与“万物互联网”对接,“天网”将自动检测脑波系统,确定身份,铆定专属的ip地址,等等。这段时间,信息传输量突然增大百万倍,许多人都忍受不了的。 奇怪的是,凌月一直垂着眼帘,安静地半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零↑九△小↓說△網】生理监测仪显示,她呼吸均匀,心跳正常,一切生理特征都没有一丝异常波动的迹象。虽然脑波系统监测仪显示,她的脑波系统运转比普通人快许多,但一切都在正常可控范围之内。 宋飞守在密室外,盯了整整几个小时,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得悻悻而去。他接下来最棘手的问题是,该如何回应“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的质询。 在他离开之前,就因贺敏一句“宋局长,你错了”,弄得他下不了台。他命令贺敏留下来,负责余下三天的监测工作。 贺敏这次学乖了,只低声嘀咕了几句后,最后还是乖乖地坐回了监测台。所有人都走光了,贺敏还在心里痛骂着宋飞。她无意中瞟了一眼监测屏幕,却被吓了一跳:凌月的脑波系统的运转速度突然变得出奇的快,信息流量陡然达到了每秒一亿g! 她急忙揉了揉眼睛再看,的确,当前信息流量是每秒一亿个g!!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信息处理量,比当今最快的超级计算机还要快!!!按照目前的信息接收和融合能力,只需24个小时,凌月便将全人类目前为止积累的知识和技能全部接收和融合完毕!!!!这令贺敏深感恐怖——谁的脑波系统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她究竟是人还是神? 她看看生理监测仪,一切指标正常,又急忙凑到单向透明玻璃前,看见凌月还是静静地躺着,这才放了心。她坐回监测台前,看着海量的信息流动,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想:“凌月她应该不是凶残无比的外星人吧?外星人哪有这么纯洁美丽的?她莫不是天帝派来的女神,专门来拯救这个世界上狭隘、自私、野蛮,还自以为是的人类的?她如果是女神,我一定要求她救救周挺……” 想到周挺,她差点又掉下泪来。又想:“我对周挺是不是自作多情呀?他都不爱理我,跑到什么忠州去任个小小的助理,他是不是故意在躲我呀?这次去米国,还玩失踪,他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 这样胡思乱想着,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在梦中,她看见凌月从单向透明玻璃里穿了出来,径自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对她说:“贺敏姐姐,谢谢你!我一定帮你救出周挺叔叔的!只是,只是他喜欢的姑娘另有其人,你可不要难过哦……”说完,凌月就在桌子上拿纸笔写了半天,也不知写了些什么。然后,凌月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转身走向门口,消失在了走道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宋飞的怒吼:“贺敏!你给我看的人呢?!” 这声怒吼像一道晴天霹雳,吓得她浑身一抖,抬头便看见宋飞怒气冲冲的脸。再看密室里,凌月没了! 贺敏也慌了手脚,跳起来四下寻找。这时,一张便签飘落在地上。她捡起来一看,是凌月写的。 宋飞铁青着脸,接过便签。便签上面写道:“贺敏姐姐:对不起,我得先走了!谢谢你们提前为我‘开窍’,让一些一直困扰我的问题迎刃而解,也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我说的可能你们不太懂,但你们的科技已经远远落后了,有人已经开始利用暗物质破解光速。他们与另一个四维空间里的魔界勾结起来,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八荒冥界’,六界天劫已经提前启动,愿我能和你们一起共渡难关……” 宋飞将便签撕得粉碎,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妖言惑众!你们都给我仔细搜,我就不相信她能上天入地!” “宋局长,您快来看!”贺敏突然惊叫道。 宋飞走到监视器前,贺敏正在回放监控录像。录像显示当时正是凌晨三点,凌风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将身上的电极片取下来。然后,她竟然穿过了密室的单向透明玻璃,来到了监控台前,取下便签,开始写字……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障眼法!”宋飞将录像来回看了好几次,根本就难以置信,“把昨晚总监控室的所有录像都给我调出来!” 总监控室的工作人员马上将昨晚的所有监控录像,通过全息影像投射在宋飞面前:凌月从密室里穿透玻璃出来,一路上所有的障碍都是穿行而过,并无解除密码、破坏门锁等行为。也就是说,整个国家安全总局的所有安保设施对于她来说,就是形同虚设! 宋飞颜面尽失,暴跳如雷:“全世界通缉凌月、天羽,还有那个潜逃的高阳!” 第四十一章 拜谒良玉 凌月站在石宝寨塔顶之上。塔顶高耸入云,透过缭绕的云雾,眼前是一幅绝美的江山图画:碧清如玉的长江烟波浩渺,点点画舫在清波上来回穿掠,犹如琴弦上揉绕的音符。两岸青山翠绿,山花烂漫,掩映着城镇林立的高楼,农家青瓦白墙的闲适小居散缀四周。不知是谁家的洞箫,吹得极其悠扬舒缓,将湛蓝天宇中的朵朵白云都熏陶得迷离慵懒…… 凌月回想起在国安总局的经历,还恍惚如在梦中。在那里,她经历了无边的痛苦,因为自己是被父亲一纸报告送进来的,虽然她不恨他,但被亲人伤害的痛苦是最刻骨的;她经历了无边的孤独,从来没有远离父母亲,从来没有远离温暖的家,也从来没有身在那样封闭、冷酷、无情的环境里,就像悬空在真空中一样,无助无靠;她经历了愤怒,为了达到目的,人可以做非常之想,做非常之事,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她也同样经历了涅槃的心碎,当巨量外界信息蜂拥而入时,她明白了前世过往,也同样明白了自己肩负着拯救这些自作孽不可活的人类的重任!这是多么无奈的宿命! 看着眼前的美景,她突然颇有感触:人间之地无限美好,可惜许多人都不知道珍惜,恣意挥霍这个空间脆弱的平衡。当千年之劫来临之时,人类还能独善其身吗? 她也突然对人类有了高高在上的可怜意味儿,自然而然,她立即想到了父母,也许他们现在还在为她心急如焚,伤心难过。她苦笑了一下:“我非人类,教主却给我一个人类的躯体,一个人类的家。既然不是人类,为何要入世历经九次轮回?”这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她突然冷冷道:“了然和尚,你可有话要和我说?” 了然和尚在天子殿前就看见凌月登上了塔顶。再次见到这个小姑娘,便觉她已是大大的不同了。他犹豫了半天,还是跟了上来。 了然双手合什:“老衲见小施主与上次造访本寺的时候,似乎已经是脱胎换骨一般。所以忍不住跟了过来,还望小施主见谅!” 凌月依然冷漠道:“你们佛家向来以不打诳语自诩,你怎么也谎话连篇了?” 了然老脸一热,忙道:“小施主果然天资聪慧,老衲话未出口你便识破,惭愧!惭愧!” 凌月冷哼一声。了然继续道:“小施主再次造访,莫非真是要叨扰忠贞侯?” 凌月反问道:“了然和尚,你们佛家以为,何为‘出世’,何为‘入世’?” 了然愣了愣,答道:“我们佛家认为,所谓‘出世’,克己修道,抛却悲苦,离苦得乐,转暗为明,转迷为悟,转凡为圣,解脱轮回,永绝生死,以达圣人境界;所谓‘出世’,发菩提心,秉无畏志,深入世间,下化众生,共度生死苦海,共登佛道彼岸,即可成佛。” 凌月讥讽道:“道理倒是一大通,却把自己置于可进可退的地步。退亦可为‘出世’,进亦可为‘入世’,你们佛家倒是两头讨好啊!” 了然肃然道:“小施主此言差矣!我们佛家的‘出世’,不是悲观消极、趋吉避祸,而是通过说四谛法,令众生知苦断集,慕灭修道,是兼善而非独善,是共利而非自利;而‘入世’,是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一己求安乐的无畏精神,更是为成佛道而牺牲自我,舍己为人的壮志伟行!” 凌月转身,向了然合什道:“那您就让在下学一下佛家的‘入世’吧,此行我心意已定,您不要再说了!” 了然沉默了,凌月转身望着清秀山水,也沉默了。【零↑九△小↓說△網】夕阳渐渐西下,余晖透过阁楼的圆形窗口,照在她身上,犹如一尊镀金的菩萨。渐渐地,她的身影变得虚淡起来,直至完全消失,而那抹金辉,却依然在她伫立过的地方,勾勒出一尊金色的塑像! 了然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小蓬莱皇华仙岛,忠贞侯秦良玉在忠州的神界驻地。 