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宠而娇》 第一章 什么冰肌玉骨 盛夏时节,虽然已是傍晚,但天气依然闷热。窗外鸣蝉聒噪,屋里的电视机播放着宁城电视台每年六月雷打不动的节目《助力高考》。每年都是那个漂亮干练的女主播,以及几位来自各重点中学的所谓名师。 江恩娇正经地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着志愿填报指导书,右手夹着两支笔——一支荧光笔用来勾画学校与专业、一支黑色水笔用来做备注。这是她十九年人生里的头等大抉择,为了分数当牛做马、受苦受累,还失败了一回,成绩公布之后终于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一定一分都不能浪费。”江恩娇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眼睛,继续看指导书上各学校历年的招生分数和学生排名。 她曾经的目标是邻市的越大,作为一所综合性大学,越大只是个普通的一本。但越大的艺术学院实力强劲,甚至可以和某些专业的艺术院校比肩。不过现在,她的成绩远远超出预期,倒是有了重新选择的资本。 正纠结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江大喵,志愿报的怎么样啦?要不要转个念头和我一起去荣大呀?”电话另一端,江恩娇的前桌同学周蔓之热情洋溢,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愉悦的心情。 江恩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将指导书上关于荣大的介绍页折了起来。“我还没想好呢。成绩和估分时的结果不一样,现在还得从头看起。” 这下轮到周蔓之吐槽——江恩娇一向悲观,高考结束当晚在网上看到了流传的假答案,估出的分数只有四百多分,郁闷得要跳楼。 “好好好,是我太沉不住气、心理素质差。”江恩娇笑着,“等学校录取通知下来,我请你们去泡温泉吧。今早学校还把升学奖学金给发下来了,终于见到回头钱,真是受宠若惊。” 七七八八地又聊了几句,周蔓之也就挂了电话。江恩娇放下手机,撇嘴笑了笑。她和周蔓之、陆悦同学三年,除了艺考之外,几乎没见过她们发愁的时候。 门口传来声响,江恩娇握笔的手微微攥紧,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你来了。”江恩娇放下笔和书,缓慢地站起身往门口去迎,显得有些局促。 来人正是宋行舟。他看起来是刚下班的样子。 “去毓灵会馆叫的菜,你趁热吃。”宋行舟把食盒递到江恩娇手上,转身进了卧室。 毓灵会馆的本帮菜在宁城排得上名号,两年前宋行舟带江恩娇去过一次。那时江恩娇表面装的镇定,还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小面子,但心里确实被毓灵会馆的菜所折服。 在宋行舟换衣服的空当,江恩娇从厨房拿了盘碟碗筷,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摆出来。 宋行舟换上一套棉质灰白条纹家居服,摘下细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松泛许多,严厉的感觉也少了一些,甚至有一点——和蔼可亲。 “都弄好了。你先吃。”江恩娇伸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行舟点点头,先下了筷子。对于江恩娇在他面前的谨小慎微,宋行舟已经习以为常。最初看到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还会觉得不习惯,想要拗一拗她的性子,不过后来也就随她去了,想着或许顺着她这样更让她觉得自在。 餐桌前,宋行舟和江恩娇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江恩娇默默地低着头吃,吃得很快,也很克制。 “其他菜不好吃?”宋行舟停下筷子。 江恩娇抬了抬眼,随即又垂下去,“没、没有......” “那你怎么只吃那一道菜?胳膊太短?”