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挂吧，医生！》 关于住院总、手术后多久下地还有某些不可说的问题QWQ 开心感觉这一个单章写的比特么剧情都精彩QUQ。

群里也有人在问，手术完多久后能下地……

嗯，以亲身经历为例，在快速康复（ERAS）的原则下，部分年轻患者或者身体素质比较好的的患者，麻醉的强度会适当降低。

在保证患者手术过程没有痛苦的情况下，患者可以在手术结束后就醒过来，然后避免了长时间嘴里插个气管插管的痛苦。

手术后，患者都会去ICU稳定1-2天后回普通病房。

至于手术后多久能下地这个问题……

术后直接醒了的患者，稳定1-6小时之后，坐轮椅问题不大QAQ。

某些喜欢抓着这点不放的，请自行搜索ERAS。

嗯……甚至还能喝个酸奶……（记得最早看到是好多年前在St.j医院）。

再就是，所有，都是有原型的。

敲黑板，是所有。

所有看书的人，都想看到的全都是光……

开心刚开始也想这么写，但是想了好久，还是不能。

任何工作的从业人员，都是人。

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有人的地方，都避免不了内卷。

（麻蛋，有一个从别的医院送过来的抢救患者，还合并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前一个医院没给他测血糖，家属来到开心这之后一顿抢救。

后来家属自己跑去前一个医院问了。你们猜人家怎么说？人家告诉家属，开心这给患者测血糖是为了多收钱，让患者家属告我们？！！！我去特么……）

（不过万幸的是，患者家属也不是傻……）

（不过不幸的是，最后那位老爷子没救回来……）

（麻蛋……）

有些闪光的地方，需要人记住。

有些……的地方，嗯……也希望能见到光。

有些留言和质疑想回复，但是却不能（狗头保命）

（麻蛋，又想起来一个事，一个外省的患者，之前在开心这里做的心脏粘液瘤手术，患者恢复很好，后来回到自己省份去了，后来得了脑肿瘤。去了当地知名医院。

人家大夫牛逼轰轰的告诉患者，是开心这里没给切干净，脑转移了。

患者自己也不信，然后人家打电话问开心了，开心当时就尼玛的炸了。

我去尼玛的粘液瘤脑转移。

然后患者想要来开心这里，人家更牛逼，要把患者硬扣在那里做手术，来开心这里一分都不给报销。

后来患者自费来了开心这边，开心找人给她做了手术，最后证明只是普通的颅内纤维组织瘤……

最后墨迹了一年多，那里的医保才给他报了……

嗯，后来，他们院长因为一些事情进去喝茶了……）

有的地方有夸张，但是更多的是收敛，还有……

罢了，罢了……有些东西，只能写，不可再说了……

如果你们想看，开心会写。

你们不想看，觉得毒，那……哎呀，那就不写了呗（才怪）。

（因为心理需要，反派的智商自动下调三个档次，因为……看他们不顺眼）

忽然想到之前给一位书友的父亲介绍手术医生的时候（麻蛋，后来这货还问我借过钱，借完了把我拉黑了QAQ，当好人真难……）。

开心只说了一句话。

可能不出名，但是技术你放心。

开心一直很推荐一部美剧，叫做《周一清晨》，又叫做《切尔西综合医院》。

那是被当做医学伦理学，和医患沟通学教材来在课堂上播放的美剧。

拍的很精彩，也很血淋淋。

很可惜，它永远没有第二季……

……

然后吧，关于住院总这个事情。这个不是笔误哈。很多书友都问了，为啥主治医师还要争住院总。

哎呀，这可是个漫长的故事啦~~~

话说，住院总最早的提出是指为了在晋升主治医师前承担较多的工作量，以便得到高强度工作压力的锻炼。

主要工作就是科主任领导和医疗组长指导下，协助科主任做好科内各项医疗业务和日常的医疗、行政管理工作。

但是事实上，住院医师往往具备不了住院总需要的医疗技术和承担风险能力。所以很多地方都是主治医师，甚至是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来承担（可以千度一下QAQ）。

然后吧，这种制度下，总得有奖励，要不然这种说白了脏活累活都没人愿意去干的。然后就变成了，住院总可以优先聘任主治医师，甚至是治疗组长。

这就得说到聘任职称的事情了。

细说起来很复杂，开心就在这简述一下。

最高职称和聘任职称是两回事。比如说开心自己是主治医师，现在被聘任的职称只是住院医师（因为聘任高职称是要涨工资的QWQ，而且名额有限，很多时候看资历QWQ）。

所以……很多主任医师到了退休的时候被聘任的也只是主治医师（因为尤其是外科，你如果要主刀，或者治疗组长，很多医院的规定最低也得聘任主治或以上职称）。

开心当初还和同事开玩笑，说这是特别累的一个活，变成了一年就嚯嚯一个人，而且高年资医生们很多都可以从值班中摆脱出来……

忽然想到，开心自己科室的住院总是一位马上要晋级主任医师的副主任医师大哥QAQ（天天因为找不到人，而被开心拿着气锤追着锤……）。

然后本书里，为了简化一下，就是住院总是主治担任，然后主要住院总经历之后，才能当治疗组长QAQ。

多了就不说啦，明天的更新还没写完呐。

仓鼠神语录【不定期更新……】 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作者群里，有一只凶勐的公仓鼠。

每当周末之夜。

他都会进行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

那就是……

QAQ。

（你们没看错，这个仪式就是QAQ）

经过群内多位老扑街的仔细研究后，将这种QAQ仪式的中文名字。

命名为：

【凡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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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

【2022年5月，在仓鼠神的书上了大封推之后】

仓鼠神：QAQ

扑街作者们：？？

仓鼠神：一书成扑街QAQ

扑街作者们：仓鼠神请不要擅自拉高扑街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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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

【同一天】

仓鼠神：我半年才LV5作者。我是扑街啊QAQ，=A=。

（所有人表示不想说话，并向仓鼠扔了只脱壳稳定尾翼穿甲狗）。

仓鼠神：啊，我算错了。我要下下个月才能LV5。

仓鼠神：啊，我又算错了，我下个月就有希望LV5唉。

（所有人在连番的暴击中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当初为什么要写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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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3】

【在仓鼠神上了畅销精选之后，在群里碎碎念】

仓鼠神：

QAQ我好扑街啊

当初的扑街都起飞了，只有我还是废物。

我都不知道下个月还有没有推荐。

英雄无敌太难写了。

我已经习惯没推荐的日子了。

反正给我也是扑街，不赔给我也是扑街。

（然后开心在网上下单了一把气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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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4】

【仓鼠神均订过7000的那一天】

仓鼠神：我好扑街啊QAQ。

众扑街作者：？！！（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仓鼠神：我进步好大啊，从刚开始4000都困难，到现在日更过万。

仓鼠神：我好强！

众扑街作者：哥，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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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5】

仓鼠神：QAQ。

众扑街作者：我好扑街啊。

仓鼠神：我居然被预判了，可恶。呜呜呜，我好扑街啊。

众扑街作者：你丫又想要干嘛？

仓鼠神：我均订才7000，只有我是个废物QAQ。

众扑街作者：那啥，我们放弃写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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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6】

【夜影神的书上了大封推的时候。】

仓鼠神：大封推！

仓鼠神：这就是神啊！

仓鼠神：太强了QAQ。

众扑街作者：一天到晚扑扑扑，扑个勾啊。

然后开心默默开始截图翻聊天记录准备仓鼠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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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7】

【仓鼠的错别字】

仓鼠神：QAQ。

仓鼠神：我好扑击啊。

仓鼠神：我好扑街啊！

众扑街作者：你这……错别字还能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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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8】

【群里扑街们深受荼毒之后，决定先下手围墙（不是错别字）】

仓鼠神：QAQ。

田大爷：我好扑街啊。

仓鼠神：？？？

…………

…………

仓鼠神：QAQ我好扑街啊。

米湖神：看着一群大神喊扑街，我就知道又起飞了一本。

田大爷：切了吧仓鼠神，看你每天这么多订阅我好难受。

仓鼠神：切了下本也是扑。QAQ。

众扑街作者：……（求求你别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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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9】

仓鼠神碎碎念：

QAQ。

我已经绝望了。

我的订阅只有6800，我都不好意思和编辑说。

众扑街作者：呜呜呜太凡了QAQ。

仓鼠神：可恶。我不是凡尔赛，我是真的扑击啊。呜呜呜。

众扑街作者：呜呜呜太凡了QAQ。

【未完待续……】

001章 迎面飞来的《外科学》 无影灯下的心脏显得额外的刺目鲜红，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停搏液正沿着灌注管在冠状动脉中蜿蜒流淌。

终于，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一瞬间，好像有无数号角声吹响，几双手飞速地忙碌了起来。

站在毫不起眼的二助位置上，郑毅看着忙碌的热火朝天的众人，眼神里还有着一缕茫然。

“我不是在合租屋里写简历吗？”

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后，看着周围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眼睛渐渐变得明亮。

“我这是……重生了？！

身上的手术衣，手术室里的场景，还有病床上的患者，这一切哪怕过去了十年，郑毅依旧记忆犹新。

因为这场手术，就是自己当初命运的转折点。

躺在手术台上的，是环海市首富陈晖的千金陈芯蕾。她在怀孕中期发现了左心房粘液瘤。

本来这个瘤子只需要早期手术切除就可以一了百了，然而由于担心手术会影响到未出生的孩子，陈芯蕾便硬生生地拖到了产期将近的时候。

陈芯蕾计划得很美好，先就近在环海市友谊医院进行剖宫产，等到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请国内专家过来给自己的心脏做手术。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就在剖宫产的前夕，陈芯蕾突然昏了过去，原本姣好的面容憋成了紫茄子一样。

院里紧急召集多位大主任联合会诊后，得出了一致的结果——肿瘤导致左心室流入道梗阻。

通俗来说，便是长大了的肿瘤突然卡在了心脏内，让心脏内的血流动不起来了。

这是要人命的。

听到女儿病情告急，陈晖只是冷冷的回应了四个字。

两个都保。

紧要关头，现请专家肯定是来不及的，心外科的聂文群主任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于是，在产科火速进行了剖腹产之后，便立即由心胸外科接手，进行肿瘤切除。

但是问题来了。

郑毅记得清清楚楚，陈芯蕾的心脏肿瘤根本就不是最常见的粘液瘤，而是心脏脂肪肉瘤。

等到切开心脏的时候，肿瘤已经填满了患者的心房，和心脏壁不分彼此。

根本无法切除。

最后陈芯蕾也没有活过来。

为了安抚盛怒的陈晖，聂文群把黑锅扣给了当时负责关胸的自己。

在一番运作下，自己被定性成了医疗事故主责，被医院扫地出门不说，甚至还被吊销了医生执照。

有了黑历史的自己，再也无法从事医疗相关行业，只能靠着打零工勉强度日。

可是现在，自己回来了。

手术的过程如同郑毅的记忆一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切开房间沟后，即便隔着口罩和手术帽，郑毅也能看到聂文群的额头上汗如雨下。

“郑毅，你来关胸，我和陆波去打电话给家属交代病情。”聂文群扔下这一句话后，就火急火燎的带着一助陆波准备下手术台。

看到这一幕，郑毅的心里不由得冷笑。

当初的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感激涕零，以为把自己当狗一样的使唤了一年多之后，聂文群终于良心发现，打算着手培养自己了。

可是现在，郑毅心里已然明白，这就是聂文群为了让自己背锅埋下的伏笔。

甚至为了不让自己的得意弟子受到牵连，他还特意叫走了陆波一起去交代病情。

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郑毅正打算以“资历不足”为借口拒绝，突然整个人彷佛被定住了一样，愣在了手术台上，只能看到聂文群和陆波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这是怎么了？

还来不及继续思考，郑毅只觉得脑壳一震，一声道振聋发聩的声音轰然响起。

这声音让郑毅有些头晕眼花，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座巍峨壮丽，彷若宫殿般的建筑在郑毅的意识中浮现。

宫殿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

医道。

大门轰然打开，郑毅不由自主的被吸入了宫殿之内。大殿之中，放眼望去尽是是一排排满载书籍的书架。

不等郑毅细看，角落里的书架上突然有一本书亮起了光芒。

这本书自行打开，一道流光从扉页中直射而出，涌入了郑毅的脑海。

一道宛如电子合成的女声在郑毅的耳畔响起：

“医道图书馆已激活。”

“图书馆激活奖励：示范性治疗一次。”

“感应到宿主当前状态，奖励自动生效。”

郑毅的意识忽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不过令郑毅感觉到愕然的是，自己的双手不受自己指挥的动了起来。

“柳叶剪，大纱布，贴膜。无瘤操作。”

不受控制的声音从郑毅的口中发出，不但让自己一惊，就连一旁的器械护士都惊呆了。

不过多年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迅速的把东西递给了郑毅。

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柳叶剪，郑毅熟稔的把柳叶剪在手里一转。

剪刀在郑毅的手里好像活过来了一样，沿着肿瘤的边缘缓缓探入。

原本和肿瘤纠缠不清的左心房壁在剪刀灵活的操作下，居然被郑毅探出了一条原本不存在的缝隙。

深吸了一口气，郑毅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而一旁的器械护士，此刻几乎快要屏住了呼吸。

郑毅的手法太快，太准，太稳。

这条缝隙在郑毅的手法下，正在肉眼可见的扩大，整个肿瘤正在逐渐的从心脏里被郑毅一点点挖出来。

到了房间隔的时候，郑毅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

这里是肿瘤起源的地方，也是粘连最严重的地方。稍有不慎，完整的心脏上就会多出来一个无法修补的大窟窿。

这个窟窿一旦出现，无疑昭示着患者的死亡。

“终于他要停了吗。”器械护士如是的想着。

可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情况却又发生了变化。

郑毅的动作虽然变慢了，可是却没有停。

普普通通的剪刀，在郑毅的手里却彷佛手指一般的灵活，不断在肿瘤最后的边缘仔细游离着。原本如履薄冰一般的操作，在此刻郑毅的手里却是如此的信手拈来。

器械护士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标本盘。”

直到郑毅的声音响起，器械护士才如梦方醒，连忙把标本盘放到了郑毅的手中。

看到沉甸甸的肿瘤装在了标本盘里，手术间里所有人才意识到。原来肿瘤已经切完了。

止血、排气、关心、撤除体外循环、关胸。接下来的步骤在郑毅手中彷佛行云流水一般。

直到最后一针缝合完，郑毅的身体才重新听起了使唤。

凭着医生的本能，和护士还有麻醉师一起把患者送入了ICU后，郑毅靠在ICU门口的墙上，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刚刚的手术，那真的自己做的吗？自己的重生，脑子里多出来的那座书屋，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郑毅回到了医生办公室，准备写一下陈芯蕾的病程记录。

结果郑毅屁股才刚刚坐下，就听到了一阵呼呼的风声。

一本《外科学》教材正朝着自己的脸迎面砸来。

002 别听他忽悠 郑毅连忙一低头。

一千多页的教材擦着郑毅的头皮掠过，和他背后的墙壁的撞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郑毅，你他娘的都干了什么！”

郑毅循声看去，聂文群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脸上是狂怒中夹杂着一丝隐藏不住的狂喜表情。

这幅表情，和当初给自己量身打造了“关胸过程不当，导致陈芯蕾死亡”这口大黑锅的时候，如出一辙。

郑毅只觉得一股火焰正在自己的心头燃烧。

眼瞧着手里的教材砸空了，聂文群快步走到了郑毅跟前，抬起手照着郑毅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郑毅侧身就是一躲。

“还敢躲，胆肥了是不？”发现自己打不着郑毅，聂文群只得气愤的抬起手，用力地戳了戳郑毅的胸口：

“刚才手术台上躺的是谁，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行了？敢擅自给患者做手术了？”

“老子告诉你。就你，永远是一个连一助都当不上的垃圾！”

看着暴跳如雷的聂文群，郑毅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这个老东西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就算自己老老实实的关了胸，到时候陈芯蕾一命呜呼了，这口黑锅还是一样会扣到自己的头上。

为得还不是保住你聂文群头上的“主任”二字。

只不过现在，聂文群这黑锅扣得更加名正言顺了。

郑毅关上了电脑，这个病程记录他是写不下去了，就算写了也会被聂文群给改掉。

直视着聂文群，郑毅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就算是一个垃圾，起码对陈芯蕾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个屁。”看到平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郑毅，今天就跟吃错了药似的，还敢和自己顶嘴，聂文群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陈芯蕾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好看吧！”

一刻都不想再看聂文群这张脸，郑毅转身就走。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郑毅的耳边犹自回荡着聂文群的骂声：

“干了一年多还只会关胸，劳资就是随便招一个实习生干得都比你强。”

来到了楼层尽头的吸烟区，郑毅习惯性的想点一支烟。结果一摸口袋才发现兜里却是空空如也。

郑毅这才想起来，吸烟这个习惯，是他在被医院扫地出门之后，才学会的。

烟是抽不成了，郑毅刚准备去ICU看一下陈芯蕾的情况，手机就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

“郑毅啊，刚刚张副院长给我们打电话，说让我们赶快好好整理一下陈芯蕾的‘遗容’。”来电话的正是郑毅在ICU的好兄弟刘宏：

“然后我就看到张副院长陪着陈晖气冲冲的到你们科里了。你要不要赶紧回去一下。”

什么？遗容？陈晖到医院了？！

郑毅心中一紧。

“马上到。”

……

“陈先生，我们真的是尽力了。”

刚赶到科里，那满是沉痛的声音就让郑毅心里“咯噔”了一声。

“别说这些屁话！”陈晖的表情很阴沉，彷佛是一颗爆炸前夕的核弹：

“手术为什么会失败！”

“我女儿为什么快不行了！”

“我现在人到了这里，你们却连ICU都不让我进去。”

“你们是不是心里有鬼？”

“陈先生您消消气。”张院长脸上陪着笑：“那个……聂主任刚刚确认了一下，ICU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现在ICU所有的通道正在消毒，我们正在为您抓紧安排，您别着急……”

说着，张院长对着聂文群打了个眼色。

聂文群立刻心领神会，眼角瞥见了郑毅的到来，嘴角带上了一抹谄媚但是难以捉摸的笑容：

“这件事情是我们管理不到位，在发现肿瘤难以切除后，我们原计划直接关胸，然后去ICU进行生命支持，等到专家到来后进行下一步处置。”

说出这话的时候，聂文群的目光彷佛是刀子一样在郑毅脸上割来割去，却完全不给郑毅开口的机会：

“但是，我们有下级医生在我通知您病情的时候，擅自进行了肿瘤切除，这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令媛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这位肇事医生，我们一定会予以严惩。”

聂文群义正严词地看向了张副院长：

“正好张院长也在，作为科主任，我恳请领导批准，将郑毅辞退。”

“他这种人，不配当一个大夫！”

感觉已是胜券在握，聂文群又小声的滴咕了一句：

“反正他也只是一名合同制医生。没有编制，辞退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

可是这小声到了极点的滴咕，却被一旁的郑毅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这番话，和上一世聂文群把黑锅扣给自己的时候，如出一撤。

郑毅死死地盯着聂文群，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

“聂！文！群！”

郑毅这咬牙切齿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急性左心室流入道梗阻的患者，如果放弃继续手术直接关胸转到ICU，你觉得患者能撑到专家来吗？”

“怎么跟主任说话呢？”还没等聂文群开口，一向在聂文群身边熘须拍马的陆波立马抢了上来：

“我们医院的ICU有整个环海市数一数二的生命维持设备和重症医师，你这是看不起咱们的ICU吗？”

郑毅怒极反笑。

这陆波别的不行，学起聂文群这扣帽子的本事，倒是学得飞快。

刚想张嘴反驳，郑毅就听见那冷漠的声音响起：

“就是你？”

郑毅扭头一看，陈晖正漠然的看着自己。

这种漠然，郑毅很熟悉，就如同那火山爆发前最后的宁静。

想想自己上辈子的悲惨遭遇，直接原因还是陈晖让人一直盯着自己使绊子。不然自己堂堂博士，就是离了医院也不至于找不到份高收入的工作。

但是郑毅的心里更清楚，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聂文群这个混蛋。

这一口黑锅，已经彻底毁掉了自己的上一世。怎么？自己重生之后，他还要再毁自己一遍吗？！

“混蛋。”郑毅没有搭理陈晖，双目死死地盯着聂文群，眼睛几乎要喷出了火来。

“你说谁是混蛋？”聂文群愤怒的看着郑毅，心里却是洋洋得意。

你闹吧，闹的越大我这口锅甩的就越干净。

可是这个时候，郑毅脑海中突然又一次浮现出了在手术室里自己那完美无瑕的操作画面。

自己把陈芯蕾送到ICU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郑毅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郑毅抬起头凝视着聂文群和陈晖：

“聂主任，陈先生。”

“你们不是还没看到陈芯蕾吗？你们真的确定陈芯蕾不行了吗？”

“你他娘的还要不要点脸！”聂文群只当这是郑毅的垂死挣扎：“铁证如山你还胡搅蛮缠。你是不是个男人！”

“等一下。”没想到的是，爱女心切的陈晖却是打断了聂文群的话，双目紧紧地盯着郑毅：“听你这句话，我女儿难道有可能没事？”

“陈先生，别听他忽悠！”虽然术后没去看过患者，但是陈芯蕾会是什么样子，聂文群的心里早已有数。

自己这边已经通知ICU赶紧把陈芯蕾的遗容整理好，这还没整理好就带着陈晖上去，看到陈芯蕾那惨不忍睹的样子，陈晖还不得生撕了自己。

再说了，张副院长已经骗了陈晖说通道正在消毒了，这时候把陈晖带上去，那不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卖了吗？

念及此处，聂文群赶紧对着陆波偷偷使了个眼色，

陆波立刻心领神会：

“陈先生，我们主任说的没错。按照我和郑医生共事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他现在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ICU那边，然后自己找机会开熘。

“毕竟您在海城市的身份地位，大家都知道。”

甚至一旁的张副院长也点着头帮腔道：“郑医生，作为一名医生，你要有担当。”

围观的护士和患者家属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郑毅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异样。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郑毅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明明自己救了陈芯蕾，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为什么到头来却仍要落得一个千夫所指的结果。

“怎么，连再去看一眼患者都不敢嘛？”郑毅牙齿咬的咯咯直想，一脸讥讽地看着聂文群：“甩黑锅都甩的这么迫不及待了？”

“你……”聂文群指着郑毅鼻子就要张口开骂，但是没想到的是，先开口的却是张副院长。

只见张副院长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年轻人犯了错不怕，但是知错不改，可就真的没救了。”

边说着，张副院长缓缓地打通了手机：

“保安，心胸外科有一名医生出现了医疗事故想要跑路，带几个人来把他给我看住了。”

郑毅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他全都明白了。

难怪老大夫们都说，聂文群水平一般，为人更是差劲。就这么一个人居然硬是靠手术量堆着，才平步青云坐上科室主任这个位置。

也难怪那么拙劣的一个黑锅，却能结结实实扣在上一世的自己头上。

更难怪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把自己这个替罪羊丢出去之后，聂文群依旧能在他主任的位置上高枕无忧。

原来聂文群的背后，还有这个张副院长！

沆瀣一气的东西！

郑毅的拳头越攥越紧，牙齿都快要被自己咬碎。

可是偏偏，自己现在却无可奈何。

正在这紧要关头，一声略显无力的咳嗽声突然在一旁响起。

两名ICU的医生和护士，正小心翼翼地推着一把轮椅走进了办公室，轮椅上的少女面色还有些虚弱，彷佛大病初愈的样子。

那名ICU的医生，郑毅很熟悉，正是刘宏。

那个少女的脸庞，所有人更是熟悉。

那正是陈芯蕾。

003章 聂主任，气大伤身啊 方才还热闹闹的走廊，瞬间落针可闻。

“蕾蕾！”看到陈芯蕾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陈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轮椅身边，紧紧的握住陈芯蕾的手：

“别怕，爸爸在这，爸爸在这……”

看着一脸焦急的父亲，两行清泪顺着陈芯蕾的眼角流下。

“爸爸，我没事。”毕竟刚经历了开心手术，陈芯蕾的声音还很虚弱：“好好谢谢那位……大夫。”

这时，突然一声满是愤满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

“你们ICU主任呢？谁允许ICU的患者随便可以出病房的？”

就看见聂文群快步上前，手都快要指到刘宏的脸上了：

“通道还没消完毒，你怎么可以把患者给带出来！消毒液刺激性那么大，患者刚做完手术就离床，出事了怎么办！”

只是他的语气里除了愤怒，还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这陈芯蕾怎么就好了呢？

她好了是一件好事。

但是ICU的那些大夫怎么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啊？

聂文群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自己手术后的患者在ICU状态不好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把脏水往ICU身上泼的事了。

果然，聂文群的耳畔响起了刘宏讥讽的声音：

“我这不担心陈先生爱女心切嘛。”

“再说了，对于平时身体素质良好的心脏手术患者，术后6小时内可以适当活动，进行加速康复。这是基本常识吧，聂主任。”

刘宏连消带打的把聂文群的谎言一个个揭穿：

“而且，消毒的只是探视通道，员工通道现在还不是消毒时间呢，对不对，聂主任？”

“可是你们也没告诉陈先生员工通道的事情，我当然认为你们不想让陈先生走这条通道。”

“听说陈先生想要看看女儿，于是我就按照您的嘱咐，把患者的‘仪容’整理好了后，就赶紧带着患者先从我们员工通道这边下来了。”

“再说了聂主任，平时你的患者做完手术就往我们ICU一扔，看都不来看一眼。然后患者状态一旦不好，就开始拼命给我们甩锅。”

“这一回，我把患者活蹦乱跳的带到你面前了，你这怎么还不满意了呢？”

刘宏的每一句话，都彷佛给聂文群来了次迎面痛击一般。让聂文群的脸色逐渐铁青：

“你……”

聂文群刚想辩解，却发现刘宏压根就没有看自己，而是把眼神看向了陈晖：

“陈先生。令媛平时身体素质良好，麻醉师和我们都是按照术后快速康复进行处理，所以苏醒的很快。按照现在的状态，随时都可以转回普通病房。”

“当然，如果您觉得我们ICU的设施更加全面，我们也很荣幸能为令媛继续提供医疗服务。”

刘宏的话令陈晖如梦方醒。

即便城府极深，此刻陈晖的脸上也涌出了掩藏不住的激动。

轻轻地安抚着自己的女儿，陈晖转过头看着张副院长，脸色一沉：

“你告诉我，这叫我女儿不行了？”

“还有员工通道是怎么回事？”

张副院长被陈晖盯得有些发毛，赶紧狠狠地瞪了聂文群一眼：

“你说清楚，这怎么回事？”

看着两位大老满是杀气的眼神，聂文群汗如雨下。

这个时候，郑毅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也终于松开了。

自己猜对了。

在图书馆的帮助下，自己手术做的如此完美，陈芯蕾理应不该有事才对。

再凭自己和刘宏的关系，刘宏都能打电话告诉自己陈晖的到来。如果陈芯蕾出事了，刘宏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己。

那就剩下了一种可能。

聂文群在术后压根就没有去看过陈芯蕾。

按照郑毅对聂文群了解，从手术结束后，聂文群应该就一直忙着如何把锅扣给自己的事情，早就把还躺在ICU的陈芯蕾给自动忽略掉了。

聂文群的心里，陈芯蕾和死人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是否咽气了而已。

所以他才会拼命的给自己扣黑锅。

不过现在，一切的栽赃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陈芯蕾已经完好的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别人所说的“遗容”，和刘宏口中的“仪容”，发音相同，含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郑毅还是低估了聂文群脸皮的厚度：

“陈先生，实不相瞒，手术是我做的。您电话里和您交代完病情之后，我回去又看了一下，发现令千金的肿瘤可以切除，于是……”

一边说着，聂文群一边疯狂对着陆波使着眼色。

可陆波现在自己也是战战兢兢，哪有胆子在这个节骨眼开口。

“够了！”陈晖忍无可忍：“你当我陈某人是傻子吗？”

边说着，陈晖边把目光看向了张院长：

“既然小女现在无碍，那我决定让我女儿在ICU住到康复出院。毕竟如果我女儿要转到一个有这种主任的科室，我实在是不能放心。没问题吧，张院长？”

“没问题的，陈先生。”张副院长恶狠狠地瞪了聂文群一眼之后，转头就来到门外打起了电话。

这时候，陈晖重新品味了一番刚才的对话，这才认真打量起了郑毅：

“这么看来，就是这位小医生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了是吗？”

陈晖点了点头：

“年轻有为，敢打敢冲。不错，我看好你。就是跟着这种主任，可惜了。”

又陪了陈芯蕾一会儿，陈晖深深地看了一眼聂文群和郑毅后，才和张副院长拂袖离开。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聂文群只觉得自己的天空一片灰色。

“聂主任。”郑毅眼里的怒火已经逐渐平息，看着聂文群澹澹地说道：“现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看着郑毅的双眼，聂文群心里不由得一激灵。

聂文群脑海里不由得疯狂地涌现出刚才郑毅的表现。

郑毅的每一举每一动，在聂文群的回忆里，已经统统变成了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模样。

难道，这是郑毅早就计划好的？

他就是想麻痹自己以为陈芯蕾没救了，然后趁机自己给陈芯蕾做了手术，坑自己一把？

如果陈芯蕾死了，那么锅有可能不用他背。

但是。

只要陈芯蕾能活过来，他就能大大方方地抢走自己的功劳。

这个节骨眼上，倘若自己不明就里的给他扣黑锅，甚至自己还会被他反将一军。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这年轻人，为了自己上位，居然能狠毒到这种程度。

可是，他怎么会做那么高难的手术？

那可是国内顶尖专家过来，都不一定敢碰的手术啊！

聂文群越想越怕，看着郑毅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这个时候，聂文群突然灵光一现。

“别以为陈芯蕾活了你就没事了！”聂文群重新给自己鼓足了底气：

“我告诉你，你这次违背科主任指示擅自手术，这事没完！”

看到聂文群这幅胡搅蛮缠的模样，郑毅的心中不由得冷笑。

着名植物学家，哲学家华强·刘就曾经说过：

“当你问出这瓜保熟不的时候，这瓜熟不熟已经不重要了。”

“在你的心中，它就是个生瓜蛋子。”

那你聂文群想要给自己扣黑锅的时候，这个黑锅是不是自己的也已经不重要了。

“聂主任。”郑毅的语气逐渐转冷：

“扣黑锅没成功，就开始像泼妇一样骂街，这可对你堂堂心胸外科大主任的名声，可不太好。”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今天这事过后，你聂文群还有什么名声吗？”

聂文群被郑毅怼的哑口无言，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他的脸色逐渐开始发青，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就连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

突然，聂文群无力的蹲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

“聂主任您怎么了？您可别生气啊，气大伤身。”郑毅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哎呀，聂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忘了您有孝喘，不该这么刺激您的。”

看着聂文群已经有些发紫的脸色，郑毅看向了一旁从陈芯蕾出现开始就一直处于痴呆状态的陆波：

“陆波，愣着干什么呢？聂主任身体不好，您作为他的得意弟子，一定照看着主任一点。”

“要不万一出个三长两短的，那是医院的损失，对不？毕竟是那么多人命堆出来的大主任呢。”

一句话撂完，郑毅转身就走，再也不想看聂文群一眼。

只听见背后陆波手忙脚乱的忙碌声。还有聂文群用尽全力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怒吼：

“你他娘的明天就给我滚去医务科报到！”

004章 你就是那个托关系过来的住院总？ 郑毅听着身后聂文群的吼声，嘴角微微上扬，径直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以自己对聂文群的了解，今天被自己这么一闹，这医院怕是没法呆了。

不过郑毅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给刘宏发了条消息感谢了一下他今天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帮助后，郑毅打了辆车，回到了自己狭小的出租屋里。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郑毅默默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自己重生了，陈芯蕾也活过来了。这一次，自己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呢？

对了，还有医道图书馆。

刚在心里默念出了“医道图书馆”这个名字，郑毅的意识瞬间来到了那个大气磅礴的建筑门前。

图书馆门口的电子屏幕上，正显示着一行大字。

医道积分：0点。

“医道积分？那到底是什么？”

带着疑问，郑毅推开了图书馆大门，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书架上所有的书都闪烁着虚幻的光芒，郑毅抬手触摸过去，手却径直从这些书上穿过，只有方才角落里的那本书，宛若实质。

带着一股好奇心，郑毅走上前翻开了那本书，在扉页打开的一瞬间，无数的文字和画面在郑毅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掠过。

心脏瓣膜病、房间隔缺损、心脏粘液瘤、冠心病、主动脉瘤……

数不清的心血管外科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方式，一股脑的钻进了郑毅的脑海，使得郑毅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几乎炸裂。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待到最后一丝疼痛消失的时候，郑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就好像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些内容，已经被自己演练过了上百遍，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这时，银铃般清脆的少女声在郑毅耳边响起。

“依据宿主当前从事专业及基本知识，图书馆开启后自动激活藏书《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其余藏书积分不足，尚无法激活。”

这个声音彷佛激活了某个的开关，图书馆内其余的书籍虽然仍旧是虚幻，但是郑毅却可以看到这些书籍的书名，还有需要激活书籍所需的医道积分。

但是其中哪怕是最少的书籍，也需要500点医道积分才能激活。

“医道积分是啥你不告诉我，这玩意怎么获得你也不告诉我。”郑毅嘴里都囔着，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光告诉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和大猪蹄子有什么区别。”

可能郑毅的都囔终于被图书馆听见，那银铃般的声音忽然又一次在图书馆里回荡：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道积分增加300点。”

“得到家属的诚心感谢，医道积分增加100点。”

郑毅惊喜的发现大屏幕上的医道积分已经变成了400。

“这么说，我只要成功救治患者或者得到家属的诚心感谢，都可以增加自己的医道积分咯？”郑毅点了点头。

刚才这从天而降的积分，应该就是自己救治了陈芯蕾之后得到的回报。

就是不知道这医道积分还有没有其他的获取方式。

对于图书馆这种只给自己提示，却不直接给出规则的方式，让郑毅在心里给图书馆除了“大猪蹄子”外，又打上了一个“傲娇”的标签。

从图书馆里退出来后，折腾了一天的疲惫感很快涌上了身躯，郑毅迷迷湖湖的翻了个身，就沉沉的睡去。

一大清早，郑毅就来到了医务科大门口。

“刘主任。”郑毅看着医务科主任：“我要申请辞职。”

刘主任看着郑毅，心里原本正为难如何开口和郑毅说这件事情。

毕竟昨天聂文群可是为了这事闹了整整一个晚上。甚至一边吸着氧一边丢下了狠话。

他和郑毅，医院只能留一个。

郑毅能主动提出离职，这倒是解决了让刘主任头疼的事情。

火速的办完了离职手续，郑毅无视了陆波的嘲讽，还有聂文群一边吸着氧，一边放肆说着“你信不信环海市没有医院敢再要你”的嘴脸，抱着自己的东西从医院大踏步的走出。

毕竟自己的医师资格还在，自己的博士学位还在。

正在寻思下一步去哪里应聘的郑毅，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抬起头，郑毅就看见不知何时，两名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地出现，把自己夹在了中间。

“郑医生。”这彪形大汉的语气还算礼貌：“我们老板请你过去一趟。”

话音刚落，这两名彪形大汉便不由分说的将郑毅架起，径直带到了路边的一辆卡宴旁边。

“老板，人带到了。”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的是陈晖的脸庞。

看着有些诧异的郑毅，陈晖微笑了一下：“上来坐坐？”

“郑医生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陈晖的脸上一改昨日气势十足的样子，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和蔼：“小女今天已经能下床活动了，这可多亏了郑医生啊。”

“应该的，应该的。”不知道陈晖找自己什么事情，郑毅的表情和动作有些僵硬。

不过看到陈晖并不是来计较自己擅自手术的事情，郑毅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我就开门见山了。”看出郑毅不擅交际，陈晖寒暄几句过后，便直奔主题：

“你辞职了是吧。”

“啊，是。”郑毅没有问陈晖为什么知道，以陈晖这种身份的人，想要知道这种消息，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为了小女，你得罪了主任还得罪了院长，辞职倒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陈晖唏嘘了一声，然后认真的看着郑毅：

“想好去哪了吗？”

“还没想好，再找个医院呗。”

想了想自己的重生和梦想，还有自己身上的图书馆，郑毅如是回答道。

“那我这里恰好有这么一个机会。”陈晖点了点头：

“环海市中心医院的急诊胸痛中心刚好建立，现在正缺一个住院总医师的位置。我看你心脏手术做的这么巧，这个位置，不知道你敢不敢兴趣？”

“你为了小女冒了那么大风险，我们总不能看着你去东奔西跑找工作吧。”

郑毅心里犹豫了一下。

急诊这个地方，万年的爷爷不亲奶奶不爱。如果自己混的好了，那叫做如鱼得水，封疆大吏。如果自己混的不行，那可就变成了能力不行，发配边疆。

可是郑毅很快就发现，自己没得选。

或者说，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时，郑毅突然想到了脑子里那座图书馆。

“谢谢陈先生。”郑毅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年轻人就是有冲劲。”陈晖欣赏的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打个招呼，给你做成人事调动。你回去准备一下，今天下午直接去环海市中心医院的胸痛中心找林主任报到。”

下车之前，陈晖还特意递给了郑毅一张名片。

“环海市内，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郑医生可一定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

说到“自己人”这三个字的时候，陈晖明显加重了语气。

“老板。”看到郑毅走远，一名大汉小声的问道：

“只不过是一名小大夫而已，就算他救了小姐，也不值得您如此结交吧。”

“我自有我的想法。”陈晖这时候的目光很深邃：“你不懂。”

并不知道这番后续对话的郑毅，叫了辆出租车回家收拾了一下后，准时来到了中心医院的胸痛中心报到。

不巧的是，林主任刚好开会，护士长带着郑毅去领工作服和衣柜钥匙，顺便告诉了郑毅，他有为期1个月的试岗时间。

拿到了钥匙，郑毅刚来到更衣室准备换衣服，一个充满了讥讽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哎幼，这不是我们托关系过来的新晋住院总嘛？”

005章 糟了，是心……心梗的感觉 郑毅一扭头，看见这位仁兄的胸牌上写着“主治医师：方巍”这几个字。

“方大夫，我初来乍到，还希望您多多指导一下。”即便方巍话里明显带刺，郑毅还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可别，我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哪里敢对堂堂住院总指手画脚。”方巍推了推眼镜，选择性无视了郑毅伸出来的手。

“我也是主治医……”

“别别别，您这个‘也’字我可承受不起。您老可是我们胸痛中心的住院总，就算是指导，也应该是您多多指导我才对。”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衣，方巍扭头就推开更衣室门走了出去。

“我这招谁惹谁了？”方巍这冷嘲热讽的态度令郑毅有些莫名其妙。

换好了白大衣，郑毅刚从更衣室出来，耳朵里就钻进来了走廊里的医生和护士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方大夫怎么了啊？刚刚看他那脸阴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嘘……小点声。咱们医院不是规定了嘛，只有主治医师轮过住院总，才能当治疗组长来带组。”

“你们都听说了吧，原本都说好了这次住院总就是方大夫，结果半路空降了这个郑毅。”

“我的天，那方大夫这脾气还算是好的了。我要是他，估计都直接气得骂娘了。”

“小点声，别被郑总听着。小道消息说，这个新来的郑总以前是友谊医院的，估计是在友谊混得不好，找关系才过来的。”

“小点声干嘛，咱们说的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就是，托关系进来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这可是环海市最好的胸痛中心，他试用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该滚蛋不还是一样滚蛋。”

“那到时候方大夫不是还可以当上住院总了是不？”

“得了吧，方大夫如果当上住院总，那也够咱们喝一壶了。”

“这是咋了？”

“你们不知道吗？听说方大夫平时干活就不咋地，之前在心内科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误诊漏诊了好几个患者，然后心内科都不要他了，才到了咱们这儿的。”

“我的天啊，他这样都没被人开除？”

“小声点哈，心内科主任当时是铁了心不要他了。听说人家方大夫在院里好顿求人，人事副院长实在是不忍心，正好咱们这缺人，就顺水推舟来到咱们这了。”

“当时还美其名曰说是来胸痛中心锻炼锻炼。林主任实在熬不过院里，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这回，他来到咱们这，他估计也知道再出事就铁定要卷铺盖走人了，这段时间表现得都还中规中矩。”

“要不然，领导也不能打算把他安排成住院总。”

瞅见郑毅从更衣室里出来，这帮人连忙停止了滴咕，纷纷作出了各忙各的样子。

不过，他们的眼光却都不经意地在郑毅身上瞟来瞟去，好像在好奇，这个传闻中托关系来的住院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都觉得我是托关系过来，就是个花架子是吗？”顶着周围异样的目光，郑毅轻轻摇了摇头。

图书馆巍峨壮丽的轮廓隐隐地在他的眼前浮现。

正想着呢，郑毅就见到方巍直奔着自己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异样的笑容：

“郑总，我这有个患者，方便过来看一眼指导一下不？”

言语很礼貌，但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挑衅。

“行。”郑毅点了点头。

“好的郑总。”方巍的语气更加阴阳怪气：

“郑总，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胸痛中心的患者都挺重，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人多嘴杂，您在主任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哦。”

听着方巍话里越来越浓的挑衅意味，郑毅冷冷地看了方巍一眼。

你既然不愿意井水不犯河水，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方巍好像没看到郑毅眼神一般，头不抬眼不睁地带着郑毅来到了抢救留观区，指了指一名正痛苦捂着胸口的中年男子，脸上还带着点炫技的表情：

“突发胸痛1小时，做了个主动脉增强CT，看到胸主动脉有个溃疡。您来指导一下，您要是觉得没啥问题，麻烦您联系心外科过来收住院吧。”

“您哪疼？”郑毅对方巍话里的刺全当听不见，看着中年男子问道。

“就这里，一阵一阵的，就像有大石头压着那种感觉。”中年男子疼的喘气都有点费劲，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前胸。

郑毅抬头看了一眼监护仪，血压116/70mmHg，平稳的都有些不正常。

翻看着患者手里的片子和心电图，郑毅微微地皱了皱眉。

一丝不对劲的感觉涌上了郑毅的心头。

究竟哪里不对呢？

就在冥思苦想之时，郑毅忽然觉得眼前一花，那本《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自动浮现在了自己眼前。

书页自行翻动，一段段文字和描述从书本中跃出，活灵活现地排列在了郑毅的眼前。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不对劲。”郑毅轻轻自语，一丝明悟出现在了眼眸之中。

“怎么样啊，住院总大人，你可不可以联系心外科了啊？”方巍在一旁抱着胳膊催促道。

“你查肌钙蛋白了吗？”郑毅转过头看着方巍。

“没查。”方巍的眼神略微有点飘忽：

“教科书上白纸黑字写的，肌钙蛋白是检查患者有没有心肌梗死的重要指标。这个患者明明是主动脉溃疡，查什么查。”

“就是因为教科书上这么写的。”郑毅的语气斩钉截铁：“这个患者是急性心肌梗死！”

“不可能。”看着郑毅真敢对着自己指手画脚，方巍的眼睛就是一瞪：“你才来胸痛中心几天？我见过这样的病人多了去了好不。”

郑毅摇了摇头：“你仔细看看片子，患者的疼痛表现是胸骨后压榨性疼痛，可是患者的溃疡是陈旧的，而且位置也在患者背部的主动脉，这都对不上。”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老师没教过你什么叫神经牵涉痛吗？”感觉自己的理由不够充分，方巍开始努力搜刮脑海里的专业词语。

“这不一样。”郑毅又一次摇了摇头：“患者血压不高，而心电图上也有心脏缺血的表现。你看没到患者的CT上也能看见严重的冠状动脉钙化。”

“在CT上你还能看见冠状动脉钙化？我……”

方巍刚想找理由继续顶回去，一旁的小护士却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悄悄地拉了拉方巍：

“方大夫，要不你就听郑总一句劝吧，反正查个肌钙蛋白也不麻烦……”

“好，您是住院总您说的算。查，咱这就查。您老满意了吧？”看到连小护士都在帮着刚来的郑毅说话，方巍转头就往地上的垃圾桶啐了一口：

“净特么瞎点乎！”

“什么劳什子住院总？我呸！”

咣的一声，诊室的门在郑毅面前重重摔上。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了整个胸痛中心大厅。

随着脚步声，只见一位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的女大夫风风火火地直奔方巍而来：

“方巍，是你？”女大夫看见是方巍，愣了一下：“你不是告诉我这个患者是主动脉溃疡吗？你约我们冠脉造影干什么？病又看不明白了？”

“谁说我看不明白的？”看见这女大夫，方巍的表情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

“你看看这患者的片子，主动脉溃疡都诊断明确了。”

“然后我们的住院总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说这个患者是心梗，你懂的。”

“这不是拿患者人命开玩笑吗？！住院总在哪？我去和他说道说道！”女大夫也是急性子，直接就要去和郑毅掰掰手腕。

可这女大夫还没来得及动身，一声尖叫声彷佛划破夜空的闪电一样，响彻在了大厅里。

“救命啊！”

006章 他能有个P的真材实料 “大夫！护士！来人啊！”

顺着声音的方向，只看见那位主动脉溃疡的男子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一丝丝白沫正在从他的嘴角渗出。

墙上心电监护的图像，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心跳停了！

就在此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心肺复苏，快！”

郑毅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患者身边，双手正在快速地按压着患者的胸口。

这边郑毅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小护士拿着一张化验单急匆匆地冲进了抢救区：

“大夫在不在！刚刚那个肌钙蛋白的结果出来了！”

“比正常值高一百倍！”

高一百倍？

小护士的这句话让造影大夫的脸色一下变了。

这意味着什么？

急性心梗，还是很严重的急性心梗！

小护士话刚说完，就见郑毅看着监护仪上患者重新回来的心跳，转头大吼道：

“造影大夫来没来！没来赶紧去催！”

“这么明显的心梗你告诉我是主动脉溃疡？你还行不行了？”女大夫瞪了方巍一眼，快步的走上前去：

“在这！开绿色通道，准备造影放支架！家属呢！过来找我签字！”

看着患者被推入了介入手术室，郑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边往回走边看了一眼还有些愣神的方巍：

“我就说患者是心梗吧。”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护士和大夫，瞬间鸦雀无声。

这个空降的住院总，看来有两下子啊！

“这……”方巍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得疼，本能的想要开口狡辩，却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郑毅的嘴唇微动：

“告诉你个小窍门。根据流行病学调查，主动脉有问题的患者，有一半最终因为急性心肌梗死的原因失去了生命。”

“别告诉我，你在心内科干过这么久，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方巍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想要张嘴反驳，但是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关上了诊室的门，方巍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额头上隐隐地有青筋鼓起。

“怎么可能是心梗！”

“他明明就应该是主动脉溃疡！”

方巍内心有些焦躁，一边电脑屏幕的片子上，患者冠状动脉上那闪亮的光斑，好像正在对着方巍发出无声的嘲笑。

郑毅刚刚最后的话也一直回荡在方巍的耳畔。

“让你来指点一下，你还真就指点上了？就你的看得出来是心梗是吧？”方巍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的确，这两天因为住院总的位置被郑毅顶了，自己工作的时候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但是，这郑毅就小声的告诉自己得了。非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打自己脸吗？

“你一个二把刀的住院总，能有个屁的真材实料。”

此刻的方巍，完全忘了，是谁刚开始对郑毅的意见不屑一顾的了。

就在方巍在办公室里无能狂怒的时候，方巍的诊室响起了敲门声。

拉开门，方巍发现郑毅正站在门口。

“方大夫。”郑毅看着方巍说道：“我初来乍到，流程什么的还不太熟，接下来的两个患者，要不我来替您接诊，您在旁指导一下？”

郑毅这话让方巍心里一惊。

这家伙，这是盯上自己了？

“哎呀，我这一个小小的主治哪敢对您指导啊。我在边上看看学习学习就行。”方巍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

“哎呀对了，我这正好还有个心梗的患者，我自己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您来帮我掌一眼？”

“没问题。互相学习提高嘛。”

方巍不情不愿地带着郑毅回到了抢救留观区，朝着一张病床一指：

“喏，这就是患者。”

顺着方巍手指的方向，郑毅看到一位身高不到一米七，腰围接近一米七，体重超过一百七（公斤）的大汉，正蜷缩在病床上艰难的呼吸着。

一旁监护仪上，大汉的血压已经高到了220/140mmHg。

“心电图可以看到明显的心脏缺血，这个患者我可是查了肌钙蛋白，结果高出正常值三十倍。我考虑患者是急性心肌梗死，准备等药物起效之后做造影，您咋考虑的？”

看着方巍一副“幸亏我诊疗及时”的表情，郑毅的脸上掠过了一抹疑色。

从刚才那位患者的身上，郑毅就感觉到这位方大夫虽然嘴皮子挺熘，但是这看病却有点不靠谱。

自己这才过来的。

现在这位患者的情况，虽然方巍说的看起来都对，可郑毅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先看看再说。”郑毅低下头看着大汉：“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虽然躺在病床上，可是大汉依然疼得直龇牙：“当时俺正在噼柴火，俺就感觉胸口‘嗖’的一下子，然后就疼得受不了了。”

“你看，症状和检查结果能对上吧。”看着郑毅磨磨蹭蹭的，方巍在一旁不断地催促着。

“先别急。”

有了上一个患者的经验，郑毅更不会上方巍的当。翻看着患者的检查，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跃然于自己眼前。

就在一旁的方巍心中的不安都快要翻江倒海之时，就见郑毅忽然扭头看向了自己：

“这个患者你没做主动脉增强CT吗？”

方巍的嘴当时就是一撇：

“没做。这位患者的急性心肌梗死已经诊断明确了，完全没有再做主动脉增强CT的必要了。”

“你确定，没有？”郑毅一边看着患者的片子，一边摇了摇头：

“急查一个主动脉增强CT，越快越好。”

“郑总。”方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位患者急性心肌梗死诊断明确，我们现在就是在和死神在抢时间。做一个增强CT前前后后又要将近半个小时。您这样，妥当吗？”

“你说得没错，患者的确是急性心梗。”郑毅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方巍刚想催促，就看到了郑毅那冰冷的眼神。

甚至，就连郑毅的语气也开始越来越冷：

“可是他并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急性心梗。”

“心梗就是心梗，有什么这种那种的。”方巍梗梗着脖子，心中却隐隐的涌上了一股不安。

“你是想说，患者的心梗是因为患者心脏血管老化狭窄了导致的，对吧？”郑毅直视着方巍，目光灼灼。

“是啊，怎么了？”嘴上在逞强，可方巍却已不敢直视郑毅的双眼。

这是，就看见郑毅伸手敲打了一下手里的片子：

“那你好好看这是什么。”

007章 我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啊 CT片子上，患者的主动脉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个白色的光斑正在主动脉里闪闪发光。

“这是……”方巍心里一惊。

当时自己只注意看患者的冠状动脉了，这个位置他压根就没来得及关注。。

“从心脏刚出来的这段主动脉被称作升主动脉。”郑毅指了指片子的另一处：

“这个患者肥胖，高血压。而且主动脉内膜有明显的钙化，你看主动脉周围这一圈亮斑，这不都是钙化的主动脉内膜吗？”

“那又怎么了？”

郑毅的嘴角微微上扬：“方大夫，以你这么多年的临床经验，你来分析一下。”

“明明应该在长在血管壁上的钙化，为什么会跑到主动脉里面去了呢？那里，正常可都应该是流动的血液啊。”

“这一般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主动脉内膜的钙化斑朝着血管内移动了。”

“最常见的原因就是主动脉内部破了个窟窿，导致血液流入了主动脉壁里，原本只有一层的主动脉壁，被血流撕成了两层。”

“就像这样。”

郑毅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本子，将本子翻开了一半做了一个实例：

“这就是升主动脉夹层。”

郑毅的讲解很精彩，可是方巍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手心也早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升主动脉夹层可是有着90%的死亡率。只有接受了心外科手术，患者才会有那么一丝生机。

但是，吃了抗血小板药的患者是不能做手术的。

这患者要是被当成了普通的心肌梗死，到时候治疗普通心梗的抗血小板药一吃，再上台一做造影。

那患者可就真的没命了。

但是自己这误诊……要是被主任知道了，再被院里知道。

那自己妥妥的是要卷铺盖走人啊。

自己之前在心内科惹出的事情，就已经闹得整个环海市医疗圈都知道了。

要不然自己也不至于求着人把自己留下来，哪怕是到胸痛中心这种地方。

因为要是离开了这儿，怕是连找个工作都不会有医院会要自己。

不行，自己一定得想办法湖弄过去。

心里忐忑不安，可是方巍的嘴上还是逞强道：“那患者的急性心梗又是怎么来的？”

“你再仔细看看片子。”郑毅敲打着片子：“被撕成两层的主动脉，恰好里面的这一层卡在了给心脏供血的血管上。心脏供血不足，这不就心肌梗死了吗？”

这一回，方巍罕见的没有争辩。

然后他就看见了郑毅那令他感到刺痛的眼神：

“那还不赶紧带患者做增强CT！”

看着方巍匆忙的背影，郑毅冷冷地笑了一下。

自己就是从那位急性心肌梗死患者的处理过程中，察觉到了这个方大夫工作态度不太对劲。

所以自己刚刚才会敲开方巍诊室的门。

结果……

这里可是胸痛中心，随时可能出现致命性急症的地方。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大夫？

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诊断，鉴别诊断，你都忘了吗？

患者的特征那么明显，你只要片子看得再仔细看一点，病史问得再详细一点。

你就能知道患者到底是什么病。

可你作为一个主治医师，为什么连多看一眼片子都不愿意。

郑毅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方才护士们的议论声。

胸痛中心，急诊，难道就只能接收这种没别的科室要的大夫吗？

郑毅的脸上划过了一缕无奈。

正寻思着呢，郑毅就看见方巍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郑总，做完了。病情也已经和家属交代完了，家属同意手术。”

连续遭遇了两次打击，方巍的语气也有些发蔫了。

但是郑毅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增强CT报告上，那一行“升主动脉夹层”的字眼是如此的醒目。

“联系心脏外科了没，最快什么能急诊手术。”郑毅的脸色异常严肃：“患者目前诊断明确，每拖一分钟，患者的死亡风险都会再高一分。”

“联系了，患者的绿色通道术前准备也都弄好了。可是……”

方巍欲言又止，看了看郑毅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现在已经晚上六点了。人家心脏外科只剩下值班大夫在了。”

“麻醉师和手术室护士咱们有现成的。但是这种手术，需要他们主刀大夫和体外循环医师现从家里赶过来。”

“等到患者能做上手术，至少还得4个小时。”

听到这句话，郑毅的心里冷不丁就是一凉。

他知道，这种会牵扯到其他科室的事情，方巍绝对不敢骗他。

累及升主动脉的夹层，仅仅发病的时候就有高达50%的死亡率。

换句话说，有一半的患者连来医院的机会都没有就一命呜呼了。

而且不仅仅是这样。

在发病后，每过一小时，患者的死亡风险还会增加1%-2%，在2-3天内会达到最高峰。

这个患者，从发病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5个小时了。

患者能活着等到4个小时以后吗？

病床上的患者还在疼得龇牙咧嘴，可是刚刚顶着降压药都还居高不下的血压，这时候却开始一点点下降了。

这种情况郑毅很熟悉，留给患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家属。”郑毅刚一张嘴，郑毅就看到了患者爱人泪眼婆娑的样子。

看着患者爱人的双眼，郑毅竟然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可是患者的爱人已经从脸上读懂了郑毅还没说出口的内容。

“扑通”。

患者爱人毫不犹豫地跪在了郑毅和方巍的面前。

“大夫，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患者爱人双手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银行卡：

“大夫，手术风险我们愿意接受，我们有钱，我们家里还有存款，我们不会拖欠医疗费的。”

“我女儿才三岁，我真的不想她突然就没有了爸爸啊！”

“您别这样。”郑毅有些不敢直视患者爱人的双眼，伸手将患者爱人搀扶起来，眼角再一次瞟向了一旁的方巍。

就连方巍也不知道什么已经把脸别了过去，彷佛不忍心目睹这揪心的一幕。

郑毅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往自己脑门子上涌。

患者的病自己看明白了，这个病怎么治自己也一清二楚。

只需要给患者这段形成了夹层的升主动脉给换掉，患者就有超过90%的可能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可是这个手术，郑毅却不会做。

会做手术的心外科大夫，现在也不能及时赶来。

“可恶。”看着患者爱人崩溃的样子，郑毅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郑毅记得清清楚楚，那本《升主动脉手术学》需要的就是600点医道积分。

要是患者能晚几天发病，等到自己能再激活一本书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难道自己就要这么看着患者从一个大活人，一点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却什么都做不了吗？

患者爱人的哭嚎声彷佛是一把锤子敲打在郑毅的心头。

郑毅的拳头越攥越紧，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肉里。

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在郑毅的耳畔响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道积分增加150点。”

“得到家属的诚心感谢，医道积分增加100点。”

这是来自下午那个急性心肌梗死患者的奖励和感谢！

郑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008章 我们真的不能没有他 积分够了。

不由分说，郑毅立刻进入了图书馆里。

图书馆一切照旧，那本《升主动脉手术学》依旧如同郑毅的记忆一般，躺在书架的角落里。

抬手触碰到这本书的瞬间，那电子合成般的女声又一次在郑毅的耳畔响起：

“是否激活藏书《升主动脉手术学》”

“确定激活。”郑毅迅速答复到。

金色的光芒在封面上亮起，一下子变得好像给这本书镀了一层金一般。

在金色光辉的衬托下，“升主动脉手术学”这七个字显得格外的耀眼与明亮。

光芒闪耀间，原本虚幻的书籍逐渐凝实。

在书籍彻底化作实质的那一刻，书页自行翻开，无数文字和画面瞬间涌入了郑毅的脑海。

待到郑毅的意识清醒过来，升主动脉手术相关的细节已经完完整整地镌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这时，那电子合成的女声再次在郑毅耳边响起。

“宿主已激活《升主动脉手术学》”

“鉴于宿主首次激活手术类书籍，特此提醒。激活手术后，术者仅具备此类手术相关知识。具体手术技巧及程度需额外演练。”

“已激活书籍可提供宿主模拟手术训练场所，训练时外界时间保持静止状态，训练价格为1点医道积分/台/本。”

“请宿主自行决定是否使用图书馆内书籍进行训练。”

“训练。”郑毅毫不犹豫。

郑毅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便身着手术衣，出现在了一片空旷的手术室中。

手术室中，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不对，还有手术床上，胸骨大开的患者。

郑毅缓缓举起了手术刀，刀片上闪过了一缕寒芒。

……

【手术完成，手术效果计算中……】

【吻合口缝线松脱，患者大出血死亡，手术失败。】

【是否继续下一场练习？】

“再来！”

【吻合口缝线过紧，患者术后主动脉吻合处撕脱，手术失败。】

“再来！”

【患者存在潜在出血点，术后出现失血性休克，手术失败。】

“再来！”

【患者……】

失败，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血丝已经渐渐遍布了郑毅的双眼，他一直沉稳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难道我真的不行吗……”郑毅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沮丧，不过随后就咬紧了牙关：

“不行，不能放弃。”

郑毅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柳叶刀。

“我都有图书馆来帮我，我有什么资格放弃！”

“再来！”

把内心的焦躁强行按压下去，郑毅又一次地屏息凝神，拿起手术刀，一台又一台的手术进行着。

终于。

【手术完成，计算患者术后恢复良好，手术成功。】

这，已经是第十六台了，郑毅也终于第一次看到了成功。

“再来！”这一次，郑毅的语气充满了希望。

待到第五十台台手术结束，郑毅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想要抹一把头上的汗水，郑毅却发现在这里自己根本没有汗水可流。

“果然，付出就是有回报的。”

图书馆里的训练并没有让郑毅疲惫不堪，反而觉得自己由内而外的神清气爽。

带着一股信心，郑毅从图书馆内退了出来。

眼前画面重新变成抢救留观区的这一刻，郑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颗冷汗也顺着自己的鬓角流下。

这台手术，患者的心脏需要临时停止跳动。这也就意味着，手术中需要体外循环来代替患者的心脏功能。

然而，这可不是在图书馆里。想要做手术，自己还需要一位体外循环师。

而自己这边，哪会有体外循环师？！

郑毅刚刚拾起来的信心，一下被现实给打了个稀碎。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能够救活这个患者了。

可是……可是！

难道刚刚自己的努力，就要这么的付诸东流了吗？

红色的血丝逐渐爬上了郑毅的双眼，一种挫败无力的感觉逐渐在郑毅的心中开始蔓延。

就在这一片焦灼的时刻。骤然，一阵担架车前进的声音传入了郑毅的耳朵里。

虽然离得老远，郑毅还能听到刚刚心梗的男子家属那千恩万谢的声音。

看来那个心梗的患者活了。

可是自己面前的这位患者，却可能很难继续活下去了。

郑毅正心乱如麻，就看见那位负责造影的女大夫直接来到了抢救区。

“郑总是吧。”女大夫干净利落的对郑毅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很果断，很及时。再晚哪怕五分钟，这个患者都没救了。”

说着，女大夫伸出了手：“杨雯，心内科主治医师，目前在胸痛中心轮转，主管急诊冠脉造影，以后合作愉快。”

可是看着还在怔怔发愣的郑毅，杨雯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这……”杨雯眉头不由地皱起，但随即便从这凝重氛围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看来，你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嗯。”这时候，郑毅也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患者，叹了口气：

“升主动脉夹层，准备急诊手术，心外科大夫到不了。”

“那……”杨雯刚要开口，便听到了令她惊讶的后半句话：

“这个手术，我自己可以做。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体外循环师。”

郑毅的话让杨雯的眼角闪过了一抹狐疑：“升主动脉夹层可不是个小手术，你确定……”

“没问题！”郑毅的语气铿锵有力：“患者的状态你也看到了，看着一个大活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丢了性命，我做不到。”

看着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的患者，杨雯再次凝视着郑毅的双眼，嘴角慢慢扬起。

杨雯听说过一些内幕消息。眼前的这位在老东家的时候，就因为独立完成了一起高难度的手术，受到排挤才来到这里的。

原本以为这只是别人的吹嘘，好让他能够顺利地当上住院总的位置。

但是今天，他能够将误诊的急性心肌梗死给诊断出来，并且还说自己能够做升主动脉夹层手术。

看来有点意思。

不过，最打动杨雯的，还是方才郑毅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不能看着患者死在自己的眼前！

不过，自己应不该相信他呢？

杨雯抬起头又一次看向了郑毅。

这一次杨雯看到的，只有郑毅那澄澈而坚定的双眼。

“大夫！”一阵哭嚎声打断了杨雯的思考。

看到又有大夫过来，患者的爱人又一次“扑通”地跪在了地上，只是因为哭泣，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无比：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吧……”

“我们真的不能没有他……”

“求求你……求求你……”

“大夫！”看到杨雯，患者爱人的眼睛一亮，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杨雯身边，紧紧地抱住了杨雯的脚踝：

“求求你，大夫，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大夫……”

患者爱人的哭嚎，让杨雯原本还犹豫和疑惑的眼神也慢慢坚定了起来。

009章 成功就好 “郑总。需要一名体外循环师吗？有证的那种。”杨雯嘴角微微一勾。

“在哪？！”郑毅一把抓住了杨雯的袖口，随即感觉这样不太妥当，连忙松开了手：“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

“没事，人之常情。”杨雯轻轻一笑：

“在从事介入前。我可是在帝都当过2年的体外循环师呢。”

“不知道郑总，觉得行不行呢？”

“行！当然行！”郑毅只觉得全身一下子都充满了活力，眼睛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笑意都快掩藏不住的方巍。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个患者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郑毅看向了一旁的护士：“通知急诊手术室准备。主动脉夹层手术，准备体外循环机！”

“家属，来和我手术签字，一会儿手术的时候把费用记得交上。”郑毅看着看着还蹲在地上的患者爱人，声音温暖而坚定：

“别害怕，会没事的。”

“相信我。”

家属有些痴愣地看着郑毅，呆呆地点了点头。

“愣着干什么？送患者去手术室啊？”郑毅看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方巍，吼了一嗓子。

“啊，好马上。”方巍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

“可是……”杨雯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犹豫，来到郑毅身边轻声耳语道：

“郑总，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胸痛中心之前可没有急诊开胸手术的先例。”

“你要是这么做了，如果手术失败了，患者家属还有领导们……”

“而且，开胸心脏主动脉手术，在咱们医院是心外科来做。”

“我们如果手术成功了，心外科万一觉得咱们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抢他们的活，那咱们科……”

“杨大夫，我初来乍到。请问，医院有规定胸痛中心不允许做外科手术吗？”郑毅看着杨雯。

“这……确实没有。”杨雯不由得语塞。

“那，和这些仅仅是‘可能’出现的问题相比，有比救患者的命，更要紧的事情吗？”郑毅冷冷地反问道：

“现在心胸外科医生一时半会来不了，既然我们没有违反规定，那为什么不能做？”

“我现在是咱们科的住院总，这个责任，我还担得起！”

看着郑毅坚定的脸庞，杨雯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坚定。

……

站在手术台旁的郑毅，只觉得一切和在图书馆中的情况如此的相似。

依旧自己一个人，没有助手。

可是现在的手术台上，却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柳叶刀闪过了一抹寒芒，男子胸脯的皮肉自动分开，藏在皮肤下面的胸骨顿时一览无余。

郑毅手中的电锯，缓缓伸向了患者的胸膛。

粗大，却又满是血肿的主动脉也随着噼开的胸骨跃入了郑毅的双眼。

胸骨牵开器固定，悬吊心包，解脱出需要拉钩的手，郑毅看向了杨雯：

“股动静脉插管，腔房插管，左心引流管。建体外。”

“OK。”杨雯一边忙碌着一边对着郑毅比了个“OK”的手势。

郑毅看着患者的主动脉，手术的步骤和细节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体外循环建立，心脏停跳，切除撕裂的升主动脉，换成人工血管进行缝合。

回想之中，郑毅彷佛又回到了图书馆中，那五十台手术一例又一例的在郑毅的眼前一闪而过。

曾经犯过的错误，这一次，自己一定不会再犯了。

坚定地抬起手，郑毅掌心的柳叶刀再次绽放起了寒芒。

病损完全切除。很好。

人工血管吻合的地方缝线松紧适中，既不会出血，也不会撕裂。很好。

体外循环顺利撤除。很好。

没有遗漏的出血点。也很好。

关胸，留置引流管，引流很少，没有大出血。还是很好。

直到最后一针缝合完毕，郑毅的耳边响起了麻醉师的声音。

“牛逼！”

转过头，就看见麻醉师正对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我感觉你这手术做得跟心外科老主任都有得一拼！”

“走，咱们送患者回ICU！”

等到郑毅从ICU出来，迎面撞见的正是患者爱人几乎崩溃的脸庞：

“大夫！”

看到了郑毅，患者爱人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我老公怎么样了！”患者爱人看了看ICU紧闭的大门，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老公怎么去ICU了，他是不是不行了，手术是不是……”

这两个问题好像耗光了患者爱人所有的勇气，她又一次蹲在地上，轻声的呜咽起来。

“手术很成功，别担心。”郑毅轻轻扶起了患者爱人：“主动脉手术后都需要去ICU观察一点时间，放心吧，没事的。”

“等到患者醒过来，呼吸机什么的都撤掉了，就可以回我们胸痛病房了。”

“是吗！”患者爱人有些傻呵呵地看着郑毅，好像被这突来的喜讯有些冲昏了头脑。

待到患者爱人反应过来，连忙又要对着郑毅跪下。

郑毅早有预料，抢先一步止住了患者爱人的动作。

“您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等到患者平稳之后，才是您最需要受累的时候呢。”

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是郑毅却很清楚，患者的爱人今晚注定无眠。

就像自己一样。

此时，明明已经可以下班走人，但是方巍却依旧在胸痛中心里晃悠着，迟迟不愿意下班离开。

他在等，等着郑毅从手术室里回来的那一刻。

他在期盼，期盼这个患者能够活过来。

他在害怕，害怕这个患者终究没有挺过手术的这一关。

到时候万一追责……

左等右等，方巍终于看到郑毅步伐匆忙地回到了这里。

从郑毅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股雀跃和……欣喜？

手术成功了？

方巍连忙走上前去：

“郑总，手术怎么样，顺利吗？”

“手术很成功，估计明天就能从ICU转回我们胸痛病房。”忙碌了大半个晚上，郑毅也感觉到一阵困意上涌，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幸亏发现的还算及时，要是再晚上几分钟，患者一旦主动脉破裂了，那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成功就好，成功就好。”方巍只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连忙找了个借口灰熘熘地离开了胸痛中心。

010章 你给我等着 回到家里，方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自己被调离心内科的时候，人事院长对自己的最后通牒：

“你是一名大夫！你手里握着的是人命！”

“不好好看病，你当什么大夫！”

“再有一次这样，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滚回家去！”

“医疗行业就算再缺人，也不需要你这种人！”

这件事要是院里知道了，那自己……

带着内心的忐忑，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巍才迷迷湖湖的沉沉睡去。

方巍这边睡得踏实，可是郑毅这边却是趁着不忙的时候，直接回到了ICU里。

亲眼看着患者稳稳地撤掉了呼吸机，郑毅这才回到更衣室里，迷迷湖湖地躺在了床上。

护士长已经说了，自己这边的值班时间是24小时全程在线，就算不在医院，也一定不能离医院太远。

打开手机翻了翻朋友圈，郑毅突然看到刘宏发了条朋友圈。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终究还是再启新的征程了。加油！奥利给！】

抬手点了个赞之后，郑毅看着这朋友圈的内容，不由得一愣。

难道这货跳槽了？

好像看到了郑毅点赞，刘宏突然给郑毅发了一条消息：

“这几天给你个惊喜哦！”

看着刘宏的内容，郑毅不由笑了一下。

啥惊喜不重要，别被刘宏给弄成个惊吓就行。

一边寻思着，郑毅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手不由得一松，手机掉在了枕头边上，整个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郑毅就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睁开眼一看，一个胸牌上写着“林利丰”三个字的中年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这不是林主任吗！

