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扬刀》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一章复仇者。 夜黑无月,蝉鸣蛙叫。吵得人难以入眠。 三更天,偌大的薛家堡里很多人刚刚睡着,一片寂静,偶尔有巡夜的弟子走过。 更夫打着哈欠,刚报过时辰,敲了几声梆子。朝着远处走去。 没注意到,一道黑影从他头上掠过。在屋脊上跃纵如飞。 薛义是薛家堡的左护法,年过五旬,赤面髯须,身材雄壮。凭借掌中一口银鳞刀,在江北少有敌手。 在床上坐起来,拿掉搭在他胸膛上的白嫩藕臂,扭头看着有着婴孩一般娇嫩面庞的小妾,伸手在对方嫩滑小脸上轻捏一下,回想起昨夜的盘肠大战,他又有些蠢蠢欲动。 温柔乡,英雄冢。 过渡沉溺于男女之事,会影响到武功进境。 他自诩英雄,偏好男女之事,但不会沉溺其中。 每日三更便起身习武练刀,几十年来,从未间断过。 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衣裳,掌中擎着带鞘的银鳞刀来到院中。 夜风微掠,他握着刀把,单臂一震,刀鞘脱刀而飞。 一道瞬闪而逝的寒光中,刀身隐在肘后,前弓步,三十六路披风刀的起手式,暗运混元功,须发飞扬,衣裳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刚拉开架势,忽地厉声断喝:“何人在此偷窥?” 院子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的无声无息,彷如鬼魅,此人猿臂蜂腰,目光炯炯。 “你就是薛义?”声音很年轻,听起来年岁不大。 “正是薛某,你是何人?”薛义持刀戒备,目露警惕,在守卫森严的薛家堡如入无人之境,还能无声无息潜入后宅院内,准确找到他的居所,避过他敏锐的六识,此人不可小觑。 “我是谁不重要,你可还记得洋河浦,夏家村?”黑衣人声音冷冽地道。 薛义心神一凛,眼角微跳,但想到这里是薛家堡,堡内高手众多,稍有响动,便会赶来。他的胆气又壮了起来,手抚铮亮刀身狞笑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倒是阁下你,擅入薛家堡是死罪,进来容易,想走可就难了。” “不记得我就提醒你,夏家村为何被夷为平地?全村一百八十三口又因何被杀?交代出你背后指使者,我或许会考虑留你一命……” 黑暗中,匹练刀光乍起,刀锋破空,对着黑衣人当头斩下,“下地狱去问吧!” 薛义暴起突袭,拥有数十年功力的他原以为会一刀奏功,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夜行人迅斩于刀下,不料他一刀劈空,眼前人影皆无,没等转变招式,只觉耳旁有风掠过,颈项咽喉便被一柄利刃架住。 是一柄狭刀,锋刃森寒,砭肌刺骨。他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会一招失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刀刃割破了皮肤,有鲜血流出。对方的言语森寒,其冷如冰,“说,告诉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少侠,有话好好说,别激动。你问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脸色惨白,肩膀血如泉涌,惨叫声没发出来,哑穴被点,对方一刀削掉他的右臂后,再次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冷酷的目光宛若死神,不带一点温度。薛义这才明白,对方绝对是心狠手辣的老江湖。 一刀斩落手臂,怕他惨叫出声,迅捷点了他的哑穴,解开后,继续逼问。手法快捷迅速,熟练老辣,薛义额际冒出豆大冷汗滴。嘴唇噏动,干涩道:“少侠,少侠饶命,我的确不……” 刷,又一刀,唯一完好的左臂也离肩脱落,下手毫不含糊,眼神平淡冰冷,心硬如铁。薛义疼得欲要昏死过去。 都说江湖漂,江湖老,江湖生,江湖死。 人在江湖,讲究的是沟死沟埋,路死插牌,哪儿死哪儿了。 可没人愿意真正的去死,当死亡来临时,他们贪生的欲望非常强烈。 除非没有活路,非死不可。 薛义年过五旬,在势力庞大的江北二堡之一的薛家堡更高居左护法之职,拥有令人艳羡的声望地位,娇妻美妾,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落到如今这等地步,双臂已残,即便不死也废了。落此绝境,倒也激发了光棍的脾气,萌生死志。 强撑着站稳身体,目露仇恨,“阁下,你不是想知道屠村杀人的背后指使者是谁么,好,我告诉你,他就是……”面孔忽地涌起不正常的潮红,话没说完,就被一刀割断了喉咙,喷涌着鲜血倒地。 “自毁经脉,内劲自爆么……”余音渺渺,黑衣人纵起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翌日,一道消息震惊了江北武林。薛家堡左护法,人称银鳞刀的薛义昨夜被人杀了。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双臂被斩落,一刀割喉。薛义的三十六路披风刀法,悍勇无比,是江北有数的高手之一,对方能将他摆布成这等模样,可见凶手的武功不俗。酒楼客栈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个消息。大家震惊之余,议论纷纷。 据说薛家堡堡主,江北大豪薛连山已经发布武林贴,悬赏缉拿凶手,并愿以五万两银子为酬。 一石激起千层浪,江北群雄闻风而动。 另有传言说,此事是江北谢家所为。毕竟这一堡一世家,正在为争夺江北的霸主地位彼此明争暗斗,而且距离一个月后的落耳山决斗,已经为期不远了,这种时候剪除掉薛连山的一条臂膀,符合谢家利益。 但不知为何,连着三四天过去,到目前为止,处于风口浪尖的谢家一直保持沉默,没人出来辩解,这就更证实了这一传言。江北群豪纷纷猜测,薛连山会不会直接上谢家登门寻仇? 午后,酷热难耐,烈日当头。 一个头戴遮阳笠的身影出现在夏家村。 看着化为一片焦土的村落遗址,叹息不止。 走到一株粗壮无比的柳树下,掀开覆盖着青草的暗板,露出下面的地洞。他纵身跃下。 地洞很宽敞,阴凉潮湿,但跟外面的酷热相比,这里显得相对舒适一些。 一处干草垫起的床铺上半躺着一位老人,盘着发髻,插着一根道家的黄木簪,眼窝深陷,面黄肌瘦,身着葛衣,旁边的矮木桌上摆着一只瓷碗,里面装着多半碗黑乎乎的药汤,药味弥漫。 来人摘下头上的遮阳笠,露出年轻面庞,漆黑剑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叫简锋,是病榻上老人的徒弟。 “师傅,您又没喝药。” 榻上的老人病恹恹,见到简锋,强打精神,刚要开口,一阵剧烈咳嗽。 简锋赶忙上前,坐在旁边轻敲老人的后背。好半天,才缓过来。简锋责怪道:“嘱咐你好好吃药,总是不听。这样下去,您的伤势只能愈来愈重。” 老人虚弱道:“为师的身体为师自己清楚,伤及根本,药石之力有限,只能靠着内息慢慢调养,好了不说我的事情了,你呢,此行结果如何?” “薛义死了,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简锋懊丧道。 老人宽慰他,道:“凡是戒急戒躁,这件事情急不来。对方计划周密,只能捋着蛛丝马迹慢慢调查。” 简锋烦躁道:“我明白,可是……”狠狠捶拳在掌心,愤愤不已。 老人改变话题,“这件事情暂且不谈,锋儿,你回来已经月余,将来有什么打算?” “报仇。” “我是说除了此事以外。” 简锋目光茫然,摇摇头。 老人道:“像你们这样的人,经过上官推荐以后,不是有进书院的名额吗?” 简锋道:“我没想去。” 老人道:“为什么?当今朝廷,仍是儒家治天下,以文载道,方是长久之计。” 简锋轻蔑道:“我讨厌那些整天耍弄笔杆子的人,满腹酸腔,现在的朝野上下已经被他们这些酸腐文人弄得奸臣当道,民怨四起。与其加入书院,不如身入江湖,当一个刀客。快意恩仇,杀尽天下那些为恶害民的小人。” 老人看着他,沉默半晌,最后无奈叹道:“夏家村一百八十三口的血仇,本不应该由你来背负。让你从军历练,本意是想你磨练意志,没想到倒是使你的杀性更重了。错在为师啊!” “不,师傅。您没有错。我不是杀性重,更不会滥杀无辜。”简锋虎目神光迸射,满腔的杀意弥漫,难以抑制,悲昂激愤道:“夏家村的青壮为了社稷河山,全部壮烈战死在疆场。而他们的家人却遭人屠戮。满村皆灭,鸡犬不留。这等恶毒之事,岂有天理?