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在这。 迅速地吃完了饭,江恩娇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碗。正开了水冲洗瓷碟,江恩娇感觉背后一暖,脖颈处附上了温热的气息——是宋行舟。 水龙头中的水还在哗哗流淌着,拿着瓷碟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你这样......热不热啊?”江恩娇关了水龙头,把洗洁精倒在瓷碟上,有些心不在焉。 “你冰肌玉骨,清凉无汗。” 江恩娇闻言膈应得在夏天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手一抖险些把碟子掉进洗碗池。 “我觉得有点热。”江恩娇利索地洗完了碗筷,解开围裙挂在门背后,坐回沙发上继续研究她的“未来”。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显然去荣大更加适合。但荣大千般好万般好,唯一的不足就是学费太贵。艺术专业的学费本来就贵,而荣大更是昂贵中的战斗机。作为最好的艺术院校,荣大的基础设施、教学器材、师资力量都十分优越,加之学校品牌带来的资源,哪怕是昂贵,报考的学生也是源源不断。 就如同饱暖思淫.欲,艺术的首要作用并不在于谋生。能培养孩子自幼学习艺术的,不论是美术、音乐还是舞蹈,也不论是这三大类中的哪个分支,十几年地学下来费用都是不少的。而能负担这些费用的家庭,自然也不会在乎这区区四年的学费。 别人不在乎艺术院校的学费,江恩娇是在乎的,在乎的要死。 “明晚志愿填报就截止了,还没选好学校?”宋行舟从浴室出来,看见客厅里的江恩娇把纸张铺满了桌子——荣大、越大、崇音、凊师......综合类、艺术类、师范类,她把适合的学校的详细信息都誊抄在了表格上。 “还在纠结。”江恩娇抿了抿嘴,有点难为情,“艺术专业的学费都太贵了......” 听到学费,宋行舟摇摇头,笑了出来,“你是觉得我负担不起你的学费吗?” “我是觉得我自己负担不起。还有,之前的大项花销,我工作以后会攒钱还给你的。”江恩娇一遍勾画院校指导书,一遍回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宋行舟撇过头看着伏案的江恩娇,不是很开心。没想到他出钱的不记账,她受钱的却会记得一清二楚,反倒让他有被人瞧不起的感觉。 “你还是挺有志气,想着早日经济独立、自立门户?”宋行舟一挑眉,随即点了点头,“记得把利息也算上。” 江恩娇“嗯”了一声,见宋行舟扬了扬手,便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干头发。江恩娇帮宋行舟擦着头发,宋行舟则拿起桌上放着的志愿填报指导书翻看。 “其实,看你为了填报院校费了这么多工夫,还有点羡慕你。”宋行舟一页一页地把江恩娇单独誊抄的院校的对应部分找到,一一看过,仔细审查。 “因为填报院校比工作轻松?”江恩娇半跪在沙发上,一面擦头发,一面瞟着自己的誊抄纸。 宋行舟嗤得笑了出来,“羡慕你能把自己的爱好作为专业。”宋行舟指了指书上被荧光笔标出的部分,专业大多是戏剧影视文学或者历史。他合上书缓缓说道,“当初我还在荣大读了一年社会学。” “当初......十好几年前了吧?”江恩娇歪了脑袋问。 “十五六年了。”宋行舟端起刚才斟上的香片,正准备入口。 “那你今年才三十三四啊?” 宋行舟端茶杯的手略微僵了僵——他没想到突然被江恩娇问到年龄,也没想到江恩娇用的那个“才”。 宋行舟转头拿过江恩娇手里的毛巾放在一旁,双臂交叠地直视着江恩娇。“原来你是觉得我特别老了是么?” 江恩娇一时尴尬,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扣了扣手指,又轻轻地把宋行舟放在一旁的毛巾拿了回来,笑了笑,继续给宋行舟擦着头发。 一边擦,一边含糊道:“没有没有,你年轻得很......” 头发擦得差不多,江恩娇自觉地收了毛巾去洗,而她满手泡沫的时候,忽然愣住了神——自己对宋行舟太过自觉了。 第二章 关于领养的往事 她会帮宋行舟擦头发,是从十三岁那年开始。十三岁之前,她被寄养在宋行舟的堂兄家中。再之前,她还是江文培、王瑜夫妇乖巧可爱的独女,虽然是来自福利院的独女。 