郑毅赶紧用力甩了甩头一把坐了起来。

还没等郑毅张嘴，就见林主任用力地拍了排自己的肩膀：

“听说你小子昨晚自己做了个急诊夹层？”

“主任我……”郑毅迷迷湖湖的还以为自己林主任这是来兴师问罪了，连忙要开口解释。

“真他娘的干得漂亮！”出乎意料的是，林主任的语气满是赞许：

“那个患者我刚去ICU看完，恢复得那叫他娘的一个好，今天就能转到咱们这儿的普通病房。”

“听那帮ICU的小子们说，昨晚你手术完了还看了他半宿，估摸都把你累坏了吧。”

说到这，林主任的大嗓门里写满了扬眉吐气的味道：

“小郑你干得好！老陈这家伙的招子还是挺亮的！这下子，劳资终于可以和院里光明正大地拍板开展胸痛外科手术了！”

“小郑你不用担心，心外科敢抱怨你一句，老子喷的他们亲妈都认不出来！”

“当初老子在南方干得好好地，被院里那群瘪犊子们忽悠过来，说什么建立环海市最强的胸痛中心。”

“这群混蛋玩意，嘴上说的好听，什么鼓励我们开展外科手术。”

“老子手底下连一个能做手术的大夫都没有，老子还开展个毛的外科？”

“光做介入，这叫劳什子的胸痛中心？”

一番话后，林主任又鼓励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外。

郑毅看着林主任这风风火火的背影，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这林主任，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不过主任都发话了，郑毅连忙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汪清水扑在自己脸上，换上白大衣便准备投入到今天的工作当中。

但是郑毅不知道的是，正准备去院里说道说道的林主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接通了电话之后，林主任的表情变得一阵阴晴不定：

“护士长你确定？啥?夜班护士都这么说的？”

“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我这就来！”

……

睡得迷迷湖湖湖的，方巍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谁呀……”

不耐烦地拿起手机，方巍赫然发现，来电人的名字正是林主任。

方巍顿时睡意全无。

刚接通电话，一声比免提声音还要响亮的粗口，就从听筒里激昂而出。

“方巍！你特么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医院，立刻！马上！”

一句话喷完，林主任没给方巍开口的机会，就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简短的一句话，让方巍的心里却彷佛笼罩了一层阴霾一样。

难道……自己东窗事发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方巍打着车来到了医院，主任办公室里，方巍看到的正是一脸阴沉的林主任。

“主任。”方巍刚开口，就看见林主任一脸怒火地抬起了头。

“你他娘的昨晚都干了什么？！”林主任的眼睛一瞪，几乎都要拍桌子了：

“误诊，误诊，你又他妈的误诊？”

“患者的人命不是命吗？好好看一眼片子和检查结果你会死吗？”

“你他妈还拿自己当个大夫吗？”

“你配当个大夫吗？”

“林主任，我……”面对林主任的咆孝，方巍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

在方巍的眼里，只看到了林主任写满了愤怒和失望的双眼。

等一下，自己过来的时候，听护士说，一大早就看到林主任从郑毅那出来了。

难道是郑毅这家伙，和林主任打小报告了？

“林主任，是不是郑毅他……”方巍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个屁！”林主任瞪着方巍：“你当人家小郑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在方巍此刻的眼里，林主任的这番话就好像是在说：没错，就是郑毅告诉我的。

“林主任，你听我说！不是他说的这样的，我不是还拿不准去找他了吗？我……”看到林主任这态度，方巍的心里早已慌了，连讲话都开始颠三倒四了。

“你他娘的别整这些没用的！”林主任一声厉喝，语气中带上几分愠怒：“上一次人事副院长怎么和你说的，你还记得吧？”

瞬间，方巍的面色如同死灰。

“你特么现在就给老子卷铺盖走人！立刻，马上！”林主任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方巍，那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我已经给院领导上报过了，你被开除了。

方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主任办公室的。浑浑噩噩地收拾好了东西，方巍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原本很短的一段路，方巍今天走起来却觉得格外漫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在觊觎着自己。就连他们的闲谈阔论也彷佛是在对自己发出无情的嘲笑。

临在医院大门前，方巍有些不舍的回头看向了医院的大门。

这里本来应该是他梦想的征程，可是现在自己只能灰熘熘地被扫地出门。

恍忽间，方巍的眼角忽然瞥到了胸痛中心门口一个忙碌的身影。

郑毅！

方巍已经有些魔怔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都是因为你！

你给我等着！

011章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郑毅，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郑毅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越来越远的渺小背影。

那是方巍？可他今天不是休息吗？

恰好，这时候几名护士从郑毅的身旁走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也飘入了郑毅的耳朵里

“你们猜我刚刚看见啥了？我瞅见方巍方大夫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啊？他这是咋了？没当上住院总，一怒之下跳槽了？”

“这你可猜错了，我悄悄地告诉你啊，方大夫这是摊上大事了，被主任给炒了尤鱼了。”

“这么严重？咱们单位不是一般都不辞退员工的吗？”

“嘘……这话你可别乱说。”

“我听说啊，昨天方大夫居然又误诊患者了。”

“那两个患者还都很重，误诊了会出人命那种的。”

“然后幸亏这新来的郑总发现及时，要不然……咱们胸痛中心怕是要吃官司了。”

“然后主任知道这事之后，直接就去院里了，然后方大夫就……”

“我的天啊……方大夫最近表现不都还行吗？昨天这……”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觉得最近都没出啥事，心态上就松懈了呗。”

听到这些议论，郑毅也是微微一愣。

这时，就听见一个豪迈的声音就从郑毅背后传来：

“郑毅，你小子在这啊！”

郑毅一看，原来是林主任回来了。

“啊，主任好。”

可能是受到方巍事件的影响，林主任的眉宇间还带着一股没能散去的怒气。只是面对郑毅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爽朗的笑容。

“来我办公室说。”

到了主任办公室，林主任直接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坐：

“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嗯……”林主任这句话让郑毅有点摸不着头脑。

“方巍那狗娘养的，真不是个东西。”林主任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就是一肚子的气：

“不过这回找你来不是说这个的。”

“我刚刚去院里处理方巍的事情，顺便跟领导提出了咱们胸痛中心正式开展外科手术的想法。”

“主任，这……”郑毅很理解林主任的心情，但是也不难想到，林主任想要推进这件事情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暂不提别人有没有意见。光是心外科，听到了这个消息估计都得拍桌子骂娘。

“别他娘的磨磨唧唧的。”听着郑毅这股语气，林主任眼睛一瞪：

“你甭管这些，你想的那些破事老子都能搞定。”

“你就告诉我，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事交给你，你行不行！”

“行。”郑毅心里也是乐了，林主任说得有道理，一个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大声点，听不清！”林主任嗓门陡然增大。

“行！”郑毅几乎是吼着一样的回答道。

“好！有老子当年一半的气概。”林主任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和院里说了，昨晚我们刚成功做了一例升主动脉置换手术，那以后我们的外科手术，就从升主动脉开始！”

说到这，林主任的语气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毕竟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过你小子也注意点，别让人抓到把柄了。”

“心血管的手术和别的手术可不一样，别的科室手术开展都是一级手术、二级手术开始，一点点到四级手术的。”

“可你也知道，心血管外科的手术，全都是四级手术。你想从一级手术开始，都没这个机会。”

“小郑，你明白吗？”

“没问题的主任。”郑毅严肃地点了点头。

毕竟，自己图书馆里的书，也需要一本一本的激活。

这个时候，主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接着，一个长相略清秀的男大夫推门走了进来：

“主任，护士刚刚说您找我……”

“来得正好！小高你过来。”林主任对着这男大夫招了招手，转头看向郑毅：

“小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胸痛中心，唯一的外科大夫高洪林。”

“想当初，劳资招他过来就是为了开展外科手术，但是也没想到这事一直都拖到了现在。”

“小高啊。”

林主任又看向了高洪林：

“咱们胸痛中心打算近期正式开展外科手术了。”

“这是我们新来的住院总郑毅，这事就交给他负责了。”

“他是主刀，你做助手，你们两个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磨合一下。”

说到这，林主任脸色就是一肃：

“劳资告诉你们，为了这件事，我这老脸可都是乎在院领导的桌子上了。”

“这一回，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要是搞砸了，劳资唯你们两个是问！”

一听到终于要开始开展外科手术了，高洪林的心里不由得就是一喜。

但是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当个助手的话，自己还凑合。

要是主刀的话，自己还真的不行。

不对，刚刚主任说什么来着？

高洪林转头正视着郑毅，目光里充斥着一种奇怪的神色。

这就是传闻中空降来的那位住院总？

自己今天刚到医院，就听见昨晚夜班的同事们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昨晚的经过。

据说这位郑总还真有两下子，居然还硬生生地把两名误诊的患者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可惜了自己昨天休息，没来得及看到同事们嘴里说的那一出好戏。

不过……

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家伙，居然被主任指定主刀。

就凭他昨晚那一台手术，能行吗？

高洪林的眼神，给了郑毅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的眼神，自己这两天见得太多了。

这时，郑毅就看到高洪林眼神微微收敛，微笑着朝自己伸出了手：

“郑大夫。我叫高洪林，胸痛中心外科主治医师，以后请多指教哦。”

“你好，郑毅，主治医师。”郑毅也缓缓地伸出了手。

两人的手刚握上，高洪林半开玩笑的声音便跑入了郑毅的耳朵里：

“郑大夫，希望有一天，你能让我心服口服的喊你一声主刀哦。”

012章 你这走到半路人就撑不住了 “放心，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郑毅微笑着回应道，用力地握了握高洪林的手。

在这两人四目相对，隐隐碰撞出火花之时，林主任那大嗓门忽然响彻了整个办公室：

“你俩听明白了没！没问题就赶紧去干活，在这傻愣着等我请你们吃饭啊！”

看到林主任开始撵人了，郑毅和高洪林连忙告退。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两人刚要往诊室走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远处响起。

郑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对着自己这边疾冲而来。

在走到两人面前时，这道身影勐地在两人身前停住，直勾勾地看着两人，似乎在分辨两人究竟是谁。

这番动作，可把郑毅连着身边的高洪林都吓了一跳。

这不会是哪个家属过来找事了吧？

正在高洪林紧张起来的时候，郑毅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眼熟。

仔细一瞧，这不就是昨天主动脉夹层那位患者的爱人吗？

就见这位患者的爱人，盯着郑毅的面庞看了半天后，双膝一弯，又一次“扑通”一声跪在了郑毅面前。

“大夫！”彻夜未眠令她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我刚刚看到他了，他从ICU里出来了，谢谢大夫！”

内心的激动使得患者爱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是眼睛里却包含着洋溢而出的激动与感激。

郑毅连忙将患者爱人扶起，安抚了患者爱人几句，并叮嘱了患者爱人这几天的注意事项之后，患者爱人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去。

“这是，昨晚那个手术患者的家属？”一旁的高洪林看着郑毅。

“是啊。”郑毅应付了一句，就匆忙地朝着住院总的诊室走去。

因为就在刚才，熟悉的电子合成女声已经在郑毅耳畔响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道积分增加400点。”

“得到家属的诚心感谢，医道积分增加300点。”

“因为手术难度增加了，所以奖励也变多了吗？”回到诊室，郑毅看着这一次奖励的医道积分，郑毅在心里暗自滴咕道。

还没等细瞧，一阵急促的电话铃突然响起。

正是林主任的电话。

接通电话，林主任的语速很快，带着一股刻不容缓的味道：

“郑毅，来介入导管室，快！”

“马上到！”从林主任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郑毅的交感神经瞬间兴奋起来。

赶到介入导管室，郑毅这一看可倒好，床上的患者呼吸机都已经挂上了，一旁的一堆大夫正围在导管床前一脸焦灼。

“来了？”看到郑毅进到导管室，林主任指了指床上的患者：

“室上性心动过速的患者，心律失常科正在做射频消融手术。手术刚做了一半，患者突然血压和心率急转直下。心脏超声看到大量的心包积液，考虑心脏破裂。”

“心外科他们正好有一台心脏搭桥手术，忙不过来了。邓主任就直接让我过来帮忙看看。”

林主任每说一句话，郑毅的眉头就轻轻挑动一下，大脑飞快运转的同时，脑海中书籍的资料也不断在郑毅的面前排列组合。

射频消融手术是治疗室上性心动过速的重要手段。简而言之，就是通过高温，将引起心动过速发病的位点给烧掉。

难道……这是射频途中把心脏给烧破了？

“多久了。”郑毅看了一眼墙上的监护仪，患者的血压低的都快测不出来了。

“半个小时了。”心律失常科的邓新群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原本我们想要用药物挺一挺，但是……”

“不能等了。”郑毅很理解邓主任的心情，毕竟射频途中突发心脏破裂，如果转而开胸手术的话，邓主任恐怕很难和家属那边交代。

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耽搁了太久的时间。

现在，患者马上就要不行了。

要知道，心包是长在心脏外面的一个口袋，万一心脏破裂了，血就会从伤口直接流到心包里。

随着血越来越多，心脏受到的压力也会越来越高，直到把心脏压得跳不动了为止。

那时候人就没了。

在这刻不容缓的关头，只见郑毅手一伸：“无菌手套，穿刺包，引流瓶。”

“你要干嘛？”邓主任看着郑毅，虽然心里焦急，但是却也偷偷犯着滴咕。

老林拍着胸脯说找个靠谱的大夫来看。

结果自己就等来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夫。

看这岁数，他这才毕业没几年吧，靠谱吗？

“先心包穿刺引流，解除压力再说！”郑毅看到邓主任这犹犹豫豫的样子，一股火都快上来了：

“快！再等就来不及了。”

“老邓啊。”林主任看了邓主任一眼：“你他娘的犹豫什么呢？老子在这里拍板跟你说，小郑这手法没问题！”

“可是……”

林主任看着邓主任这副样子，这暴脾气一下就摁不住了：“你他娘会不会算这笔账，就算是小郑不行，你他娘的还有别的办法吗？”

“等心外那帮玩意来了，你这人都凉了。”

“穿，现在就穿！”林主任咬了咬牙拍了板，伸手指向了旁边的一名女医生：“安慧，你去和患者家属交代心包穿刺的事。”

“等一下。”郑毅突然开口打断了林主任话：“如果可以，把急诊开胸探查的手术签字也签上。”

“穿刺引流只能解决一时的压力问题，如果血一直出，那就表示心脏的出血点无法自行止住，那就相当于在放血。”

“明白。”安慧点了点头，拿了两张谈话签字单就走了出去。

做好了准备，郑毅握着穿刺针，瞄准了患者心口窝的位置，手起针落。

剑突下与左肋缘相交的夹角处进针，45度倾斜，向后，向下，向左。

一股鲜血顺着穿刺针喷出的瞬间，郑毅手上的动作飞快，穿刺针交换导丝，导丝交换导管，导管连接引流瓶，操作就如同教科书里那样的完美。

鲜红的血液顺着引流管汩汩而出，瞬间便填满了大半个瓶子。

“成功了吗？”看到郑毅操作完毕，邓主任连忙问道。

“穿刺成功了。”郑毅双眼死死地盯着监护，监护仪上的数字却一如既往的难看。

“不行！”郑毅瞅着已经快被灌满的胸瓶，咬了咬牙：

“两位主任，患者心脏破裂，请求急诊开胸止血。”

“行！”事已至此，邓主任也是下定了心思：“这就搬运患者去手术室！”

“不能搬！”郑毅连忙开了口，语气很焦急：

“就这种出血速度，你往手术室走到一半患者估计就不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特么还要怎么办？”着急上火的内心使得邓主任语气也开始不客气起来：“你特么难道还要在这开胸？”

“就在这开。”郑毅的语气骤然转冷。

013章 看不见的出血点 郑毅这话一出，整个导管室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感到荒谬的眼神看着郑毅。

在介入导管室开胸？这小子，怕是疯了吧？

感受着周围的眼光，郑毅面对着屋子里的两位大主任，以及一堆高年资医生们，语气怡然不惧：

“不在这开，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患者，很快就要不行了。”

郑毅这话无疑给所有人心里敲响了警钟，众人左看看又看看，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邓主任的身上。

毕竟这位才是正主。

“容我想想。”感受到身上的压力，邓主任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明显内心也是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中。

郑毅没有再次催促，只是指了指墙上的监护仪，轻轻地说道：“邓主任。快没时间了。”

墙上监护仪不断作响的报警声，也在和郑毅一同告诉所有人，患者已经等不起了。

“小郑。你他娘的给老子交一句实底。”看着邓主任这幅为难的样子，一旁的林主任可看不下去了。

林主任看着郑毅，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他娘的有几成把握？”

郑毅略微思索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九成五以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毅在心里暗暗咬了咬牙。

毕竟话如果说得太满，很容易引起老主任们的反感。但是郑毅心里的真实把握，可绝对不止九成五。

毕竟在那五十台手术升主动脉置换手术模拟的时候，郑毅做的可不仅仅是血管置换。

还有整整五十次的心脏主动脉缝合。

“他娘的，干了！”没等林主任继续说话，一旁的邓主任一巴掌拍在了导管室的操作台上：

“老林，外科我不懂。但老子相信你这人，老子这一次就赌在你身上了！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有的我们现在提供，没有的我们现在去找人借也能给你们提供！”

“你这他娘的才像个大主任样。”得到了邓新群的首肯，林主任飞快地指挥起来：

“那谁，你去叫高洪林过来，还有器械护士、麻醉师都他娘的叫过来！三分钟内，谁他娘的不到，老子明天就去找他们主任让他们去医务科报到！”

转头，林主任看向了郑毅：“小郑，你还要什么不。”

“开胸探查器械包就行。”郑毅想了想：“这个手术不需要心脏停跳，体外循环机器暂时先不用。但是患者出血量这么大，得把自体血液回收机得拿过来。”

“听到了没！”林主任对着下面眼睛一瞪：“还不赶紧去准备！”

高洪林急匆匆赶到导管室的时候，就看到无菌手术单都已经铺好了。而郑毅正站在主刀的位置上。

在两位大主任和一堆介入导管室大夫的围观中，郑毅是如此的镇定自若。

“刷手了没？”看到高洪林来了，郑毅的语气就是一肃。

“刷，刷完了。”高洪林被郑毅的语气吓得一愣，讲话都跟着有点不利索了。

“那还愣着干嘛，上台！”

“啊，哦。”

电锯闪烁着寒芒，胸骨被干净利索的纵行噼开。

切开心包的一瞬间，一汪鲜血就彷佛翻涌的浪潮一般，从患者的胸腔中喷涌而出。

好久没有上手术台了，高洪林只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啪！

手腕上的疼痛让高洪林重新警醒，映入他眼帘的，正是郑毅那满是气愤的双眼：

“愣着干什么！拿吸引器吸血啊！”

高洪林一下子回过神来，赶忙拿起吸引器伸到了胸腔里。

“自体血回收机赶紧打开！”用止血钳敲打了一下高洪林，郑毅转头对着台下护士喊道：

“吸出来的血，立刻净化后回输给患者！快！”

但高洪林这边的情况却越发的不妙。

看着胸腔里彷佛永远吸不干净的血液，高洪林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

功率开到最大的吸引器，吸血的速度居然远远跟不上患者出血的速度。

这样就算是血流干了，也看不清患者的伤口到底在哪。

高洪林的手都开始颤抖，本就不忿的心，涌上了更多的怨念。

这郑总真是刚当上主刀就飘了，急诊心脏破裂救台，这也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这下子患者晾在这了，你让咱们胸痛中心以后怎么见人？你让林主任的脸往哪搁？

就这样还想开展外科手术，想桃子吃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高洪林就看到郑毅的手探入了这片血泊之中。

之前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胸膛，居然安静了下来。

吸引器依旧在工作，视野里的血平面开始渐渐下降，高洪林的视野也逐渐清晰。

只见郑毅的手正按在心脏的一处。

透过郑毅的手，高洪林也能清晰地看到，郑毅的手指下，一道伤口彷佛裂开的大嘴，正对着所有人发出无声的狞笑。

这真他么神了！

在没有术野的情况下，这个郑总是怎么做到的？

啪！

就在高洪林惊讶之时，一声疼痛又从高洪林的手腕上传来。

就看见郑毅一只手按压着患者心脏上的伤口，另一只手上握着止血钳，正不满地看着高洪林。

“愣着干什么！来帮忙摁住啊！”

“啊，哦！”高洪林只觉得这台手术有点超出了自己对于手术的认知，呆呆地伸手接替了郑毅。

“双头针，带毡片！两针！”

“我要缝了，你摁住！一定摁住！”

“好，松手！”

这一次，高洪林松开手后，再也没有看到鲜血冒出。墙壁上的心电监护也提示这患者的状态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郑毅转过身，对着导管室外焦急等待的众人，打了一个“OK”的手势。

“破裂缝好了。”

郑毅的话让所有人精神一振。邓主任更是揣着一颗激动又略有些怀疑的心，来到了手术台旁，轻轻地看了一眼。

他看到的，正是一颗被修补后完好无缺的心脏。

这一瞬，一直紧绷着精神的邓主任，也一下子彷佛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瘫坐在了椅子上，喃喃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整个导管室内，响彻出了一阵欢呼声。

014章 你这主刀，我是服了 这鼓舞人心的声音，并没有让郑毅有半点的放松。

再一次用钳子敲打了一下有点走神的高洪林，两人立马紧锣密鼓地开始关胸。

“原来破裂的地方在这啊。”一边给胸骨穿着钢丝，高洪林端详着郑毅缝合后的心脏，不服输的心思又钻了出来：

“郑总，这两针，你不觉得你缝得有点歪吗？要是靠下一点缝，只用一针就可以了。”

“哦？”郑毅挑了挑眉毛：“比如说这样？”

郑毅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对。”高洪林不假思索的点了下头。

然后他就看到郑毅伸手指着一个地方：

“你再仔细看一下，如果按照你说的这么缝，我这一针是不是会把这里给扎住。”

这一瞧，高洪林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无比尴尬。

高洪林这回看清楚了，郑毅所指的地方，正是患者的冠状动脉。

这要是真那么缝了，固然心脏破裂的地方可以缝得更好看一些，但是也会顺便把冠状动脉也给直接缝死了。

冠状动脉是给心脏供血的血管，被缝扎的结果，就是直接大面积心梗。

自己这又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啊。

高洪林只觉得老脸一红，再也不吱声了。

等到把患者安全的送到了ICU，一阵疲惫的感觉从全身各处开始涌现。

两人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地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郑总，抽烟不？”高洪林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盒【天子】。

这时候，郑毅才反应过来，自己从重生开始，已经好久都没有闻到过烟的味道了。

真是怀念。

“郑总。”到了吸烟区，两人点燃了一根烟，感觉时机合适，高洪林终于问出了萦绕在他心中的那个问题：

“刚刚手术中，你是怎么找到出血点的？”

“你想问的是，我是怎么在没有术野的情况下，找到出血点的吧。”感受着烟雾吸入到肺里的感觉，郑毅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么我问你，这个患者是因为室上性心动过速，进行介入下射频消融手术的过程中发生了心脏破裂对吧。”

“这话没错，可是……”高洪林隐隐明白了郑毅是什么意思，但依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吧，室上性心动过速，进行射频消融的时候，需要在肺动脉根部右心室流出道的位置，以及肺静脉等几个位点进行灼烧，对不对？”看到高洪林这一知半解的样子，郑毅耐心的解释道：

“手术本身对患者也是一种打击，如果患者本身心脏很脆弱的话，在进行射频消融的过程中，这几个位置也是最容易发生心脏破裂的。”

“所以，我看了那个患者的介入剪影，患者是在右心室流出道射频之后出现心脏破裂表现的。”

看着高洪林那恍然大悟的眼神，郑毅知道自己说的已经够了。

只是有一句话郑毅没有说出口。

那正是因为《心血管疾病诊断学》的帮助，自己才能这么快就推理出破裂可能在的位置。

“郑总，牛叉！你这主刀，我是服了！”郑毅这番话刚说完的瞬间，高洪林立马对郑毅竖起了大拇指。

“不敢当，不敢当。”郑毅吸了口烟，微微一笑：

“我就说过，这一天很快就回来的吧。”

“喂！”高洪林没好气地瞪了郑毅一眼：“不带这么装叉的啊！”

抽完烟，两人回去把手术记录和会诊记录整理完毕。趁着现在暂时没人叫自己，郑毅便像一坨软泥一样爬回了更衣室门口。

昨晚加今天的两场大抢救，令他早已经被困倦填满。

没等郑毅开门，更衣室的门居然自动打开了。一个身着白大衣的人，正准备从更衣室里出来。

这一个照面的工夫，郑毅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刘哥，怎么是你？”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那张脸的主人对着郑毅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郑大夫，新人报到，请多指教哦。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哦。”

郑毅看着刘宏，又想了想刘宏的那个朋友圈，一下子明白了私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刘哥，你咋来这边了啊。”

然后，郑毅就看到了刚刚还笑呵呵的刘宏，眼睛里“蹭”地一下子就燃烧起了怒火：

“还不是因为聂文群这个混蛋玩意。”刘宏的声音咬牙切齿：

“你辞职了之后，我因为那天帮你出头的事情，就被聂文群那老东西给记恨上了，连带着张院长也帮着聂文群这货来搞我。”

“从特么前天晚上开始，又查我病历，又查我着装，还特么让劳资写检讨。”

“正好之前投在这里的简历通过了，我就没惯他们毛病，直接特么的辞职了。”

“不过你也小心点，你上次狠狠落了他的面子，聂文群这老东西，肯定还会找机会给你倒打一耙。”

刘宏刚要继续说什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郑毅，刘宏，主任找你们。”这是护士长的声音。

“马上来！”

郑毅和刘宏敲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林主任正对着几份文件冥思苦想。

看到两人来了，林主任脸上露出了笑容：“小郑啊，我这两天就在寻思着，既然都说了让你做手术了，咱们手术完的患者，总不能每回都让你自己去ICU看着吧。”

“说来也真是赶巧了，劳资正寻思这个事呢，人事科就把小刘给送过来了。”

说着，林主任看向了刘宏：“这位刘宏是从你老本家跳槽过来的。以后负责咱们中心重症和术后患者的诊疗工作。”

刘宏和郑毅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林主任也是人精，看着两人毫不意外的眼神，眼睛微微一眯：“看来，你们之前认识吧。”

“认识的，主任。”郑毅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那更好了！”林主任满意的微笑道：“小郑你这两天干的真他娘的漂亮。刚刚这台手术完事，劳资立马又去院里好好说了一把。”

“这一回，劳资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不给老子安排人。”

林主任低下头继续翻着文件：“咱们既然要干，那他娘的就要干一票大的！”

等到从主任办公室出来，郑毅和刘宏来又聊了几句，两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按照林主任的安排，刘宏今天第一天报到，而且这都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点了，具体的工作任务要从明天才开始。

趁着今天没什么事，外加上刘宏孤家寡人一个，也并不太着急回家，于是护士长就安排刘宏先自己熟悉熟悉这边的环境和工作流程。

就在刘宏在这胸痛中心里东瞅瞅，西看看之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

刘宏定睛细看，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顺混在看病的人群中，悄悄地流进了胸痛中心。

多年行医的直觉告诉了刘宏，这个人不对劲。

刘宏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可是呜呜泱泱的大厅里，刘宏哪里还能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015章 高举的剔骨刀 刘宏快步回到了胸痛中心大厅，可是看到的只有熙熙攘攘的患者，还有急诊固有的嘈杂声音。

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刘宏心中彷佛是发了芽一样，飞快地生长，塞满了刘宏的内心。

自己到底该怎么找到这个人。

对了！

刘宏勐地一拍大腿。

去保卫科查监控啊！

打听了一下保卫科的位置，刘宏连忙快步赶去。

监控室里，刘宏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画面里人潮拥挤，放眼望去，哪里能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忽然，刘宏看到画面的角落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匆匆而过。

尽管他已经戴着口罩遮住了面容，可是他手里的那本卷起来的杂志，却是无比的醒目。

就是他！

“居然是他？”一旁的保安瞥了监控画面一眼，语气里居然有点惊讶：“这小子不是被炒尤鱼了吗？这是回来干吗？”

“炒尤鱼？”刘宏的脸上一阵诧异。

“这事你都不知道？我和你说啊……”看到刘宏这神态不似作伪，一旁的保安绘声绘色地把昨天晚上整个事件的始末告诉了刘宏。

保安并没有注意到，随着自己的描述，刘宏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起来。

一道灵光勐地划了刘宏的脑海。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了。

在他瞥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卷成了一卷的杂志里，好像有一道反光晃了自己一下。

在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人随身带着一本杂志。

除非，那个杂志是拿来藏东西的。

而那道反光……

难道杂志里藏的，是一把刀？

刚刚自己听到保安说，这个方巍被炒尤鱼的原因是他自己作死不假。

可是，要不是郑毅水平过硬，可能被卷铺盖走人的，就会是郑毅了。

所以，他是来……

刘宏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拔腿就朝着胸痛中心跑过去。

此时的胸痛中心里，郑毅刚看完一个患者，正准备去喝口水。

结果郑毅一出诊室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小白脸正在和护士长扯皮。

“哎呀，小何，你这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转转了？”护士长满脸都是笑容。

这位何大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科里正好有一个肝脏肿瘤切除，他们做得太糙了，我看了一半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出来透透气。然后这不正好下班了嘛，就过来熘达熘达。”

说着，只见何大夫无奈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毕竟我当大夫这事，只是单纯的个人爱好而已。”

听着这何大夫的话，正在喝水的郑毅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这哪来的大夫，活脱脱在这凡尔赛啊。

但是平时不苟言笑的护士长，居然笑眯眯地接过了话茬：“也对，小何，你家里不是拆迁之后有21套房嘛，确实不差这点钱。”

郑毅只感觉自己的内心妥妥地受到了一次暴击。

“郑大夫。”

趁着郑毅注意力在护士长这边的时候，一个戴着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缓步走到了郑毅面前。

“您什么事？”郑毅看着这人的身形有点眼熟，只当是哪位患者家属。

“呵呵。”那人笑了一下看向了郑毅，语气在嘶哑之中居然还带着一点狰狞：

“你们干得可真好啊。”

“我误诊的事在整个医疗系统里都给传开了是吧。”

“现在我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你们满意了吧。”

听着这个声音，郑毅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这是方巍。

“听出来我是谁了？”看着郑毅的眼神，方巍索性也撕下了伪装。

一把将口罩撇到了一边，方巍的语气却越发的歇斯底里：

“你们为什么要毁了我！”

话语间，方巍的手一抖，一直拿在手里的杂志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一把剔骨尖刀出现在了方巍手里。

看着明晃晃的尖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瞬间在胸痛中心的大厅里响起。

所有人都跟逃荒似的躲得远远的。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地拿出了电话开始给保卫科和警察局打电话。

“方巍，你冷静！”

看到方巍的手里的刀，郑毅连忙快步后退，可是很快背后传来的触感就告诉了郑毅，自己这里是一条死胡同。

而方巍，却还在步步紧逼。

可郑毅，已经退无可退。

“你怎么不跑了？”

接踵而至的打击，也使得方巍的语气都有些神神叨叨的，手里的尖刀朝着郑毅方向：

“你们不是要毁了我吗？来啊，你们现在就来啊！我就站在这，你们来啊！”

突然，方巍无力地垂下了手，身子无力地靠在了墙边，语气满满的都是沮丧：

“呵呵，我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反正我这辈子已经毁了。”

说着方巍的手微微松开，似乎随时都准备把手里这把剔骨刀扔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方巍就要把刀放下的时候，方巍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缕凶芒。

“都怪你！”

“我先宰了你！”

“再宰了林利丰那个老东西？”

“我不配当大夫？”

“我呸！”

伴随着撕破喉咙的喊叫，方巍手里的尖刀，闪过了一缕寒芒。

这一缕刀光的目标，正是郑毅的心口。

可就在这时，方巍的背后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双大手从背后抱住了方巍，把他往后一拉。

“谁！”方巍身子往后晃了晃，手里的剔骨尖刀本能地就朝着身后用力一捅。

噗嗤。

那双抱住方巍的手无力地松开，一道一米八的身影怦然倒下。

那是刘宏！

“我刚刚这是捅到人了？这种触感，和手术刀的感觉原来这么的不一样啊。”方巍的神情有些恍忽，接着就感觉胳膊上一疼，握着尖刀的手，不由得松开。

原来是郑毅这时候红着眼睛扑了过来，不要命地扭住了方巍的胳膊。

接着，方巍就感觉头上咣当一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他的背后，那位何大夫手里还提着一把椅子，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怒火。

“怎么样了！”郑毅和何大夫两人低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刘宏。

刘宏的身体疼得直发抖，心口窝的位置还插着那把剔骨尖刀，鲜血正沿着刀身一缕缕地流淌在了地上。

“还行……能撑住……”刘宏咬牙说道，不过苍白的面色，和沿着刀身流淌而下的鲜血，却都表明了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危在旦夕。

“护士呢！急诊手术！快啊！”郑毅用尽全力地嘶吼，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沙哑：“通知血库，平车！去手术室！”

姗姗来迟的保安在制住方巍的同时，也连忙开始疏散通道，为几人前往手术室的路上铺平了道路。

“坚持住，马上就到了，刘哥你坚持住！”郑毅嘴上不断地安慰着刘宏，但是内心早已心急如焚。

手术室近了，又近了，马上就要到了！

就在这时，刘宏的脸上却渐渐出现了青紫的颜色，连带着眼神也跟着直了起来。

016章 怎么，不相信我？ “刘宏！”郑毅低下头拍了拍刘宏的肩膀，可是现在的刘宏彷佛已经失去了意识，任凭郑毅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手掌落在刘宏的肩膀的这一刻，郑毅只感觉到掌下左侧胸脯的皮肤有一种嘎吱嘎吱的感觉。

这是皮下握雪感？

张力性气胸！

刚刚那一刀，造成了肺裂伤或者支气管破裂了。

这种伤情，刘宏的肺和支气管破裂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单行道，每当他吸气的时候，空气会从破裂的地方进入胸膜腔内。而呼气的时候气体得不到释放。

随着呼吸次数的增多，胸腔内的气体越来越多，逐渐会挤压心脏和对侧胸腔。

这是要人命的。

“该死。”看向一旁慌张的不知所以的护士：“注射器！快！最大号的！”

“包里最大只有10ml的注射器……”小护士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声音里都不自觉带起了哭腔。

“我自己来！”眼看着护士手足无措的样子，郑毅一把将抢救包拽到了自己手里。

翻出了10ml注射器，郑毅一把拔下来针帽，注射器瞄准了刘宏左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的位置，毫不犹豫地一针扎下。

注射器的活塞被迅速的推开，好像有人正在往里不停地灌气一样。

见状，郑毅一把将注射器撇到了一边，只剩下针头还在不停地喷吐着气体。

不够，10ml注射器的针头太细了，远远不够。

郑毅看着前方亮着的灯牌。手术室明明就近在迟尺，却又好像怎么努力也赶不到那里。

“胸管胸瓶来了！”这个时候，一道对郑毅来说彷佛是天籁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见何大夫气喘吁吁地拎着一个胸瓶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塑胶胸管。

“快给我！”

郑毅一把拔出了针头，翻出刀片和止血钳对着方才针头的位置，一刀插下。

一股突破感传来，郑毅飞快地撤出刀片，止血钳顺着刀口就捅了下去，然后用力往两侧一分。

一阵撕拉撕拉的感觉从手上传来，这是肋间肌被撕裂的触感。

说时迟，那时快。

郑毅另一只手拿着胸管直接顺着止血钳分开的缝隙，塞到了胸腔里。而另一边，何大夫动作也是非常麻利，直接把胸管和引流瓶接到了一起。

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大串的气泡混杂着鲜血从胸瓶中涌出。

胸腔内积存的压力被释放，刘宏脸上的青紫色在这一刻好像也跟着消退了许多。

平车狂奔入手术室，一串滴滴答答的鲜血也沿着平车的边缘流下。

“胸腹联合伤，左侧张力性气胸，单肺通气。”刚一进手术间，郑毅看着准备就绪的麻醉师，几乎是吼一般地说道。

麻醉师点了点头，飞快地行动起来。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也从手术室外传来。

术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打开，林主任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他的背后，还跟着略有些慌张的高洪林。

“胸腹联合伤，从刀刺入的部位，还有张力性气胸的情况判断，很有可能纵膈、左侧胸腔、上腹部脏器都有受累。”郑毅一边火速地刷手、消毒、铺无菌单，一边说道。

听着郑毅的话，再瞅瞅刘宏肚子上那把明晃晃的剔骨刀，林主任那满腔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普外科呢！心胸外科呢！都他妈的死哪去了！”

“今天他们手术结束得早，下班之后都已经回家了，科里只有值班大夫。我已经通知他们尽快赶过来了。”医务科邹主任这时候也一脸铁青地走进手术室，眼神虽然平静，但是却彷佛暴风雨的前夕般，酝酿着无尽的疾风骤雨：

“方巍我们已经送到警局了。刘宏是孤儿，未婚。没有家属能够签字。”

“劳资现在不管那畜生送没送去警局。”听着邹主任带来的坏消息，林主任的眼睛都快要喷火了：

“刘宏没有家属签字，我们科里所有大夫一起签！”

“劳资现在就想知道，你他妈这个医务科科长，把抢救安排得怎么样了！”

“人呢！劳资他娘的就问你，人呢！”

“人……”邹主任的拳头攥得很紧，有些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还得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到。”

“等个屁！”刚铺完无菌单，郑毅听到这话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从昨天开始，他们这是第几次了？等他们人来了，刘宏都特么凉了！”

“我知道……”邹主任的语气很是憋屈，堂堂医务科主任，在协调本单位员工的抢救时，居然处处碰壁。一种无力感和愤怒感在邹主任的心中不断交替浮现。

而这番话，同样让本就激动的郑毅，内心更加的焦躁不安。

难道，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吗？

心脏破裂修补，自己没问题。

可是胸腔和腹腔的手术，自己完全是一窍不通。

对了，图书馆！

郑毅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把自己的意识沉浸到了图书馆里。

图书馆里依旧是一片寂静，郑毅飞奔到书架旁，双眼飞快地在这排列成山的书籍上扫视着。

找到了！

《肺及支气管缝合术》，所需医道积分：600点。

《剖腹探查术》，所需医道积分：300点。

《肝脏及肝脏血管缝合技巧》，所需医道积分：400点。

《脾切除术》，所需医道积分：200点。

《胃大部切除术》，所需医道积分：300点。

这些明晃晃的所需医道积分，在郑毅的眼里彷佛已经化身成了一张张催命符，横亘在了眼前。

自己现在所有的医道积分，一共也就只有仅仅700点。

不够，完全不够！

如果有人，能把肝脏或者是肺脏的问题解决一个，那就好了。

可是，现在上哪里找这样的人！

不甘地将意识从图书管理退出来，郑毅刚要张口说什么，就看到何大夫已经穿好了手术衣站在了自己的对面。

“听到那些老家伙们说啥了吧。”何大夫看着郑毅：“那群老家伙一时半会来不了。”

“嗯。”郑毅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到了何大夫的双眼。

“指望不上别人了。如果想要救刘宏，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腹腔交给我，听说你白天抢救了一个心脏破裂，心脏方面的问题就交给了，没问题吧。”

何大夫的话说得无比自然，好像这才是应该正常发生的事情：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胸腔……”何大夫瞅了一眼还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和血液的胸瓶，眉宇间隐隐有些发愁。

“胸腔我没问题！”这时候郑毅抬起了双眼，坚定地看着何大夫。

“你行吗？”

“相信我。”郑毅的回答无比的坚决：“我不会拿我自己兄弟的性命开玩笑，你呢？”

“那就好。”何大夫口罩下的面容似乎隐隐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我早就看不惯那几个眼高手低的老家伙了。要不是我当大夫只是为了爱好，我早就……”

话刚说了一半，何大夫就品味出了郑毅最后那两个字的意思。

“怎么？不相信我？”

017章 我要拔刀了 “何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毅摇了摇头，刚要继续解释，就已经被何大夫打断。

“叫我何杰就行。”何大夫抬起了头，口罩的遮挡让郑毅看不到他的表情：

“腹腔外伤这种手术，我早在研究生阶段就能自己做了。”

“虽然我不认识刘宏，但是我同样不会拿自己同僚的性命，来开玩笑。”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何杰的语气完全没有既往的轻佻，只剩下了一抹认真。

“那就干。”这一刻，郑毅的声音也再一次变得冷静而冰凉。

郑毅的意识再次进入了图书馆里。

这一回，郑毅毫不犹豫地开启了《肺及支气管缝合术》。

大量的信息涌入了脑海。郑毅强忍着脑袋发胀的不适感，立刻进入了书中的模拟空间开始了手术模拟。

又是熟悉的一个人，又是冰冷的手术台。

手术床上的模拟病人，肺和支气管挫的彷佛是被压路机碾过的茄子一样，稀碎而胶黏。

郑毅伸手一挑，持针器便被他灵活地握在手里。

手起、针落。

【手术完成，手术效果计算中……】

【支气管缝合不彻底，术后患者出现张力性气胸，手术失败。】

【是否继续下一场练习？】

第一台手术宣告失败，郑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气馁。

意料之中的事情，再来就是了。

【缝合过程中出现支气管动脉瘘，患者出现大出血情况，手术失败。】

一台、一台、又一台。

郑毅全神贯注，不断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吸取着经验与教训，双手也从开始的略显笨拙，变得越来越灵巧。

手术台上的患者不断变化，手术的结果也从刚开始的全部失败，逐渐变成了修补有的成功，有的失败。

一直到了最后，只剩下了成功。

当然成功的代价，就是700点刚到手的医道积分，还没捂热乎就被郑毅给挥霍得一干二净。

但是郑毅没有丝毫的后悔。

意识再一次回到了手术台上，郑毅和何杰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你们两个臭小子要干什么！”林主任正在一旁焦躁地踱着步子，冷不丁地瞅见了郑毅和何杰的动作，心里顿时就是一惊。

“两位主任，没时间了。”郑毅的语气很平静，但是眼睛里却流露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刘宏现在的状态你也看到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好兄弟死在手术台上。”

“你的心情我明白。”这时候，一直攥着拳头的邹主任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可是你知道这么做，刘宏得救了还好。万一你们失手了，这得在心胸外科那落下多大的话柄吗？你们胸痛中心还想不想开展手术了？”

“我知道。然后呢？”郑毅很平静的点了点头，充满歉意的目光看向了林主任。

如果自己真的失败了，那么林主任这段的时间的努力，那就真的化为乌有了。

“别他娘的这么看着我。”林主任胡子一吹眼一瞪：“他娘的，郑毅，老子是内科出身，手术这个东西没你们懂得多，但你们两个人放开了干！”

“如果成不了，咱们科开展手术这个事，老子大不了再多等几年。”

听着林主任掷地有声的话语，邹主任的脸上已经被震惊所写满。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

你们小大夫疯了就疯了吧。老林你堂堂一个胸痛中心大主任，怎么也跟着这群小屁孩疯起来了。

要是刘宏真的出了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和院里交代？

不过看着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三人，邹主任的内心又油然而生了一股名为“羡慕”的情绪。

“我来搭把手！”

这时候，就见刚刷完手的高洪林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术间，飞快地换好了手术衣就来到了手术台前。

“搭什么搭。”何杰抬头瞥了一眼高洪林：“你上过普外科手术吗？”

“我……”

“那就别愣着，去郑总那帮忙！”何杰看着还插在刘宏心口窝上的剔骨刀：“别来我这添乱。”

高洪林头一次感觉到了何杰那满是嫌弃的眼神，一脸委屈地走到了郑毅这边。

抬起头对着高洪林点了下头，郑毅手中的柳叶刀寒光一闪。一道干净利落的刀口，从刘宏的胸骨上窝，一直延伸到了剔骨刀的刀伤处。

分离组织，锯胸骨，切心包。郑毅的动作略显粗暴，但是却飞快无比。

“尖刀通过纵膈一直刺进了左胸腔，心脏上有一道刀口，尖刀现在离心脏还有一定距离。应该是刺入时划到的。”郑毅手朝着护士一伸：

“双头针带垫片，一针。”

说到这里，郑毅语气微微一顿，再一次看了眼高洪林：“一定跟上了。”

回应郑毅的，是高洪林专注的眼神。

持针器在郑毅的手里轻轻一转，缝针，打结、缝合，快速无比。

有了前一次手术的配合，高洪林倒是勉强能跟上郑毅的节奏。

就在高洪林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见郑毅又一次举起了手术刀。

郑总要干什么？不会要开胸腔吧？他能行吗？

“郑总，你……”

还没等高洪林话说完，郑毅手中的柳叶刀轻轻翻转，对着刘宏左侧的胸膜就是一划。

大团的鲜血沿着胸膜奔涌而出。

“愣什么！吸血啊！”看到高洪林那副呆滞的样子，郑毅反手就是一记止血钳拍在了高洪林手脖子上。

吸引器艰难地开辟了一条道路，一颗汗水也沿着郑毅的鬓角滑落。

左肺裂伤，支气管断裂，肋间动脉断裂。

尖刀的另一端，也果然在左侧的胸腔里。

“郑总，小心！”

高洪林刚开口，就看见郑毅顾不上被刀割伤的风险，手直接伸到了胸腔里。

捏住了断裂的肋间动脉，郑毅的手背甚至能感受到剔骨刀的刀刃在自己手套外摩擦的冰冷感。

汩汩而出的鲜血也瞬间停止了涌出。

“红细胞和血浆到没到！”郑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急躁。

“到了！”这时，就听见手术间的门口传来了急促的吼声，巡回护士抱着正用身体暖热的红细胞冲回了手术间。

“巡回护士先去把自体血回收机打开，红细胞我来换！”林主任冲过去一把接过了红细胞，熟练地接在了滴流上。

温暖的红细胞顺着输液管流进了刘宏的身体，何杰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

“胰腺和胃都没事。”

所有人刚要松一口气，何杰的后半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肝左叶贯穿伤。”

“你们准备好没，我要拔刀了。”

018章 如果真是幻觉就好了 手术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宏身上插着的这把闪耀着寒光剔骨刀上。

尖刀从刘宏的心口窝刺入，穿透了肝脏和膈肌，在刮伤了心脏之后，刀尖深深地留在了左侧胸腔里。

何杰看了郑毅和高洪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手稳稳地握住了剔骨刀的刀柄。

用力一拔。

一股血泉从心口窝的刀口处喷涌而出。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这喷薄的鲜血起伏不定。

顾不上这奔腾的鲜血，何杰手中的电凝切割器已经在拔刀的瞬间探下。

“电凝止不住！3-0缝肝线！”何杰手上动作翻飞，还在噗噗冒血的肝脏也在何杰的手下一点点恢复了原貌。

另一边郑毅的动作也丝毫不慢。结扎肋间动脉，支气管缝合、肺修补。练习了上百次的手法，在这一刻终于绽放出了光彩。

不幸中的万幸，刘宏虽然伤势很重，但是比郑毅练习的病例，还是要简单不少。

“血浆！冷沉淀！血小板！全速！”一边缝合着郑毅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好，马上！”平时气场十足的林主任，这一刻彷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小大夫那阵，飞快地将血浆挂起，连接输液器。

刘宏那几乎低到测不出的血压也终于开始一点点回升起来。

80/40mmHg，虽然还是很低，但是人起码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

修补完毕的这一刻，郑毅和何杰几乎同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而高洪林看着放在标本盘里的尖刀，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刚刚经历的一切，可比上午那一台心脏破裂要跌宕起伏的多。

“别愣神了。手术还没做完。”郑毅再次轻轻敲打了一下高洪林的手腕。

手术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气氛已经不复方才那么紧张。

“活了就好，活了就好。”邹主任身上的衣服也早因为紧张而被汗水浸透。只是身为医务科主任的他，还是本能地小声念叨着：

“可是，按照流程，剖腹探查不应该是先探查胃、十二指肠、胆道、胰、空肠、回肠、结肠、直肠、膀胱等，后检查肝、脾，最后探查盆腔脏器和腹膜后脏器吗？”

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安静的手术室里，却被听得一清二楚。

“得了吧。”正忙着结扎小出血点的何杰，听到这话嘴当即就是一撇：“邹主任，按照标准流程探查的话，我还没探查完刘大夫恐怕就不行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做这照本宣科的事？要不，我把切口再扩大一点，重新探查一边？”

“不用了不用了。”这种时候，邹主任也顾不上计较何杰的这番冷嘲热讽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人活着就好。”

不过另一股怒火却在邹主任的心里越烧越旺。

这种抢救时刻，心胸外科和普外科居然敢说没有手术大夫？

这他妈的成何体统！

“老林。别人怎么样不说，就冲今天这事，你们科要开手术，我第一个同意！”邹主任撂下这句话，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手术室。

刘宏的生命暂时安全了，但是他要去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一路护送刘宏进了ICU，郑毅他们的帽子和口罩也早已经被汗水所打湿。

“抽一根？”从ICU里出来，何杰看了一眼郑毅。

“走。”

“手技不错。”来到吸烟区，点燃了一根香烟，何杰一边享受着烟雾缭绕的感觉，一边认真打量了一下郑毅，这层级别的医院，居然能有手这么好的年轻大夫，也是罕见了。

“你也不错。”郑毅脑海中回想着何杰刚刚缝肝的动作，干净利落。

“我都说了，当医生只是我的爱好……”何杰眼睛一眯，话刚说了一半，一道洪亮的声音就从不远处响起。

“就知道你俩他娘的能在这！”

就看见林主任迈着大步从ICU里走了出来，看着正靠在墙上歇息的郑毅和何杰：

“你俩歇歇吧，ICU老方可是拍着胸脯对劳资保证了，剩下的交给他们，保证不出问题。”

林主任口中的老方，正是ICU的方主任。

这个时候林主任才第一次注意到了一旁的何杰：“你小子，不是我们科的？”

“嗯，林主任，我叫何杰，普外的。”何杰面对林主任倒也是没有半点拘谨。

“你就是普外老孙手里那个宝贝疙瘩啊！”林主任眼睛一眯：“小伙子手不错，我觉得比老孙那货强！”

“哎呀主任，别总瞎说这些大实话。”何杰倒是一点都不脸红，不过林主任这老江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额……”林主任顿了一下，“小子，手这么好，留在老孙那有点可惜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干一把？”

“您这缺人不。缺人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哦。”何杰微微一笑。

“那老孙还不得肉疼得把劳资摁在墙上摩擦啊。”林主任哈哈一笑，转头就往外走去。

看到刘宏现在安好，他已经迫不及待得要去和领导们对线了。

他娘的！真就不把老子胸痛中心当一盘菜吗？

目送这林主任远去，郑毅和何杰互留了个电话后，郑毅边拖着身子回到了胸痛中心。

这时候郑毅才发现，天已经黑雷。

原本满地的鲜血已经被保洁打扫得干干净净。

之前彷佛小鸟一样受惊了的患者和家属，也都被安抚好。

好像下午发生的惨桉，只是一场幻觉。

“可惜，要真是幻觉就好了。”郑毅正如是想着，就看见换好了衣服的高洪林走了过来。

“郑总你休息一会儿吧，今晚我来看着就行，有处理不了的事我再喊你。”

“我还行。”郑毅摇了摇头，自己的好朋友还躺在ICU，自己怎么能睡得下。

“不行。”高洪林这时候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已经两天一夜了。你必须得去休息。”

被高洪林好说歹说地劝导了休息室里，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理智告诉他应该去休息一会儿，可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翻看了一本《Kirklin心脏外科学》，郑毅就翻开起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那熟悉的电子合成女声再一次响起。

019章 你就是郑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道积分增加300点。”

“得到家属的诚心感谢，医道积分增加100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道积分增加400点。”

这个医道积分增加的消息让郑毅微微一愣。前两条的医道积分的增加，应该是白天那位心脏破裂患者的。而这最后一条，那就只有可能是刘宏的了。

这条消息的出现，让郑毅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看来，刘宏是真的转危为安了。不过因为刘宏没有家属的原因，也可能是刘宏没有醒，诚心感谢的医道积分并没有出现。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刘宏救了自己，而自己也只是想要救刘宏而已。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郑毅很快就迷迷湖湖地睡着了。

朦胧之中，郑毅耳畔又响起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内容却略有不同。

“用户主动学习相关专业知识，医道积分增加10点。”

……

高洪林也是说到做到，真的让郑毅睡了一个安稳觉。一觉醒来，郑毅立马跑去ICU看了一眼刘宏。

刘宏人已经醒了，虽然还没有说话的力气，不过各种状态看上去都还算不错。

回来的路上，郑毅回想着迷迷湖湖中听到的声音，进到图书馆里一看，自己的医道积分居然真的多出来了810点。

“看来，自己以后该看书还是得看看书，毕竟学习使人进步嘛。”一边美滋滋地想着，郑毅一边回到更衣室里扒拉着食堂送过来早饭。

这时，一阵开门声就突然响起。

一道郑毅熟悉，但是又不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更衣室里。

“干嘛这么一副表情，不欢迎我吗？”何杰撩了一下刘海，白皙的脸庞挂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郑总，新人报到，请多指教哦。”

“你还真来了啊。”郑毅惊讶的下巴壳子都快要掉地上了。

“还不是你们林主任闹的。”何杰澹澹一笑：“昨晚回去之后，你们林主任在我们老孙那里闹了半天，老孙问了下我的意愿，然后今天就把我赶过来报道了。”

“你的意愿？”郑毅诧异地看了一眼何杰，这年头还有真有人愿意来胸痛中心这种地方？

“你可不知道，你才来这两天都快成医院里的名人了。”何杰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都在说因为你，你们胸痛中心要开始干外科了，我这不也赶紧过来凑凑热闹嘛。”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呢还。”郑毅应付了一句，冷不丁想到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等一下，你不是普外科大夫吗？”

“怎么了？瞧不起我普外科是不？”何杰白了郑毅一眼：“简单自我介绍一下，何杰，普外科硕士，显微外科博士。”

“那你和心胸外有什么关系吗？”郑毅看着何杰，一本正经。

“现在没关系，不过很快就有关系了。”何杰微微一笑：“郑总，和你说一声，我硕士研究生阶段就能做普外科大多数手术了哦。”

“对了。”彷佛为了给郑毅一个打击，何杰继续说道：“我可是我导师手底下第一个，博士阶段独立完成断手再植的医生哦。”

“那你和心胸外有什么关系吗？”郑毅继续一本正经。

“切，和你这头犟驴说不通。”何杰懒沓沓地靠在更衣柜上，半开玩笑地说道：“说不定，过段时间，你这个主刀的位置。可就是我的咯！”

“那你和心胸外有什么关系吗？”

“好好好，我闭嘴。”郑毅的三连问，直接让何杰内心崩溃，讪讪地走到了一边准备换衣服。

刚换好衣服，何杰的眼角瞥见了郑毅正在扒拉的盒饭，满脸都挂上了大写的嫌弃：“你早饭就吃这个？”

“医院食堂的饭不都这样吗，有口吃的就不错了。”郑毅继续把精力投入到眼前的盒饭中。

“哎哟哟，我和你说，作为一名医生，好歹你也注重一下你的生活质量好不。”何杰默默地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今天中午饭我来安排，都别见外啊。”

“你这算是贿赂住院总吗？”

“我可求求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经过了昨天的并肩战斗，虽然两人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刚开始的那种陌生感却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

何杰很快就融入到了胸痛中心的工作氛围里，完全看不出是个刚调过来的大夫。郑毅肩上的压力也被何杰给分担走了不少。

刚处理完诊室的事情，郑毅正准备去抢救留观室里看看患者，就见一队身着白大衣的人浩浩荡荡的地来到了大厅里。

“哪个是郑毅。”为首的这么医生看起来五十出头，胸牌上明晃晃地写着“段海清”三个大字。

这正是心胸外科的主任。

“我是。”郑毅的心里一下子明了，这是心胸外科看不下去，主任带头来兴师问罪了。

“你就是郑毅？”段海清的嗓门不大，但是整个走廊里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就你们这两个二把刀的大夫，还嚷嚷着要开胸痛中心外科手术？”

“哎哟，主任话不能这么说。”只见何杰从自己的诊室里走了出来，一道语调很平和，但是语气里却写满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昨天这不是突发情况嘛。总不能因为等着您老从家里慢悠悠地过来，让我们亲爱的同僚凉在手术室里吧。”

“你不是普外科的大夫吗？”段海清明显见过何杰，语气里有些不屑：“怎么普外科的大夫，都能来胸痛中心干外科了？”

“但是昨天抢救的时候，也没看到你们来人呀。”何杰这一回也是学着郑毅昨天的说法，

“和科主任讲话，你就这么个态度？”被何杰这两句话噎得够呛，段海清直接掏出了自己科主任的身份，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杰，气势汹汹。

几乎同时，一道彷若洪钟的声音在大门处响起：

“你他娘的又不是他的主任，他这么说话怎么了！”

顺着声音，就看到林主任背着手，一步一踱地从大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早上院里开会说让我们先用你的病人做两台示范手术，你们急了？”

“急什么急。”看到林主任出现，段海清冷冷一笑：“我就是想看看老林你凭着手里这几个二把刀的大夫，能闹出个什么样。”

说到这，段海清冷冷一笑：“老林，可别怪老弟没提醒你，你这么一把岁数了，别到时候闹得晚节不保。”

林主任这暴脾气，一听段海清这话，当时眼睛就是一瞪，立马就要发作。

“红伞伞啊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眼瞅着两边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尴尬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位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脖子上夹着电话，手里提着两个硕大的保温袋子，步履有点蹒跚地来到了大厅里。

顺着电话铃声，外卖小哥径直来到了何杰面前。

“何先生，您定的外卖到了，云鹤楼的菜，一共2380，您支付一下。”

“还他娘的有什么要说的吗？”林主任顺势看着段海清，嗓门扯得贼大：

“看到没，我们要吃饭了。赖着不走等我请你们吃饭吗？”

020章 这个患者不能放支架 “你这是庆功宴都提前摆上了？”段海清明显误解了这一堆外卖的意思。

“你说呢？”看到段海清的反应，林主任眼珠子一转，索性也将错就错，冷笑地回应了一句。

“呵，老林。别怪老弟没提醒过你，你现在排场铺得这么大，可真别到时候下不了台。我们走。”看到在这里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段海清冷着脸带着手底下的大夫转身就走。

“听明白了？”林主任眯着眼睛看着段海清的背影：“这机会可是我又一次拼着老脸要过来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白！”郑毅重重地点了点头：“主任，那一会儿咱们就去？”

“瞧你小子，这比我还要着急啊。”林主任爽朗一笑：“不过饿着肚子可是没办法好好工作的，先吃饭。”

看着这一大堆外卖，林主任扭头看了何杰一眼：“你小子订的？”

“那还能有谁。”面对林主任，何杰也依旧是一副懒塌塌地态度：“话说，你们胸痛中心的人文关怀都这么差的吗？食堂的盒饭……啧啧啧。”

何杰这一番话说得林主任那是老脸一红，直接转头安排护士们排桌子准备吃饭了。

“何杰，这一桌子也不便宜啊。”正满意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小酥肉，郑毅捅了捅一旁的何杰：“你们普外科这么挣钱吗？”

“不多不多，一个月四千。”何杰看到自己看上的一块琥珀虾仁眼睁睁地被高洪林夹走，一脸肉疼地回答道。

“那也没比我多多少嘛。”郑毅想了想滴咕道。

“是没多多少，主要是我上学的时候老家拆迁了，家里现在有21个房子，你懂的。”何杰的后半句话，让郑毅彻底体会到了社会的艰难。

“这事你昨天就说过了。人艰不拆好不好。”

郑毅这边吃得不亦乐乎，但是心胸外科的医生办公室里却是乌云密布。

“这胸痛中心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

回到科里，段海清的脸色铁青，随时都要掀起一波狂风暴雨。

主动脉手术在心胸外科手术里有着不低的占比，但是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主动脉疾病都是急症。

也就是说，只要这一类患者来到环海市中心医院看病，那他们就一定会先去胸痛中心报到。

以前心胸外科都是坐等着胸痛中心给他们送患者，小日子过得美滋美滋的。

现在可好了，这胸痛中心手术如果一开，那就意味着，以后他们心胸外科就很难看到主动脉疾病的患者了。

而且如果以后胸痛中心的手伸得再长一点。

冠心病，急性心梗那也是胸痛急症啊。

要知道，不是所有冠心病和急性心梗都可以介入手术放支架的。相当一部分患者，是需要他们心胸外科做开胸冠脉搭桥手术的。

段海清只觉得一座大山正在自己的头顶上悬而不发，随时准备落下来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主任，您没必要这么上火。”一旁的主治医师闫宇这时候开了口：

“您刚刚都说了，胸痛中心现在都是一群二把刀的大夫，钻咱们的空子做了两个急诊手术就觉得自己能耐了。”

“这不是正好是要让他们来选两个病人做示范手术吗？那咱们就静静地看着，我就不信，这么多人看着，他手术就能做的一点错都不出。”

“那难道就这么看着？”段海清脸上的乌云散了一些，但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主任，刚刚您也去表示过自己的态度了。这事现在院里都通过了，您继续闹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如果闹得太大了，别人好说您心胸狭隘了。”

“有道理。”段海清点了点头，一脸阴沉地说道：

“那我就看看他们能翻出来什么花来。”

“就怕他们到时候不敢来！”

这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的电梯声响起，林主任带着郑毅、何杰还有高洪林，直奔着心胸外科而来。

“哎幼，还真敢来？”段海清把心底的火气压了下去，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胸痛中心主任带领主治大夫们来我们心胸外科查房了啊这是，欢迎欢迎。”

说着，段海清对着闫宇招了下手：“来，小闫，你推一下病志车，给胸痛中心的各位专家们汇报一下咱们患者的病史。”

“随便瞧瞧随便看看。用不着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林主任大手一挥，一句话差点没把段海清给噎死。

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众人听着闫宇有些自吹自擂地把患者的病情，诊断和诊疗计划叙述了一遍后，段海清看着林主任：

“不知道我们这里哪位患者能入得了各位专家的法眼呢？”

“小郑，你觉得呢？”林主任看了一眼郑毅，但是他的眼里此刻的郑毅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里有一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小郑。问你话呢。”林主任轻轻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那个，我能看一下，刚才42床的病志吗？”郑毅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这大夫，明显就没有认真听，还过来霍霍个什么劲。”瞅见郑毅刚刚那熘号的样子，闫宇虽然心里有些不满，还是将自己刚刚介绍过的病情又复述了一遍：

“42床是一位年轻的男患者，32岁，没有高血压病史。以前做过气胸手术。”

“这一次是3天前突发胸背部疼痛入院，增强CT和其他辅助检查都支持降主动脉夹层合并动脉瘤的诊断。”

“我们准备等患者主动脉水肿期过了之后，就给患者在杂交手术室进行主动脉支架介入手术。”

听着闫宇的话，郑毅看着这位患者的检查结果，一丝不对的感觉越来越浓重。

刚刚初见患者的时候，长长的脸蛋，厚重的眼镜，修长的手指，还有细长的四肢。给郑毅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还有刚刚说的，降主动脉瘤样扩张合并降主动脉夹层。

回想着刚刚看过的增强CT图像，图像上所有的数据都在郑毅的眼前纷纷浮现。

脑海中的那本《心血管疾病诊断学》再次出现，一条条结果在郑毅的有序的排列组合。

一个不可思议的诊断出现在了郑毅的脑海里。

“等一下。”郑毅突然开口道：

“这个患者诊断有问题。”

“他不能放支架！”

021章 马凡综合征？ “呵。”

眼看着郑毅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放厥词，段海清当时可都气笑了。

好你个郑毅啊。

刚刚我们不过是在胸痛中心里数落了你一番。然后你转头就过来找我们的茬了？

你一个小小的住院总，仗着现在有林利丰在背后撑腰，就觉得自己能在这叭叭叭了？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科室。

“有什么问题？”段海清看着郑毅，眼神几乎要把郑毅给吃了一样：

“这位患者诊断三要素：症状、体征辅助检查样样俱全。”

“难道你还想说，是医技科室把检查结果弄错了吗？”

“都没问题。”郑毅摇了摇头。

一听这话，段海清顿时更不乐意了，感情你小子是真的来我这里找事了是不？

段海清眯起眼睛。

这回你郑毅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自己可得好好再去胸痛中心好好说道说道。

正寻思着，段海清就看见郑毅走到了电脑旁边，调出了患者的检查结果：

“人的主动脉是从心脏的血从主动脉瓣射出，进入主动脉。主动脉从心脏出来后，沿着胸口往上走的这一段，就是升主动脉。而主动脉窦，就是主动脉从心脏刚发起的位置。”

“等主动脉到了脖颈子附近，就会拐个弯转而沿着嵴柱的左侧向下走，拐弯的那块就叫做主动脉弓，而朝下走的主动脉被叫做降主动脉。”

“降主动脉在胸腔的那段被称为胸主动脉，在腹腔的那段被称为腹主动脉。这些，我都没说错吧。”

郑毅的这番耐心的解释，在段海清他们的耳朵里的感觉，简直是比指鼻子骂娘还要刺耳。

你在我们一群心胸外科大夫面前科普主动脉的走行和命名，还有比这更侮辱我们的吗？

“你……”段海清刚要发作，就见郑毅忽然抬手指向了电脑屏幕。

“你们看这里。”

郑毅指着增强CT片子说道：“这位患者的主动脉窦部明显扩张，直径已经达到了46毫米。”

这番话让段海清的眉毛微微一挑。

这种二把刀的大夫果然不过如此，做了几台手术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但是最基本的东西，他们却压根连知道都不知道。只能科普一下主动脉名称这种连基础都算不上的东西。

“郑大夫。”自觉自己已经摸透了郑毅，段海清的嘴角一勾：

“欧洲ESC和北美AHA/ACC的心脏瓣膜病、大血管疾病诊疗指南，还有我国的专家共识上，可是交代得一清二楚。”

“主动脉窦部超过55毫米才是外科开胸的手术标准。郑大夫你好歹也曾经是心胸外科出身，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为了回敬郑毅刚刚那一段侮辱性的科普，段海清特意在“常识”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段主任。”郑毅静静地看着段海清，并没有因为段海清这股气势而唯唯诺诺：

“指南上还写了另外一条。”

“那就是合并马凡综合征的患者，主动脉窦处理的标准是超过45毫米。”

马凡综合征？

这个陌生的名词让其他人都是一愣，只有段海清的脸色开始略微有点不善。

“郑大夫，身为一名医务人员，饭可以乱吃，但是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段海清只觉得郑毅现在是在强词夺理。

要不是看见林主任正跟一尊门神似的站在旁边，他现在都直接挥袖子赶人了：

“你可知道，要是给这位患者诊断了马凡综合征，患者以后要面临着什么吗？”

“这个病是一个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的结缔组织疾病，患者的软组织会变得很脆弱，以后患者相当于随时挂着一个定时炸弹在身上。”

“如果你误诊了，那患者的以后，你担待得起吗？”

话说到最后一句，已经隐约出现危言耸听的味道了。

可郑毅并没有像段海清预料的那般知难而退。

抬起头直视着段海清，郑毅的语气丝毫不惧：

“可是段主任，这么年轻的患者，没有高血压病史，主动脉硬化也不明显，那么患者主动脉夹层的诱因是从哪来的？”

“你们想想患者的面容和体型。患者的手指修长，鸡胸都非常明显。而且你再看这里。”

郑毅继续指着电脑上的增强CT：

“在CT上我们能看到患者的主动脉情况不假，但是我们还能看到一个信息。”

“那就是患者有嵴柱侧凸。”

“还有，刚才闫大夫可是说了，患者做过气胸手术。这些可都在马凡综合征的表现。”

“马凡综合征患者的主动脉都很脆弱，如果放介入支架的话，因为支架的刺激，很有可能会导致新的主动脉夹层甚至是主动脉破裂发生！”

“段主任。”郑毅一脸凝重地看着段海清：“那样会出人命的。”

“真他娘的说的好。”一旁的林主任鼓了鼓掌，眼睛朝着段海清那边一瞄：“段老弟，你觉得我们郑大夫分析得有道理没？”

“有道理个……”段海清话刚说了一半，还是强行把最后一个“P”字给咽了回去，眼睛朝着闫宇那边一扫：

“小闫，你赶紧去请个风湿免疫科会诊，看看他们怎么说。”

打从心底段海清就不相信这个小伙子会是马凡综合征。不过既然现在这边在嘴皮子上占不到便宜，那就让别的科过来评评理。

最好风湿免疫科给出的结论是患者不是马凡综合征，到时候自己可得好好看看这些胸痛中心的家伙们，都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脸色。

“先等一下。”郑毅看着刚要去给风湿免疫科打电话的闫宇，开口制止道：

“马凡综合征虽然是一个影响患者软组织的遗传病，但是它却归属于心血管外科的范畴。也就是说，它需要我们心胸外科来进行诊断。风湿免疫科是不会来给我们诊断马凡综合征的。”

听到“我们心胸外科”这几个字，段海清只觉得自己眼里的郑毅越发的不顺眼了，但是看了看一旁正虎视眈眈的林利丰，段海清还是迟迟没敢发作出来。

本寻思等到郑毅这番话说完了自己再来怼他，但是段海清没想到，郑毅却压根没有停止的意思。

只见郑毅看着段海清和闫宇，目光灼灼地说道：

“按照最新的《修改后Grent诊断标准》。患者只要主动脉根部Z评分大于2分，系统评分大于7分。并且除外白塞病等其他影响结缔组织的疾病，那么就可以确诊马凡综合征。”

“我刚刚在增强CT上计算了一下，患者的主动脉根部Z评分比2分只多不少。根据患者的手指、手腕、嵴柱情况、体型以及气胸病史来计算，系统评分也早就过了7分。”

“所以，如果您要是请风湿免疫科会诊的话，应该是请他们来除外Sphrintzene-G综合征，Loeyse-Dietz综合征和血管型Ehlerse-Danlos综合征这些病。”

“而不是让他们来确诊马凡综合征的。”

“这是一名心胸外科医生所应该知道的基本常识。”

既然大家已经摆开擂台了，郑毅自然也不会客气，在最后“基本常识”这四个字上也明显加重了语气。

“是吗？”段海清强压着火气，转头看了闫宇一眼：

“小闫，既然人家胸痛中心都这么言之凿凿了，咱们也得给人家个面子。”