不能有人做了错事而不受惩罚,如果不报此仇,那些在天之灵又岂能瞑目?” “锋儿,你……” “师傅,您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好吧,师傅不阻拦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一个月后,就是谢家和薛家堡的决斗之期。按照师傅您的说法,当日屠村的时候,江北六大派都有人参与。我一个个地去找也不是办法,薛义的事情如果再次发生,线索还会断掉。所以我想去落耳山。决斗当日,江北群豪肯定很多人去看热闹。到时候我就当场挑战那些有嫌疑的人。当众逼问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不怕他们不吐露事情。” “慎行,那样你会激起众怒的,那些人会杀人灭口。” “不怕,我就是要让他们杀人灭口。我要将夏家村的惨事公之于众。”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二章住店起纷争。 病榻上的老人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生性倔强,嫉恶如仇,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会来。担心他行事过于耿直,不懂得江湖上的尔虞我诈。有些地方还需提点几句。 “锋儿。” “在,师傅,您说,锋儿听着。” “当众挑战,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件事情上你自己拿捏好分寸,为师就不多说什么了,但在对待谢家的问题上,你要慎重。谢家与薛家堡不同。薛连山表面是江北大豪,黑道巨擘,统领江北二堡之一,其实暗地里他就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巨盗。对于这种人,杀之也不为过。但谢家乃百年世家,尤其是家主谢中君,号称人中君子,在白道极具影响力,江湖上人面甚广,官府也有不少关系。一旦得罪了他,届时你在江北将再无容身之地。切记。” “嗯,我记下了。”简锋郑重点头,将师傅的叮嘱牢记于心。 “还有件事情,为师今夜就要离开此地了。” 简锋大惊,忙道:“师傅,您要去哪儿?可是觉得这地洞潮湿憋闷?无妨,锋儿这就重新给您找一处养伤之所……” 老人慈祥地笑道:“锋儿,你误会了。一副臭皮囊而已,为师没有那么娇贵,为师是想去终南山炼狱谷你师伯那里。届时有你师伯照拂,相信为师的伤势恢复会快上很多。” “终南山炼狱谷,玉清师伯那里么,这倒是好事,可是师傅,此去终南山,路程不下千里,您的身体……” 老人打断了他的话,道:“无需担心,为师武功虽然还剩下不到三成,但尚有自保能力。在离开之前,为师尚有一件要事嘱托与你。” 简锋起身跪倒在地,恭敬聆听。 老人在病榻上盘膝而坐,腰身挺直,严肃道:“你的太一玄功虽然已经练到我们太一门有史以来的最高境界,但还未臻至阳极阴生的传说中境界,每日子夜时分,天地间阴阳交泰之际,必须勤加练习,万万不可懈怠,你习武天赋极高,但今后不可妄自尊大,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一道,永无止境。为师走了以后,你行事须谨慎小心,凡是多思而慎行,你未来的路,为师帮不到你什么,但有一点你要牢记,世间不平之事太多,以杀止杀,以暴制暴,永远都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 “放心吧师傅,您的话,锋儿牢记于心,不敢忘怀。” 老人满意颔首,道:“这就好,锋儿,离别在即,你去镇东的蔡家酒馆替为师打上几斤好酒,你我师徒二人畅饮一番。” 简锋犹豫,“师傅,您的伤势不宜饮酒……” “聒噪,还不快去?” 见师傅发脾气了,简锋只得转身离去。 徒弟离开后,老人叹口气。 当简锋拎着酒坛子返回地洞,老人已经不见了。 干草榻上只有一方留书。 “简锋吾徒,为师走了。日后遇到不可抵御之强敌,可来炼狱谷。相信那时为师伤势业已痊愈,届时为师当提剑,为你杀尽一切敌!” 末尾是师傅的落款留字,语气张扬霸气,不久前明明告诫他,不可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却留书告诉他,以后遇到委屈了,可回炼狱谷求援,师傅会替你出头。 简锋眼眶通红,鼻子酸了,这就是他的师傅,亦是将他抚养长大的恩人。他知道师傅借口将他支开,只是不想两人陷入离别愁绪当中。 伤离别,情难舍,英雄当无泪。 他默默坐在草榻上,扯开蒙在坛口的油纸,豪饮烈酒。酒水打湿了衣襟。 简锋虎目泛着泪光,喃喃低语,“放心吧师傅,我绝对不会给您给太一门丢脸。等替夏家村一百八十三口报完血仇,锋儿就去炼狱谷看您,等着我。” 师傅走了,这里也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 收拾好细软,简锋站在地洞口,抬脚跺地,地洞猛然坍陷,将所有一切掩埋在地下。 回头注视着夏家村那片焦土,眼迸冷芒,虎目寒光爆射。相信下次回转之时,就是大仇得报之日! …… 酉时末,天气依旧燥热难耐。 宁州府,顺福客栈。 店面很大,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一些行脚客商,大部分是拿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口音混杂,南腔北调,听起来甚是有趣。 站在柜台后的店小二,胳膊肘支在柜台上,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当当,有人敲打柜台。 冷不丁地被惊醒的店小二赶紧揉揉眼睛,振奋起精神道:“来了您呐,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吃饭,楼上有雅座,住店,后院有客房。” 来人是个年轻人,头戴遮阳笠,身着黑衣,剑眉虎目,猿臂蜂腰,手上拿着长条形的蓝布包裹,身上背着同样的蓝色包裹。将手中的长条包裹放在柜台上,侧身打量周围,虽然还未到饭时,但大堂上的十几副座头基本上都已经坐满了客人。有的衣貌端庄,神情淡雅,矜持饮茶,有的袒胸露腹,豪饮烈酒,嗓音洪亮,大侃江湖事。 年轻人端详了半晌才回头问道:“可有上房?” “尚有一间,地字丙号房。” “好,就这间。这是路引。”年轻人从肩上摘下的包裹中拿出路引递给店小二。这年头行走在外,必须得有官府签发的路引,否则,会被当做流民抓起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的给您做下登记……” “慢着,上房我们要了。”小二哥登记过往旅客的记事簿上被一把突来的刀鞘压住,一个粗犷的嗓音乍响。 两名灰衣壮汉,脸带汗渍,风尘仆仆,看样子是长途赶路的客人。粗眉环眼,神态猖狂霸道,一人过来,将年轻人挤到旁边,不耐地催促道:“快点,快给我们登记。” 店小二满脸堆笑,但神色为难,来者都是客,他谁都不敢得罪。只得赔笑道:“两位客爷,真是抱歉,这间上房是这位小哥先订下……” “嗯?”呛啷,鞘中刀弹出半尺,搭在店小二肩膀上,力道压得店小二两腿颤栗,面无人色。 大汉狞笑,“恁地废话多,再敢多言,大爷要了你的脑袋。” 年轻人本不想多事,但此时,他也看不过眼了。屈指轻弹,一缕指风咻地打到大汉胳膊的曲池穴,整条手臂顿时酥麻难忍,力道顿失,惊叫着跳到旁边,吼道:“谁,谁偷袭本大爷?” 年轻人动作很隐秘,而且手法迅速,没人注意到。 但这附近只有他和店小二。店小二没有那个胆子,所以两名大汉满眼凶光地盯到了他的身上。另外那名大汉抽刀在手,先前那名大汉,也动作迅速地把刚刚丢到柜台上的那把刀擎在手里。呛啷,刀出鞘。两把刀,同时指向年轻人,气氛骤紧,店小二早已吓得躲远了。 大堂里的客人们发现了这里的动静,有人不屑一顾,绝大多数眼带兴奋,看热闹,不怕事大,越大越好。纷纷起哄。别摆架势,砍啊砍啊! “小子,跪下磕头,本大爷或许会饶你一命。” 面对两把刀威胁,年轻人神色镇定,淡然道:“看来出门前,你们家里的大人没有好好教你们在外不要惹事,也罢,我就替你们家大人教教你们好了。” “谁呀,口气这么大,我家的下人用得着你来教么?” 口音清冽,传遍了整个大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道人影从门外缓缓走进来。走在中间的那道红衣身影,最为惹人注目。刹那间,使得人们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三章谢红廖与东风细雨剑。 