皇华仙岛乃江心一小岛,面积六千余亩。岛上旌旗密布,铠甲兵刃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小岛四周布满了明哨和暗哨,戒备森严。 忽然,瞭望哨发现一白影从江心飞射而来,落在了小岛上,便打了唿哨,从树丛里跃出十来个持白杆长矛的士兵,将那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偏将见是一个模样纯美的小姑娘,愣了一下,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忠贞侯驻地!” 来者正是凌月。她施礼道:“在下乃幽冥教主座下凌月仙子,前来有要事求见忠贞侯,烦请通报一下!” 偏将将信将疑,对手下吩咐道:“都给我看好了,出了岔子,军法处置!”说完,便通通通地一溜烟儿跑进辕门去了。 不到一刻,他又通通通地跑回来,笑道:“忠贞侯请凌月仙子到中军帐相见,请随我来。”说完便在前边引路。 一路见整个军营气氛肃穆,军纪严整,士兵个个精干强悍,“白杆军”果然名不虚传。进入中军帐大门,便见一个身着铠甲的俊美女子,正坐在灯下批阅文牒。 偏将拱手道:“侯爷,凌月仙子到了。” 忠贞侯忙搁下文牒,从案后站起来,走到凌月跟前,拱手道:“凌月仙子深夜到访,有失远迎,请见谅!” 凌月慌忙还礼:“忠贞侯折煞在下了!” 忠贞侯微微一笑,便携了凌月至右边茶几前,主宾落座。她将凌月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刚才手下通报,我还以为是个大姑娘呢,原来是位聪慧绝美的小姑娘!” 凌月见她身材高挑,一身戎装,脸若银盘,眸似寒星,唇不点绛而红,眉不描黛而翠,神态端庄威严,举止干净利落,自有一番英武之气,使人一见便生敬畏之心。 凌月由衷道:“当年忠贞侯率‘白杆军’抗击清军、平叛奢氏、千里勤王、逆战反王,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对您赤胆忠勇的人格风骨,在下景仰已久,今日得见,万分荣幸!” 忠贞侯哈哈大笑,甚是豪爽:“那些过往云烟不提也罢。不知仙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凌月见她豪爽坦率,准备好的说辞竟无法说出口来。 忠贞侯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便道:“仙子前来,是否与那‘八荒冥界’有关?” “正是如此!”凌月见她不喜欢绕弯子,便直奔主题,“想必忠贞侯对那‘八荒冥界’已有耳闻,不知您怎么看?” 忠贞侯脸上瞬间笼罩一片阴云:“玉帝虽然早已警示这段千年天劫,我原以为只是魔界作乱,没想到如今牵扯到了魔界、妖界、冥界、人界、仙界,而人界又牵扯到了魔教,其复杂程度远超我们想象!” 凌月惊讶道:“五界均已牵扯?这可是万万没想到的!” 忠贞侯忧虑不已:“据我所知,此案引发,还是当年冥界大劫的余波再起。” 凌月立刻意识到这与自己有大大的关联,忙道:“愿听忠贞侯详解。” “当年冥界大劫,你奉幽冥教主之命化解,却遗留下两个祸端。一个是那‘寒冰冥玉’,一个便是玉狐仙儿!玉狐仙儿魔念深种,九百多年来无不苦心积虑,伺机而动。加之东方帝国的繁荣,衬出西方帝国的没落,于是西方魔教兴起。魔教徒放出了被囚禁的恶魔路西法,路西法与玉狐仙儿私下达成交易,盗取了‘寒冰冥玉’,与血合流。血又与九翼妖王勾结,再造了一个融合魔界、妖界的‘八荒冥界’,终极目的便是称霸六界!” 凌月听得冷汗淋漓:她万万没想到,只因当年一时心软,竟酿成如此大错! 凌月悔恨不已:“只怪我当年太过仁慈,以至于今日祸端再起!更为凶险的是,我将‘天魔石’也交给了玉狐仙儿。如果她再将‘天魔石’交与血,恐怕整个六界都将再次掀起血雨腥风,我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为弥补过失,我只得进入‘八荒冥界’,倾尽全力将它捣毁,以永绝后患!” 忠贞侯摇摇头道:“虽然我未曾听说血已经得到了‘天魔石’,但‘八荒冥界’已汇聚妖界全部凶兽,魔界也在一旁伺机而动,凭你一己之力,恐怕是有去无回!你可要三思啊!” 凌月忽然面色大变:“不好!天羽为救董永,已只身闯入‘八荒冥界’,此时恐怕是凶多吉少!” 第四十二章 出征八荒 忠贞侯大惊:“你说的可是玉帝的小女儿天羽?” “正是她!”凌月焦虑不已。【零↑九△小↓說△網】 忠贞侯呼地站起来,来回踱了好几步,显得十分焦急:“‘八荒冥界’的事情我已经奏报玉帝,这御批又尚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天羽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不和我商量商量?” 凌月奇怪道:“您与天羽相识?” 忠贞侯道:“我与天羽又岂止是相识?记得我入神界时,玉帝曾私底下拜托我照顾好她。因为天羽负气不回天庭,就在那通天之门石宝寨安身,恰好又在我的辖区之内。我曾找过她几次,谈得还算是投缘。” 凌月恍然大悟:“怪不得天羽曾想到向您借兵,原来个中缘由如此!”便将当时情形讲述了一遍。 忠贞侯叹道:“这个天羽,还是那般痴情!她怎么就没来找我呢?唉,如今之计,恐怕真要发兵征讨‘八荒冥界’了,希望还能够来得及!” 凌月惊喜不已:“忠贞侯同意发兵了?!可是……” 忠贞侯按剑握拳道:“刚才通过我们二人和议,已知六界已到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如果等到魔界、妖界完全融合,再加上一个‘天魔石’,谁还能压制血?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忽然偏将来报:“冥界地府阎王求见!” 不一会儿,便见阎王神色匆匆地赶到了中军帐。阎王拜见了忠贞侯,见凌月也在,有些诧异,忙也施礼。 等他落座喝了口茶,忠贞侯问:“阎王如此神色匆匆,可有要事?” 阎王满面愁容:“忠贞侯有所不知。近来冥界怪事连连,开始是许多在生死簿上阳寿未尽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去,死后元神也未曾来地府报到;后来,连那些阳寿已尽的人,元神亦不知去向。那日仙尊同玉狐仙儿、天羽仙子到我地府,提醒是那失窃的‘寒冰冥玉’在作怪。我就遣转轮王到阳间查探,哪知,哪知他竟一去了无音讯!我将这些禀报玉帝,玉帝便让我前来与您商议!” “看来玉帝对那玉狐仙儿还不忍下手啊!”忠贞侯叹道。 “玉狐仙儿?这与她何干?”阎王惊异道。 忠贞侯便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了他。阎王大怒:“又是这个妖孽作怪!当年仙尊就不该饶她!” 凌月十分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 忠贞侯忙道:“凌月仙子也是宅心仁厚,希望她历经九次轮回能脱胎换骨,谁知她魔性难改,又生出这么多是非来?” 阎王方知自己说话太冲,也有些尴尬。 忠贞侯笑道:“玉帝既然让你和我商量,这个事情就好办了。我刚才与凌月仙子已经商定,出兵捣毁‘八荒冥界’,你看如何?” 阎王巴不得她这么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责任就在忠贞侯了。他当即道:“可要本王做些什么?不说百万阴兵,三十万还是可以出的!” “好!”忠贞侯心意已决,“你立刻发兵三十万,我这里可将五县驻军调出十万,即刻启程!” 阎王为难道:“忠贞侯,您不是不知道,我这阴兵可不比您这神兵,我还得从阳间过境哪!脚程肯定是赶不上您的‘白杆军’了!” 忠贞侯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和凌月仙子先行过去,你后面再赶过来,权作后援奇兵,岂不更好?” 当下商议已定,阎王忙赶回地府准备去了。 忠贞侯下令调集周围五县三分之一的驻军前来汇合,一面准备自己的兵器坐骑。凌月见她兵器奇特,便拿起仔细观看。那是一杆骑战用的长矛,足有丈八尺,用异常结实的白蜡木做杆,前端配一精钢带刃枪头,枪头有一锋利弯钩,尾端配一坚硬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若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亦可越山攀墙,是山地作战的利器。 这时,副将牵来一匹紫色战马,皮毛油亮光滑,甚是神骏。忠贞侯一拍脑袋:“哎呀,凌月仙子还没坐骑和武器呢!” 她进入里屋,拿出来一只三尺长的紫檀木匣。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把只有剑柄、剑格而无剑身的兵器,并排还放着一只降香黄檀剑鞘,透雕蟠螭纹,镶有三颗绿宝石。她取出兵器,握在手上道:“此乃上古神剑承影,需有缘人方能开出无影剑刃。我看凌月仙子神通古今,灵气充沛,必能驾驭此剑!”