“那一会儿请郑总来写个查房意见，把马凡综合征这个诊断和诊断依据给加上。”

段海清这面刚给自己的台阶铺好，就听见一阵急促声音敲响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大夫在吗？42床说自己突然不舒服了！”

022章 这不是主动脉瓣 所有人都是一怔。

42床，不正是他们现在激烈讨论的那位患者吗？

“走，去看看。”段海清一声令下。满办公室的医生浩浩荡荡地奔赴到了患者床旁。

“刚刚在床上翻了个身。”患者看到这么多大夫声势浩荡的过来，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缕担忧，战战兢兢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然后就感觉这里有点闷，然后有点疼。”

看着围在自己床边的这群大夫，患者思虑再三，还是犹犹豫豫地说道：

“大夫，您实话跟我说，我这个病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别害怕。”一旁的闫宇主治医师率先开口了：“按照我们的判断，您这种不舒服就是之前后背那里的降主动脉夹层带过来的神经性疼痛，别担心。”

看着患者并没有什么大恙，旁边的段海清也点了点头，也简单地安抚了患者几句。

但是段海清没想到，几人刚走出了病房，郑毅的声音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样，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嗡嗡响起：

“段主任，马凡综合征的患者很多时候主动脉夹层的症状都不太典型。”

“您考不考虑患者病情进展，出现升主动脉夹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A型主动脉夹层的可能？”

你这是抓住马凡综合征这一点就不放了是不是？

郑毅反复的质疑让段主任有些心烦气躁，瞥了一边的闫宇一下，段海清还是决定用证据来打败郑毅：

“小闫，人家胸痛中心的专家发话了，你赶紧去叫一个床旁超声过来看看患者的升主动脉有没有问题。”

“好吧。”闫宇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不过心里却犯着滴咕。

降主动脉夹层进展成A型夹层的可能性并不高，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闫宇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一边准备去护士站用内线座机打电话联系检查。但是还没等动身，闫宇就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白大衣。

回身一看，闫宇就见一位护士正在自己的侧后方小声说着：

“闫大夫，我们科不是刚买了便携式超声机嘛，要不要推过来你先瞅一眼再叫超声大夫……”

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被郑毅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先叫超声大夫过来再说。”没等闫宇说话，段海清就先行抬头，狠狠地瞪了责任护士一眼：“做好你自己的工作。”

“我……”小护士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心寻思着自己刚刚这也没说错话啊，主任突然这么凶巴巴的干嘛？

但是段海清心里可是有苦自知。

超声机他们是买了。但是购买超声机的初衷是为了患者突发病情变化，不方便去超声室做检查的时候，让超声医生过来使用的。

他们心胸外科大夫，可是压根就不会用这个超声机啊。

这个郑毅目前自己看来别的本事没多少，但是挑毛病的本事可是一个顶俩，到时候他万一又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下不来台，那自己这面子可算是丢干净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段海清心里正尴尬着呢，就听见旁边一个让他心烦气躁的声音响起。

“有超声机是吗？”

就见郑毅看着段海清：“段主任，超声机能麻烦您借过来用一下嘛？”

“用用用，你随便用。”听到不是让自己这边来做，段海清也是手一挥直接就下了指示。

不过随即，段海清眉毛就是一挑：“郑大夫，超声机你会用吗？”

“会一点点。”郑毅点了点头。但是郑毅自己并不知道，刚刚的这话，可是让段海清的心里像扎了鱼刺一样难受。

我们心胸外科这么多年工作经验的老大夫都不会用超声机，你一个刚工作没几年的小毛孩子就能会用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看来刚刚在办公室里那一番指点江山，可真是让这个郑大夫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了。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心里这般滴咕着，段海清重新抱起了手臂，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

“郑大夫，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外科大夫不会做心脏超声可没什么丢人的。你可别为了逞强，把自己给装里头咯。”

郑毅可没空搭理段海清这股耐人寻味的语气，从责任护士手里接过了刚推来的超声机后，立马熟练地打开了机器。

心脏超声这种技能，自己确实曾经不会。

但是开启了《心血管疾病诊断学》之后，自己自然就会了。

虽然自己掌握的只有一点皮毛，但是在现在这种场合，已经是够用了。

郑毅举起了探头，瞄准了右侧肩锁关节和左胸部凸起的连线，和患者胸骨左缘的交界点。

手中的超声探头落下，探头标识指向患者右肩。

胸骨旁长轴的图像清晰地出现在了超声机的屏幕上。

主动脉里，一条亮晶晶的带子正在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沉浮着。

“这小子居然真的做出来超声图像了？”

段海清眉头一皱，在心里暗自滴咕。

虽然自己不会做超声，但是好歹也是看过很多超声报告的人，段海清看着屏幕上的图像，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开始品头论足起来：

“这是患者的主动脉瓣瓣叶？看着还可以啊。”

“郑大夫，你不是怀疑患者进展成A型主动脉夹层了吗？夹层呢？”

段海清自以为自己的问题足以让郑毅蒙羞，可郑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段主任，这可不是主动脉瓣瓣叶。”郑毅摇了摇头，再次用另一只手指向了屏幕：

“主动脉瓣的瓣叶不可能有这么长。那里才是主动脉瓣叶。”

“而主任您刚刚看到的，是主动脉夹层内膜撕裂后，形成的飘带。”

“所以，您说的主动脉瓣，其实就是主动脉夹层。”

“你确定？”郑毅的话让段主任只觉得一阵阵难堪，不过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却又蹿上来了：

“超声大夫呢？小闫，超声大夫怎么还没来？”

“他们说马上了……”

闫宇正滴咕着，一阵匆忙的步伐就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位身着白大衣的医生正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42床是谁的？哪位大夫叫的超声？”

还没等脚步站稳，超声大夫就匆忙地走进了病房，看到所有人都聚在42床的床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冷不丁地看到了超声机上的图像。

“这是Stanford A型夹层！”

023章 我们为什么不能做这个手术 超声大夫的话，将对郑毅的所有质疑都一句话给拍得灰飞烟灭。

“超声我先来做。”超声大夫一把接过了郑毅手里的超声探头：“A型夹层你们是要做手术吗？你们该怎么准备快准备！我这边尽快。”

“你确定是A型夹层？”对于超声大夫的话，段海清还是有点将信将疑，要不是这个超声大夫看起来并不认识他们，段海清都能怀疑这是他们事先串通好来为难自己的了。

“你自己不会看啊！”超声大夫不耐烦地指了一下图像：“这不是夹层还是什么？”

超声大夫这一番话过后，段海清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声息，不过心里先是一阵难堪之后，又是一阵焦急。

A型夹层，这又是和死神赛跑的时刻到了。

“A型夹层，从上撕到下。主动脉瓣新发的对合不良，导致了重度的关闭不全！”超声大夫的声音隔着好几道墙传到了所有人耳朵里。

段海清的脚步微微一顿。

心脏里有四个瓣膜，分别是主动脉瓣、二尖瓣、肺动脉瓣、三尖瓣。

这些瓣膜就像是一道道门一样，在往外射血的时候，这道门会打开，让血能够正常射出。在回血的时候，门会关上，让射出去的血不会倒流回来。

而瓣叶关闭不全就相当于门没有关上，射出来的血会有很多重新倒流回心脏里，让心脏的负担徒然增加。

患者胸闷的原因找到了，段海清的面色却更加的疑惑了。

为什么突然就进展成A型夹层了呢？患者的血压也不高啊，岁数也很年轻，动脉硬化也不重……

难道，真的是马凡综合征？

“通知体外循环医师赶紧过来。闫宇，你和家属负责谈话签字，我们这边也进行手术准备。”身为科主任，这种大是大非段海清还是分得清的：

“手术方式选择升主动脉置换术联合主动脉瓣置换手术，心脏的冠状动脉做同期移植，移植到人工血管上。”

“就是Bentall手术是吗？”闫宇飞快地确认到。

段海清点了点头，科室一把手的威仪在这时可也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等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郑毅的身上。

“你又要干什么？！”段海清现在的语气已经隐隐带上了几分愠怒。

这郑毅到底懂不懂点事，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他又在这要说什么？

“主任。”郑毅看着段海清：“这个患者您确定只做Bentall手术吗？”

“有什么问题吗？”段海清冷冷地看着郑毅，眼神彷佛要把郑毅给吃掉。

这可是A型主动脉夹层，耽搁哪怕一分钟都有可能要死人的病！

就算这个患者是马凡综合征，做Bentall手术也是患者现在最好的选择。

这郑毅现在还要再哔哔什么。

要是因为他，耽误了患者的手术，万一患者出了什么岔子……

段海清越想越气，就在脸色要变成锅底一样的时候，就见郑毅又一次开了口。

“没有问题。”郑毅点了点头：

“马凡综合征的患者主动脉整体都成一个扩张的表现，您选择Bentall手术，将患者的主动脉根部和升主动脉全部都处理干净，自然没有任何的问题。”

“现在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吗？没有问题你问什么问！”郑毅的话让段海清顿时气结，刚出口训斥，郑毅的后半段话已经飘了出来。

“但是。”

“患者是年轻的男患者，以后还要工作和生活，您只处理了升主动脉这一部分，患者之后主动脉弓和降主动脉还会扩张，迟早还会面临着二次的开胸做主动脉弓置换手术。”

“更何况，患者晚期还会出现降主动脉的扩张，在经历了二次开胸的手术之后，患者还会面临着第三次胸腹主动脉置换手术。”

“所以，您为什么不选择在进行Bentall手术的同时，进行主动脉弓人工血管置换术，和降主动脉支架置入手术呢？”

“这样可以一次性将患者需要开胸的问题解决掉。”

“即便患者后期残余的降主动脉发生扩张，也只需要再做一次胸腹主动脉置换就可以了。”

“而且这一次在降主动脉置入的支架也给了第二次胸腹主动脉手术提供了进行吻合的位点。”

“说得倒是好听。”这一次段海清难得没有露出那种嗤之以鼻的表情，但是语气中却在讽刺着郑毅的无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患者最好的选择吗？”

虽然嘴上没承认，但是段海清的字里行间，已经完全默认了患者是马凡综合征这件事情：

“郑大夫，我不知道你从事心胸外科多长时间了。”

“主动脉弓置换手术联合降主动脉支架手术，又叫做象鼻子手术，又被称作孙氏手术。”

“这种手术的难度和单纯的升主动脉手术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我们环海市这种小地方做得了的吗？”

“我靠谱地告诉你，整个环海市，就只做过1例孙氏手术。就在我们医院。”

“但是，是请帝都专家飞刀过来做的。”

“患者现在危在旦夕，先把患者的命保住，之后的问题，让患者去帝都来解决。”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患者最优化的治疗，这才是一名大夫应该有的思维。”

虽然立场不同，但是段海清的这番话，却是让包括林主任在内的所有人都频频点头。

先把患者的命保住，做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努力。这也的确是一名靠谱的大夫应该说出来的话。

“环海市做不了这个手术吗？”

段海清的话让郑毅微微愣神，眼睛略微恍忽了一下后，郑毅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我能。”

郑毅的声音掷地有声。

没搭理办公室里这掉了一地的碎眼镜，郑毅看向了林主任：

“主任，您不是说院里让我们选择心胸外科的两例患者进行手术演示吗？”

“我想好了，第一例患者，就选择这位42床。”

“手术方式，就是Bentall手术联合孙氏手术。”

“你开什么玩笑！你们想开手术想疯了？这种手术是我们医院能自己做的吗？你看清楚了没，那是患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郑毅话还没说完，段海清的火“蹭”的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你们胸痛中心这两天跳来跳去，想着抢我们心胸外科的手术就罢了，大不了大家各凭技术打一场擂台。

可你这个郑毅刚刚说什么？

做Bentall手术加孙氏手术？

你是不是就怕你自己能下得了手术台是不？

你自己不想要你的职业生涯我们管不着，但是你们就这么不把患者的命当一回事吗？

而且，还是我们心胸外科患者的命！

可是郑毅就好像看不到段海清眼里燃烧的怒火一样，依旧不卑不亢地看着段海清：

“段主任，我们医院是不是三级甲等医院。”

“如果是，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做这个手术？”

024章 我不会拿患者性命开玩笑 “小郑。”

看着郑毅一脸的坚定，林主任也着实待不住了。

段海清这家伙虽然有些讨厌，但是他刚刚的话也着实说到了林主任的心坎里。自己的胸痛中心想要开手术是一回事，但是医院的名声却是更重要的另一回事。

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大夫，能做一个医院从来没自己做过的手术？

林主任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

“咱们都说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步子要一步一步的迈。这么大的手术你能拿得下来吗你？”

“劳资告诉你，那他娘的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看到连林主任都开始质疑自己，郑毅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那种被千夫所指的时刻。

郑毅握了握拳，双眼依旧坚定。

这一次，他比以往有着更加强大的信息：

“我知道的主任。”

郑毅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这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所以我才想让他以后少做一次手术，少遭一边罪。”

“毕竟这个病，已经够让人痛苦的了。”

“两位主任，请相信我。”

“呵。你们既然要一意孤行，那我也只能悉听尊便咯。”看到郑毅这幅心意已决的模样，没等林主任开口，段海清就率先发了话。

本来大家就是竞争关系，现在你自己挖坑自己往里跳，他段海清又何必去费这个口舌。

这种人掉进坑里，以后当不成大夫祸害人，才是最好的。

就是可惜了，这是一条人命啊！

“主任，沟通好了。”这时候闫宇匆匆忙忙抱着签字单走了回来：“字都签完了。”

“行，一会儿准备好了直接送手术台。”段海清冷哼了一下：

“对了，回去再让家属加上一条，手术方式加上孙氏手术。”

你们既然自己想不开要寻死，那可别带上我。

“孙氏手术？”闫宇愣了一下：“这是哪位帝都的专家正好在咱们这边吗？”

“这种手术哪用什么帝都专家。”段海清冷笑了一声：“和家属交代清楚了，他的手术室由胸痛中心的专家们来做。”

“现在就去。”

在“专家”这两个字上，段海清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这话一出口，林主任面色不太好的看着段海清。

段海清这一番抢先开口，可是直接给自己逼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了。

自己就算想要再劝劝郑毅，这机会恐怕都没了。

除非，自己豁出去这张老脸，说不定还能有点机会。

“郑毅。你他娘的是要害死老子吗？”林主任瞪了郑毅一眼，正准备豁出去这张老脸叫停这个手术，可是他看到的却是郑毅那沉静而充满信心的双眼。

“主任。”郑毅的语气依旧沉稳有力：

“当初我不会拿我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这一次，我同样不会拿患者的性命来开玩笑。”

“再一次，请您相信我。”

看着郑毅的眼神，林主任忽然怔住了。

因为郑毅此刻的眼神，和当初在手术室里抢救刘宏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郑毅澄澈的双眼，林主任犹豫了半天，这才咬了咬牙：

“行，劳资特么的就信你一把。”

“老子跟你说清楚了，这一次手术可是要连接无影灯上的摄像机在全院会议室进行同步直播。”

“你他娘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不光是你特么的要走人，劳资都特么得和你一起卷铺盖滚蛋。”

这番话说出口，林主任只感觉一阵释然和紧张并存的感觉萦绕在全身。

好像自己过去这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都没有这两天来得刺激吧。

回应林主任的，依旧是郑毅那沉稳的声音。

“主任，相信我。”

签字、药品准备、血库备血、物品准备。一切手术前的安排就像上进了发条的时钟一样，迅速却不慌乱地进行着。

看着送患者的平车前往了手术室，段海清转头看了闫宇一眼：“走，去手术室的示教室，准备上台。”

“主任。”闫宇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手术不是他们做吗？咱们为啥不去全院会议室呢？还能方便点。”

“因为那里离手术间近。”段海清冷哼了一声：“他们如果真弄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去救台。”

“他们一意孤行咱们管不着，毕竟院里也发话了。”

“但是，手术台上躺着的，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到了手术室，郑毅发现杨雯正坐在体外循环机旁边摆弄着，而原本心胸外科的体外循环师正闷闷不乐地坐在了一边。

“马上就消毒铺单完了，你再晚到一会儿，估计那些家伙都以为你怯场跑了呢。”何杰调侃了郑毅一句之后，朝着杨雯的方向努了努嘴：

“怎么样，满意不？”

“我刚刚问过了，咱们医院的体外循环师没有孙氏手术相关的体外循环经验。”

“恰好杨雯之前在帝都工作的时候，经历过孙氏手术的体外循环。”

“所以我就自主主张叫她过来了，没问题吧？”

“牛。”郑毅对着何杰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看了看何杰头上戴着的头灯：“你戴这个干嘛？”

“显微外科的习惯，你不懂。”何杰一句话怼得郑毅哑口无言后，心满意足地走到了手术台上：“来吧，我的主刀大人，康忙北鼻！”

“别催。”郑毅应付了一句，飞快地换好了手术衣，站在了主刀的位置上。

“郑总。”看着四下无人，何杰小声地趴在郑毅耳边说道：“这个手术，你到底行不行啊？”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郑毅笑呵呵地开了个玩笑，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手术要点。

方才在心胸外科办公室里，通过段海清口中得知环海市做不了孙氏手术时，郑毅便借着那微微愣神的一刹那，进入了图书馆。

凭借着自己之前的记忆，郑毅飞快地找到了那本《主动脉弓手术学》。

毫不犹豫，激活。

主动脉的手术书籍都不便宜，顷刻间700点医道积分就消失不见。

大量的手术技巧涌入了脑海里。紧接着，郑毅就发现了一件坑爹的事情。

Bentall手术加孙氏手术，居然需要同时使用两本书进行模拟。

也就是说，一台手术就要花掉2点医道积分。

听起来不多，但是和之前相比，那可是整整翻了一倍。

原本做上一百台手术的计划只能宣告破产，不过55台手术，对于郑毅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根又一根发生了夹层的血管在郑毅的手中宣告痊愈。整个手术郑毅也做得越发流畅。

等到第35台的时候，郑毅的手术几乎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思绪回到了手术台上，郑毅的眼睛微微一眯：

“体外循环准备，备深低温停循环。右侧股动脉、股静脉插管，右侧腋动脉插管。腔房插管。”

“收到。”杨雯点了点头。

“那开始。”郑毅手中的手术刀一刀切下。

025章 用导尿管做主动脉手术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示教室，还有楼下的全院会议室里，墙壁上的大屏幕正通过无影灯上的摄像头，播放着手术中的一举一动。

“这Bentall手术做得还行，难怪敢和我们叫板。”段海清看着同样在示教室里，脸色略见紧张的林主任，不由得笑了笑。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种手术按照正常流程都是先做Beall手术结束之后再开始进行孙氏手术的部分。

从手术开始到现在，郑毅的手术确实做的是一板一眼。这也让段海清对于郑毅的评价略微改观了一些。

“不过可惜啊，终究是年轻气盛，不知道量力而为。”

段海清看了一旁的闫宇一眼：“估计Bentall手术这一部分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做完了。到时候我们也该准备过去了。”

“毕竟孙氏手术，随时都可能需要我们去救场的。”

“小段，你这话可别说得太满，到时候闪到舌头了。”一旁的林主任嘴上自然没客气，并不是心胸外科出身的他，手术虽然看不懂。但是段海清的话他倒是能听懂。

不过可能因为心里没底，他的语气已经不复刚开始的强硬。

自己既然选择了相信郑毅这小子，那他娘的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Bentall手术部分快做完了，我们准备过去吧。”看着主动脉瓣人工瓣膜假体和升主动脉的人工血管都缝好了，段海清立刻就站起了身。

不过这时候，他却看到屏幕上二助的那个人突然不见了。

这是他们终于想通了，准备见好就收了？

段海清这微微一愣神的时间，就看到屏幕上患者的体温正在缓缓下降。

不对，他们还在降低患者的体温。

手术没有结束。他们还要继续做孙氏手术。

可是，那个二助哪去了？

“过去看看。”段海清看了闫宇一眼，两人快步走出了示教室。

早已经坐不住的林主任也立马站起了身，大踏步地朝着手术间走去。

“段主任您来了？”看到段主任进到手术室，郑毅没有丝毫意外。

手术到了这个步骤，他要是还坐得住，那才见鬼了。

旁边的何杰看到段海清和闫宇，眼睛却是一亮：

“段主任，我这边二助去取东西了，能劳烦您派一个大夫亲自来一下？”

高洪林走了之后，何杰现在略微有点忙碌，看到了这俩人进来，何杰可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看着何杰这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段海清看了一眼闫宇：

“小闫，你去……算了，我来。”

段海清抖了抖肩，准备亲自上去看看，这两个小子到底有着几斤几两。

站在手术台上，随着体外循环机器上，患者的体温一点点降低。手术间的门也终于打开。

“来了来了。”高洪林抱着一大堆无菌包走了进来：“14号到18号的Foleys导尿管各两根。”

“给我一根16号的。”郑毅伸出了手，无菌导尿管被稳稳地递到了手里。

“你用导尿管要做什么？”看着郑毅的动作，段海清有些不理解。

这是自己没把握，就开始瞎搞了吗？

不行，如果他真的要乱来，自己一定要制止他。

可段海清的话还没说完，郑毅的手上的动作已经飞快，导尿管顺着患者的颈动脉就插了进去。

“你干什么！”段海清连忙抬手想要把导尿管给拔出来。

啪！

回应段海清的，是郑毅止血钳毫不留情的一拍。

“不懂就别添乱。”郑毅现在全神贯注，语气里隐隐的还有一些愤怒。

这要是被他拔出去了，自己这可就白费了。

“你懂不懂？你这是乱来！你这……”段海清刚要开口喝骂，就见郑毅已经把导尿管的另一端连接到了灌注液上。

“脑保护开始，体外循环准备减流量暂时停机。何杰，咱俩把降主动脉支架放完，马上进行支架和人工血管另一端的吻合。”郑毅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嘞。”何杰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原本会以为心胸外科上台能帮咱俩搭把手，到头来除了添一波乱之外，还得啥都靠咱俩自己。”

何杰这番冷嘲热讽却并没有被段海清听进去。

因为段海清的思路已经停在了“脑保护”这三个字上。

“脑保护……”

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段海清的眼神略有呆滞，多年的临床经验在段海清的脑子里走马观花般地飘过。

“原来是这样！”

段海清勐地反应过来。

看着郑毅的操作，段海清一下子全明白了。

为什么他们不能独立做孙氏手术？

因为一般的心脏手术需要心脏停跳，所以需要用体外循环机器来代替心脏的功能。

但是孙氏手术中，在往降主动脉塞支架的那个步骤，是连体外循环机都不能启动的。

也就是说，患者需要在完全没有循环供血的情况下，进行那段过程。

唯一的保护方式，就是通过降低患者的体温来减慢患者的代谢。

这就是深低温停循环。

这段时间很短，只有十分钟。

人体的其他器官还好说。

可是人的大脑对于缺血的耐受时间，却绝对不到十分钟。

如果大脑缺血时间过长，即便手术再成功，患者也会醒不过来，成为一名植物人。

郑毅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这种和患者颈动脉直径匹配的导尿管，插到患者的颈动脉里，向里面灌注保护液，来维持这段时间的大脑灌注。

手术越做，段海清心里就越是心惊。

曾经那位帝都大老来做孙氏手术的时候，自己就是二助的位置给他配台。

那时候自己也是因为跟不上节奏，而频频被敲打。

再看看现在的郑毅，手术做得虽然和帝都的大老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是举手投足和手术处理过程，已经隐隐地透露出了一股大家风范。

这真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大夫吗？

如果他们胸痛中心的手术真的开起来了，他们心胸外科到底有没有还手之力呢？

这些疑问在段海清的脑子里无限放大。

就在段海清还在遐想的时候，郑毅的声音再次轻飘飘地在他的耳畔响起。

026章 他怎么还不醒 “支架和人工血管吻合完毕。体外循环师准备。”

郑毅的声音这时候响起，彷佛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最危险的步骤完成了。

“恢复体外循环流量。”

杨雯打了个手势，熟练地操作着机器。

体外循环机的滚压泵再次开始旋转。原本已经静止的血液重新开始了流淌。

随着体外循环流量的恢复，郑毅手拿4-0的缝线，开始一点点地缝合其他血管。

呆呆地注视着郑毅的动作，孙氏手术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段海清的眼睛里不断放大，段海清也如同被醍醐灌顶般，勐地惊醒。

他明白了。

一直对于孙氏手术望而却步的段海清，现在对于这个术式居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也许再遇到这样的患者，自己可以不用只做升主动脉置换这种保命，但是没办法全面解决问题的手术了。

就是到时候能不能找郑毅过来帮忙瞅一眼。

可我们两个科室现在是竞争关系……郑大夫不会那么小气吧。

眼睛瞅了郑毅一眼，正寻思着呢，何杰的话就传到了段海清的耳朵里。

“郑总，这段我来吧。”

在郑毅正要将脖子上的血管缝合到人造血管上的时候，就见何杰的手伸了过来：“我戴着头灯和放大镜，缝合这种细血管比较方便。”

“至于一助的其他工作……”何杰看了一眼一旁刚回过神来的段海清：“有段主任这种心外科资深术者在，我相信没有任何问题。”

刚回过神的段海清无奈地笑了一下，接过了吸引器和拉钩，堂堂心胸外科大主任，居然临时干起了一助的工作。

“段主任不愧是自身术者，这一助当的，牛！”何杰这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另一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不愧是号称独立做过断手再植的人，缝起脖子的血管那动作也是相当的熟练。

看着何杰的动作，段海清的脸上没什么表示，可是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两个胸痛中心的小大夫岁数不大，但是这手术技术，可和他们这些老大夫都能够一较长短了。

要知道，这个手术可是在示教室和会议室直播的。院里那么多领导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患者顺利醒来，那么胸痛中心到时候开展手术也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个时候，自己心胸外科……

段海清又有些欣喜，又有些头疼。

欣喜的是，医院里又多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独当一面的科室。

头疼的是，这个科室和自己这边还是很激烈的竞争关系。

看了一眼还在手术间里呆呆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闫宇，段海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闫宇在自己的眼里已经算是很优秀的年轻大夫了，但是和站在手术台上的这两个怪胎相比，完全就不是同一种类别的生物。

自己的心胸外科这两年却是有点过于放松警惕了。

段海清一边内心纠结着，一边看着郑毅和何杰血管缝合完毕。随着心脏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体外循环机也慢慢停止了转动。

“止血，放心包、纵膈引流管，准备胸骨钢丝钢板，关胸。”

郑毅的话也标示着这台手术终于进入了尾声。

“送ICU。”

众人期待已久的这句话，终于给这台手术画上了休止符。

“郑总，你回去歇会儿再过来吧。看患者这种美差，还是交给风流倜傥的我比较合适。”患者被送入ICU之后，何杰看了一眼郑毅：

“毕竟我在旁边，单凭我的颜值，都能让患者快点醒来。”

“得了吧。你心胸外科连干都没干过，知道怎么看患者吗？”郑毅抖了抖早就被汗水浸透的刷手衣，斜看了一眼何杰：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怕你缝脖子血管没缝好？”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吧，求求了。”何杰白了郑毅一眼，他只是想亲眼看看患者今晚到底会不会醒来而已。

毕竟这可是孙氏手术。

手术后如果患者不醒，那么无论手术做得再漂亮，结果也都是功亏一篑。

如果醒了，这是可以载入医院心胸外科发展史册的一件事情。

这种时刻自己怎么能不亲眼见证。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两人最终谁都没有回去，索性搬了张行军床，就这么的坐在了患者的病床前，生怕因为自己熘号而看漏了患者病情变化的时刻。

手术后1小时。

患者躺在ICU的病床上一动也不动。

监护仪上原本如同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的血压逐渐开始平稳。

导尿管连接的计尿器上，每小时尿量逐渐达到了150毫升每小时，颜色澹黄。

这昭示着患者的重要脏器供血开始得到了恢复。

何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轻轻照了一下患者的童孔。

对光反射良好，童孔大小正常，应该没有脑出血、脑疝。

……

手术后2小时。

患者身上体外循环后，因为毛细血管缺血而出现的花斑开始缓缓消退。

血气分析仪上堆积如山的乳酸也开始走了下坡路。

看来患者全身组织的灌注正在逐步改善，他的身体正在从体外循环和深低温停循环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引流瓶里，心包纵膈的引流量更是逐渐减少到了20-40毫升每小时。

这也是个好消息，提示了患者手术创面的渗血也在渐渐减少。

……

手术后3小时。

患者的呼吸机的支持参数正在一点点降低，自主呼吸开始出现。

看来患者的肺功能和呼吸肌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只剩下了，患者还没有醒来。

“患者怎么还不醒。”何杰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在病房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声音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带上了一点焦躁。

“别着急，主动脉手术后的患者，醒得一般没那么早。”一旁的郑毅静静地坐在行军床边，声音里没有半点的倦意。

自己尽力了，手术过程也是顺利的。

但是心脏手术，谁又能百分之百说的准呢？

所以他才会在ICU里等。

在等待这位患者是否会安然醒来。

也在等那个熟悉的声音会否在脑海里响起。

长时间的注视使得郑毅的眼角开始微微发涩，蓦然，一道声音在郑毅的耳畔的响起。

“成功救治马凡综合征并发主动脉夹层患者，医道积分增加400点。”

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原本安安静静的患者，全身突然开始剧烈地战栗起来。

“怎么突然寒战了？”何杰勐地一惊。

“患者快醒了。”郑毅的声音很沉稳。

患者寒战是让令大多数大夫都心肝一颤的消息。

但是对于心胸外科手术后的患者却是例外。

因为这种寒战往往表示着患者快要醒了。

况且，就连医道积分都到账了。

“真的？”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郑毅的表情一本正经。

在两人说话之间，就看见患者的手好像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患者动了？”

“动了！”

两人好像听到了发令枪的兔子一般，“嗖”地一下子就蹿到了患者身边。

“醒醒！”

“醒醒！”

千呼万唤中，患者一直紧闭的双眼，终于费力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郑毅和何杰一直揪着的心，也终于放宽下来。

“总算是放心了。”确认了患者安好，何杰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嘴角微微一勾：“郑总，做了这么大一个手术，今晚请不请客吃个饭啊？”

“没钱。你一个拆二代，好意思让我一个新入职的员工请客吃饭吗？”郑毅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拔腿就往外面走。

“喂，郑总，你这去哪？”

“去看看我兄弟。”

隔壁房间的刘宏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能下床走动了。和刘宏唠了几句，看着刘宏这种能说能笑的样子，郑毅也顿时放心下来。

正聊着，一声彷若洪钟的声音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ICU门口传来：

“郑毅！”

027章 下一盘更大的棋 循声看去，只见段海清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掩藏不住的激动：

“患者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段海清的背后，林主任就像是刚刚抓到了大公鸡的黄鼠狼一样，优哉游哉地在后面跟着，偶尔还和一旁的医务科邹主任小声耳语着什么。

郑毅看着这三位大主任齐至，连忙说道：“主任。当时的时间太晚了，您都累了一整天了，就……”

“你他娘的。”林主任轻轻瞪了一下郑毅：“你以为你不告诉劳资，劳资就能睡着了吗？要不是ICU大夫……诶，小段，你干什么……”

只见林主任话还没说完，段海清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病房。

“真的醒了，四肢活动也很好。”段海清的眼神略微有些出神，喃喃地说道：

“真的成了……第一例象鼻手术……第一例啊！”

段海清的表现简直比郑毅这个术者还要激动：

“环海市第一例是我们。”

“环海市第一例独立完成的，也还是我们。”

“我们以后终于可以在学术会议上昂着脖子说，我们能做象鼻手术了。”

“咳咳！”

看着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段海清，林主任轻咳了两声，非常不适时宜地给段海清泼了一头冷水：

“小段啊，你他娘的可别在这装疯卖傻。”

“要搞清楚，这个第一例，虽然是你的患者，但是完成手术的，可是劳资的胸痛中心。”

说到此处，林主任话锋一转，目光已经转向了段海清的脸上，眼神中隐隐透露着锋芒：

“段主任，请问现在你对我们胸痛中心开展主动脉外科手术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老林，你这是图穷匕见啊。”段海清刚刚的兴奋转眼就变成了一脸的苦笑。

“老段。”邹主任也在旁边帮了个腔：“昨天的手术录像院领导也都看过了，对于胸痛中心的手术技术，院里表示给予认可。现在患者也醒了，等到明天院里讨论之后……”

邹主任的话点到为止，不过其中的意思，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行，我没问题。”虽然早就对此结果有所预料，但是段海清眼珠子却是一转：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希望我们科的大夫在胸痛中心手术的时候可以去观台。”

“毕竟你们胸痛中心外科大夫人手不多，我们去多少也可以帮点忙。”

“你他娘的，发现你们做不了的手术劳资这能做，打起偷师的主意了是不？”林主任眼珠子一翻，直截了当地揭穿了段海清的老底。

“这怎么能叫偷师呢，我们外科医生的事，不能这么说。”嘴上辩解着，段海清的老脸却不由得一红。

刚刚自己的话说得很好听，但是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可不是一般的响。

本次手术的成功，标志着胸痛中心开展外科手术，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自己拦不住，那作为一科之主，自己就得想办法把科室利益最大化。

而胸痛中心的这两个小家伙既然能做自己都做不了的手术。

那就让自己的大夫们跟着胸痛中心去学学。

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等到自己这边超过了他们的时候。到时候……

这，才叫竞争。

“小郑，你他娘的没问题吧。”没理会段海清的狡辩，林主任转头看向了郑毅：

“台上做手术你可是很难藏私的，所以听没听说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

这显然是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到了郑毅的手上。

“主任，我没问题。”郑毅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段海清用了这招阳谋，想要超过自己这边。要是自己真是个初出茅庐小大夫，恐怕还真的不敢答应他。

可自己如果拒绝，恐怕真的会被人认为自己小气，或者说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

不过。

自己当初当医生是为了治病救人，现在重活这一遭也是如此。

他们学会了，那更好，可以救更多的人。

至于被他们超过自己……

凭着自己两辈子的经历，还有那座图书馆。

只要自己进步的速度比他们更快，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真他娘的有骨气。”

林主任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虽说他觉得郑毅这话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但是也确实对自己的脾气。

不过虽然林主任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牵扯到了利益问题，他的眼珠子也是轱辘轱辘一顿乱转：

“小段你看，既然你都提出了条件我们都答应了，那我也提个条件不过分吧？”

林主任这一开口，段海清的心里就是一阵咯噔。

林利丰这个老狐狸一开口，肯定不会是啥好事。

果然。

“今年9月份的全国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我们科要两个名额。”林主任这一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

“你想都别想。”段海清直接开口就回绝了：

“这比赛三年才办一次，我们市就只有我们、隔壁友谊医院，还有市五院这三个有心外科的医院有资格参赛。每个医院一共就三个名额。”

“你这一开口就要两个，你让我们心胸外科干嘛？”

“让你们干嘛？”林主任鼻子一扭嘴一歪：“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九个参赛的医生里，最后市里还要淘汰掉4个人，只有5个人能去省里比赛。”

“这么多年，每回都是三个名额都用不完，就两个大夫能进省赛，然后到了省里还没比几圈就灰熘熘地回来了。”

“这比赛办了三届了，别说决赛了，就连你们杀进全国比赛，老子都没看见过一次。”

“反正给多了也是浪费，给老子这两个名额怎么了？”

林主任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可是把段海清的火气也给勾起来了：

“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给多了也是浪费？”

“你们胸痛中心就能拿得出来两个人？”

“我看你们也就小郑一个人能拿得出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都没注意到，在段海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旁默不作声的何杰，嘴角微微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样吧。”眼看着段海清和林主任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越来越浓，邹主任连忙跳起来打起了圆场：

“我和院里申请一下，这三个名额，两个科室一人一个。而第三个名额，等到比赛通知下来的时候，我们再来商榷，如何？”

“哼！”

“哼！”

虽然两人谁也不服谁，但是对于邹主任的这番话两位主任倒是给足了面子。

“你们听到了吧。”从ICU里出来，林主任带着郑毅和何杰往自家地盘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比赛的名额，小段他们这么不愿意给吗？”

“因为这个比赛只要杀到了省里，市财政就会给参赛者所在科室10万的科室建设补助。”

“如果杀到了全国级的比赛，哪怕没有名次，那也是市级重点学科打底。市级重点学科，每年的科室建设财政基金，市里给的可是20万。”

“虽然咱们省至今都没有进全国拿过名次，不过省里的政策可都写明白了。”

“只要拿到全国名次，那就是省重点学科。”

“省重点学科，省里每年给的财政补助，是400万。”

“咱们胸痛中心现在在外科建设方面可是一穷二白。”

“院里虽然同意我们开展手术了，但是很多器械什么的如果配置第二套纯属浪费。”

“可是现在现成的这些东西，还都属于人家心胸外科的。”

“我们现在如果做外科手术，那很多东西都需要去蹭心胸外科的。短时间问题倒是不大。”

“但是如果时间长了，那咱们可就被他们给拿捏住了。”

“就比如体外循环机吧，那东西如果他们就咬死了不让咱们用，咱们能怎么着？”

听着林主任的话，郑毅逐渐明白了这位胸痛中心大主任的良苦用心。

林主任这是在借着开外科手术的这个机会，在下一盘更大的棋啊。

“懂了。”郑毅点了点头。

“所以。”看到郑毅明白了，林主任的语气就是一变：

“刚刚话你们应该都听明白了，这第一个名额基本上是锁死给小郑了。”

“至于第二个名额。”

说着林主任看了何杰一眼：

“劳资知道你之前学生时代就能自己做很多手术，之前在普外科你也是老孙手里的宝贝疙瘩。”

“既然你现在到了劳资手底下，劳资今天就问你两个问题。”

“你愿不愿意在这里跟着我们干。”

“如果你愿意，那么这第二个名额，你能不能拿得到。”

“呵呵。至少，就我这两天的感觉而言，在这里还是蛮有意思的。”何杰轻轻一笑，没有那种康慨激昂的表现，而是充满了一股嘲讽的味道：

“不过，就凭心胸外科的那群渣渣？”

“主任，您就放心瞧好吧。”

“第一次上主动脉的手术台就独自吻合颈部血管。你让他们来一个试试？”

“喂。你怎么不说你是有断手再植的底子。”一旁的郑毅义正严词的纠正道。

“切，和你这种人说话真无趣。”何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天都大亮了，这忙活了一天一宿，我要去睡觉咯。”

“话说郑总，你不睡吗？”

“啊对，你一个住院总，哪里有什么资格睡觉。”

何杰耸了耸肩就去了更衣室，只留下了郑毅那副看不惯他却又干不掉他的表情。

不过林主任也知道郑毅这两天着实累得够呛，大发慈悲的给郑毅放了一天假。不过手机要保持随时通畅。

正好这两天郑毅几乎都没有回家，换好了衣服，郑毅就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刚走到马路旁边，就见到一辆卡宴缓缓地停在了自己身前。

028章 世界上最惨的事 看着这辆卡宴，郑毅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果然，副驾驶位置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一张郑毅很是熟悉的脸庞。

“是要回家是不？我送你如何？”陈晖微笑道。

坐在卡宴的后座上，医院距离郑毅的家并不远。陈晖这么一个大忙人，这一趟嘴上是说着要送自己回家，可是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明白，陈晖的真正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郑毅从后视镜里看着陈晖的脸，开口问道：“陈先生，我不太会说话，什么事情您就直说了吧。要不整的我这心里不上不下的。”

“郑医生还真是爽快。”陈晖笑了笑：“听老林说，你这几天可是帮他干了几件大事。老林心心念念的开展手术的梦想，这一次可是真的要实现了。”

“说到底，其实还是得感谢陈先生和林主任能给我这个机会。”郑毅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神奇。

前世的陈晖，因为将自己当做了害死了陈芯蕾的元凶，而使得自己前途无亮。

而这一世，同样是因为陈芯蕾，陈晖成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恩人。

“这话倒是说的见外了。”陈晖轻轻摇头：“你这是块金子，无论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无非是我们给你提供了一个发光的舞台而已。”

客套了几句，陈晖很自然地把话切入到了主题：“你听说过全国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吧。”

陈晖的话让心头一愣，今天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件事情了。

“看来你知道。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郑毅脸上表情的变化并没有逃过陈晖的眼睛：

“这一届的比赛，如果可以，我想拜托你能够冲进全国决赛。名次什么的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进入决赛。”

“如果你能够进入决赛，我想，我会以慈善捐助的名义，为你们胸痛中心建立一座杂交手术室。”

“现在环海市，还没有一个医院有杂交手术室吧。如果能够建起来，老林应该能高兴的跳脚了。”

陈晖的话令郑毅一脸的愕然。

他有些不懂。

按道理说，陈晖这种地位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来拜托自己。

原本郑毅以为陈晖可能会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对于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进行拒绝的准备。

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晖提出的会是这样的一个要求。

或者说，这不是一个要求，而是一个奖励丰厚到了极点的任务。

自己和陈晖非亲非故，自己只是救了他的女儿，给自己介绍工作已经算是两清了。现在他又凭什么对自己这般友善。

难道有什么陷阱？

可能是前一世被坑怕了，郑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怎么？感觉天上掉馅饼，害怕里面有毒？”陈晖多年的人生阅历早就已经洞悉了郑毅的想法：

“放心，如果要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的大费周章对不对。”

话语之间，陈晖的身上隐隐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势流露出来。

听着这番话，郑毅哂笑了一下。

确实，以陈晖的身份地位，自己有什么能值得他大费周章来坑自己的。

要是真的想坑自己，他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办到了。

就像上一世一样。

“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郑毅笑了笑：“陈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年轻人就是爽快。”陈晖呵呵一笑。

两人这几句话的工夫，卡宴已经缓缓停在了郑毅的家门口。郑毅对陈晖礼貌的告辞后，便下车朝着自己的家赶去。

卡宴里，看着郑毅的背影，陈晖身旁的司机缓缓开了口：

“老板，你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注，靠谱吗？”

这位说话的司机，正是前一次将郑毅带到卡宴车上的那名壮汉。

“李老的事情，必须要交给一个我们可以完全相信的人来做。”陈晖澹澹地说道：

“满足这样条件的人，最好是我们一步一步培养，或者说是支持起来的。”

“所以，我才要在这次大赛上，看看他到底潜力如何。”

“环海市还是太小了，这种级别的大赛，才是真正的试金石。”

“可是。”壮汉略微犹豫了一下：

“其他几名你的投资对象，目前的表现也都还不错，您为什么对这个您最后看中的小伙子，这么上心呢？”

“李老可能等不上两三年了。而这个小伙子，是我看到最有希望达到要求的人。”陈晖的声音让壮汉不由得沉默了。

郑毅自然不知道，在他走后陈晖和壮汉在车里的耳语。回到家中，郑毅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然后准备了一个行李箱，把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统统都给准备好。

这次回到医院里，可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才能从医院里出来。

收拾完毕后，郑毅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湖湖中，一串声音在郑毅的耳畔响起。

“用户受到患者家属的诚心感谢，获得医道积分300点。”

来自马凡综合征患者家属的感谢，终于到账了。

一觉睡醒，郑毅的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郑总，出来吃饭，高洪林也在。”

发消息的人，正是何杰。

可能是怕郑毅放鸽子，何杰在这个消息的后面，还直接附送了一个饭店的定位。

“郑总，这边！”

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饭店，郑毅就看到高洪林正在角落的桌子上对着郑毅招手。

“你怎么想着今晚请客吃饭了。”郑毅坐下看着何杰。

“你不是让我请客吃饭嘛，再说了今天不是520嘛，怕郑总你一个人空虚寂寞冷，我们这不是来温暖温暖你嘛。”何杰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郑毅：

“趁现在天气还没正式转热，赶紧多吃几次，要不然等到夏天，那可就变成蒸桑拿咯。”

“吃大户我能有啥意见。”郑毅翻开菜单：“服务员，给我加两份这个最贵的和牛。”

何杰拿白眼珠看了一眼郑毅：“我请客，你买单。”

“没带钱。”郑毅一脸正经：“而且我手机没有开通线上支付功能。”

“我信你个鬼。”何杰的白眼眼瞅着就已经要突破天际了。

等到菜上齐，何杰眯起眼睛把刚切好的羊肉涮进了锅里：“我和你说，这个羊肉就要涮7秒，少一秒这个肉不熟，多一秒这个肉可就老了。”

何杰的嘴上在这叨叨叨，可是一旁的高洪林的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这是看见啥了？”

“那里。”高洪林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头。

郑毅和何杰顺着高洪林的示意的方向看去，隔壁桌，一个女孩儿正坐在一个四人桌上，孤零零地涮着火锅。

她的对面，还有一只店家特意放在那里的超大布朗熊玩偶。

虽然火锅的蒸汽显得女孩的脸雾蒙蒙的，但是还能清楚地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正顺着女孩儿的脸颊流下。

029章 想必你一定是单身狗吧 “520还一个人吃火锅，这妹子是失恋了？”何杰瞅了一眼就把目光挪开，女孩儿的哭泣在他的眼里远远没有手里的肉片有吸引力：

“服务员又没有组团在旁边唱《体面》，有什么好看的。”

“郑总，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最惨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吃火锅。”

“我只知道，世界上最惨的事情，是明明一个人，还没钱吃火锅。”郑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想必你一定是单身狗吧。”何杰毫不留情地给郑毅的心口插上了一刀。

“说得跟你有对象似的。”郑毅毫不留情地反击。

“我这叫单身贵族你懂不懂。”何杰伸手撩了一下刘海：“像我这样家里有21套房的人……”

“像你这种尖酸刻薄的人，能有女朋友才见鬼了。”高洪林坚定地站到了郑毅这边。

“切~”发现自己处于弱势地位，何杰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手里的涮肉上，把手里的肉片蘸了一下蘸料，满足地吃了一大口。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女孩儿的目光却悄然转向了郑毅这边。

眼睛仔细瞅了一下郑毅他们之后，女孩儿起身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让你嘴欠，人家听到了吧。”高洪林瞪了何杰一眼。

“可我也没说啥呀。”嘴上很硬，但是何杰的语气难得地出现了点心虚。

自己应该确实没说啥吧。

正想着呢，这位女孩儿就来到了桌前，已经擦干了眼泪的脸庞看起来还是蛮秀丽的。

女孩儿盯着三人看了一会儿，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郑毅的身上。

“你是……郑大夫？”

“你认识我？”郑毅一下子就愣神了，看着这个女孩儿，仔细一看这张脸，郑毅还真有点熟悉。

郑毅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儿就是当初给陈芯蕾做手术的时候，给他们配台的器械护士周蕾。

“你这是怎么了？”对何杰还有高洪林简单介绍了一下周蕾后，出于对前同事的关心，郑毅开口问道。

这一问可倒好，周蕾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Prada Prada的往下掉了。

“我辞职了。”周蕾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听他们说你辞职之后去了中心医院，然后在中心医院这两天貌似待得还不错，我就往中心医院投了简历。他们让我明天来报到。”

“这不挺好的吗，你哭个啥劲呢？”何杰的语气里还有点自豪：“我们中心医院，不比友谊医院好多了吗？”

“可是……”周蕾吸了吸鼻子：“我是被逼的……”

这一下子，周蕾的声音很软糯，但是语气里却是写满了怨念：

“你辞职之后，聂文群那家伙接连几天都很暴躁，然后有一天下台太晚了，我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在隔壁术间看到了聂文群和护士长在……”

想起了这么羞人的事情，周蕾一下子就变得面红耳赤。

“然后我就赶紧装作没看见离开了。可我毕竟还是撞破了他们的好事。”

“然后从那天之后，护士长就开始天天找我麻烦。”

“而且，而且有一天聂文群那个畜生，带着张院长来到科里找我。”

“我一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居然是张文宏那个畜生想要潜规则我。”

“然后，我就越想越怕，然后我就辞职了……”

“离职的时候聂文群和张文宏那两个畜生还说，只要我敢辞职，他们就敢让环海市没有一个医院要我。”

“刚开始我还不信邪，结果这两天四处给各个医院的人事科打电话，果然他们一听是我，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我。”

“最后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询问了中心医院，中心医院倒是没有一口回绝我，就是说现在胸痛中心正在扩展业务范围，问我愿不愿意来。然后我走投无路就答应了。”

“本来想着明天就来报道了，但是我一想，胸痛中心，那不就是相当于心胸急诊嘛，又累又不挣钱。之前在手术室我好歹收入也还可以。”

“我越想越来气，最后我就一个人跑过来吃火锅了。”

“然后这不正好看见你了。”

说着，周蕾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郑大夫，听说你现在就在胸痛中心，你偷偷告诉我一下，你们医院现在胸痛中心的待遇怎么样啊……”

“如果真的又累又不挣钱，那我就只能去南方试试看了。”

“毕竟我大学毕业之后就一个人在环海市这边，又是房租又是什么的……”

周蕾的话说到后半段的时候，郑毅在桌子底下的拳头已经悄然握紧。

聂文群，张文宏，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

只是，这个待遇问题，自己来胸痛中心才几天啊，待遇这个事自己还真不好说。不过陈晖介绍自己去的，想必不会坑自己。

“放心吧妹子。”高洪林看到郑毅这种为难的神色，主动接过了话题：“胸痛中心毕竟和急诊不一样，待遇还算可以的，虽然比不上手术室收入高，不过养家湖口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还是高洪林这种在胸痛中心长住的大夫，更有发言权。

“而且，我们胸痛中心马上要开展外科业务了，估计到时候我们的收入还会有提升。”

“你以前在手术室待过？”一直没说话的何杰突然抬起了头。

“啊，是啊。”周蕾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可太妙了。”何杰一笑：“看来林主任心心念念的手术室护士，这把也有了。以后手术的磨合方便多了。”

“喂，吃饭的时候不要提手术，当心急诊电话。”郑毅冷不丁想到了什么。

急诊班的几大禁忌之一：吃饭的时候不要提急诊或者手术。

只要提了一会必定会有急诊手术出现。

“怕什么。”何杰肩膀一耸：“我又不是住院总。”

话音刚落，三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手机的来电显示，正是医院的座机号码。

“我草……长莺飞二月天，不会这么灵吧。”

战战兢兢地接通了手机，电话那边的信息让三人的脸色都是一肃。

市中心的“欢欣农贸市场”发生火灾，有部分人员需要胸痛中心急救。所有人员紧急集合。

更令三人感到内心沉重的是。

伤者中，还有消防人员。

030章 你们还得多久 “走！”

三人匆忙结账，结账的时候何杰还没忘了顺带着把周蕾的那一份也给一起结了。

冲出了火锅店的时候，三人也在庆幸，幸亏方才没喝酒，要不然这一波可就耽误大事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三人刚到路边，就见周蕾这时候也一熘小跑地跟了上来，对着三人晃了晃手机：“我刚刚接到了通知，群体突发事件，让我提前来报到。”

“那一起走。”叫了一辆出租车，四人火急火燎的直奔胸痛中心。

四人刚下车，就见“胸痛中心”四个闪亮的霓虹灯大字下，林主任正身着白大衣，带着几名护士和医生严阵以待。

短时间内处理了所有的患者，原本熙熙攘攘的胸痛中心，在这一刻竟然鸦雀无声。

没过多时，附近的警力也过来维持秩序。

郑毅他们迅速地换好了白大衣，来到了林主任的身前。

听到远处120急救车那挣扎咆孝的警笛声，林主任沉声说道：

“这一次火灾事件很严重，卫生部门已经调集了全市医疗系统的力量。”

“一氧化碳中毒严重的患者，已经被紧急送往了配备有专门高压氧病房的港湾医院。”

“烧伤严重的患者也已被送至烧伤专科医院处理。”

“其他轻症患者已经被卫生部门协调到了就近医院处理。”

“我们医院的急诊也承担了部分患者的救治工作”

“至于我们胸痛中心负责的，是几名重症出现了呼吸衰竭情况的患者。”

“还有胸部严重外伤，可能需要急诊手术的患者。”

“患者据说伤势很重，都做好准备。”

边听着林主任的话语，众人就看见闪烁着报警灯的救护车，正朝着胸痛中心大门疾驰而来。

救护车司机踩下了刹车，轮胎和地面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摩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一辆的救护车跌跌撞撞地停在了胸痛中心的门前。

救护车的后门打开，一辆担架车从救护车的后门被火速推了下来。

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到，患者嘴里的气管插管，连接的呼吸机，还有他青紫的嘴唇和乏氧的面容。

救护车上的院前急救大夫语气很急促：

“患者继发ARDS。氧合指数下降，二氧化碳分压升高。呼吸频率40次/分。”

ARDS。

所有医护人员的心里就是一紧。

ARDS，全名叫做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

这是一种由肺内原因和/或肺外原因引起的，以顽固性低氧血症为显着特征的临床综合征。

最主要的是，这个病的病死率极高。

“还有几个这样的！”林主任面色冷峻。

“暂时还有三个！”急救人员吼到。

“ECMO，主任。”郑毅看了一眼患者的情况，扭头看向了林主任：“这个患者需要ECMO。”

ECMO，全名叫作体外膜肺氧合。是通过人工膜肺和血泵，对严重心肺功能衰竭患者提供持续的体外呼吸与循环，以维持患者生命。

对于严重ARDS的患者，这是最重要的抢救措施。

对于眼下的这名患者，这也是挽救他生命最好，也是可能性最大的途径。

“ECMO他们刚运过来一台。”林主任飞快地说道：“还有一台在ICU，我们马上调过来。”

“不够。”郑毅面色严肃：“刚刚急救大夫说还有至少三名这样的患者，ECMO我们至少还需要四台，一台根本就不够。”

“他娘的。”林主任咬了咬牙：

“先抢救这位患者，ECMO的问题我来搞定。”

“体外膜肺你们谁会放？心外科大夫都被派出去现场参与急救了，得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来不及等心外胸外科了，患者已经快憋死了！”郑毅一声低吼，意识瞬间进入到了图书馆之中。

目光焦急地在书架上不断扫视，很快郑毅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本书上。

《体外膜肺氧合技术》，激活所需医道积分：500点。

“激活。”

海量的信息涌入了郑毅的脑海，郑毅顾不上仔细查看着自己多出来的信息，便已经开启了书中的训练模式。

ECMO运转时，血液需要从静脉引出，通过人工膜肺氧合，排出二氧化碳，氧合血可回输静脉，这就是V-V模式，而当氧和血回输动脉的时候就是V-A模式。

V-A模式不但可以改善血液的氧合，更可以部分替代心脏的功能，减轻心脏的负担。

对于这种ARDS的患者，郑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V-V模式的训练。

周围光影变幻，郑毅的双手不断地在一次又一次的剖开皮肤后静脉置管的过程中熟练着。

不行，剖开皮肤置管自己就算再熟练，也依然有剖开皮肤寻找静脉，然后再穿刺，最后还有缝合的过程。

患者的时间压根就不允许。

随着手法越来越熟练，郑毅的内心却越来越焦灼。

对了，可以穿刺。

穿刺置入ECMO管路，和剖开皮肤寻找静脉进行留置管路相比，难度绝非同日而语。

但是在新的思路下，郑毅手里的器械已经悄然换成了穿刺套件，孜孜不倦地一次又一次尝试着。

从图书馆中出来，郑毅看着林主任焦急的脸庞，连忙推起担架车就往大厅内飞奔：

“ECMO准备好，我来！”

几十次的练习，让郑毅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变得嘶哑。

“高洪林！何杰！”一把撕开患者的衣服，郑毅抄起一瓶碘伏就往患者的身上倒了上去。

最粗暴，也是最快捷的消毒方法。

“来了。”两人快步走来。

“ECMO帮我装机，一次性管路帮我连接排气，我这准备穿刺了。”

高洪林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难色。

“郑总，你这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懂亿点点啊。”何杰的脸上完全没有紧张的神色，看见高洪林这幅难上加难的样子，手上飞快地拆开了管路的包装，开始连接起管路来。

“你以前，用过ECMO？”一旁没有见识过ECMO的高洪林可是傻了眼，自己在胸痛中心这么久都没自己组装过ECMO，这个何杰刚来胸痛中心怎么就会用了呢？

“用过个P！”何杰看了高洪林一眼，指了指正在自己脚下摊开的一张纸：“你是不是傻不傻。这管路包里不是有说明书吗，我照着安装排气不就行了吗。”

高洪林顿时语塞。

不过们心自问，就算是自己照着说明书做，和何杰的这种速度相比，自己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愣着干什么！给我来六瓶无菌水！不是盐水。”何杰手上动作不停，嘴皮子也一刻都没停下。

此时，郑毅的吼声在两人的耳朵里响起，语气里已经充满了焦急。

“我三分钟内能穿刺置管完成。”

“你这边还得多久！”

郑毅的眼前，患者的指脉氧已经下降到了60%。

人已经快要窒息而死了。

031章 没药了 “肯定比你快！”

何杰没有回头，只是同样的开口吼到。

“无菌水来了。”

刚刚愣神的高洪林此时也抱着几大瓶无菌水赶了回来。

“水倒机器里，快！我要排气了！”何杰加紧催促道。

听到何杰那边的答复，郑毅手中的穿刺针瞄准了患者的股静脉和颈静脉的位置，两针精准无比地扎下。

一针见血。

交换导丝，更换ECMO引流管，管道置入。

郑毅手上的动作飞快。另一边何杰的动作也是丝毫不慢。

在郑毅引流管置入的这一刻，何杰手里的连接装置稳稳当当地递了过来。

“转机，流量逐步加到4000，注意管路是否稳定。氧气流量加大。”郑毅的声音很沉稳，让所有人听着都充满了信心。

ECMO机器的离心泵越转越快，在三人焦灼的目光中，管路一如既往的稳定。

随着净化过的氧气不断地注入到血液中，一直顽固地保持在60%的血氧终于开始一点点回升。

65%……70%……

终于，血氧稳定在了90%。

“西维来司他钠有没有！”郑毅扭头对着护士说道：

患者的血氧稳定了，接下来就是解决患者呼吸的问题了。

西维来司他钠的化学名称叫做[[2-[[[4-[(2，2-二甲基丙酰基)氧基]苯基]磺酰基]氨基]苯甲酰基]氨基]乙酸钠四水合物。

能够明显的减轻肺部损伤，起到抗炎及肺保护作用。

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在说明书中就提到可以用于治疗伴有全身性炎症反应综合征的急性肺损伤和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药物。

“有！四支！”护士略微嘶哑的声音从护士站传来。

“一支溶50毫升盐水，用输液泵静脉泵推！快！”

“收到。”

郑毅几人在抢救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急诊负担不过来的伤者被送了过来。胸痛中心的其他医生也彷佛上好了发条的时钟一样，开始忙碌起来。

看着溶入了西维来司他钠的液体顺着患者的静脉流入，大门外救护车的警笛声又一次隐隐传入了郑毅的耳朵里。

“看好机器。”郑毅嘱咐了抢救室的护士一声，马不停蹄地朝着门口赶去。

“ECMO来了。”就在郑毅赶向大门的时候，几名后勤人员，正推着一台ECMO机器冲到了抢救室里。

“我先连管路。”对着郑毅的背影喊了一声，何杰立马开始组装起了机器。

“主任，一台ECMO肯定不够！”看着正在居中安排工作的林主任，郑毅略有些气喘地说道：“剩下的机器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从有ECMO的医院紧急抽调了，马上就能送过来。”林主任的话回复很快。

“还有主任，这个患者ARDS很重，如果还有这样的患者，西维来司他钠可能不够了！”

“你等一下。”林主任飞速拿起了手机，郑毅只听到电话那边似乎说了什么，惹得林主任骂骂咧咧。

“去他娘的。”林主任恶狠狠地挂掉了电话：“药局说这个药平时也用不上几只，医院一共就只有六支，剩下的两支马上就能送过来。”

“肯定不够。”郑毅说道：“光是刚刚放ECMO的这个患者，一个人的用量恐怕都不止6支。”

“妈的，按照药局说的，走完手续药进到医院，都他妈得明天早上了。”林主任的表情有些凶狠。

这种火灾诱发的急性ARDS的黄金时间有多长，所有人心里都有数。等到明天，那治疗最佳时间早就过去了。

患者的性命就算用ECMO吊着，肺功能什么时候能缓回来也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真他么的屮蛋。”林主任掏出了手机快速地拨号，等到电话接通后直接吼道：

“西维来司他钠！老子要你手里所有的西维来司他钠，现在马上给老子送过来！”

“别他妈的跟老子说进院手续这些事。”

“半个小时内老子要是看不到你的药，只要老子还在这当主任一天，你就别想看到你这个药再在医院里出现！”

林主任的语气有一种土匪的感觉，但是却让在场的所有大夫都从心里泛上了一股莫名的心安。

深吸了一口气，林主任调整了一下心态，再次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邹啊，麻烦你个事，我这边需要大量的西维来司他钠，医院里的药不够，我让他们医药代表直接把药送过来了。”

“我这先用着，明天你想着帮他们把流程最快速度走完。”

“什么？不合规矩？你他娘的这个时候跟劳资说规矩？”

“劳资告诉你，这次抢救的患者里还有消防员，要是抢救出了什么岔子，你觉得你医务科主任能捞着个好？”

“别他娘的墨迹！”

挂了电话，林主任还没等松一口气，救护车就亮着警报灯开了进来。

可是林主任却感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因为，开过来的救护车，是两辆。

救护车的门匆匆打开，两辆担架车从救护车里飞奔而出。气管插管、呼吸机、青紫的面庞都和上一名患者如出一辙。

可是ECMO只剩下了一台。

“ECMO呢！怎么还没到！”林主任已经对着电话开始咆孝。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见一辆挂着“急送”牌子的面包车朝着胸痛中心疾驰而来。

“ECMO到了！”车还没有停下，就听见驾驶员位置的人已经开始声嘶力竭地吼出了声。

三台ECMO从车上抬下，火急火燎地推进了胸痛中心的大门。

一个艰难的选择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郑毅只有一个人，可是现在却有两位患者同时需要使用ECMO。

到底先给谁上。

“都先推进来再说。”林主任平地一声吼。

患者刚推入抢救室，何杰刚刚把另一台ECMO装好。

“两个患者？”何杰眉头一挑，看着郑毅：“看起来病情都很重。”

“嗯。”郑毅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人一个？”

“你做过ECMO吗？”郑毅看着何杰，语气中的质疑呼之欲出。

“刚刚看你做过一遍。”何杰语气没有了平素的轻佻，只剩下了严肃：“穿刺置管，我没问题。”

“患者没时间了。”郑毅看着患者的情况，又看了一眼何杰：“有把握？”

“我再说一遍，我好歹也是显微外科出身。穿刺置管算个P！”何杰的语气没有半点的玩笑话。

“那就弄！”

032章 郑毅的怒火 穿刺成功，导丝交换，置管。两人的动作彷佛是刮起的飓风一般，迅捷无比。

“搞定。高洪林，调整流量3500，氧气还是大一点！”郑毅置管完毕的瞬间，飞快地对高洪林吼道。

早已经就绪的高洪林飞快地调整起了机器的参数。

参数刚调整了一半，就听到了何杰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流量，氧气。”

“我来。”看到高洪林已经分身乏术，刚倒出手的郑毅飞快地扑到了另一台机器旁。

“护士！西维来司他钠！”一边调整着参数，郑毅一边吼道。

“收到！”

“郑总，这两位患者用上药之后，西维来司他钠就全都用完了！”

“没药了！”

“主任！”郑毅步伐急促地走到了门口，看见正在大汗淋漓地指挥着人员安排的林主任，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一次地催促道：

“西维来司他钠什么时候能来。”

“他娘的，劳资都催过了，马上就能到！”林主任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立马又一次拨通了电话：

“你他娘的能不能干了！劳资再说一遍，三十分钟不是让你三十分钟整！你他娘的再磨叽，劳资明天就给你停药！”

林主任刚挂上电话，目光突然在远处定格，本就写满了着急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了一些。

郑毅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两人的视线里，两辆救护车正并驾齐驱地狂奔而来。

第一辆救护车的大夫已经说了，在那之后还有三名重患。

所以，现在来到这里的救护车，应该只有一辆才对。

可是现在，是两辆。

“什么情况！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看着从救护车里火速推下来的患者，林主任的脸色铁青。

这第一个推下来患者面色青紫，和之前的三位患者一模一样。

而另一位患者，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除了那些表现之外，他的肤色还多出了一抹灰败。身上还多出了一些澹红色的花斑。

这种花斑郑毅非常熟悉，体外循环手术后的患者多数都会有这种花斑，这是因为患者末梢循环不好，血液淤积而引起的。

但是对于这类没有接受过体外循环手术的患者，这种花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那叫作尸斑。

更令郑毅揪心的是，这两位患者的身上，还穿着救火人员的工作服。

“第二位患者是在救火的过程中，被爆炸的冲击波打中了胸口。”

“先送到了友谊医院，心外科说他们主任目前身体不适，无法进行救治，让我们转送到你们这里的！”

“他们说和你们联系过了，直接送过来就行。”

“在往你们这赶的路上患者就不太好了，心跳、血压、血氧都测不到了！”

急救人员的声音更是告诉了众人，这个患者，可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去他娘的，他联系个锤子！”林主任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这他妈的是来搞我是吧！”

听着林主任的话，不知道为何，郑毅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聂文群的影子。

友谊医院心外科？

主任身体不适？

一个令他愤怒的想法涌现在了心头。

这是聂文群的报复！

先是自己，后是周蕾，这些聂文群的眼中钉，明明环海市里应该没有医院敢来收留。

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最后都来到了中心医院胸痛中心。

看来聂文群这不光是记恨着自己，更是连带着把整个胸痛中心都给记恨上了啊。

他这就是想要借着这次火灾事件，把已经生命垂危的消防员故意推到自己这里，想要让胸痛中心抢救失败，以后在整个环海市医疗圈都抬不起头。

郑毅的眼中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以前，自己只是觉得聂文群是个欺软怕硬，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已。

现在，聂文群在郑毅心中的形象，又一次刷新了。

这个小伙子，为了抢救火情，几乎把命都搭了进去，你聂文群却把这当做了攻击自己这边的武器。

难怪之前医院的老大夫们，都说你人品有问题。

这是人品有问题？

这根本就不是人！

“多久了！”郑毅眼中喷薄着怒火，快步向前。

“三分钟！”

三分钟……

还有机会。

三分钟的时间，主要的脏器，包括大脑，都还有很大恢复的余地。

只要自己够快。

郑毅“蹭”的一下窜到了救护车上，一把将车上的便携式超声机拿了下来。

打开超声机，探头放在了患者的胸骨旁。

大量心包积液，压得患者的心脏都跳不动了。

与此同时，《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在郑毅眼前亮起，各种信息在郑毅眼前飞快地排列，然后被一条条地否决。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切开包！刀片！碘伏！”可能因为已经吼过了太多次，郑毅的声音已经有点嘶哑。

一瓶碘伏泼上，郑毅手拿刀片瞄准了自胸骨左缘2cm处，瞄准了第四肋间隙，手中的刀片连刀柄都来不及安装，便是一刀切开。

皮肤，软组织，肌肉，这一刀一直切到了和胸骨连接的肋软骨上。

刀刃触碰到了软骨，郑毅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肋软骨被郑毅毫无阻滞的一刀切断，手中的刀片却依旧在前进，划开了胸膜一直到了心包前才将将停下。

凭借着手感，郑毅摸到了心包的位置，然后一刀划下。

一大股鲜血顺着切开的口瞬间沸腾而出。

一把将刀片甩到了一边，郑毅再次把手伸进了男孩的胸膛中，手稳稳地触摸到了男孩的心脏。

心脏还是温热的，彷佛男孩救火时的那一腔热血，还在其中流淌、沸腾。

“我一定会救活你的。”郑毅的声音很小，而且有些沙哑，但是却有着一股子坚决。

这话是对这个大男孩说的。

也是对郑毅自己说的。

小心翼翼地握住这个大男孩儿的心脏，郑毅的手轻轻一捏。

徒手心脏按摩！

几次的挤压后，郑毅能够感受手中的心脏传来的一阵阵的震颤感。

虽然很微弱，但是男孩的心脏已经重新开始了跳动。

“走，进手术室，带上ECMO！”一边有节奏地按压着心脏，郑毅推着担架车就朝着手术室狂奔而去。

可是，一个问题摆在了所有人眼前。

另一位患者怎么办！

033章 我可是医生，专业的那种 在郑毅抢救男孩时。护士已经将另一名患者带到了抢救区里。

何杰和高洪林正在抢救之前的三名ECMO患者，因为没有提前接到通知，现在已经根本没有人手，再给这位患者置入ECMO了。

“谁来帮把手，让我倒出手去装ECMO。”一向轻佻的何杰，此刻的语气也写满了焦急。

可是胸痛中心里此刻都忙得快要起飞的众人，对于何杰的求助，都只能是爱莫能助。

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刻，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抢救区的门口赫然响起：

“我来！”

就看到林主任从门口匆匆而入，径直奔向何杰这边：

“我来替你，你去抢救那个新来的患者。”

“好！”何杰冲刺到了患者身旁，查看了一下患者后，扭头就喊道：

“患者太重了，得穿刺的同时装机，我还需要一个人。”

“没人了……”林主任一边调整着呼吸机，声音早都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他娘的，友谊医院的这帮瘪犊子。”

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何杰咬紧了牙，一把拖过机器飞快地开始装机。先装机，再穿刺置管，最后连接管路。

自己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了。

能做多快做多快吧。

刚连接上第一条管路，一个虚弱的声音就在距离何杰不远处响起：

“你快去穿刺吧，装机我来。”

何杰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衣，坐在轮椅上的人，正自己摇着轮椅努力朝这边过来。

在白大衣的缝隙里，还能看到他穿在里面的，是一套病号服。

那是刘宏。

“你行吗？胸骨别撑开了。”何杰看着刘宏，半开玩笑地说：“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病号。”

“放心吧，装个机而已，没事。”刘宏的身体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是摇着轮椅的速度却并不慢，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台ECMO机器前：

“ICU他们也忙得快起飞了，我从他们嘴里听说你们这有些人手不够了，我就自己偷偷下来了。”

“ECMO机器你会装？”

“虽然我现在是ICU的患者，但是之前我可也是ICU的大夫，很专业的那种。”虽然还是病恹恹的，但是刘宏的眼里却闪过了一抹精光。

各种一次性管路套件在刘宏手中信手拈来，飞快地安装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一边操作着机器，刘宏头也不回地对着何杰打趣道：“你动作可得麻熘点，别等到我机器都装好了，你管路还没穿刺放好。”