大堂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红衣女子骄傲的像只凤凰,野性十足,十七八岁的年纪,黛眉凤眼,琼鼻樱唇,肌肤莹白似雪,晶莹剔透。纤细的小蛮腰,盈盈一握,手里拎着马鞭,凤目冷冽,环绕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黑衣年轻人身上。 刚刚在门外只是听到了声音,没见到人,眼下看见了,芳心暗赞,好个俊朗不凡的年轻人。 正如她所言,黑衣年轻人彪悍健壮,剑眉虎目,体内仿佛蕴藏着狮子一样的爆发力。卓尔不凡的超然气质在人群中非常惹眼。对女人,尤其是闺阁少女,有一定的吸引力。 年轻人是个傲气的人,红衣女子更加傲气,两个傲气的人碰到一块,针尖对麦芒。刹那间,火星迸射。 红衣女子皱眉,她不爽年轻人的态度,见到她,居然没有上来献殷勤。目光冷傲,视她为路人。 红衣女子一向是嚣张跋扈惯了,对自己美丽容貌极为自信。在江北地面上,任何年轻男子见到她都得低头,恨不得上前来亲吻她的脚尖,匍倒在石榴裙下。敢于无视她,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地位,不可饶恕。 刷,扬起鞭子便抽了过去,娇哼道:“就是你想要教训我的下人?大胆!” 啪,马鞭被年轻人攥住,目光冷冽,“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难怪嚣张跋扈。”暗劲一吐,顺着马鞭传了过去,红衣女子俏脸瞬变,玉手剧震,差点握不住鞭子,娇躯被震得连续后退,差点栽倒在后面的两名侍女身上。 “该死的,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辱我。” 羞恼交加之下,马鞭被震碎,变成齑粉,仿佛被烈火焚烧成灰,隐约有股焦糊味道飘散。年轻人微皱眉头。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眼前红影乱闪,仿佛空间完全被漫天红花笼罩,窒息沉闷的压力从四周涌来。年轻人的身体仿佛变成薄薄的纸片,毫无重量感地随着流动的气劲飘出几丈之外后,稳稳地站定身形,虎目绽放精芒。 没错了,落花飘袖掌,赤焰焚天功,这是归云山玄衣庵玄衣师太的独门绝学。 玄衣师太早年为青楼名妓,才情出色,诗舞双绝,为情所伤后,创出了以柔舞为基础的落花飘袖掌,掌如落花,飘如飞袖,而且身为女子,却修炼了阳刚霸道的赤焰焚天功。据闻,那位师太有位俗家门人,那么这个嚣张的红衣女子应该就是谢家的那位掌上明珠,谢红廖。 大堂内有见识者不少,通过那漫天掌影,都认出了红衣女子的身份。议论纷纷。 难怪骄傲如凤,容貌极美,带刺儿的小辣椒似的,原来是那位谢三小姐。谢中君人中君子,一代大豪,急公好义,朋友遍天下,江湖声誉极隆,唯独对自家这位三小姐,百般溺爱,这也养成了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格。 “你这种脾气,如果不收敛,以后会很难嫁。”年轻人说话很不客气,也很刻薄,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子如此说教,让她情何以堪。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面一而再地羞辱,谢红廖气得俏脸通红,高挺酥胸急剧起伏。凤眼含煞,掌心处泛起红光,要将这无耻之徒毙于掌下。 “朋友,请口下留德,如此羞辱一位女子,岂是英雄所为?” 随着清朗的声音陡然传遍大堂。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从外面飘然而进,金箍束发,目若朗星,挺鼻薄唇,玉树临风,外貌气质极为出色。惹人瞩目的是他手中的那把剑,绿鲨鱼剑鞘,卷云吞口,剑身要比普通剑器细。像是一把超长的锥子。 白衣公子挡在谢红廖前面,阻止她发飙。看向黑衣年轻人的目光当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能在落花飘袖掌下毫发无伤,朋友好身手。” “过奖,阁下是谁?” “在下韩轻雷。”声音温润,谈吐气度无可挑剔。 他话音刚落,大堂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就连浑然与物外,不喜外物骚扰,淡然饮茶的人也不由得讶异出声,好奇地在他身上打量起来。江湖人好名,享誉声望的人会受到无数人追捧或关注。 东风细雨剑韩轻雷,江湖上近年来崛起的年轻高手之一。除他以外,还有左手胭脂刀、右手相留剑的薛长恨,壮士钩风萧萧和复还枪易水寒,传说,这四人武功极高,很多前辈名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堂内众人将目光盯在了韩轻雷手中的那把窄鞘长剑上,想必这就是那把享誉江湖的东风细雨剑了。 韩轻雷出现在江北,这可是条真正的过江强龙。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跟谢家三小姐关系匪浅,否则不会替她出头揽事。 再过不久,就是谢家和薛家堡在落耳山的决斗日期。韩轻雷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无意到此,还是谢家特意请来的助拳人?美女英雄,天作之合,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啊! 大堂里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如果韩轻雷是为了替谢家助拳而来,薛家堡有麻烦了。 刚被人杀了一位左护法,对头阵营又冒出东风细雨剑这么一位高手。薛家堡最近霉运临头啊! 相信不久之后,消息就会传到薛连山的耳朵里,这位江北大豪会怎么应付呢?也会请人助拳?会是谁? 薛长恨?毕竟同一个姓氏,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同宗。 还是风萧萧,易水寒? 毕竟能与韩轻雷匹敌的年轻高手不多。为了对付他,薛连山也不会厚着脸皮请老一辈的高手出山。 黑衣年轻人也虎目绽放精芒。高手切磋,为他所爱。眼前就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关键是对方年龄与他相仿。有种英雄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他只能暂且压下内心深处强烈的挑战欲望。 “在下简锋,希望以后能有机会与阁下切磋一二。” “好说。” 言罢,招呼躲在远处的店小二,重新办理入住登记。 简锋旁若无人的模样,把谢红廖恨得咬牙切齿,几次欲要出手,都被韩轻雷拦住,态度讨好,说尽软话。 最后只得将脾气发泄到那两个灰衣大汉身上,“废物。” 两名大汉唯唯诺诺,低着头,额头沁出冷汗。刚刚简锋的武功身手震住了他们俩。三小姐的落花飘袖掌多厉害,他们深有感触,而那个黑衣年轻人却能在三小姐的正面攻击下毫发无损,掌影威力范围内,怎么飘出去的都不知道,比他们高明太多了。 简锋办理完入住手续后,随同另外的伙计去了后院。 他离开后,店小二带着怯意,战战兢兢地满脸堆笑,“这位小姐,上房是没有了,但有单独的跨院,四间房,一应的生活设施俱全,还有马棚。您、您?” 谢红廖玉手啪地拍在柜台上,大声道:“住,办手续。”言罢,还盯着后院的方向,气喘吁吁。冷冽目光带着仇恨。奇耻大辱,此仇不报,她就不叫谢红廖。 旁边的韩轻雷微微摇头,无奈叹息,这位三小姐的脾气,哎呀,娶不得娶不得。男人娶了这么个母老虎,以后的日子别想过了,可她又这么漂亮,不娶可惜,到底该怎么办呢? 刚刚那年轻人叫简锋么……有点意思。 他的眼光跟他手中的剑一样利,他感觉得出来,那个年轻人是高手,一个能让东风细雨剑自动发出警鸣的人,绝对是个不弱于他的高手。然而在江湖上,却从未听说过简锋这个名号。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四章约斗,袭杀。 大堂一处偏僻的座头。三个年轻人,身着同样的青衣,头戴斗笠。 安安静静的饮茶,似乎是不想引人注意。 看着韩轻雷陪同谢家三小姐离开的背影,传音交谈。 “东风细雨剑,韩轻雷,大哥,你感兴趣否?” “当然,老二老三,我不信你们不感兴趣。” 三人碰杯,嘴角含笑,目光中却好似迸出火花。 “老二,你智谋过人,说说你的想法。” “大哥,三弟,那韩轻雷与谢家三小姐在一起,想来是替谢家助拳无疑了。