说罢,将剑递到凌月面前。 传说承影剑乃上古十大名剑之一,只有剑柄和剑格,看不见剑身。而一旦开出无影剑刃,也只能在光照下才能见其影,挥舞剑柄即可杀人于无形。 凌月忙道:“此等神兵利器,凌月怎敢接受?” 忠贞侯不喜客套,朗声道:“虽为神兵,却因无机缘而沉睡千年。倘若你能开出剑刃,不辜负它千年等待,岂不是美事一桩?” 她无法拒绝,只得接过剑来细看,只见剑首为翡翠蟠龙之尾,剑茎为铁木双龙之身盘绕,剑格亦为翡翠双龙之首回望,左右龙眼均为红宝石镶嵌,整件兵器浑厚沉静,锋芒内敛。她右手执剑于眼前,双目轻闭,意注剑柄,凌洌的剑气与心意相融,自剑首凝炼,冲起若蛟龙,游走于剑柄之中。气与意渐渐雄浑,磅礴如山,竟哗啦一声喷薄而出,直冲霄汉!她睁开眼睛,轻挥剑柄,便闻龙吟铮然,剑气若芒! 忠贞侯欣然拊掌道:“好个‘冥思千炼’,果然不同凡响!神兵自有灵气,终于找到它主人了!” 凌月刚要致谢,忠贞侯又道:“虽有神兵,却无良驹,终究还是一大遗憾!” 副将笑道:“侯爷,前些日子玉帝不是赐了一只‘五彩貔貅’吗?您舍不得跟随您多年的‘紫电绝影’,就把它交给在下,放后院马厩里养着呢!” 忠贞侯忙道:“还不快去把它牵来?” 只片刻,副将便牵出一只五彩斑斓的貔貅,头似祥龙,身形如豹,尾若龙鳍,肋生一双小巧羽翼,头顶一弯曲长角,十分可爱。 忠贞侯微笑道:“凌月仙子,此‘五彩貔貅’就权做你的坐骑了!” 凌月忙不迭地推辞道:“万万使不得,如此珍贵的祥物,凌月岂敢领受?” 忠贞侯不悦:“灵性之物,配你这灵性之仙,有何不可?” 凌月只好接过缰绳。忠贞侯翻身上马,豪气干云道:“想不到我秦良玉八百年后还能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真是快意人生哪!哈哈哈……”“啪”的一鞭,“紫电绝影”仰天长嘶,四蹄奋起,向点兵场风驰电掣而去。 凌月飞身骑上“五彩貔貅”,闪电一般追了上去。 点兵场上,十万“白杆军”早已列队待命,旌旗招展,战马啾啾,长矛森立,一派萧杀之气。 忠贞侯策马奔上点将台,夜风飒飒,战袍猎猎,甚是英武。她手按长剑,朗声道:“众将士,想当年你们随我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所向披靡,令贼寇闻风丧胆!今日,你们将再披战甲,随我出征,踏平那‘八荒冥界’,还天下一个郎朗乾坤!” “嗬——嗬——嗬——”十万将士齐顿长矛,呼应之声震彻天宇。凌月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这支忠勇之师,威武之气不减当年啊!但一想到此去凶多吉少,心头又是一阵沧桑。 忠贞侯策马转身,拔出长剑:“众将士听令!出征!” 十万“白杆军”便随忠贞侯如风卷残云般呼啸而去。 第四十三章 魔鬼交易 子时三刻,是阴气正盛,鬼魂出没的时刻。了然正在殿中打坐,忽然心神不宁,便起身来到殿外,仰头看那漫天的繁星。他见北斗七星黯淡无光,心头惊骇:“天劫将至!” 平地忽然阴风乍起,吹得他袈裟翻飞,寒冷刺骨。便见西天风雷滚滚,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他定睛一看,领头的骑着青犼,头戴王冠,面色灰黑,八字须,朝天鼻,凶神恶煞,不是阎王是谁?他身后万马奔腾,刀戟闪烁,气势惊人。那阴兵队伍延绵数十里,足足有三十万之众! “阴兵过境?”了然震惊,“阎王率如此庞大阴军出动,看来六界之祸已然开始!阿弥陀佛!” 阎王率三十万阴军正风驰电掣赶往“八荒冥界”,一路风雷滚滚,好不威风。不料行程过半,却远远望见一个红色巨魔挡在前面。 阎王一挥手,身后三十万阴军齐齐停住。他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才认出挡在前面的正是当年抢夺“天魔石”的魔君血。 血见阎王到来,嘎嘎狂笑不止:“阎王爷,别来无恙?本尊在此已恭候多时了!我就不明白,你就这么猴急狗刨地赶去送死么?” 阎王心想:“忠贞侯率十万神兵去攻他‘八荒冥界’,算行程应该早就开战了,血怎么还有闲心在此等我?” 血瞧出他的心思,讥讽道:“亏你还是冥界之尊,忠贞侯这招借刀杀人之计,你都没看懂?” 阎王冷笑道:“你这是小瞧忠贞侯了!你妄想挑拨离间,保你‘八荒冥界’!” 血也冷笑道:“你愿意出兵,无非是恼我再造了一个冥界,担心你冥界地位不保吧!” 阎王被他说中心事,心头发虚,却不答话。血继续道:“此前我初建‘八荒冥界’,的确需要大量元神充实各司,也曾偷取本该到你地府报到的元神。不过,我现在‘八荒冥界’初成,再也不用与你争抢元神,你却还要和我开战,岂不是多此一举?” “哼哼!”阎王心头算盘一拨拉,便知他谎话连篇,“你道本尊傻呀!两个冥界并存,须得整个人界的元神才能充实。以后人界都没了,何来元神补充?” 血仰天大笑,他上前几步,盯着阎王道:“正因为如此,本尊才在此耐心等候你!” 阎王后退几步,暗暗运阴功护体,防他偷袭。血一挥手,一块巨幅画面出现在眼前:只见无数阴兵手持长矛,押送着长长的亡灵队伍,向鬼门关进发。阎王眼尖,立刻看出那不是他的冥界,便怒道:“你又抢了这么多亡灵!你当我好欺负么?” 扬手便是“血光之剑”,赤红的剑气尖啸着向血扑去。 血狂笑着,一道血浪应声而起,在他面前筑起一道血墙,“血光之剑”击中血墙,犹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血海无涯!”阎王见他“血魔功”已达八重,心头无比忌惮。刚要发功再战,血冷傲道:“阎王,你我之间还需再战吗?我若反击,你有几成胜算?” 阎王心里早就掂量了一翻,自知要胜血是难上加难。但他依然选择了闭口不言。 血这才笑道:“你好好看看,我这‘八荒冥界’里收留的究竟是些什么亡灵?” 阎王愣住了,转头再看那画面。画面里头戴枷锁,被阴兵抽打驱赶的竟是些金发亡灵! 见他愕然,血得意道:“你不会忘了吧?你这冥界实际上只收留东方人的亡灵,西方人的亡灵可是归西方地狱管的。我与西方魔界路西法合作,将‘八荒冥界’建在了西方,就是为了避开你我之间的冲突!” 见他仍有疑虑,血又道:“当然,我初建‘八荒冥界’时,手下胡乱抓过几个东方人的亡灵也是有的。” 阎王一想也是,虽前段时间有许多亡灵不知去向,但也没有多到能再建一个冥界的程度,便信了几分。 血趁机道:“你若信我,我们就此立下誓约,从此我‘八荒冥界’与你冥界地府互不侵犯!如何?” 阎王虽然有些心动,但就此失信于神界忠贞侯,到时候玉帝怪罪下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血见他依然沉吟不决,心里大是不快:“若不是我‘八荒冥界’尚差时日才能完备,我岂会向他示好?如今忠贞侯已攻入我‘八荒冥界’,若不离间阎王,恐怕是凶多吉少。”心意已决,便摊开手掌道:“为表本尊与你立下誓约之决心,这‘寒冰冥玉’算作本尊的小小心意!” 阎王惊得后退几步。血笑道:“阎王不必惊慌,这‘寒冰冥玉’所有阴寒之气已被我用作创建‘八荒冥界’,再无力伤害你地府了。如今,它只是一枚寒玉,于我已无大用,但若由冥界之人佩戴,却能双倍增进阴功。请阎王笑纳!” 阎王当然知道它已无吸附阴气的神力,也知它的妙用,刚才只还过是上次玉狐仙儿横扫地府后留给他的余悸罢了。阎王乜斜着眼盯着寒冰冥玉,嘴里却道:“区区一件俗物,却让我背负忠贞侯,本尊决不做这背信弃义之事!” 血知他心意已转,便用“血语魔音”向他私语:“你我再战一场,我佯败退走。你便可以继续行军,但中途我会派兵袭扰,你大可以防伏击为由,走走停停,尽量拖延个三五日即可!” 言罢,收回“血语魔音”,故意恼羞成怒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尊今日就成全你!”说罢大吼一声,霎时间狂风乍起,滚滚魔音如惊涛骇浪,狂卷而至。三十万阴兵顷刻间耳膜刺痛,头晕目眩。 “好一个‘血吼功’!”阎王暗自心惊,一旋身,长袍飞扬,阴风劲吹,万千亡魂齐声哀鸣,将血的吼声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血暗自佩服:“这老匹夫功夫精进不少,这‘敛骨吹魂’果然威力不小!”便暴喝一声,飞身扑来,快若疾电,双掌血红欲滴,幻作千万掌影。 阎王双掌交错拍出,一式“黯然销魂”,掌影在那万千血掌里缠绕,犹如羽蛇游龙,轻巧阴劲将那凶残之气化得绵软无力,碎成纷落的血花。两人双掌一碰,魔气与阴劲交撞,轰然巨响震得天地颤动,三十万阴兵均感魂魄激荡,难受之极。 血借反弹之力回飞数仗,口中喝道:“本尊今日暂且饶你!下次再见,定叫你魂飞魄散!”身影在空中一闪即逝,话音却还在天宇间回荡。 阎王与他对掌,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寒冰冥玉”,但还是被他最后一掌震得魂魄摇荡,心头惊骇不已。十大阴帅惊魂未定,鬼王上前道:“阎王爷,血早有准备,现在如何是好?” 阎王定定神,腾身跃上青犼,大声道:“继续前进!今日驻扎冥山!” 第四十四章 出师未捷 玉狐仙儿哪知个中缘由?更不知凌月已被提前“开窍”,识得千年过往,脱胎换骨成名副其实的六界仙尊了。 凌月冷冷道:“玉狐仙儿,你竟然不知悔改,再入魔道,枉费我当年一番心血!” 