那时的江恩娇也觉得自己过上了“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的生活。每天上学有爸爸送,放学之后自己从荣大附小走到荣大,在妈妈的琴房里写作业。晚上和妈妈一起回家,走近楼门口时抬头看看,家里厨房的灯总是亮着,那是爸爸在做饭。 江恩娇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十一岁,她性格开朗又胆大直率,在学校里参加的活动数不胜数。课余,她也因为妈妈的缘故而经常获得在大学进行表演和比赛的机会。她就像一朵向日葵,活得热烈又骄傲。 从四岁到十一岁,江恩娇只知道自己被养父母用很好的物质条件和精神陪伴养育着,但她并不知道江文培和王瑜暗中寻找着代孕的门路。直到她十岁那年的冬天,父母说要出国定居,于是把她送到了宋行祜的家中寄养。 宋行祜和江文培是旧友,而且家中有个与江恩娇年龄相仿的女儿,宋行祜与家人商量之后就也同意把江恩娇接过去抚养。 江恩娇在养父母的培养下是算得上优秀的,宋行祜的女儿宋芊一小她一岁,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同时发展了不少特长,无论性格还是能力都和江恩娇十分相像。 小女孩之间,越相似就越容易生妒忌,只是寄人篱下的江恩娇彼时并不懂得这个道理,更不知道抱朴守拙。两个女孩的矛盾终于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被摆到了明面上。 在升初中时,宋行祜为了显示自己不分彼此,托了学校的熟人将宋芊一和江恩娇安排进了同一个重点班。小女生之间容易攀比,无非是攀比家境、学习和所谓的魅力。 宋芊一和江恩娇的家境姑且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论起学习,宋芊一兴趣广泛、特长众多,唯独不喜欢语数外史地政这类课程;而江恩娇不知哪里来的劲头,不仅乖乖地耐心地学,而且还在开学第二周的班干部竞选中大出风头,被选为学习委员。 既然家境和学习都没什么胜算,宋芊一索性放弃了江恩娇这个假想敌。江恩娇的心思逐渐变得敏感细腻,她开始发觉宋芊一对自己的隐隐敌意,也能感觉到宋芊一对自己正在纾解心结。 情窦初开的宋芊一感觉自己对副班长陈千帆很是喜欢,她喜欢他挺拔的个子,看着像个能保护人的男子汉;她喜欢他的嗓音,既不像其他处在变声期的男生一般声音沙哑、别扭,也不像还没变声的男生那样童声童气,他的声音洪亮、干净,怎么都觉得好听;她还喜欢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描字帖的样子,放学后骑着山地车翩然离去的样子...... 趁着学校在中秋节前在礼堂举办演出,宋芊一挨着陈千帆坐过去,悄悄跟他说,我喜欢你。她等着陈千帆说“我也是”,但陈千帆却拒绝了她,因为她有一头棕色的长发,而他喜欢黑色短发的女生。 听到这话,宋芊一闷气地扭头,一转眼瞧见了在前几排坐着的江恩娇,齐齐的学生头,发色如墨。 宋芊一不能忍受自己在学校被江恩娇抢风头,在家江恩娇又常得父亲夸奖。她和父亲说了几次想把江恩娇赶走,却惨遭驳回。 宋芊一的彭欢不忍心看宝贝女儿情绪低落。当初肯让江恩娇寄养在家中是为了和女儿作伴,现在非但没有作伴反而成了冤家,倒不如把江恩娇送走,省的将来出了什么大事。 恰好宋行祜去上海出差,彭欢借着这个机会,委婉地劝江恩娇离开。 沉默了片刻之后,江恩娇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哭了出来,但终究在这之前宋家供她吃住、上学,她也知道宋家的恩情,于是说道:“那谢谢阿姨这么长时间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其实江恩娇心里也很低落。她觉得宋芊一性格直率,样子又好看,非常喜欢她,可她不知道在宋芊一眼里,自己的亲近是惺惺作态,自己的笑容是虚情假意。 看看你这个讨人嫌的样子!江恩娇在心里狠狠地嫌弃自己,同时她又有点迷茫。养父母是大学教授,宋家夫妇是企业高管,家境都很殷实。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江恩娇想想拥挤嘈杂的福利院,低落的心境雪上加霜。 