这样很好,接下来才是我们兄弟的重头戏。” “计将安出?” “薛家堡。” “老二,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他替谢家助拳,我们就去薛家堡。” “这样算不算介入了谢家与薛家堡的争斗?” “管他呢,我们只挑战韩轻雷,其余诸人打生打死,江北霸主地位属谁,关我们何事?” “好,就这么办,走,我们即刻赶往薛家堡。” 风雨楼,雄霸江南的黑道组合。风送人,风留人,风催人。人称风家三子。 这一夜,薛家堡灯火通明,彻夜狂欢,他们迎来了想不到的强援。 …… 入夜子时,房间内燃着一盏灯火。火苗摇曳, 简锋盘膝坐于床上,双目闭合。翻开的掌心呈银色,似有漩涡旋转。每旋转一次,旁边的烛火便会被牵动一次,火苗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长延伸,而后迅速恢复,周而复始。 咻,一道寒光从窗外射进来,咄,钉在床头的立柱上,刀身上绑着纸条。 简锋徐徐睁开眼睛,精光一闪而逝,他拔下飞刀打开尚带余香的纸条。 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城外土地庙,报仇雪恨。”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杀气森森。除了那位谢三小姐,再无旁人了。 简锋眉头微皱,这种刁蛮女子本不想搭理,但他清楚,如果不赴约,以后会麻烦不断。 这种性格嚣张跋扈,做事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出色容貌家以及不凡家世自以为是的女子最是难缠,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两次。而且对方势大,对方借着家势找他麻烦,那将烦不胜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打怕打疼,打得她以后绝对不敢再找他麻烦。 啪嗒,客房的两扇雕花窗户无风自开,简锋脚尖点地,身体如同一缕黑烟消失在室内。 宁州府是江北重镇,上通沁水,下连古洛江,乃水路交通要道。入夜宵禁已是常态。 安静的街道,偌大城区,一道黑影在屋脊上跃纵如飞。若隐若现,变得极不真实,仿若幻觉。 城郊土地庙,其实是个小山坡。周围一片白杨林。 空地上,一个俏丽身影静静肃立,远处树林中,一道颀长身影站在草丛里。看着俏丽身影,手扶额头,苦笑连连,这个女子性子太倔强了,还真是有仇不隔夜啊!忽然,他转头看向东北方向,鞘中细剑也与此时发出轻微的清脆剑鸣。 来了! 黑影激射到此,长身玉立。 俏丽人影豁地转身,凤目中冷芒乍射。 “你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我只是实话实说。谢三小姐,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虽是时间地点或许选择不当,但我不认为有错。” “狂徒,受死!” 随着一声娇叱,红影凌空,化为漫天红花,飘然洒落。 热风四溢,演化周天赤焰,焚化万物。 赤焰焚天功驭使落花飘袖掌,爆射的劲气将地皮都掀起了起来。 一个女子,却悍勇到如此程度,人说女子都温柔如水,可眼前这位,再大的水在她面前,也得被烤得干燥崩裂。 简锋入伍三年,从不敢小看女人。 知道女人一旦发起疯来,比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恐怖。 雌威爆发,猛如虎。 “萧瑟秋风,飞落花,意断。凛然冬霜,舞飘袖,情绝。斩尽前尘往事,不念回首情缘。孤灯一盏,已然是断肠人。梦回千里,魂落葬天涯。” 红影翻飞,纤体若舞,每念一句,拳意便猛上一分。 刚猛的拳风形成空气爆,在周围炸裂开来,气流散射,拳大的石头纷纷被压成粉末。 嘭嘭嘭……简锋挡住对方十三拳二十七脚,太一玄功化解了侵入体内的气劲,连续后空翻,刚落地,再次暴起,人在空中拔刀出鞘。同时一声暴喝:“天崩!” 炫目刀光恍若劈开了夜空,斩断了天地。 躲在林中观战的人影大惊失色,迅捷电射而至,疾呼:“手下留情!” 招发遍洒星罗,暴雨般的剑气迎向了刀光。 嘭地一声剧烈爆炸,劲气四射,地皮被掀飞,厚厚的泥土从空中洒落,草屑飞舞当中,伴随着几片衣角碎片。 三道人影凌空翻飞倒退。待得烟尘土雾散尽,三个人影遥遥相对,均自喘息不稳。 韩轻雷看看自己的身上,横七竖八遍布着十几道裂口,左袖口没了,留着光秃秃的手臂。 不由得苦笑道:“简兄,谢姑娘是刁蛮了些,但你没必要杀死她吧?” 简锋持刀的手依旧很稳,刀尖低垂,斜指地面,沉声道:“我没想杀她,只是想让她吃些苦头。” 谢红廖头上一缕发丝被斩掉,断发随风飞舞,俏脸有些泛白,心有余悸。看向简锋的目光虽然还带着仇视,但大部分被惊恐所替代。刚刚那一招如果不是韩轻雷突然冲出来介入战团,她的下场将会很可怕。 韩轻雷看向简锋手里的刀,眼睛一亮,道:“狭刀,你是边军?” “曾经是,月前已经退伍了。” “边军是我朝最善于打仗也是最能打仗的队伍。简兄是边军的一员,令人钦佩。”韩轻雷话音忽地一转,道:“简兄,在下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请。” “简兄世居此地么?” 简锋想了想,摇摇头。 韩轻雷道:“那简兄是暂居此地喽?” “是。” “准备何时离开?” “日子未定,办完事就走。” “何事……哦,抱歉,请恕韩某多嘴了。简兄,你我交浅言深,你是否有意介入谢家与薛家堡的霸主之战?” 简锋摇头表示否认。 韩轻雷暗地松口气,脸上重新浮现温润笑容,“既如此,哪天得空,在下做东,请简兄喝酒,一醉方休。” “好……小心!” 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韩轻雷身侧,谢红廖侧翼位置,迅疾出刀,格飞了一枚暗器,不料,后面的暗器如同飞蝗一般爆射袭来。 随后从林中冲出数十名黑衣人,“杀!” 全部黑巾蒙面,不容分说地朝着三人袭杀而来。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五章魔刀。 简锋见识到了什么叫东风细雨剑。 盛名之下无虚士。 剑如水幕,密不透风。 叮叮当当,飞蝗般的暗器全部被挡了下来,落了满地。 看着这些扑来的黑衣蒙面人。 三人都有些懵。 韩轻雷转头看向简锋,目光中带着询问,意思是找你的?这么多人来杀你,你做什么了? 简锋摇头,“不是我,可能是来找你。” “简兄玩笑了,我来江北,没跟任何人结仇。” 两人一起看向谢红廖。后者赶忙摇头撇清嫌疑。 简锋道:“第一枚暗器射向你,我看这些人八成是以你为目标。” 简锋心里还有句话没说,你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有人找你寻仇,有何奇怪? 韩轻雷摸着下巴,深以为然。 见两人表情,谢红廖急了,高耸胸脯急剧起伏。大声辩解道:“是,我承认,我有时候做事过分了些,但我从没真正伤害过他人性命。如果这些人是冲我来的,好,你们让开。我自己对付他们。”言罢,抢身冲了出去。 谢红廖性子倔强,脾气火爆,刚刚又吃了不大不小的亏,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儿发,眼下这些黑衣人不长眼,惹到了她的头上,只怪他们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那些人该惹,那些人不该惹。 “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 “怎么样,容貌,气质,武功都不错吧?” “是不错,只是这性子……” “无妨,以后慢慢调教。”随手耍了个剑花,韩轻雷道:“简兄请掠阵,不能让我喜欢的女人独自面对危险,在下去帮忙。” 哪儿曾想,简锋的动作比他还快,身形一闪,也已经掠过了刚刚冲出去的谢三小姐。 韩轻雷稍微惊愕,喃喃低语,“简兄这是何意?难道要跟我争女人?这可不好办了。” 但动作也不慢,人动剑动,如同骤风急雨,数百道剑光闪过,三四个黑衣人身体喷射出无数道血泉,眨眼间就被快剑刺成了筛子。 三人分成了三处战团,与黑衣人缠战在一起。 这些人出现的过于突然,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不知道他们属于哪方势力,但下手出招极为狠毒,招招致人死命。也不说话,就是闷不做声地攻击。 起初,简锋还想拿下几个活口,事后拷问,但他发现这个想法不现实。 因为他熟悉这些黑衣人的眼神。孤寂,冰冷,疯狂。 这都是死士。