玉狐仙儿心中有愧,然而仇恨已让她失去理智。她拾起水晶簪,站起身来,怨恨道:“你固然于我有恩,但六千年前的伤痛怎能就此抹去?况且此番九次轮回,我亦是受尽苦痛。与其这般忍受折磨,不如打破六界,还我一个自由自在!” 凌月冷哼一声:“你为盗取‘寒冰冥玉’,不惜设置圈套,以牺牲儿子性命,来使‘寒冰冥玉’成形!你已是罪孽深重,必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玉狐仙儿打了个寒噤,眼前浮现出何琅的影子。但愧疚之情瞬间被更浓烈的仇恨压了下去。她用水晶簪子指着奄奄一息的天羽道:“当年我追寻自己的爱情,却被赐予‘绝情剑斩’。玉帝老贼的女儿与那董永苟且,却为何没有受领罪罚?还不是亲疏不同,法外开恩!今天,我便要让玉帝老贼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感觉是什么!哈哈哈……”水晶簪子再次向天羽刺去。 突然一道寒光飞射而至,“当”的一声将水晶簪子震飞。玉狐仙儿暴退数步,强大的罡气震得她气血翻腾。只见那军前女将已冲至跟前,一杆长矛指着她,枪尖闪着寒光。那女将喝道:“玉狐仙儿,念你是炎帝之女,凌月仙子当年才饶你不死。如今你还要作孽,莫非你想做我秦良玉枪下之魂?” “忠贞侯?”玉狐仙儿暗自心惊,咬牙切齿道,“神界竟然也掺合进来,玉帝老贼果然无情!” 忠贞侯轻蔑道:“堂堂炎帝之女,竟然以情为借口,兴风作浪,荼毒生灵!你视苍生为草芥,你之情已不是情,你亦不配言情!既然你已无情,还留你作甚?”长矛挟风雷之声,奔玉狐仙儿面门刺去。 长矛去势如电,眼看玉狐仙儿就要命丧当场,忠贞侯忽觉虎口一震,长矛被反弹开去,一只蛇头呼然窜起,张口向她袭来。“紫电绝影”飞退数仗,原来是那“飞天九婴”从旁偷袭。忠贞侯大怒:“妖孽竟敢挡我?”便策马提枪,横冲过来,枪尖旋转,激起千仞罡气,向九只蛇头砍来。【零↑九△小↓說△網】“飞天九婴”“嗖”地一声振翅冲天,道道如刃罡气贴身掠过,九只蛇头回首张口,哭声如麻,九道淬毒流火一齐喷射下来…… 凌月骑着“五彩貔貅”飞驰到天羽身边,伸手将她提到身前横卧。再回头寻找玉狐仙儿,玉狐仙儿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天羽横卧在“五彩貔貅”的背上,吃力地睁开眼睛,望着凌月,泪如泉涌:“都怪我不听你劝告,轻率进入这‘八荒冥界’,还累及你和忠贞侯深入险境,我,我……” 凌月安慰道:“忠贞侯神勇无比,这小小的‘八荒冥界’能奈她何?你伤势很重,不要多说!” 她将天羽送回军中,着军医好好医治,便返回军前,替忠贞侯掠阵。 此时,忠贞侯已连刺“飞天九婴”三枪。“飞天九婴”啼哭越发凄惨,脚下巨杉林的火焰升腾起来,与它喷出的毒焰一道,将整个战场烤得炽热无比。 忠贞侯大声道:“凌月仙子,这里有我。你带五万将士捉拿玉狐仙儿,决不让她把‘天魔石’交给血!” 凌月这才想起“天魔石”还在玉狐仙儿手上,急忙带领五万神兵,向“八荒冥界”深处攻去。 忽斥候来报,前面黄沙弥漫,遮天蔽日,再无去路。凌月忙往前飞驰,果然远远望见天地浑黄一体。待到跟前,便觉炽热逼人,无数个巨大的漏斗状龙卷风旋涡,从浑黄的天空里呼啸着直扑沙海,狂风卷起无数粗大的砂粒,将天地蒙蔽,日月无光。原来是一片浩瀚沙漠。 副帅秦邦屏(忠贞侯秦良玉之三弟)道:“凌月仙子,有这浩瀚沙海横亘阻挡,我们该如何是好?” 凌月皱眉道:“这沙漠古怪凶险,你带众将士守在外边,我先进去一探虚实。” 秦邦屏踌躇不已:眼前这位小姑娘外表柔弱,恐怕一进入沙漠就会被吞噬,到时候姐姐怪罪下来可不好办。 凌月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秦将军大可放心,如果遇到凶险,我即刻退出来,绝不逞强!况且还有你率领的五万神兵助阵,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邦屏只好道:“凌月仙子此去千万小心!” 凌月点点头,轻拍“五彩貔貅”。“五彩貔貅”四蹄生风,闪电般冲进沙漠,瞬间消失在漫天黄沙里了。 眼前昏天黑地,无数股龙卷风呼啸着向凌月四周包抄过来,粗大的沙粒打在身上,噼里啪啦绽放出朵朵黄色的“沙花”。凌月拔出承影剑,剑指苍穹,默念“点腐化浊”口诀,剑身爆射出一圈夺目的光芒,光芒如剑将四周的龙卷风拦腰斩断,散作漫天浓浓黑气。忽然脚底剧烈震动,流沙翻滚,沙海陡然下陷,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凌月连“五彩貔貅”一起猛吸过去。漫天黑气倏然凝聚成一条巨粗无比的黑柱,顶端“哗啦”一声伸出一支芒刺,黑柱向下一弯,芒刺便对着凌月呼啦啦蛰来! 凌月将“五彩貔貅”长角一引,“五彩貔貅”昂头长嘶,驮着凌月冲上半空。她回身使出“弘裕虚引”,承影剑虚影绰绰,犀利的剑锋划破长空,“咔嚓”一声将芒刺削断。那断刺黑柱负痛缩回,“轰隆”一声抽打在地上,腾起数十丈沙尘。沙海旋涡里呼然冒出一只庞大的沙蝎,拖着断刺的蝎尾,挥舞着巨钳向凌月冲来,嘴里发出愤怒的嚎叫。旋涡里又窜出无数只乌黑的老鼠,如蝗虫般嗖嗖嗖弹射至半空,龇着牙吱吱吱地狂叫着袭来。一时间漫天密密麻麻的老鼠,如炮弹般倾泻下来,令人毛骨悚然。 “五彩貔貅”龙鳍怒摆,如巨鞭抽在剪切过来的蝎钳上,撞溅出耀眼的火花。凌月脚尖轻点,凌空躲过另一只巨钳。“五彩貔貅”扑到巨蝎身后,挺起长角向巨蝎攻去。凌月半空中将承影剑横斩出去,颤动的剑痕幻化出万道金光,犹如万只金箭齐发,射向漫天飞扑下来的黑鼠。无数黑鼠被金光穿膛而过,砰砰砰砰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黑雨”簌簌下落。一滴“黑雨”落在凌月手背上,顿觉一阵刺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军蚁。说时迟那时快,数不清的“黑雨”落到她身上,“万蚁噬骨”的痛楚令她一阵晕眩。 原来,这是生存于妖界令人谈虎色变的“玄鼠蚁”。“玄鼠蚁”寄生在“玄鼠”体内,专食腐尸骨髓,体内分泌化骨毒液,就是如凌月这般拥有神力的躯体,亦难抵挡它的毒性。凌月如断线的风筝坠落下来,巨蝎已回身挥钳,“嘭”的一声击中凌月,撞得她横飞出去。“五彩貔貅”怒吼着冲上来,长角“噗”地一声刺进巨蝎的腹部,将巨蝎高高挑起,甩进了沙海旋涡里。它转身狂奔,寻找坠落沙海的凌月。 秦邦屏率五万神兵在沙漠边缘等候,听着里面激烈的厮杀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半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凌月出来。他骑着战马,焦急无比地在军前走来走去。正焦急万分之际,闻听一声长长的哀鸣,“五彩貔貅”风一样从沙漠里冲了出来。 他看见“五彩貔貅”背上横驮着凌月,心头一沉,急忙下马,将凌月抱到地上躺下。只见她呼吸微弱,双目紧闭,面色乌黑,显然是中毒颇深。突然,从她袖口里钻出一只蚂蚁,他眼疾手快,双指一钳,便将那蚂蚁夹死,扔到地上。 “玄鼠蚁!”他惊骇不已,没想到这鼠蚁一体的剧毒凶兽居然在这里出现。他忙用罡气注于凌月“劳宫穴”,帮她暂时压住毒性。 忽听见万马奔腾之声。秦邦屏起身望去,只见远处尘土滚滚,旌旗飞扬,忠贞候策马当先,飞驰而至。 秦邦屏大喜过望,急忙迎上去:“幸好侯爷及时赶到,凌月仙子有救了!” 忠贞候跃下“紫电绝影”,吃惊道:“凌月仙子怎么了?” 秦邦屏将她领到凌月身边,内疚不已:“我们一路追杀玉狐仙儿,却被这沙漠阻挡。凌月仙子只身进入沙漠探查虚实,没想到竟被‘玄鼠蚁’所伤,身中剧毒……” 忠贞候面如寒铁:“这分明是凶险无比的上古黑沙漠,你怎么能让凌月仙子孤身涉险?”秦邦屏垂头不语,心头难过之极。 忠贞候盘腿坐下,将凌月扶坐于地,双掌抵在她后背,运玄罡之气替她祛毒。秦邦屏忙到她身后按剑站立,替她护法。不一会儿,凌月浑身就散发出浓浓的黑气,腥气逼人,甚是骇人。渐渐地,黑气转为赤气,赤气转为绿气,绿气转为白气,白气转为紫气,在两人头顶蒸腾不息。凌月的脸色也渐渐由黑转白,苍白中不杂一丝血色。两个时辰过后,忠贞候才缓缓收功。此时,她亦是满头大汗,神色疲惫。 秦邦屏忙将凌月缓缓扶躺在地上,又将忠贞候扶起来,神色忧虑道:“侯爷,你倾全部玄罡之气为凌月仙子祛毒,已是万分凶险。眼下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趁早返回驻地再作打算为好!” 忠贞候叹了口气:“凌月仙子所中之毒远比想象的要凶险百倍,如今阎王援军尚未到达,要攻下这‘八荒冥界’比登天还难。就依你所说,先返回驻地再说吧……” 她抱起凌月,跨上“紫电绝影”,策马回走。刚走出几步,便听军中呐喊四起。抬头一看,只见天际一道绿光从大军中冲天而起。她将长矛一挥,厉声道:“追风箭阵准备!”十万神兵一起弯弓,随着她一声令下:“放!”十万枝响羽箭尖啸着飞射出去。那道绿光半空中倏然折转,俯冲下来,十万枝响羽箭随之折弯,穷追不舍。那道绿光在空中呼啸盘旋,尽力想摆脱,却怎么都摆不脱。 