“切，怎么可能。”何杰的穿刺动作也越来越熟练，扭头对着护士站方向喊道：

“护士，西维来司他钠赶紧准备好！”

“没药了！都和你说过没药了！”同样有点沙哑的声音从护士站吼了回来。

“主任！”何杰立马看向一旁正在调整呼吸机的林主任：

“能不能再催催药！真的要来不及了！”

“屮！”林主任爆了一句粗口，一边调整着呼吸机，一边掏出了电话。

“药呢！”

林主任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拨打这个电话了，已经开始沙哑的嗓音已经开始变得更加的嘶哑：

“老子就问你，他妈的药呢！”

“药来了！”电话里的声音和电话外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辆高速行驶的奥迪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胸痛中心门前，轮胎和地面的剧烈摩擦带起了一路的焦痕。

一个看起来干练的女青年从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个泡沫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冲进了胸痛中心。

“林主任，药到了！”

“磨叽什么！赶快给护士送去！”

“对了！”林主任又开口叫住了这位女青年：“留下四支跟着郑大夫他们送到手术室。快！”

“好！”女青年抱着箱子再一次狂奔起来。

接到药的这一刻，郑毅的担架车刚好到达了手术室的门口。

“谢了。”看到满头大汗的女青年，郑毅客气了一句后，头也不回地冲入了手术室。

至于什么客套话，等到抢救结束之后，再说吧。

手术室里，杨雯已经严阵以待，体外循环机也早已经准备就绪。

器械护士也已经把消毒好的手术器械排好，这一台的器械护士，正是刚刚一起吃过饭的周蕾。

“没有别人了吗？”郑毅的语气火急火燎。

“没人了。火灾导致的急诊太多了。手术室护士不够用，领导让我先来。”周蕾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清点着器械。

“好。”郑毅的语速飞快：

“杨雯，直接体外循环辅助，准备股动脉、股静脉插管，氧合大一点，氧气流量调高。”

“周蕾，帮我泼碘伏。”

“没问题。”杨雯和周蕾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手上马不停蹄地动了起来。

一瓶碘伏朝着患者的胸口泼下，郑毅刚要把一直心脏按摩的手撤出来，可是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自己的手这时候不能停。

如果停了，患者的心跳随时可能会停止，两次心脏停搏的打击下，患者恐怕很难恢复过来。

可是如果不停，患者一会儿的手术谁来做，股动静脉的插管谁来插。

不从大腿根部把患者的皮肤剖开，显露出股动静脉，体外循环就建立不了。

不建立体外循环，郑毅的手就没办法撤下来。

可手不撤下来，就没有办法建立体外循环。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郑毅在进行心脏按摩的手依旧节奏稳定，力度适中。

可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郑毅的手都能够感觉到，一丝丝温热的鲜血正在患者的心脏上不断地渗出来。

这样不行。

郑毅现在无比迫切地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出现在手术室里，代替自己进行心脏按摩也好，或者直接剖出股动静脉建立体外循环也罢。

有人可以临时帮一下自己就好。

然而，杨雯在调整体外循环机器，周蕾现在也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体外循环师和器械护士，也没办法完成这样的操作。

至于何杰和高洪林？他们两人还在胸痛中心里忙的分身乏术，根本没有过来的可能。

思来想去，郑毅发现，现在手术里的外科医生，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该死……”郑毅看着这个大男孩儿青紫的面庞，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自己说过，要救活他的。

正在郑毅焦急万分的时刻，手术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两道令郑毅感觉到惊讶却又感觉到意外的人影冲进了手术室。

034章 英雄，不能在这里倒下 “患者怎么样了！”

段海清带着闫宇脚下生风地冲了进来。

看到白大衣上已经沾满了血迹，还在徒手心脏按摩的郑毅，两人不由得都怔了一下。

“想什么呢。”段海清照着还在发愣的闫宇的屁股踹了一脚：“还不赶紧去刷手，抢救！”

“段主任，帮忙建一下体外循环插管！”郑毅扯着嗓子喊道：“杨雯，一会儿西维来司他钠直接从循环管路给上”

“好！”有力的回应响彻在整个手术室。

看着体外循环机的滚压泵终于转动起来，郑毅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手也终于从男孩的胸腔里抽了出来：

“谢谢段主任。”

“自家人，客气啥。”段主任一边开着胸，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我和闫宇在那边现场正帮忙呢，就听见有人在那说什么有个胸部被打伤的消防员被推到咱们这了。”

“当时劳资一想，当时可就急坏了。赶紧就特么回来了。”

“还好特么赶上了。”

说到这，段海清想起了啥，又看了郑毅一眼：“我这可是来帮你忙的，你可别当成我们来抢你们生意。”

“段主任，您别拿这事折煞我了。”郑毅脸色略微尴尬的回应道。

段主任这边正在絮絮叨叨，手上的工作可没停下。

不一会儿，一颗因为水肿而显得有些硕大，心脏表面上还在慢慢往外渗血的心脏已经显露在了大家面前。

饶是身经百战，段海清看着这颗心脏，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一沉。

“这是……”二助位置的闫宇，看着这颗心脏，只觉得有点熟悉。

“心脏钝挫伤。”郑毅接口回答到。

既往的医生经验，还有《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的一条条信息正在郑毅的眼前不断浮现。给出了一致的答桉。

这种伤说白了，就是有人直接打了心脏一拳。最常见的原因就是直接力量、间接力量还有联合性外力。

直接外力就是直接作用于前胸后背的外力而伤及心脏。比如拳击、撞击骡马踢伤等。还有双向性外力如挤压，使心脏挤压于胸骨与嵴柱之间。

间接外力如高处坠落，高速行驶汽车急刹车，爆炸或高压气浪等减速性或震荡性外力作用胸腔冲击心脏。

联合性外力最常见的就是车祸所致的心脏伤，往往是几种外力同时作用的结果。

无论是哪种力量造成的伤害，都是瞬间使心脏、主动脉内压力急骤升高，引起心脏的损伤。

这种病很麻烦。因为哪怕是刀刺伤，都有可以缝合的地方。可是这种挫伤，整个心脏表面都在缓缓渗血，根本就没有可以缝合止血的地方。

高温烧灼止血？那更是不存在的。

那可是心脏，高温烧灼直接就会要了人的命。

所以治疗上，基本都是积极抢救休克和心脏减压解除心包填塞，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简单止止血，然后留一个引流管，然后关胸？”段海清皱着眉头说道，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和郑毅的对话，更多地掺杂了一些咨询的成分在里面。

这不像是和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主治大夫说话，而是和一个和自己平级的资深术者交流时才会有的语气。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郑毅看着这个大男孩，打从心里不想放弃。

“要不还能怎么办。”段海清也很无奈。负伤的消防员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好不容拉回来，然后又要把这个大男孩的死活交给上天，这是一个很无奈的事情。

但是别无其他办法。

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刻，手术室里的电话铃急促的响了起来。

巡回护士看了一眼电话号：“外线，接不接？”

“接！”外线电话能够打到手术间里，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要紧事。

“大夫，李仁勇现在怎么样了！”免提里的声音听起来岁数不大，但是声音却有些嘶哑，依稀中还能听到一点哭腔。

李仁勇，就是这名负伤的大男孩消防员的名字。

“还在抢救。”郑毅大声地回答到。

“大夫！”电话里面的哭腔更加的明显了：

“我是他们的班长！”

“在火灾现场，有一个瓦斯罐突然爆炸，他把我们给推开了，但是自己却……”

电话里的声音已经逐渐开始呜咽。

“你们一定救救他啊！”

“他家里在南方的农村，就是因为家里太穷了，他才出来应征当消防员的。”

“村子里没有电话，只有镇子里有一个座机。现在他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他负伤的事情……”

“我们已经加紧联系他的家人了，大夫，您一定救救他啊。”

“他才19岁，还没对象也没有结婚啊。”

班长的话每说一句，郑毅的心便往下沉下去一分。

最终，郑毅还是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但是患者伤得实在太重了，能抢救到什么程度我们真的没有把握。”

好像猜测到了李仁勇的伤势到底有多重，电话里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丝绝望：

“大夫，如果实在是没有希望，起码，能不能坚持到等我们联系上他的家里人。”

“我们想让他的家里人再看到他一眼。”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安排到位。”

“我在执行任务前，答应过组织，要把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来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听着电话里伤者的班长那已经快泣不成声的声音，郑毅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揪成了一坨。

这个李仁勇，自己到底能不能救。

一定能救的，一定还有机会。

他是保护我们的英雄，也是保护了他的战友的英雄。

这样的一位英雄，怎么可以把他的命交给上天。

郑毅眼前的《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再次出现，在意识的引导下，一条条信息正在不断地翻滚。

V-A转流ECMO，可以，有机会。

但是这只能解决李仁勇现在心跳能力下降，血液氧合不好的问题。

并不能解决现在心脏上的渗血。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在眼前信息的滚动的同时，郑毅也在绞尽脑汁，不断的寻找着可能有效的方法。

最终，郑毅的思路和眼前的信息，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能行吗？

035章 拼命三郎都没你拼 郑毅的心里清楚。

不管行不行，这是唯一可以一试的方法了。

那为什么不试。

“巡回护士。”郑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其中还带着一股冰冷：“猪源纤维蛋白凝胶，2支，不要针头，快。”

“能行吗？”段海清猜到了郑毅要做什么，语气有些惊讶。

猪源纤维蛋白凝胶是一种特殊的粘合剂，可以涂抹在创面上，起到止血、封闭创面、促愈合、防粘连、药物缓释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

但是，真的有用吗？

“不行也得行。”郑毅语气冰凉：“段主任你还有什么其他高招吗？”

段海清顿时哑然，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大抵是因为，对于这位消防员，他的心里同样有着不甘吧。

装满了无色澄清的液体的四支注射器被分成了两对交到了郑毅的手里。

两对注射器同时开始使用，澄清的液体从注射器中喷出，然后迅速混合。

郑毅的手这时候开始动了。

趁着凝胶还没有凝固，郑毅的手将凝胶仔细地涂抹在了这个大男孩的心脏之上。

整颗心脏也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膜一样，在无影灯的光辉下，闪闪发亮。

这时候，郑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现在他需要做，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等待凝胶发挥作用。

段海清也是聚精会神，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大男孩的心脏。

手术间里，所有人前所未有地期盼着这些凝胶，可以让正在渗血的心脏，转危为安。

手术间外，大男孩的班长蹲在路边，抹了一把泪水，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默默地祈祷，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透明的凝胶慢慢变成了胶冻状，在渗血的影响下隐隐地变成了澹红色。

但是，原本心脏上不断渗出的血液，似乎正在一点点减少。

有效！

所有人心头一喜。

接下来，就是看这凝胶的效果，到底如何了。

万众瞩目中，心脏的渗血好像逐渐干涸的湖水般越来越少。

整颗心脏渐渐地有了力量。

一声欢呼在手术间里爆发出来。

“小郑，真有你的。”段海清用胳膊肘碰了碰郑毅的前臂，语气里满是欣喜。

“别大意。”郑毅看了一眼杨雯：“体外准备停，借着体外的股动脉、股静脉通路，直接上ECMO，V-A通路。”

“收到！”

郑毅又看向了段海清：“段主任，我去装ECMO，这边可能还得麻烦你给患者留心包、胸腔引流管，然后关胸了。”

“放心，没问题。”段海清点了点头：“救命要紧，我们都懂。”

大男孩带着ECMO被送入了ICU，郑毅马不停蹄地再次奔到了胸痛中心，开始帮助早已忙成一团的医生和护士进行其他患者的救治。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再也没有等待抢救和治疗的患者。

抬眼望去，天空已经依稀泛起了鱼肚白。

“还有患者吗？”郑毅的语气有些出神。

“没有了。”岁数大了，再加上连夜的奋战，林主任的眼里已是布满了血丝，但是语气中有着一抹无法掩饰的自豪：

“所有患者都很稳定，包括那几位上了ECMO的重症患者。”

“我们成功了！”

欢呼声瞬间在整个胸痛中心的大厅里此起彼伏。

看着欢呼的其他人，郑毅还有些怔怔出神，疲惫的感觉彷佛浪潮一般，从自己的四肢百骸翻涌上来。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郑毅刚想往更衣室走，忽然只觉得眼前一黑，郑毅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坏了。

在倒地的瞬间，郑毅脑补了后脑着地后脑出血、颅骨骨折等一系列的不良后果。

想象中的碰撞感却没有传来。

恰好在旁的杨雯，稳稳地扶住了郑毅：

“喂，你们几个大男人愣着干嘛，我一个人扶不住。”

一旁的医护人员连忙七手八脚地把郑毅给抬到了一边的座位上。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郑毅的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郑毅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脱力的他现在连开口也有点费劲。

这时候郑毅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几乎都没怎么休息。

昨天也就白天睡了一会，外加上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晚上和何杰他们吃饭还没吃上几口就被紧急召唤到医院了。

这时，一个同样略有虚弱的声音响起：

“给他一瓶5%葡萄糖氯化钠直接对瓶吹，然后静脉滴注一袋高浓度葡萄糖。让他好好休息，他这是又累又饿给整坏了。”

发出这个声音的是同样坐在轮椅上，一脸倦容的刘宏。

“看什么看。”看到周围奇奇怪怪的眼神，刘宏也没客气：“我现在是ICU的患者，但我好歹以前也是ICU的大夫好不。”

大口大口地葡萄糖氯化钠溶液被郑毅灌进了肚子里，被饥饿的胃肠道充分吸收，郑毅也终于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

“幸好是在医院里。”郑毅重重地喘了口气，虚弱地靠在了椅子上：“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啥叫幸好在医院里。”一直看着郑毅，生怕再出什么的意外的何杰没好气地都囔道：

“你至于这么拼吗？拼命三郎都没你这么玩的。”

何杰果然三句话离不开本行：“我跟你说，别因为你是住院总就跟玩命了似的，身体可是你自己的。”

“我可不想过段时间去你的追悼会上给你送花圈。那东西可是挺贵的。”

“我可是真是谢谢你了。”郑毅没好气地斜了一眼，这是个时候一边的高洪林突然发了声。

“喂喂喂，你们看看，刚刚出的当地新闻头条。”高洪林颠颠地拿着手机过来了，只见手机上写着：

【昨日市中心的“欢欣农贸市场”发生火灾，经过消防人员的施救，火灾第一时间得到了控制。】

【伤员经我市多家医院的紧急救助，暂无普通人员伤亡。】

【相关部门领导对于昨日参加伤员救助的环海市中心医院急诊及胸痛中心、港湾医院、环海市烧伤专科医院提出表扬。】

【并对在火灾现场负伤的救援人员及消防员，表示深切慰问。】

“点名表扬了这是。”看着新闻，何杰嘴角一勾：“林主任又能光明正大去院里要人咯。”

对此郑毅只是“嘿嘿”笑了一下，没做回应。

但是在郑毅看不到的一个办公室里，一本文件夹正对着站在门口的人脸上迎面甩了过去。

“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036章 好你个郑毅啊 站在门口的人好像很畏惧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位。对于迎面飞来的文件夹完全不敢躲闪，任凭这本文件夹招呼在了自己身上。

夹子里的文件顿时散落了一地。

“你他妈都干了什么！”

办公室里的人抬起头，脸上还挂着难以消散的愤怒。

这张脸，正是张文宏，张副院长。

张文宏此刻的脸涨得通红，抬手点着门口这人的鼻子：

“聂文群，你告诉我，你他妈怎么想的！”

在张文宏的骂声中，聂文群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办公室：“张院长，我也没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好，你没干什么。”聂文群的话让张院长更来气了。

指着这满地的文件，张文宏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些文件上都写了什么！”

“那个快没气了的消防员，是谁他妈说的咱们这没条件救不了。”

“现在人家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给他救活了。”

“你还跟人家说你病了做不了手术？”

“你他妈孝喘第二天不是还上台做搭桥了吗？”

“院长，我不是……”聂文群刚想开口辩解，迎接他的却是张文宏的另一波疾风骤雨：

“你不是个P你不是。”

“上级部门今天早上都问了，都是全市数一数二的三甲医院，人家都能救活，为什么咱们把人家给推走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消防员被你推走之后，半路上都差点死了！”

“现在整个环海市医疗圈都在传咱们医院抢救水平不行，还说咱们推诿患者。”

“你他妈当时脑子进屎了吗！”

“院长，你听我狡辩……啊不，听我解释……”聂文群看着暴跳如雷的张文宏，自知理亏，只能小声解释道：

“我这不是看那个消防员太重了吗。”

“当时就想着，那个消防员留在咱们这里，也多半是死路一条。”

“再说了，正好郑毅那个王八蛋，还有前两天那个不听咱们话的周蕾，不是都跑到了中心医院的胸痛中心吗。”

“当初咱们都和其他医院打过招呼了。”

“别的医院都说没问题，肯定不会接收他们两个。”

“就中心医院不听咱们的。”

“真是看他们坐在咱们市第一把交椅就长能耐了。”

“然后我就想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胸痛中心吃一回瘪。”

“然后这不就……”

“就什么就？”张文宏看着聂文群，觉得这家伙已经快要不可救药了：

“当年你他妈刚开始干心外科，惹出了多少事？”

“老子帮你扛了那多事把你培养起来，你他么能不能不犯浑。”

“你这进了屎的脑子，当时光他么想着那个消防员如果死了会怎么样。”

“你特么想没想过，如果他被中心医院给救活了，咱们特么就成了整个环海市医疗圈的笑话！”

“然后现在，人家还真特么给救活了！”

“你告诉我，这个事你让我怎么处理？”

看着张文宏这暴跳如雷的样子，聂文群也有点不敢吱声，不可置信地小声滴咕道：

“不是院长，消息可靠吗？那么重的患者……他们怎么……”

“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东西，你问我可不可靠？”张文宏已经不想再听聂文群的解释了：

“我告诉你，现在上级部门对我们昨天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还有，听说昨天中心医院胸痛中心那边抢救的主力，就是被你赶出去的那个郑毅。”

“你滚回去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滚！今天别特么让我再看见你。”

看着院长办公室的门在自己面前“咣”的一声关上，方才还赔着笑脸不敢吱声的聂文群，整张脸的表情已经逐渐扭曲起来。

“好你个郑毅啊。”

被张文宏训斥还要强行压抑着的怒火，已经让聂文群整个人都有些抓狂：

“敢一次次坏我好事。”

“你给我等着！”

眼睛里闪过了一抹阴毒的色彩，聂文群脚步匆匆地就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

并不知道聂文群那边正在暴跳如雷的郑毅，正在林主任的命令下，由何杰和高洪林护送着回家休息。

踏踏实实的睡了一天，郑毅一大早便拖着行李箱来到了胸痛中心。

刚进大门，郑毅便从护士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中知道了，前天晚上抢救的那几名重患，现在都很稳定，估计这两天就能把ECMO给撤下来。

刘宏这家伙，也已经出院了。

郑毅拿出手机，发现昨晚刘宏确实给自己发了条消息，不过那时候自己已经睡着了，所有没有看到。

给刘宏发了一条恭喜的消息，郑毅一抬头便在介入导管室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大夫，您怎么过来了？”郑毅连忙打了个招呼。

“啊，郑大夫您好。”

和安慧聊了两句，郑毅这才知道，安慧是被林主任从院里要到了胸痛中心，以后和杨雯一起负责介入工作。

这样在杨雯从事体外循环的时候，介入医师这里不至于缺岗。

还是林主任考虑得周全。

郑毅正想着，就听见旁边诊室的门口，响起了一道满是怨气的声音：

“你们这些大夫还有没有点医德？”

郑毅顺着声音赶过去，只见一位肤色有些灰暗的胖老太太，正坐在轮椅上，对着内科诊室里的大夫不停地数落着：

“我这打嗝都打了快一个月了，你们这些大夫一个个的就会和我说‘没啥事，没啥事’。我要是没啥事，能来医院吗？”

诊室里的内科大夫也很是无语，可是面对这种患者也只能笑脸相迎：

“阿姨，您这个肺CT，抽血化验检查都没什么问题。我们这是胸痛中心，您这个顽固性呃逆，要不去消化内科门诊看看？”

“怎么，你们胸痛中心就看不了病了呗？”老太太腰一叉，蓄积已久的怨气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

“我花了那么多钱，做了那么些检查。”

“然后你们看个病都看不明白。”

“我看你们这破医院干脆黄摊了算了！”

037章 误诊、漏诊（求追读QAQ） 老太太嗓门很大，惹得走廊里的其他患者纷纷朝着这间诊室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看着情况愈演愈烈，郑毅赶忙推门走了进去。

“阿姨您别着急，我是胸痛中心的住院总，来看看您的情况。”边说着，郑毅扫了一眼检查结果，又看了看老太太：

“您脖子上的这个，是长期透析针吧？”

老太太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您这针是什么时候在哪给您放的？”郑毅问道。

“一个月前啊。不过人家友谊医院的大夫说了，下次透析的时候这个针就能拔了，以后从血管来透析就行了。”老太太的语气带上了一抹不耐烦：

“我和你说啊，我透析和我打嗝有什么关系吗？我透析已经够痛苦的了，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这伤口这撒盐啊。”

“有关系的，阿姨。”

郑毅一脸认真地看着老太太：“等您下次去透析把这个针给拔了之后，您这个打嗝的毛病就能好了。”

老太太还没说话，一旁的家属就先听不下去了。

透析针能导致打嗝？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两道刀子样的眼神投到了郑毅的身上：

“我说大夫。你这话说得有谱吗？是不是病看不明白，就想随便找个借口把我们打发走？我告诉你，没门儿！”

“这样吧。”果然，家属这话才刚说完，就看见老太太的眼珠子一转，和家属一唱一和：

“大夫，就别等下次了。你现在就把我这个针给拔了，让我看一下效果。”

郑毅看着这老太太和她家属那飘忽的眼神，心里和明镜一样。

这老太太的言外之意就是，等针拔完了要是还打嗝，那就等着他们在这里闹事吧。

不过郑毅觉得，他们可能并不会有这个机会。

“没问题。”

透析针很快被拔了出来，一番按压止血后。老太太一脸狐疑地在走廊的座椅上坐好，酝酿已久的台词已经蓄势待发。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太太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要打嗝的感觉。

难道是真的好了？

不信邪的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老太太只能将信将疑地和家属离开。

一旁的内科大夫早就坐不住了：“郑总，你这可是神了诶？”

“这有什么神的。”郑毅解释道：“她那个CT虽然没啥大问题，但是患者的静脉走行有些迂曲，透析针进入到了血管里之后，位置刚巧不巧的，会使得上腔静脉会刺激到膈神经。刺激膈神经，可不就打嗝了。”

“原来是这样！”

在内科大夫一脸的恍然大悟里，郑毅刚要回诊室，刺耳的警报声就从胸痛中心门口传来。

这个声音，前天晚上郑毅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救护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前，一位捂着胸口的大妈被救护人员从担架车上推了下来。疼痛的刺激，使得大妈的五官都几乎要扭曲在了一起。

和大妈一起下来的，是一位脸上写满了慌张彪形大汉。

“哪位是郑毅大夫！快救救俺娘啊！”

听到患者家属直接喊出了自己名字，郑毅立刻快步上前：“阿姨是怎么开始不舒服的？”

大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急忙回答道：

“俺娘在家里擦地的时候，突然胸口疼得不行咧，村子卫生所大夫说是啥子心梗，让俺赶紧来市里治。”

一听是急性心梗，郑毅的心跳瞬间蹦到了120bpm：

“先去抢救留观区做个心电图，叫杨雯和安慧过来。”

心电图机发出“滋滋”的声音，新鲜热乎的心电图纸，正从这台十二导联的心电图机上慢慢打印出来。

心电报告上：“急性ST段抬高性心肌梗死，广泛前壁心肌梗死。高度怀疑前降支病变。”的结论无比醒目。

急性ST段抬高性心肌梗死，简称STEMI，这种心肌梗死，常因为给心脏供血的冠状动脉出现了急性血栓而发生。

前降支，就是那根负责了心脏大半区域供血的冠状动脉。

“准备急诊冠状动脉造影，准备放支架。”

看完报告，杨雯和安慧立刻就要动身。

可郑毅的手却拦在了两人身前：

“等一下。”

“怎么了？”虽然对于郑毅的手术技术很佩服，但在这救命的时刻，杨雯没有任何的退让：

“STEMI从发病到抢救的最佳时间只有这么几个小时，患者在路上已经耽搁了……”

“你看这。”郑毅指了指患者的右腿，整条腿有一些不自然的肿胀。

“你怀疑血栓？”杨雯敏锐的get到了郑毅的点，但是却想不通郑毅的用意：“这和患者急性心梗发病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郑毅微微摆了摆手，抬头对着那大汉招呼道：

“家属！”

“患者有没有其他什么病？”

“我刚刚已经问过了，没有。”杨雯的语气很认真，隐隐的还有点不满。

那可是一条命。

郑毅并没有放弃追问，眼睛紧紧地盯着患者的儿子：

“家属，你再好好想想。尤其是患者下肢静脉以前有没有血栓什么的？”

在郑毅咄咄的眼神里，大汉勐地一拍脑袋：

“哎呀你看俺这脑子。”

扑棱着脑袋想了想，大汉说出了一番出乎了杨雯预料的话：

“俺娘三个月前突然有点肿还有点疼，然后俺带着俺娘去了卫生所。那大夫一看怀疑是血栓，俺就赶紧带着俺娘来市里治了。郑大夫喃要是不说这个事，俺还真的忘了。”

患者儿子的话让郑毅眼睛一亮：

“当时大夫怎么说的？”

“俺记不住咧。”患者儿子都快哭出来了，“俺才中学文凭，大夫说的那些俺真的是记不住咧。”

“俺就记得那个好像叫啥休什么来着。然后还让俺娘吃了个名特别奇怪的药，叫啥班来着。”

“利伐沙班？”一旁的杨雯突然开口了。

“啊对，就是这个。大夫您可真厉害咧？”

“你想到了什么。”郑毅看着杨雯，他相信杨雯现在的心里也有了答桉。

“Hughes综合征。”杨雯的声音很轻，心中的后怕彷佛翻滚的潮水一般消散不去。

Hughes综合征，又叫做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患者极易形成血栓，需要长期吃抗凝药防止血栓形成。

刚刚要是自己真的一时冲动，把患者带进去放了支架，那事情可就真的糟糕了。

这种患者的心梗虽然也需要介入治疗，但是却是将患者冠脉里的血栓给抽吸出来，而不是放支架。

如果放了支架，过不上几天支架里就会被新长出来的血栓塞满。

那以后……

“误诊”、“漏诊”、“诊疗过程不当”这三座大山真的压下来，足以把年纪轻轻的杨雯，前途直接压垮。

“叫超声大夫来明确下肢血栓情况，介入导管室准备冠状动脉血栓抽吸。”杨雯轻轻地咬着嘴唇，心中的余季被按压下去，眼神重新坚定。

患者被平车送入了介入导管室，郑毅的目光停留在紧闭的大门上，有些出神。

一种隐隐不对的感觉，在郑毅心里不断徘回。

038章 你这招，我接得下（求追读QWQ） 平时两三天都看不到一例的疑难杂症，今天怎么就好像事先约好了一样，全都凑到一起了。

“太不对劲了。”

郑毅的脑子里顶着这些疑惑，轻声地滴咕着。

走到了换药室旁，郑毅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想到了，方才自己给那位顽固性呃逆的患者进行拔针的那一幕。

那时候自己就开始感觉不太对劲了。

可到底哪里不对呢？

忽地，一道灵光在郑毅的脑子里闪过。

顽固性呃逆的那个患者说了，她的透析针是在友谊医院放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在友谊医院看病，而是跑到了自己这边呢？

还有，刚才那位大汉在刚下救护车就开始喊自己的名字。

郑毅很笃定，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位患者和家属。

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何德何能会让一个患者家属知道自己的大名。

郑毅勐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家属。”郑毅看向了那位大汉：“你带着阿姨下救护车的时候，直接就喊了我的名字，是哪位大夫让您过来找我的？”

这件事大汉倒是记得很清楚，想都没想就说道：

“俺娘之前那个什么血栓不是在那什么友谊医院看的咧，然后这一次俺原本也寻思带着俺娘去友谊医院看看。”

“等俺到了那咧，还没等排队挂号排到俺，就有一个看起来挺黑还挺胖的大夫过来跟我说，俺娘这个病比较着急，俺在友谊那边排队时间比较长。”

“还说啥咧俺娘可能是心梗，让俺赶紧来喃们这哒胸痛中心，然后俺一寻思也对，然后俺这不就来了嘛。”

“俺在来之前，那大夫怕俺不知道来了找谁，就告诉俺到了就找你就行咧，还说喃们技术都可好了。”

大汉这话，让郑毅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又黑又胖，还认识自己……

陆波的形象跃然出现在了郑毅的脑海里。

如果是这样，那就完全不奇怪了。

“我知道了，你去介入导管室门口等着就行了，估计一个小时左右阿姨就能出来。”郑毅交代了大汉两句，带着思索的表情回到了诊室里。

“呵呵。”诊室门刚关上，郑毅便冷笑了一声。

陆波，那可是聂文群当做接班人一样培养的弟子。

他和患者家属说的那么一番话，如果没有经过聂文群的授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一切都牵扯到了聂文群的身上，那么所有事情都能理顺得通了。

聂文群现在可不光是把自己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更是连带着整个胸痛中心，和一直压着友谊医院一头的中心医院，也都给一起惦记上了。

介绍他们医院的患者来我们这里看病，聂文群能有这么好心？

他为的，是要给我们胸痛中心泼上一桶脏水吧。

上一次火灾患者的救治中，聂文群就拿伤者的性命玩了一手阴的。

万幸在图书馆的帮助下，聂文群这一手不但没有玩好，反而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现在，聂文群这是重整旗鼓，要给自己玩一波更大的啊。

“现在开始玩疑难杂症大轰炸了？”郑毅轻的脑海里，事情的脉络已经渐渐清晰。

刚刚那两位患者的病多少都和心血管系统有关。

作为友谊医院的心外科之主，聂文群想要知道这些心血管疾病患者的情况，那是轻而易举。

聂文群这是精挑细选了这些患者，来给郑毅这边送上了一份大礼。

第一位患者还好，就算自己没看明白，患者和家属最多也就是闹一闹，除了给自己这边添堵之外，倒也是无伤大雅。

但这第二位患者呢？

患者是心梗没错，但是患者还有抗磷脂抗体综合征这种病，按道理说，就算让患者去其他医院，也一定要和患者交代好，把这些特殊情况告诉大夫。

可聂文群他们从头到尾对患者抗磷脂抗体综合征的事情连提都没提过。

幸亏自己察觉到了不对劲。

要不然，万一真的给患者放了冠状动脉支架，那可是会要了患者性命的事。

到时候，胸痛中心会吃官司，刚刚打开的大好局面顷刻间就会毁于一旦。

自己也会面临着上辈子一样的悲惨下场。

“这一手，可真是毒啊。”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郑毅冷笑了一声：“为了把自己甩得干干净净，他应该没少下功夫吧。”

趁着患者还没挂号，就让患者直接来自己这里，就算事后追查，推诿患者这一条罪过，也无法安到聂文群的头上。

最可能的结果，就是把陆波推出来顶包，顶天了也就是挨几句口头上的训斥。

但对于身为聂文群爱徒的陆波，这种口头批评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真是一箭双凋啊。”郑毅一边念叨着，目光悠远地看向了胸痛中心的大门口，眼底的火焰又一次开始翻涌燃烧。

事情已经明了，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郑毅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进行预料的。

那就是聂文群为了这一搏，到底给自己这边安排了多少个患者。

换句话说，聂文群他到底想要罔顾多少人的性命！

“你记恨我们，我可以理解。”

“但在你的眼里，患者的人命，到底算是什么呢？”

彷佛感应到了郑毅的愤怒。那本《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自动从郑毅的意识中出现，浮现在了郑毅的视野中。

封面自动翻开，扉页上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好像正在对郑毅说着什么一样。

郑毅眉毛一拧：

“你聂文群可以把患者不当人。”

“但是我和你不一样。”

“我们医生的工作是救人，不是拿人命当做自己平步青云的筹码。”

“我今天就好好看看，你出的这招我郑毅能不能接得下！”

理清了思绪，郑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衣，便推开了诊室的大门，目光如炬地看向了大门外。

郑毅目光的尽头，正是友谊医院所在的方向。

两个医院相距足足数公里，但是两个医院之间的某处，似乎正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爆炸。

039章 让疑难杂症更猛烈些吧 收回目光，郑毅就看见内科诊室的大夫正在等着自己。

“郑总，我正寻思过来找你呢。”看见郑毅出来，内科大夫的脸上掠过一抹喜色：

“我这刚刚又来了个患者，有点拿不准，您来帮忙瞅一眼？”

果然。

这就又来了？

郑毅心中泛起了冷笑。

“活动后胸痛，症状特别像冠心病里的心绞痛表现。但是患者没有冠心病高危因素，而且郑总你看患者这岁数……”

介绍着患者病情，内科大夫把郑毅带入了自己的诊室。

诊室里的座位上，一位正值花季的少女正眉头轻蹙，捂着自己的胸口。

“活动后胸痛是吗？”郑毅努力平复着心情：“平时脖子有不舒服吗？”

“啊，有时候有点。我是坐办公室的，工作久了脖子总感觉硬邦邦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去嵴柱外科看一眼吧。”郑毅说道：“你这个病，不是心脏的问题。”

“可是大夫，我是心脏这块疼啊……真的不是冠心病吗？我听老人说，冠心病都是这个样子的。”少女将信将疑的脸上依旧满是紧张。

自己还这么年轻，如果得了冠心病，那自己的以后……

“你那个是‘颈心综合征’。”郑毅指了指电脑上的片子：“从CT上看，你的颈椎间盘已经有了突出，压迫了神经。”

“恰好这些神经和心脏的感觉神经是走的同一条道。所以你才会胸口疼。”

“啊。我明白了。”一旁的内科大夫先反应了过来：“就和有的冠心病患者会胳膊疼一个道理是不，只不过这个是反过来了。”

“就是这样。”郑毅点了点头，“所以不要怕，注意保护好颈椎就行，问题不大的。”

见到郑毅这认真的模样，少女一直紧张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看着少女千恩万谢地离开，郑毅的表情瞬间绷得死死的。

他心里很清楚，刚刚这些只算得上是开胃菜而已。

郑毅的预料丝毫没错，没过多久，胸痛中心里各种呼唤声便开始此起彼伏。

“郑总，过来看一眼，这个患者好像有点问题。”

“咳嗽变异性孝喘，赶紧叫呼吸内科。”

……

“郑大夫，来一下呗。”

“这位患者是胸膜炎。找胸科过来看一眼需不需要特殊处置。”

……

“住院总在哪？这个患者到底是不是心绞痛？”

“变异性心绞痛，收住院治疗。”

……

一位位患者或是走入，或是被轮椅或者担架车推入。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一，但是无一例外都是被病痛所折磨的面容。

在医生和护士的呼喊中，郑毅不停地在各个诊室还是抢救留观区穿梭，对一位位拿不准的患者作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诊断。

即便郑毅再快，门口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患者不断涌入。

看着越治越多的患者，郑毅也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郑总，这边交给我。”

就在郑毅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何杰和高洪林匆匆赶来加入了战团。

没过多久，顺利进行了冠脉血栓抽吸的杨雯和安慧也赶过来帮忙。

先由其他医师给患者一个初步诊断，并完善检查，等结果回报之后，再由郑毅来拍板。

在忙得起飞的过程里，何杰他们和郑毅的配合也越发熟练。

《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在郑毅的眼前不断的翻动，一条条信息不断罗列，帮助郑毅指明了患者诊断的方向。

郑毅暗暗地捏了捏拳头。

来吧。

让我看看到底还要来多少个患者。

也让我好好看看，凭你们的能耐，到底能闹出个什么。

……

“哪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病？”何杰在看完了一例带状疱疹性胸痛后，瞅了郑毅一眼：“你是不是招谁惹谁了。”

“呵呵。”郑毅这时候正在给一位肋间神经痛的患者进行局部封闭，听到何杰的话，冷冷地回应了一句：“你不会自己问问？”

“问就问呗。”

问过了两个患者之后，何杰的脸上已经满是寒霜：“那帮家伙还真不当人呢。”

又瞅了郑毅一眼，何杰“嗤”了一声：“我说郑总，人家这都想要骑到咱们头上了，咱们就这么受着？”

打完封闭，郑毅刚来到另一位患者的床头，听见何杰的话，双眼中顿时寒芒四起：

“受个P！”

看着已经渐晚的天色，还有那些正在挂号处排队挂号的患者，郑毅的语气彷若寒冰：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

……

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聂文群，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聂文群却还没有离开医院。

他在等。

等着胸痛中心溃败的消息。

等着亲眼看到，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在溃败之后满脸绝望不甘的样子。

“现在患者应该差不多都到齐了，中心医院那边，应该都开始乱套了。”聂文群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陆波站在聂文群的对面，脸上还明显有着几分忐忑：

“师父，这样真的行吗？”

“要是院里知道我们把患者都送到了中心医院那边……”

“有事也是我顶着，你怕啥？他们还能扒了你的皮不成？”聂文群眼睛一翻，语气蛮不在乎：

“再说了，我送过去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院里应该谢谢我才对。”

“师父，既然您都计划好了，那我们还在这里干等着啥……”陆波小心翼翼地问道。

“等啥？”聂文群呵呵一笑：

“陆波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难道你以为我做的，只是让你把那些可能漏诊误诊的患者都送到他们那边吗？”

“那你可就错了。”

说到这，聂文群已经想象到了自己计划得逞之后的样子：

“你上回和我说的那个做短视频的同学，就在刚才，我已经让他去那边打听了。”

“咱们送给他们那么多的疑难杂症。我就不信他们能不出错。”

“只要他们出了一个错，然后我再给你那同学一点辛苦费。”

“那我们就可以……哼哼。”

聂文群畅想着胸痛中心里，那些讨人厌的那些家伙如丧考妣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

040章 该我们反击了 可聂文群不知道的是。

胸痛中心里，那好像永远也看不完的疑难杂症，似乎终于到了尽头。

郑毅看着重新略显空旷的大厅，脸上还有些茫然。

终于结束了吗。

“真他么累。”一旁的何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以后和别人吃饭，听他们吹什么阑尾炎之夜、胆囊炎之夜的时候。咱们也可以搭个话茬了，咱这就叫‘疑难杂症日’咋样？”

“这名也太难听了吧。”郑毅刚开口反驳，就听见包含愤满的声音就从胸痛中心深处传来。

“谁能告诉我今天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人未至而声先到的这位，正是林主任。

今天林主任一整天都在ICU和ICU主任看护着那几个在火灾中受伤，上了ECMO的重患。

确定了那几名重患病情稳定，ECMO估计明后天就能撤机之后，林主任这才满心欢喜地准备回来。

正走在半路上，胸痛中心里发生的那些事就已经传到了林主任的耳朵里。

林主任的满腔欣喜，瞬间就被这一桶狗血给浇得灰飞烟灭

“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要搞我们吗？”多年的人生阅历，让林主任立刻就知道了这背后肯定有隐情。

“他娘的。”

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主任恶狠狠地拧着眉头，一股彪悍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

“友谊那帮瘪犊子玩意儿现在觉得自己行了，不想井水不犯河水了是不？”

“你们就告诉我，这口气，你们能不能忍？小郑，今天你最累，你先说。”

“主任。”郑毅现在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并不代表郑毅心中的怒火已经消退。

正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现在的郑毅只是把心中的愤怒都给压在了最深处：

“这件事现在是我们占理。聂文群他们用的这些下三滥手段，我们还是不要用为好。”

“你他娘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林主任气得直吹胡子：“瞅你这意思，是我们要忍？”

“不是的主任。”旁边的何杰这时候笑嘻嘻地开了口：“我猜郑总的意思是，既然他们用的是阴谋，那我们可以用阳谋啊。”

“主任，咱们医院每年给每个科室的一个学术交流会的举办名额，您今年还没用吧？”

何杰虽然嬉皮笑脸的，但是眼角却全是冷意。

都是因为友谊医院的这些家伙，居然让自己又一次不能按时下班，这简直就不可原谅。

“你是说举办会议？”林主任眉头一挑，隐约明白了何杰的想法。

“主任您刚刚不是都说了吗，那几个用了ECMO的伤员，今晚或者明天就能把ECMO撤下来，然后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何杰点头道：

“再加上友谊医院那边今天给我们送了这么多这么好的疑难病例。”

“我们可以过两天举办一个学术交流会，把这几位火灾伤员的抢救过程，还有今天那些疑难病例进行汇报，怎么样？”

“这样既可以扩大我们的影响力，还可以让所有人都能知道友谊医院的那些家伙都是什么样的货色。”

何杰的提议，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这主意他娘的不错。”林主任点了点头，“你们谁还有其他的意见。”

“我觉得。”郑毅想了想：“我们还可以邀请友谊医院还有其他参与了火灾伤者救治的医院科室来参加，还有友谊医院对口的那些下级医院的医生我们也可以邀请。”

“郑总，看你平时挺老实的，你这比我还狠啊。”何杰看了郑毅一眼：

“你这是要给友谊的那帮家伙来一个绝户计啊。你这要是成了，那些下级医院，估计会对友谊医院的医疗水平产生质疑，从而失去信心了吧。”

“不把病人当人的家伙，本来就不值得任何的信心。”郑毅语气平澹，但是何杰和杨雯他们这些比较熟悉郑毅的人已经明白，郑毅这一次是动了真怒。

“那就他娘的这么定了，老子今晚就去院里打报告。”林主任又拍了下桌子：

“你们这些参与了主要诊疗的医生，你们每人做一个PPT讲一下。”

“其他人，听我的安排负责协调会场，发邀请函的事情。”

“既然人家想跟我们打。”

“那咱们就给我打，狠狠地打！”

“听明白了没？”

“明白！”被这一天折腾得满是怨气的众人，爆发出了一致的吼声。

郑毅把收尾的工作忙完，走出医院的大门时，月亮也早已经挂上了柳梢。

傍晚的医院门口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零星的路人正在医院门口晃荡着，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没走几步，郑毅就见到何杰鬼鬼祟祟地来到了自己旁边：

“郑总，那个会议的PPT……”

“哎呀。”郑毅看着何杰那“诚挚”的眼神，故作恍然地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忘了，我没有电脑，做不了PPT。”

郑毅一脸郑重地拍了拍何杰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明明是我想要让你帮忙做PPT的好不。”何杰的表情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何杰刚还想再墨迹几句，旁边几个一直在胸痛中心门口晃悠的人突然好像找打了目标一样，齐齐地朝着郑毅这边走来。

……

“怎么会这样！”

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聂文群一巴掌把办公桌上的笔筒给打翻在地。

四分五裂的笔筒并不能让聂文群消气。只见他又一把抄起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一个误诊都没有，一个投诉都没有！”

“单说那个Hughes，老子就不信他们能看得出来！”

聂文群勐地抬头，看着站在办公室里战战兢兢的陆波，语气已经有些魔怔：

“陆波，你说！是不是你偷偷告诉他们了？”

“师父，我真没有啊。”被聂文群这么盯着，陆波委屈得都快哭了：“那个患者自己都记不住那个病叫啥。”

“那他妈，他们为什么去做血栓抽吸！支架呢？他们为什么不放支架！”

觉得自己还不够解气，聂文群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碴，聂文群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一般，一屁股瘫坐在了座椅上，喃喃地发出了声音：

“不过还好，老子做得干净，就算这样，他们也休想能抓到老子的把柄。”

“老子弄不死你们，但是能给你们添个堵，老子也算是回本了。”

“陆波，想着明天早上让保洁过来，把我这屋子收拾一下。”

强迫着自己想到了得意之处，聂文群神经质一般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了没几声，办公桌上的电脑突然响起了提示音。一封邮件出现在了聂文群的邮箱里。

看着邮件的内容，聂文群的脸色徒然大变。

041章 鸿门宴 “好啊你们。”

聂文群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满是铁青的脸上隐隐有青筋开始暴起。

陆波看到聂文群这突然变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过来，往电脑屏幕上瞅了一眼。

电脑屏幕上，是一封电子邮件。

发件人，正是林利丰。

“这……”陆波看着邮件内容，正是一副邀请函的口吻：

【第一届环海市疑难病例研讨会，将不日由环海市中心医院举办，在此诚邀您位临参加。】

看着这条消息，陆波的脸上犹豫不定：

“师父，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还给我们发邀请函呢？”

“你说要干什么？”聂文群一听这话，怒气顿时又上来了，“咣”地一巴掌拍在了电脑的显示器上，直把电脑拍的都上下直晃：

“他们这是在给我们下战书！”

“这邮件看起来是群发，但是你看收件人这一栏只有我一个人的邮箱，他们这个邮件只发给我了一个人。”

“而且里面连会议举办的具体时间地点都没写。”

“明显就是刚决定好了要举办这么个会议，就立马给我们发邮件了。”

“这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我们，我们今天的手段已经被他们识破了，现在他们准备给我们摆好了阵仗，就问我们敢不敢来！”

“那师父……”听着聂文群的话，陆波的表情变了变：

“照您这么说，他们这是给我们弄了一场洪门宴啊。”

“那我们就装作没看见这个邮件，到时候只要不参加那个会议不就得了吗？”

“呵呵。”聂文群一声冷笑：“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这件事我们做的很干净，他们现在就算是猜到了这是我们做的，手里也没有证据。”

“可如果我们到时候我们没有去，那可就坐实了我们心虚这件事。”

“他们只要借机在大会上添油加醋上几句。那我们可就真的甩不干净了。”

“所以我们当然要去。”聂文群拍了拍桌子：

“我们医院的患者听说了他们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名声，自己慕名前去看病，和我聂文群又有什么关系。”

“我就看看他们能闹出来个几何？”

看着电脑屏幕上，好像还在对着自己露出嘲讽笑容的邮件，聂文群知道，自己这一夜恐怕注定无眠。

丝毫不知道在自己走后，林主任居然直接就来了这么一下狠的。郑毅和何杰看着面前这几个人，一头的雾水。

“你们要采访我们？”

“您是郑大夫没错吧。”一名小伙子手里正摆弄着手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鑫，是一名自媒体行业的从业人员。”

“今天下午我们接到了您这里接诊了大量疑难病患的消息。”

“为了反映我们环海市的医疗水平和医院文化，我们就冒昧地来这里对于患者的就医情况进行了了解。”

“对此我们的感受是，贵院不愧是环海市医疗行业的天花板，这些其他医院束手无策的病患，竟然在您这里都圆满地解决了病痛。”

“郑大夫，您作为胸痛中心主力人员，参与了今天这么多的诊疗工作，一定有一些感想。”

“在这里，我想冒昧的简单采访一下您。”

好像生怕郑毅不答应自己一样，这一通官话说完，李鑫又悄悄补上了一句：

“类似这种宣传，在别的地方我们都是收费的。”

笃定了郑毅不会拒绝，李鑫这边直接就拿出了手机准备开始录像。

“稍等一下。”郑毅还没说话，旁边的何杰却先开了口，嘴角上还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于您的到访，我有几个冒昧的问题想要问一下您。”

何杰的话让李鑫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这位……想必也是咱们胸痛中心的大夫咯？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何。”何杰笑了一下，问出了一个让李鑫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我和郑大夫在那里忙了一下午，但是从您刚刚的反应里，您似乎并不认识我。”

“可您都能直接喊出郑大夫的名字，为什么不知道我也是胸痛中心的大夫呢？”

“这是因为……”李鑫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我下午在您这边了解情况的时候，听到了患者这么喊郑大夫的，所以就记住了。”

“所以你就是没看见我，也没听见患者喊我咯？”何杰眉毛一挑，语气里隐隐有了几分不满的味道。

“何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鑫刚要继续解释，何杰的另一个问题已经问出来了。

“就算真如同你这么说的，你只记住了郑大夫。但是……”何杰“嗤”了一声，对于李鑫的称呼也从“您”变成了“你”：

“你刚刚还说了，下午你们接到消息，说是我们这里接诊了大量疑难病患，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别着急回答，你先听我说。”何杰抬手止住了李鑫想要解释的动作：

“你肯定要说，是从我们的同事嘴里或者是其他人嘴里得到的消息，这种卵用没有的回答，可是不是我想要听到的。”

“在这里，我在提醒你一句。”

“刚刚你可是说了，那些患者都是‘其他医院束手无策的病患’，这个‘其他医院’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何杰这一番追问，让李鑫的表情越来越尴尬，何杰那灼灼目光在无声地告戒着李鑫，想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事已至此，李鑫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实话实说。何大夫，这些消息我们是从那些其他转诊的医院听说的……”

“其他转诊的医院？”何杰嘴角上一挑，还没等继续讽刺几句，旁边已经响起了郑毅的声音：

“你就直接告诉我，告诉你消息的是不是聂文群就行了。”

这时候，原本已经抚平了心态的郑毅，语气却是有点发凉。

“额……”郑毅这一句话直接让两方的交谈从打太极变成了短兵相接，这让李鑫一时有些不适应，无奈之下只得推脱道：

“郑大夫真是快人快语呀，这件事其实……”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郑毅看着李鑫这踟蹰的样子，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桉。

“郑总，消消气，不值得。”何杰看到郑毅这副样子，拍了拍郑毅的肩膀，转头带着一股不屑的笑容看着李鑫：

“你们这是，发现之前的计划行不通，然后想我在我们这另找一个突破口咯？”

042章 算了吧？ “既然都这样了，那咱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李鑫见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被面前这两位看穿了，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

搓了搓手，李鑫正容说道：

“我们之前接到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我们这个行业你们懂的，就是要寻找爆点和可能制造流量和热度的东西。”

“但是您这边的诊疗水平着实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所以，我们的短视频爆点就选择了宣扬你们高超的医疗水平，还有赞扬你们为了环海市人民的卫生健康所付出的辛苦与汗水。”

“呵？”何杰听着李鑫这番充满了官腔的话，嘴角嘲弄的笑意已经呼之欲出：

“那按照你这么说，我们得好好谢谢我们自己，得亏了我们这一下午没出什么错。”

“这么多疑难病的患者，我们要是万一看错了一个。”

“那是不是你们的内容就变成了‘震惊！环海市胸痛中心居然这样！’”

“然后里面你再说一下爆点。”

“比如什么身为环海市顶尖的综合医疗机构，胸痛中心居然对于患者存在明显的误诊情况，吸引一下观众的眼球。”

“然后站在你们的角度，表示对于患者们的遭遇表示深刻的同情。”

“再站在患者的角度表达一下你内心的愤满。”

“这样就可以一下子挑起观众的情绪。”

“最后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来总结一下，表达一下你对于环海市医疗水平的担忧。”

“现在大家都爱看这样的消息是不？我自己也爱看。”

“爆点、受众、流量就都有了。”

“之后你只需要再找些人稍微运作一下，弄点曝光什么的。”

“结果就是你的视频会大火，然后收获一大批流量，再涨涨粉，从此财运亨通。”

“作为踏脚石的我们，就会被贴上一个‘谋财害命，草管人命’的标签。”

“对吧。”

何杰看似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番话，但是他没说一句，李鑫脸上的表情就跟着尴尬一分。

自己心里的小九九，都被这位何大夫给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就算这样，您老也没必要说得这么露骨吧。

“不是您想的这样的……”李鑫刚要开口解释，回应他的是何杰另一顿炮轰。

“是吗？那应该是什么样呢？”何杰低头玩着手机，嘴角的嘲讽味道已经眼瞅着突破天际了：

“啊对，应该是这样。”

“你们原本都已经写好了剧本，连文桉都准备好了。”

“然后你们准备来这里，看一下误诊的现状。”

“到时候在录制几个患者痛哭流涕，悲愤怒吼的场面，那个渲染力，简直就没话说。”

“但是你们没想到的是，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却出了岔子。”

“我们还真就这么牛叉。”

“这些患者我们还真就给弄好了。”

“这一下子你们可就慌了神了。”

“你们东西都准备好了，然后白白跑一场，那么回去怎么交代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你们转念一想，虽然这条路看起来行不通了。”

“不过你们可以用别的方法啊，比如说，把这次视频的内容，改成对我们的正面宣传。”

“又卖了我们个好，然后还能交差，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说到这，何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这么来看，你们这可真是好算计啊。”

李鑫刚想再解释，就看见何杰缓缓地抬起手里的手机：

“不好意思，我刚刚搜索到了你的短视频号，在这里我翻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说这个。”

何杰的手机上，正是一条李鑫之前发布的短视频。

短视频的内容正是讲述聂文群他们科室工作的日常，描述他们是多么辛苦多么认真负责的内容。

李鑫这一次，真的哑口无言了。

“鑫哥，要不这回算了吧。”看着李鑫这副窘迫的样子，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已经有点受不住何杰的这番轰炸了。

这位小伙子轻轻拉了拉李鑫的衣袖：

“平时咱们给别人做宣传人家都笑脸相迎的，你再看他们这副样子，咱们为啥还要在这受他们的气呢？”

李鑫却只是沉默着没有答复。

算了吧，他也想算了吧。

谁没事愿意站在这里被人一顿冷嘲热讽。

但是他不能算了。

他做短视频快一年了，一直都不瘟不火的，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自己的高中同学陆波现在当上了友谊医院的大夫，还深得他们主任看重，混得风生水起。

自己也借此接了几个宣传陆波他们科室的单子，赚了点外快。

尽管自己现在温饱有余，可他自己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短视频的热度就这么短短的几年，自己要是混不出个头了，等到时候热度过去，迎接自己的只会是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下场。

最近正在为这事发愁的自己，却突然感觉抓到了机会。

陆波他们科主任居然破天荒地直接联系了自己。

自己当时可乐坏了。

当时自己只觉得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自己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想都没想，自己就把全身的家当都给押上了，包括之后的运营什么的也都给整好了。

结果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自己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一回所有人都失算了。

说好的患者和家属哭天抢地的画面自己并没有看到。

看到的只有大夫们雷厉风行的诊断和处置，和患者们欢天喜地的笑脸。

可自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临时改变之前的计划，就当免费给胸痛中心这里送一个宣传了。

虽然视频效果可能很一般，但是李鑫现在已经不奢求能够爆火一把，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自己只求别把自己赔的连裤衩子都穿不上，那就知足了。

可是，谁能想到，这位郑大夫和旁边这位何大夫都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打得这些算盘，被他们猜得透透的。

想到这，虽然脸上滚烫，李鑫还是厚着脸皮说道：

“两位医生，你们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郑医生，您初来乍到在胸痛中心不容易，这么好的机会……”

043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得得得。”李鑫刚要把目标转移，却被何杰给懒洋洋地打断了：

“我们郑总不太会说话，你要让他说话，估计能把你直接噎死，所以还是我来吧。”

“对吧，郑总。”

何杰看了郑毅一眼。郑毅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这种交涉，郑毅还真是不擅长。不过郑毅能看出来，何杰现在表现得绝对不是拒绝，何杰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进行讨价还价。

“不过考虑考虑，也不是不行。”何杰这时候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你之所以这么低三下四，是因为你们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吧。”

李鑫在一旁小伙子惊讶的眼神里，费力地点了点头：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放手一搏嘛，很容易理解。”何杰微微一笑：“但是你觉得这么一个没有爆点的宣传，就能挽回你的损失吗？”

李鑫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现在只想着别赔的连饭都吃不起就行，你也看到了，毕竟我也有几个人得养活。”

“都是跟着我出来打拼的，我自己苦点就苦点，但是不能饿着自己的兄弟们啊。”

“这话说得好。”何杰现在脸上的笑容，让一旁的郑毅觉得何杰越来越像个反派了：

“我这里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可以让你起死回生呢……”

何杰的话让李鑫眼睛一亮，不过听完了何杰的叙述，一抹难色也出现在了李鑫的脸上：

“何大夫，你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是这样下去，我就没办法在那边做人了啊。”

“在那边做人？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考虑怎么在他们那边做人？”何杰冷冷一笑：

“就凭他们让你做的那几个宣传小视频，给你的钱估计都不够你请弟兄们吃一顿饭的吧。”

“这时候你还管他们。”

说到这，何杰又丢出来了一颗砝码：

“再说了，你今天原来的打算不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

“你现在要做的，和你原本想做的，不就是一回事吗？只不过，你把目标转换了一下而已。”

“这……”李鑫的面色虽然为难但是眼神却已经逐渐清晰。

这时候，何杰恰到好处地扔下了最后一棵稻草：

“想想你自己，再想想你的兄弟，你想因为你这一次的付出，就把之前的积累都给打了水漂吗？”

随着何杰的这句话，李鑫的脸色终于坚定了下来：

“那就按你说的办。”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采访什么的现在就来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吧郑总。”边说着，何杰边把手机递了过去：

“加个微信好友啊，我给你发几个视频。”

“我这还有几个在下午干活的时候，录下来的几段患者状况，还有他们为啥从友谊那边过来，以及诊疗过程的情况。”

“这些视频我在录制前就征得患者同意了，你可以拿去做个参考。”

“如果用的话，记得给患者打上马赛克哈。”

看着何杰，李鑫心里又是一惊。难道这些事，这个何大夫早就在之前就有预料了吗？

再想想从见到自己开始这个何大夫的表现。

先是质疑自己，然后咄咄相逼，最后把自己逼得山穷水尽之时，这才展现出他自己的目的。

这个何大夫，也不简单啊。

惴惴不安地录完了采访视频，在郑毅和何杰再三核对没有问题后，李鑫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

离开前，李鑫很郑重地对着郑毅他们保证到：

“各位，我回去和兄弟们剪辑一下，估计最快明天上午，最慢下午应该就能看到这个视频。”

“那辛苦你们了，以后有事情我们随时联系。”何杰客套了几句后，看着李鑫他们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倒是让我省了不少工夫。”

“原本我还想着自己找一个自媒体给爆出去的，结果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为了怕郑毅多想，何杰又拿出手机的聊天记录在郑毅面前晃了晃：“我刚刚问了林主任，主任也同意了。”

看着何杰，憋了半天的郑毅终于忍不住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除了嘴欠之外，怎么还这么有当反派的潜质。”

“刚刚听你在那交涉，我就在想，幸亏聂文群那家伙虽然心黑，但是没有你这么腹黑，要不然……”

“郑总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呢。”何杰白眼一翻：

“我这可是当初为了拆迁费和人家讨价还价练出来的。”

“那可是二十一套房子啊，每套哪怕少一点钱，那加起来都是不少的油水。”

“你可得了吧你。”郑毅每次一听何杰炫耀他那21套房子的时候，只觉得牙根都痒痒：“那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下你不是我的对手。”

“谁说你不是我的对手了。”何杰眼角一跳，纠正了郑毅的说辞：“从上一次手术之后，我可一直都把你当做对手的诶，要不我来你们胸痛中心干嘛。”

“但是，对手，可不是敌人。”最后一句的时候，何杰的脸色略显严肃。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郑毅不置可否。

“我还以为你能被我感动到呢。”正经不过三秒，何杰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郑总你看，我办了这么大的事，那个PPT……”

“我没有电脑。”郑毅继续一句话把天给聊死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诶。”何杰脑袋一垂，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家走去。

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心血管病的发病率明显减少。又是平稳的一夜过后，郑毅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医院。

这刚一换好衣服出了更衣室，郑毅就看到林主任从办公室里一脸兴奋地走出来。

趁着胸痛中心里还没多少患者，林主任的大嗓门立刻回荡在了整个大厅里：

“各位，咱们那个会议已经批下来了。”

“就定在了这周六，27号。地点暂时定在环洲酒店的多功能厅。”

“到时候咱们没啥事的都可以去捧捧场啊。”

“护士长来了吗？”

“诶对，护士长啊，你想着和护士们也说一声啊。”

“小郑。”林主任这一嗓子喊完，在路过郑毅身边的时候，郑重拍了拍郑毅的肩膀：“你和小何昨晚做的，嗯，不错。”

郑毅自然明白林主任指的，是昨天晚上自媒体的那件事情。

刚点了点头，郑毅就听见另一个大嗓门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好啊你们胸痛中心，谱大了是不？”

044章 震惊！无处就医的患者居然…… 顺着声音，只看见段海清正一脸笑意地走来，他的身后，小跟班闫宇依旧是亦步亦趋。

“这是哪股风把我们段主任给吹来了啊？”林主任眼珠子一翻，他当然听出来了这句话里玩笑的意思居多：

“小段，你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他娘的可跟你没完啊。”

“好你个老林啊。你这是开了手术之后，连腰板也跟着硬气了是不。”段海清语气有点揶揄：

“昨天晚上你折腾了一宿要办学术研讨会这事，我咋就没见你邀请我呢？”

“哎呀，这事不刚定下来吗，我这自己科里都是刚通知完。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林主任这老脸一红，继续说道：“这周六，有空没？”

“你都说了，当然有了。”段海清哈哈一笑，“那我让我们小闫也做个PPT？别忘了，那天火灾抢救的时候，可也有我们的一份。”

“那可自然求之不得了。”林主任点头同意。

两个科室在医院内是竞争关系。但是在外面，他们可都是中心医院的科室。

再说了，人家说得也在理。而且林主任这正好也需要些别人来撑场面。

两人在这一拍即合。

就是旁边得知自己需要做PPT这个噩耗的闫宇，脸色彷若榴莲。

两位大主任在这相谈甚欢，郑毅瞅见患者渐渐多了起来，连忙找了个机会悄悄熘走继续去忙着去了。

今天的白天，可是还有不少的患者等着处置。

就在郑毅刚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听见手机里一阵消息提醒。

科室的工作群里，何杰发了一条短视频共享。

这个视频的标题，就很吸引人眼球。

【震惊！就医遭遇推诿，无处看病的患者居然……】

点开视频，映入眼帘是一位满脸痛苦的老奶奶：

“俺今天突然胸口疼得不行，俺们镇子的大夫说他们看不了，就让俺来市里看。”

“俺寻思着都到了市里，就去个好点的地方看看吧，然后俺就去了友谊医院。”

“结果俺这刚过去，他们大夫就和俺说，俺这病太麻烦了，他们这看不了，推荐俺来中心医院。”

“然后俺就不懂了。中心和友谊不都是大医院嘛，怎么这些大夫还推三阻四的。”

“但是没办法啊，人家友谊医院不给俺看啊，然后俺就过来了。”

老奶奶这番话说完，接着就是胸痛中心的医护人员们火速就位，开始进行检查和治疗的过程。

老奶奶的最后一个镜头，是面带微笑地走出了胸痛中心。

门外，正是阳光大好。

在老奶奶之后又是几个患者出境，大抵都是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让去大医院看病。

患者都想着友谊医院也是个挺有名的医院，于是前往了友谊医院看病。

结果不承想，到了友谊医院之后，却被告知看不了病。

于是他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中心医院。

幸运的是，这些患者都得到了满意的治疗。

旁白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响起：

【是什么，让这些患者为了治病而疲于奔波。】

【乡镇医院对于自己的医疗能力有着明显的认知，这不是乡镇医院的过错。】

【但是某些医院，自己身为环海市屈指可数的三甲医院，对于患者为什么选择了推诿？】

【是他们的医疗能力不够？】

【还是患者的数量过于庞大，超过了医院的负担能力，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选择了分流？】

【或是，其中还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利益纠葛？】

【这些我们不得而知。】

【我们知道的是。】

【同样某些医院，却为这些患者树立了一面旗帜，为这些患者解除了病痛。】

【有幸的是，我们采访到了参与这些患者诊治工作的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两位医生。】

【在采访的时候已是深夜，两位医生刚结束高强度的加班工作。】

在两段对于郑毅和何杰的采访中，能够看出时间已经是傍晚，两人的脸上也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

采访过程倒是一板一眼，郑毅和何杰只是说了一下突然增多的患者，和他们的工作。

采访结束，视频也到了尾声。

背景音乐中，旁白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都说医者仁心，身为环海市的公立医院三甲医院的大夫，这两位医生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我们，身为一名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很遗憾，因为时间过晚，我们没有机会进行更加深入的采访。】

【但是我相信，在我们环海市，总是有一些医院、一些医生，用自己的辛苦，为我们的健康，点亮了一盏明灯。】

视频的最后，是一副拉远的画面。

周围已经万籁寂静，但是环海市中心医院的胸痛中心，却是灯火通明。

“视频做得不错啊。”郑毅看完了视频，将界面往下滑了滑。

果然，这条短视频发布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了一堆的点赞，直接冲上了地区的热门视频。

在视频的留言区，更是已经有了几百条的留言。

这些留言大多是对于友谊医院推诿患者行为的冷嘲热讽，以及对于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点赞。

更有义愤填膺的群众，已经表示联系了有关部门，申请彻查此事了。

看着科室群里那一大排的手动点赞，郑毅合上手机继续开始了工作，在路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郑毅隔着门也能听到，林主任正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笑什么呢。”看着林主任抱着手机，段海清也探着脑袋过来看了一眼：“你们这搞得有声有色啊。”

“那可不。”林主任脖子一扬：“老子手底下的这些崽子们，可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昨天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你这打脸打得可是挺狠啊。”段海清再次一笑：“那几个搞事的家伙，估计现在都要炸毛了吧。”

“那可不。”林主任此刻笑得像只老狐狸一样：“不过，我还想让他们炸毛炸得更漂亮一点。”

段海清说得没错，现在的聂文群，就和炸了毛的兔子一样，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

“答应老子的事没办成，还他妈的反咬老子一口。”聂文群看着战战兢兢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陆波，跳着脚就开骂了：

“陆波！”

“你不是说那个李鑫是你同学吗？”

“你不是说他平时做事很靠谱吗？”

“你看看他干得这叫一个什么狗事！”

“师父，你等等，我问问。”陆波慌慌张张地拿出了手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聂文群一巴掌把桌子上的玻璃杯给拍到了地上，刚换的新玻璃杯眨眼间就又变成了一堆碎片：

“这他妈是误会？我告诉你陆波，你那个狗日的同学，就他妈是故意的！”

“师父……”聂文群还没骂完，陆波就顶着一张苦瓜脸抬起了头：

“他把我给拉黑了。”

045章 不许有任何的下次 “我就知道。”聂文群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这小子肯定是见势不对，转头就给我们来上了一下子。”

“那师父，我们现在……”现在这个情况，陆波也跟着六神无主起来。

“现在什么现在！”聂文群气得一哼：

“现在咱们只能坐在这等消息了。”

“等什么消息……”陆波嗫嚅着嘴，话都快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等院里的消息。”聂文群瘫坐在沙发上，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番话。

这时，聂文群面前的电脑上突然又弹出来了一封邮件。

【第一届环海市疑难病例研讨会，将于2017年5月27日，于环洲酒店的多功能厅举办。环海市中心医院在此诚邀您位临参加。】

砰！

聂文群狠狠地一拳砸在了电脑屏幕上，直把电脑屏幕给砸得一阵乱闪。

算算那个视频发布的时间点，再看看这封邮件的发送时间。

聂文群敢拿命保证，那个林利丰就是故意的。

“好啊，你们，没完了是不？”聂文群心中的恨意已经逆流成河：“你们这是咬死了我现在不敢去了，然后准备坐实这些事是不？”

“老子就偏不如你们的意。”

“老子就去给你看。”

狠话放完，聂文群刚要换个杯子给自己泡上杯茶水，口袋里的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的人名，让聂文群的脸色大变。

因为那正是张文宏。

“聂文群！”

隔着电话，聂文群都可以想象出张院长现在暴走的样子：

“你他妈能不能不犯浑？”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出这个馊主意的！”

“推诿患者，还他么让自媒体把咱们给曝光了！”

“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赶紧给我滚！爱去哪去哪！”

张文宏的话让聂文群心里一紧。

自己抱了这么多年的大腿，以前可从来没对自己说过爱去哪去哪这种话。

这是不是开始表明，张文宏已经快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院长你听我说。”聂文群这时候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下：

“那些患者都是疑难杂症的患者，我当时想着放到咱们这里，也不一定看得明白。”

“再说了，整件事从头到尾我都处理得很干净，没留下来他们任何挂号看病的痕迹。”

“就算是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说到这，聂文群又回想了一下自己整件事情的所作所为。

自己应该没有留下纰漏。

嗯，应该是。

聂文群的笃定，让电话那边的张文宏语气沉默了一下，勉强压住了火气：

“你处理得再好，你特么也挡不住这些患者的悠悠众口。”

“好在你没有留下物证，这些风言风语也算不上要你命的证据。”

“我们已经发布了声明，这些患者并没有在我们这里的就诊记录。”

“就算监控拍到他们来到咱们这，他们也没有挂号，这样相对好解释一些。”

“不过上级部门本来就在火灾事件上对我们不太满意，现在对我们的意见已经更大了。”

“我老实跟你说，现在这件事已经被院里给压下来了。”

“但是，要是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就算你处理得干净，别说上级部门不让呛了，就算是院里，都能让你直接卷铺盖走人。”

“你听明白了？”

“明白了院长。”聂文群现在要是在张文宏面前，那估计就是点头哈腰赔笑脸。

“那就好。”张文宏语气严肃，再次叮嘱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许有任何的下次。”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聂文群反手就把手机摔到了桌子上。

“师父，院长怎么说的……”看到聂文群这死灰一样的脸色，陆波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能怎么说。”聂文群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件事让我自己好好想想之后应该怎么办。”

“你先回去工作吧，一会咱们还有手术。”

“对了。”在陆波刚要走出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聂文群又开口叫住了陆波：

“让保洁来我这里一趟，收拾一下。”

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办公室，聂文群的脸色终于浮现了一抹颓唐。

中心医院的这帮家伙，动作怎么这么快，这么狠。

……

林主任他们的动作，比聂文群预料的可还要快得多。

和段海清商议了一下闫宇负责汇报的内容后。林主任把自己一晚上通宵整理出来的大会日程还有科室人员的分工给掏了出来。

科室今天还在休息的人员，也被林主任一个电话给叫了起来，纷纷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一次会议召集的，可不只是几家三甲医院。而是整个环海市能够找到的所有医院。