一群疯狂的不怕死的疯子,就算擒下来也没用,问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口供。 他在边哨营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不少这等样的死士,他们都是一具具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木偶,被人利用的工具。 而且他还发现,这群死士的目标正是那位谢家三小姐。 至于为什么,已经来不及分析了。 谢红廖师从玄衣师太,武功不差。但明显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 死士悍不畏死的猛攻,已经打乱了她的阵脚,左支右绌,岌岌可危。 韩轻雷也发现了这一点,一声长啸,身形旋转着冲天而起,东风细雨剑仿佛化身千百,以他为中心,向周围爆射开来。一具具身体被洞穿,眨眼间便有十多人倒地。然而死士太多了,前赴后继,纷纷撇开他,扑向了谢红廖。 “贼子大胆!”危急时刻,韩轻雷人剑合一,滚桶一般的粗大剑芒绕着谢红廖飞了一圈之后,韩轻雷才显出身形,挡在鬓发散乱,气喘吁吁的谢红廖前面,大口喘气,额际见汗。短时间内连发两次大招,内力过量损耗,对身体负荷极大。他握剑的手都已有些不稳。 形象颇为狼狈,但风度极佳,回头冲着谢红廖微微一笑,放心,一切有我,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能有个男人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没有哪个女人不动心。谢红廖芳心剧跳,发烧的脸蛋飞上两朵红晕。但她为人强势惯了,即便动心也不想表达出来,骄傲地哼了一声,动作慌乱的抿抿鬓间的乱发,目光瞥向别处。然而红透的耳尖却出卖了她。 欲盖弥彰的女人最可爱,韩轻雷目光有些痴迷,浑然忘了此时身处何地。他这副呆傻模样,让余光瞟到他的谢红廖感到既可气又可笑,贝齿轻咬嘴唇,心跳如鼓。又紧张又欢喜。 看到黑暗中一把剑如毒刺般刺向他腰间要害,顿时吓得惊叫:“小心!” 韩轻雷反手一剑刺出,后发先至,袭来的剑尖刚抵住腰间,他的剑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放心,有简兄在,这些贼子今夜注定要覆灭在此。” 好似回应他的话,陡然间,就听到一声暴喝:“天崩!” 炫目刀光乍起,划破黑暗,劈天斩地。 轰隆,刀光攒聚爆散,如银蛇乱舞,刺眼炫目,恍若天崩地裂,大地裂开十几道裂缝沟壑,深达半尺,长约数丈。 刀光散尽,人影重现,遍地都是残肢断体,场面极其血腥恐怖,宛若地狱。 “来人尽诛,韩兄,我们回见。” 余音渺渺,人影消失。 韩轻雷看着眼前这副惨景,喃喃低语,“不愧是朝廷最精锐的边军,冷酷无情,手段够狠!” 谢红廖从韩轻雷身后踱步走出,看到眼前景象,俏脸当场变得惨白,再也忍受不住,呕吐不止。她是家境优越的大小姐,平日里耀武扬威,何时见过这种地狱般的惨烈场景,她不敢想象,如果当初这一刀要是斩在她的身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真是越想越怕。吐得差点瘫软在地。 扶住她,轻拍女孩的后背,韩轻雷道:“红廖,这就是江湖。” “太惨了,太可怕了!”谢红廖此时完全像是个被吓坏的普通小女孩,再也不是那个强势的谢家三小姐。俏脸惨白,娇躯瑟瑟发抖。如果不是靠在韩轻雷身上才勉强撑住,她早已被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了。 看着遍地残尸,她犹自心悸地道:“轻雷,你说那位简……简兄,他真的不会介入我爹与薛连山之间的争斗吗?一想到他那冷酷无情的一刀,我的心都在颤抖,太可怕了,那简直是魔刀!” “简兄说他不会,希望他没有骗我,否则……” “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吗?” 韩轻雷沉默半晌,苦笑着摇头道:“五五开吧!如果我与简兄之间展开生死斗,最终活下来的那人就算不死,也残了。而且很有可能会同归于尽。” “不要!”谢红廖一声尖叫,紧紧握住韩轻雷的大手,美眸泛着泪光,颤声道:“我不要那种残酷的结果,我要你活着。” 韩轻雷温柔地反握住女孩冰凉嫩滑的小手,目带柔情,“放心,我不会死,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去死呢?走吧,离开这里,这件事情很不寻常,得让你爹发动人手调查一下。” “会不会是薛连山的人?” “不会,薛连山老奸巨猾,他不会这么蠢。” “那么我们快点回去,得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爹。”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六章边哨营。 谢家问剑山庄在宁州城北三十里。依山而建,周围一片白杨林。 作为白道领袖,江北大豪之一的谢中君是个成熟稳健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额头宽阔,发髻插着白玉簪,三绺长须垂落胸前。 刚睡下不久,就被家人喊了起来,说三小姐有急事禀报,已经在客厅等候。 夫人冼红锦虽已年过三旬,外表仍如二八少女般的娇嫩,但那股子柔润妩媚是少女很难企及的。 谢中君刚一起身,就把她吵醒了,俏丽脸蛋带有淡淡的红潮,蓬松秀发掩住大部分美好的香肩,侧起身子,手掩胸口,柔声道:“夫君,廖儿或许真有急事,你快去看看。” 谢中君眼神宠溺,一边转身下床,一边无奈道:“那个丫头都被你给宠坏了。” 夫人眉眼弯弯,看着夫君宽阔后背,掩嘴轻笑,道:“还说我,我看是你吧!平日里她犯错,你别说打了,就算一句重点的话都舍不得对她说,这丫头有你这么惯着,脾气倔强,性子莽撞,将来可怎生是好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人父母的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夫人,你先歇息,我去看看那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披着锦袍出了内室,外面有老家人等候。此老也是他贴身剑仆,叫顺伯,平日里也担任护卫之责。 跟在后面低声禀报,“老爷,三小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走在长廊下,谢中君脚步没停,边走边问,“不是一个人,还有谁?” 顺伯眼露奇光,道:“一个看上去相当出色的年轻人。气质卓然,俊逸非凡。哦,就是……” “就是什么?顺伯,你什么时候讲话也这么吞吞吐吐了?”谢中君听说陪同女儿回来的是个年轻人,表情变得古怪。他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平日里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等闲之辈很难能得到她的青睐。没听说过她与江湖上哪位少侠走得近。这事透着蹊跷!不由得有些急迫起来。 顺伯苦笑道:“老爷,不是老奴吞吞吐吐,只是那位少侠衣衫破烂,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打斗所致。” “嗯?”谢中君眼神瞬间凌厉,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年轻人如果与人发生争斗,他的女儿岂能置身事外?何况年轻人是陪同他女儿一起回来的,不论他们与何人发生争斗,事情起因恐怕都在他女儿身上。 脚步加快,赶往客厅。顺伯在后面赶忙跟上,他知道三小姐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如果三小姐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会在江北掀起滔天巨浪。人中君子一发怒,也会君子变屠夫。 一进客厅,就发现了那位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金箍束发,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高鼻薄唇,俊秀儒雅,宛若玉树临风。但从外表气质上来看,这的确是个出色的年轻人,配得上他的女儿。就是不知道他是谁,江北的年轻一代,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青年才俊。 