忠贞候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只绿色翼龙,背上站立着玉狐仙儿,手中却提着奄奄一息的天羽!她急忙喝道:“停!”十万枝响羽箭哗啦一声停在翼龙身后。 “哈哈哈……”玉狐仙儿狂笑不绝,她将水晶簪对着天羽喉咙,面容扭曲狰狞,“忠贞候,纵然你这追风箭神威无比,也抵不上这玉帝老贼女儿的威力!我劝你还是趁早滚回去,好好医治凌月的‘五翎诛仙’之毒吧!哈哈哈……”说罢,驾翼龙从容离去,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忠贞候脸色铁青,挥手道:“收!”十万枝响羽箭又呼啸着回到十万神兵的箭囊里。她怒吼一声,将手中长矛插到地上:“撤回皇华岛!” 十万神兵风卷残云而去,只于那杆长矛插在地上,异常悲壮苍凉。忽听轰隆隆数声巨响,五条巨大的裂缝从插入之地延伸开去,深不见底。四五个巡查的小妖心惊胆战地从沙漠里走出来,看着五条巨大的裂缝,相顾骇然。 第四十五章 超级凌子 虽然从监控录像看,贺敏并没有私放凌月的举动,但她依然需要承担凌月脱逃的罪责——她被停职反省了,还是无限期停职反省! 她这次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找宋飞吵闹。在保密监察室里,她的脑波存储系统里所有涉密资料均被清空。但监察员在她存储系统里发现一个未编写完成的源代码,十分庞大。 监察员问:“这是什么?” 贺敏冷冷道:“这是我的业余爱好,抽业余时间编写的一个娱乐软件。” 监察员也冷冷道:“在未确认这是什么软件时,你不能带走它!” 她气呼呼道:“反正这个软件也就只差几行代码,我马上做完,给你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软件!” 她将源代码提出来,在掌心屏幕上现场编辑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她说:“你自己看吧。” 监察员在连接她脑波系统的电脑上,将已经生成的软件打开,只见软件界面出现一个方框,方框里上方是闪烁的七彩灯光,灯光下是一个绚丽的舞台,舞台上空无一人。 监察员奇怪道:“这什么软件?怎么使用?” 她道:“这是炫舞软件,可以实时秀炫舞。你点一下开始按钮,对着电脑随便做几个动作,你就知道怎么用了。” 监察员半信半疑地点了下开始按钮,便对着电脑挥了挥手,再关闭开始按钮,点下播放按钮。舞台上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站在聚光灯下冲他直挥手。 他瞪大眼睛:“谁呀这是?” “你呀!”她板着脸道。 “我?!”他差点跳起来,“我是这个样子吗?” 她咧了咧嘴:“这是本来就是女孩子玩的软件,难道要我弄成个臭男人?” 监察员知道她在暗地里骂他,也不和她计较,又点了开始按钮,手里拿起一支笔,对着屏幕乱画几下。点开播放键,舞台上的女孩子却拿着根魔法棒胡乱挥舞,轨迹和他用笔的轨迹一模一样。 监察员不自然地笑道:“贺警官,您可真会玩哈!” 贺敏白了他一眼:“可以走了吗?” 监察员微笑道:“可以了。” 贺敏扭头便走,弄得监察员直摇头。 一回到单身公寓,她就急匆匆地跑进书房里,将软件源代码拷贝到电脑里,飞快地敲击键盘,将最后几行代码修改了。当她一点回车键,奇迹出现了,“炫舞”软件变成了一个视频文件。她冷笑一下,打开视频文件,原来是凌月脱逃那天晚上的视频资料。 她将凌月穿过单向透明玻璃那段视频剪切下来,拖入一个解析软件。这个软件是她用了五年时间开发出来的,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信息解析软件,可以将任何音频、视频解析成电子信息。她将这个软件命名为“天眼”,意为可以看透任何物体的本质。视频开始在界面里的一个小方框里播放,旁边的一个小框显示的是画面里所有物体的电子信息——一串串疏密不同的电子代码流。从电子信息可以看出,凌月的电子代码流十分致密,致密得看不清一个代码,电子代码流流动非常快,快得无以复加。【零↑九△小↓說△網】 “这不是常人的电子代码流!”她吃惊道。 当凌月走近单向透明玻璃时,更奇异的事情出现了:单向透明玻璃的电子代码流突然出现了扭曲,扭曲出一个大洞,凌月轻松地从“洞”里穿过,然后扭曲的大洞恢复如初。也就是说,凌月让时空的力矩扭曲了! 她骇然:难道凌月真是外星生命?按照她的能力,她是不是可以通过扭曲时空力矩,在时空之间来回穿梭? 她把视频暂停,将凌月的电子代码流抠出来,单独存放起来。然后,她关掉视频,再将电子代码流提出来,放大至1000倍,依然看不清代码。又放大1万倍,代码依然致密无比,无法看清。她索性放大到极限——10万倍,可眼前还是飞速流动的重重叠叠的致密代码! 她忽然明白了,凌月拥有比常人致密亿万倍的电子代码流!就像一滴水,如果比普通水滴致密亿万倍,那么,这滴水就可以穿过这个世界上任何物体!这是多么令人恐怖的事情啊! 她突发奇想:如果将这些电子代码流压缩成一个点儿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如果将它放进网络里又会怎么样?从理论上来说,只要给它一个初始动能,它便可以穿过这个世界上任何戒备森严的防御墙! 她又想:如果给它做一个镜像,再将它发向太空,它便可以穿透宇宙任何物体的电子代码流,反馈回整个宇宙任何角落的所有信息!!那么,周挺即使失踪,甚至被藏到外太空,都能通过它找到!!! 她兴奋得有些颤抖,便运用超强压缩软件——“天钳”将这团致密的电子代码流压缩成一个小点儿,并给它取名为“凌子”,再在电脑里给“凌子”生成一个镜像。接下来就是考虑,如何将它发射到足够高的太空里去。她知道,这个“凌子”看起来虽然小,它内部可是飞速旋转的电子代码流,它只要发射出去,飞速旋转的电子代码流便会自动产生加速度,在太空中自由穿梭。而运用镜像纠缠原理,她可以通过控制镜像,随时可以控制它的运行轨迹! 她将电脑折叠成一个烟盒大小,放进手提袋里,飞快地跑出家门——她需要找一个发射塔,比如信号发射塔、输电线高架铁塔等。 两个小时后,国家“天网”监测网络监测到北京郊外突然弹射起一束极细的电子轨迹,虽然细如发丝,却异常耀眼,像一颗璀璨的流星从地球射向太空,地球电磁监测卫星清晰记录了这道异常的电子轨迹。天网监测中心迅速将这一异常情况报告给了天体研究部和国安总局。 三个小时后,贺敏回到家里。她异常激动地打开电脑,将“凌子”的镜像拖入“天眼”,右边方框里出现的是发射出去的“凌子”周围的电子代码流,左边方框里出现的,便是逆向解析出来的“凌子”“看到”的景象。贺敏惊喜地看到,“凌子”“看到”的景象非常清晰:湛蓝的天空,不时擦肩而过的白云,还有展翅翱翔的雄鹰……她又将“万物互联网”上的实时卫星地图调出来,通过镜像纠缠原理将“凌子”的实时位置落到卫星地图上:“凌子”目前的位置仍在北京上空,距离地面约1万米。显然,它依然在垂直爬升。她将“凌子”的镜像调整为横向运动,接下来,她看到了晴朗天空下的北京城,在“凌子”下面飞快地掠过。她在卫星地图上给“凌子”规划了路线——直奔米国普林斯顿市圣安吉拉教堂。“凌子”离开北京上空的时速为800公里,但它在渐渐加速,到达米国边界时,速度竟然接近了第一宇宙速度!她不得不将它强制减速到每小时800公里,到达普林斯顿市上空,再将速度减到每小时60公里,直奔圣安吉拉教堂。 到达圣安吉拉教堂上空,“凌子”的速度减到了零,再下降到100米高空,却没有看见教堂,地面上只有一个巨大光斑,四周围着高大的隔离墙。 “教堂呢?教堂呢??”贺敏急了,忙看看卫星地图:上面标的圣安吉拉教堂明明就在这里呀!就在这时,她发现地面上的光斑十分诡异,光斑在急速旋转,还拖着三条悬臂——这不就是宋飞曾让她查找的图案吗?她立刻意识到,周挺的失踪与这个诡异的光斑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她将“凌子”下降到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她看到光斑中心深黑无光,像极了星系中心的黑洞。“难道就是这个黑洞,将教堂和周挺一起吸走了?”那次被爷爷批评后,她也曾试着了解天体知识,对黑洞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把心一横,让“凌子”冲着光斑中心的黑洞坠落而去…… 第四十六章 二维空间 “凌子”一头扎进光斑中心的黑洞时,周围的景象消失了,眼前一片白色,很纯很纯的白色,看不到任何东西。卫星地图上也失去“凌子”的轨迹,显然,它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贺敏惊慌失措,她意识到问题很严重:理论上“凌子”可以和凌月一样,扭曲时空力矩,穿梭于任意时空。显然,“凌子”离开了贺敏所在的四维空间了!“天眼”右边的方框显示,“凌子”周围的电子代码流极其稀松散乱,根本不像是四维空间里任何物体的电子代码流。 “怎么办?”贺敏有些焦急,引导着“凌子”左冲右撞。可无论它怎么奔跑,眼前依然是一片纯净的白色,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哪怕是一个黑点都没有,因此就没有方向,也没有上下左右前后之分!