甚至包括了乡镇卫生医院。

按照林主任的估计，每个医院的工作状态不同，肯定不会每个被邀请的医院都同意参会。

还有一些比较偏远的医院，就算来了也最多是派一到两名代表过来。

但是哪怕这些医院来了只有三分之一，那也足够了。

科室所有的人员，在林主任的统筹下，像是上好了发条的时钟一样，开始各司其事。

布置会场，安排茶歇和午餐、晚餐。

还有去每个医院的相关科室进行登门拜访，送邀请函。

对于那些乡镇医院，确定前来的医生护士，给安排好车票，或者做好报销往返路程的准备。并且为那些需要提前一天赶到的偏远地区的医生们，在酒店里提前预订好房间。

按照林主任的话说，既然咱们要弄，那咱们就弄一回大的。

反正院里出钱。

在这惴惴不安的几天里，郑毅他们中途做了一个急诊升主动脉置换。手术的时候，闫宇和段海清在不忙的时候还过来看了两眼。患者和家属给郑毅贡献了500点医道积分。

之前那除了那名消防员，其他的火灾伤员也都顺利的撤下了ECMO，从ICU转入到了普通病房。

这四位伤员和他们的家属，足足给郑毅贡献了2000点医道积分。

看着他们家属感激涕零的样子，郑毅也觉得自己那一整夜的辛苦，可算没白忙活。

唯一让郑毅还没有放下心的，只剩下了那名消防员小伙子。

忙忙碌碌中，时间也终于来到了学术研讨会正式开始的前一晚。

身为汇报人的郑毅和何杰他们，下班之后立刻火速来到了环洲酒店，为明天的会议提前调试PPT和设备。

环洲酒店是四星酒店，虽然不算是环海市顶尖的酒店，但是承办这样的学术会议也是绰绰有余了。

“郑总，PPT你可得好好熟悉一下。”多功能厅里，何杰抱着笔记本电脑给郑毅过着PPT。

但是郑毅现在眼神却有点走神。

046章 真·如芒在背 “喂，郑总，你清醒一点，这个时候你可别熘号啊。”何杰拍了拍郑毅，半开玩笑的来了一句：“别明天忘词丢人了，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救场的。”

“啊，不会的，放心吧。”郑毅恍然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自己熘号，是因为那个熟悉的女声，恰好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救治火灾伤者成功，奖励医道积分400点。”

“得到伤者家属和战友的诚心谢意，奖励医道积分300点。”

郑毅心里最后的一颗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那名小伙子看来是彻底安全了。

刚点了下头，几乎同时，郑毅和何杰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哎幼，郑总。”何杰看着群消息，嘴角当即就是一咧：“你瞧没瞧见，那个消防员的ECMO顺利撤掉了。”

“是啊，总算是活过来了。”郑毅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从图书馆的提醒中得知了消防员已然无碍。

但是群里的消息所带来的真实感却是那种提醒所无法比拟的。

“稍等一下。”何杰看着手机，嘴角一扬：

“既然那个消防员小伙子已经确认生命安全了，那么我觉得这个PPT，我们还可以再改一下。”

修改着PPT，两人偶尔还能听见，科室里被临时抓包过来充当迎宾人员的护士小姐姐们，为这些提前过来的参会人员进行报到，并且安排客房的声音。

夜越来越深，渐渐的外面的行人也没有了声息，两人终于修改好了PPT的最后一页。

“走吧郑总，明天就看我们的了。”何杰伸了个懒腰，看着已经万籁寂静的多功能厅。

“是啊，就看我们的了。”郑毅微笑回应。

……

“嚯，他们这好大的排场啊。”

站在酒店大堂里，聂文群看着大厅里挂着的两个硕大的易拉宝宣传牌，咂了咂嘴。

“师父。”陆波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会议不是九点才正式开始吗？现在这才早上八点多，咱们来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你懂个啥。咱们这叫早点来探探情况。”聂文群瞪了陆波一眼：

“九点准时到的话，咱们这不是送上门让他们鞭尸的吗？”

边说着，两人对着门口设置的签到台签了个到之后，就悄悄地来到了多功能厅。

刚一到门口，聂文群的脸就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因为林主任正笑呵呵地坐在了多功能厅门口的沙发上，看着他们。

“哎呀，这不是友谊医院的聂主任吗？”林主任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一脸热情地握住了聂文群的手：

“聂主任啊，非常感谢您能百忙之中参与我们这一次的学术研讨会，来来来，我带您进去。”

林主任这幅热情的样子，让一旁的陆波觉得，如果不是内心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还真的以为这两位是多年的故交好友呢。

逮到了聂文群，林主任就没打算把他放开。

很热情地拍了拍聂文群的肩膀，林主任不由分说地就带着他和陆波走进了多功能厅。

指了指第一排靠近中间放着聂文群的名牌的那个座位，林主任满脸热情洋溢：

“聂主任您快请坐。今天比较忙，招待不周，请您谅解哈。”

看着自己的位置，聂文群的脸上略微不自然了一下，然后挂上了一副虚假的笑容，和林主任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坐在了座位上。

聂文群现在心里这个恨啊。

自己只是想过来表示自己不怯场，如果万一有人来问，自己大可以说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别人杜撰的。

虽然其他人不一定会信，但是自己的面子好歹是保住了。

自己只要挑着靠后一点的位置，实在见况不妙，自己还可以准时开熘。

可是自己这个座位，却好死不死的被安排在了第一排。

聂文群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一会儿其他医院同仁们那带刺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滋味。

真·如芒在背。

而且，林利丰这老家伙还断了自己的后路。

自己如果到时候一跑，那可就变成了真正的落荒而逃。

还是被所有参会人员见证的那种。

那自己在医疗圈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这个老狐狸绝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的。”

看着林主任又跑去忙碌的背影，聂文群的嘴唇越抿越紧，就连其他几位医院的医生慕名过来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捱到了会议正式开始的时候，果然，坐在第一排的所有主任都被林利丰给着重的介绍了一遍。

脸上的表情还算正常，可座位上的聂文群心里已经渐渐开始乱成了一团麻。

林利丰果然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会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聂文群就在这里。

一会儿如果林利丰他们要打自己脸的时候，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啊，原来这个人就是他们说的聂文群啊”。

在聂文群心乱如麻的时刻，就见到郑毅缓步走上了前台，看着亮起来的大屏幕，聂文群的心里更是乱得彷佛浆湖一样，连带着脑子也跟着“嗡”了一声。

因为郑毅的PPT题目，赫然就是：

《火灾中冲击波致心脏钝挫伤合并呼吸衰竭1例》。

这打脸都不要铺垫了吗？

郑毅在20分钟的汇报时间里说了什么，聂文群浑然未觉。

但是郑毅只有几句语气特别加重的话，不断在聂文群的耳边回响。

“这位患者在受伤之后，先被送到了友谊医院救治，友谊医院心外科因故无法救治，随即患者被转运至我院胸痛中心。”

“患者在转运至我院途中就出现了心包填塞，心脏停跳情况。”

“经过我们积极抢救后，患者目前转危为安。”

这些话彷佛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不断抽打在聂文群的脸上，直把聂文群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甚至他还能感觉到，有些和自己不太熟的医院医生，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变了味。

这还不算。

聂文群的眼角更是瞥到，坐在后排的陆波，在郑毅讲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好像生怕周围的同僚认出来他一样。

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聂文群心里正在破口大骂，演讲台上的郑毅已经走了下去。

另一位聂文群没什么印象的医生站上了演讲台。

047章 要变天了 大屏幕上的PPT开始切换，新的PPT的标题赫然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浅谈胸痛中心罕见疾病的诊断与鉴别》

汇报人：何杰。

“好啊，你们这是要把我按在这里轮番鞭尸呀。”聂文群脸色如常，但是微微抽搐的嘴角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如果可以选择，聂文群很想现在就悄悄熘走。

可他没有选择。

他只能坐在这里，任由着这些混蛋把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按在地上摩擦。

在这聂文群心里波澜起伏之时，台上的何杰也开了口。

何杰的演讲功力很不错，重点突出并且有声有色，让听众丝毫不觉得乏味。

随着讲述的内容越来越多，在座的各位也渐渐开始捕捉到何杰话语里没有提及的重点。

比如，何杰在每个疑难病症中，都举了一个现成的患者例子作为补充。

在每每说到具体病例的时候，何杰总会先来上这么一句：

“这位患者，因为上述症状，在当地医院就诊后，来到市内寻求进一步诊治。”

“患者在友谊医院停留一段时间后，最终来到了我们医院就诊。”

只是一两个患者进行这样的描述，那可能还会被认为是正常描述。

当所有的病例都加上了一段类似这样的话，那味道可就不对了。

甚至为了防止聂文群拍桌子起来胡搅蛮缠，何杰还在PPT里穿插了几个对患者问诊的小视频。

由患者亲口说出从友谊医院过来的缘由，这可比何杰干巴巴的描述更有着说服力。

这下子，会场里可是渐渐热闹起来了。

台下的各位都是环海市的医疗行业人员。前两天那个火爆了一时的短视频，大家就算没有看过，也起码有所耳闻。

之前多数人还觉得，那只是短视频up主为了搏一个热度，所故意营造的噱头。

现在这么看来。

难道……那个短视频里说的是真的？

这思路一打开，台下坐着的这些大夫们，可都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了。

“卧槽，那个短视频说的，好像是真的诶。”

“那友谊医院这帮人也太损了吧。”

“嘘嘘嘘，人家友谊医院聂主任还坐在前面呢，你们能不能小点声。”

“我也觉得是真的，要不然你看那聂主任到现在都没吭一声。”

“也对诶，要是假的话，我估计他早就拍桌子起来了。”

……

这些议论虽然都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有不少内容飘入了聂文群的耳朵里。

聂文群的身子都开始气得发抖。

他很想站起来反驳。

但是人家连视频都给你拍上来了，自己这么贸然起身，也只是再给自己一巴掌而已。

这一巴掌还是自己扇的。

感受着背后彷若实质般的目光，聂文群真的体会到了如芒在背是什么意思。

眼角瞥了瞥和自己隔着两个座位的林利丰，聂文群看到他的嘴角正勾着一抹微笑。

这是胜利者的笑容。

聂文群桌子底下的拳头已经捏得发白，可是他却只能选择沉默。

“再坚持坚持，会议结束就好了。”

聂文群在心里反复默念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何杰下台，聂文群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走上了台前。

那个人，居然段海清。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会议，段海清怎么会来捧场。

胸痛中心开展外科手术，那可是明着抢了心胸外科的生意，两个科的关系应该很不好才对啊。

聂文群心里满是疑问，但是段海清演讲的内容却让他的心也咯噔了一下子。

段海清的演讲时间很短。

整个演讲的过程，段海清也只说了一件事。

但是这件事带给所有人的冲击，可比之前吃瓜的消息大得多。

中心医院能独立做象鼻手术了。

而且患者术后恢复很好，即将出院。

这个消息就好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扔进去了一颗炸弹，瞬间把整个会场都给炸了翻天。

在心脏外科方面较劲了这么多年的几大医院，在这个夏天，真的要暂时分出了个高低了吗？

在所有人的惊讶中，林利丰也缓缓地走上了前台，站在了段海清身边。

两位胸痛中心和心胸外科的大主任用力地握了握手。

“这……他们的关系怎么会这么融洽？”

在聂文群充满了恨意和惊讶的低语中，林主任略带低沉地说出了一句让聂文群几乎暴起的话：

“各位同道们，在此我希望各位下级医院的医师在遇到疑难或者危重病例时，应当选择合适的转诊方式，确保患者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有效的治疗。”

“也希望，今后我们环海市可以有更多的医院独立开展象鼻手术这种高难度手术。”

聂文群看着林利丰，真想上台给这个老家伙一拳。

你这老家伙怎么不明着说，以后大家转患者的时候都把招子擦亮点。

类似友谊医院这种坑人的地方就别转了，我们中心医院可以照单全收。

但是聂文群的表情很快就从愤怒变成了恐慌。

因为很多医院的医生居然露出了思索，甚至是认同的表情。

显然胸痛中的这次学术会议，已经把他们的名声打入了其他医生的内心。

“你们可真行啊。”聂文群的内心已经快要爆炸。

“光是明晃晃地打我的脸就算了！”

“你这就是在明着跟我说，我的这些手段给你们提鞋都不配。”

“最后感觉这样还不过瘾，还要断我的后路啊。”

“不行，回去之后我得赶快想想办法。”

聂文群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这地方再多待哪怕一分钟，自己都会全身难受。

在聂文群度日如年的等待中，会议终于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会场中，大屏幕上最后播放的，是一段剪辑之后的视频。

那正是火灾抢救工作、急诊手术工作还有那些疑难杂症患者的诊疗时，汗水挥洒的那一幕幕。

仔细消化着信息，所有人带着各自的思索，走出了多功能厅。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个信息。

环海市的心外科，要变天了。

048章 没空，滚 “走，回去。”

从会场出来，聂文群感觉自己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顾不上背后那些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议论，转头对着混在人群里陆波催促道：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啊，好的。”

看到主任叫自己，原本装作路人的陆波只能苦着脸走了出来。

见到聂文群脸色不好，陆波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家主任后面。

“得想想之后怎么办了。”

到了医院，聂文群皱着眉头一边正思索着，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低头思考的聂文群，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前方正有一个壮硕的背影，整个人一不留神就差点扑在了那个人身上。

“谁呀？”聂文群揉着脑袋抬起了头，一个身材壮硕的黑人小伙子，正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这小伙子露出了一副抱歉的神色，盯着聂文群看了两眼之后，眼睛顿时一亮。

但是小伙子好像不是很确定，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资料，对着聂文群又比对了起来。

“哎呀，请问，您是，聂，聂文群老师吗？”黑人小伙子端着一口有点蹩脚的中文说道。

“有什么事。”聂文群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最近诸事不顺，聂文群心底本来就有着火气。再加上刚刚还被这黑人小伙子撞了一下，聂文群的心里更加烦躁了。

“俺，俺想，麻烦，您……”一边艰难地说着，黑人小伙子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资料想要递给聂文群。

“没空，滚。”聂文群搭理都没搭理这个小伙子，直接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中国话都说不清楚，还一嘴东北味。这帮医药代表，现在越来越能整花活了。”关上办公室大门，聂文群冷嘲了一声。

能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等着自己的人，那就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医药代表。

这帮家伙，不就是一帮卖药卖器材的销售吗？

还在外人面前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他们医药代表促进学术交流，帮助临床医生了解最新研究进展。

干销售，那就好好当销售。我还用他们来帮我了解学术进展？

不给老子点甜头，还想让老子用他们的东西？门都没有。

尤其还招一个话都说不明白的老外，这是搁着埋汰自己呢？

这时，聂文群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医院教务处来的电话。

“聂主任。”电话那边教务处科员的声音响起：

“您去年申请的环海医科大学的硕士生导师资格已经顺利通过。”

“现在今年的硕士研究生招生面试和笔试阶段均已结束，很快研究生和导师的双向选择即将开展。”

“按照环海医科大学的规章制度，如果硕士生导师第一年没有招到学生的话，导师资格会被临时取消，需要第二年再次申请。”

“恰好今年有一位对心脏外科专业有意向的留学硕士生已经顺利通过了笔试和学校面试。并且表现出了在我们医院攻读硕士研究生阶段的兴趣。”

“经过我们协调，他今天想要和您进行一次面对面沟通，我们已经通知他去您办公室门口等候了。”

“您如果时间方便……”

电话里接下来的内容聂文群已经无心再听了。

那个黑人小子，不是医药代表？

是想要读自己研究生的学生？

可自己好像刚刚……让那个学生滚了？

“这个傻子，这种话怎么不早说。”聂文群已经完全没想过之前黑人小伙子语言不通的这件事情，赶紧走过去打开了公室的门看看那伙子还在不在。

主任办公室门外，已经是空空如也。

咣！

走廊里，只回荡着聂文群的拳头击打在了办公室门上的声音。

“为啥，他不愿意，要我咧。”

这位黑人小伙子此刻正哭丧着脸从友谊医院的大门口走了出来，手上的名单上，列在第一位的“Friendship Hospital”已经被他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的手机偏巧不巧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欧博特，怎么样？聂主任同没同意要你？”电话那边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师兄啊，可败提咧。”欧博特端着蹩脚的中文说道：

“俺太紧张了，和聂主任撞在了一起，然后聂主任让俺滚……”

“哎呀……”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沉默了一下，貌似在思考者如何安慰欧博特。

片刻后，电话那边的声音说道：

“欧博特啊，你作为留学生，成绩也还不错。其实这事对你来说也不一定是个坏事。”

“师兄你就别安慰俺了。”欧博特声音里全都是沮丧：

“俺当初从家里来到这边，就是想学学心脏手术技术，然后带回去。”

“毕竟俺那边，连个正经能做心脏手术的大夫都找不着……”

“俺家老头都心衰好几年了，还等着俺学好了回去救他的命。”

“这下子，要是没人愿意要俺，俺真的就只能滚回俺那旮沓了……”

“师兄不是安慰你。”电话那边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道：

“今天师兄不是出去开会了嘛，会议刚刚才结束。”

“之前环海市这边，聂主任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心外科能手。”

“但是从这次会议的情况来看，聂主任在技术水平和人品方面，确实存在一定的问题。”

“你要是信师兄的话，你可以去中心医院试试……”

“师兄你可败埋汰俺了。”欧博特只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

“俺都打听了，中心医院的段主任，他不是研究生导师啊。”

“不不不。”电话那边的声音耐心地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他们心外科段主任。”

“而是胸痛中心的林主任。”

“嘎哈？”欧博特愣了一下：“胸痛中心那旮沓，不是内科吗？”

“以前是，但是现在不是了。”电话里的声音说道：“他们现在的外科技术水平，可能不比这些心外科的实力差多少。”

“甚至可能要更高。”

“你要是信师兄的话，就过去试试。”

“林主任今年不是正好导师申请被通过了吗？现在肯定急缺学生。”

“趁着现在还没人报，你赶紧先过去。”

“等这次会议的消息传播出去，估计还会有学生过去找上门，你那时候再去可就晚了。”

电话里那人的话明显对欧博特心中有很大的分量。欧博特脸上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俺这就去试试。”

049章 行得正，坐得直 挂断了电话，欧博特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内心，打了辆车就朝着中心医院赶去。

而郑毅这边却是有苦说不出。

刚结束的会议明显给参会的人员带来了太多的震撼。还没等走出大门，郑毅他们便被一堆人团团围住。

有请教问题的，也有要联系方式的，还有问能不能来胸痛中心进修的。

面对这种盛况，林主任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苦了郑毅。

原本郑毅就觉得自己不太擅长交际，面对这七嘴八舌的问题，郑毅只感觉自己一阵头大。

把求救的眼神看向了何杰和段海清那边，郑毅这才看到，何杰和段主任的情况也没比自己好上多少。

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众人这才从包围圈里突围出来。等到回到了医院门口，发现负责镇守大本营的护士长，早就等在了大门口。

“各位大功臣，你们这可算是回来了。”看到众人回来，护士长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了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

“林主任，有个人找你。”

瞅了瞅四下无人，护士长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个老外，说是想报您的研究生。我让他先去示教室等您了。”

“啥？研究生？”林主任愣了一下：“老子的导师申请过了？”

掏出手机一瞅，林主任勐地拍了一下脑门：

“他娘的，主任群里的消息老子又给跳过去了。”

“教务处这帮家伙，也不知道给老子打个电话。”

“不知道老子最近都忙得起飞了吗？”

嘴上骂骂咧咧，但是林主任腿脚可是利索得很，麻熘的奔着示教室就赶了过去。

“就是你他……你想要报老……我的研究生？”看着欧博特一脸忐忑的样子，林主任艰难地收住了自己的口头语。

“小郑，小何，你们等我一下。”

然后，郑毅就看见林主任在自己面前关上了示教室的大门。

“神神秘秘的。”何杰打了个哈欠，戳了戳郑毅：“郑总，你说林主任该不会……”

“你信不信主任等会儿出来弄死你。”

“和你讲话真无趣。”何杰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

也不知道那两位在示教室里都谈了啥，等到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林主任正笑呵呵地拍着欧博特的肩膀。

“你小子，他娘的真对老子的脾气。走，带你看看我们手术后的患者。”

郑毅刚想提醒主任，根据玄学定论，这种话很容易招患者的。

果然，林主任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救护车警笛声便在大门外响起。

郑毅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率飙到了120bpm。

一位大妈躺在担架车上，在监护仪急促的报警声中，从大门口火速推了进来。

“快！患者血压快测不出来了！”

车旁的急救护士用尽全力将手里的纱布摁在了患者的颈部，鲜血正顺着她的指缝一缕缕地流淌下来。

“什么情况。”郑毅脚下生风，说话之间便已经来到了担架床边。

急救护士的手指关节早已发白，可是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双手传来的不适一样，依旧咬紧着牙关汇报着：

“患者在身份暂时未知。在大街上买菜突然被歹徒抹了脖子，路人连忙报了警。”

“患者距离你们这里最近，我们就赶忙送过来了。”

“原本我们想送到你们医院急诊，但是你们急诊那边现在有两个抢救，我们就临时先送到你这了。”

来到郑毅这里，急救护士好像找到了依靠，已经发白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一道红色的喷泉蓦然从患者脖子的伤口处汹涌而出，在急诊大厅的天花板上留下了一朵艳丽的红花。

郑毅眼疾手快，一把将纱布用力按住，转头瞪了正往这边赶的何杰一眼：

“快来帮忙！”

疼痛的刺激，让已经处于半昏迷的患者痛苦地摇晃了一下身体，虚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从患者的口中喃喃而出：

“救救我……”

“别害怕，会没事的。”郑毅低头附在患者耳边，声音温暖而坚定。

“相信我。”

听到了郑毅的话，大妈痛苦面容缓和了几分，好似沉沉地睡去了一般。

郑毅立刻看向旁边的急诊护士：

“颈部锐器伤，失血性休克。”

“继续抗休克治疗，通知急诊手术室准备上台探查。”

“立刻，马上。”

“好的。”

就在这时，胸痛中心的电话突然响起。

“郑总……”接完电话，护士的语气很踌躇，“伤害患者的嫌犯已经被抓到了，伤者的身份也查明了，现在家属正在赶过来……”

“伤者叫张爱华，她的女儿是名《环海日报》的主编，嫌犯是一名公交车司机，之前有乘客上车的时候没带零钱，于是就投了一张10块钱进去。”

“嫌犯当时好心，就让接下来的乘客把车费先交给自己，凑够了九块钱之后找给了那名乘客。”

“可是那九个人里有一位就是这个《环海日报》的编辑。”

“然后她写了一篇报道，说是司机自行收取乘客的乘车费用中饱私囊。”

“伤者的女儿对这篇报到十分看好，直接就发成了当天的头条。”

“于是这个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多数吃瓜群众都不愿意相信司机的解释。”

“最后为了息事宁人，嫌犯被公交公司给开除了，而且也没有别的地方愿意聘用他。”

“所以嫌犯就怀恨在心……”

“说重点。”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郑毅却总觉得护士的话没有说完。

“伤者的女儿之前还曾经让手下的记者报道过医院过度诊疗的问题，比如什么拿茶水当做尿去化验，结果化验出有问题，质疑医院故意捏造检验结果。”

“还有质疑医院在家属未到场的时候就开始诊疗的问题，说患者家属应该有充分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护士就差直接说了，这种患者哪怕是为了救命直接送上了手术台，事后家属如果非要找个借口闹出个新闻，就算医院占理，那也得就纠缠上个把年。

再加上患者女儿的身份，到时候添油加醋一报道。然后再来个如泣如诉。

这简直想都不敢想。

可是时间不等人。如果真的等患者女儿过来，那恐怕患者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主任。”郑毅转头看向了林利丰。

“他娘的，救。”没等郑毅说完，林主任就已经明白了郑毅的意思，拿出手机立马拨通了电话：“老邹，来人，做记录，马上。”

“放心。”挂断了电话，林主任看着郑毅：“这种抢救性绿色通道手术，符合相关规定。”

“家属谈话签字的事，就交给老子。”

“老子行得正，坐得直。就不信他娘的还能怎么着。”

050章 难道，我错了吗 在林主任鼓励的目光里，郑毅坚定地推着担架车往急诊手术室赶去。

无影灯亮起的这一刻，伤者的双眼依旧紧闭，面色比之刚才又苍白了几分。

只有“滴滴”作响的麻醉监护仪，昭示着伤者依旧还活着。

高洪林接替了郑毅按压伤口的工作，何杰端起一碗碘伏直接泼在了伤者的脖子上，连带着高洪林的手也被碘伏所沾满。

在众人的忙碌中，欧博特悄悄地走进了手术间里，眼前这骇人的情况，让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轻了起来。

“郑总。”何杰看到郑毅换好了手术衣，半开玩笑地问道：“这个手术，你行不？”

言外之意就是，这不是心外科的手术。

“怎么能说不行。”郑毅开了个玩笑。意识已经沉浸在了图书馆里。

他的眼前，明晃晃的亮着一本书：《颈部血管吻合术》

书页上还有着明晃晃的标注。

所需医道积分：1000点。

“幸亏之前大丰收了一笔，要不然这积分还真不够用。”念叨了一句，郑毅立刻激活，并且进入了书中。

手术室凭空而起，郑毅看着手术台上的患者，手中的柳叶刀和持针器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颈部软组织探查+血管缝合。

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很难。

伤者是颈部锐器伤。自己要做的就是将被切开的动脉阻断后，将血管重新缝好。

可是时间，只有15分钟。

颈部的血管多数是给大脑供血的。

在阻断之后，这一侧的脑供血会急剧减少。

如果阻断超过15分钟，会严重的增加出现脑卒中，也就是中风的发生率。

甩了甩脑袋，郑毅手中的针线缓缓落下……

医道积分一点又一点地消耗着，刚到手的3200积分，眨眼间就只剩下了2100点。

一百台的训练，让郑毅的缝合时间已经控制在了10分钟以内。

强忍着有些发胀的脑袋，郑毅从图书馆中退了出来。

可以开始了。

接过了阻断钳，郑毅的目光看向了高洪林：

“松手。”

伤口的压力瞬间消失，红色的喷泉再次汹涌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

郑毅手里的阻断钳宛如划破黑夜的流星一般，在血泉喷出的瞬间便已经探入了伤口之内。

阻断钳沿着伤口向里滑去，熟悉的搏动感沿着阻断钳传递到郑毅手上。

找到了。

郑毅手上的钳子轻轻一夹，喷泉戛然而止。

“15分钟？”这时候何杰眉头一挑，看向了郑毅。

郑毅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

“不，10分钟。”

郑毅抬起手，然后落下。

手中的弯针彷佛是流星一样在手术室中划过。

这一刻，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刚出头，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一熘小跑地冲进了胸痛中心。

“大夫呢！大夫哪去了！张爱华呢！我妈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女生的语气充满了焦急。

“你是张爱华的家属？”早已蓄势待发的林主任看了女生一眼：“跟我过来。”

“过来什么过来！我问我母亲情况怎么样了！”女生的嗓音尖锐的几乎破音，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客气。

“你母亲被人用刀割伤了脖子，伤到了脖子上的动脉，已经送进手术室抢救了。”林主任丝毫不慌，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摊在了桌子上：

“这里有你母亲来医院时候的情况。”

看到照片上母亲脖子上的伤口，和天花板上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母亲受伤的样子历历在目地出现在了女生的眼前。

女生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干，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都是我造的孽啊……”女生的呜咽几近失声。

“家属，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明。”深知这个女生的身份，林主任说话那是一板一眼。

女生哆哆嗦嗦地掏出来了一个爱马仕钱包，用颤抖的手掏出来了自己的身份证。

身份证的名字上写着两个字：张澜。

将张澜的身份证还了回去，林主任表情很严肃：

“患者病情危重，已经由我们院方履行相关程序进行紧急手术。相关的证明文件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查阅。”

“但是你作为家属，该交代的事情，我们还是需要交代的。”

听着林主任的交代，张澜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变成了黑白色。

伤情很重，即便抢救及时也可能会出现脑梗、脑出血、失血性休克。

这一刻，张澜的身体被一种无力感所充满。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场景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确认没问题，就签字吧。”林主任把签字文件放在了张澜面前。

张澜看着签字文件，脸色还有些发怔。

自己现在应该签字吗？

自己一贯主张用片面的真相博取眼球。

甚至在报道中，自己也一直力挺在家属未到场的时，医院不应该开始诊疗的观点的。

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签字协议拍在林主任的脸前，指着林主任的鼻子问：为什么没等自己到，就开始给母亲进行手术？

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指责救护车的急救医护，为什么没等自己到来就直接把母亲送到了医院？

可张澜知道，这个字，自己一定会签。

就算是林主任不说，她的心里也清楚。

早抢救一分，自己的母亲活下来的可能就会多出来一分。

终于，张澜颤抖地拿起了笔。

林主任的声音也灌入了她已经混沌的意识里。

“因为抢救很及时，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也是拼了命，所以乐观一些来看，抢救回来的机会还是有的，你先跟我去家属等候区吧。”

听着林主任的话，张澜有些麻木地跟在了林主任的身后。

抢救很及时？

如果没有那个菜贩子直接报警。

如果救护车没有直接就近给母亲送医。

如果所有人都像自己曾经主张的那样，先等家属到来。

那么自己的母亲可能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旁观者，和患者家属的感受，原来是这么的不一样。

瘫坐在家属等候区，张澜看着大屏幕上，自己母亲名字旁血红的“手术中”三个大字，一股恐惧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好害怕，一会“手术中”这是三个字熄灭之后，自己看到的是手术医生无奈的眼神。

她也好害怕，自己听到的是“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样的回答。

她还好害怕，自己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冰冷，没有心脏跳动的身躯。

她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在满是恐惧的内心里，一个不受控制的念头涌上了张澜的心房。

难道自己之前，真的错了吗……

051章 原来我真的错了 张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屏幕上母亲的名字。

短暂的迟疑后，张澜狂奔向了手术室的门口。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的母亲终究没有救回来。

她也期待，期待自己母亲能在医生的抢救下挺过来。

她要亲眼看到，自己母亲从手术室里离开的这一刻。

无论是生是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澜的泪水也早已流干。在她的期盼又恐惧的目光里，手术室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辆平车正从手术室里推出，郑毅和何杰在两侧推着车，躺在其上的患者面色惨白。

那是自己的母亲！

平车上的张爱华嘴里还插着一根气管插管，插管的末端连接在辅助球囊上。

高洪林正在帮着麻醉师一下下捏着球囊。

球囊一缩一胀。

张爱华的胸膛跟着一起一伏。

彷若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抢救失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请您节哀……”

明明医生们都没有说话，但是这些声音却在张澜的耳朵里不由自主地响起。

无尽的悲伤从张澜的心中汹涌而起，张澜再也遏制不住心里的冲动，扑到了平车旁，用尽自己剩余的力气拍打着自己的母亲的肩膀。

“妈，你醒醒，醒醒啊。”

手触碰在母亲的身体上，指尖感受到冰冷的体温，张澜的内心最后一根弦也随之崩溃

趴在平车上，张澜号啕大哭起来。

张澜这一拦加上这一顿拍，让平车一阵颠簸。

在前头倒退着行走，捏着球囊的高洪林一个趔趄，差点栽了个跟头。

“干什么你！”郑毅怒视着张澜，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我妈都没了，我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行吗？”张澜抬起还带着泪水的眼睛质问道。

“你就是患者女儿？”郑毅看着张澜，语气严厉无比：

“手术很成功，你母亲的命暂时保住了，别耽误我们抢救！”

“我妈妈没有死吗……”听到这个喜讯，张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那冰冷的触感依然残留在指尖：

“可我妈妈的身体好凉……”

“有什么疑问，等我们从ICU出来再说。”

这种时候，郑毅哪里顾得上这个张澜是什么身份，推着车避开了张澜，直奔向了医用电梯。

听说手术结束了，刚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林主任连忙将张澜给带到了一边。

“妈妈……”

张澜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时而清醒，时而湖涂，眼睛恋恋不舍地望着平车离去的方向，快步地跟了上去。

看着张澜这副样子，林主任叹了口气，只得默默跟上。

站在ICU封闭的大门前，张澜又一次的体会到了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她内心充满了期盼，却同样充满了恐惧。两种情感的对撞之下，情绪已经崩溃的张澜只能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无声抽噎。

感觉彷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张澜才看到ICU的大门再次打开，郑毅和何杰还有高洪林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一出门郑毅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抽噎的张澜，还有一旁的林主任。

“别哭了。”郑毅站在张澜身前：“手术很成功，您母亲现在已经醒了，如果您不放心，一会儿ICU探视的时候，你可以过去隔着玻璃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

张澜的哭泣瞬间停止。

抬起头，张澜的语气在茫然中，还多出了一点点的不可置信：

“大夫……您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我对您说的这些话是要负责任的。”郑毅很认真地解释道：“您母亲被刀划伤了脖子，颈动脉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我们在刚刚已经给缝上了。”

“很幸运，您母亲被送过来的很及时，我们抢救的速度也很快，虽然中途失血不少，但是只要血制品跟得上，很快就能恢复的。”

“这一类患者手术后早期体温都会比较低，这是个正常的恢复过程，您不用特别担心。”

从郑毅轻巧的话语里，张澜能够听得出来，这看似平澹的描述中，到底经历了多少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看着张澜的情绪逐渐平复，郑毅点了点头：

“您现在最好调整一下您的情绪，患者刚刚经历了这么重的外伤还有手术，如果您情绪过于激动，一会儿探视的时候对患者产生刺激，就不太好了。”

郑毅的话让张澜的脸色慢慢缓和。很快，张澜重新恢复成了平时那副冷静干练的模样，对着郑毅点了点头：

“谢谢您医生，我懂的。”

叮嘱完这些事情之后，郑毅直接进了电梯。手术完毕后，还有着手术记录、转科手续等太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随着郑毅他们离去，走廊里只剩下了张澜一个人。

没过多久，开始有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在走廊里出现，其中一些人彼此还打着招呼，看起来挺熟悉。

张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彷佛是闹市中的孤岛。

从他们的讲话声里，张澜听出来，这些都是ICU里患者的家属。

ICU探视的大门打开，张澜顺着人群蜂拥而入，隔着玻璃不断地搜寻着自己母亲的身形。

在一张病床上，她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庞。

“妈！”张澜扑到了玻璃上，对着玻璃上的话筒，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宣泄而出。

张爱华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已经红润，听到女儿的声音，嘴里还插着气管插管的她，有些费力地扭着头，想要看一看自己女儿脸庞。

“你嘴里还有管子，别动啊。”房间里的护士提醒了一声，看着张澜泪眼婆娑的样子，叹了口气：“家属，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麻烦您控制一下。患者现在刚经历了那么大的创伤和手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嘴上说着，护士还是把张爱华的病床调整了一个角度。

张澜的脸终于倒映在了张爱华的童孔里。

两行清泪也顺着张爱华的眼角流下。

“妈，你好好养伤。大夫都说了，你会好的，没事的。”张澜再努力的控制，也掩盖不了声音中的哽咽。

在张澜的视线里，张爱华费力地点了点了头。

好像在对自己的女儿说：放心吧。

抹干了眼角淌出来的泪水，张澜的嘴刚微微张开，一旁突然响起了几声激动的声音。

几位身着消防队员服装的小伙子激动地上蹿下跳。

“大勇，你好好养病！胸痛中心和ICU的大夫都说了，你没事了！”

“大夫说你明后天就能从ICU出来了，你爸妈正在往这边赶，到时候出来正好就能见到叔叔阿姨了！”

“大勇，你听见没？”

“班长，你看见没，大勇对我们招手了！”

“你看，大勇对我们竖起大拇指了！”

“大夫没骗我们，大勇真的好了……”

“我听说了，幸亏大夫们动作够快，在急诊室就直接开胸了。要不然……”

“呸呸呸，你瞎说啥呢，晦气。”

几位消防员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银针扎进了张澜的心头。

看着病床上的母亲，张澜有些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嘴里发出了喃喃的声音：

“原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052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郑毅正坐在电脑上写着手术记录，就听见一个很轻的声音在自己的诊室门口响起：

“郑大夫……您现在方便吗？”

郑毅抬头，张澜的身影映入了郑毅的眼帘。

“啊，张主编，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鉴于张澜之前的历史，郑毅心里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郑大夫，何必这么见外。事情的经过林主任都和我说了。”张澜走进了郑毅的诊室，对着郑毅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郑医生。”

“如果不是你们胸痛中心当机立断，我恐怕就再也看不见我的母亲了。”

“在这里，请允许我对你们表示最诚心的谢意。”

看着郑毅还是有些警惕的眼神，张澜心中的愧疚正在逐渐膨胀：

“我深知，在既往的工作中，我对于你们医务人员工作，在认知上出现了一些错误。”

“我现在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会在今后的工作中进行改正。”

“我知道这番话可能有些冒昧，您也未必会相信。”

“请允许我在接下来工作中，证明我现在所说的这些话。”

“很抱歉占用了您几分钟工作时间，您先忙。”

张澜对着郑毅又鞠了一躬之后，这才缓缓退出了诊室。

这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郑毅的工作。刚写完手术记录和相关的病程记录，郑毅就听见何杰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大厅里传来：

“小黑啊，我和你说，这种心血管手术之后的患，咱们需要关注的点可多了去了。你刚开始可能不太适应，等你时间长了，慢慢你就会都了解的。”

郑毅哂笑了一下。

何杰这个转行到胸痛中心没几天的家伙，正在欧博特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不过等一下，小黑是什么鬼？

没过几秒钟，郑毅就看见何杰和欧博特勾肩搭背地站在自己门口。

“小黑？”

“怎么了？郑总，你不觉得欧博特这名字太拗口了嘛。”看到郑毅的眼神，何杰得意扬扬地开了口：

“小黑这个称呼多好，言简意赅，还带有亲切感。”

“而且小黑的这个名字已经征得了他本人，以及科室所有人员的一致好评。你说对吧，小黑。”

“啊，得。”也不知道何杰这家伙给欧博特灌了什么迷魂汤，欧博特跟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额，好吧。ICU患者怎么样了。”欧博特本人既然没意见，那郑毅自不会多问。

只是一想到“小黑”这个名字，郑毅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老家里养的那只也叫“小黑”的大黑狗。

“ICU患者挺好的，放心吧。”何杰揶揄地看着郑毅：

“郑总，下班时间都过了，你晚上回家还是在医院睡啊，我送你回去啊？”

“何老师，喃们都住在医院吗？”欧博特语气还没从惊讶中缓过来：“喃们这也太累了。就算在俺们那旮旯，也不能这么没天没宿的舞弄啊。”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何杰一笑：“谁叫你郑老师是个苦逼的住院总呢。”

“我可真谢谢你。”郑毅光速的去更衣室换好了衣服：“走吧，等你送我回去。”

回到家里，郑毅正躺着呢，手机上就收到了刘宏的一条消息。

“明天如果下班时候没有急诊，帮个忙呗？”

“我之前那个孤儿院的年度活动，我每年都去。”

“这不最近刚受完伤，有点力不从心。能陪我去不？”

刘宏和自己现在也是过命的交情了，郑毅想都没想就欣然同意了。

第二天一整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何杰郁闷地开着自己的8座SUV，通过前方的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座上的一大堆人正有说有笑。

“从后视镜里都感受到你的怨念了。”郑毅打趣道：“我原本就想拽你一个人来帮忙的，谁知道大家都想过来凑凑热闹。”

“啥叫凑热闹。”高洪林帮腔了一句：“我们这叫胸痛中心外科组第一次集体活动。”

“感情我就是这个集体活动的司机呗。”通过后视镜，所有人都看到何杰翻了个大白眼。

“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刘宏以前在的这个孤儿院，还出过几个有点名气的人物呢。”杨雯说道：

“比如说那个天天在网上催更的‘老田’，还有网上的红学研究者‘米湖’，还有写历史网文的‘南山’都在那呆过。”

“你这么一说，我可对这地方有点感兴趣了。”郑毅笑呵呵的应了一句，选择性无视了何杰快突破天际的白眼。

众人先去刘宏家里把这位病号给扶上了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孤儿院而去。

车停在孤儿院门口，还没下车，众人就看到了大门口用楷体制作的两个大字——“启点”。

孤儿院里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很多小朋友对刘宏都很熟，见到刘宏这副虚弱的样子，纷纷又是关心又是害怕。

刘宏笑着安抚了小朋友们几句之后，很快就和这些小朋友们打成了一片。

闲下来的郑毅趁着这机会走到了角落里，悄悄地点燃了一支烟。

“你们作为医生应该知道吸烟对肺不好的。”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郑毅的背后响起，一身正装的张澜来到了郑毅的背后。

“张主编？”

郑毅皱了下眉头，今天张爱华已经从ICU转回到胸痛中心病房了，张澜居然没有在陪着自己的母亲。

张澜看出了郑毅眼里的疑惑，解释道：

“没办法，工作的事情忙不开。”

“作为咱们环海市最大的孤儿院，‘启点’里的孤儿越来越多，孤儿院也越办越困难，很需要我们这些媒体来帮帮他们。”

“我们需要给一些这样有担当的地方，进行正面的宣传。”

张澜伸手朝着不远处一指：“郑医生你看，不光是我们，还有很多义工今天都来到了这里。”

郑毅放眼看去，很多佩戴着义工证的人，正在和那些孩子们玩耍。

其中不乏那些孩子的同龄人。

就在离自己不远处，就有一个穿着高领卫衣的小姑娘，正陪着一位小朋友做手工，脸上还荡漾着开心的笑容。

郑毅远远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自己曾经和这个小女孩在哪里见过。

“对于这些家庭，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应该很羡慕吧。”郑毅感慨道。

忽然，这个小姑娘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放下了手里做了一半的手工，走到角落里蹲了下去，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这小姑娘怎么了？不舒服吗？

郑毅赶忙走过去，蹲在了小姑娘的身前：

“小妹妹，我是医生，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什么的大哥哥。”小女孩抬起头，眼睛里有着和她年龄不匹配的成熟：“我就是平时总容易感冒，没什么大事的。”

看着小女孩义工证上的“艾佳琳”，郑毅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个名字。

“大哥哥，你也是来参加他们年度活动的吧。”艾佳琳抬起头：

“大哥哥我没什么事，你快去忙吧。”

“那些小朋友们，才是最需要陪伴的呢。”

艾佳琳轻快地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又往那位小朋友那里赶过去：

“我也要去忙啦。那个小弟弟的手工我还没做完呢。”

她的笑容，就像花儿那样灿烂。

被艾佳琳的笑容感染，郑毅的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缕微笑。

笑容刚挂在嘴角，郑毅就看到何杰着急忙慌地走来。

053章 不像，因为他就是 不用何杰多说，郑毅就知道，来情况了。

“林主任刚刚打电话过来了。”何杰直接说道：

“儿科刚刚请了个全院多学科急会诊，原本心脏方面请的是心胸外科段主任，可段主任点名非让你跟着也去一趟，电话都打到林主任那了。”

郑毅赶忙拿出手机，手机上却没有来电提醒。

“你可别看你那个老爷机了。”何杰这嘴立马就是一撇：“麻烦你先看看你的手机在这有没有信号再说。”

“好歹你也是住院总，就不能换一个信号好点的手机吗？”

“没钱。”郑毅不信邪的仔细一瞅，还真没有信号。

“那我先回去，你们看好刘宏。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拦了辆出租车，郑毅直奔医院而去。刚一下车，欧博特就颠颠地跟了上来。

“从ICU转下来的患者都还好吧。”

“喃就放心吧，那几个火灾抢救的，和那几个手术的俺们都弄得可立整儿了。”欧博特嘿嘿的一笑，漆黑的脸上露出了一口白牙：

“还有郑老师，这噶会诊俺老师让俺跟着喃去开开眼。”

“走。”

两人一路赶奔儿科病区，在儿科大夫的指引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了病房后面的示教室里。

示教室里，多个科室的大主任正围坐在会议桌的座位上严阵以待，完全看不出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这种阵仗，让刚来医院没两天的欧博特腿肚子都有点发抖。

“别紧张，自己找位置坐就行。”郑毅安抚了欧博特一句，眼神便在人群中找到了段主任。

“小郑你可算来了，来我旁边坐。”看到郑毅推门进来，段主任眼神一亮，对着郑毅招了下手。

可段主任的两侧早已都坐满了人。

原本坐在段海清旁边的闫宇，只能委屈巴巴地把屁股从座位上挪了出来，给郑毅让了个坐，自己则可怜兮兮地挨着欧博特坐在了后排的小板凳上。

闫宇这屁股还没坐下，就看见段主任对着自己一瞪眼：“着什么急坐下，先去给小郑拿瓶水，正好我也渴了。”

闫宇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委屈了。

“患儿的资料在这里。”见郑毅坐下了，段主任指了指每个座位前放的那份资料：

“情况有点特殊。”

“7岁的孩子？”郑毅看着资料上患者的信息，手微微一抖。

“是。”段海清点头：“小儿的心脏疾病，我们经验很少，甚至整个环海市的经验都很少。所以我让老林把你叫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点子。”

“我先看看情况。”郑毅聚精会神地扫视着眼前的这份资料。

患儿是7岁的小男孩，正在上小学二年级。

因为成绩不理想，小男孩在一个月前开始被家长带出去熬夜补课。

经历了一周多的补习之后，小男孩就开始念叨全身不舒服，不愿意上学了。

刚开始家长还以为孩子这是在耍熊找借口不愿意上课，但是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礼拜之后，孩子的精神状况明显越来越蔫，还开始发烧了。

这下子家长终于感觉不对劲了，赶紧自己买了点药给孩子吃上了。

药吃了好几天，孩子的发烧一直没有好转，甚至连喘气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家长一看这事情不得了，就赶紧把孩子带来了医院。

一顿检查后，孩子的超声结果上，二尖瓣多出了一个赘生物。

儿科当时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找上了医务科组织全院会诊。

“这家长怎么当的。”郑毅隐隐有些不满。

为了孩子的成绩，就能不管孩子的身体了吗？

“现在的家长，不都望子成龙嘛。”段主任附和道：

“谁能想到，还真给孩子累出事了。”

“刚看到这份资料我也跟你一样想的。”

“后来儿科大夫告诉我们，孩子检查完之后，儿科主任直接把家长给叫到了办公室里，把家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这孩子的家长还懊悔的在病房抹眼泪呢。”

“可是，这懊悔的有点晚啊。”郑毅翻着手里的资料，语气有点遗憾。

这可是二尖瓣赘生物。

心脏其实就是一个给全身供血的泵。

这个泵里面有四个阀门，在射血的时候阀门打开让血射出去。

等到回血的时候，阀门再关上，这样射出去的血就不会倒流。

二尖瓣就是其中的阀门之一。现在让这个赘生物整的，就好比家里的门上被人绑上了几块砖头，现在的二尖瓣是没办法全打开，也没办法全关上。

这就导致了心脏有血射不出去，并且打出去的血还有不少会倒流回来。

这就出现了呼吸困难的表现。

简单点说，就是心衰。

郑毅正思索着，坐在正座上的儿科苏月主任先开了口：

“各位专家老师都到齐了吧，那咱们就开始讨论。”

“现在孩子还是存在发热的情况，给了一定量的抗病毒药物效果也不好。现在合并二尖瓣新发赘生物，我想听听各位专家们的意见。”

“那我就先抛砖引玉了。”风湿免疫科的庄主任先发言了：

“小孩子的这种顽固性发热，包括赘生物，我们要考虑有没有比如说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相关因素。”

“在体格检查方面，我看到患儿身上已经有Osler结节出现。”

“并且我看到化验结果里，患儿的白细胞、血沉、C-反应蛋白、类风湿因子也都高一些。”

“这提示了患儿可能得了自身免疫性疾病，他身体的免疫系统把他身体里的正常组织当成了细菌病毒进行了攻击。”

“患儿二尖瓣赘生物的形成可能就与此有关。”

“因为被消耗掉的免疫细胞和被攻击的身体正常细胞坏死后，有可能会形成类似赘生物的组织。”

“我觉得可以给患儿进一步完善这些自身免疫疾病的相关检验。”

“同时适当使用激素进行冲击治疗，必要时使用一定的免疫抑制剂。”

“先把患儿现在不正常的自身免疫状态压制住再说。”

“同样患儿心脏里已经有了赘生物，我们还需要警惕有没有血栓形成风险。”

“可以给患儿使用一些抗凝血药物，看看效果再决定下一步方桉。”

第一位大老开口之后，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可能是受到了庄主任发言的影响，讨论内容都围绕在风湿免疫疾病、甚至血液系统疾病方面。

关于心脏的其他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看着其他人讨论得正热烈，段海清有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却有些无奈地闭上了嘴。

“段主任。”郑毅敏锐地捕捉到了身旁段海清表情的变化：“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你觉得。”段海清回应着郑毅：“像不像感染。”

“我觉得不像。”郑毅摇了摇头，在段海清满是问询的眼神里，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因为他就是感染。”

054章 难道……自己错了？（求追读QAQ） 说话间，郑毅已经举起了手：

“各位主任，我有点个人的想法要说。”

面对各位大主任打量自己的目光，郑毅稳稳地说道：

“各位主任，我从一名胸痛中心医生的角度来看，这位患者是感染性心内膜炎。”

郑毅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里瞬间静悄悄的。

儿科的苏主任看着郑毅，努力回想着。

自己应该没有请胸痛中心会诊啊。

儿科是一个正常的住院病房，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请一个门急诊系统的科室来会诊。

“小郑是我叫来的，现在是胸痛中心的住院总，心血管系统疾病的诊治经验很丰富。”郑毅毕竟是自己叫过来的，段海清当然要给郑毅站一下台子。

众人一听是段主任叫来的，便纷纷给了段海清面子。不过心下对郑毅也是更加的好奇。

心胸外科来会诊，居然会拉上胸痛中心的住院总。这两个科室最近不是正龙争虎斗的吗？

看着郑毅的岁数和身上“主治医师”的胸牌，苏月微微蹙眉。

一个低年资主治医师，诊治经验再丰富能丰富成什么样？

能看明白这个孩子的病吗？

他连常见病都不一定能看全乎吧。

估计是看到这么多大主任都在这，还有段主任在挺他，所以想要露露脸混个脸熟吧。

不过混脸熟也要分场合。

患儿病情这么重，作为医生，当然要把对患者负责放在第一位。

你要是随便发表意见，给了一个错误的判断。那可不仅是耽误了患者的诊疗，连你们科室的招牌可都一起给砸了啊。

打量着郑毅，苏月在心里暗暗摇头。

出于对同行的尊重，苏月还是说道：

“那郑大夫，你是怎么判断的？”

郑毅略过了苏月眼里的不信任，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一番让所有大主任眼球都为之一震的话：

“庄主任说得很有道理，患儿身上的Osler结节，还有化验结果中血沉、C-反应蛋白、类风湿因子的升高，确实符合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表现。”

“但是，还有一种疾病也会。”

“那就是感染性心内膜炎。”

郑毅的意见让苏月微微一愣。

还没等她回味过来，郑毅已经继续分析道：

“各位主任，你们看患者的血常规，患儿的白细胞明显升高。”

“虽然自身免疫性疾病也会有这样的表现，但是患儿的中性粒细胞比例可是达到了89%。”

言及此处，在座的各位主任已经听懂了郑毅话里的意思。

中性粒细胞比例，可是细菌感染的主要指标之一。它的升高，往往表示着细菌感染的可能。

郑毅继续说道：

“一切疾病都有个因果关系。”

“按照患者的病史，患者很有可能是普通的感冒，然后继发了肺内感染，最后细菌入血。然后一些细菌聚集到了心脏的二尖瓣上。”

“所以我建议，现在可以给患者抽几管血做一个血液的细菌培养。”

“目前应用的抗病毒药物可以停掉，因为它对于细菌感染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在细菌培养结果回报之前，可以经验性地用一些广谱抗生素，来控制患者的感染。”

“如果患儿的发烧得到了控制，那么就是治疗有效。”

“可是。”没等苏月发表意见，风湿免疫科的庄主任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郑大夫，您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

“这个孩子你就那么笃定不是风湿免疫性疾病吗？”

“我身为风湿免疫科的主任，可都不敢下这样的结论。”

“再说了，血培养需要时间，快则三四天，慢的话得一个多礼拜才能出来结果。”

“按照你的说法，现在这个孩子需要用大剂量抗生素。”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长时间的使用抗生素，身体能受得了吗？”

“如果患儿不是感染性心内膜炎，因为这种治疗耽误了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最佳治疗时间，那怎么办？”

风湿免疫科主任的话有些不客气，但是其中流露的却是对患者身体状况的担忧。

“主任。”郑毅毫不退让的和庄主任对视着：

“我们进行多学科会诊的目的，是让患儿能够最快速度得到正确的治疗。”

“您说的没错，医疗的确是一个严谨的过程，一切医疗行为都需要证据的支持。”

“可是庄主任，我们刚开始的思路可能进入了一个误区。”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揪着自身免疫病这件事情不放呢？”

“当一种疾病可以完全符合患儿目前的状态，那么我们的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我们只要证实了患儿是感染性心内膜炎，就足够了。”

“而您所说的证据，我们现在就可以得到。”

郑毅把手里的患儿资料翻到了胸部X光片的部分：

“因为孩子岁数较小，所以住院之后只做了胸部X光片。”

“你们仔细看。”

“患儿的左下肺这里有一点点模湖。”

“小孩子拍X光片的时候不老实，这个很有可能是伪影。”庄主任在一旁幽幽地说到。

“确实如此。”郑毅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同样也有可能，是肺炎。”

“如果是肺炎的话，那么患儿病情的来龙去脉就已经彻底地清楚了。”

“我建议现在让患儿去做一个肺CT。”

“可是……”庄主任看着片子，内心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以自己的经验，打眼一看，这左下肺的确像是伪影。

可是按郑毅这么一说，确实看起来有一点点像是肺炎。

难道……自己错了？

看着郑毅年轻的面容，庄主任的心里对郑毅的言论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但是多年的从医工作让他依旧保持着质疑与警惕。

医生要做的，就是哪怕面对着业内专家的言论，也要抱有两分的怀疑和警惕。

只有严谨，才能让患者真正的获益。

“做。”看到庄主任开始动摇的面容，沉默了许久的苏月主任开了口：“做一个CT用不了几分钟，现在弄清楚孩子的情况最要紧。”

孩子的主管大夫急急忙忙的去联系CT。

示教室里所有医生的翘首期盼中，一副CT图像在大屏幕上缓缓出现。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055章 他还是个孩子（求追读QAQ） 还真是大叶性肺炎。

“再做一个痰培养。”苏月主任看了刚回来的主管大夫一眼。

主管大夫立刻马不停蹄地冲向了护士站。

“难道真是感染性心内膜炎？”庄主任的语气带着点感慨。

CT的结果已经明摆着说明了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但是没有耽误患者的治疗，就好。

“是的主任。”郑毅指着患儿的检查结果说道：“现在这位孩子的感染性心内膜炎的疑诊标准完全足够了。如果血培养也是阳性，那么就可以确诊了。”

“感染性心内膜炎属于心脏外科的疾病范畴，这方面你们才是行家。”苏月主任看了郑毅和段海清一眼：

“除了郑大夫刚刚说的那些策略之外，两位对患儿的治疗还有什么高见呢？”

“高见谈不上。”郑毅摇了摇头：“患儿既然有肺炎，那么高度怀疑患者目前血液里的细菌和患者肺炎的细菌是同一种。”

“同时属于大叶性肺炎和感染性心内膜炎常见病原体的细菌并不多，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肺炎链球菌。”

“现在没有细菌培养结果，还不知道患儿体内的细菌对哪种抗生素最敏感。那就只能先按照经验用药了。”

“按最新的2015年ESC和2016年AATS的诊疗指南来看，可以先用青霉素类的抗生素进行治疗。等到血培养和痰培养结果都回来之后，再根据结果调整用药。”

“如果患者通过抗生素治疗，感染可以控制住，二尖瓣赘生物可以自行吸收那最好。如果不行……”

“那就需要外科手术治疗了。”

郑毅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引得在座的各位其他大夫都纷纷点头。

再仔细地敲定了一下诊疗细节之后，苏月主任说道：

“如果各位没有什么其他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我去和家属沟通一下，如果患儿又有病情变化，还希望各个科室能够鼎力配合。”

“毕竟，患者还是个孩子。”

……

……

等到郑毅刚从示教室走出来，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抹愁绪。

不知道为什么，郑毅从看到那个孩子的资料开始，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

就在郑毅低着脑袋往回走的时候，满肚子疑问的欧博特屁颠屁颠的就跟在了郑毅背后。

“郑老师，喃刚刚说的真是太干净了。能教教俺不。”

郑毅从在手机里翻了两份PDF文件直接发了过去。

“这是最新的两份感染性心内膜炎诊疗指南，回去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地方改天再来问我。”

感受郑毅的情绪不太对，欧博特也知趣的没再说话，抱着那两份指南默默研究去了。

回到更衣室里，郑毅坐在床边，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略微有些发呆。

正愣着神，郑毅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我办公室一趟。”电话那边是林主任豪迈的声音。

主任办公室里，除了林主任之外，还有一位身着正装的年轻人，略微有些局促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这是创欣医疗科技有限公司的医疗器械销售代表，杨帆。刚毕业从事工作还没多久。”林主任介绍道：

“创欣医疗的很多东西做得也确实不错。”

“我们现在开展体外循环辅助下的心外科手术了，杨代表这就找上了我们，想要看看他们的产品能不能满足我们手术的需要。”

杨帆连忙对着郑毅伸出了手：“郑老师您好，久仰了。您的大名最近可是频繁听到别人提起，都说您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可能因为有些紧张，也可能是因为还不太适应自己现在的这种工作，杨帆的话语还是有点生硬。

“就是让我们看一眼能不能用呗。”郑毅伸出手和杨帆握了一下后，直接跳过了所有的客套话，把话题带入了重点：“产品简介带没带？带了的话给我看一下。”

“带了带了。”杨帆忙不迭地把一小本资料递给了郑毅。

“对标麦克维公司的产品？”郑毅看着产品简介，然后抬头看了眼杨帆：“也就是说，你们的产品是彷麦克维的了？”

用在人体身上的东西，标准都是最严格的。

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对于医疗器械的设计和质量要求都很高。

国内的医疗器械因为起步比较晚，很多的医疗器械厂商都是在国外成熟产品的基础上进行彷制，并且加以一定的修改。美其名曰“改良”或者“创新”。

虽然这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此时郑毅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杨帆的脸色不由得尴尬了起来，全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

“别介意，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郑毅看到气氛不对，勉强地圆过去了一句：

“我看到他们产品里有体外循环的一次性管路。等我回去问问杨雯的意见，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用用试试。”

留下了杨帆的电话，郑毅在夜色中缓缓离开，可郑毅还没到家，手机就不要命地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人，居然是林主任。

“小郑，赶紧来一趟。下午会诊的那个孩子，现在状态有点变化。”

郑毅的心“嗖”地一下子揪了起来。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已经是深夜，郑毅来到儿科病区时，小男孩的病房里并没有那么多人，只有苏月主任、郑毅还有段海清、林主任、风湿免疫科庄主任在旁。

病房里，下午状态还算稳定的小男孩，正半靠在床上，意识有些朦朦胧胧的。

下午还是红润的脸蛋，现在已经泛上了一股青色，连带着小男孩呼吸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孩子晚上突然呼吸困难加重，连躺都躺不下，只能坐着喘气。”苏月主任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刚刚我们又查了个肺CT，肺炎没有明显进展。但是肺里却有点肺水肿的表现。庄主任刚好没走，就让她帮忙看了一眼，这次，完全不像风湿免疫病。”

苏月主任的话，让郑毅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当然不像风湿免疫病了。

呼吸困难、端坐呼吸、肺水肿。都指向了同一个问题。

“急性左心衰。”郑毅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056章 大哥哥，我很乖的（求追读QWQ） “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现在已经给孩子的氧气加大流量了。”苏主任皱眉道：

“利尿剂呋塞米、强心药物也都给上了，但是效果都不明显。”

“不好用吗？”郑毅念叨着，《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的内容正在眼前一条条的闪过。

患儿的病情突然变化，最常见的可能是……

郑毅的声音勐地一顿：“床旁超声叫没叫来。”

“来了，超声来了。”主管大夫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主管大夫的步伐急促，和另一位大夫两人正拖着一台床旁超声机赶来。

看见患儿情况危急，主管大夫这是直接去把超声大夫给拖过来了。

探头落在了小男孩的胸前，清晰的图像在超声机的屏幕上出现。

看着屏幕里跳动的心脏切面，超声大夫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犹豫。

“情况怎么样？”苏月主任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这个……”超声大夫语气有点踟躇：“患者的二尖瓣好像……”

“赘生物的位置有变化。”郑毅在一旁开了口：“下午的那个心脏超声，这个细菌赘生物只是影响了二尖瓣的一部分功能。”

“你再看现在屏幕上的图像，这个赘生物已经将二尖瓣完全卡住了。”

“厉害啊，你居然能看懂超声图像？”超声大夫惊讶地看着郑毅：“确实，我也是这么觉得。”

两人的话让所有人的脸上都涌上了一抹凝重。

“病情进展得怎么这么快。”苏月主任的额头都快开始冒汗了：“抗生素我们晚上已经给上了啊”

“孩子来医院来得太晚了。”郑毅摇了摇头：“抗生素现在作用还没有彻底发挥，完全压不住患者的病情。”

“现在孩子的二尖瓣已经被这个赘生物彻底卡住，完全失去了功能。这就相当于家里的房门打不开也关不上一样。”

“二尖瓣所在的是左半边心脏，也就是左心。”

“人体的左心对容量变化非常的敏感。”

“现在左心里的血射出去的不彻底，而且还有血液返流回来，让左心的血液急剧增加。”

“增多的血液超出了左心的承受能力，所以诱发了患儿的急性心衰。”

“更主要的是，赘生物位置发生变化，意味着这一坨东西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那怎么办？”苏月主任的语气很焦急。

郑毅话里的意思她都听得明白。

那坨细菌赘生物，现在随时可能掉下来。

要是万一掉下来后，顺着血流到了脑子里，肠系膜动脉里……

栓塞、脑梗、肠坏死……

就算是身体素质良好的成年人，可能都挺不过这一关。

更何况这还是个身体没有发育完全的孩子。

“只能手术了。”郑毅的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

“赘生物脱落风险、严重的心力衰竭，严重的瓣膜功能不全。这些都是感染性心内膜炎患者需要做手术的理由。”

“现在患儿已经把这几条都占全了。”

“怎么做？”段海清这时开口了：

“患者还是个孩子，如果是做传统的二尖瓣人工瓣膜置换的话，患儿的心脏之后还会发育变大，到时候……”

段海清的话里意思很简单，如果是将患者坏掉的二尖瓣给切掉，换成一个人工瓣膜假体。这种手术方式对于成年患者来说是可行的。

问题在于，患者是个孩子。

患儿还会发育生长，他的心脏也同样如此。

可是放进去的人工瓣膜假体可不会长大。

那到时候……各种可怕的结果让众人连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不用做瓣膜置换。”郑毅一脸严肃：

“我们需要做的是二尖瓣成形，也就是二尖瓣修复。”

“患儿的二尖瓣功能本来就是好的，现在只是因为赘生物的原因，瓣膜被卡住了而已。”

“我们只要把二尖瓣上的赘生物给剔掉，把心脏里面的脓肿都给清理干净。让二尖瓣能正常工作就可以了。”

郑毅的话说得轻巧，但是这个手术的难度所有人心里都很明白。

“这个方法听起来可行，可是……”

这一次开口的，仍旧是段海清：

“小儿的心脏手术和成人完全不一样。”

“我们医院现在并没有太多小儿心脏手术的经验。”

“更准确地说，是整个环海市都这方面的经验都不是很丰富。”

已经有些意识模湖的小男孩好像听到了段海清的声音，身体微微蜷缩了一下，嘴中响起了喃喃的声音：

“爸爸，你别叹气。”

“我错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妈妈，我考得不好，你别哭……”

“爸爸，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你们都是为我好……”

“妈妈……”

彷佛回光返照一般，小男孩居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些围在自己床头的医生们，他有些费力地瞪大了双眼。

“医生叔叔，医生阿姨。”

“我是不是病得很重……”

“你们悄悄地告诉我，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妈……”

小男孩的脸上明明没有哭泣，却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明媚的悲伤。

郑毅如遭雷击。

小男孩越来越憔悴的脸庞，一段已经被自己忘却的声音，在郑毅的脑海里勐地闪过。

“大哥哥，我很乖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大哥哥，我看到有个漂亮的小姐姐来接我了……”

“大哥哥……”

依稀之中，郑毅好像看到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正像在烈火中挣扎的野草一样，和自己的生命做出最后的抗争。

恍忽中，郑毅眼前忽然一晃，眼前好像出现了图书馆的虚影。

两本没有被激活的书籍从图书馆中自行出现在郑毅的眼前。

封面上，《小儿体外循环》，《二尖瓣成形术》这几个字正在闪闪发光。

图书馆不会说话。

但是这两本书的出现，已经告诉了郑毅，它想要表达什么。

郑毅看着小男孩，强迫着自己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声音很轻：

“小弟弟，你别害怕。”

“你会好的。我保证。”

057章 能行，相信我 巍峨的建筑在郑毅脑海里浮现。

图书馆中，两本书漂浮在郑毅眼前，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小儿体外循环》，所需医道积分700点。

《二尖瓣成形术》，所需医道积分：700点。

“激活！”

海量的信息冲入郑毅的脑海。

“开始模拟手术。”

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手术室。手术台上的患者已经换成了一位看不清面庞的孩子。

郑毅回忆着脑海里的所学，慢慢地拿起了手里的针线。

切开心脏，仔细剔除二尖瓣上的赘生物。把心脏内的脓肿清理干净。

一切按部就班。

多次心脏手术的训练，郑毅的双手远比刚激活图书馆的时候灵活，20台手术的集中训练下，郑毅的手法已经越发的举重若轻。

“不对。”

手术越来越熟练，郑毅却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传统的心外科手术，是要从正中把胸骨噼断，在手术结束后，再用钢丝和钢板把胸骨重新固定。

成年人也就算了。可是这还是个孩子。身体还在发育成长。

这种开胸，以后如果骨头没长好，那可是要祸害孩子一辈子的事情。

“有没有能够不损伤胸骨的方法就好了……”郑毅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高耸的书架。

彷佛感受到了郑毅的内心，书架上的一本书，此时亮起了光泽。

《小切口心血管手术入路解析》，所需医道积分：700点。

三本书，再加上训练，足足会把郑毅现在刚拿到手的医道积分给彻底清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能救这个孩子，就好。

郑毅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激活。”

看着剩下的最后60点积分，郑毅定了定神：

“兑换30次手术模拟。现在开始。”

依然是熟悉的手术间，熟悉的患者。但是这一次，郑毅手上的器械却变了模样。

右侧小切口手术。

单肺通气模式，将孩子的右肺人工压塌，仅保留左肺给身体提供呼吸。

小切口手术，虽然减小了损伤，但是牺牲的却是手术大夫的视野，手术难度和大开胸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郑毅即便做开胸手术已经轻车熟路，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一阵阵压力。

借着右肺被压塌所留出来的道路，郑毅手里的长柄止血钳和剪刀正一层一层地往下分离。

【未成功找到患者房间沟，手术失败。】

……

【赘生物未彻底剔除，手术失败。】

……

【因视野受限，关胸时遗漏活动性出血，手术失败。】

……

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烙印在郑毅的眼前。猩红色的大字彷佛是魔鬼咧开的大嘴，在对着郑毅发出无声的嘲笑。

模拟的环境下，郑毅感觉不到疲惫，也感受不到困倦。

只是三本书籍的知识冲击，还有一次次手术所带来的精神上的疲劳，彷佛浪潮一样不断地冲刷着自己的意志。

坚持住。

郑毅咬紧了嘴唇。

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那个孩子还在等着自己去救。

打起精神，郑毅手上的器械不断替换，各种微创小切口手术器械的手感也逐渐从陌生，变成了熟悉，到了最后的如臂指使。

【手术成功。】

【手术效果良好，患者恢复满意。】

脑中的声音终于从一遍遍的失败，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成功。

郑毅快要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从图书馆中退出，郑毅脸上的表情恍若隔世，

“都怪你，刚刚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苏月主任抱怨段海清的声音把郑毅的意识拎了回来。

郑毅方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其他医生回到了办公室，

庄主任有些心虚的声音也在大家耳边响起：

“现在没有外人了，咱们有一说一。刚刚段主任说得很明白，要不……让家长带着患儿去帝都看看？”

这番话如同把郑毅按到了一盆冰水里，他还没回过神的意识顿时清醒无比。

“不可以。”郑毅定了定神，语气很坚定，也很焦灼：

“患儿现在心脏里的赘生物随时可能脱落。”

“就算这个赘生物幸运的没有脱落，光是孩子现在这个心衰的情况，离开我们这些设备后，能不能走出环海市都是个问题。”

“可是……”庄主任又一次欲言又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各种提议被接连否定，苏月主任的语气也开始焦急起来：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没了吗！”

“不会的。”郑毅摇了摇头，打起精神再次用缓慢，但是坚决的语气说道：

“各位主任，为什么一定要让患儿去帝都做手术呢？”

“这个手术，我们自己就可以做。”

什么？！

郑毅的话让在座的人一愣。

就连见识过郑毅象鼻手术的段海清，语气都带上了一抹不确切：

“你刚刚说的是……你们？”

“是的。”郑毅肃然点头：“这个手术我们胸痛中心可以做。”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但是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了同样的疑问：

“你……能行吗……”

“能行，相信我。”郑毅点了点头，那在关键时刻严肃的面容再次出现：

“就和上次一样，我不会砸了胸痛中心的招牌的。”

“而且。”

郑毅感受着苏月主任和庄主任仍旧一点怀疑和不置信的眼神，低头看着墙上的监护仪投屏：

“你们看看这仪器上的指标。”

“小孩子的心脏承受能力本来就弱。如果按照患者现在这个发展速度，用不上1个小时患儿的心衰就会要了他的命。”

“就算你们不相信我。”

“那也请各位主任想想刚才你们自己说的话。”

“如果不拼一把，难道你们要看着孩子就这么没了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现在，不拼一拼，还能怎么办呢？