他在打量韩轻雷,后者也在打量他。 身材高大,发髻高挽,头插白玉簪,额头宽阔,面如冠玉,颌下三绺长须,气势沉稳,凝而不发,神目如电。想必这位就是问剑山庄庄主,江北白道魁首,人称玉剑神君的人中君子,谢中君了。 “敢问可是谢大侠当面?”韩轻雷快行几步,走到谢中君面前,抱拳躬身,行晚辈礼。 “正是谢某,少侠是?”谢中君面带微笑,瞥了眼旁边规规矩矩的女儿,眼皮子一跳,心下更奇怪了,家里这只骄傲的小凤凰,何时变得如此淑女了? “在下韩轻雷。” 谢中君眼中奇光迸射,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尤其是年轻人手中的那柄绿鞘窄剑。 “东风细雨剑,韩轻雷?” “正是在下,四更时分,还登门叨扰,还请谢大侠见谅。” 谢中君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韩少侠驾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赶忙转头吩咐,“来人,上茶,上好茶。” 韩轻雷连忙伸手阻拦,正色道:“谢大侠……” “别叫什么大侠了,还是称我一声世叔吧。来,我们坐下来谈。” “不忙,还是请令嫒先说要事要紧。” 这时,谢红廖才踱步过来,未曾言语,眼圈先红了,只觉得有满腹委屈,见到父亲,才见到了主心骨,一下子统统爆发出来。扑进父亲的怀里,一句话就把这位人中君子惊到了。“父亲,我被人追杀!” “什么?”谢中君须发无风自动,眼眸绽放冷芒,神色震怒,“何人竟然如此大胆,敢追杀我谢中君的女儿,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多亏了韩大哥和、和一位姓简的少侠。要不然女儿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越说越委屈,竟然呜呜地哭了。今晚惊吓过度,让这位骄傲的小凤凰见识到了江湖上最残酷的一面,刺激太大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很难承受。 “女儿乖,没事了,没事了,爹爹在这里,等着爹爹替你报仇,无论对方是什么人,爹爹都会把他们挫骨扬灰。”谢红廖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趴在父亲怀里嘤嘤地哭泣,看样子真是被吓坏了。 谢中君一边安抚女儿,一边询问韩轻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贯强势的女儿,居然像个弱女子一般的哭起来不停了。只有受到巨大的刺激与惊吓她才会这样。小时候一次打雷,她就曾经被吓得连续哭了三天。 相比骄傲如凤,强势嚣张的谢红廖,韩轻雷更欣赏现在这个女孩,软弱,娇柔,惹人怜惜。 当下,韩轻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其实从一开始,谢红廖飞刀留书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是有仇不隔夜的性子,骄横霸道,强势跋扈,在客栈被人当着众人羞辱,能咽得下那口气才怪。出于担心,一直暗中跟着她,果然不出所料。此后就一直跟着她来到城郊土地庙。躲在暗中保护,如果简锋不施展那一刀,他也不会跳出来。 听完韩轻雷讲述,谢中君脸色沉了下来,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忍不住大发雷霆,怒声呵斥女儿,“胡闹,你太胡闹了!如果今夜不是有韩少侠和那位简少侠在,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为父和你的娘亲今后怎么办?” “对不起父亲,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肆意妄为了。”谢红廖是真的怕了,尤其是简锋的那一刀,简直成了她的梦魇。闭上眼睛,就是遍地的残肢断臂,那情形,太恐怖了。 “你呀你呀,唉,赶紧下去梳洗一番,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丢不丢人。” 谢红廖离开之后,面色阴沉似水的谢中君又询问了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 一掌拍碎了紫檀八仙桌,“来人。” 门外闪身进来两位紫衣中年人,“庄主。” “丑时左右,红廖在城郊土地庙被一群黑衣人袭杀,尔等速去查明,此事何人所为,是哪方势力所指使。” “是。” 紫衣人转身离去,谢中君神色才稍有缓和,略带歉意地对韩轻雷道:“让韩少侠见笑了。” “无妨,世叔爱女心切,理当如此。” “对了,你适才提到的那位简少侠,他所使用的是狭刀?” “是。晚辈自问眼力不差,简兄所使兵器,的确是边军制式佩刀,狭刀。” 谢中君却摇头道:“不,边军的制式佩刀不是狭刀,而是雁翎刀。只有哨探营的哨探才会配发狭刀。” “哨探营?” 谢中君神情凝重的点头,“不错,戍边军拥有十万之众,但哨探营满编却只有三十人。那三十人都是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高手中的个高手,千里斩敌酋,犹如探囊取物!” 韩轻雷动容,内心已经对简锋的评价很高了,没想到还是不够。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七章真心还是做戏? 客栈中,一盏孤灯如豆。 简锋坐在窗下,烛火映红了他的侧脸。 他在擦拭狭刀,用心而专注。 刀身铮亮,如同一泓秋水。 此刀陪伴了他三年,从被选拔进边哨营那一天开始,上头就给他配发了这把刀。 此刀陪他征战,杀敌,闯过尸山血海。 刀断头,锋饮血,依旧铮亮如新。 此刀已经成了他的伙伴,兄弟,朋友。 以后还会继续陪他走下去,直到尽头。 江湖路,一名刀客,没有终点,没有尽头,死亡的那一天,才是终点,是尽头。 呛,狭刀归鞘,横放到桌上。 想到那位谢家三小姐,简锋默默摇头。 一个被家世宠坏的孩子而已,这一次的教训,应该够了,想必以后会收敛一些,不会那么嚣张跋扈了。 杀那些死士,他本可以不施展“惊天八式”,之所以选择“天崩”一招,目的就是为了震慑。 刀下无全尸,比任何言语都管用。 还有什么能比地狱般的血腥画面更富有震慑力? 这种震慑冲击心神,心境薄弱者,以后的一段时间内,会形成梦魇。 对那位谢三小姐而言,这种方法着实残忍了些,但很有效。 也不用担心梦魇的时间过长,会对女孩身心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因为她身边有柄剑,东风细雨剑。 韩轻雷,青年才俊,人品武功皆相当出色。江湖声望直逼老一辈名宿。 有他在侧相伴,想必将来也能成就一段姻缘。 刀客,不仅会杀人,也有做媒人的潜质。 这时,外面响起鸡鸣。 雄鸡报晓,天亮了。 他推开窗户,站在窗前。 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炊烟袅袅,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人们开始为生计而奔波。 房檐下,大声呵斥伙计们各房收拾夜香的店小二偶然抬头看到二楼窗前的简锋,摆手招呼,笑容谦卑。 简锋微笑点头。 得到回应的店小二兴奋的面色潮红,好像捡到了二两银子的模样,双手卡腰,趾高气昂,呵斥伙计们的声音愈发大了。掌柜一声咳嗽,店小二犹如老鼠见猫,点头哈腰凑了过去。 此时,隔壁房间的窗户也都纷纷推开,客人们都开始起来洗漱。客栈开始喧闹起来。 辰时末,巳时初,用罢早饭,打坐调息近三个时辰的简锋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感知到两股气息,一股略微熟悉,是韩轻雷。另外一股气息浑厚,凝而不发,此人是个高手。 “简兄,在下韩轻雷,陪同一位高人到访,叨扰了。”门外响起韩轻雷温润的嗓音。 “真是稀客,不知韩兄陪同哪位高人到访,请进。”打开门后,简锋的注意力被韩轻雷旁边的那位面带微笑的中年男子吸引。此人身材高大,颌下三绺长须,一身锦袍,仪表不俗。 “这位是?” “哦,容在下介绍。这位便是江北白道领袖,问剑山庄庄主,谢中君谢大侠。”说着,又替简锋向谢中君介绍,“世叔,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简锋简少侠。一位顶尖的用刀高手。” 谢中君面带笑容,抱拳见礼,道:“冒昧叨扰,还请简少侠见谅。” “不敢,谢大侠请。”