这天是宋行祜父亲的六十五岁的寿辰,宋行舟前往宋行祜家送寿礼聊表心意,刚好进门就看到江恩娇泪水涟涟,于是随口问了问缘由。 “小芊也是大孩子了,有时候难免心思多一些。你和瑾恩结婚三年,也快该要孩子了。等孩子大了就明白我们的难处了。”彭欢满面愁容,一边说着如何不舍,转头就叫保姆到江恩娇的房间帮她收拾东西。 宋行舟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们倒是不着急。” “你们不着急,你父母也不着急?你们这一辈儿里头兄弟五个,除了行康还没结婚,可就是你结了婚还没孩子了。” 宋行舟点点头,没有接话。这夫妻装都快装不下去了,哪里还有心思要什么孩子。 一来二去,彭欢以二嫂兼过来人的姿态说了许多,宋行舟始终微笑着,嘴上附和着“是是是”、“有孩子好”,心里却是度秒如年,恨不得去福利院领养几个男孩来堵住这个唠叨堂嫂的嘴。 不久,江恩娇把行李箱从房间拖了出来。她在房间里边收拾衣物边咬着毛巾哭了个够,临出房间门,她深吸一口气,平顺了平顺呼吸。 江恩娇的一双圆眼睛哭得有些肿,鼻头和嘴唇还是红红的。彭欢看见江恩娇这样,满脸的心疼,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江恩娇面前伸过手揽住她,摸摸她的小脸,说道:“小娇,你不用害怕呀,阿姨又不会把你送回福利院去。阿姨给你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这样也方便你学习。每个月伯伯和阿姨也会给你零用钱,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看好不好?” 住在学校附近,每个月还有生活费,这样的物质生活于江恩娇而言是不敢妄想的。 江恩娇鼻音浓重地说了句“谢谢阿姨”,又转过头去向宋行舟说再见。 宋行舟正看戏一样瞧着彭欢一脸“慈爱”地哄江恩娇。江恩娇回头跟他道别的时候,他刚好望进江恩娇红红肿肿的眼睛里,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要不你跟我回家?” 话音落地,彭欢心里疑惑,但是转念一想,彭欢又高兴起来:让江恩娇小小年纪一个人搬出去住是不大安全,况且她一个人住,宋行祜出差回来要是不同意她搬走,那把她接回宋家也是很容易的事。但如果江恩娇去了宋行舟家里,同样父母双全,家庭条件又好,况且宋行舟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宋行祜自然没有理由再把江恩娇要回来。 彭欢越想越觉得妥当,但不好表现得太开心。“这也太突然了,你要不要和瑾恩商量商量?”彭欢心里也敲着小鼓:宋行舟和王瑾恩结婚多年没有孩子,要说领养也是正常的。只是江恩娇的年龄未免大了些,又处在青春期,是最让人头疼的时候,不知道王瑾恩肯不肯接纳这个孩子。 “二嫂家里富裕孩子,我和瑾恩又缺孩子,我把她领走,正好治了二嫂和小芊的心病。” 第三章 目睹离婚 转眼已经到了十点半,江恩娇揉了揉发胀的双眼,关闭了电脑。很久没玩过配音,江恩娇感觉自己的感情表现得不太好,看来还要继续返工。 从浴室出来,江恩娇手里绞着刚吹干的头发,脚下却不是很想迈出步子——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卧室里的宋行舟靠着床头坐着看书,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响也抬头看向江恩娇。 卧室关了主灯,只亮着一半小顶灯和床头的壁灯,光线昏黄。 江恩娇咽了咽唾沫。她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立即转身快步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来喝。冰水从喉咙流向胃里,凉得她打了个激灵。 认识具有反复性、无限性和上升性,江恩娇突然想到了思想课必修四里的一句话,浅薄地引用一下,她对宋行舟的认识和对自己与宋行舟之间关系的认识也是如此。 最初被带回宋行舟家里时,她以为自己又可以回到过去那种有养父母疼爱的生活,尽管这对新的父母有些年轻。但没过多久,心思细腻的江恩娇就察觉出了这对夫妻的异常之处。 