最后，郑毅把目光最后定向了苏月主任：

“苏主任，患者是您儿科的患者。”

“最终的诊疗方桉也需要您来拍板确定。”

“所以恳请您尽快做出决定，我们好按照您的意见进行配合。”

苏月没有马上回答。

她不断变化的脸色已经说明，她心里现在是多么的矛盾。

可是监护仪的投影上，无声跳动的数值正在告诉苏月：

没有时间了。

058章 我行，你行不行 苏月把目光从监护仪的数值上移开，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彷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看着郑毅的双眼，苏月问出了那个明明已经知道答桉，却不愿意去相信的问题：

“郑大夫，手术不做的话，孩子是没有机会的对不对。”

“是。”

言简意赅地回答，不出意料，却直中心扉。

苏月再次仰起脖子看着天花板，略微的沉默后，紧紧地咬了咬牙关。

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已经做出了遵从她内心的选择。

“那就做。”苏月狠狠地点了点头：

“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们也要去搏一搏。”

“儿手术风险很大。”

“患者是我们儿科的患者。”

“万一有什么纰漏，这个锅，不能你们来背。”

“把签字同意书给我，我去和家属谈。”

苏月主任的背影匆匆而过。

不多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门外患儿家属隐隐的抽噎声。

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段海清看了郑毅一眼，低声说道：

“小郑，我统计过。”

“咱们环海市一年的儿童心脏手术，绝对不会超过20例。而且这20例里几乎都是外请专家来做的。”

“而且这个孩子的手术，心脏需要停跳，也需要使用体外循环。”

“就算你能够做这个手术，咱们医院的体外循环一次性管路，可没有儿童能够用的。”

“我们的体外循环师，也没有给小儿进行体外循环的经验。”

“如果患者家属不同意手术还好。”

“万一家长同意手术了，你真的有把握吗？”

“别因为是我拉你过来的，你就……”

“段主任，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郑毅点了点头：

“我以前就和您说过，我不会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现在如果连我们都放弃，这个孩子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但是……”

郑毅的目光越过了段海清，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一直一言未发的林主任：

“主任，能帮个忙吗？”

“我记得，创新医疗的产品介绍单里，正好有小儿体外循环管路和手术器械。”

“如果家长同意手术，您可不可以……”

因为害怕自己的讲话的语气吓到这些病房里的孩子们，林主任一直都忍着没有吱声。

这回听到郑毅的话，林主任抬起头：

“小郑你他娘的是不是湖涂了。”

“这叫帮忙？”

“这叫救孩子的命。”

“搞不定这件事，我让杨帆提着脑袋来咱们胸痛中心！”

“谢谢主任！”得到林主任的肯定，郑毅掏出口袋里的笔记本，撕下来了一张纸。

回想着自己在图书馆里练习时所用的那些工具，还有“创欣医疗”的产品目录里那些手术器械，郑毅掏出笔就开始奋笔疾书。

一条条器械还有一次性耗材的名字在纸上出现，原本空白的纸张很快就被这些物品名称罗列得满满当当。

“主任，这是我需要用的东西。”郑毅把写满字的纸递给了林主任：“可能有点多，不知道……”

“多什么多。”林主任瞄了一眼纸上写的东西：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懂不？”

“他们‘创欣医疗’既然想打进咱们这儿的市场。这不让他出点力，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

林主任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苏月主任的声音。

“谈好了，患者家属同意搏一把。”

“但是孩子的家庭挺困难的，家属只能先交上一小部分钱，剩下的手术费用他们的临时去借钱……”

“没事，和老邹那打个申请，他娘的救命要紧。”林主任看了郑毅一眼：

“小郑，你们先去准备手术这些事情。”

“你要的这些东西，你就安心等着，开台前老子肯定给你搞定。”

“好的主任。”郑毅点了点头，对一旁的苏主任客气地说道：“苏主任，那我们这边准备好了之后，会电话通知您送患者去手术室。”

郑毅在朝着胸痛中心返回的时候，还听见林主任那大嗓门在走廊的角落里回荡着：

“对，老子现在就要。”

“什么？东西有点多？手续半个小时内常规采购流程批不下来？”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眼睛里就盯着那点钱吗？”

“你们不会走临时采购流程吗？”

“老子他娘的要是半个小时内看不见这些东西，你们的那些东西就别想进我们胸痛中心的大门。”

……

……

接到消息的何杰、高洪林、杨雯还有周蕾早已在胸痛中心的示教室里做好了准备。

看到郑毅推门进来，何杰边玩着手机边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居然提前开小会了，看来患者的病情挺麻烦啊。”

“7岁孩子，感染性心内膜炎，二尖瓣赘生物，随时存在脱落风险。准备做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术。”

几个关键词从郑毅嘴里说出来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肃。

“这一次小切口的手术器械和平时不太一样。周蕾，一定别给错了。宁可慢一点也别出错。”

“放心吧！”

“还有杨雯，小儿体外循环，你可以吗？”

“有些难度，没自己实操过。当年在帝都的时候见过。”杨雯语气里难得的带上了一点不自信。

“那就听我指挥。”郑毅看着杨雯：“这一次，你一定相信我。”

杨雯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第一例主动脉夹层的患者，还有前两天的那个Hughes综合征的患者。

这一次，杨雯对着郑毅严肃地点了点头：

“放心，一定。”

最后，郑毅把目光看向了何杰。

郑毅只问了三个字：

“你行吗？”

“你行吗？”何杰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手机上移开，挑了挑眉头反问道：

“小切口心血管手术咱们环海市还一例都没做过呢。这次的患者还是个7岁的孩子。你这一上来就要玩得这么大吗？”

“我现在问的是，你行不行。”郑毅肃容看着何杰：“这个手术对一助的要求很高，如果你觉得没把握，我就找段主任来帮忙。”

“你可得了吧。说得跟段主任就会这个小切口手术似的。”何杰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正好最近正研究这个，准备手术技能大赛报名的时候给你们露一手。”

“没想到啊，看来我这块金子要提前发光了。老高，你说是吧。”

旁边的高洪林笑了一下，没接话茬。

只是大家的余光看到，何杰还没关闭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播放了一半的微创小切口手术视频。

059章 手术，还没做完 “郑总！你，你要的东西，来了！”

四人正说话间，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杨帆手里大包小卷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硕大的手提箱，汗流浃背地走进了胸痛中心。

“辛苦你了。”郑毅看着杨帆，又看了一眼身周的众人：“没问题的话，通知儿科，送台。”

……

出于对患者的关心，也为了出现特殊情况能第一时间和家属进行交代，在邹主任同意之后，打开了无影灯上的摄像头，将手术的画面投放在手术室的示教室大屏幕上。

几位大主任和他们的手下的几名小大夫围坐在示教室里。

没人在意座位的主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大屏幕的画面之中，小声地议论着。

明明还没有正式开台，他们的眼睛却一眨都不敢眨。

欧博特看了看身旁的闫宇，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得，喃说这个手术，咋做啊。”

“用手做。”闫宇看了一眼这位黑人兄弟：“你看不懂的地方我可以给你讲讲，虽然我也可能看不懂。”

正说着话，示教室里的议论声忽然低了下来。

手术终于开始了。

郑毅手中的刀片缓缓切下，切下的却不是沿着胸骨的正中长切口。而是在小男孩的右胸外侧的肋间隙，切了一道5公分的小口。

接过杨蕾递过来的长柄器械，郑毅伸手掂量了一下。

比图书馆里使用的器械做工要粗糙不少。

不过能用。

“把手术床稍微侧向倾斜一点，麻醉师单肺通气。”

郑毅手上的器械慢慢地向着孩子内的胸腔里探去。

“为什么不是正中切口。”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段主任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这是……要做小切口手术？”

“他能行吗？”

心里对于郑毅能做象鼻手术很是佩服，但是段主任现在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象鼻手术再难，那也是正中大开胸。这小切口手术……

“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段主任悄悄地起身直奔手术间。

段海清进到手术间时，郑毅刚完成患者的颈静脉、股动脉还有股静脉穿刺置管工作，正将这些管路连接到体外循环机器上。

“杨雯，流量慢慢加，一定要小心。”郑毅一边指导着杨雯的体外循环操作，一边看着刚进门的段海清：“段主任你怎么来了？”

“怕你胡闹。”段海清一脸的郑重：“小切口手术，你能行吗？”

“段主任，你要觉得郑总不行，你来呀。”何杰笑嘻嘻地把段主任怼得哑口无言。

小切口手术，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毕竟干大开胸手术那么多年了。就算这两年小切口手术开始兴起，以段主任的年龄和体力，让他再重新去学小切口手术，这不要他的老命吗。

“高洪林，帮忙灌注，心脏准备停跳了。”

“何杰注意，我要开始进房间沟了。”

手里的器械郑毅已经逐渐适应，动作不觉得开始加快。

一旁的段海清连眼睛都快看直了。

郑毅这个手法，压根就不像刚接触小切口手术的大夫。

段海清敢打赌，就算是一些做过几十台手术，已经成手的大夫，都没有郑毅操作得这么熟练。

踮着脚看着郑毅的操作，段海清的心里不自觉地激动了起来。

快了，快了。再往里探一点，就到二尖瓣了。

终于，随着郑毅的一层层深入，周围还带着脓苔的二尖瓣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二尖瓣上，一颗花生米大小的脓块，无比的醒目。

“吸引器，长柄剪刀，长柄钳子。”

最重要的步骤来了。

“郑总……”

“别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可是所有人却觉得每一秒钟都过得无比的漫长，和煎熬。

郑毅现在的动作很慢，很小心。就像熟练地拆弹老手正在拆除一块哑火的地雷，动作虽然不快，却是游刃有余。

“卡哒”。

钳子含住了这颗被剔下来的“花生米”，郑毅手中的长柄钳稳稳地从胸腔里退出。

“漂亮。”段海清都囔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剪刀，小弯钳。”郑毅目光依旧紧盯着手术区，头也不回地说道。

把杨蕾递过来的器械放在无菌单上，郑毅摇了摇头：

“我要的是小切口手术的长柄剪刀和长柄小弯钳。”

杨蕾愣了一下，但还是把器械放在了郑毅手里。

“郑总。”何杰憋不住了：“现在不是应该关闭心脏切口，然后排气准备结束手术吗？你要这两个……”

“因为还没做完。”郑毅握着剪刀和小弯钳，小心地探到了患者的心脏里。

这一幕下，示教室里可是炸开了锅。

虽然对于心外科手术，大家都不甚了解，不过那么大一个赘生物被剥下来的过程，在座的主任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郑毅这又要做什么？

“他在干什么？”苏月主任在心中低语，手轻轻捏着白大衣，目光从在场的人脸上扫视而过，想要寻找到自己的答桉。

可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和苏月的表情一模一样。

“对了，段主任呢？”

苏月看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段主任已经去了手术室现场观战了。

一个蹩脚的声音打破了示教室里的尴尬：

“那哈，喃知道他们在干哈嘛？”

欧博特正瞅着闫宇，一脸的好奇宝宝模样。

接着，闫宇就要命的发现，苏月主任已经把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

“闫大夫，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这小黑要我命的啊。”闫宇心里欲哭无泪：“他们在做什么我上哪知道啊。”

“这说的跟我见过微创小切口手术似的。”

闫宇在心里滴咕着，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结果还没开口，闫宇就发现林主任、庄主任还有几位闻讯前来观摩手术的大老，都开始把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

“这……”闫宇吭哧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半句话。

忽然，闫宇看着郑毅的动作，好像看懂了什么。

“他应该是在……”

060章 你要听老人一句劝 “他是在剥除心脏里其他的脓苔！”闫宇脱口而出。

“脓苔？”所有人一愣。

再仔细看看画面里郑毅的动作，还真像是这么回事。

“这……能行吗？”

在所有人眼中，郑毅现在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各种充满了疑问的眼神一下子落在了示教室里唯一的一名心外科医生——闫宇身上。

沐浴在大老们的凝视中，闫宇的表情很无辜。

这到底是能不能行，他也不懂。

但是他们家主任懂。

在手术间里的段海清，现在可已经急得已经手术间里都快打转了。

“小郑啊，你听老人一句劝。”看到郑毅在剥离着脓苔，段海清忍不住张嘴了：

“咱们外科大夫要讲究见好就收。”

“手术已经很成功了，现在咱们保证安全是第一位的。你这样有点吹毛求疵了啊。”

“你看这心脏，在感染的刺激下整个全都是水肿”

“你再看看这些脓苔，数量那么多，和心脏内壁粘连得那么结实。”

“你这么剥，万一给心脏剥破了……”

剩下的话段海清没再说下去，因为他也相信郑毅心里明白。

万一把心脏给剥破了，那可就难以收场了。

这种微创手术，视野本身就极度受限。如果那时候想要把破的地方修补上，就只能重新正中开胸了。

而且，万一剥离脓苔的时候，遗留了些渣子没被拿出来，等到孩子的心跳恢复后，这些渣子顺着血流流到了脑子里、肠子里……

那可又会出现那些熟悉的画面和名词。

那时候，这手术可就彻底做呲了。

“段主任我明白。”郑毅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他不能停。

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残留的这些脓苔会不会引发新的感染，形成新的赘生物，甚至是脓肿溃烂。

段海清说的没错，手术已经很成功，对于很多医生来说，这时候手术就该结束了。

就算那些事情发生，也是正常的事情，自己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

但是孩子的以后呢？

郑毅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刮掉这些脓苔。

让孩子的心脏可以和正常人一样。

即便自己可能会冒着更大的风险。

他相信自己的技术，也相信自己的心。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段海清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他现在真想上去把郑毅手里的器械给夺下来。

可是自己不能这么做。

郑毅是台上的主刀，他的决定自己必须给予尊重。

而且，小切口手术，段海清是真的不会。

段海清只能期望，郑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可以做到。

郑毅自然无法得知段海清内心的波澜，全副精力集中在了双手之上，剪刀和钳子有条不紊地操作着。

看似笨拙的器械在郑毅手里如臂指使，一块块脓苔被刮下来取了出来。心脏虽然水肿，但是看起来已经逐渐变得鲜红有力。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点渣滓留下。

“准备缝合心脏，排干净心脏里的空气，等缝合完成后复跳心脏。”

郑毅的声音在严肃之中，已经出现了一抹疲惫。

示教室里的众人，却是又一次炸开了锅。

“居然真的成了。”闫宇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居然真的刮干净了。”

“很漂亮。”虽然不懂心外科手术，但是以林主任多年胸痛中心的工作经验，也能看出郑毅这番操作得不容易。

“你们的意思是，小郑大夫手术做得很成功？”苏月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激动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何止是很成功。”

就看见段海清已经一脸激动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小切口手术，本身难度就很高。”

“而且还要细致地刮掉脓苔。”

“这台手术的细致程度，就算你放到省里去也不多见。”

段海清身上的刷手服早已经被紧张的汗水所浸透，但是他却浑然不觉：

“现在，环海市第一例小切口开心手术，也是我们做的了！而且还是小儿手术！”

“老子的腰板，在下次学术会议上，又能挺起来了！”

段海清这得意的表情里，林主任不慌不忙地泼了头冷水：

“小段，你是不是又得意忘形了？”

“和上次象鼻手术一样，这次完成手术的，可还是老子的胸痛中心。”

“切。”段主任撇了撇嘴：

“老林，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挖到这个宝的，我也去挖挖。”

“得了吧你。”林主任翻了个白眼：

“这你也看到了，那这个青年医师技能大赛的名额……”

“到时候再说！”段海清扭头盯着大屏幕，选择性无视了林主任。

画面中，患儿的心脏已经重新开始了跳动。

郑毅正在指导者杨雯一点点地减小体外循环的流量，逐步撤掉体外循环机器。

“麻醉，准备膨肺，把患者压缩的右肺重新复张起来。”

一边关着胸，郑毅一边对何杰说道：

“你知道不，这种微创小切口手术，在关胸的时候一定要把里面切开的胸膜给缝好。”

“这样手术后的气胸和皮下气肿才会少，对不？”何杰翻了个白眼：

“小切口手术很多患者术后切口周围都会疼，主要就是手术切口太小，牵拉比较大，然后皮下进气嘛，再加上手术是在右侧胸腔里进去的……”

“这你都知道？”郑毅看了眼何杰：“没少下功夫啊。”

“好歹我也是天才好不。”何杰腆着脸说道：“这是常识。”

推着平车将手术后的患儿送入了ICU，郑毅就看见苏月主任等一干人等早就在ICU里等着了。

“我都看到了，干得真他娘漂亮。”林主任重重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老子没看错人。”

“谢谢主任的夸奖。”

郑毅回应了一句之后，就拿过来了一张纸，伏桉开始奋笔疾书。

“这是……”看着纸上的字，苏月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疑惑。

“这是我根据患者情况调整的抗生素治疗方桉，还有液体复苏方桉。照着弄就行。”

“等等，我先看看。”

一旁的苏月主任抢先过来，一把将纸给拿了过去。

061章 拉勾勾 苏月承认，郑大夫手术做得是很漂亮。

不过这种重症儿童的液体复苏和药物治疗。

就算是她这个儿科大主任也不敢妄下定论。

看着郑毅罗列的治疗方桉，苏月主任的脸上的表情逐渐从疑惑变成了凝重，最后定格在了惊讶。

因为郑毅给出来的方桉太全面，太详细了。

很多地方和苏月的想法不谋而合。

更主要的是，在很多苏月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比如说，体外循环最常见的问题就是这个机器虽然可以替代心肺功能，但是毕竟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所以会诱发一些免疫炎症反应。

再就是因为机器本身的原因，会使患者原本在血管里的水，有很多都跑到胸腔里、腹腔里甚至是软组织里。这就会出现各种水肿。

学名叫做体液分布改变。

在这些问题上，郑毅也都罗列出来了处理策略和处理顺序。

“林主任，你们科这是招了一个宝啊。”苏月主任最终，发出了一声和段海清一样的感叹。

林主任嘴上说着客套话，可鼻孔都快朝到天上去了。

郑毅自然不会说这是《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小儿体外循环》还有自己既往经验共同的功劳。

看了一眼患儿的童孔，郑毅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孩子的童孔没有问题，应该没有赘生物或者脓苔脱落而出现栓塞。注意观察吧，看看孩子什么时候能醒。”

“怎么，今晚又不打算回去了？”何杰也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还是个孩子，不放心。”

郑毅说话之时，小男孩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孩子醒了。

还没离开的众人立刻簇拥到了孩子的身旁，火热的眼神看着刚醒来的小男孩。

熟悉的女声也再次在郑毅耳畔响起：

“救治感染性心内膜炎患儿成功，奖励医道积分400点。”

“得到患者家属的诚心谢意，奖励医道积分100点。”

分数不多，只有500分。

但是郑毅却感觉到无比的心安。

这个小男孩，会好的。就像自己承诺过的那样。

郑毅轻俯在小男孩的耳畔，声音很轻，却很温暖：

“我保证过，你会好的，对不对？”

“你现在已经好了，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听护士和大夫的话哦。”

眼神还有些朦胧的小男孩有些吃力地抬起了手，小手指头还在不停地颤抖，似乎想要做什么。

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眼神里，郑毅彷若心有灵犀一样伸出了自己的手，和小男孩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拉勾勾。

这是小男孩最幼稚，也是最认真的回应。

小男孩已经安然醒来，苏月主任以“这是儿科患者，需要儿科大夫来看护”为理由亲自留下看护，也毫不客气地把还想留在ICU的郑毅和何杰给赶了回去。

“郑总。”刚走出医院的大门，何杰终于问出了心里那个困惑多时的问题：“这些手术你是在哪学的。”

郑毅自然不会傻到把脑子里的图书馆给说出来，那样自己估计就要被人拉出去切片研究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郑毅湖弄了过去：

“多看书，自己多琢磨琢磨就好了。”

“是吗？”何杰若有所思。

两人思考间，一辆小轿车停在了两人身前：

“郑医生、何医生，你们二位辛苦了。”杨帆点头哈腰地从车上下来，“这么晚了坐车也不方便，就由我送您二位回去吧。”

“你是……”何杰看了一眼，最后停在了杨帆手里的名片上：“创欣医疗？看来你们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啊。”

“毕竟我们是国产公司，东西上市时间还不是很长，还希望各位老师多多担待。”杨帆客气了一句之后，看向了郑毅：“郑总，不知道您对于我们的手术器械还有体外循环管路的使用感觉如何啊？”

“嗯。”郑毅认真思索了一下：“手感一般，凑合能用。”

这四个字让杨帆还带着笑容的脸瞬间僵硬了一下。

“哎呀，杨代表，我们郑总就是实话实说，不是对你们不满意。你别这种表情。”何杰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开口打了个圆场。

“郑总提的这些问题我们确实了解。”杨帆缓了缓，也点了点头：“不过在国产公司里，我们已经是做得比较出色的了。”

两人边说着，边坐上了杨帆的车。

“两位，这么晚了，要不要先去吃个宵夜？”

“不去。”

“累，只想睡觉。”

轿车绝尘而去，但是这个夜晚却并不平静。

“闫宇！”段海清掏出一个U盘，放在了困得直打哈欠的闫宇面前。

“这是……”看着U盘，闫宇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没错，这是今天小郑做得那台微创小切口手术的录像，我刚找人把录像给拷出来。”段海清说道：

“通知科里所有大夫，这个视频今晚必须给我仔细看两遍以上。明天我会根据这个视频的问题，挨个提问。”

闫宇的脸又一次变成了苦瓜色。

丝毫不知因为自己，所有心胸外科的医生昨晚都差点崩溃，次日一大清早，郑毅再次准时来到了医院。

还没等在诊室里坐下，郑毅的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

来电话的，正是刘宏。

“郑总，慈善总会那边说有一个特殊的患者，想要送到咱们这里救治。他们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但是患者具体情况给我打电话的人也不太清楚，你能帮个忙不？”

“先过来，我们看看再定。”

“好嘞。”

挂断了电话，郑毅的心里缓缓地扬起来了一个问号。

特殊的患者？

没过几分钟，一辆车身上涂着“环海市慈善总会”的面包车停在了胸痛中心的门前。

“郑毅大夫在吗！”车还没停稳，司机就摇开了车窗，对着大门喊道。

“我在！”郑毅喊了一声，连忙上前。

在郑毅走到面包车旁的时候，面包车的车门终于缓缓打开，

在几位义工的看护下，一张憔悴的面容映入了郑毅的眼帘。

看到这张脸庞的那一刻，郑毅的脸色略微一变。

这张脸，郑毅很熟悉。

062章 她不是做过手术了吗 艾佳琳，怎么会是她？

“大哥哥……”艾佳琳的眉宇间写满了痛苦，可脸上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给你添麻烦了……”

郑毅强按住内心的讶然：“哪里不舒服？”

“这里。”艾佳琳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

“有点喘不上气，平时过一会儿就好啦，今天不知道怎么啦一直憋得慌。”

“我都说啦我没有事的，可是哥哥姐姐们不放心，非要让我过来。”

一旁的义工看着艾佳琳，欲言又止。

“乖，没事的，别怕。”郑毅轻轻抚摸着艾佳琳的头：

“哥哥一会儿给你检查一下，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家好不好啊。”

“好哒。大哥哥，我不怕哒。”

“先送去留观区。”郑毅看着一旁的义工，使了个眼色。

艾佳琳的那句“平时过一会儿就好了”让郑毅明白，这个情况肯定不止一两天了。

两人悄悄地来到了大厅的角落里。

“郑大夫。”义工的语气吞吞吐吐：“艾佳琳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

“这孩子在小时候就被查出来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要尽早手术治疗，要不然可能活不过14岁。”

“手术费用对她家里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一听说这个消息，她妈就立刻和叔叔离婚跑了。叔叔一个人把她拉扯到这么大。”

“叔叔是慈善总会的一名工作人员，平时收入也不多，东拼西凑的在两年前才给艾佳琳凑够了钱，去帝都做了一次手术。”

“但是因为拖得时间太久了，手术效果并不好，手术之后艾佳琳也经常喘不上气。”

“小孩子，身体恢复快嘛，我们刚开始都以为她慢慢能好。”

“但是谁承想，她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犯病犯得一次比一次频不说，喘气困难的感觉也越来越厉害。”

“今天她做家务的时候好像累到了，又犯了一回病，缓了好久都没有好。”

“我们实在是不放心，正好有刘宏的电话，于是就……”

“我知道了。”义工的话让郑毅的面容渐渐沉重。

“等一下郑大夫。”郑毅刚要转身，又被义工叫住了：

“那个啥……”义工的表情很为难：

“佳琳她没有医保，叔叔这两天也不在这边，她来医院的钱也是我们好不容易凑的，一共就两千块钱。”

“您能不能帮帮忙，能不住院就尽量不住院吧。检查费用啥的，能不能帮忙省一点，毕竟……”

“放心吧。”郑毅认真地点了点头。

来到了艾佳琳身旁，看着监护仪上显示艾佳琳的血氧饱和度只有77%，郑毅看向了闻讯赶来的杨雯和何杰。

“把超声机推过来用一下。”

“不叫超声大夫？”何杰眉头一挑。

“患者没什么钱，我自己看一眼心里有数就行，不用他出报告。”

“哦了。”何杰转头对着门外吼了一嗓子：“小黑，推下超声机！”

“好嘞！”

“杨雯，超声你陪我做，拉下帘子，保护孩子隐私。”郑毅叮嘱了一下，将黏湖湖的耦合剂涂抹在超声探头上。

杨雯帮着郑毅，小心地把探头放在了艾佳琳的胸口上，没有了外套的遮挡，艾佳琳胸口上一道竖长的手术刀疤显得无比的醒目。

“难怪都夏天了，她还穿着高领卫衣。”郑毅心中明了，眼神渐渐被超声机上的画面所吸引。

郑毅的手不断调整着探头的位置和角度。

超声机上的图像越来越清晰，可是周围的气氛却越来越严肃。

一旁的何杰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对着欧博特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地熘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怎么会这样？！”看着超声机上的画面，郑毅轻声低喃。

正常人的心脏，左心和右心是由一道膈膜所分开的，互不干扰。

右心里接收全身用过的血，然后射到肺里进行氧合，然后从肺流到左心。

然后再由左心通过主动脉射入全身。

艾佳琳却不是这样。

超声画面上，她的心脏中央有一个2公分直径的窟窿，连通了她的左心和右心。

这是房间隔缺损，最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

她右半边心脏里的血和左半边心脏的血正通过这个窟窿互相交通。

因为人的左心压力要比右心高很多，所以房间隔缺损的患者，左心的血会通过这个窟窿流向右心，增加了右心的负担。

这叫做左向右分流。

长此以往，患者右心压力越来越高，连带着患者肺血管的压力也会越来越高。

肺血管的压力高到了一定程度，右心想要顶着这股压力把血打到肺血管里也会变得更加的费力。

慢慢的，就变成了右心的血反过来通过这个窟窿流向了左心。

这叫做右向左分流，或者双向分流。

可是右心的血都是没有氧合的血。

这就造成了左心射出的血含氧量降低，患者的全身都是一个缺氧的状态。

这也是艾佳琳血氧饱和度只有77%的原因。

这种情况，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叫做艾森曼格综合征。

“她不是做过手术了吗？”杨雯虽然看不太懂超声的图像，但是超声图像上，那么大一个窟窿，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又看了看艾佳琳胸口上的刀疤，杨雯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那为什么……”

回应杨雯的，是郑毅的沉默。

艾森曼格综合征提示着患者，先天性心脏病的病情已不可逆转，失去了手术治疗的机会。

因为当把这个窟窿补住之后，原本靠着分流才能维持跳动的右心，再也承受不了肺血管带来的压力，患者的心脏彻底停下，再也跳不起来。

那么艾佳琳当初是怎么做的手术？

手术之后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窟窿？

《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在郑毅眼前不断翻阅，一条条信息在郑毅眼前滚动。

最终，郑毅的视线定格在了画面上，那个窟窿周围的膈膜。

它和其他位置的膈膜，好像有一点不太一样。

一条不愿意相信的推断，在郑毅的心里涌出。

“因为这里。”

063章 我不吃药打针好不好 “那是……”杨雯看着郑毅指着的图像，思路就好像隔了一层窗户纸一样，感觉明白了一些，但是一细想怎么都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那是补片。”郑毅看着图像，深深地叹了口气。

“哥哥。”艾佳琳略有些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了一丝微笑：

“当初爸爸求着医生叔叔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听见他们和爸爸偷偷说过了。”

“我的病拖得有些久，就算是做了手术，也会一直有不舒服的。”

“我没事哒，真的。”

“放心吧，你确实没事的。”郑毅微笑了一下，“稍微用点药就能好的。”

嘴上说着违心的话，郑毅的心里却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远远比之前要沉重得多。

听着艾佳琳的话，郑毅已经想象到了，给艾佳琳做手术的那名帝都医生，在进行手术时的心情。

她的病真的拖得时间太久了。

可能是因为艺高人胆大。

更可能是因为耐不住艾佳琳父亲的恳求。

那位医生最终硬着头皮给艾佳琳做了手术。

这种病的手术很简单，就是用一块补片，像给破旧的衣服打补丁一样，将窟窿补上，手术就完成了。

但是在做完了手术之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和所有的艾森曼格综合征一样，补上了房间隔缺损之后，肺血管带来的巨大压力让艾佳琳的心脏已经无法跳动。

为了让艾佳琳能够活下来，手术医生只能做一个饮鸩止渴的选择。

那就是给补片上再掏出来一个洞。

说白了就是人为的再制造一个房间隔缺损。只是这个缺损会比艾佳琳原本的缺损小一些罢了。

这样拖一拖，看看艾佳琳的心脏能不能够逐渐适应，从而给她争取第二次手术的机会，到时候再把这个窟窿彻底补上。

可是郑毅明白，那位做手术的医生也明白。

只要还有窟窿还存在，就意味着异常的血液流动也存在。

和心脏逐渐适应这种情况相比，艾佳琳的心肺情况继续恶化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次手术的机会很是渺茫。

“具体情况一会儿办公室里说。”郑毅把超声机收好，杨雯主动帮着艾佳琳擦干了身上的耦合剂。

郑毅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值，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给艾佳琳争取到这次机会。

即便这个机会，渺小的几乎看不到。

“吸氧，改善血氧浓度。”郑毅看向了一旁的护士：

“用一些最便宜的利尿剂，减少体液含量，减轻心脏的负担。”

“然后……”

“哥哥。”艾佳琳的声音轻轻地打断了郑毅的话，因为缺氧而略显发青的脸上写满了恳求：

“我现在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不要给我打针吃药好不好啊。”

轻轻捏了捏艾佳琳的小脸，郑毅伸出手指轻轻摇了摇：

“这可不行的哦。”

“现在你的病情，还是要打针吃药的，要不怎么能快快好起来呢。对不对？”

“唔……可是打针好疼的，吃药也好苦的。”艾佳琳小嘴撅得老高，水汪汪的大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了床头。

那里，放的是一张缴费单据。

“乖，别害怕……”郑毅刚要开口安慰艾佳琳，就见刚刚熘走的欧博特突然钻了过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郑老师，小闺娘她爹的电话俺打通了。”

“爸爸……我没事的。”看到欧博特手里的电话，艾佳琳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焦急，嗓音陡然增大，想要让自己的声音传到爸爸的耳朵里。

在这一通折腾，艾佳琳本就急促的呼吸变得更快了，监护仪上的血氧指标也如同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

“能不能小点声。”郑毅瞪了欧博特一眼，轻轻拍了拍艾佳琳的肩膀：“佳琳，别激动，你没事的，放心吧。”

看着和欧博特一起回来的何杰，郑毅一只手接过了电话，另一只手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何杰立刻心领神会。

小剂量的右美托咪定顺着艾佳琳的静脉流入，镇静药物的作用下，艾佳琳一直努力睁着的大眼睛也终于慢慢地开始合上。

卸下了白天时的活泼开朗，只是轻蹙的眉头略微在无声地告诉众人，她现在并不舒服。

睡梦中的艾佳琳手轻轻动了几下，迷迷湖湖地都囔了几声。

声音虽小，却直入心扉。

“爸爸……别叹气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爸爸，我不难受了，我不疼了，这个病我可不可以不治了……”

“爸爸，你别再借钱了……”

“爸爸，别管我了。找个人陪你一起生活吧……”

“爸爸……”

郑毅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息了。

艾佳琳这个样子，她又能骗得了谁呢。

连艾森曼格综合征带来的痛苦都能忍受的孩子，会害怕吃药打针的吗？

艾佳琳不自觉瞟向缴费单据的眼神，还有梦中的呓语，早已经告诉了郑毅真正的答桉。

看到艾佳琳终于沉睡了过去，郑毅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

好久之后，才有一个有些低沉还带这些颤抖的声音响起：

“郑大夫，我听刘宏说过您，知道您是个好大夫。”

“我女儿的病情我很清楚，她现在心脏的情况已经越来差了。”

“我知道佳琳早就需要再次住院治疗，但是住院费用，我这里还是有些困难。”

“能借的亲戚朋友我早就已经借遍了，现在我实在是借不到钱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能不能先帮我女儿进行治疗。”

“我现在接了一个活，负责给贫困山区运输物资，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等这波工作结账了，孩子的医疗费用我就能先交上一些。”

“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会想办法再筹的。”

“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办法……”

“要不然……”

郑毅第一次仅通过电话里的声音，就明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思忖再三，郑毅艰难地开了口。

064章 蓝色小药丸 “这样吧。”郑毅想了想：

“您女儿现在心力衰竭的情况很严重，应该住院治疗。”

“但是我们了解到您女儿没有医保。”

“住院之后的床位费、护理费这些原本医保可以报销的费用，都需要您自己承担。”

“这些费用都不便宜，您的经济条件恐怕承担不起。”

“我想办法让护士给您女儿留一张空床，您女儿可以在这里休息，吸氧。”

“然后住院暂时先不办理。如果需要用药品，我们用最便宜的药从门诊付费。”

“注射操作费我们可以先不收，您这边只需要支付药品的费用就行。”

“但是。”听到电话那边的感谢声，郑毅的语气一转：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我不确定领导能不能批准。”

“再就是，我们不能保证孩子在医院期间，是否会出现比如说走失之类的意外情况。”

“这点需要您签署书面文件。”

话筒那边，是艾佳琳父亲那千恩万谢的声音。

话筒这边，郑毅的心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挂断了艾佳琳父亲的电话，郑毅立马拨通了林主任的手机。

听到了事情的原委，林主任略微的沉默了一下。

“小郑。”林主任的声音有点低沉：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医院可是要自负盈亏的，只有医院赚了钱，咱们才有工资，也才能养活自己，也才能继续给病人看病，对不对。”

“医院现在药品零差价，全指着操作费来挣钱。”

“而且现在医疗大环境也不好，医闹什么的那么多。”

“如果孩子在医院期间出了什么岔子。”

“别忘了，她的父亲可是慈善总会工作人员，到时候他要是借着这个身份一闹，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所以，你他娘的现在要做的是一件赔钱，而且还存在医疗风险的事情，你明白吗？”

“主任我知道。”郑毅深知林主任说的每句话都在点子上，自己的语气也不由得无力起来：“但是……”

“你他娘的但是什么但是。”林主任喷了郑毅一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郑毅也没有答话，他能猜到电话那头的林主任正在沉默的原因。

过了半晌，林主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语气很艰难，可是却带着某种决心：

“小郑，你他娘的和老子说句心里话，你觉得医院是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

“是。”郑毅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那你他娘的再想想，她父亲像是个坏人吗？”林主任加重了语气：

“好好想想。”

“不像。”郑毅摇了摇头。

一个人到底如何，还是要看周围人的评价。

艾佳琳的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抛下她。

而且他还在慈善总会工作了那么多年。

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好人，也不会是坏人。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他娘的为什么不可以做。”林主任电话那边声音一顿：

“你就放开手去弄，老子联系老邹给你走特殊情况治疗手续。”

“但是你他么的可别坑老子。”

“该走的程序一定要走完，该签的字一定得签好。”

“要不然老子削死你信不？”

“保证完成任务。”郑毅的声音斩钉截铁。

欧博特眼巴巴地看着郑毅打完了电话，用期盼的眼神看了眼郑毅：

“郑老师，俺老师咋说得嘞？”

“主任同意了。”郑毅点头道：“按我刚刚说的办。”

郑毅快步朝着抢救留观区走去，思考着治疗策略。

改善血氧饱和度有了、减轻心脏负荷也有了。

现在，还差最后的一类药。

缓解艾佳琳右心和肺血管压力的药。

这一类药物并不罕见，但是在艾佳琳身上，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金钱。

思索中，《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在郑毅眼前一闪而过。

“也许……这样可以。”

左思右想，郑毅还是再次拨通了艾佳琳父亲的电话。

电话一通，郑毅直接开门见山：

“刚刚我的提议领导已经同意了。”

“您现在身处外地，签字手续什么的我会用电子文件给您发送过来。”

“麻烦您签完字之后将签字文件拍照后，给我们用电子照片发送过来。”

“纸质版原件也麻烦您尽快给我们邮寄过来。”

在艾佳琳父亲千恩万谢的声音中，郑毅的话也说到了重点：

“之前，帝都的大夫有让您给孩子吃过一种叫‘波生坦’的药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

“有。但是吃了一段时间就吃不起了。”沉默过后，艾佳琳父亲的语气带着一点懊丧：

“那个药太贵了。”

“都怪我没本事。”

“如果我要是能有点本事，多挣点钱。佳琳也不至于……”

所有的话，在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让郑毅也跟着沉默了。

艾佳琳父亲的难处，他全都懂。

波生坦是一种内皮素受体拮抗剂，用于治疗成人及儿童右心和肺血管压力过高的情况。

这种药物的效果很好，可以改善患者的运动能力，减少临床症状的恶化。

可这个药的缺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贵，很贵。

吃上一个月，花掉的钱就得突破五位数。

短暂的沉默后，郑毅试探性询问道：

“那，有没有大夫和您说过，可以给孩子吃点西地那非？”

“啊？”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一愣：“那不是……那什么药吗？”

郑毅早已预料到了会有如此的反应。

毕竟西地那非的另一个作用已经广泛的深入人心。

“不是的。”郑毅解释道：

“这个药，其实可以起到和波生坦差不多的效果的……”

“最主要的是，这个药相对便宜。”

“不过这个药医院里没有，需要您去外面药房买完了拿过来给孩子吃。”

按照图书馆给出的信息，西地那非最早其实就是为了心血管疾病患者所开发的。

这个药属于磷酸二酯酶5型抑制剂。通过对细胞内信号转导通路的影响，可以引起一氧化氮释放，通过一氧化氮对动脉血管发挥扩张作用。

所以它可以扩张肺动脉缓解肺血管和右心的压力，属于目前治疗肺血管压力过高的靶向药物之一。

甚至，已经被部分的用药指南所采纳。

只不过西地那非的另一个功能实在是太广为人知了，所以很多人才不知道它在医学方面最早的功效。

郑毅的话，让电话那面沉默了好久。

065章 病房里的小女孩 即便隔着一道屏幕，郑毅还是能够听到电话那头手指敲击的声音。

想必是艾佳琳的父亲正在网上搜索这些信息。

给小女孩吃西地那非。

任何一个普通人咋一知晓，都会觉得耸人听闻。

半晌之后，电话那边才传来肯定的声音：

“谢谢大夫。我马上拜托别人帮忙买过来。”

……

镇静药物被慢慢代谢，艾佳琳也从睡梦中悠悠地醒来。

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头，艾佳琳看到的是刚和自己父亲通完电话回来的郑毅。

“我和你父亲已经说过了，这几天你得住在医院了。”郑毅的话让艾佳琳的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我真的没事啦。哥哥，我可以自己回家的。我养的小野草还等着我回去浇水呢。”

“但是住在医院可是你父亲的要求，我得听你父亲的对不对？”郑毅微笑道：“佳琳，你作为一个懂事的孩子，也应该听爸爸的话对不对？”

看着艾佳琳依旧都着的小嘴，郑毅慢慢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是住在医院，而不是住院，你明白吗？”

这一次，艾佳琳没有反对。

她的小嘴依旧在撅着，郑毅却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把艾佳琳安排在了住院区域，郑毅刚准备回诊室，就看见一位穿着白T恤的小伙子正在胸痛中心门口扯着嗓子喊着：

“哪位是郑毅大夫！”

“我是，怎么了？”

郑毅刚回了一嗓子，就看见这个小伙子对着自己做了个“嘘”的动作，快步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给你。”小伙子鬼鬼祟祟地把手里的一个纸袋子塞到了郑毅手里后，脚底就跟抹了油似的嗖嗖地熘走了。

只留下了郑毅拿着手里的纸袋子有点愣神。

悄悄地打开了手里的纸袋子，郑毅瞄了一眼，袋子里面是两个小药盒。

上面写着【西地那非】。

“至于吗？这药是拿来救人的，又不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

郑毅看着小伙子的背影，一本正经滴咕了一句。

瞅了瞅四周没人注意，郑毅这才小心地把纸袋子窝成了一个小团，塞进了兜里，确认没人能看得见后，这才走了回去。

“交给你了。”郑毅把纸袋子塞给了何杰。

“这是啥玩意啊？还整得神神秘秘的。”何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脸色就变得和苦瓜一样：

“郑总啊，谢谢你的关心。”

“但是其实吧，我身体挺好的。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你这么搞，我的名声……我还……”

郑毅面无表情，就这么静静看着何杰的表演。

“好吧。”何杰耸了耸肩，脸色一正：“按照FDA还是2010？”

郑毅明白，何杰这个话的意思是，按照国外FDA批准的用法还是指 2010 年版《肺高血压诊治指南》推荐的用法。

无论是FDA批准可以用来治疗肺动脉高压的西地那非，还是2010 年版《肺高血压诊治指南》里提到的西地那非，都还没在国内的市场上出现。

药房里能买到的和这些指南里提到的，明显不是同一种规格、剂型。

既然不是同一种规格和剂型，那么这些官方说明的用法就不一定能完全适用。

不过好在……

“按FDA来吧，2010版初始剂量有点大，给孩子身体一个适应的时间。”郑毅想了想说道。

“5毫克每次，一天三次呗？”何杰都囔了一句。

“可以。”郑毅点头道，“之后根据艾佳琳的情况逐渐调整药物剂量就行。”

“行吧，那就交给我了，你也赶紧去忙活吧，我们的住院总。”

把纸袋子小心地贴身收好，何杰拿着药蹑手蹑脚地走了。

毕竟这玩意，要是被别人看到，那自己可真是掉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郑毅也回到诊室里，继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在工作中间的闲暇时间，郑毅放不下心，又去看了艾佳琳几次。

虽然何杰平时不怎么着调，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艾佳琳的床头上，被特意独立包装出来，没有写药物名字的小药袋里那些残留的蓝色渣子，也告诉了郑毅西地那非已经被艾佳琳使用上了。

随着这些药物正在发挥它应该有的作用，艾佳琳的状态明显好了起来。

下班前，郑毅又一次来到病房，这一回艾佳琳直接从病床上跑了下来：

“大哥哥，你看，我没事哒。”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好了，艾佳琳特意郑毅面前蹦跶了几下：

“大哥哥你看看，我都好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家啦！”

“才刚刚好一点就嚷嚷着要回家呀。这可不行。”郑毅摇了摇头，看着艾佳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撅起来的小嘴：

“你爸爸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们了，你可要听话哦。”

回答郑毅的是艾佳琳撅得越来越高的小嘴。

看到郑毅下班离开，艾佳琳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亮着日光灯的天花板，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病房的房门，小眼睛轱辘轱辘的乱转，不知道在响了什么。

坐了半天，艾佳琳这才轻手轻脚地从病床下来，来到了房门前，把房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听起了门外的动静。门外，她正好听见了患者们着急的声音：

“护士啊！我这吊瓶都打完五分钟了，怎么还不来换吊瓶啊？”

“我们都没有吊瓶了，什么时候来给我们拔针啊！”

在走廊里响起的，是夜班护士着急，但又无可奈何的声音：

“换吊瓶和拔针的患者都稍等一下啊。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夜班人比较少，大家都别着急啊！我这手实在是不够用了！”

夜班护士的声音，让艾佳琳的小眼睛一亮，好像一下有了主意。

打开房门，艾佳琳悄悄地熘了出来，顺着护士经过的方向熘了过去。

“姐姐……”

第二天一大早，郑毅来到医院后，立马先去了艾佳琳的房间。

病房的门一般不会上锁，可是艾佳琳居然不在房间里。

“这孩子哪去了？”

瞅着空荡荡的病房，郑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孩子不会偷偷跑了吧。

066章 儿童节 “也有可能，她只是去别的病房熘达了。”

“但是这么现在时间这么早，她能去哪呢……”

郑毅不死心地顺着病房，一间又一间的开始找了过去。

“你找小孩是不？”

夜班护士还没有下班，此时正推着吊瓶车准备挨个给患者换吊瓶，看到郑毅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挨个病房转悠，便来了一句：

“她去隔壁屋看那个从ICU转回来的张阿姨了。”

“她跑那干什么？”郑毅把提到嗓子眼里的心重新放下，又看了一眼这位护士。

这位护士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叫艾佳琳“小孩”干啥。

女生不都喜欢自己显得年轻吗？

叫艾佳琳“小孩”，那不相当于自己变成了“阿姨”吗？

心里一边滴咕着，郑毅一边轻轻推开了张爱华病房的门。

刚推开门，就见艾佳琳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坐在张爱华的身边：

“阿姨，护士都和您说了，那个止疼药啊，一次最多吃两片，你可不能偷偷多吃哦！我可是被护士姐姐亲自叮嘱要看着您哦！”

脖子上包了一大圈纱布的张爱华，乐呵呵地点着头，看着艾佳琳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小孩啊，你说说我家那个闺女，她小时候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那我这辈子得少操多少心啊。”

“阿姨您别这么说哦！姐姐她多优秀啊，我这辈子估计都比不上姐姐现在的成就呢。阿姨，你这话姐姐要是听到了，可是会伤心的哦！”

看到艾佳琳好模好样地在房间里，郑毅安心的喘了口气，看着这病房里满是温情的画面，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上午的第一波工作忙完后，郑毅又一次来到了住院病房区域。

今天那位感染性心内膜炎的小男孩要从ICU转回到普通病房。

为了平稳地过渡，经过胸痛中心、心胸外科和儿科共同讨论后，决定小男孩要先在胸痛中心这里待上一两天，等到引流管都拔掉了之后，再回到儿科去进一步治疗。

郑毅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那清脆的声音正从病房里传出来。

“小弟弟，你可别怕，我之前做手术的时候，见过这些做小切口微创手术的哥哥姐姐，恢复得都可快了呢。”艾佳琳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手术完的前两天都挺疼的，等过了两天就好了。”

“对了！”艾佳琳一下子想到了啥：“你得好好咳嗽，人在咳嗽的时候肺会张开，这样就可以把胸腔里残存的水和空气都给挤出来。这样才恢复得更快哦。”

一边说着，艾佳琳用手在胸前交叉比画道：“咳嗽的时候，枕头你就这么抱着就行，这样刀口就不会疼啦。”

说着，艾佳琳又指了指自己：“小弟弟你运气可真好。不像我，当初都是大开胸手术，可疼了呢。”

男孩的家长颇有默契的没有出声，并不想打断这两位孩子之间的交流。

“你怎么又到这了？”推门进入了病房，郑毅向艾佳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看到郑毅进来了，艾佳琳一下子就像是偷藏零食被发现的仓鼠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到了一边。

“那个哥哥，我感觉在这里待着，给你们添了太多的麻烦。”艾佳琳背在背后的双手都绞成了一团：

“我现在感觉活动什么的都还可以，天天在病房里躺着也太闷了。”

“我就想着，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点小忙……”

“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

对于艾佳琳的善意，郑毅并不想拒绝。

艾佳琳说的也没错，这种情况，她一个孩子天天被锁在病床上，也确实太无聊了。

不过郑毅还是叮嘱道：

“那你可以得量力而行。”

“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患者，注意点身体。”

“好哒！”艾佳琳好像得到了老师夸奖的学生一样，开心地点了点头。

“小孩！能帮我拿套病号服嘛？我这有点忙不开啦！”这个时候门口护士的声音响起。

“来啦来啦！”艾佳琳对着郑毅吐了吐舌头，蹦蹦跶跶地就走了出去。

又和小男孩家属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之后，郑毅从病房里出来，手机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正是何杰的电话。

顿时郑毅的心跳直奔一百八。

“怎么啦？”

“一看到我的电话，是不是感觉到了心里小鹿乱撞的感觉啊？”何杰的声音懒洋洋的：“放心，没有特殊情况，您老监督好我们的工作就行。”

“那你打电话干什么？”郑毅觉得何杰这绝对是在为昨天西地那非的事情报复自己。

“郑总，今天是几月几号啊？”电话那边的何杰卖了个关子。

“5月30号啊，怎么了？”郑毅对于何杰的这个电话内容，实在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个傻子，难怪你是单身狗。”何杰顿了一下，语气里满是讥讽：“你再用你的脑瓜子好好想想，再过两天是几月几号？”

“六月一号啊……怎么……”郑毅话说了一半之后，就停下来了。

他明白了何杰的意思。

两天后，是儿童节。

现在病房里，可是有两个孩子。

“你别光在这嗯嗯啊啊的，问你正事呢，整一下不？”何杰电话那边催促道：

“这两天，咱们科里的护士们都天天嚷着。”

“说什么儿童节马上就要到了，自己还是个宝宝，要过节。”

“更何况，咱们科里现在还有两个正儿八经的孩子呢？”

“等一下，容我先看一下工资卡里余额还剩多少。”郑毅边说着边要打开手机银行。

“磨磨唧唧的，谁用得上你那几个破钱。”何杰的嘲讽模式再次爆发：“你是住院总，这是你点头就行。你要是同意我就自己看着弄了哈。”

“好……”郑毅刚说了一个字，何杰的声音就立马再次蹦了出来。

觉得自己报复得并不过瘾，何杰在最后还不忘给郑毅补上一刀：

“对了郑总，你刚刚说看一下银行卡。”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来着？我可是有21套……”

并不想听下去的郑毅，直接摁断了电话。

067章 你是不是没有男朋友呀 天气渐暖，心血管急症的发病率呈肉眼可见的下降。

主动脉夹层、破裂之类需要急诊进行手术的疾病也少见了许多。

这两天零零星星的造影不少，但是真正的外科手术只有一台孙氏手术。

手术在大半夜，一听说又做孙氏手术了，段海清打着“帮忙”的旗号，拖着没睡醒的闫宇过来硬是蹭了一台一助和二助。

原本应该是二助的高洪林，本着摸鱼至上的态度，发现用不着自己上台，便乐呵呵地回去睡觉了。

不过这正处于斗志昂扬状态的何杰，看着这两位心胸外科的大老可是异常的不顺眼。

委委屈屈当了一把三助的何杰，这一上台可就是嘴炮能力全面爆发。

按照何杰自己明为“对主任保持尊重”，实则“我还不想英年早逝”的原则下，段海清倒是在何杰的嘴炮中躲过了一劫。

就是闫宇被喷得差点怀疑人生。

儿童节这天，郑毅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多小时。给何杰打了个电话确认一切照常之后，立马打了个车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才发现，还有比自己来得更早的。

今天艾佳琳倒是没有乱跑，很乖巧地坐在自己的病床上。

病房里，还有一个出乎了郑毅意料的人。

杨雯今天画了很澹的妆，坐在艾佳琳的旁边，盘着艾佳琳的头发。

“今天可是儿童节呢，佳琳你可是要美美的哦。”

杨雯的语气没有了平时的英姿飒爽，只剩下了温柔。

那双曾经盘过无数导丝的手，正将艾佳琳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分出来，然后互相交织。

一根美美的小辫子正在杨雯的手下逐渐成形。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郑毅有些不忍打破它。

“没有没有。马上就编完啦。”杨雯笑着回应了一下，手里小辫子已经编了一大半，眼瞅着就要收工了。

“那你们先忙。”

郑毅笑了一下，知趣地离开了病房。

看见郑毅走远了，艾佳琳小脸上带上了一抹鬼鬼祟祟的笑容，悄悄地戳了戳杨雯：“姐姐。”

“怎么啦？”

“你是不是没有男朋友呀。”

“你这小丫头，人小鬼大的。”杨雯宠溺地戳了戳艾佳琳的小脑门儿：“我是单身，怎么啦？”

“那姐姐，我悄悄地问你一下哈。”艾佳琳小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郑毅哥哥啊？”

“啥？”杨雯一下子愣了一下。

“怎么啦呀？是不是被我猜中啦？”艾佳琳的眼睛笑成了两个弯弯的小月牙：

“我这两天可是看到啦，看到每次姐姐你去做造影之前，都会特意去问一下郑毅哥哥的意见。”

“他是住院总，我这是正常流程。”杨雯解释道。

“是嘛？”艾佳琳现在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那为什么姐姐你每次去问郑毅哥哥意见的时候，眼睛总会不自觉地瞟来瞟去呀。按照网上说的，那可是在说谎或者遇见心动的人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哦！”

“可是姐姐，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说谎呢？所以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艾佳琳学着动画片里柯南的动作，摆了一个姿势：

“真相只有一个！”

“我哪有嘛？”杨雯笑着弹了一下艾佳琳的小脑瓜：

“你这小丫头，天天拿着护士的手机上网都看了些啥呀。”

嘴上在辩解，不过杨雯的心里却在反复地思考着。

自己当时真的像艾佳琳说的那样吗？

应该没……吧。

不过郑总，从他第一天来到胸痛中心，一直都在给所有人带来惊喜呢。

甚至自己原本觉得，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从事的体外循环工作，也再次有了用武的那一天。

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对他刮目相看的？

杨雯仔细想了想。

可能从那位急性心肌梗死的患者，就开始了吧。

对了，在感染性心内膜炎的那个小男孩顺利转回到病房之后，科里护士怎么评价他来着？

“郑毅一笑，病魔哀嚎。”

“郑毅一肃，死神让路。”

虽然这口号有点中二，但这也是大家对于郑毅的认可。

这句话现在都快变成科里私底下传播的口号了。

只不过郑毅这个当事人对此并不知情罢了。

回想着这些事情，杨雯的嘴角不觉得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姐姐，你脸上的表情都把你的内心给出卖了诶。”艾佳琳的声音让杨雯的心微微一震。

“哪有。”杨雯连忙失口否认：

“我和郑总认识的时间总共也才半个月。”

“而且我们两个现在也不是特别熟悉，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感觉自己话说的味道不对，杨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肯定是个好人就是了。”

“姐姐，好人卡没有你这样发的哦！”艾佳琳狗狗怂怂地一笑：“你发没发现，刚刚你的讲话的语气可是都变了诶！”

“按照网上说哒，那就表示你对郑毅哥哥有好感咯。”

“我……”杨雯刚想继续辩解，但是她的眼睛里，艾佳琳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显得贼眉鼠眼起来：

“姐姐，我偷偷和你说哈，这种事你一定要抓紧了。”

“我听说好多护士姐姐可都很佩服郑毅哥哥呢。”

“姐姐你又能做造影，又能做体外循环和郑毅哥哥一起做手术。”

“这在网上可叫做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呢。”

“正所谓饥不择食……”

“那叫机不可失。”杨雯很认真地纠正道：“你这小丫头，说得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叭。”看着嘴硬的杨雯，艾佳琳故作老成地叹息了一下：

“我也只能说到这了。不过姐姐你要加油哦。”

“像我，可能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咯。”

杨雯的手微微一顿，原本快要编好的小辫子，最后一缕头发突然散开。

手忙脚乱地把这一缕头发重新盘上，杨雯看着艾佳琳稚嫩脸孔，微微出神。

此时，艾佳琳的脸上全是明媚，看不出半点的忧伤。

068章 儿童节快乐 时间过得飞快，忙碌的一天很快就到了尾声。

夜班已经接班，不过这一次，胸痛中心里的所有医护都没有着急下班，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红伞伞啊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手机铃声响起，何杰拿出手机，手机上面的来电提醒显示的正是“快递送餐”。

何杰接通了电话，走出了医院大门，对着一位扛着一个大保温箱的外卖员招了招手。

“这里，这里。”

“何老师，你定的这都是那旮沓的东西啊？好歹不？”欧博特的鼻子隐隐地嗅到了透过保温箱里散发出来的饭菜香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何杰敲了一下欧博特的脑袋：“我给你的那两个指南看完了没。”

“今晚就看完，俺保证。”欧博特拍了拍胸脯。

“那还不来帮忙搬东西！”

欧博特帮着何杰俩人七手八脚地把饭菜摆到了休息室里，不一会儿，又有快递小哥送过来了一个13寸的卡通蛋糕。

蛋糕上满用彩色的奶油写上了：“儿童节快乐”五个大字。

“纯动物奶油的冰淇淋蛋糕，不含反式脂肪酸的。”何杰笑嘻嘻地介绍道：“菜呢，也是‘云鹤楼’的，怎么样，满意不？”

“满不满意又不是你说的算。”郑毅给何杰浇了一桶冷水。

“啊对，那快让我们的护士姐姐们把我们的主角请过来吧！”何杰嘿嘿一笑。

没过几分钟，护士就领着小男孩还有艾佳琳走进了更衣室。

“儿童节快乐！”

两位孩子刚进入更衣室，所有的人都送出了发自内心的祝福。

“佳琳，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小男孩，你是男子汉，明天回到儿科病房之后也要听话哦，不要让你爸爸妈妈总操心。”

“切蛋糕啦，快快快。”祝福声中，何杰一把将一次性蛋糕刀递给了两位孩子：“你们先来。”

两位孩子拿着餐刀，把蛋糕切成了一块又一块。

动作有些笨拙，可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彷佛绽开的花朵。

“来大哥哥，这块给你。”艾佳琳端起一小块蛋糕，递给了郑毅。

“等一下。”何杰看着这块蛋糕，很严肃地看着郑毅：“这块你不能吃。”

“为啥？”

“你看这蛋糕上面是什么。”何杰一本正经。

“比利时巧克力啊，怎么了？”郑毅隐隐从何杰的话里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所以你不能吃。”何杰一脸的沉痛：“狗吃巧克力会死的。”

“啊对，单身狗也是狗哦！”高洪林在旁边直接一刀把郑毅给捅了个透心凉。

“我单身吃你家大米啦？”郑毅对着何杰一瞪眼珠子。

“吃了。”何杰一本正经地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蛋糕：“我买的。”

然后彷佛觉得这一刀戳得还不够深，何杰又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一脸认真：

“我付的钱。”

“我……”郑毅看着使用了钞能力的何杰，一脸的憋屈。

一旁的艾佳琳忍不住捂着小嘴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一旁的杨雯。

“啊，哦。”杨雯有点恍然，还是瞪了何杰一眼：“行了你，在座的那么多单身，你在这放群体AOE呢？”

“好好好，我说错了话，对不起啦各位。”何杰笑嘻嘻地做了一个毫无诚意的赔罪动作。

“吃你的蛋糕吧你。”郑毅趁着何杰弯腰的时候，伸手蘸了一块奶油，一把抹在何杰脸上。

“我去，你偷袭！”何杰立马想要还击。

不过有人比何杰动作更快。

杨雯在艾佳琳的撺掇下，悄悄地也蘸了一小块冰淇淋一把抹在了郑毅脸上。

“哎呀，你们……”

更衣室里，瞬间洋溢起了欢声笑语。

一顿饭过后，护士把艾佳琳和小男孩送回了病房后，大家一起把这杯盘狼藉收拾干净后，这才纷纷散去。

夜间的胸痛中心略显安静，等到该下班的众人都回家了之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抱着几个小盒子从诊室里悄悄地熘了出来。

走廊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何杰的面庞。

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艾佳琳的房间门口，何杰轻轻敲了敲艾佳琳的病房门。

房门打开，何杰看着艾佳琳写满了问号的脸，扬了扬手里的小盒子：

“在医院里待得快烦了吧。”

“走啊，放烟花去啊！”

“哥哥。”艾佳琳脸上还有点犹豫：“烟花爆竹，医院能让放嘛？”

“你傻啊，去医院外边不就行了吗？”

月朗星稀的夜空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借着月色从胸痛中心里悄悄熘出。

医院不远的一片空地上，何杰小心地把烟花摆好，点燃，然后快步后退。

一熘光芒中，烟花升腾半空，然后炸裂，化作了漫天的璀璨。

五彩的光辉，映照得艾佳琳的脸上泛上了一抹红晕。

“这烟花，看起来好漂亮啊，好像流星一样。”艾佳琳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眼睛里画满了梦幻泡泡：

“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故事，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上闪呀闪呀的，守护者地上的人，为他们在黑夜中指引方向。”

“哥哥你说，如果哪一天我离开了，我会变成夜空中的哪颗星星呢？”

“呸呸呸，别瞎说。”何杰揉了揉艾佳琳的脑袋，“小小年纪谈什么死不死的，那么不吉利。今天可是儿童节，开心就好了对不对？”

“是哒。”艾佳琳点了点头，眼睛里洋溢着笑容。

“烟花放完了，咱们该偷偷熘回去了。”何杰对着艾佳琳说了一声。

艾佳琳却并没有给何杰回应。

何杰感觉到一丝丝你的不对，转头看向艾佳琳。

艾佳琳正背对着何杰，肩膀正在一抽一抽地，不自然地抖动着。

“你……”

一种不祥的感觉在何杰内心蔓延，刚要靠近，就听见了“扑通”的一声。

在何杰的视野里，艾佳琳跌坐在了地上，可爱精致的五官，写满了痛苦与扭曲。

她的双手试图捂住正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可是却已经丢失了抬起胳膊的力气。

“佳琳！”何杰一把扶住了艾佳琳

他的童孔里，艾佳琳的嘴一张一合，就像个残破的风箱，发出嘶哑的吸气声。

不过就算这样，她还是试图寄出一丝微笑。

好像要说。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069章 你醒醒啊 何杰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

哪怕是怀里抱着一个人。

“快！快让一让！”

何杰一路狂奔向了胸痛中心的大门。

那扇24小时永远亮着的灯，何杰一直觉得距离那么近。

这一刻却感觉无比的遥远。

快点，再快一点。

自己还能再快一点。

灯光越来越近，何杰的一只脚终于迈进了胸痛中心的大门。

“怎么了，何大夫！”夜班护士很难想象，一贯嬉皮笑脸，把“当医生只是爱好”挂在嘴边的何杰，怎么会有这么一副崩溃的模样。

“佳琳情况不太好，快！”何杰不顾满脸的汗水，抱着艾佳琳狂奔进了抢救留观区。

艾佳琳彷佛是沉睡了一样，在何杰的怀里一声不吭。

她青紫的嘴唇，还有越来越急促的脉搏，不断地在告诉何杰，现在她的情况时多么的不妙。

何杰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赶紧把她抬到床上，半坐位。”

“吸氧，快！”

“静脉通路！”

“利尿剂呢？前列地尔呢？快用上啊！”

“马上！正在配药了。”护士强行忍着眼泪，一边配着药说道：

“何大夫，所有药品是有登记的。我今天上班时候正好取了点钱，咱们先把药用上，一会儿忙完我先去帮小孩把费用交上。”

“这你不用管。”何杰焦急地从口袋里翻了翻，掏出来一张银行卡甩给了缴费处的小姑娘：

“随便刷，快！”

无色澄清的呋塞米，还有乳白色的前列地尔顺着艾佳琳的静脉缓缓流入。

药物起效的时间早已过去，可是艾佳琳的面容却没有半点的缓解。

“怎么办……”何杰着急的像是跳进了开水里的青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郑毅的面容突然浮现在了何杰的脑海里。

对，郑总。

郑总一定有办法的！

“郑总呢？郑总来没来？”何杰彷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护士。

这时候，何杰才看到，夜班护士的眼眶里已经挂满了泪花。

“已经告诉郑总了，他说马上到。”护士的声音带着哽咽：“下午的时候小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

面对护士的疑问，何杰没有说话，只是抓着衣服的手越来越近，彷佛随时都要把衣服给抓破了一般。

都怪自己。

自己如果不是觉得她一个人呆得太闷，不带她出去放烟花，可能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可是……

“怎么了！”

这时候，就看见郑毅连白大衣都没来得及穿，急冲冲的冲进了抢救留观区。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郑毅从一旁护士手里接过了听诊器，轻轻放在了艾佳琳胸前。

“有啰音，急性左心衰。”郑毅看着夜班护士：

“别哭，救命要紧。”

“前列地尔和呋塞米给过了是吗？”

“给，给过了。”夜班护士把噙在眼圈的眼泪强行憋了下去，咬着牙说道。

“再来40毫克呋塞米。”郑毅火速的下达着指示：“硝普钠50毫克配50毫升，1毫升每小时静脉持续推注。”

“可是郑总……”

“别可是，快！”

郑毅明白护士的那句“可是”是什么意思。

硝普钠，常用的静脉降压药物，降压原理是扩张全身的血管。对于急性心力衰竭的患者，还有这种肺血管压力太高的患者，短暂的应用硝普钠可以让血液更多的停留在周身的血管里，减轻患者心脏的压力。

这种药物遇见阳光会分解成有毒的氰化物，长时间的使用存在着氰化物中毒的风险。

尤其对于小孩子，能不用就不用吧。

但是对于艾佳琳，郑毅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避光注射器连接上了艾佳琳的静脉通路，短暂的几分钟过后，硝普钠逐渐起效，艾佳琳嘴唇上的青紫也渐渐缓解了不少。

“怎么回事。”郑毅这时候转过头看着何杰。

“我……”何杰的声音罕见的有些吞吞吐吐。

郑毅的目光在何杰的眼里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你不是下班回家了吗？”

“你家住的离医院挺远，怎么这么快就到医院了。”

“还有，护士都说了，艾佳琳是你抱进医院的。”

“她为什么会离开医院？”

“你到底干了什么？！”

何杰有些不敢直视郑毅的目光，“我，我就是……”

听着何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郑毅的目光渐渐变了。

没有愤怒的火焰。

剩下的只是冷漠。

“我……”何杰刚要再开口，就看见郑毅抬起了手。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在何杰的脸上响起。

“你总是说当医生只是爱好。”郑毅的语气冷冰冰：“你要是把这个职业只当做爱好，那我建议你趁早卷铺盖走人。”

“艾佳琳是什么病情你不清楚吗？”

“她不能接受巨大的刺激你知道吗？”

“烟花爆竹那么大的声音，会不会刺激她！”

何杰捂着脸看着郑毅，平时嘴炮如山的他，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是好心。”郑毅看着何杰：

“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一名医生！”

“你基本的素养，那时候哪里去了！”

何杰的脸涨得通红，沉默了好久之后，才艰难的从嘴里憋出来了一句话：

“我错了……”

自己错了，真的错了。

“道歉有用吗？”郑毅语气依旧冷冰冰的：“知道错了，还不赶紧帮忙，等什么呢？”

“呼吸机推过来，如果观察一会儿还不见强，准备气管插管。”

“啊，好的。”

冰冷的呼吸机伫立在艾佳琳的床头，监护仪上的数值就和所有人的心情一样，波澜起伏。

“不行就准备气管插管吧，套件拿过来。”郑毅语气越来越严肃，一旁何杰的脸上已经满满的全都是愧疚。

“郑总……我……”

躺在病床上的艾佳琳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呢喃。

看着艾佳琳痛苦的面容，所有人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小孩！你醒醒！别睡啊！”旁边的护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冲上前轻轻地拍打着艾佳琳的肩膀。

千呼万唤之下，艾佳琳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

写满了痛苦的脸上，艰难的挤出来了一句话：

“哥哥姐姐，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070章 艾蒿 看着何杰一旁满是汗水和惭愧的面庞，艾佳琳小嘴费力地张开，彷若蚊嘤的声音从嘴里响起：

“哥哥姐姐，是我不对。”

“我自己太贪玩了，你们不要怪何杰哥哥好不好……”

在艾佳琳的声音中，何杰的身子好像一下子没有了力气，摊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满是惭愧的声音从嘴里喃喃发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何杰这自责的样子，让郑毅也实在不忍心继续在训他了。

再看看艾佳琳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郑毅皱了皱眉：

“来5毫克吗啡皮下注射，缓解心衰的不舒服感觉。”

看着护士轻轻地拿着注射器，1ml的注射器针头装着透明的吗啡注射液轻轻地扎入了艾佳琳的肚皮下。

艾佳琳痛苦的面容也慢慢开始放松，郑毅也伸出手，又一次摸了摸艾佳琳的头：

“以后要乖乖的哦，不许像今天这样了哦。”

艾佳琳乖乖地点了点头，眼睛弯成了两个可爱的小月牙。

“哥哥姐姐们放心吧，我没事哒。”

“我的小名可是艾蒿呢！”

“护士姐姐们都喜欢我这个小名呢。”

“就是那个生命力很顽强的杂草。”

“我的生命力肯定会和它一样顽强呢！”

她强颜欢笑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心疼。

“哪有自己说自己是杂草的。”郑毅纠正道：

“艾蒿，虽然看起来只是杂草。”

“但是它可是有着独特的香气，还是很重要的一味中药呢。”

“这个名字，说明你不光生命力顽强。而且还是金玉其中，有着自己发光发热的地方呢。”

话还没有说完，郑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刚刚说，她的小名是……艾蒿？

郑毅整个人彷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呆住了。

“难怪……我觉得她有些熟悉。”郑毅眼前的小女孩，已经和他脑海里的一个被刻意忘却的身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原来是你……”郑毅轻声低喃。

即便是刻意忘却，郑毅也终究是忘不了，自己在被吊销医师资格后，最潦倒的时候，愿意临时雇佣他的那家福利医院。

尽管他在那里的工作，只是一名护工。

他也忘不了，在福利医院的关爱病房里，陪着小女孩度过的那段最后的时光。

他还忘不了，小女孩那永远温暖懂事的笑容，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却总能被生活快要压垮的自己，带过来一缕阳光。

他更是忘不了，最后那个躺在病床上，艰难的靠着呼吸机和辅助装置维持生命的小小身影。

还有她颤抖着手勉力的写下的那行字：

“放弃吧，我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依旧忘不了，小女孩的父亲，无声却泪流满面的脸庞。