简锋眼中一道精芒瞬闪而逝。 “暂居客栈,有些简陋,招待不周,还望二位见谅。”双方分宾主落座。简锋打量这位谢大侠。江北白道声誉极隆的名宿。 玉剑神君,指的是他手中的一柄玉色神剑和七七四十九式断玉剑法。据传,此套剑法为百年前孤身单剑独闯魔宫的折剑老人所创,剑出如断金碎玉,威力无比,所以独孤生所著的《天下九绝》一书当中,也把这套剑法收录其中,名列第五绝。甚至比红叶山庄红叶夫人的红袖添香剑法的排名还要高一个名次。 人中君子,指的是他为人四海,交友遍天下,从不吝啬钱财,任何人从他府上经过,如果缺少盘缠,都可以登门求助,他从不推辞。而且此人嫉恶如仇,锄强扶弱,江湖声望极隆,近些年来,不仅止于江北,有向天下级豪强迈进的趋势。 此刻,谢中君面对简锋却非常客气,好像他面对的不是无名小卒,而是一个声望地位足以与他并列的江湖名宿,单就这份气度,就十分难得。 他略一欠身,道:“不久前,小女年少无知,行事鲁莽,冒犯了简少侠,老朽代她向你道歉。” 简锋目光一扫旁边的韩轻雷,后者无奈苦笑,道:“没办法,世叔非得问,我又不能不说。” 简锋道:“谢大侠言重了,习武之人相互切磋而已,算不得大事。” 谢中君正色道:“除此之外,老朽还要向简少侠致谢,谢谢你救了小女一命。”他站起来,郑重见礼。女儿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是有简锋和韩轻雷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而且那些黑衣人来历神秘,以他的势力居然没有调查出来这一切的背后指使者到底是何方神圣。非但如此,就连土地庙那些尸体残骸统统不见了,满地血迹也被尘土覆盖。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哦,对了,查清楚到底是哪方势力所为了么?对一个女孩子下此毒手,这背后的目的似乎不简单。” 谢中君遗憾地摇头,韩轻雷也皱眉道:“不仅没有查清是哪方势力所为,而且土地庙的那些尸体也都不见了。简兄,你有什么想法?” 简锋大惊,差点离座而起,“连尸体都不见了?” “是。现场打扫得非常干净,不是一般人所为。” 简锋陷入沉思。左手拇指在右手虎口来回摩挲,这是他的习惯,想问题的时候,经常做这个动作。想了想,忍不住想开口,但考虑到身份立场,最终还是把想要问的话吞了回去。 谢中君眼光毒辣,似是能看透人心,他微笑道:“简少侠是想问,此事可是薛连山所为?毕竟红廖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此事在江北无人不知。如果红廖被杀,必定会扰乱我的心境,打乱我谢家阵脚。不久之后就是问剑山庄与薛家堡的决斗日期。这种时候除掉红廖,符合薛家堡立场和他薛连山的利益。” “不错,在下是如此想过,可是,薛连山会那么做么?” 谢中君笃定地摇头,“不会。他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薛连山老奸巨猾,雄霸江北黑道多年。他很清楚,如果他真那么做了,不仅打击不到我谢某人,还会迫使我问剑山庄和他薛家堡不死不休。结下生死大仇。老朽与他之间的争斗,说白了就是一些利益之争。至于江北霸主的虚名,可笑至极。说实话,对这种事情,老朽本无意,但简少侠你应该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朽不仅仅代表着问剑山庄,身后还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推动着老朽不得不为。” 简锋动容,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在装模作样的演戏? 如果是真心,他又岂能做出屠村杀人那种恶毒之事? 人中君子,恶毒屠夫,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八章慕容双情。 三年从军入伍经历,闯过尸山血海。 见识过尔虞我诈,中过陷阱,被阴谋诡计计算过。 他都一一闯过来了,身上留下无数伤疤,那是血与火的见证。 一双眼睛锻炼得可辨真伪。 但他发现不了谢中君是真心还是在做戏。 如果是后者,那就代表此人极端可怕。 城府与心机并存,江北一隅之地很难容得下。 懂得隐藏,拥有枭雄之志,他的目标将是天下! 如果天下多些这样的人,那天下人怎么活? 希望我想多了,想差了。 “简少侠,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在想谢大侠你的这番话,觉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虽短短的八个字,但已道出了世态人情。人活着,不能多求,对得起良心道义足以。”简锋收慑心神,不敢大意。面对这种层次的对手,必须小心应付。 良心……道义么……谢中君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被掩饰下去。 “简少侠,接下来是否有空?老朽想请少侠问剑山庄一行,吃个便饭,以表谢意。万万望要推辞。” 白道领袖,江北大豪,鼎鼎大名的问剑山庄庄主请他吃饭,这是天大的面子,也是身份象征。但简锋不能去,只能拒绝对方的好意。一个是他现在还不想过多的与这位谢大侠接触,他是重情的人,吃了对方的饭,就领了对方的情,以后如果事情有变,他唯恐自己挥刀不利。二一个他的确有事,今天要去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谢中君很遗憾,韩轻雷反倒是无所谓,年轻人在哪儿都能喝酒,情义到了,乱坟岗一样能喝得畅快,尽兴。 有酒皆天地,不在乎场合。 “既如此,简少侠,老朽先告辞了。什么时候有空,请莅临问剑山庄,谢家的大门永远向少侠敞开。” “谢大侠慢走,闲暇时,简某一定登门拜访。” “简兄,回见。” “嗯。” 送二人一直到客栈门口,方才回转。这一幕落入很多人眼里。车船店脚牙永远是消息散布最快也是最流通的地方。谢中君是江北名人,很多人认识他。韩轻雷是新近崛起的年轻一代顶尖高手。这二人联袂到访的客人,又岂能是无名之辈? 很快,简锋成了很多有心人的目标,纷纷猜测他的身份。江北什么时候冒起这么一位青年高手了?面生的很,难道又是条过江强龙?先有了东风细雨剑,再冒出来一位,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一位谢家的助拳人。 …… 茗花苑,宁州最大的青楼。 慕容双情,是这里最贵的头牌。 她不是慕容世家的人,她只是有个跟姑苏慕容姓同样姓氏的老爹。 名字叫双情,一个是别人对她有情,并且很多很多,整个宁州超过半数的男人对她有情。光明正大的,偷偷摸摸的,有钱有势的,花钱想买的,太多了。但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在她这里留住情,无论是谁。 论钱,她的钱,数都数不过来。 论势,知州老爷被她命人扒溜光,吊在城头吊斗下整整一天,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赔上一沓汇仁钱庄的银票。 她也有情,要不怎么能叫双情。 一种情,是她的嘴,樱桃小嘴,不朱而红,娇艳欲滴,令人迷醉。她的手,纤纤玉指,吐蕊梅花,素手摇摇,勾魂夺魄。 另一种情是一个男人。一个身上有着无数伤疤的年轻男人。 此时,这个男人正躺在她香闺内,令无数男人向往的床榻上。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坛喝了一半的酒。 慕容双清身披透明纱衣,内里粉色抹胸,欺霜赛雪的如玉/肌肤若隐若现,很没形象地坐在桌子上,两条莹白细嫩的小腿来回晃荡着。 “你离开三年,我等你三年。你回来一个月,我等你一个月。你个王八蛋,当老娘好欺负是不是?”抓起酒坛子欲砸,大眼睛眨巴眨巴,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还是喝掉比较划算,仰头咕嘟咕嘟喝酒,姿势很男人,比男人还豪放,丝毫不顾及走光以及酒水淋湿了的隆起胸脯。 啪,酒坛子使劲砸到桌上,抬手抹抹嘴,扭动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笑得媚眼如丝,香舌舔舔嘴唇,问床上的年轻男人,“看我是不是比三年前漂亮了?腰身是不是更细了?还有这嘴巴这眼睛,是不是更诱惑更迷人了?” “是。” “是个屁是。老娘随便问的,你回答的时候过不过脑子啊?”抬起一脚,嘭地踢在年轻男人大腿上。