宋行舟和王瑾恩年纪相仿,两人大学毕业就结了婚,按说是将校园恋情进行到底的甜蜜“毕婚族”。 但过了不久,江恩娇就发现自己这位“四叔”和“四婶”的相处与自己的养父养母完全不同。这夫妇俩既不亲密又不默契。 在江恩娇十五岁的某个周末,王瑾恩凌晨两点多回到家里,酩酊大醉,一身酒气。被拍门声吵醒的江恩娇睡眼惺忪,懵懵懂懂地扶着梨花带雨的王瑾恩换衣服洗澡,又用自己拙劣的刀工切了一小碟姜段,煮了一碗醒酒汤。 那天晚上,王瑾恩死活赖在了江恩娇的房间,絮絮叨叨,又哭又笑。江恩娇睡意正浓,又不知王瑾恩是醉是醒,于是随口附和了几句,很快就睡着了。 江恩娇醒来后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宋行舟和王瑾恩卧室里的衣柜大开着门,只有男士衣服还整齐地摆放着。 江恩娇没了主意,带着哭腔给宋行舟打电话,电话接起却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接近中午,宋行舟终于回了家,虽然带着一身酒气,大概是宿醉方醒,但起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服平整如新,进门后径直走进了卧室,伸手带上衣柜的门,仰面躺在了床上。 宋行舟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得江恩娇心头烧起一股无名火:宋行舟对四婶貌合神离,惹得她伤心醉酒,清晨一人离家。四婶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却在别的女人那里寻欢作乐。现在妻子离家出走,他却不闻不问,不着急也不关心,甚至不如看到自己考试跌出年级三百名的反应大。 什么道理! “你不去找四婶吗?!” 江恩娇从来都尊敬宋行舟,但今天确实扎扎实实被宋行舟给恶心了一番。她心里生气,觉得宋行舟配不上四婶,也配不上自己叫他四叔。 “什么四婶、什么四婶?” 宋行舟的舌头还有些打结。他躺在床上,歪了歪头,瞥了一眼江恩娇,站起身来把她搡了出去。 门外江恩娇站在原地一时愣住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过了两年好日子,自大的毛病就又漏了出来。惹宋行舟不高兴有什么好处?别人亲生父母离婚,才有孩子跟谁不跟谁。哪听说过叔叔婶婶闹别扭,侄女有立场瞎插话的呢?到头来两边谁也不稀得要那才是惨了。 这样想着,江恩娇就又乖乖地做起了睁眼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之后的时间里,王瑾恩又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与宋行舟两人在书房里谈话。 当初王瑾恩怕自己看电视的声音会影响江恩娇,便给江恩娇的房间换了隔音门。因此江恩娇的卧室虽然离书房很近,但只能隐约听到宋行舟与王瑾恩两人的小声言语,大概知道两人有所争执,却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终于在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王瑾恩最后一次回家。她如愿拿到了一份离婚协议,脚步轻盈地走出书房。 江恩娇打开门,看见一脸浓妆的王瑾恩。她的皮肤有些粗糙,甚至有些卡粉。脸上有明显的泪痕,但笑容灿烂明亮,仿佛还是十几岁的少女。 “小娇娇,我走啦!” “四婶去哪儿啊?” 王瑾恩伸出食指比在自己的红唇上,笑道:“我要去找我喜欢的人啦!以后不许叫我四婶咯!”说完,王瑾恩戴上墨镜,噔噔噔地踩着细高跟,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恩娇有点懵,愣在原地,直到关门声把她惊醒。她仰头看着一脸疲惫的宋行舟,问道:“四婶儿这是什么意思?” “离婚了。不回来了。” 宋行舟的声音有些沙哑,听着有些无力,叫人难过。 在江恩娇心里,她总觉得是宋行舟出轨在前、冷暴力在后,逼得王瑾恩无奈离婚。但今天看着王瑾恩的神情,反倒像宋行舟挽留王瑾恩却无能为力一般。 江恩娇开始有点同情宋行舟。 不过这种同情的情绪并没有滋长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