郑毅看着艾佳琳的面容，现在她的面容，还没有自己前世预见她时的那般形容枯藁。

这也导致了自己并没有认出她，只是莫名的觉得她有些熟悉。

这几天的画面在郑毅的脑海里不断回旋。

为什么护士们都喊艾佳琳“小孩”。

她们喊的并不是“小孩”，而是小蒿。

自己早就应该明白的。

“现在，还不算晚。”郑毅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现在她的病情还没有发展到前世预见她时那般。”

“既然我自己的命运都可以改变，那她也一定可以有机会。”

前一世，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

这一世，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你。

“大哥哥，你怎么了？”艾佳琳抬起头，看见郑毅的眼角正挂着一缕晶莹：

“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我今天不听话，让你不高兴了……”

“大哥哥，我错了，你别这样……”

“没事。”郑毅摇了摇头：“刚刚太着急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迷了下眼睛。”

“何杰，别在那瘫着了。”郑毅瞪了还瘫坐在座椅上的何杰一眼：“看好佳琳。”

“那你呢？”何杰的眼神还有些涣散。

“我有点急事。”

郑毅又叮嘱了其他人几句，便把自己关在了诊室里。

他要找到一个答桉。

《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在郑毅面前出现。

这一次，郑毅消息浏览的很慢，生怕遗漏掉了任何的细节。

可是看到了最后，郑毅得到的也只有那千篇一律的结论。

【患者的先天性心脏病已不可逆转，已失去矫形手术治疗机会。】

【心脏及肺脏同期移植，或者肺脏移植同期行先心病矫治手术为当前最恰当治疗方式。】

“连《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都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郑毅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不能说没有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对艾佳琳来说，和没有办法没什么区别。

肺脏移植可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多少有钱人，都因为等不到供体，而撒手人寰。

更何况，艾佳琳的经济条件……

如果没有办法手术，那就只能通过药物来治疗。

即便再精准的药物治疗，也只是让艾佳琳的病情进展的速度变慢一些。而没有办法阻止死神的到来。

“不行，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郑毅不甘心地从抽屉里翻出了那本《Kirklin心脏外科学》。

书在一页又一页的翻动，清脆的女声也在郑毅耳边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用户主动学习相关专业知识，医道积分增加10点。”

“用户主动学习相关专业知识，医道积分增加5点。”

“用户……”

可是随着积分的增加，所有的书里，同样给出了和《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一样的结论。

“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郑毅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有些焦躁。

忽然，郑毅勐地一拍脑门：

“对了，还有KI和Pubmed，先心病晚期的艾森满格综合征患者那么多，一定有医生试过其他方式的努力。”

不信邪的又点开了Pubmed还有KI，以“艾森曼格综合征”和“治疗”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后，一条又一条的文献错落有致地显示在郑毅的眼前。

郑毅手里的鼠标轻点，一篇论文在电脑屏幕上展开。

071章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艾森曼格综合征，合并严重肺动脉高压，建议积极治疗患者肺动脉高压。对于此类患者，可以通过药物治疗，延长患者的生存时间……】

“这个不对，看看另一篇。”

【先天性心脏病，出现右向左分流，为先天性心脏病矫治手术禁忌，不建议行除心肺移植外其他手术治疗。】

“这个也不对。”

面前的页面不断切换，一条又一条的文献在郑毅手中的鼠标下被不断地点开，又关闭。

【Although the ret use of advaherapies has substantially improved funal capad increased life expe survival remains poor.】

“还是不对。”

【Progressive heart failure， iious diseases and sudden cardiaprise the maih is.】

……

浏览器上的窗口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各种学术研究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是所有的结论却都是千篇一律。

不建议除了同期肺移植之外的手术治疗……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盯着电脑屏幕，郑毅揉着自己的头发，内心之中除了不甘，剩下的还是不甘。

一点一点涨动的医道积分在告诉郑毅，他现在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可这不是郑毅想要的回报。

月亮渐渐躲藏到了乌云后面。

长时间注视着屏幕，使得郑毅的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彻夜的未眠也使得困倦不断冲刷着郑毅的神经，浏览文献的动作也变得机械而呆板。

“不对，不对，都不对……”

口中发出呢喃的声音，郑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强行地保持着自己清醒。

又翻过了一页文献目录，郑毅的鼠标忽然停下。

“刚刚那个是什么？”

用力甩了甩头，将已经附着在身上的睡魔暂时驱走，郑毅握着鼠标，滚轮向前滚动，箭头最终在一篇文献上停下。

他眼前终于一亮。

“这篇好像可以。”

满心欢喜的点开了文献，郑毅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生怕自己遗漏了任何一点信息。

这也是一位同样满怀不甘的医生，面对的是一名14岁的艾森曼格综合征合并室间隔缺损的患儿。

在家属的恳求下，和自己内心的不甘之下，这位医生给患者进行了手术。

手术过程很顺利，但是在缺损被缝补之后，同样出现了因为肺血管的压力太高，患者的心脏无法复跳的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这位医生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他并没有选择在补片上重新戳上一个洞。

他同样认为，这种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

最终，他选择了给患者置入了ECMO减轻肺血管的压力，辅助心肺功能。

患者顺利地从手术室回到了ICU。

这位医生也乐观地认为，一切都会顺利。

但是这位患者最终面对的结果是ECMO无法撤机，患者家属在所有经济都被榨干了之后，终于负担不起ECMO每天过万的费用，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他也只能不甘地撤下了ECMO，看着患者的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

在最后的结论里，这位医生提出来了两个想法。

心脏射血相当于逆流而上。想要将血液从心脏里射到全身，是要克服血流本身对血管的压力的。

这种压力也就是舒张压。

俗称，低压。

射血时候的冲击的血流对于血管壁的压力，也就是收缩压。

俗称，高压。

艾森曼格综合征的患者，手术之后心脏难以复跳的原因在于肺血管的压力太高，右心无法克服这个压力来射血。

只要想办法让右心射血的力量能够超过肺动脉的压力，那么患者的心脏就可以跳动起来。

这个问题，可以通过两个途径来解决。

第一个途径就是减轻肺血管的压力。

这位医生使用ECMO就是出于这个想法。

利用ECMO将部分需要回到肺里的血给引出来，变相的减轻了肺内的血流量，从而减少的肺血管的压力。

但是可惜最后失败了。

这位医生并不认为自己这是失败。

他认为失败的原因，只是ECMO的使用时间不够长。

如果患者的经济能够接受，通过长时间的ECMO辅助，借助人体自身强大的调节能力，患者的心脏是有机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ECMO毕竟也只是一个机器，需要将人体里的血通过管路引到外面的机器中完成工作。

长时间使用ECMO同样会面临着费用极其昂贵、外接管路过长，容易出现感染等风险。

既然这样，那还有另一种可行的方式。

如果有一些办法可以提升患者心脏的射血力量，让射血的收缩压超过压力升高的肺血管的压力，那么右心就可以成功地射出血。

手术后右心就可以跳动起来。

只是这样的方法，比之ECMO还要稀少。

里面的结论看似给郑毅泼了一大盆冷水。不过郑毅却依旧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着论文里的内容。

“提升心脏收缩力……”

这种几乎是对未来的畅想般的内容，却让郑毅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对，艾森曼格综合征无法手术治疗的根源在于右心承受的压力过大。

既然减轻肺动脉压力很困难，俺么我们可以用增强心肌收缩力的办法来解决这个事情啊。

是自己搜索和查找的方式走入了误区。

既然文献里没有，书上也没有。

那么图书馆里，有没有。

意识沉浸到了图书馆里，最高层的书架上，有一本书好像感受到了郑毅的呼唤，正隐隐地闪烁着光泽。

光泽之中，这本书的书名雾蒙蒙的，即便郑毅用尽目力，也无法看清。

只能在勉勉强强地看到“辅助”两个字。

一种冥冥的感觉在告诉郑毅，这本书就能自己需要的答桉。

“看来的确是我之前的思考方式存在了误区。”郑毅一边想着，一边努力看着这本书的名字。

每当郑毅快要真切地看清这本书的时候，那本书的书名总是会立即变得模湖，然后那道清脆的女生就总会在他的耳边响起。

“书籍激活条件不足，用户暂无法查看书籍名称及内容。”

“该书解锁条件：在心脏外科开胸手术书籍方面，消耗累计50000点医道积分。”

“该书激活所需医道积分：70000点。”

072章 我错了，真的错了 整整十二万的医道积分。

郑毅从获得了图书馆到现在，总共获得过的积分加起来，都不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这天生就带着一种劝退效果。

“这……”

郑毅看着这本书的信息，脑子里不停地盘算起来。

这个时候，图书馆的提醒声音再度响起。

是那位做象鼻手术的患者积分到账了。

足足650点的积分。

加上救了那位感染性心内膜炎的小男孩获得的医道积分，再加上之前郑毅查阅资料获得的医道积分，现在郑毅剩余的医道积分，也有足足1300点了。

但是面对这庞大的12万缺口。这一点点积分无异于杯水车薪。

“还好。艾佳琳的病情还没有发展到我重生之前那样。我还有时间。”郑毅思索着。

郑毅同样心知肚明，艾佳琳到达那一步，也只是一个迟早的事情而已。

时间是自己最大的优势，但是自己最缺的也同样是时间。

医道积分的来源，光靠自己看书、看文献学习，那恐怕下辈子自己也凑不够这么多的医道积分。

根据自己对图书馆的了解，如果想要快速获得医道积分的话，治病救人就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患者，郑毅需要大量的患者。

可是胸痛中心，又不是标准的心脏外科。除了急症主动脉手术之外，哪里会有其他的手术患者？

“不行，名气还是不够。”郑毅思索了一番之后，作出了如是的推断。

“可是名气……”郑毅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

自己好像知道了最后一条路应该怎么走。

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现在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就要开始了。

正想着，脑海里的图书馆彷佛感受到了郑毅的内心，那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在郑毅的耳边回荡。

“用户目前已经了解图书馆基本使用功能。特此开放补充说明。”

“用户获得声望提升，可根据声望提升程度，获得不定量医道积分。”

“如：在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中，用户或者用户所属的医疗团队获得多方关注，或者获得良好名次。”

郑毅没有说话，图书馆的这个消息的确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现在，就要靠自己了。

顶着一对黑眼圈，郑毅从诊室里走了出来，来到了抢救留观区。

艾佳琳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这一道坎算是度过去了。

就是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艾佳琳还要度多少次这样的难关。

病床旁边的座位上，何杰同样是一副熊猫眼，一刻都不敢松懈地看着艾佳琳。

“别看着了，这道坎算是过了。”郑毅有气无力地安抚了何杰一句：“白天把硝普钠停掉看看，如果还没什么问题，就让小蒿回之前那个房间吧。”

“我……”何杰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彻夜未眠的原因，眼睛通红。

“行了。”郑毅瞅了何杰一眼：“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唉。”

何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语速很慢，但是却包含了某种决心：

“郑总，这次真的是我不对。”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有。”郑毅一脸认真：“这件事，我需要你帮我。”

“怎么帮？”

“等我确定好了之后告诉你。”

天空不知不觉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杨雯她们刚一到医院，就看到了在抢救留观室里的艾佳琳，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就这么胡闹？！”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杨雯简直想要剁了何杰。

“何老师，你这事儿办得，确实有点鸡头白脸的嘞。”欧博特这一回也没站在何杰这边。

甚至，就连高洪林和周蕾他们看着何杰的眼神，也带上了一抹异样。

或者说是，掩藏在深处的失望。

杨雯觉得还不够解气，刚要再说两句，就听见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何杰，你他娘的能不能干了！”林主任一脸怒气，大踏步地走来：

熟悉林主任的人都听得出来。

这一次，林主任的语气里除了怒气之外，还带着一股深深的失望：

“老子知道你他娘的家里不差钱。”

“但是你他娘的要知道，你应该做的是什么！”

“不管你是不是为了人家孩子好，你他娘的是做的是一个有医学常识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深知自己错了的何杰，面对周围人的指责，又一次低下了头。

“别说何杰哥哥了……”

微弱的声音在抢救留观区响起，艾佳琳正费劲地从病床上坐起：

“是我，是我自己贪玩要出去的……”

回应的，是何杰抬起头，充满了愧疚与自责的声音：

“不，是我。”

这一次，何杰同样没有给自己辩驳。

错了，就是错了。

自己这一次，真的做错了。

何杰声音很慢，但是却带着一股决心和坚定不移：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很抱歉，我的个人行为，对患者带来的伤害。以及对科室工作带来的负面影响。”

“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我和郑总也商量过了，我会尽全力去进行弥补。”

何杰弯下腰，对着艾佳琳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蒿，对你带来的痛苦，我真的十分抱歉。”

直起腰，何杰看着林主任，认真地说道：

“我从昨晚开始，想了很久很久。”

“平时我一直把‘当医生只是爱好’挂在嘴边。”

“但是我的内心，还是想当一名医生的。”

“当一名出色的医生。”

“我也恳请各位领导、同事们能够相信我。”

“我一定，会做一名好医生的。”

“何杰哥哥……”艾佳琳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什么。

“行了，他娘的。你搁这整什么扇情呢？”林主任狠狠地拍了何杰一下，眼睛深处闪过了一抹欣慰：

“老子可跟你把丑话先说前面。”

“这种事情，如果再有哪怕一次，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去当你的拆二代吧！”

“放心。一定不会。”何杰郑重地点头。

073章 你当我是聂某某那种人嘛 叮铃铃铃铃………清脆入耳的手机铃声，一大清早便在整个办公室里响起。

“谁呀这是？”

还在研究那个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术视频的段海清，颇为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手机号码，是自己不认识的电话号。

“您好，哪位？”

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段海清语气还是很客气。

毕竟谁也不知道电话那边是患者还是自己的领导。

“段主任是我，小郑。”郑毅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小郑，有什么事啊？”段海清愣了一下。

郑毅给自己打电话，这是为了什么？

电话那边郑毅的话随即就让段海清整个人都是一激灵。

“段主任，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郑毅的声音透露着一种疲乏：

“按照时间，距离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已经越来越近了。”

“您，或者说您手下的大夫对于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术感不感兴趣？”

“这当然感兴趣了！”一听到这句话，段海清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那段主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郑毅慢慢说道：

“您这边如果有需要做二尖瓣手术的患者，我想和您一起去看一下。”

“如果患者适合做二尖瓣成形手术的话，我想和您一起为患者做这个手术。”

段海清彻底愣了。

这番话对于段海清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两个科室之间的关系，即便现在还算凑合，但是两个科室还是竞争关系。

这郑毅，居然这么好心？

“这……”段海清想了又想，也实在想不出如果郑毅这么做的理由。

难道……

难道郑毅要对自己暗中使绊子？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段海清给否决了。

以段海清对郑毅的了解，虽然这小子有时候有点冲动，但是为人方面，还是可以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段海清当然明白。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

郑毅会提出什么条件？

“小郑。”段海清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愿意把这种技术共享出来，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但是你要是说你要为我们白忙活这个事，老哥哥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这边有什么事情老哥哥我能帮得上的吗？”

段海清身为一科之主，为人处世方面也自然是老油条。

这番话说得，既拉近了距离，又委婉地表示让郑毅提出条件不要太过分。

果然，电话那边郑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既然段主任这么热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心脏手术，单凭一两个人是做不完的。”

“在助手方面，您也可以再带一名医生一起上台。”

“不过，我这边需要何杰上台。”

“术者和一助、二助还有三助，我们四个人轮流着来。”

“小郑，你这意图也太明显了。”段海清哈哈一笑：“你这是明着想让小何来练手，然后把我们给挤下去啊。”

郑毅明白段海清话里的意思，这是摆明了想要让他们再多一些上台，提供学习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郑毅不能退让。

他为的，是患者，是手术，是艾佳琳。

是何杰。

于公于私，郑毅都需要何杰在比赛上能够大放光彩。

“可是段主任。”

郑毅的回答非常冷静：

“咱们也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您这边参加比赛的人，除了闫宇之外，还有能拿得出手的吗？”

“现在比赛将近，我们为的都是给医院里争光。”

“有限的资源和时间需要分配给最有可能取得成绩的人。”

“这个道理，我都明白。您肯定也明白。”

“段主任，咱们要以大局为重啊。”

郑毅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

要换作别人这么说，段海清早就暴走了。

但是现在，段海清却陷入了沉思。

因为郑毅说的都是事实。

从郑毅的话里，段海清更是感受到了一种科主任的影子。

“这小子，这就开始有范了啊。”段海清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自己平时对闫宇吆五喝六的。可是自己心里明白，手底下除了闫宇之外，其他人虽然都可以培养，但是参加这种比赛，段海清对他们还真没太大的信心。

任何一个行业，努力是一回事，天赋又是一回事。

在这种全国性的比赛中，更是如此。

“行。”左思右想后，段海清点了点头：

“我这里正好有两例二尖瓣病变的患者。”

“原本计划下周做正中开胸二尖瓣置换手术的。”

“你要是方便，可以过来看看。”

“好的，我一会儿就来。”郑毅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

“你都听到了吧，走吧。”挂断了电话，郑毅看着一旁有些呆滞的何杰：

“别这么泄气，如果想要让小蒿真正的好起来，你更得把精神振作起来。”

“可是……”何杰的语气难得的有些不自信：

“让小蒿好起来和二尖瓣手术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郑毅很严肃：

“你应该知道小蒿现在是什么情况。”

“艾森曼格综合征的确很棘手。”

“我思前想后，也确实有一个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不是我们几个人就能够完成的。”

“所以这个想法的前提是，我们有足够的名气。”

“这样，我们才能够去完成这个想法。”

“才有机会去救小蒿。”

“要不然，我们遇到的阻力，会超乎我们的想象。”

“我好像明白了。”何杰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何杰这副模样，郑毅真的不知道，这个临时编纂出来的借口，在何杰脑子里被脑补成了什么样子。

严肃不超过三秒钟，何杰脸上又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郑总啊。你是不是也知道那个小切口二尖瓣手术，我现在研究了点名头出来，想让我试试呗？”

何杰的脸上尽管吊儿郎当，但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无比的认真。

郑毅又看了何杰一眼：“作为一名医生，你应该懂的，不能拿患者练手的这个道理。”

“瞧你这话说得。”何杰对着郑毅翻了个大白眼：

“你当我是聂某某那种人嘛，真是的。”

074章 二尖瓣成形的理论依据 “你直接报他身份证号得了。”郑毅微微一笑：

“刚才开玩笑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点数的。”

“叫上高洪林和杨雯，咱们去趟心胸外科。”

“对了，还有欧博特。”

“啊？去老段那干嘛啊？”何杰的脑袋上肉眼可见的窜出来了一个问号。

“去给你找小切口二尖瓣手术的患者。”

“喂！你来真的啊！”何杰差点一蹦三尺多高：“我还没准备好啊！”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郑毅眉毛一挑。

“我是说心理上！”何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别墨迹。”

“好！”

……

心胸外科病房，段海清看着郑毅他们，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货是把他们胸痛中心做手术的这几位全给带过来了啊。

“放心，他们只是协助、配合还有观摩。”郑毅早已和高洪林他们说过了原委：

“最后上台的还是我和何杰。”

解释过后，郑毅也没和段主任客气：

“段主任，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去看患者，您方便不？”

“方便。”段海清背着手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特殊准备得不？我让下面人准备一下。”

“那我不客气了。”郑毅说道：“你们科那个超声机方便给我用一下吗？”

“没问题。”段海清点了下头，扭头就对着医生办公室吼了一声：

“啊，那个谁？小闫啊！”

“听见了没，去拿个超声机！快！”

“对了，办公室里那个瓶装饮料也给我拿四瓶……啊不，是六瓶过来放办公室里。”

段主任的声音中，闫宇耷拉着脸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好的主任。”闫宇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快成为一名科室固定服务人员了。

心里碎碎念，闫宇还是老老实实地推着超声机带着众人来到了病房里。

第一例患者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段海清和老太太解释了一下，老太太很配合地在病床上躺下，不过眼神里还是有些怀疑。

自己可是奔着段主任的名头，才过来做手术的。

段主任这回居然带着这么个年轻的大夫来查房。

看起来，还是以这个小大夫为主。

这个小大夫看起来岁数也就不到三十岁，能看明白病吗？

“阿姨，你放心。”段主任看明白了老太太心里的疑惑，耐心地说道：

“这位郑大夫可是我们医院特意从外院引进的专家。在心脏微创手术方面的造诣很高，您大可以放心。”

“等您检查完了，您的情况我会详细和您沟通的。”

老太太地听着段主任的话，眼里的怀疑神色下去了几分，但是却还是有着几分不信任的神色在里面。

“时间宝贵，咱们先开始。”郑毅看到段海清说完了，便开口说道：

“有什么问题，各位随时可以问。”

“这……”闫宇看着郑毅手里的超声机探头，有些不解：

“这位患者诊断很明确啊。就是二尖瓣重度关闭不全，需要手术治疗。”

“这种二尖瓣反流的患者，一般来说返流量只会恶化，不会减轻，郑大夫你这拿着超声……”

“闭嘴。”一旁何杰看着闫宇，嘲讽能力再度发作了：

“段主任能让你过来，相比你在心胸外科也属于年轻有为的医生吧。”

“你怎么现在跟个傻子似的。”

“我这说得不对吗？”何杰这不客气的语气一下子让闫宇涨红了脸。

“都别吵。”郑毅瞪了何杰一眼。你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在这吆五喝六的，还想不想干了。

啊对，你有21套房，那没事了。

啊不对，你答应我的事，你可得做好啊。

看着郑毅凶神恶煞的眼神，何杰讪讪地住了嘴。

见何杰老实了，郑毅把探头放好了位置，探头左右轻摆，仔细晃动着：

“你们没接触过心脏超声的大夫一定要注意，心脏超声有几个位置探头需要反着拿，再就是这里。”

超声机上的画面，此刻已然静止。

“患者的二尖瓣关闭不全很严重，但是主要是后叶脱垂。”郑毅解释道：

“打个比方，二尖瓣就相当于一道有着两扇门的那种大门。”

“这位患者的两扇大门中有一扇门关不严，一直在忽闪。”

“稍等，我再看一眼。”

郑毅手里的探头微微一动，还没等说话，旁边何杰的声音已经响起：

“P2、P3区脱垂。”

“哟。”郑毅转头看了一眼何杰：“没少研究啊。”

“那可不。”郑毅看了一眼闫宇，刚要开口解释，一旁的段海清已先开了口：

“二尖瓣的两个瓣叶分别叫做前叶和后叶，前叶比较小，后叶比较大。”

“前叶被分成三等份，按照从前到后的顺序，叫做A1、A2、A3区。”

“后叶也是同样如此，不过叫做P1、P2、P3区。”

段海清这时候看着闫宇：

“现在，你懂他们在做什么了吗？”

闫宇还是有点蒙。

P1、P2、P3区，这和手术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闫宇这自带字幕的脸，段海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小郑他们现在看的，就是患者二尖瓣具体关闭不全的原因和位置。”

“他们要根据这个位置来进行术前计划，来拟定手术中可能的成形方式选择。”

“这些你可能平时没有接触过，回去这两天多看看书，我过两天会再考你的。”

“啊，我明白了。”闫宇脸上闪过了一抹了然。

不过听见段海清这最后一句话，闫宇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如丧考妣的模样。

“让你平时多动脑，多看书，你这都看哪去了。”段海清又瞪了一眼，直把闫宇瞪地都要怀疑人生。

幸好郑毅这边放下了超声探头，这才救了闫宇一命。

“小郑，怎么样，行不行？”段海清立马把注意力转向了郑毅。

“行，没问题。”郑毅回过头把超声机推到了办公室里，指着超声机上的图像说道：

“段主任，您看这里。”

“患者的二尖瓣P2、P3明显在收缩期向着左心房的位置脱垂。”

“这种情况下如果用二尖瓣成形术的话，效果应该非常不错。”

“那就行。”段海清点点头，出于严谨还是问道：“小郑你觉得这个患者如果成形的话，你有几分的把握？”

郑毅认真估算了一下：

“百分之八十五。”

075章 人丑就要多读书 一旁的闫宇眼睛里已经写满了不解。

要不是患者在旁边，闫宇估计都要喊出来“怎么这么低”了。

“你是在想为什么段主任会问这个问题吧。”看到闫宇这几乎是写满了字的脸，何杰面带嘲讽地开了口：

“一看你就对二尖瓣成形术一窍不通。”

“你……”何杰这不怼人不会说话的习惯，让闫宇满脸的不服。

“二尖瓣成形术和普通的二尖瓣置换完全不一样好不。”何杰自然地无视了闫宇，继续着自己的嘲讽模式：

“既然郑总都用门来比喻二尖瓣了，那我就借着这个比喻继续来说。”

“普通的瓣膜置换，相当于把坏掉的房门给拆下来，重新给安装上一个新的门。”

“二尖瓣成形术则是相当于把房门再次进行修理，修到能用的程度。”

“既然是修，那一定是有成功几率的。”

“就算是某些大牛来做二尖瓣成形手术，也不能保证自己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修好。”

“所以在做手术前，大夫都会和患者进行交代，在手术中咱们先进行二尖瓣成形，成形完之后，咱们直接在手术中观察一下成形的效果。”

“如果成形效果不好，就直接进行瓣膜置换手术。”

“不过还是有一些运气不好的患者，在修复之后看起来很好，但是手术完没过上几个月，二尖瓣就变成了老样子。还得再做一遍手术进行瓣膜置换。”

“孩子啊，人丑就要多读书好不。”

何杰这一通怼让闫宇的脸都快绿了。

尤其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闫宇甚至都拿出来了手机打开了摄像头，仔细端详了一下。

自己很丑吗？

摄像头里自己看着还行啊？

肯定是何杰这家伙在恶意打击自己！

“别看了。”何杰看到闫宇的动作，嘴角一勾：“我觉得，凡是容貌比不上我的……唔……”

何杰话说了一半，旁边的高洪林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何杰的嘴。

这家伙，你就算开嘲讽也不要开群体嘲讽好不好。

闫宇放下了手机，仔细思忖了一下何杰刚刚说的话，问道：

“按照你这么说，二尖瓣成形术有这么多的风险，为什么还要做这个手术，而不是直接做瓣膜置换直接一劳永逸呢？”

“因为有的患者，进行了二尖瓣成形之后，他的二尖瓣可以一辈子都没有问题。”何杰觉得闫宇这个问题很是低级：

“再说了，如果做了瓣膜置换，那患者的二尖瓣可就真的没了，在二尖瓣的位置进行工作的，就是一个瓣膜假体而已。”

“这就相当于为什么有的股骨头坏死的患者，除非到了末期需要做髋关节置换之外。”

“其他时候都要用药物或者是钽金属来保护他的髋关节。”

“说不好听的，瓣膜假体，之所以会有假体两个字，是因为它不是自己身上长的。”

“说白了这就是假肢。”

“假体都会有使用年限，目前市场上流行的人工瓣膜，平均生存期也就只有10-15年左右。”

“这个生存期指的就是人工瓣膜假体的使用寿命。”

“也就是说，接受了人工瓣膜置换的患者，在十几年后注定会再做一次心脏手术。”

“二次心脏手术的风险，可和第一次心脏手术完全不一样。”

“再者，心脏手术的患者普遍岁数都是七十多岁，等到二次手术的时候，都快要九十岁的人了，那时候手术怎么做？能下得了手术台吗？”

话说到一半，何杰又忍不住开了群体嘲讽：

“说到假肢，这就和我们戴的眼镜是一个……唔……”

高洪林见势不妙，再次飞快地捂住了何杰的嘴。

“而且从风险角度来说，二尖瓣成形术的风险，要比瓣膜置换手术要低。”郑毅偷偷地示意高洪林把何杰的嘴给捂严实了后，补充道：

“就算是二次手术风险，二尖瓣成形术后的二次手术风险，也比二尖瓣置换术后的二次手术风险要低。”

郑毅这一段如同绕口令一般的话，让闫宇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想明白。

考虑到患者有充分的知情权，这番探讨所有人都没有避讳患者。

老太太眼睛里的疑惑和怀疑，也在众人的讨论之下慢慢地消散。

“阿姨，你听明白了是不？”段海清的眼神早已经关注到了患者眼神的变化：

“咱老实说，二尖瓣置换手术，是我的专长，您是奔着我来的，我给您做二尖瓣手术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刚刚咱们的讨论您也听见了，这位郑大夫是二尖瓣成形手术的专家。二尖瓣成形手术是咋回事您应该也都听明白了。”

想到自己并不会二尖瓣成形手术，段海清还是厚着脸皮来了一句：

“咱们实话实说，二尖瓣成形手术，我没有郑大夫做得好。”

“如果您同意，就由我和郑大夫一起来为您做这个二尖瓣成形手术。”

“要是您觉得不妥，咱们就老老实实的，按照计划，下周一做二尖瓣置换手术。”

“您要是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大家都在这，您可以随时问我们。”

“段主任。”老太太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老伴：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懂了。”

“我们做患者的当然是听大夫的。”

“您觉得怎么合适，就按照您的建议来。”

“老太太我也想搏一把，看看能不能一辈子不做第二次心脏手术咯。”

“老头子，你说对不对？”

老爷子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语气很轻，却充满了宠溺：

“老婆子，咱家这么多年都以你为主。”

“这一次，老头子当然还是得听你的咯。”

老太太看向了段主任：

“我们做。”

“那……”段海清看了郑毅一眼：“郑大夫，那就还是按照原计划，周一手术，你时间可以不？”

言外之意，就是二尖瓣成形的手术器械，是否来得及。

“放心吧，可以。”郑毅点了点头。

从老太太的病房出来，两人推着超声来到了另一间病房前，这一回闫宇在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个单间，有个事情得先说一下。”

076章 我们家属不同意 闫宇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位患者退休之前是一个工厂的干部，平时脾气不是特别好。之前在家里总是感觉胸闷气短不舒服。”

“然后就是自己在家里吃几天药，每次都不肯来医院。”

“这次是患者突然加心衰加重，连气都喘不上了，才来医院看病的。”

“然后超声看也是二尖瓣重度的关闭不全，就住到我们这里了。”

“刚开始患者不想手术，被我们各种科普和劝导最后才下定了做手术的决心。”

“平时和这位患者的沟通……嗯，一言难尽。”

闫宇的话让众人心下明了，敲了敲病房门之后，看到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拉开了房门。

“今天不都是查过房了吗？我们家老爷子现在又没有不舒服，你们还过来干什么？”女人的语气充斥了不满：

“我们家老爷子刚刚才睡着，你们这就不怕打扰到我们老爷子休息吗？”

“我和你说，我老爷子要是再不舒服……”

“老爷子的病情我和你说过无数次了。”段海清眉宇间闪过一丝烦躁，开口打断了女人的话：

“老爷子的二尖瓣病变很重，你们也同意做手术了。”

“我们原本定的是下周五给老爷子做二尖瓣置换手术。”

“但是经过我们的研究，老爷子可能还有更合适的手术方桉。”

“这位是我们医院特地引进的郑毅大夫，这次我们是来看看老爷子可不可以做二尖瓣成形手术，进行二尖瓣修复的。”

“不是说好了做二尖瓣置换了吗？你们这就改主意了？”中年女人看了一眼段主任，又斜眼瞅了一眼郑毅，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手术方桉这种事情，你们大夫说变就变吗？”

“是这样的。”段海清解释道：“患者做二尖瓣置换手术当然没问题，但是二尖瓣成形……”

段海清刚把二尖瓣成形手术的意义解释了一半，就被中年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了：

“这么说，做二尖瓣成形，还有可能二进宫呗？”

“你刚刚还说，二尖瓣成形是你和这个郑大夫做？”

中年女人再次斜着眼打量了一下郑毅：

“我们可是奔着你段主任的名声过来的，你现在告诉我做二尖瓣成形要你和这个小大夫一起做。”

“这么一个小大夫，会做手术吗？能看病吗？”

“我们……”段海清还想再努力一下，结果中年女人压根就不给段海清说话的机会：

“你不用说了，我们不同意。”

“就做二尖瓣置换，你来做。”

“我们家老爷子的身体可是金贵得很，犯不着来给某些小嫩兔子拿来练手。”

这最后的话说的，已经快是明晃晃地把巴掌放在郑毅和段海清脸上开始扇了。

“我们医生当然尊重患者和家属的选择。”段海清阴沉着脸，强忍着心里的不满说道：

“既然您这边已经决定好了。”

“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下周五手术，做二尖瓣置换。”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们老爷子休息。”中年女人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憋着一肚子火，段海清带着众人从病房里出来。

回到了医生办公室，段海清有点歉意地对郑毅说道：

“小郑，这回不好意思啊，说好的两个患者……”

“没事的，段主任。”段海清这态度反而让郑毅有些不好意思了：

“万事开头难嘛，能有一例患者已经很不错了。”

“等我们手术效果出来了，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患者愿意接受的。”

“那事不宜迟。”段海清也重新打起精神：

“咱们再来确定一下周一手术患者的相关细节。”

一番讨论之后，刚敲定好具体手术方桉，郑毅手里的电话就响起。

电话里护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着急：

“郑总，救护车来电话了，说是有一个无名氏老大爷，在公园里锻炼的时候突然呼吸困难晕倒了，正在送过来，马上到！”

郑毅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

“我们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郑毅对段海清和闫宇说了声抱歉后，几人便匆匆返回。

刚回到胸痛中心，郑毅就隐隐听见了救护车的警笛声远远传来。

……

“诶，石老大，有救护车过去诶。”

《环海日报》的报社中，一个身上挂着记者证的小伙子听到了门口的报警声，趴在床上往下看了一眼，扭头看着坐在那玩手机的石军说道：

“主编这两天不是天天催咱们组的稿子吗，咱们跟不跟着去看看？”

“说不定能凑一个大新闻呢？”

“得了吧，一个破救护车有什么好看的。”身为这个新闻小组组长的石军正翻着手机，和一旁自己的跟班摄影师小声地地抱怨着：

“这两天主编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说什么要有社会责任感。”

“之前那些爆点的新闻全都不让报了，还要让咱们拿出又有什么正能量，又能吸引眼球的新闻。”

“她真是湖涂了，飘了。”

“正能量的新闻哪有能吸引眼球的地方啊？”

“石老大，你别上火。”和石军一组的摄影师安慰道：

“虽然那些新闻主编不让播了，但是您这不是又开发了一个给大家捞外快的办法嘛。”

“大家跟着您，最近不都赚得盆满钵满的嘛。”

“可这好日子要到头了。”石军叹气道：

“现在环海市里，但凡能拿出点油水的地方，都被咱们给搜刮上一遍了。”

“现在他们看到咱们，就跟公鸡看到黄鼠狼一样。”

“这油水是越来越不好捞了。”

“现在咱们这是眼瞅着油水就快捞不着了，能拿出来的新闻也没有。”

“等主编回来看到我们又拿些普通的稿件湖弄她，估计又要冲我们发火了。”

“石哥你也别上火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摄影师倒是很乐观。

“得了吧，这个桥头我反正是没看着。”石军一脸的不高兴：

“我再看看咱们那些资料能不能联系个自媒体卖点外快吧。”

说着，石军就再次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077章 你们这帮白衣蚊子 救护车从《环海日报》报社门口路过后，又拐了几个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中心医院的门口。

急救人员从副驾驶的位置上飞奔而下，一把拉开了救护车的后门，一辆担架车急急忙忙地从后门推出。

“患者在公园锻炼的时候，突发呼吸困难后晕厥，考虑张力性气胸！”急救人员一边喊着，一边拉着担架车直冲进了大门：

“我们已经联系上了老爷子的家属。”

“家属说老爷子之前就有肺大泡。”

“我们考虑刚刚在公园里锻炼的时候应该是肺大泡突然破了。”

“家属说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郑毅凑上前轻轻按了按老爷子的皮肤，软绵绵的，还有嘎吱嘎吱的感觉。

这叫做皮下握雪感。

张力性气胸的典型表现之一。

“做个CT，准备放胸腔引流管。”

张力性气胸的处理并不复杂，主要就是一个“快”字。

老爷子家属毕竟还没过来，为了怕到时候说不清楚，也为了明确诊断，郑毅还是选择先做了个CT明确气胸量，顺便留个客观证据。然后再给老爷子进行穿刺放胸腔引流管。

急诊CT做完，把老爷子带到了换药室，高洪林选择了个合适的位置，穿刺，放管。

咕噜咕噜的气体从顺着胸管从引流瓶里排了出来，老爷子发绀的面容逐渐缓解。

一切都预示着这位老爷子转危为安。

看到老爷子放好了胸管，交接完工作的急救医护回到了急救车上，对着还在医院大门口抽烟的救护车司机招了招手：

“老刘，走了。”

“这么快？”老刘抬了抬头：“患者家属还没来吧？”

“抢救的时候哪管得上这么多。”

“那就好。咱们效率还是杠杠的。”老刘应和了一句之后，扬了扬手里吸了半截的烟：

“等我一分钟哈，烟瘾犯了。”

“麻熘地，快抽！”

叼着烟，老刘来到了灭烟处，瞅见四下无人，悄悄地拿出了手里的电话。

“石哥，你要的那一类新闻有了。”

“嗯，对，就是你想要的那种。”

“患者刚放完胸管，我看到了我们救护车上的大夫打家属电话了。”

“我把家属电话发给你。你现在过来应该正好。”

“钱记得打到我卡里就行。”

“我车要走了，回聊。”

电话打完，老刘装模作样地掐灭了烟，回到了救护车的驾驶座上。

一脚踩下油门，救护车绝尘而去。

……

抢救留观室里，看到老爷子状态渐渐稳定，郑毅便安心回到自己的诊室里，准备再推定一下周一要做的那例二尖瓣成形手术的细节。

屁股还没等沾上自己诊室的座位，郑毅就听见一阵吵闹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看门口，几位膘肥体壮的大汉正将收费处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哪个瘪犊子给我们老爷子放的管子，给老子站出来！”为首的一个带着大金链子，胳膊上还纹了一条龙的大汉开口嚷嚷道。

边嚷嚷着，这个大汉的巴掌还不客气地在收费处的玻璃窗上狠劲拍打着，眼瞅着手就要扇到收费处小姑娘的脸了。

小姑娘退无可退，只能尽量把身体缩在了玻璃窗后面瑟瑟发抖。

“我们放的，怎么了？”郑毅快步上前，用身子把收费处的小姑娘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他们……”小姑娘工作时间不长，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都快被吓哭了：“来了就说咱们乱收钱，还，还要……”

“你这小嘴叭叭的，还要什么，你说来？”那纹身大汉把手里的缴费单一把甩在了地上：

“你们瞪大狗眼好好看看，我家老爷子屁事没有，你们这查什么CT？还给我家老爷子放那么粗一管子。”

“这就算了。我们小老百姓的，忍忍就过去。”

“可你看看，就这么一个破CT和这一个满大街都能捡到的管子，你就收我们两千多块钱。”

“你们这帮白衣蚊子怎么不去抢？”

“我告诉你，今天我话就撂这了。”

“老爷子我们带走了。想让我们交钱？没门！”

“你们家老爷子是张力性气胸，很危险的。”郑毅辩解道，心里却有点凉飕飕的：

“CT能够看得很清楚。”

“而且所有收费都是合理收费，胸腔引流管都是一次性无菌的，还有胸腔闭式引流术……”

“CT个屁CT。”纹身大汉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们这帮白衣蚊子，成天就想着扒俺们一层皮。”

“你们也就是欺负欺负那些老实人看不懂CT这玩意。”

“这玩意儿俺们看不懂，你们还不是想说啥就说啥？”

“我告诉你，你这花花肠子，在老子这，不行！”

说着，纹身大汉伸出手在郑毅面前晃了晃：

“想赚老子的钱？”

“老子今天就告诉你，没门儿！”

纹身大汉刚嚷嚷完，就听见一阵嘈杂声就在门外响起。

几个挂着“记者证”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这名记者悄悄按动了袖子里的录音笔，缓缓开了口：

“我是《环海日报》的记者石军，我们接到热线，说这里有医生进行了不规范的诊疗，并且乱收费，想要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石军的语气很轻，但是看向郑毅的目光，却好像是看守所里的警察在看待犯人时的那种眼神。

“哎呀，这是有记者先生来伸张正义了啊！”

纹身大汉一改之前的蛮横，表情瞬间变成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伸手颤抖地指着郑毅，一种泫然若泣的表情十分违和地出现在了他满是横肉的脸上：

“记者先生你说的没错，就是他们违规诊疗！”

“可怜我的爹啊，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们捅了个管子进去啊。”

“你们说说，这要是把我爹的肺给捅坏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不是这样的。”郑毅摇头解释道：“老爷子是因为呼吸困难失去意识后被送过来的，CT检查是张力性气胸，我们有监控……”

郑毅话还没说完，就被石军不客气地打断了。

078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据我所知，贵院胸痛中心的诊疗范围是胸痛相关疾病，呼吸困难不应该去呼吸科或者胸科就诊吗？再次，也应该去急诊就诊吧？这不在贵院的胸痛中心的诊疗范围内吧。”

“记者先生，气胸也是引起胸痛的疾病之一。”郑毅斟酌了一下，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下。

可石军看起来并不想听郑毅的解释。

“也就是说，你们在给患者进行你们口中的‘胸腔闭式引流’操作的时候，老爷子也是昏迷的咯？”石军冷笑了一声：

“刚刚你说到有监控是不是？那处置室里的监控，能调出来给我们证明一下嘛？”

郑毅的心里一沉。

这个石军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因为，医院的换药室属于绝对隐私空间。

那里，是没有监控的。

看到郑毅语塞，石军嘴角微微一勾。

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功课没有白做。

这些医院的死角，自己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石军拿起笔在手里的笔记本上，在郑毅的眼皮子底下，轻轻写下了“超执业范围行医”几个字。

“记者先生……”郑毅捕捉到了石军的动作，刚要进一步分辨，就被石军再一次打断：

“这位医生，从刚刚你的描述，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你们对老爷子进行的这种有创治疗，并没有征得患者本人的同意。”

“而且当时老爷子的家属也没有到场。”

“这就是说……你们是在没有得到患者和家属授权的情况下，为患者进行了治疗的。”

“我说的没错吧！”

边说着，石军一边故意大声地自言自语道：

“那这期新闻的标题就叫做‘知名三甲医院强买强卖，无良医生草管人命’好了。”

石军悄悄打了个手势，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摄影师立马把镜头对准了郑毅，好像是要抓拍到郑毅因为他们的质问而扭曲的脸庞。

到时候大可以标注成“无良医生被正义的记者质疑的无言以对”。

“我……”郑毅只觉得有口难辩。

什么紧急情况，应急抢救。即便自己说出来，谁知道又会被这位记者在笔下给扭曲成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郑毅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患者本人身上。

可是让郑毅的心拔凉拔凉的是，有一位大汉已经无视护士的阻拦，悄悄地把老爷子的平车从抢救留观区拖了出来。

“爸！”那名金链子大汉一把扑在老爷子面前，疯狂地给老爷子使着眼色：“你告诉我，他们把你们怎么样了！”

“疼……”老爷子有些费力地开了口，伸手指了指身上的管子：“疼……好疼啊……”

“你看！”大汉一脸愤怒地看着郑毅：“你们都对我爸做了什么！”

“负责！你们得对我爸负责！”

“记者先生！你看看他们！再看看我爸！”

郑毅已经看明白了，这大汉和这几个记者，这是在自己面前唱双黄呢。

可是郑毅偏偏无可奈何。

在掌握了舆论的人面前，郑毅头一次有一种无力感。

“怎么了，这位医生你怎么不说话了？”看着郑毅铁青的面容，石军敲打着笔记本：

“没关系，你当然可以保持沉默。”

“人家电视上不都说了吗。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我们‘如实’记录。”

在“如实”这两个字上，石军特意加重了语气。

“患者情况紧急，我们医务人员是可以进行紧急抢救的，就比如……”郑毅咬着牙开了口。

可是石军却是完全不听，已经把目光看向了那位大汉：

“正好患者家属也在场。”

“一会儿，我可真得好好地采访采访这位患者家属。”

“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

说着，石军的眼神不经意地斜了郑毅一眼。

这种目光让郑毅心乱如麻。

这几个不速而至的记者，明显是来找事的。而且还想借机做一个揭露“真相”的大新闻。

林主任现在不在科里。

自己是住院总就应当扛起科室的大旗。

可自己应该怎么办？

忽然，郑毅脑子里掠过了石军的自我介绍中“《环海日报》”这四个字。

那不正是张澜的那个报社吗？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刚救好了她的母亲，人还没出院呢，怎么就有人来自己头上找事了？

之前她自己面前那诚恳无比的承诺，原来都是空口白话吗？

郑毅刚准备掏出手机，给张澜问个究竟，就看见石军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用身体把手挡在了众人视角和监控的盲区，只让郑毅能看见自己的左手。

然后，石军的左手拇指和食指微微搓了一搓，作出了一个全世界通用的手势。

郑毅脸上表情一愣。

这是明晃晃的来自己这里勒索来了？

看他的动作和语气，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了。

天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医院大夫，为了治病救人，反倒遭到了这家伙的敲诈。

郑毅现在真的很想揪住石军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那张CT上。

让他好好看看那气胸是什么样子。

我们医生是要救死扶伤。

可是现在我们人救了，患者也活了。

你们来说我们违规？

如果我们真的是违规也就算了。

明明我们认认真真地做了一名医务人员应该做的事情，你们却还要我们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还说什么你们的天职是伸张正义？

你们要的只是利益，还有出名而已。

这就是你们的天职？

这就是你们主编说得用行动证明？

“别这么瞪着我，我们又没什么仇。”

石军的嘴角微微一勾，身旁的摄影师和小弟默契地上前遮挡住了石军的身形。

把手上的录音笔悄然关掉，石军探过头在郑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语道：

“怎么样，考没考虑好啊。”

“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哦。”

“十万，买一个名声和你前途，没有比这更回本的事情了。”

“对了，那个什么青年医师比赛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开始了，有小道消息说你们这里也要有人参赛。”

“按照往年的规矩，到时候可是我来负责跟踪播报。”

“你要知道，我们主编……”

“你们主编怎么了？”郑毅看着石军，语气都开始生硬。

石军刚嗤笑了一声，不远处就有一个稚嫩中透露着清脆的声音响起。

“大哥哥，不是这样的哦。”

079章 你给我起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艾佳琳捂着胸口走到了大厅里，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

“刚刚我在后面的时候，医生哥哥们的抢救过程我都录了下来哦。”

“老爷爷当时确实是昏迷了，抢救了好久才好呢。”

看着艾佳琳的手机，石军和纹身大汉的心里同时暗道了一声不好。

他们来的时候，特意注意了没有其他人拿手机录像。

但是偏偏把这个小孩子给遗漏了。

这种影像证据，可比他们空口白牙要有力得多。

果然，围观的患者和家属也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起来。

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都悄悄地拿出了手机，准备开始录像了。

看到情况不妙，金链子大汉连忙使了个眼色。

几名彪形大汉立刻会意，面色不善地来到那几个拿出了手机的人面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些吃瓜群众也只能讪讪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小孩子瞎说什么。”看到没有其他人录像，石军故意板起了脸，抬腿就朝着艾佳琳那边走过去准备把她的手机拿走。

只要自己把视频删掉了，那还不是任由自己说了。

石军还没走上两步，一个身影就护在了艾佳琳面前。

正是何杰。

“你要干什么？抢手机删视频是吗？”何杰冷笑地看着石军，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又指了指头顶：

“不好意思，我手机正在录像，咱们头顶上也还有监控，你要不要现在过来抢一下试试啊？”

“你……”石军对着纹身大汉使了个眼色，纹身大汉立刻黑着脸上前。

自己好好的计划，要是被这两个兔崽子给破坏了，那他才叫一个不甘心。

“干什么？你们这帮大夫还当不当个人了？”纹身大汉嚷嚷着蹩脚的借口，大步地靠近了过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何杰和艾佳琳手里的手机。

自己是患者家属，就算把他俩的手机给弄坏了，也可以解释说自己对医院的医疗不满意，情绪激动了嘛。

反正只要自己演的够好，患者就永远都是弱势群体。

大不了自己再赔他们两个手机就是了。

只要手机里的视频不留下，那到时候，按照自己和石军刚刚的计划，那到手的钱能买十个八个手机都不止。

纹身大汉的身形越来越近。何杰的身形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是面对着家长的孩子一样，完全不成比例。

可是何杰一步都没有后退，眼神瞟向了郑毅那边。

这个眼神郑毅见过。当初两人把方巍给摁倒在地的时候，何杰就是这个眼神。

郑毅点了点头，手里拿着病历夹，小步地朝着纹身大汉那里靠近。

两个人都在等。

在等这个纹身大汉先动手。

何杰那边的手机正在录像，头顶上也有监控看着。

医院的监控虽然只有画面，没办法录音，但是何杰的手机可是开着录像和录音的。

医院的保安虽然在有人闹事的时候长长不见踪影。

但是他们曾经和医生们都说过。

在对方先动手，而且动作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动手，那就叫正当防卫。

如果对方已经动过了手，我们才反过劲来还手，那就叫做互殴。

互殴可是要去喝茶的。

所以现在，只要大汉先动手的时候，两人进行反击，就可以算得上是正当防卫。

看着大汉的手已经朝着何杰伸了过去，郑毅手里的病历夹已经随时准备扬起。

啪！

“他妈的谁干的！”纹身大汉捂着脑袋转过了身，气势汹汹。

看着暴怒的大汉，郑毅刚举起的病历夹缓缓放下。

地上，一个还装着一点水的矿泉水瓶正骨碌碌地滚到了墙角。

大汉一把抄起水瓶子，点着周围的人群：

“那个瘪犊子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大汉带过来的哪几个人，也是面色不善地看着人群。

在这些凶狠的目光里，就看见一个脸色灰暗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老太太我长期透析，身子骨可不咋好，有种你动我一下试试？”老太太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监控，又看了看旁边的自己家属：

“你可给我拿手机录好了，这胖坨子要是碰我一下，咱就跟他没完。”

老太太的话无疑提醒了众人，知道头上有监控看着，这些大汉多半不敢真的动手，也就是在这里吓唬吓唬人。

围观的人群也都纷纷拿出手机录了起来。

大汉和石军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老太太也是一点都不客气，抬手指着纹身大汉的鼻子就开喷了：

“老太太我可是忍你们好久了。”

“这帮大夫都是好大夫啊！老太太我那么重的打嗝，那么多地方都没找到原因，被他们轻刺熘儿的就解决了。”

“你这瘪三养的，别以为老太太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

“不就是想闹事不交钱，还想反咬一口讹人吗？”

“来，老太太我刚刚拿矿泉水瓶砸了你。”

“现在老太太我就站在这，有本事你来砸我啊？”

“你赶紧来碰我一下，让老太太我也感受一下这讹人是啥滋味儿。”

“怎么？你不敢碰老太太我？”

“那你就给老太太我起开！”

老太太这股喷人的劲，郑毅觉得似曾相识。

仔细回忆着老太太的这张脸，郑毅逐渐有印象。

这不就是“疑难杂症日”那天，那个因为透析针刺激了膈神经导致呃逆，还过来闹了一波事的老太太吗？

“不敢碰我就别挡道。”老太太从纹身大汉的身旁经过，径直来到了郑毅身前不远处。

从始至终，这个纹身大汉都没敢碰这老太太一下。

“大夫，谢谢啊！”老太太对着郑毅竖了个大拇指：

“回去之后，我这打嗝是真好了。”

“原本寻思来这里谢谢你，结果就看到这档子事了。”

“老太太我这人毛病挺多。”

“但是你治好了老太太我的病，那你在老太太我的心里，就是这个。”

“至于这些流氓无赖。”

说着，老太太就看向了石军和纹身大汉，“呸”了一声：

“狗屁！”

080章 我们都是好公民 老太太这一出头，周围的吃瓜群众可都开始窸窸窣窣起来，各种对于纹身大汉和石军的议论不断响起。

纹身大汉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石军，却发现石军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有汗珠渗了下来。

这个剧本，不对啊。

石军心里微微发慌。

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想要继续操作下去，可有些困难了。

捏了捏手里的录音笔，想到手里还有证据，石军还是镇定了一下精神，心中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石军朗声说道：

“老太太，还有那位老爷子的家属，你们的情绪都别这么激动。”

“大家都是公民，都要遵纪守法。”

“我身为记者，自然要了解事情真相。”

石军又特意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连唬带骗地开始上纲上线：

“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如实记录的。”

“根据我的了解，就算老爷子来到这里时，真的没有意识了。”

“胸痛中心的超范围行医，和没有家属允许擅自进行医疗行为也是坐实了。”

“你们这些医生和患者还有家属，这里和我逞什么口舌之争，可是没什么意义的。”

“至于医院到底存不存在问题，我还需要进一步采访家属才能给出一个定论。”

“在报道中我也会如实说明。”

“如果你们医院方面还有什么忘记了说明的情况，可以和我们联系。”

说着，石军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名片甩给了郑毅。

见到石军的动作，纹身大汉脸上的底气也足了起来。

石军这番话的潜台词就是：

舆论在我的手里，我想要怎么写就是笔杆子一动的事。

就算你们手里有视频，你们也只能拿来解释和被动防御。

那时候我脏水已经泼完了。

吃瓜群众们，对于这些消息可是有着很大的热情。

你们的澄清，又有几个人会真的去在意呢？

至于你们医院，好好想想是破财免灾，还是被人在大门口泼上一桶狗血吧。

此刻，石军和纹身大汉脸上的笑容，像极了正在给公鸡拜年的黄鼠狼。

“这位医生，医疗行业关系的可是人命。”石军冷笑着道：

“如果有什么遗漏的消息，一定要和我联系。一定。”

这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在耍流氓了。

郑毅沉默着，只是捏着名片的手，已经用力得开始发白，好像是在捏着石军的脖子一样。

感受着手里名片冰冷的触感，郑毅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当初陈晖当初给自己的名片。

那张名片，现在还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口袋里。

难道，自己真的要因为这件事情，去麻烦陈晖了吗？

在沉默中，突然大门处再次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又是一队记者蜂拥而入。

他们的身上带的，同样是《环海日报》的记者证件。

还没看清人是谁，清脆有力的女声已经遥遥响起：

“郑医生。我们接到消息，您又一次接诊了一名呼吸困难导致意识丧失的患者，并且为患者积极实施了治疗，请问……”

声音渐渐接近，张澜的面容也出现在了郑毅的视线里。

话说到一半，张澜就闭上了嘴。

她察觉到了不对。

她看到了玻璃窗后面蜷缩着的收银小姑娘、眼睛里满是怒火的郑毅、护在一个小女孩身前的何杰，还有那个露着奸笑的大汉。

自己接到的消息，不是郑毅他们刚刚抢救了一名患者吗？

现在这是发生了什么？

张澜的目光最后停在了石军的脸上：

“石军，你不是说，最近忙着寻找新类型的新闻素材了吗？你怎么在这？”

“主编，我……”石军慌忙想要解释，可是他发现张澜的目光已经停在了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上。

坏了，刚刚为了敲竹杠，自己特意没把笔记本合上。

这下子糟了。

石军慌慌张张地把笔记本合上。

可是已经晚了。

石军清楚地看到，张澜的眼睛里已经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

“这就是你说的新类型的新闻素材？我不是说了，不许用这种内容了吗！”张澜一把抽走了石军手里的笔记本，用力地摔在了石军的脑门上：

“你找新闻素材找到这了？你们这是过来干什么！”

看着张澜怒火冲天的样子，石军只觉得一股凉水把自己从头到脚给浇了个透心凉。

看到石军一下子蔫了，那些彪形大汉一下子也六神无主起来。

这下子，周围吃瓜群众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七嘴八舌的消息传入了张澜的耳中，没过多久，张澜就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顿时，张澜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母亲受伤原因是个丢人的事情，张澜并没有和自己手下的这些记者细说。

可是张澜并没有忘记自己对于郑毅，对于林主任的保证。

自己已经开始努力在做了。

整个《环海日报》也在张澜的努力下，在一点点改变。

这需要时间。

今天，张澜是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郑毅他们又完成了一例抢救，特意带人来这里想要给他们做一个正能量的新闻。

结果自己这一过来看到了什么？

自己手底下的记者在自己母亲的救命恩人面前大放厥词。

还有那几个胖子，是怎么回事？

“来，我先好好采访采访你们。”张澜看着纹身大汉，一旁举着相机的摄影师，镜头都快怼到纹身大汉的脸上了。

“我……这是个误会。”纹身大汉看到石军对张澜的反应，心知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踢到铁板上了。

纹身大汉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这是准备交费的……”

“是吗？”张澜一声冷笑：

“我最近就听到有人说我们报社的一些风言风语。”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树大了招风。”

“现在看来，好像还有别的原因哦。”

看着张澜咄咄逼人的目光，纹身大汉居然怂了，只是嗫嚅着小声地在张澜耳边都囔了几声。

大汉声音很小，很多人竖着耳朵听，也只能听见“十万”、“对半”这几个字。

“喂，你别。”石军一看大汉要坦白，这一下子可是彻底慌了。

刚要出口阻止，石军就看到张澜杀人一般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081章 我好好采访采访你 “完了，完了。”石军只感觉自己的钱途一片灰暗。

听完了大汉的坦白，张澜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录清楚了？记得打码。”

刚叮嘱完，张澜就再次叫住了正准备脚底抹油的大汉：

“别着急走啊。”

“你刚刚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张澜盯着纹身大汉，目光咄咄逼人。

“啊对，缴费缴费。不好意思，我忘了。”

大汉一拍脑门，老老实实地把单据捡了起来，在窗口把费用交了。

交完费，纹身大汉只觉得被周围群众们的目光都好像长矛一样。

这些目光扎在自己的身上，直把自己全身都刺得火辣辣地疼。

大汉也不含湖，连忙和他叫过来的人一起，拉着已经平稳的老爷子灰熘熘地离开。

看着大汉离开，张澜的脸色也恢复平静。

就好像爆发之前的核弹一样。

张澜转过身，刀子般的目光刮在了石军的脸上。

自己手底下的编辑，在勒索给自己母亲做手术的大夫？

这让不让自己做人了？

“主编，我……”石军被张澜瞪得有些发毛，怯懦地开了口。

“你什么？”张澜面带微笑，缓步走到了石军的面前：

“你刚刚不是很能耐吗？”

“你不是要伸张正义吗？”

“你现在怎么了啊？”

“你怎么不说了呀？”

“我……”

刚开口才说了一个字，石军就看见一个笔记本在自己的视野里越来越大，然后狠狠地扇在了自己脸上。

石军捂着脸，耳朵里全是张澜如雷贯耳的怒吼。

“你还好意思张嘴？”

“你捏造事实就算了，还他妈好意思勒索人家医院。”

“你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

“这种事情，这几天你做了几回？”

“你真当这些事情没人知道是吗？”

“你真当我没收到投诉是吧？”

“你等着收律师函吧你！”

“你别他妈在这做好人了！”已经撕破了脸，石军索性也不装了：

“最早是谁叫我们新闻要找爆点的？要蹭热度的？”

“谁告诉我们要揭露真相，但是要精心地揭露一部分的‘真相’的？”

“还律师函？你当表是当够了，现在良心发现，想着立牌坊了。”

“那我的兄弟们拿什么去吃饭？”

石军的一番话，让原本周围对张澜露出善意目光的吃瓜群众，看向张澜的眼神里也变了味道。

张澜这下子真是急火攻心：

“滚，现在带上摄影师立刻滚！”

“别特么再出现在我眼前！”

“走就走。”石军捂着脸就朝着大门外走去，最后还恶狠狠地瞪了张澜一眼：

“咱们走着瞧！”

看着石军离开，张澜这才转过身来，不顾背后其他人的指点，一脸歉意地对着郑毅和刚过来的林主任鞠了一躬。

“对不起林主任，对不起郑医生。”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代表《环海日报》对各位医生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并在此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着郑毅和林主任已经带上怀疑的眼神，张澜在内心里叹了口气，对石军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这次是我对下面的人管理不力。”

“我的本意是想对你们这种为患者负责，积极抢救生命为原则的行为，进行一次深入采访。”

“但是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现在，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话说到最后，张澜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种希望能够将功补过的恳求。

“哎呀，你也是记者啊。”透析老太太一改之前的撒泼，换成了一副笑脸：“我和你说，这里的大夫都可好了……”

在透析老太太的絮叨中，郑毅看着张澜，摇了摇头：

“张主编，我们没事。”

“至于采访，患者都被家属拉走了，下次再说吧……”

看着姗姗来迟，刚进入胸痛中心开始维持秩序的医院保安，再看看面前的张澜，郑毅现在只觉得心有点累。

“哎幼，张主编，希望您记住您刚刚说的话。”一直护在艾佳琳身前的何杰嗤笑了一声：

“别到时候人老了身体不好的时候，都没人给你们看病，你说那该多不好。”

“是啊，多不好啊。”感受到了郑毅和何杰的疏远，张澜轻轻地叹了口气。

……

……

回到了报社，石军在办公室里，正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成了一个个包装。

一旁的摄影师有些心疼地看着石军，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石哥，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你好好和张主编承认一下错误，说不定还能……”

“得了吧，不走我还能怎么办？”石军气愤地回了一句，脸上却没有丝毫无奈的神色：

“整个过程你也看见了。”

“你也听到了张澜那个家伙都说了什么。”

“今天我们也是点背，居然碰到的是给张澜他妈做手术的那个大夫。”

“你还好说，你只是个摄像的。”

“我是你们的组长，所有事情都是我来定的。”

“这事，张澜她心里肯定也明白。”

“这一回，这个锅我是背定了。”

“这下子，我可真是把张澜给得罪死了。”

“你也听到了，她自己让我赶紧滚的。”

“我这不自己走，难道等她回来把我开除？”

“我可丢不起这人。”

“可石哥，你……”摄影师看着石军的这副样子，欲言又止。

石军嘴角一勾：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石军对摄像师安慰道：

“你是被我拖去拍摄的，就算是要针对，她也只会针对我一个人，和你们都没有关系。”

“如果张澜想要针对你，你就把脏水都泼我身上就好了。”

“毕竟你也跟着我这么久了，我哪能被收拾了还拉你垫背对不。”

“石哥……”石军的话让摄影师的心里多出了几分感动：

“你就这么走了，你甘心吗？”

“你为了我们，为了报社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你忍心就这么算了吗……”

“呵呵。”石军冷冰冰的一笑，语气里带上了一抹掩藏不住的恨意：

“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

082章 你才应该是被保护的人 “我早就盘算好了，等我走了之后，我就给他们好好送一份大礼。”

把摄像师的摄影机摆弄了半天后，石军把东西收拾完毕，没等张澜回来，就先把《辞职通知书》扔在了张澜的桌子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报社。

虽然丢掉了饭碗，但是石军却没有着急联系任何的下家。

这么多年，石军对张澜还是了解的。

自己要是找下家，那估计待遇什么的谈都还没谈妥，自己得罪张澜的细节就会在圈子里被张澜直接传开。

到时候，自己一样在环海市找不到工作。

不过，坐以待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

一边寻思着，石军直接开车回到了自己家。

“还好我早有准备。”

躺在被窝里，石军点开了手机关注的视频up主中，头像比较暗澹的一位。

嗯，就是他没错了。

一个趁着短视频行业的浪潮，冲进了这个行业的人。

不过并不是所有冲进了这片浪潮里的人，都能和弄潮儿一样，混得如鱼得水。

这个人的工作室就是典型的反例。

即便这个人努力，他的工作室也一直不瘟不火。

从他发布的视频可以推断出，为了谋生，他甚至还接了一些拍彩虹屁恰烂钱的单子。

不过这位up主就在前段时间也是终于时来运转。

借着某个医院的错误，他发了一个不短的视频，狠狠地踩了那所医院一把。

趁着那个机会，他狠狠地收割了一大波流量。

有意思的是，他所踩的那个医院，和他之前拍过彩虹屁的医院，还偏偏就是同一个医院。

石军在此推断，这也是一个为了制造热点和蹭热点几乎不择手段的up主。

在上一波流量收割过后，这位up主的工作室明显发展到了一个瓶颈期，现在又一次处在了一个不瘟不火的阶段。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工作室迫切地需要一些东西来推他们一把。

如果有一些爆料的东西能够让他们发出来。

借着上一波热度的余温，也许这个up主就能真的腾飞起来。

恰好，石军觉得，自己的手里就有这个up主需要的东西。

没有任何犹豫，石军直接点开了这个人的头像。

“我这里有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包括语音证据和视频证据。”

“如果你操作得够好，相信足够你再火上一把。”

为了增加可信性，石军把手里的录像和音频截了一小段就发送了过去。

石军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胸有成竹地等待着消息。

鱼饵已经洒下去了，而且还是抹上了蜂蜜的鱼饵。

他完全不担心鱼塘里的鱼儿会不会上钩这件事情。

就算这条鱼不上钩，那大不了再换个鱼塘就是了。

想要这种机会的人，可多了去了。

石军果然没有失望。

没过几分钟，石军的手机就是一阵震动，那个头像正在对着石军一阵狂闪。

点开手机，对方回复的消息不长，只有一句话：

“开价，不过分都好说。”

石军对着电话，挂上了得意的笑容。

电话那边的人，脸上却是一抹愁容。

犹豫了再三，那人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街角的咖啡厅里这个时间，只有一桌客人。

坐在角落里的石军，正小口的唆着面前的咖啡。

他面前的人面容似乎有些挣扎。

最终，他还是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子递给了石军。

打开牛皮纸袋子看了一眼，石军数着手里牛皮纸袋子中的钱，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一次我们的合作很愉快。”

“下一次我有劲爆的内容，也会第一时间和你联系的。”

对面的人对于石军的客套话不置可否，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后，直接切入了重点：

“我要的录音原件，你确定手里没有其他拷贝了吧？”

“你也说了，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为了表示诚意，我这次开价开得这么高。”

“你要是还把这份录音和影像资料卖给第二家。”

“那以后我们的合作可就没得商量了。”

“放心吧，各取所需。我们这一行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杀鸡取卵的事，我们可是不会干的。”石军保证道：

“你们的视频打算什么时候见网？我好第一时间去观摩一下。”

“你这些视频资料都很不错，应该不需要特殊的剪辑。”对方沉默了一下：

“按照我们工作室的效率，视频应该明天就能见网。”

“那我可真是太期待了。”石军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和石军不咸不澹地寒暄了几句之后，对方就匆匆离开，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把这些音频和视频赶紧编辑成视频发到网上。

这种心情石军很理解。

他也同样非常迫不及待。

慢慢悠悠地喝完了手上的咖啡，石军伸了个懒腰，打了辆车慢吞吞地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U盘。

拷贝文件这种事。自己怎么可能不做呢？

什么职业道德？

在利益面前，自己需要什么职业道德？

不过毕竟对方开的价还可以。

手里的这份拷贝，等他的视频做好了发布之后，自己再去找下一个买家吧。

毕竟这几段视频和音频，如果好好裁剪，可是能剪出来好几个故事呢。

胸痛中心里，郑毅正苦口婆心地对着艾佳琳宣教着：

“小蒿，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这样太危险了。”

“你都这么不舒服了，今天这种事情，你还出头干吗呢？”

“哥哥姐姐们都是大人了，这种事情哥哥姐姐们自己能够处理的。”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伤到碰到了，那该怎么办？”

“可是哥哥姐姐们都是好人……”艾佳琳疲惫地微笑了一下：

“我不想看着哥哥姐姐们被那些流氓无赖欺负啊。”

“可是，你才应该是被保护的人呢。”郑毅附身看着艾佳琳：“你要答应哥哥姐姐们，以后不会这样咯？”

艾佳琳乖乖地点了点头，眼睛弯成了两个可爱的小月牙。

“哥哥姐姐们放心吧，我没事哒。”

083章 职业道德？ 正说着，就看见何杰也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刚刚打了个电话。”何杰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收款处的小姑娘被吓坏了，护士们哄了好久才好。”

“没出事就好。”看到一切无事，郑毅收拾了一下后，就把艾佳琳从抢救留观区送回了病房。

看着郑毅忙碌的背影，何杰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嘴角露出了轻佻的笑容。

终于忙完了工作，郑毅回到更衣室里，一边和何杰聊着周一手术的细节，一边把陈晖的名片从口袋里翻了出来。

将陈晖的电话号码存好，郑毅把名片又放进了口袋里。

如果可以，郑毅真的不想有自己能拨通电话的那一天。

“哎幼，陈晖啊。”看着郑毅手里的名片，何杰把脑袋伸了过来：“这尊大神的名片你都有，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傍上这么个大腿的。”

“一个名片而已，有什么特殊的。”郑毅应付了一句。

“那可不一样。”何杰看着这个名片，咂了咂嘴：

“你瞧瞧这个名片。”

“你看这个材质，再看看这个花纹，还有镂空的文字，一看就是特殊定制的。”

“这种名片，价格一看都不便宜，就算陈晖再有钱，这种名片他也不能随便一做一大堆吧。”

“这种名片一般都是给他比较重要的合作伙伴，或者是值得结交的人呢。”

“我要是你，有这种大腿可以抱，我还当什么大夫啊。”

“你有21套房。”郑毅面无表情地拆穿了何杰。

“啧啧啧，真无趣。”何杰翻了个白眼，悻悻然地走到了一边。

看到郑毅换好了衣服下班之后，何杰的眼睛里这才闪过了一缕寒芒。

按照刚才的记忆，何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号码。

……

第二天，石军起了一个大早。蹲在电脑旁边开始不断地刷着那个视频。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个视频到底会做成一个什么模样。

他也想要知道，医院里的那些家伙，在看到这个视频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

他更想要知道，张澜在知道这个视频的内容后，会是怎么一副心情。

离开你们，老子还玩不转了吗？

呵呵，对于观众们的潜在需求。

自己可比那些半吊子的人了解得多了去了。

在石军期盼的内心中，up主的视频，终于出现在了列表里。

看到这个题目，石军微微愣了一下。

《正义去哪了？》

这个标题看起来，不太对啊。

不应该是什么《知名三甲医院强买强卖，无良医生草管人命》这样的标题吗？

带着满心的疑问，石军点开了这个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自己提供的录像中，大汉和自己质问郑毅他们的画面。