怪不得她只穿着一只鞋,原来是准备用来踢人的。踢完人之后,那只绣着喜鹊的绣花鞋也顺便踢飞了。涂着豆蔻的脚趾圆润如珠,晶莹剔透,可爱极了。 年轻男人叹口气,“如果让宁州城里的男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仙子居然是现在这副模样,你说他们会不会失望?” “关我屁事,老娘是为自己活着,又不是为了他们。他们里面也包括你,简锋,你给我记住,老娘从今天开始,要把你忘了,不想你了,再也不想你了。” “好……”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香风忽动,纤细窈窕的身影骑到了男人的身上,令人做梦的那双玉手使劲掐住男人的脖子,柳眉倒竖,一双如丝的媚眼瞬间瞪圆了,杀气腾腾,“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试试看?” 喊完了,发泄完了,忘形地扑倒在男人怀里,闭着眼睛迷醉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想你,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软玉温香满怀,沁人心脾的芬芳,男人一动不敢动,面色逐渐越来越红。 女人忽地咯咯笑了起来,俏脸布满红晕,柔媚大眼弯弯,美如新月,一双圆润又结实又充满弹性的大腿不由得加紧,声音柔得要把人化成一滩水,“我知道,你也想我,我感觉到了。真好!” 这个女人,柔起来像水,细如雨丝。怒起来像火,焚天毁地。 所以,她还有个外号,叫冥河天女。 冥河,带给人死亡。天女,带给人吉祥。 是江北最大情报组织,飞莺门的掌门。 第一卷刀光起,戮战江湖。 第九章宝马配英雄。 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见好就收。 慕容双情就是个聪明女人,混迹青楼的女人都比别的地方女人聪明。 因为她们得懂得保护自己,怎么在男人堆里周旋。 一颦一笑是武器,身体是武器,心也是武器。 但心这把武器有点特殊,因为它只用来对付喜欢的男人。 用她的心把他的心撞碎,让他的心里只有她。 她知道躺在她香闺里的这个男人是因为有事情才会过来找她。 这个男人是个重情的人,从七年前救了她那刻起,她就知道,如果这辈子注定要嫁给一个男人,那么那个男人只有他,也只能是他。再有钱,长得再英俊,势力再大的男人在她眼里,也比不上他的一根小指头。 这个男人讲恩重义,恩怨分明,他心里有仇,在报仇之前,他不会谈论其他的事情,比如感情,比如女人。 想做他的女人,只能先帮他报仇。 夏家村一百八十三口被人屠杀的血仇。 慕容双情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才能帮到他。 他孤独的时候,陪他喝酒。 他寂寞的时候,陪他喝酒。 他伤心的时候,陪他喝酒。 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他情报。 飞莺门的情报从来不用明文,就算被人截获了也无所谓,因为他人根本就看不懂。 那是一堆女人才用得到的调理身体的药材和化妆用的香粉。多达数百种,分门别类,经过重组,整合,形成一条条消息。 桌子摆着厚厚的一大摞纸,表面上看,都是进货的单据。但经过慕容双情在旁边用精致的小楷写出来,就变成了情报,非常详细的情报。包括很多江北豪强的私密,比如薛家堡堡主薛连山昨夜在哪个小妾那里就寝,一晚上辛苦了几次。枯木寺的枯木大师和百花谷的紫衣仙子有个私生女,现在是春风得月楼的头牌。衙门的总捕头柳三绝和知州夫人有一腿,知州老爷的三岁儿子其实是柳三绝的种等等。 飞莺门能到今天屹立不倒,就是因为这些女人掌握了太多的秘密,让很多人很多势力既恨且怕,更是忌惮。女人不能得罪,掌握了了大量秘密的女人更不能得罪,因为女人一旦发起疯来,会很可怕。 她们不仅会杀人,还会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简锋很庆幸,飞莺门的掌门是他的故友,一个喜欢他,一个做事泼辣,敢爱敢恨的女人。 慕容双情能歌善舞,才貌双绝,一手精致小楷能让很多文人重金索求,她的字很漂亮,写字的姿势更漂亮。 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她懂得利用身体的一切本钱,而且还恰到好处,分寸拿捏几近妖孽。 袖口垂落,露出雪白皓腕,手肘支在桌子上,小嘴咬着小狼毫的笔杆,模样俏皮,鼻尖沁着细碎汗珠,将整理出来的情报递给坐在桌子斜对面的简锋,“这就是最近三天以来,江北地面上发生的一些有价值的事件,之前在土地庙袭击谢红廖的那些黑衣死士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不属于江北的任何势力。” “外来客?” “是的。势力很大,很神秘。好像跟官府有关系。” “官府?知州衙门还是宁州驻军?” “具体详情还有待进一步调查,不过,是军方的可能性大一些,而且这里面似乎还有镇监府的影子。” “镇监府,太监?” “嗯。简哥哥,这个事情恐怕会很麻烦,夏家村事件的背后无论是江湖势力,还是知州府,亦或是宁州驻军,一旦证据确凿,咱们发动手头的力量都能勉强对付,但如果这背后真有那些死太监插手……” 慕容双情眉心攒紧,咬着笔杆来回转动,美眸满是担心,话虽没说完,但道理已经点透。简锋明白她的意思。 “能调动镇监府的太监,只有各地王府里的龙子龙孙,涉及皇家无小事,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是夏家村一百八十三口不能白死,我师父被打伤的仇不能不报,这件事情无论最后涉及到谁,他都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无论是谁,即便是龙子龙孙,我也要把他从龙巢里揪出来。天理昭彰,他必须得给逝去的村民们一个公道!” 简锋杀气腾腾,虎目绽放冷芒。 慕容双情美眸不眨,盯着那张俊脸,神情迷醉。 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不畏艰险,不畏权贵,宁折不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 疯了又如何,大不了陪他一起疯。要想做他的女人,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看完之后,把手里那几张纸放下,简锋说道:“双情,你继续调查,但要记住,一旦发现是不可为,立即收手。我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和飞莺门涉险。” 慕容双情两眼放光,脸泛桃花,身子前探,舔舔嘴唇,姿态诱惑,“你在担心我?” 这个花痴女人呐,唉,只能无奈道:“你说呢?” 双手做捧心状,慕容双情陶醉道:“我好高兴。” 说着,站起身挽起简锋的手臂,整个娇躯几乎挂在他身上,“走,我要送你个礼物。” “什么东西?” “保密,等下看到就知道了。你一定喜欢。” …… 简锋这辈子最喜欢两件物事。 一个是他那柄狭刀。另外一个就是马。 边哨营被裁撤的时候,他曾经有一匹坐骑,陪他征战了三年,但离开边哨营的时候,被朝廷收走了。即便他心中极为不舍,但朝廷的规矩,任何人都得遵守,就连一向照顾他们的戍边将军都没办法。 离开边关前,他在马棚里,陪着那匹马喝了一夜的酒。后来,那匹马被带走了,听说被送进了宫里。现在可能被赐给了哪位皇子,这样也好,比跟在他身边出生入死强。 当他看到眼前这匹马的时候,神情很激动,恍惚间,以为老伙计又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 皮毛黑亮,四肢强健,身材高大雄健,见到有人来,昂首长嘶,四蹄叩地,桀骜不驯地盯着马棚外的一男一女,马桩被拽得晃动,棚上灰土簌簌掉落。 慕容双情面带得意,声音娇脆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你双情,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礼物。” “喜欢就带它走吧,宝马配英雄,你就是我的英雄。”慕容双情强笑,内心极为不舍,但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时候离开了。相聚的日子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