也许“凌子”根本就没有动,它动不了了!她突然感觉异常恐怖:如果自己就是“凌子”,进入这样的世界,肯定会疯的! 就在这一刹那,她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周挺是不是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中去了?”她吓出一身冷汗,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她想:“离开宇宙所在的四维空间……不同于四维空间的任何物体的电子代码流……四周纯净一色,毫无标志性物体……难道是另一个空间,且不是四维空间?……那么,是三维空间?没有时间的三维空间,所以不能动?……即使没有时间这个维度,物体的电子代码流也不应该如此稀松啊……难道是……二维空间?!”转念又想:“不对,‘凌子’即使穿梭到任何空间,它都不可能被困住啊!它致密的电子代码流决定它在任何空间都可以是个看客,任何空间都困不住它的!不管了,继续加速寻找周挺,顺便寻找出口!” 她继续引导“凌子”加速往“右边”冲,当然是她看画面时的右边。“凌子”跑啊跑啊跑,几个小时过后,周围依旧是纯白一色,更像是一动不动!别说是“凌子”,就是贺敏自己,都觉得筋疲力尽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更怀疑“凌子”的能力了。深夜的疲倦开始袭来,她不知何时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梦见周挺困在一片白茫茫里,他拼命地爬啊爬,周围还是一片白茫茫……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一抹脸,满脸都是冰冷的泪痕。她看看电脑屏幕,还是一片白茫茫——周挺,你到底在哪里? 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白茫茫的画面里,突然掠过一条黑线!一闪即逝的黑线!——“凌子”还在移动,飞快的移动! 她欣喜若狂,急忙将“凌子”强制减速,掉头往“左边”回跑。因为没有参照物,她不知道“凌子”减速到了多少。忽然,又是那条黑线飞快掠过。她又赶忙给“凌子”减速掉头,边回跑边减速,终于又看见了那条倏地飞来黑线,黑线变长了,足足跑了十秒才跑完。从黑线飞来的速度判断,“凌子”的速度还是很快。“凌子”再次掉头,再次强制减速,这次,黑线缓缓进入视线,其实是一个个密密的黑点连成的一线。这次,“凌子”花了十几分钟才跑完这些黑点。“凌子”又一次掉头,等黑点进入视线后,再强制减速,可是黑点还是慢慢贯穿了整个屏幕,然后就失去了速度参照。她只好在中途试着减了几次速,猜想应该可以了,但一个小时后,黑点尾部出现了,“凌子”显然还在奔跑。贺敏再拼命给它减速,黑点尾部虽然离开屏幕的速度越来越慢,但还是在离开——“凌子”的速度还未减到零,只得再次掉头减速。 “这是怎么回事儿?”贺敏有些抓狂。按照之前操纵“凌子”的经验来看,通过她多次减速,就是达到第二宇宙速度,也应该减速到零了。她忽然意识到,“凌子”离这些黑点是不是很遥远,虽然看起来移动速度很慢了,其实它真实的速度依然很快?等黑点尾部缓缓退回来,她试着将“凌子”掉头对着“前面”,开始“下降”。果然,黑点越来越大,变大的速度很快。她慌忙再次给它减速,好不容易,黑点变大的速度才变得很慢很慢了。她睁大眼睛盯着屏幕——这些黑点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黑点渐渐变成了方块儿,中间的方块儿渐渐变大,将左右的方块儿渐渐“挤”离屏幕。她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张“照片”,“照片”白底,衬着一个人的剪影。没错!就是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挺!! “周挺!”她忍不住大喊起来,眼泪哗啦一声就涌了出来。天啊,他真的在这里!“照片”里,周挺身体立着呈半蜷状态,手脚前后交错,似乎在攀爬,但他身前却并无任何东西。她抖着手敲打键盘,将“凌子”掉头往右,另一帧“照片”进入屏幕,周挺还是那个姿势,与前一帧似乎没有多大不同。再往右,还是这个姿势!她急了,将“凌子”加速,希望找到不一样的“照片”。屏幕里,一帧帧照片快速闪过,周挺动起来了!他攀爬着,攀爬着,然后摔下来,再爬起来,继续攀爬!——原来是连帧“图片”! 她忍着眼泪,将“凌子”掉头向“后”,拉远与这些连帧“照片”的距离,再加速向左飞奔。跑到尽头后,再掉头向“前”拉近距离,从第一帧照片开始,“凌子”开始向“右”奔跑起来。于是,屏幕里如动画一般,呈现出周挺在这个空间里的恐怖生存状态——反复攀爬,反复坠落,毫无止境! 贺敏不忍心再看下去,她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谁这么狠心,要将周挺投入这样的二维空间,如此折磨他?! 哭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稍微平静一些,她使劲儿抹抹眼泪——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她将“凌子”继续加速,“照片”在屏幕里渐渐连成一条粗大的黑线……最后一张照片一闪而过,她将“凌子”掉转头回去,通过反复减速,停留在了最后一张“照片”前。可是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最后一张“照片”后边,另一张“照片”忽然加了上来,再隔几秒钟,又一张“照片”加了上来……她明白了,只要周挺在这个二维空间里的折磨还在持续,这样的“照片”将永远排列下去!她悲喜交加——这说明,周挺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二维空间里! “我该怎样才能救他?”她站起来,焦急地来回走动,“‘凌子’目前处于这个二维空间的旁观者地位,如果要将周挺从里面救出来,必须找到这个二维空间的出口,或者为周挺打开一个出口。找到出口肯定非常困难,因为毫无方向。但既然‘凌子’可以扭曲时空力矩,可不可以通过它为周挺打开一个出口?” 她重新坐回电脑前,引导“凌子”逼近二维空间的位面,“天眼”右边方框里的电子代码流显示,时空力矩的确开始扭曲。她定定神,调整好“凌子”的姿态,准备在最后一张“照片”出现后,迅速在周挺身边打开一个出口。这样操作的风险极大,二维空间位面无厚度,打开出口的瞬间,“凌子”必然穿透这个二维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也就是说,她只有一次机会。 她长吸一口气,当最后一张“照片”闪现出来时,“凌子”便冲着周挺身前的空白部分撞去…… 周挺在时空的夹缝里被重复不断的情境遭遇折磨得精疲力竭。最后,他己经没有一丝力气来配合这种重复了,干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一切都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在夜晚的教堂里,穹顶玻璃照样破碎,黑斗篷的骷髅照样扑来箍住他的脖子,再从穹顶坠落下来,进入白天的教堂;在白天的教堂里,詹姆斯依旧在告解屋等路西法,两人对话,詹姆斯上吊而亡,路西法变身,疯狂杀戮信徒,然后袁洁出来拉着他再次进入夜晚的教堂…… 他绝望了,麻木了,他只想早点结束这种令人疯狂的单调重复。再一次进入了夜晚的教堂,他坐在地上,当黑斗篷骷髅远远向他扑来时,他木然举起电磁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在他扣下扳机的那个瞬间,教堂一侧的墙壁砰然炸裂,一束耀眼的光芒从他旁边穿过,将黑斗篷骷髅击得粉碎,再将另一侧墙壁击出斗大个窟窿。那个瞬间,强力电磁波刺穿了他的太阳穴,飞溅的血花在空中绽放,凄丽而苍凉。墙上对穿的窟窿霎那间卷起巨大的旋涡,将周挺呼啦一声卷出了教堂…… 在“凌子”穿过二维空间的那一刹那,贺敏看见周挺表情木然,顶着他太阳穴的枪口一抖,凄丽的血花满屏绽放!然后,屏幕里一片混沌…… 贺敏如遭雷击,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她!这么多天以来,她几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是拯救周挺的信念在支撑着她。而刚才那一幕,无尽的绝望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禁不住了,铮然断裂的痛苦刺得她目眩眼花,她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无边的黑暗渐渐将她吞没…… 第四十七章 走向死亡 国际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位于米国普林斯顿市圣安吉拉教堂原址的诡异光斑在慢慢扩大,国土安全部修建的隔离墙不得不随之扩大。四周居民早已四散逃离,方圆数十公里不见人烟。随后,当年美国分裂出去的加州独联体共和国爆发绝迹已久的黑死病,现代医学居然束手无策,瘟疫迅速蔓延至十三个国家,蔓延之势无法阻挡,死亡人数已接近二十万。独联体国家居民通过移民或偷渡,纷纷逃离家园,实在无法可想的人便形成难民潮,蜂拥向欧洲诸国。 于是,各种传言四起。比较盛行的传闻有两种,一种传言是当年美国以自我利益为中心,四处攻伐,践踏人权,犯下了滔天罪行,触犯天怒,如今遭遇天谴;另一种传言是中国为报复2099年的基因武器之仇,研究了专门的针对独联体人的病毒武器,引发黑死病蔓延传播。因此也诞生了两种极端的言论,一种是出现在米国普林斯顿的光斑,是通向极乐世界的大门,要想脱离罪恶之海,就义无反顾地走进这扇大门;另一种是呼吁西方国家重新团结起来,组建起强大的军队,彻底摧毁中国。 “一群蠢货!一群自虐狂!”宋飞将厚厚一叠报告摔在地上,怒骂道。 杨篱少将负责美洲战区,他神色凝重:“美洲人已经歇斯底里,他们的星际战舰与欧洲星际战舰频繁军演,智能机器人陆战部队也交流频繁。各国军工企业突然加速生产,军费开支陡然上升到国民生产总值的20%。如果两大洲的军事力量真的媾和一起,将对我国安全构成严重威胁。【零↑九△小↓說△網】” 宋飞冷静下来:“据我们前段时间调查,西方‘新圣骑士魔教团’从秘密活动转为公开活动,他们都有相同的纹身作为成员标识。这股势力借助诸多乱象,散布极端言论,开始吸纳更多的新成员。我们国安总局充分怀疑,这波舆论攻势就是由他们发起的。” 杨篱沉吟片刻道:“从军方得到的消息,这个邪恶组织正在四下寻找一种针对华人脑波系统的程序病毒。这种程序病毒名叫‘敲骨吸髓’,是当年反华狂人‘程序魔’研制出来的,被他隐藏在一个极其普通的程序里。‘程序魔’死后,这个程序病毒的下落就成了不解之谜。” 宋飞惊骇不已:“当年‘程序魔’被击毙,我们的特工曾对他所有接触过的电子终端进行了拉网式排查,并没有查找到这种程序病毒,难道真被他隐藏了起来?”他猛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变得死灰。 国安总局秘密会议室。所有接触过何琅脑波系统程序病毒的人员都被集中到了这里。等所有人员全部进入后,大门便紧紧关闭,门外涌来数十个荷枪实弹的智能机器人,将会议室重重包围起来。 宋飞面色苍白,他沉声道:“请你们对照脑波系统的记忆程序,将你们4月21日后的行踪全部回忆出来,到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用了哪些电子终端,联系过什么人,一个都不允许漏落。否则,军法从事!” 所有人立刻感觉到有非常严重的泄密事件发生,每个人顿时紧张甚至恐惧起来。整个会议室都是难忍的寂静,只余笔端划在纸上的沙沙声。 宋飞将会议室每个人都审视了一遍,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他低声问身边的助理:“贺敏呢?贺敏怎么没在这里?” 助理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贺敏已被无限期停职,并突发重病,正在医院抢救!” “突发重病?”宋飞懵了,他起身想要离开会议室,可又转身低声向助理交代,“所有人完成回忆记录后,不允许离开这个会议室。你再组织人员梳理回忆记录,我回来再看报告。” 刚走出会议室,秘侦处送来一份紧急报告。他迅速浏览一遍,瞬间脸色乌青,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报告中写道,前几天地球电磁监测卫星监测到的电子束,直接飞向了米国普林斯顿市,并在圣安吉拉教堂原址的光斑处消失。虽然通过卫星影像放大看不到发射电子束的人的脸,但通过对发射地点的磁场还原,清楚显示发射电子束的人正是被无限期停职的贺敏! 贺敏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她的所有意识都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生理特征监测仪显示,她的所有器官处于缓慢衰竭的过程。为她诊疗的主任医师发现,她的脑波系统受到了严重损伤,记忆系统有被强制抹去的痕迹,存储系统里空无一物。奇怪的是,这种损伤不是外力所致。 “自杀?”主治医生陡然冒出这样一个判断。 突然,办公室门被粗暴地撞开,三个荷枪实弹的特工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他惊恐地站起来,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特工冷冷道:“请将贺敏的所有诊治资料交出来!” 他忙把手中的卷宗递给了他。他仔细翻看一遍,见无漏落,便将卷宗递给身后的特工,再走到他桌前,将桌上的电脑折叠成盒子状,也递给了身后的特工。 “我,我要抗议!你们这是侵犯病人的隐私权!” 那位特工面无表情:“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到国安总局再发表你的抗议言论!” 与此同时,一群特工冲进了重症监护室,将贺敏连同监测仪器一起推出门去。 贺敏的奶奶刚好走进医院,看见一群荷枪实弹的特工将贺敏推出医院,冲上去怒斥道:“这是我孙女,你们想干什么!” 三个特工立刻挡住她:“对不起,贺夫人,我们正在执行国家最高安全任务,请您不要妨碍公务!” 贺夫人看着推着贺敏渐渐远去人群大哭起来:“你们怎么这么没有人性?我孙女连命都快没了,你们还这样对她!” 进入国家安全总局大门,监测仪显示,贺敏的生理特征突然活跃起来。她猛然睁开眼睛,望着身边的特工,喃喃道:“周挺……周挺……你,你回来啦……”当她发现头盔里的眼神十分陌生时,又丁嘤一声昏厥过去。 当贺敏被送入国安总局的监禁密室时,她公寓里的所有电子设备和纸质资料都被送进了国安总局。对她脑波系统的分析和所有资料的分析一并紧锣密鼓的进行。 宋飞铁青着脸坐在监禁密室外,看着密室里奄奄一息的贺敏,心情极其复杂。贺敏是个极具天赋的程序解析专家,年纪轻轻就挤身当今世界最顶级程序解析专家的前列。她是他老师的孙女,挖她过来,老师还差点和他翻脸。这个曾是他极度看中的姑娘,如今却面临泄露国家最高机密的嫌疑指控!如果罪名成立,他该如何向国家安全委员会交代,该如何向他敬重的老师交代?他不否认自己有时候很冷酷,但在国家安全与私人情感上,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一份份分析报告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手上。脑波系统分析报告显示,主系统疑似自杀式损伤,记忆系统被强制抹除记忆痕迹,存储系统被强制清空,没有一丝有价值的信息。所有电子设备和纸质资料分析报告显示,贺敏业余开发了许多尖端的程序,比当今投入实际运用的程序要先进许多。但电脑里所有存储的文件均被量子加密,密钥可能长达数百位,需与贺敏脑波系统的记忆程序对接,方能获取密钥,打开所有文件。而记忆程序被强制抹除记忆痕迹,除非她主动恢复,否则,永远无法获得密钥。程序解析专家分析,要破解这样长度的密钥,超级计算机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最让他绝望的是医生的分析报告,贺敏所有器官正缓慢衰竭,保守估计,她仅仅还能维持一个月的生命。 宋飞变得几乎疯狂:“贺敏,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五章 学会了韬光养晦(大修) 凌月一回到家就被爸爸罚站了。 看着楚楚可怜的孩子,何芸不忍,悄悄对丈夫说:“这件事情又不是我们家月月的错,为什么你要罚她?” 凌风转头看着妻子。妻子眼圈儿通红,眼里泪光点点。他轻声道:“不是我不心疼孩子。我也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她,欺负她。可是,她如果总这么和别人硬碰硬的,我担心她迟早会出事。你放心,月月聪明,她会懂的。”说完,继续在电脑上制作图纸。他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的部门负责人,专门负责桥梁设计。 果然,过了一会儿,凌月怯生生地走到爸爸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凌风转过身来,看见女儿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歉疚的神情。女儿用手语告诉他:“爸爸,月月知道错了,我不该和何琅对着干。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何琅欺负我,是因为他想站得比我高,以高压低,我如果顺势处在低位,他就没有办法了。因为他的锋芒来了,我避开锋芒就行了,他就没有了着力点,这叫以柔克刚。” 凌风错愕不已,他没想到女儿能悟到这么多,这么深。他惊奇地问:“月月,你什么时候读《道德经》了?” 凌月摇摇头,转身到自己房间里拿来一本书,翻开给他。凌风一看封面,是初中的教科书,书中有一篇文章,正是老子的《上善若水》。 凌风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月月,你在学初中的课程?” 凌月点点头,比划道:“初中的课程,月月都学完了。月月现在在看古典书籍。” 凌风心疼地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月月,爸爸责怪你,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时刻知晓自己的处境,采取正确的应对方法。比如现在,许多人都对你虎视眈眈,你要知道避其锋芒,隐藏自己的锋芒。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成为别人的猎物,才能在逆境中生存,你明白吗?” 凌月眼里闪着亮光:“爸爸,我知道,这叫‘韬光养晦’。” 刘老师发现,凌月忽然变了。上课的时候,不再像其他孩子一样争着举手,只呆呆地坐着出神。下课了也是自己玩自己的,有时也独自一个人发呆。何琅不敢再欺负她了,其他小朋友对她更是避而远之。 幼儿园对凌月来说,已经是极度的枯燥乏味。在这里学的东西,她早就学会了,怎么办?她只得自己找事情做,但在课堂上做其他事情是不行的,她就用冥想“做事情”。她试着倾听教室外面风儿掠过树叶的飒飒声,毛毛虫啃噬树叶的沙沙声,花园里蜜蜂飞舞的嗡嗡声,下雨时雨点落到地上的滴答声,花草树木贪婪吸水的咕咚声……到后来,她的思绪逐渐向远方延伸,听远方小鸟扑翅的声音,山泉叮咚叮咚在山野流淌,野兔在草丛里飞快地奔跑,花儿在风中摇曳绽放……这些大自然中最质朴的声音,构建了她人生中最美妙的乐章,滋养了她思绪里最细腻的触角,成就了她用第三只“眼”看世界的奇异天赋。 这天下午快下学的时候,她冥思的“巨网”捕捉到了一只鸟,它突然飞到教室窗外,叽叽喳喳地叫着。其实也不是突然,她老远就听见小鸟扑翅的声音了,也知道它是朝着窗户飞来的。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思想的触角却紧贴在小鸟身上。她“看见”小鸟一身棕褐色羽毛,白色的眼圈后面拖着一道眉纹。“是画眉鸟!”她心里说。画眉鸟飞到窗前,双脚触地,翅膀扑扇几下,便张着嘴冲教室里叫,叫声很急促。 “它怎么了?”凌月听出它很焦急。这时,她“看见”了它的眼睛,那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如两潭深水荡漾着涟漪。不由自主地,她的思绪“扑通”一声就扎进了这两潭深水里。于是,她“看见”了一棵老槐树。对,就是她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的那棵老槐树!老槐树上有一个用草根、细枝、松针等编制的鸟巢,鸟巢倾斜了,三只画眉宝宝挤在摇摇晃晃的鸟巢里,不停地惊声尖叫。槐树下边的草地上,一只画眉宝宝在扑楞着柔弱的翅膀,怎么也飞不起来。原来是鸟巢被风刮斜,一只画眉宝宝不小心掉到树下了,怪不得画眉鸟这么着急。 “我一定要救她的宝宝!”她在心里说。 好在此时老师宣布放学。她抓起书包,一溜烟儿地跑出教室。幼儿园大门外,何芸正在等她,她一把拉起妈妈就跑。 何芸不明究里,紧跟着边跑边问:“月月,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凌月哪里顾得上和她解释,一双小脚丫噔噔噔噔跑得飞快,弄得何芸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月月,等等我!”身后传来何枫的声音。凌月大喜,急忙停下来,转头看见何枫背着书包飞奔过来。等他跑到跟前,不容他喘口气,拉着他又飞跑起来,丢下何芸一个人靠着树喘气。 何枫虽有些奇怪却不问她,只管跟着她一路飞奔。终于,凌月在路边那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目光在树冠上焦急地搜寻着什么。何枫顺着她目光方向望去,只见树杈上有一个倾斜的鸟巢,三只鸟宝宝正探着脑袋,惊恐无助地尖叫着。 何枫还看见老槐树半腰上露出一只胖乎乎的手。他偏头一看,大声喝道:“何琅,你想干什么?” 凌月这才发现树上有人。只见粗大的树干后面,探出一只胖乎乎的脑袋,不是何琅还能是谁?凌月急了,忙跑到树底下的草丛里找另一只画眉宝宝。 何琅咧嘴笑了笑,涎着脸道:“小表叔,我掏个鸟窝你也要管吗?”他远远看见凌月拉着何枫朝老槐树下跑来,急忙躲到树干背面,哪知道何枫眼尖,一下就发现了他。 何枫正要说话,凌月却拉着他指指鸟窝,又指指草丛,再比划道:“还有只画眉宝宝掉下来不见了!” 何枫瞬间就明白了,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何琅道:“何琅,你给我下来!快!” 何琅紧紧抱着树干:“我就是不下来,你能把我怎么着?” 何枫冷笑道:“你真的不下来是吧?” 何琅晃着脑袋,得意地哼着小调:“就是不下来,就是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何枫捡起一颗石子,一甩膀子,石子呼啸着从何琅头顶飞过。何琅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还问我干什么?”何枫又捡起一颗更大的石子,“你信不信我一石子把你给砸下来?” 何琅吓得脸都白了:“信,我信!” “那你还不……”何枫刚想命令他下来,忽然想起还有只画眉宝宝在他手里,“那你还不爬上去把鸟窝弄好,把另一只画眉宝宝也放回去?” “什么?”何琅开始耍赖,“哪里还有另一只画眉宝宝?” 何枫又一甩膀子,这次石子从何琅耳边飞过,发出呜呜的尖啸声。何琅害怕了,只得告饶:“别,别扔了……我送回去还不行吗?”说完,手脚并用,扭动着胖乎乎的屁股往上爬。 这老槐树足有两丈多高,凌月看他往上爬,心里开始忐忑。忙拉拉何枫的手,比划道:“太高了,让他下来吧!” 何枫哪能就此罢休,反而不停地催促何琅快点儿往上爬。何琅好不容易爬到了鸟窝旁,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他骑在枝桠上不停地抺汗,一边盯着鸟巢里的画眉宝宝,既没动手弄好鸟巢,也没把另一只画眉宝宝放回去。 何枫立即警觉起来,一扬手,又一颗石子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何琅吓得趴在枝桠上:“小表叔,别再扔了,我马上弄还不行吗?” “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否则,我让你好看!” 何琅只好直起身子,将鸟巢扶正,还折了些枝条对鸟巢四周作了加固。磨蹭了半天才回头向何枫道:“好了吧?” 何枫才不买帐:“还有呢?” 何琅继续装糊涂,哭丧着脸道:“还有什么呀?你让我下来吧,我,我想尿尿!” “不行!”何枫毫不留情,“不把另外一只画眉宝宝放回去,你休想下来!想尿尿?尿自己裤裆里!” 何琅还想耍赖,“嘣”的一声,冷不防脑瓜被什么啄了一下,痛得他差点摔下来。他捂着脑袋叫道:“小表叔,你,你真砸我呀!” 何枫哈哈大笑:“你自己好好瞧瞧,我可没砸你。” 何琅抱着脑袋向下一看,只见何枫正绞着双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时,他后脑勺又被啄了一下,还听见噗噗噗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冷风,吹得他脖子凉飕飕的。他吓得三魂出窍,“妈呀”一声嚎叫,一下趴在枝桠上转头向上看去。原来是一只成年的画眉鸟,正扇着翅膀向他扑来。 何琅急忙抱着头,“妈呀娘呢”直嚎叫。忽然屁股上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下显然是被画眉鸟啄在屁股上了。 何枫和凌月在树底下笑得都几乎岔了气。何枫忍住笑说:“你不把另一只宝宝还回去,画眉妈妈能让你下来?” 何琅无奈,只好双腿夹着枝桠,从书包里掏出那只画眉宝宝,小心放进了鸟巢里。画眉鸟立刻放过何琅,拍着翅膀飞进了鸟巢,叽叽喳喳地安慰着自己的小宝宝。 何琅岂肯罢休?悄悄折了根树枝,想着怎么报复画眉鸟。何枫在下面瞧得真切,喝道:“何琅,你不要胡来!” 何琅刚举起树枝要捅翻鸟巢,哪知画眉鸟已经察觉,浑身羽毛突然扎煞起来,双翅一拍,箭一般冲向何琅,向他的眼睛啄去。何琅急忙向旁边一歪躲避,没想到失去重心,整个身子沿着枝桠翻了半转,然后脱离枝桠,像颗炮弹一样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