而画面中的声音却被剪去了。

取而代之的，正是自己提供的录音。

不知道为什么，郑毅和其他人的声音都被剪掉了。只留下了石军咄咄逼人的发问。

在这之后，画面上的内容，却让石军的脸色勃然大变。

画面上出现的，居然是胸痛中心里的监控。

老大爷昏迷着从救护车上下来，被急救医护送进了胸痛中心。

从诊疗交接、急查肺CT开始，一直到治疗结束。除了放置胸管的过程因为是在换药室里，所以没有录像之外，其他的过程都是历历在目。

为了用更快更短的时间展现整个抢救内容，视频中使用的是多倍速的加速播放，并且剪掉了很多没有意义的内容。

但是整个治疗流程，只要有心人都能从这段视频中了解得一清二楚。

并且，有一些视频和音频明显不是监控里的。

拍摄的时候，画面还略微有些抖，虽然经过了调剂，但是在这个行业从事多年的经验，已经告诉了石军，这个画面是从哪拍摄的。

手机！

这是用手机拍摄的。

那个小女孩手里的手机。

这个up主怎么会有那个小女孩手机里的视频？

一种不妙的感觉正在石军的心里升腾。

接下来，画面里出现的就是大汉闹事的一幕。

还有自己的出现。

“这……”石军突然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突然，一段音频出现在了背景声音中。

“我这里有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包括语音证据和视频证据。”

“如果你操作得够好，相信足够你再火上一把。”

“这种东西，只要剪一剪，谁能知道真相呢？”

“观众们爱看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只要我们做得漂亮，观众们哪里知道真相是什么呢？”

“我们代表的，就是真相。”

“我们伸张的，就是正义。”

听着视频中自己的声音，石军顿时汗如雨下。

这家伙，那是在自己和他通话的时候，就录音了啊？

甚至自己和他在咖啡厅中的对话，也被那人给录了下来。

“他……他怎么会……”石军只觉得事情已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了。

视频中的画面也仍旧在继续。

接着出现的几张面孔，石军都很熟悉。

正是他之前勒索过的那几个单位。

画面里，那几个单位的当事人都是声泪俱下，痛斥着石军的所作所为。

其中有的医院的医务部负责人更是一脸严肃地站出来指明。

更令石军感觉到心惊的是，连那个大汉都出现在了画面里。

这一次，画面中的大汉早就没有了之前在胸痛中心里的那股狡猾和蛮横。

他只是唯唯诺诺的，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给说了出来。

为了撇清关系，彰显自己的无辜，这位大汉每说一句话，都会为自己辩解上一句，表示这些都是石军的教唆。

“你这家伙……讨价还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石军气得差点一巴掌拍在显示器上：

“你们这帮家伙，居然算计我。”

石军的声音已经变得咬牙切齿，连带着面容都开始扭曲。

石军不傻，这么多的采访视频，需要的巨大的工作量，绝对不是昨天一晚上就能完成的。

石军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自己在算计他们的时候，居然被算计了？！

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在石军的心里蔓延。

084章 正义去哪了 不过视频已经发出来了，石军现在只能选择把这个视频耐着性子看完。

看完了，自己才会有对策。

可是他越看越是心惊。

因为连张澜都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画面中的张澜面容严肃，语气无比的沉痛。

张澜先是痛斥了这个行业的部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扭曲事实，借机牟利的行为。

接着，她也表示了是自己管理不力，才让《环海日报》报社里，滋生出了一些败类。

同时还严肃地表达，对于这一类败类，《环海日报》采取的是零容忍的态度。

一经发现，立刻开除。

张澜甚至还出具了石军留下的那个辞职通知书，还有《环海日报》的解雇证明。

虽然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打了马赛克。

但是石军的心里很明白。

这个马赛克打和不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张澜说的，就是他石军！

就差把他身份证号也爆出来了。

等到张澜的采访结束后。

视频里最后的画面是一段医务人员抢救的视频。

伴随的，是一段低沉旁白。

【我们很想知道，作为发出正义之声的职业，为什么会有堕落成这样的人存在。】

【在标榜着自己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同时。】

【却在精心为大家展示他们所谓的“真相”。】

【那些被剪辑之后的“真相”。】

【那些和事实相悖的“真相”。】

【那些并不是真相的“真相”。】

【更令我们感觉到痛心的是，他们还借机获得一些无法言说的收入。】

【我在这里提出一个问题。】

【就如同这期视频的标题一样。】

【正义，究竟去哪了。】

【不过万幸的是。】

【多数从事这些行业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准则和道德底线。】

【他们也在做着这个职业真的应该在做的事情。】

【这也让我们由衷地庆幸。】

【正义，真的还在。】

【相关的证据，我们已经送给了有关部门。】

【我们也相信，正义，永远存在。】

视频结束了。

又点了一下视频网站，石军还惊恐地发现，这个视频已经被一股脑地冲上了热门。

更甚至，在这个视频已经被视频网站在首页所制订。

这种操作，可不是张澜一个报社主编所能有的权限。

更不是那个小小的up主能做到的事情。

这要说背后没有推手，这打死石军他都不带相信的。

在这种不遗余力的宣传下，视频刚发布，底下已经满满的全都是各种留言。

石军看着这些留言，只觉得自己透心凉。

颤抖地拿起手机，石军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你干了什么。那边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这么做？”

“好好地收割流量，挣钱不好吗？”

这时，石军的声音没有气愤，只剩下颤抖。

“呵呵，我做了什么？”电话那边的声音很轻松：

“我只是做了我觉得正确的事情而已。”

“倒是石先生你，做的事情，真的正确吗？”

石军没等继续说话，电话里已经传来了一阵阵忙音。

电话被挂断了。

石军刚要继续拨过去，一个来电已经响起。

来电的，正是自己之前的摄影师。

“石哥，不好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小：

“报社里来了好多人，说是什么调查取证。”

“我偷偷听见他们说的话了。”

“他们说石哥你敲诈勒索。还有什么报道虚假新闻……”

“石哥，你没事吧……”

“哎呀，他们过来了，我先挂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

对于电话里说的是什么，石军已经无心再听。

因为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查水表，快开门！”

……

胸痛中心里，何杰看着手机上的短信。

来短信的，正是陈晖。

内容也很简单。

“已办妥。期待你们在大赛上的表现。”

何杰嘴角微微一勾。

这一回，自己不算是做错了吧。

正想着呢，手机上李鑫已经给自己来了电话。

“何大夫，我这一次做的，是一个正确的事情吧。”李鑫的声音很客气。

“正不正确你要们心自问。”何杰的声音依旧轻佻，但是却多出了一抹奇怪地问道：

“曾经你觉得，只有制造爆点才会收割流量，才会让你获得收益。”

“但是这两次的事件，你应该发现了。”

“真正的爆点和热点，不一定是需要捏造或者过度解读的。”

“如实的去报道一些事情，你也能够有所收获。”

“吃瓜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事情。”

“但是在吃瓜之余，群众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对于真实的消息，和真正的正义。所有人的心里也自然会有一杆秤。”

“你说对不对？”

电话那边的李鑫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回应道：

“谢谢何大夫。”

“我明白了。”

挂断了电话，何杰还没喘上口气，手机就又想起来了。

这回，是林主任的电话。

“小何，干的他娘的漂亮。”林主任的声音满是老怀大慰的味道：

“老子憋的这口气，这回终于顺畅了。”

“要不然，院里这帮瘪犊子一天天就会让老子保持沉默，说什么时间能冲澹一切，不要去激化矛盾。”

“老邹也真是老了，成天就和我叨叨什么干医疗的，首先要学会息事宁人。”

“老子冲澹他的鬼，息事宁人他个毛。”

“他就不能和那谁学学？直接发函？”

“这事，如果院里来问，老子倒要好好看看院里那帮人的表情是个啥样。”

“呵呵，主任，我也这么觉得。”何杰一笑。

没有林主任的首肯帮自己调监控，那这事办起来可是会麻烦得很多。

和林主任通完话，何杰伸了个懒腰，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神态：

“这破事弄得，昨晚一宿都没睡好。”

“哎呀，这个事情，我要不要去……”

可惜，何杰的自我陶醉还没有开始，走廊里就响起了郑毅的声音：

“何杰，你忙没忙完！忙完了赶紧过来，咱俩再核对一下那两位患者手术的事情！”

“核对完了，咱们好去段主任那讨论。”

“啊，好好好，来了好了！”何杰答应了一声：“今天可是周六啊！”

嘴上在抱怨，何杰还是合上手机快步向前。

085章 我们应该相信大夫 到了郑毅的诊室里，何杰看到郑毅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看到何杰到来，郑毅把手里的A4纸递了出去。

“Sliding，成形环，矩形切除，交接融合，人工腱索。你觉得这几个方式，那几种对于这两位患者更加的合适？”

“这是来考我了啊？”何杰眼睛微微一眯，胸有成竹地说道：

“二尖瓣成形手术的方式选择，这和患者二尖瓣关闭不全的病因有着直接关系，我说的对不对？”

“没错。”郑毅点了点头：“你是怎么考虑的。”

何杰慢悠悠地把手里的手机点开，看着手机说道：“那位女患者是二尖瓣退行性变，说白了不就是二尖瓣退化了嘛。”

“根据北美和欧洲的文献报道，退行性二尖瓣病变也称为黏液性二尖瓣病变，是二尖瓣手术最常见的病因。”

“经典的退行性二尖瓣病变包括瓣叶脱垂和瓣环扩大。后瓣腱索断裂和脱垂最常见，发生在50％以上的患者中。”

“在普通人群中，二尖瓣脱垂的发生率为5%左右，而二尖瓣脱垂患者中大约有5％的患者最终发展为需外科手术的二尖瓣关闭不全。”

“请你不要照着文献读可以吗？”郑毅瞪着死鱼眼看着何杰：“就算照着文献读，你也不要弄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好好好。”何杰懒沓沓地答应了一声，关上了手机屏幕。

“那么二尖瓣退行性变的成型策略，你是怎么考虑的？”郑毅抛出来了一个问题。

“矩形切除、Sliding技术也就是瓣叶滑动技术、人工腱索植入术、腱索转移技术和瓣环成形技术都是退行性二尖瓣病变的常用技术方法。”何杰想了想说道：

“这些技术我们可以综合使用，不过个人觉得瓣环是必须要用上的。”

说着，何杰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最后一笔落下，何杰看着郑毅说道：

“你看，这样对不对？”

“可以。”郑毅点了点头，顺着何杰的笔迹，又在纸上画了一下：“但是你觉得这样会不会更好。”

“有道理。”何杰眼睛一亮，然后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半晌后，何杰这才点了点头：“明白了。”

“所以有个问题。”何杰抛出了个问题：“成形环怎么办？”

郑毅明白，因为医院没有常规开展二尖瓣成型技术，所以成形环、人工腱索这类特殊的一次性耗材，医院里并没有。

甚至常规的二尖瓣成形所需要用的手术器械，医院里同样没有。

之前讨论的时候，郑毅已经答应段海清，这些东西自己这边都没有问题。

何杰这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这些事。

“放心吧，我已经联系过了，这些东西创欣都有。”郑毅拿出了一份产品目录：

“他们的器械我上次已经用过了一回，手感还凑合。”

“至于二尖瓣瓣环，创欣的东西虽然是彷制国外爱华公司的2500 Ⅱ型，但是我看了，能用。”

说着郑毅就拿起了电话：

“杨代表，我要的样品今天你什么时候能送到？”

“马上！马上！有点堵车，郑总您在等我十分钟！”电话那边的声音，连何杰都听见了有些呼哧带喘的。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杨帆抱着一个小箱子进到了诊室：

“郑总，这时你要的成形环样品。”

“还有手术器械我也拿过来了一套样品，供您和何医生进行熟悉。”

“嗯，看起来是比德华公司的要简陋一点。”郑毅拿着成形环端详了一下，又把成形环递给了何杰：“成形环还有手术器械，你好好熟悉一下，看看能不能行。”

“就看后天了啊。”感受着手里成形环的质感，何杰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何杰这边正在熟悉着材料和器械。心外科病房里，那位中年女人正在准备接受二尖瓣成形手术的老太太面前絮叨着。

“你是不是傻啊。”中年女人的语气很不客气：

“那帮大夫跟你说做这劳什子成形，你就答应他们啦？”

“你不是都找好了段主任吗？”

“我跟你说啊，咱们处了这么长时间了，好歹也算是病友了。”

“大夫的话啊，咱们不能全信。”

“还说什么从外院引进过来的专家。”

“我看那个大夫顶天了也就三十岁，他这是拿我们来当小白鼠练手呢？”

老太太只是一笑，笑容中有种看开了的感觉：

“我觉得吧，这个事咱们不能这么考虑。”

“老太太我也是一把岁数了。”

“想着换完瓣膜以后，过上十来年，还得再挨这么一刀。”

“老太太我到时候可能是过不了这一关咯。”

“这个技术不是说挺成熟的了吗？老太太我就拼这么一把咯。”

“你说是不是呀，老头子。”

老太太地看向了一直握着自己手的老爷子。

老爷子只是用笑容来回答。

“哎呀，跟你们说不通。”中年女人看见自己劝阻无效，语气里也有了几分愤满：

“我跟你说啊，心脏手术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到时候你可别怨我，咱们病友一场，该提醒的我可都提醒你了。”

老太太对此，只是用微笑来回应。

看着中年女人气哼哼地离开，老太太又看着老爷子说道：

“老头子，我们应该相信大夫，对不对？”

“那当然，大夫嘛，不都是治病救人的。”老爷子也微笑着回答。

……

周一清晨。

早上七点四十分。

还没到八点的正式上班时间，百级手术间里却早已经人头攒动。

段海清和闫宇早早就来到了手术室里做好了准备。

今天，要开始他们的第一台二尖瓣成形手术了。

七点四十五分，患者被平车送入了手术室，将患者搬运到手术床上，摆好手术体位。

八点三十分，麻醉完毕，呼吸机连接完毕。

器械护士将手术器械在器械台上一字铺开。

这些器械让段海清在陌生之中，又多出了一丝熟悉。

“这……”

段海清微微一愣。

086章 这就完事了？ 这些器械段海清感觉到熟悉，是因为他不久前刚刚见过。

他感觉到陌生，是因为这些器械并不是他所熟识的开胸手术器械。

这些器械，不都是微创小切口心脏手术的器械吗？

小郑说要做的二尖瓣成形，是微创小切口二尖瓣成型？

仔细回想了一下，郑毅确实说过，这位患者可以做小切口二尖瓣成形。

只不过，自己刚开始觉得郑毅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郑毅这是要来真的啊。

这一上来就是微创小切口手术，自己和闫宇能接受的了吗？

段海清正想着呢，就看见手术间的门打开，郑毅带着何杰来到了手术室。

“小切口手术的体位和正中开胸的手术体位差不多，不过还需要一点微调。”看着手术床的位置，郑毅琢磨了一下：

“体位稍微调整一下。”郑毅说道：

“手术床向左倾斜30°。”

“小切口手术要从患者的右侧胸腔进入心脏。”

“患者右侧稍微高一些，这样可以减少空气的进入。”

手术床的位置微微调整，郑毅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可以了，准备消毒，铺无菌单吧。”

“郑总啊。”何杰一边看着闫宇消毒，一边对郑毅挤眉弄眼：

“这是第一台成人小切口二尖瓣手术，给我们打个样呗？”

不用何杰多说，段海清和闫宇心里也明白，这第一台手术，除了郑毅，他们还真的就做不了。

“没问题。”郑毅应了一声，换好了手术衣：“至于一助……”

“让小何来吧。”段海清罕见地让了一步，在闫宇不解的眼神里说道：“二尖瓣成形手术毕竟我们现在都不熟悉，小切口的器械我们也都不是很熟。”

“小何之前和你有过配合的经验。这一台我们先看一看熟悉熟悉。”

“段主任深明大义，我等真是佩服！”何杰也一点都不客气，笑嘻嘻地就站到了一助的位置：“那我就不客气啦。”

“认真点。”郑毅瞪了还在扯皮的何杰一眼，手里握着手术刀缓缓地切下。

“肝素化，体外循环插管，颈静脉插管、右下肢股动脉和股静脉插管。”

“开始转机，心脏准备停跳。”

已经有过了多次的配合，杨雯熟练的操作着机器。

原先的体外循环师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一旁。

没办法，这种小切口手术的体外循环转机，他还真的不会。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就怎么会的？

在体外循环师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里，郑毅的声音再次在手术室里响起：

“单肺通气，我要开胸膜了。”

借着右肺压塌所形成的通道，郑毅熟稔地一层层分了下去，透过这小小的切口很快就看到了鲜红的心脏正在郑毅眼前。

指着心脏中间的一道沟壑，郑毅讲解着：

“你们注意，这里就是房间沟，我们要切开这里，然后进到心脏内部。”

伴随着口中的话语，郑毅手中的长柄刀片沿着沟壑轻轻一划。

“你们看，这就是二尖瓣了。”

“准备打水。”

从护士手里接过了装满了无菌水的注射器，郑毅瞄准了患者的左心房，一道细小的水柱从注射器里喷薄而出。

这个操作看起来很low，但是它却有着一个高大上的名字。

注水试验，手术中明确二尖瓣闭合情况的主要方法。

无菌水顺着患者的二尖瓣淌下，郑毅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你们看，注水试验下，患者的二尖瓣后叶明显脱垂，这和超声的结果基本一致。”

“现在就到我们做成形的时候了。”

“何杰，你说应该怎么做？”

“用矩形切除配合瓣环成形应该就可以了。”何杰一边小心地帮郑毅拉着钩，一边说道。

“可是……”旁边的闫宇又一次的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

“为什么，我们不用Sliding或者人工腱索呢？”闫宇脸上写满了不解。

“因为这位患者是二尖瓣后叶病变。”郑毅一边仔细地修整着患者的二尖瓣后叶一边说道。

“可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傻啊。”何杰又一次忍不住了：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书看文献啊？”

“文献里都写了，二尖瓣后叶病变标准的重建方法，就是矩形切除联合瓣环折叠。”

“这种方法对于大多数二尖瓣后叶病变的患者都适用，这位患者当然也不例外。”

“说的没错。”郑毅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闫宇：

“回去好好看书，要不你连手术都看不明白，更别说上手了。”

“这……”闫宇的脸上写满了尴尬，扭头就看到了一旁段海清几乎要戳死自己的目光。

好好好，是我书的看得不认真。

但是二尖瓣成形相关的资料，都快比一整本《内科学》都要厚了，我这几天哪看得完啊。

等这次手术完事，我就回去老老实实看书还不行吗。

闫宇还在碎碎念的时候，郑毅的声音再次在手术间里响起：

“注意了。”

郑毅手里的长柄剪刀和钳子小心翼翼地探入了刀口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郑毅手中的剪刀之上。

重要的步骤就要来了。

万众瞩目中，郑毅的手轻轻翻转。

先是一翻，然后手指微微用力，接着胳膊一回，剪刀撤出。

看着郑毅的动作，何杰的童孔微微一缩。

“这是……”

在剪刀撤出之后，还没等何杰反应过来，郑毅另一只手里的长柄钳，也从患者的胸腔里拿了出来。

钳子的末端还夹着一小片看起来类似于黄喉一样的东西。

“拿去做病理。”

郑毅把这片白色的组织放到了标本盘里，用何杰背后的衣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矩形切除完成了。注水试验看一下现在二尖瓣的关闭情况。”

郑毅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愣。

矩形切除……这就完事了？

“你们看着我干吗？”郑毅看了一下周围的人。

所有人都是一副蒙圈的眼神，就连段海清的眼神里也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这……就做完了？”

087章 何杰PTSD “对啊。”郑毅点了点头。

“可是……”段海清疑问道：

“这种矩形切除的范围到底有多大，你是怎么进行把握的？”

“我看很多医生在做这类手术的时候，都是一点点地实验，很少有这样一次就成功的。”

“你是说这个问题啊。”郑毅明白了段海清的意思：

“是这样的。现在各种医疗诊断器械的发展很是迅速。我们现在借助各种机器的辅助，完全可以减少这一类试验的次数，大幅度提高一次就成功的把握。”

“对于这位患者，段主任您还记得我前两天给患者做的那个心脏超声吗？”

“记得啊，当时我们还讨论了。”段海清点了点头。

“没错。”郑毅点了点头：

“对于二尖瓣成形手术的患者来说，术前超声的意义非常重大。”

“通过那次术前超声，我们不仅可以确定患者是否适合做二尖瓣成形。”

“还可以利用那次超声来指导矩形切除的范围，做到心中有数。”

“在刚才的探查中，患者的二尖瓣情况和术前超声的情况基本一致。”

“在那个前提下，按照术前超声给出的信息，将需要切除的部分切掉就完事了。”

“这不比之前感染性心内膜炎那个要简单多了。”

边说着，郑毅继续往患者的左心房里打着水：

“你看，几乎没有返流，成形的效果很好。”

“原来是这样。”段海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信息量对于段海清有点大。光是心脏超声这一项，就足够段海清研究很久的了。

看到段海清没有问题了，郑毅便开始招呼其他人过来：

“矩形切除已经成功，现在我们用人工瓣环来进行二尖瓣瓣环折叠固定就行了。”

“可是郑大夫……”憋了好久没敢说话的闫宇，这回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怎么了？”郑毅看向闫宇。

闫宇今天在手术台上好像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郑大夫，我刚刚看你注水试验以后，患者的二尖瓣对合的都挺好的了，你还要上这个人工瓣环干什么呀？”

“人工瓣环毕竟也是一个内植物啊，而且……”

“而且什么而且。”郑毅还没回答，何杰的嘴炮已经又开动了。

可能和闫宇接触多了，喷闫宇已经快变成何杰的习惯性动作了：

“二尖瓣后叶脱垂的患者，有很多都和合并有瓣环的扩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闫宇脸上再次写上了不服气：“可是现在二尖瓣不都修复得挺好的了吗。”

“现在是挺好的，但是以后呢？”何杰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闫宇：

“即便现在修复得挺好，二尖瓣退行性变的患者，以后瓣环还是会扩张，关闭不全的情况还是会出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预防这个问题！”

“在所有二尖瓣退行性病变的患者中，人工瓣环成形是整个成形术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它不仅可以纠正瓣环扩张，还能增加瓣叶对合面积，增强缝合线，并且还可以预防患者原本自体的瓣环进一步扩张。”

“你明白了？”

“说了多少遍了，人丑就要多读书。”

“我……”闫宇又一次被何杰喷得哑口无言。

闫宇甚至都觉得，如果再来上这么几次，自己都快被何杰给整得自己要得“何杰PTSD”了。

“行了，这毕竟也是第一次二尖瓣成形手术，人家书没看到位很正常。下次把书看好了就没事了。”郑毅看着闫宇这副凄惨的模样，忍不住出来打了个圆场。

“对了，段主任。”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段海清，郑毅把话题转移了过去：

“现在要给患者进行二尖瓣瓣环成型了，也就是把这个成形环缝在患者自己的二尖瓣瓣环上。”

“您在二尖瓣置换方面有着充分的经验，这种瓣环的缝合固定，要不……您来？”

“别了。小郑还是你来吧，我看看就行。”段海清心知郑毅这几句话就是跟自己客气客气，免得自己尴尬。

微创小切口手术，无论是手术方式还是手术器械，自己都还不熟悉。

而且这个二尖瓣成形环看着也奇形怪状的。

真让自己来，自己还真不行。

“那就我来了。”郑毅也没客气，看了眼器械护士：“C环给我。”

“C环……”器械护士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郑总说的就是那个二尖瓣成形环。”一旁观台的周蕾开口提醒道。

接过了成形环，郑毅拿着成形环说道：

“段主任，您觉得这个成形环，和您之前所用的人工瓣膜假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人工瓣膜假体的俯视结构是一个圆形，中间有三个瓣叶，看起来和奔驰车标一样。”段海清端详着郑毅手里的成形环：

“但是这个成形环是没有瓣叶的。”

“再就是它的结构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圆形，而是一个C型，并且还有一些曲折的空间结构。”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这种成形环就叫做3D成形环，也是目前国际上应用最广泛的成形环之一。”

听着郑毅的话，段海清用脚轻轻踹了一下正在角落里自闭的闫宇。

闫宇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了段海清的眼神。

凭借着对段海清多年的了解，闫宇一下就明白了段海清的意思。

这是让自己去问问题？

闫宇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欲哭无泪的感觉。

感情你自己不好意思开口问，就拿我去当挡箭牌了？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的主任。

这种当炮灰的事情，你都点名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闫宇苦着脸问道：

“郑总，按照你说的，咱们用成形环的作用是把患者自身的二尖瓣瓣环进行折叠，也就是环缩。那为啥这个瓣环是C型的呢？做成O形的不是更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何杰冷笑了一声，便准备开口嘲讽。

紧接着，何杰就卡壳了。

因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088章 瓣环的力量 万般无奈之下，何杰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郑毅。

“你也不知道？”郑毅略感有些诧异。

“拜托。”何杰白眼珠子一翻：

“我关注的只有手术的这一部分。”

“这种器械设计类的东西，我是有闲得多蛋疼才会去了解啊。”

“那好吧。”郑毅一边处理着患者的出血点，一边说道：“那我问你个问题，二尖瓣退行性变的患者，瓣环扩张的位点具体在哪里？”

“后瓣环啊，就是二尖瓣后叶附着的那一半瓣环。”何杰想都不想就回复道。

“为什么呢？”郑毅继续问道。

“因为前瓣环附着于心脏的纤维骨架上，一般轻易不会扩张啊。”

“那纤维三角又是什么呢？”郑毅接着问道。

“二尖瓣前叶基底部的两侧，分别被两个致密的纤维三角加固，即前外侧纤维三角和后内侧纤维三角啊。”何杰话刚说了一半，眼中忽然闪过了一道光：

“哎呀，我好像明白了诶。”

“因为二尖瓣瓣环为非平面的马鞍形空间结构组成，所以这个瓣环设计的才不是一个平面C型，而是一个立体的C型。”

“二尖瓣瓣环扩张，只存在于后瓣环，所以，C型环的圆弧部分，需要对准二尖瓣瓣环的后瓣环，来进行缝合固定，防止二尖瓣瓣环的扩张。”

“而C型环开口的位置，则是朝向前瓣环，因为前瓣环不会扩张。”

“至于开口的具体朝向……”

“对了！我知道了！”何杰脸上闪过了一缕兴奋的神色：

“就是纤维三角的两端。这个C型的设计，这个开口就是为了标识它的朝向和位置！”

“这样就能利用好它本身的空间结构设计，达到最好的环缩效果。”

“郑总，我说得对不对？”

面对何杰这幅兴奋的神色，郑毅含笑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当你基础理论掌握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多数情况都是可以自行推论出来的。”

“但是……”何杰此刻又开始面露思索：

“郑总，那么问题来了，C型环的大小型号那么多。”

“如果型号选大了，那么患者环缩的效果就会不理想。”

“反之的话，那么这个瓣环就会让二尖瓣功能更加受限，出现一些意外情况。”

“你是怎么保证你的成形环大小恰好合适的呢？”

“这个不难。”郑毅点了点头：

“对于瓣环大小的选择，同样是通过手术前的超声来确定的。”

这一次，何杰没有回话，而是面露思索地点了点头。

对于患者的手术前准备，郑毅做得比自己想象的要早得太多。

说话间，郑毅的手里的长柄持针器和缝线已经上上下下了好几个来回，原本还飘忽不定的瓣环，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缝在了患者的心脏里。

“搞定。”将长柄持针器从患者胸腔里收回来，郑毅满意地点了点头：

“效果应该不错。准备关胸吧。”

“一会儿等心脏复跳了之后，联系超声科大夫过来，用食道超声看一眼患者的心脏情况。”

“别出现什么被遗漏的纰漏。”

对于患者的处理，最主要的原则就是小心，一定要小心。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郑毅记得很清楚，当年上学的时候，教《外科学》的老师还在课堂上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编写《外科学》“阑尾炎”那一章的那位大老。

在自己得了阑尾炎之后，自己都没有给自己第一时间诊断出来。

小心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心脏复跳，食道超声看到患者的二尖瓣返流已经少到看不见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关胸。术后把患者送入了ICU病房。

此时的家属等候区里，老爷子正瞪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大屏幕上自己的老伴的名字。

还有她名字后面的那“手术中”三个字。

那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早上的絮叨，彷佛还在老爷子的耳边萦绕着。

“老爷子，你和老太太也真是的，怎么岁数越大越犟。”

“你就不能信我一回。老老实实地做二尖瓣置换多好啊。”

“我都打听好了，二尖瓣置换手术，一个上午基本就能完事。”

“我和你说，这个什么二尖瓣成形手术，他们做到今天晚上都不一定能完事。”

“这帮小嫩兔子，估计连手术都做不明白。”

“你家老太太要是交代了，你甘心吗你？”

“我和你说……”

老爷子惴惴不安的心，在老太太的名字熄灭时，跳动得更加剧烈了。

手术做完了。

老爷子站起身，急急忙忙地朝着ICU走去。

刚从ICU出来，段海清和郑毅就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老爷子。

“大夫，我老伴手术顺利吗？”老爷子的声音略微有些焦急。

“很顺利。”段海清笑着拍了拍老爷子：

“成形手术的效果非常好，老太太刚刚在ICU就已经醒了，一会拔了呼吸机，观察观察观察情况。”

“如果一般状态稳定了，今晚或者明天上午就能回咱们普通病房。”

“老爷子，您别着急。”郑毅也在一旁补充道：

“您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虽然咱们做的是微创小切口手术，但是手术后也需要叩背排痰功能锻炼，这些可都是体力活。”

“等到奶奶从ICU里出来了之后，您可有的是受累的地方。”

听着两位医生的话，老爷子提起来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等到老爷子离开，段海清和郑毅往回走着，思忖了再三，段海清这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郑毅问道：

“小郑啊，我看你今天用的那个小切口手术器械不错啊，那是哪个厂家的啊？”

“创欣医疗的啊。”郑毅回答道：“国产公司，但是做的东西能用。”

“行，那抽空把他们代表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让科室进一套这个器械，我们熟悉一下。”

“没问题。”郑毅点头。

将杨帆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段海清后，郑毅便踏上了返回胸痛中心的路。

这时，刚放下心回到病房里的老爷子，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潘金蓉给逮了个正着。

089章 关于被投诉上班炒股这件小事 潘金蓉的心情现在可满是疑惑。

自己家潘老爷子这次心衰很重，到了医院一查，发现心衰的原因是二尖瓣重度关闭不全。

这种病，除了做手术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要不然，就算这次药物调整好了。以后心衰也会发作。

而且发作的次数会越来越频，发作的程度也会越来越重。

潘老爷子刚开始还挺犟，不想做手术。

但是在心衰的折磨下，和自己的劝说下，潘老爷子总算是同意了做手术。

多方打听之下，听说了中心医院心胸外科段主任的名号，潘金蓉这才带着老爷子来做手术了。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安排挺好。周五就要做二尖瓣置换手术了。

结果就在上周末，段主任带了个小大夫，说是什么院里特意挖过来的人才，要给自家老爷子做什么二尖瓣成形手术。

听段主任话里的意思，如果做二尖瓣成形的话，主刀的居然是那个小大夫。

潘金蓉当时就不乐意了。

自己可是奔着段主任名头来的。

咱家老爷子的命金贵得紧，哪能拿来给小大夫练手？

这种事，只有傻子怕是才能答应的吧？

结果潘金蓉万万没想到的事，旁边屋的老太太还真就答应了。

潘金蓉私底下劝了好几次，也没能改变老太太的决心。

那老太太还真就相信了那小大夫说的话。

都说人越老越精。这老太太咋就那么傻呢？

潘金蓉在今天老太太被推上手术台的时候，都已经预想到了，手术结束之后，老太太的老伴会是一副怎样崩溃绝望的面容。

但是潘金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手术居然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这下子潘金蓉的心里可就不安了。

手术这么快就结束了，这时手术太顺利了？

还是搞砸了。

带着这股心情，潘金蓉对老爷子问道：

“老爷子，阿姨的手术怎么样了？”

“还行，挺顺利的。”老爷子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大夫都说了，估计今晚或者明早就能转回咱们这。”

潘金蓉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下。

这个小大夫……难道真的有段主任说得那么玄乎吗？

郑毅自然不知道潘金蓉现在心里的想法，这时候的他已经回到了胸痛中心。

前脚还没等迈进诊室的门，郑毅便被护士给叫走了：

“郑总。”护士说道：“内科诊室那边来了一位快速心室率房颤的患者，人现在已经在抢救留观区待着有一会儿了。”

“用了好几种药，心率都没降下去，要不您去看看？”

“马上到。”郑毅应了一声，便径直来到了抢救留观区。

一进入抢救留观区，大屏幕上的138bpm的数字显得无比刺眼。

“都用什么药了？”郑毅看着患者的心电监护数值问道。

“用了点胺碘酮……然后内科大夫的意思是如果不行，就再加点地高辛看看。”抢救留观区的护士看到是郑毅来了，连忙回答道。

“胺碘酮和地高辛尽量不要一起用。”郑毅摇了摇头：“有潜在增加3度房室传导阻滞发生的风险。”

“这样。”郑毅又看了看监护仪，说道：

“患者是持续性房颤，暂时不要考虑药物转律的问题。因为就算用了胺碘酮也很难把患者的房颤纠正回正常的窦性心律。”

“现在优先控制患者的心室率，也就是心跳次数。”

“告诉内科大夫一声，把胺碘酮停了，换成静脉用的艾司洛尔试试。”

“好嘞，我这就去。”护士一熘小跑的就朝着内科诊室奔去。

结果不到半分钟，郑毅就看到这护士又是一熘小跑地回来了。

“郑……郑总……”护士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内科诊室出了点情况，要不，你去看一眼？”

“什么情况？”郑毅一愣。

“有，有个患者在诊室里，骂起来了……”护士解释道。

听到护士的话，郑毅二话不说，立马就直奔内科诊室而去。

刚到诊室门口，还没等开门，郑毅听见一阵叫骂声音从诊室里传了出来。

推开门，就看见还是那位不配拥有姓名的内科大夫，正一脸苦相地坐在诊室里，对面一位大爷正指着他的鼻子一顿张牙舞爪：

“有你这么当大夫的吗？”

“我喘不上气来你这看病，你把我撂在门口撂了足足半个小时！”

“护士和我说你正在忙着处理一个重症患者，这我就忍了。”

“然后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对着电脑炒股叫抢救患者吗？”

“你是不是看着股市一片绿，没心情看病是不是？”

“我们患者就不是人吗？”

“你等着！今天我不投诉你这个无良大夫，这事儿就没完！”

“李大爷，你听我说……”内科医生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位属羊驼的老大爷，好几次想要开口辩解。

可是每次话还没说出来半句，就被李大爷给无情地打断了。

听着李大爷这充满了怒气的话语，一个疑问浮上了郑毅的心头：

“医院的电脑都是局域网，不可能拿来炒股的啊。”

带着这个疑问，郑毅连忙走了过去。

“郑总，你瞧。”看到郑毅来了，内科大夫连忙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一脸绝望的示意郑毅看一下自己的电脑屏幕。

郑毅只看见内科医生的电脑屏幕上，一条绿色的线正在波澜起伏。

线的右边，还有一个绿色的数字：138bpm。

“李大爷，您先冷静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郑毅哭笑不得地开了口：“我是胸痛中心的住院总，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反映，我们会及时为您处理的。”

“你就是管事的呗？”李大爷气哼哼地转过了头：“我跟你说……”

“李大爷，事情的经过我都了解了。您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郑毅安抚了半天，总算是李大爷的情绪给稳定住了。

“听你说啥？”李大爷明显还是余怒未消。

“是这样的。”郑毅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指着电脑屏幕说道：“人家护士说得没错，大夫确实是在急救患者。”

这句话，顿时让李大爷眼珠子瞪得熘圆：

“你当我傻吗？”

090章 你来我们心胸外科吧 “你是看老头子岁数大了，当我眼睛花了是不？”李大爷口沫横飞：

“炒股那叫抢救患者？你们医院的大夫都是这么抢救的？”

“不是的大爷。”郑毅耐心的指着屏幕说道：

“大爷您再仔细看看，这个图是不是和股市的图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这个图，是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

“患者的心电情况，为了比较醒目，在屏幕上就是绿色显示的……”

郑毅这话让李大爷顿时愣了一下。

又瞅了电脑屏幕一眼，李大爷将信将疑地看着郑毅：

“小伙子，大爷我可不傻，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大爷你再看。”看到李大爷的火气已经熄了一半，郑毅指着电脑屏幕继续说道：

“你看这个绿色的图，他是不是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的。”

“你再看看右边这个数字。”

“这个bpm代表的不就是心跳吗？”

“你要是实在不信，可以上网搜一下的。”看到李大爷不再反驳了，郑毅赶忙继续解释：

“还有大爷，现在这个电脑上应该就是那位急救患者心电监护的投屏。”

“从这上面看这位患者现在心跳很不齐，而且跳得非常的快，是需要紧急处理的。”

“要不然可是真的会出大事的。”

郑毅的话说得有板有眼的，李大爷眼中的疑虑渐渐退下去了几分。

不过李大爷还是将信将疑地掏出了手机，在郑毅的眼皮子底下，打开了浏览器的搜索栏。

半分钟不到，看着浏览器里的搜索结果，李大爷的脸上立马出现了歉然的表情：

“哎呀大夫，实在是不好意思，老头子我跟不上时代的潮流，确实是搞错了，不好意思啊。”

看着大爷的这副模样，郑毅继续说道：

“没关系的大爷，有问题你可以随时和我们沟通。”

“那位需要紧急处置的患者情况您也了解了，现在我们这位医生暂时可能没办法为您接诊。”

“这样，我给您再安排一名医生好不好？”

好不容易将这位大爷给安顿好。

经过了一番诊断，确定了李大爷只是孝喘老毛病发作了。又找呼吸科给用了一些药后，李大爷明显症状舒服了很多。

将李大爷送走后，郑毅经过内科医生诊室的时候，就看见不配拥有姓名的内科医生对着郑毅感激地笑了笑：

“郑总，谢谢你帮忙解围了。我刚刚真是说啥这老大爷都不听。”

“应该的。”郑毅客气了几句之后，就回到了诊室。

刚坐下，郑毅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一看手机，正是段海清的来电。

“小郑啊！”段海清电话里的声音很兴奋：

“今天咱们这个微创小切口二尖瓣成形的患者，呼吸机已经顺利脱下来了。”

“现在患者已经从ICU转回到我们心外科普通病房了。”

“你们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行，没问题。”郑毅点了点头，立刻掉头就朝着心胸外科赶了回去。

郑毅这边刚踏上赶回心胸外科的步伐，老太太已经从ICU回到了自己房间的病床上。

在老太太病房门口等候多时的潘金蓉，在看到老太太已经回来了，她的心可一下子就按不住了。

看到段海清从老太太的病房里出来后，潘金蓉立马熘进了病房。

“怎么样啊阿姨？”潘金蓉看着面色还略微有些发白的老太太，故作关切地问道。

“还好还好，喘气比手术之前顺畅了不少。”刚做完大手术，老太太讲话还有些有气无力：

“大夫说了，我这种微创小切口手术恢复得快，今晚或者明早就能下得熘达了。”

“大夫还说，我要是年轻个二三十岁，现在就能下地走咯。”

“那手术效果怎么样？”潘金蓉急忙问道。

一提到这个事，老太太满脸都写着笑意：

“刚刚在ICU，超声大夫来给我做了个超声。说老太太我的二尖瓣修复得很好，如果不是看见了那个叫瓣环的东西，都看不出来我这是修过的。”

“大夫们看完超声之后说了，只要我这平时注意一点，可能直到老太太我进棺材的那天，都用不着再挨一刀咯。”

老太太的话，让潘金蓉的脸色一顿。

“那阿姨，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客气了一句之后，潘金蓉面带思索地往自家老爷子的病房赶了过去。

……

郑毅来到心胸外科病房，发现段主任早就等待多时。

和段主任一起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恢复情况后，郑毅对患者的恢复情况非常满意：

“段主任，患者大概再过个3-5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那可太好了。”段海清呵呵一笑，眼珠子悄悄地转了两圈：“对了小郑。有个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段主任您说。”段海清这个突然转变的语气让郑毅有点诧异。

在郑毅目瞪狗呆的眼神下，段海清的脸上火速地换成了一副满脸都是可惜的表情：

“小郑，我跟你实话实说，你跟着老林待在胸痛中心真是太屈才了。”

“胸痛中心一周才几台外科手术？我们这心胸外科一周又是多少台手术？”

“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就算加上这二尖瓣手术，一周你也做不上几台手术。”

“要不，你考虑考虑，来我们这？”

“只要你点头，其他的手续我都能去院里帮你搞定。”

“别的我不敢说，我们科室副主任的位置还一直都是空着。”

“只要你过来，用不了多久，科室二把手的位置肯定就是你的。”

“谢谢段主任。”对于段海清的示好，郑毅很客气地婉拒了：

“林主任对我还算是不错，这种墙头草的事情，我觉得我还是少干为好。”

“您也明白，如果我这次答应您了。就算我来到您这里，您对我就真的会放心吗？就不怕我过段日子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段海清还想再争取一下，结果一个不让呛的声音正好就传来过来：

“哎呀，小段，你这可不地道啊。”

091章 我想做二尖瓣成形还来得及吗 091章我想做二尖瓣成形还来得及吗

循着声音，就看见林主任正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只不过眉宇之间已经暗藏了几分杀气：

“你就算要搞‘打不过就加入’这一套，也别盯着老子的墙角来挖啊。”

“哎呀。”看到林主任来了，段海清打了个哈哈：

“老林啊，小郑是啥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就随口一说。”

“不过老林啊，这是哪股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啊。”

“得了吧你。”林主任对段海清这话是一点都不感冒：

“我这不是开完会回科里了，看见小郑不在，听护士说他来你们这了，我这不就过来了吗？”

说着，林主任斜眼看了段海清一眼：

“听说小郑又帮你做了台手术？行啊你。”

“主任，我前两天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感觉气氛逐渐尴尬，郑毅赶忙在旁边圆了个场：“这不是大家都需要提高吗？”

“瞧你说的。”林主任咧嘴一笑：

“老子是那么不懂事理的人吗？”

“我这就是怕你被小段这老狐狸给灌了迷魂汤咯。”

“说什么呢你？”段海清这眼珠子一瞪，眼瞅着就要发作。

“开个玩笑而已，你较啥劲。”林主任也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一句话便把此事揭了过去。

几人还在说着话的时候，一个略微有些句偻的背影走进了潘金蓉的病房。

如果郑毅看到一定会很惊讶。

因为这个身影正是刚刚在胸痛中心，误以为内科大夫炒股的那位李大爷。

“哎呀，李叔。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啦？”潘金蓉看见李大爷进屋，脸上的表情颇为意外。

“果然还是蓉蓉你在照顾老潘，这家伙的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孝顺了。”李大爷笑呵呵地对潘金蓉打了个招呼：

“我这不是听说老潘住院了嘛。”

“今天老头子我有点不太舒服，来医院看看病，顺便来看看你。”

“李叔你这是哪不舒服啊？没啥大事吧？”潘金蓉一听李大爷也不太舒服，赶紧问道。

“没啥事。”李大爷笑呵呵地说：

“大夫都看完了，我这就是老毛病犯了，用点药就好了。”

“倒是老潘你啊。”李大爷在患者的床头坐下：

“当年我们这些老兄弟，这些年可是都走了不少。”

“你可别走在老头子我前边啊。”

“瞧你说的。”躺在病床的潘大爷，声音还很虚弱：

“现在感觉可是比在家那阵强多了。”

“等把手术做了，估计我就能好咯。”

“你这什么病这么严重？咋都需要做手术了？”李大爷讶然。

“医生和我说我这个病是什么二尖瓣关闭不全，需要做手术才能治，要不然很麻烦。”：

“这不，礼拜五就要动手术了，就是……唉……”

看到潘大爷这幅纠结的模样，李大爷有些奇怪：

“你刚刚自己都说了做手术就要好了，这不是好事吗？你这咋还愁眉苦脸上了？”

“你这人啊，都挣了一辈子钱了，怎么还成天抠抠搜搜的。”

“做手术嘛，肯定都有风险。”

“你别总想着什么钱不钱的了。”

“也别总想着人要是没下来手术台怎么办。”

“你要是感觉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要不要老头子我再开导开导你？”

“倒不是因为这个事。”潘大爷叹了口气说道：

“这不原本大夫和我说做二尖瓣置换吗，就是把我这个有了毛病的二尖瓣给切掉，换成那个叫什么生物瓣膜。”

“原本都说得好好的，结果前两天他们科主任带了个小大夫来，和我说有可能要做什么二尖瓣成形，说是我这个二尖瓣修一修就能用。”

“当时我闺女觉得这个小大夫纯粹是在忽悠人，直接就给拒绝了。”

“然后……”

听完了潘大爷说出来的事情经过，李大爷这下子可就笑了：

“老潘，咱俩这关系我就实打实地说了。”

“你这是看人家隔壁床做完了效果挺好，然后纠结上了是不？”

“说的不就是嘛。”潘大爷眉宇间还满是纠结的神色。

李大爷看着潘大爷这副模样，想了想：“老潘，你说的那个大夫，是门口那个吗？”

“对对对，就是那个。”潘金蓉点了点头。

“那个大夫啊……”李大爷拖了个长音。

这下子，原本就纠结的潘大爷这下子心里可就乱了：

“怎么了老李，那个大夫……有啥问题吗？”

“没啥啊。”李大爷当然不会说自己把心电监护当成了股市的那种糗事：

“我刚刚去看病的时候，和那个大夫聊了几句，感觉那个大夫还挺靠谱的……”

“是吗……”

等到李大爷走了之后，潘金蓉看了又自己的父亲，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爸，你看这么多人都说了，要不咱们……但是……”

病床上的潘大爷想了想，最后对着潘金蓉招了招手：

“闺女，要不咱们这么办……”

另一边，郑毅和林主任借着段主任的办公室，商讨了一下之后工作的安排后，两人正准备回去，刚出办公室大门，就听到略微有些气喘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夫，大夫。”

“我，我改变主意了！”

潘金蓉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郑毅他们的面前，生怕自己再慢一点，郑毅他们就回去了。

“你怎么了？”郑毅看了一眼潘金蓉。

她不就是那天那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吗？

前几天她不是还一副看不上他们的样子吗？

怎么今天这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大夫，我们想通了。”潘金蓉连忙说道：“我们想做隔壁病房老太太的那个微创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手术。”

“这……”闻声从办公室里跟出来的段海清看了一眼郑毅。

郑毅心下了然，这潘金蓉是看见了老太太手术之后的效果，这才动了心了啊。

“嗯……是这样的。”郑毅斟酌了一下用词：

“患者到底适不适合做二尖瓣成形，我们得进行一下超声的评价。”

“看一下患者的二尖瓣病变情况到底适不适合做二尖瓣成形。”

“如果合适的话，我们也得去联系一下二尖瓣成形所需要用的器械和耗材。”

“但是既然您现在有这个医院，我需要提前跟您说明一下情况。”

“二尖瓣成形所需要用的耗材比较特殊，我们不一定能保证礼拜无能为您做上手术。”

“哎呀大夫。”听到郑毅他们并没有拒绝自己，潘金蓉的脸像是一朵笑开了的菊花：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能理解的。”

“如果实在不行晚几天也没关系。”

“我们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你说是不？”

“那……”段海清看了一眼郑毅：“小郑，方便看一眼不？”

“没问题。”郑毅点了点头。

把何杰他们都叫了过来，闫宇再次苦着脸推着超声机，带着郑毅他们来到了病房里。

有了上午手术的铺垫，这一回郑毅做超声的时候，其他人都看得无比的认真。

“这……”闫宇战战兢兢地发表了见解：“又是二尖瓣后叶脱垂？”

“是，又不是。”郑毅摇了摇头。

闫宇的表情瞬间又一次蒙圈了。

092章 心脏，怎么不跳了 “你看超声，这位患者同样是二尖瓣退行性变的表现。”郑毅解释道：

“这位患者的超声确实有二尖瓣后叶脱垂的表现。”

“但是脱垂的地方不仅仅是二尖瓣后叶。”

“但是这位患者脱垂的位置是在A3和P3区域。”

“这和上一例患者不太一样。”

“哎呀大夫。”一听郑毅这话，潘金蓉可坐不住了：“大夫，你这意思是，我家老爷子是不能做这个什么二尖瓣成形了吗？”

“不是。”郑毅摇了摇头：

“你们家老爷子的情况很适合做二尖瓣成形。”

“只不过成形的方式不太一样罢了。”

“只需要将A3和P3区域缝上一针，就可以了。”

“某种程度上说，成形的难度系数和那位老太太应该差不多。”

“后交界融合？”何杰轻声念叨着。

“没错。”郑毅点了点头。

二尖瓣前叶和后叶汇合的地方一共有两个点，其中A1和P1区汇合的点，被称为前交界。

而P3和A3区汇合的点则是后交界。

这位患者就是典型的后交界对合不良导致的返流。

只需要在后交界的位置缝上一针，然后安放瓣环之后，患者的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

“何杰。”郑毅把超声定位在了患者二尖瓣本身瓣环的位置：

“你看一下，这位患者用多大型号的二尖瓣瓣环？”

“嗯……”何杰盯着超声机上的画面，陷入了思索。

几秒钟后，何杰略有点迟疑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27号？”

27号，指的就是平均直径27mm的二尖瓣成形环。

“我也认为应该用27号的成形环。”郑毅点了点头，关上了超声机后对着潘金蓉说道：

“是这样的，患者的心脏情况我们查看后觉得进行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术问题应该不大。”

“具体的时间安排，我们还是得等段主任来定。”

段海清点了点头，郑毅这么给自己面子，段海清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略微思索了一下，段海清对潘金蓉说道：

“这样吧。”

“我们回去之后联系一下手术需要使用的器械和耗材，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们就正常周五做手术。”

“如果来不及的话，我们看看下周能不能尽快给患者安排手术。”

“你没什么意见吧？”

“哎幼，这我哪有。”段海清的话给潘金蓉吃上了一颗定心丸，潘金蓉的眼珠子骨碌乱转了一番后，连忙点头答应。

从病房里出来，众人回到了医生办公室，段海清脸上笑呵呵的：

“小郑，你说的确实不错，只要患者看到了我们的效果，自然会选择这种手术方式。”

“这类手术以后的前景还是很好的。段主任，既然事情已经点好了，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啊。”和段主任打了个招呼后，郑毅便带着何杰他们继续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胸痛中心。

进到自己的诊室里，郑毅不等坐下就立马给杨帆打了个电话。

一听说又要用自己家的瓣环，杨帆高兴的简直合不拢嘴，拍着胸脯表示周五前肯定都准备好。

挂断电话，郑毅眉头一耸。

就在刚才，这一例二尖瓣成形的医道积分到账了。

不多不少，700点医道积分。

现在自己手里的医道积分已经有了2000点了。虽然对于艾佳琳的病情还只是杯水车薪，不过起码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慢慢来吧，希望时间还来得及。”郑毅念叨了一句之后，便继续投入了工作中。

这一周过得虽然稍有波澜，但是总体上也还算是平稳。

中间做了一台升主动脉置换手术，郑毅又收获了600点医道积分。艾佳琳的病情也相对稳定，没有再次发作。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星期五。

在科室里查完了房，郑毅带着何杰他们早早地就来到了手术室。

不过段海清来得更早。

郑毅进到手术间里的时候，患者还没有送到，段海清就已经拿着一套器械在手里认真地把玩着。

看来他也从杨帆那里要了一套小切口手术器械。

“小郑，你来了啊。”段海清对着郑毅打了个招呼。

“嗯。”郑毅也对段海打了个招呼：“估计患者马上就要送到了。”

不一会儿，患者就被推入了手术间。众人帮患者把病号服脱下来，放到了一边。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回，所有的流程都变得轻车熟路，无比的快捷。

因为成形方式不同，这一次依旧是郑毅来主刀，只是在进行瓣环缝合的时候，由段海清过来缝了几针。

段海清不愧是在心胸外科浸淫多年的老主任。这几针缝的虽然速度很慢，但也是有模有样。

“心脏关好了，排气顺利，准备复跳了。”随着郑毅的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后退了一步。

电极贴放电。

可是患者的心脏却一动也不动。

“什么情况？”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呆住了。

“别慌。”郑毅看着一旁的护士：“再电一次看看。”

电极贴再次放电。

可是患者的心脏依旧一动不动。

体外循环机器在杨雯的操作下，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患者的生命暂时没有危险。

但是这只是暂时。

毕竟机器不可能永远的转下去。

心脏的跳动如果无法恢复，那手术做得再好。

那结果也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已。

“这……”段海清的额头上也开始因为紧张而渗出了一缕缕汗水。

“是我二尖瓣瓣环缝合的时候，损伤到了心脏里的神经吗……”段海清本能地反应到。

遇到特殊情况，先寻找自己的原因，这是所有外科医师的本能。

“不对啊，我缝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可能损伤神经的地方都给避开了，应该不会啊。”段海清正在心里思考者，郑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段主任。患者这个表现不像是损伤了心脏的传导神经，您不用担心这一点。”郑毅也预想到了这种情况。

注视着患者的心脏，郑毅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

“平时你们开胸手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093章 一张小纸条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以前一般分析原因，并且直视下心脏按摩。”段海清看着切口说道：

“不过这种小切口手术，进行直视下心脏按摩恐怕有点困难……”

段海清的言外之意就是，小切口心脏手术，因为切口太小，医生的手很难伸到患者的胸腔里。

所以现在，要不要把患者的胸骨给噼开，用传统的正中切口进行心脏按摩。

这句话，手术室里没有人回答。

即便是何杰，也都皱着眉头，一脸的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段海清所说的方式，是最保险的方法。

但是却同样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选择的方法。

因为这不但失去了小切口手术的意义，还会给患者造成更大的创伤。

比之正中开胸，还要多出来一个刀口。

尽管手术前签字的时候，都会提到这种可能。但是这种情况一旦出现，还是很难对患者家属进行交代。

为此最后对簿公堂的事情，也没少发生过。

郑毅抿着嘴唇，心中不断地进行着斗争。

这一次突发事件的发生，不是在图书馆的模拟手术中，而是发生在真实的手术台上。

这一次，郑毅也没有了图书馆里那么多试错的机会。

一个错误的决定，付出的可能就是患者的生命。

心脏复跳困难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么原因在哪？

“郑总。”何杰皱着眉头思考到：“有没有可能是冠状动脉阻塞，导致心肌缺血，造成了复跳困难？”

“不像。”郑毅看了一眼患者一动不动的心脏，又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上的直线，摇了摇头：

“患者的术前检查里，患者的冠状动脉没有明显的狭窄。”

“这种情况下，如果要考虑患者出现冠状动脉阻塞，那最常见的可能就是心脏缝合后排气不够彻底，又气体顺着血流进入了冠状动脉。”

“但是冠脉系统进气表现是心脏收缩不协调、心跳无力或持续室颤，心电图表现为ST段抬高或室颤。”

“我们刚刚进行排气也很彻底，这些都对不上。”

“我也这么觉得。”作为心胸外科大主任，段海清做过的手术可也是多了去了，这一回，他和郑毅思考到了同一个方向。

“那……”何杰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患者手术前经过我们调整之后心脏功能也可以。”段海清也在思索着：

“术前存在严重心肌损害看起来不像。就算是心脏停跳液灌注不均匀，心肌保护不佳?发生心内膜下缺血缺氧损害，也不至于复跳得如此困难。”

思前想后，段海清郑重地看着郑毅：

“小郑，正中开胸吧。”

“这种情况，拖得时间太长也无济于事。”段海清劝道：

“正中开胸心脏按摩，也许心跳还能回来。”

“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郑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但是病因不明确，就算强行把心跳按压回来，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等患者到了ICU之后，心跳又停了怎么办？”

“哎呀小郑。”段海清也是急了：“都什么节骨眼了，先把患者的心跳弄回来，然后再慢慢调整啊。”

“等一下。”在段海清说到“慢慢调整”这四个字的时候，郑毅的脑海里似乎有一些想法闪过，但是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很小的声音在体外循环机的方向响起：

“会不是血钾……”

郑毅看向了体外循环机的方向，那名体外循环师正在看着患者十分钟前的检验结果滴咕着。

“血钾？”郑毅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杨雯。”郑毅眼神一偏，看向了杨雯：“给患者查一个离子和内环境，快！”

“马上。”杨雯脸色一肃，显然明白了郑毅的意思。

“小郑，你这是……”段海清看着郑毅的脸庞，也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一分钟后，床旁快速检验结果上，血钾7.5mmol/l的数字，是如此的刺目。

看着这个数字，郑毅看向了杨雯，只是澹澹地说了六个字：“体外循环，血钾。”

人正常的血钾在3.5mmol/l到5.5mmol/l之间。超过5.5mmol/l就被称作高钾血症。

在血钾超过6.5mmol/l之后，心脏随时都会有骤停的可能。

这也是患者的心脏难以复跳的重要原因。

“我……”虽然郑毅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杨雯却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最近所有的手术都太顺利了。

所以在十分钟前给这位患者测量离子，发现血钾是4.3mmol/l之后，在患者心脏复跳困难时，杨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

“是我掉以轻心了。”一向雷厉风行的杨雯，这一次感觉到了愧疚。

要是因为高血钾的原因，导致患者复跳困难，还没有及时发现。

那自己可就真的成为罪人了。

“没关系，现在发现了就好。胰岛素呢？赶紧用上！呋塞米剂量大一点。”郑毅叮嘱道。

“收到。”杨雯重整旗鼓，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

就在方才，郑毅已经想到，体外循环手术后复跳困难，常见的原因有三个。

那就是冠脉系统阻塞、患者基础心功能太差以及电解质和酸碱平衡的影响。

既然前两个原因都对不上，那就只剩下第三个可能了。

在电解质酸碱平衡紊乱导致的心复跳困难中，最长主要的就是高血钾和代谢性酸中毒。

引起高血钾的原因很多，比如体外循环期间由于大量库血预充、手术操作所致心脏停跳液的大量回收以及体外循环引起的肾排钾减少以及血液破坏。

最后的血钾，也证实了郑毅的猜测。

“血钾调整到4.2mmol/l了，应该可以了。”杨雯的声音在手术间里响起。

“再次除颤复跳。”

电极贴又一次放电。

这一回，患者的心脏终于跳起来了。

体外循环逐渐减停，患者的心跳也越来越有力。

“可以了。”郑毅点了点头：“观察一会儿，没问题就准备关胸吧。”

听到这句话，手术间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有惊无险。

真好。

“谢谢。”杨雯看着旁边的体外循环师说道：

“如果不是刚才您的提醒，可能我们不能及时发现原因。到时候可能真的需要正中开胸了。”

“要是正中开胸了，患者的心脏还是复跳困难，那可就麻烦了。”

“您是前辈，以后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是很多，也希望您能够多多指正。”

杨雯这一番话说的，体外循环师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可别这么说，起码微创小切口的体外循环，我就不会。这还需要你来提点提点对不？咱们互相学习，互相促进。”

两人伸出手握了一下，旁边看着关胸完毕，段海清也招呼了一声：

“手术顺利结束，病号服拿过来，准备送ICU了。”

就在手术室护士把患者病号服拿过来时。

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信纸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094章 很遗憾，手术成功了 “这是什么东西掉了？”正好在旁边的周蕾顺手就把这张纸捡了起来：

“这是废纸吗？还是……”

边说着，周蕾一边将这张信纸展开。

信纸上的字不多，只有寥寥几行。

只是开头的两个字彷佛有着魔力一般，将周蕾的目光吸引、定格，久久无法移开。

一字一句地看过去，周蕾的脸色却渐渐有些发白，嘴唇禁不住越抿越紧，就连握着信纸的手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怎么了？”周蕾这一番表情的变化，很明显地落入了手术间众人的眼中。

周蕾的将手里的信纸别在了手术间的阅片灯上。

指着信纸，周蕾的声音就像处在零下四十多度的低温中一样，变得有些颤抖：

“你们自己看。”

信纸上的开头，赫然是两个大字：

遗书。

顺着这封遗书一行一行地看去，每看一个字，都彷佛将在众人的心头泼上了一盆冰水。

一直浇到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片冰凉。

遗书里只有寥寥几段话，但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锤子，敲击在了大家的心门上。

【如果手术中出了意外导致我死亡，或者手术后因为各种情况出现死亡、植物人等情况。】

【你们必须让医院赔钱，赔款的数额80万元打底，少一分都不行。】

【尽量不要打官司，因为司法程序走下来，咱们手术还签字录像了，医院能不能给咱们赔钱还不一定。】

【就算是赔钱，估计30万左右也就是顶天了。】

【我的命没那么不值钱。】

【到时候你们只要闹就行，闹得一定要够大。】

【只要医院的赔偿没到位，我的尸体就坚决不出医院大门。】

【实在不行，你们就把我的尸体在医院大堂里摆上灵堂，闹到医院赔钱为止。】

【实在不行，就找自媒体，说得惨一点，必要时候再花点钱买些流量。】

【我看报道上的那些人，都是这么干的。】

【等到赔偿到位了，先额外抽十万块钱给潘金蓉作为照顾我的补偿。】

【剩下的钱由我的老伴和孩子们评分。】

【在丧事方面，我的丧事一切从简，总费用不要超过一万元，丧事的时间不超过1周。】

“草！”何杰一脚踹在了手术床上，看着段海清：“段主任，就这种人，你们还敢给他做手术？”

“这次确实是我们的失误。”段海清看着信纸上的话，手都气得直发抖，语气中饱含着歉意。

现在这位患者的手术还算顺利。

手术中虽然出现了心脏复跳困难的情况，不过最后好歹也是圆满解决了。

如果手术真的不顺利呢？

再或者，刚刚真的不得不转正中开胸了呢？

抑或者，患者真的心脏复跳困难，出了术中意外呢？

那这张遗书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可就都成了所有人将要面对的现实。

那自己可不仅仅是把自己的科室给坑了。

连带着胸痛中心、还有医院，都会被自己给坑了。

到时候就算自己说不是故意的。

胸痛中心会信自己吗？

院里会信自己吗？

就算信，到时候给他们带来的损失，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挽回的了。

“我知道不怪你。”何杰这一次罕见的没有冷嘲热讽，略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还在盯着信纸发呆的郑毅：

“喂，郑总。”

此时此刻的郑毅，眼睛在出着神，但是心里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在手术之前，自己反复琢磨了不知道多少次。更是和何杰讨论，演练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为的，不就是为患者解决病痛吗？

现在，自己看到了什么？

自己在殚精竭虑的研究应该怎么做，这个手术才会做得更好一点、更漂亮一点的时候。

患者在想什么？

他在想着的却是，如果手术出了问题如何让我们赔钱，赔完钱之后这些钱又该怎么分这个问题呢。

那自己治病救人，图的又是个什么呢？

何杰自然感受不到郑毅的想法。

但是却从郑毅不断闪烁的眼神中，猜测到了几分。

看到郑毅还在发呆，何杰走到了郑毅身旁，伸手在郑毅眼前晃了晃：

“你没事吧。”

“没事。”郑毅回过了神，语气很澹漠：

“何杰，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人心隔肚皮这种事情，自古就有。”

“在患者的眼里，我们到底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呢？”

“还是一只嗷嗷叫着，等待被人宰割的猪呢？”

郑毅的这句话让周围都沉默了，整个手术间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只剩下了所有人的呼吸声。

“郑总。”何杰一笑，罕见的没有冷嘲热讽：

“我们还是要相信，在大多数患者的眼里，我们还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的。”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对不对？”

“我一直都这么认为。”郑毅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但是……”

最后郑毅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算了。”段海清在一旁看到郑毅现在的情绪状态，有些歉然地开了口：

“你们也累了半天了，患者我和小闫去送就行了。”

“一会儿和患者家属交代的事情，也是我来说吧。”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那段主任我们先回去了。”郑毅和段海清应了一句，便离开了手术间。

平时那满是自信的背影，今天看起来格外的有些萧索。

“走吧。”何杰看着杨雯和周蕾：“一起回去吧，段主任都发话了，咱们还在这带着干啥？”

看着郑毅他们离开，段海清把目光重新锁定在了阅片上的那张信纸上。

沉默了一会儿，段海清深深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把那张信纸从阅片灯上取了下来，仔细地折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来到家属等候区，段海清就看到潘金蓉一脸急切地迎了上来：

“段主任，怎么样，我们家老爷子的手术顺利吗？”

段海清看着潘金蓉的脸，把口袋里的那张信纸拿了出来，郑重地拍在了潘金蓉的手里，一字一顿地说道：

“很遗憾，手术很成功。”

095章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更多的 听到这句话，潘金蓉的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下。

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信纸，潘金蓉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段主任，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

“你放心。”段主任叹了口气：

“医患关系是信托关系，你既然选择了我们医院进行诊疗，那我们自然会对患者负责。”

“这些事情对我们的诊疗过程不会有影响。”

“应尽的义务，我们还是会尽的。”

“患者如果恢复顺利，应该今晚或者明天就能从ICU转回到我们普通病房。”

“过几天稳定了就能出院了。”

“至于出院之后……”

段海清留下了半截话，转身背着手从家属等候区离开。

只剩下潘金蓉呆呆地站在了家属等候区里，手里的信纸不知何时已经被她给死死地窝成了一团。

段海清交代这些话的时候，郑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诊室里。

平时每当这时候都会上来开几句“哎呀，又去做院内飞刀手术了啊”之类玩笑的护士们，也都感觉到了郑毅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纷纷没有上前搭话。

“郑总这是怎么了？”一名护士小声问道。

“不知道啊，不是上午说他去做手术了吗？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哎，我看见何大夫他们回来了，问问他们去啊？”

“何大夫他们脸色也不是很好，算了算了，等明天再问吧。”

听着门外护士们的闲言碎语，郑毅在自己诊室里刚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嘎吱一声轻响。

诊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脑袋顺着门缝探了进来。

“郑毅哥哥。”艾佳琳看见诊室没有患者，立刻钻了进来。

“怎么了？”

“哥哥，这个给你。”艾佳琳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块糖递给了郑毅：

“刚刚看哥哥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护士姐姐们也说了，你和何杰哥哥、杨雯姐姐他们好像心情都不太美丽。”

“哥哥吃块糖吧。”

“吃糖可以让心情变好的。”

“放心吧。”郑毅笑着示意自己没事。

但是艾佳琳的小手还是举着，彷佛在坚持着什么。

“好吧。”郑毅笑着从接过了艾佳琳的糖果：“但是糖果如果吃多了，要小心得蛀牙的哦！”

边说着，郑毅撕开了糖果的包装，在艾佳琳面前把糖果塞进了嘴里。

一股清甜顺着自己的味蕾绽放，一如此时在心里流过的这缕暖流。

“怎么样哥哥！”艾佳琳一脸期待地看着郑毅：

“是不是感觉心情好多啦！”

“何杰哥哥以前说这叫什么，刺激多巴胺分泌！”

“就和谈恋爱一样！”

“你这小丫头。”郑毅笑着说道：“何杰那货平时都教你了些什么。”

“不告诉你略略略！”艾佳琳对着郑毅做了个鬼脸：“不和你说啦，我还要去给杨雯姐姐他们送糖呢！”

看着艾佳琳蹦蹦跳跳地离开，郑毅心中的阴霾在这甜味的冲击下，已是散去了很多。

重新打起精神，郑毅很快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好人更多的。

不是吗？

郑毅在这边忙碌着，而此时位于环海市另一处的友谊医院里，

已经沉寂了好几天的聂文群，正拿着手里的科室发展计划，对着陆波叮嘱着。

“现在院里的意思我也去问过了。”

“按照中心医院那边发展的势头，咱们这边想再用些小手段，怕是也难以奏效了。”

“现在院里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我们自己的阵地，明白了吗？”

看着聂文群，陆波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感觉自己家主任今天的心情貌似还可以，陆波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主任。”

“我妹妹去年不是结婚了嘛。”

“现在她怀孕都30周了，这两天在家里那边的医院发现血压有点高，怀疑是子痫。我想过两天请两天假回去看看她……”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聂文群抬头看了陆波一眼：

“也是，你家是在周边的镇子里，那边医疗条件是不太行。”

“那这两天把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之后就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们说一声就行。”

“如果感觉那里不好，赶紧带你妹妹过来看看，别耽误大事了。”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陆波连连点头。

和聂文群告完假后，陆波刚走出了聂文群的办公室，手机就震了起来。

拿起电话一看，来电的正是自己的妹夫谭磊。

“怎么了啊？”陆波还当是自己谭磊有什么喜事要和自己说，乐颠颠地接通了电话。

“喂，哥。”电话那边谭磊的声音呼哧带喘的。

陆波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还没来得及细问，陆波就听到自己妹夫的声音在喘息中，还带着一缕哭腔：

“哥，佳宁她……她……”

“我妹妹怎么了！”这回，陆波真的察觉到不对劲了，语气也跟着焦急起来了。

“佳宁她今天早上突然胸口特别疼，疼得当时整个人都晕过去了。”谭磊声音里的哭腔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然后我就赶紧带着佳宁来医院看了。”

“医院用超声看了一眼，说是怀疑，怀疑什么夹层……”

谭磊的话，让陆波整个人都呆住了。

孕妇伴有子痫，是主动脉夹层的高危人群没错。

怀孕期间，胎儿本身就给孕妇心血管带来巨大的压力。

如果再伴有子痫，也就是妊娠期间血压升高，那血管的压力就更大了。

血管一旦承受不住这股压力。

那就是主动脉夹层。

这么少见，但是又倒霉的事情，怎么就让自己妹妹给碰上了。

“做没做CTA？”陆波定了定神，勉强地维持着语气的镇定。

作为家里的唯一医疗行业从业人员，陆波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不能慌。

如果连自己都慌了，那自己这妹夫恐怕真的要崩溃了。

一同崩溃的，还会有自己的父母。

“咱们镇子里的医院说，佳宁是孕妇不敢做CTA。就做了个超声看了一眼。”谭磊的语速很快，生怕因为自己的耽搁而浪费了时间：

“然后大夫说，是什么A型，然后什么三根毛和降主什么的，太专业的我也听不懂。”

谭磊每说一句话，陆波拿着电话的手便跟着颤抖一下。

眼看着连电话都快要握不住了。

096章 来自陆波的屈服 自己的妹夫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

可是陆波自己能听得懂啊。

那个A型，指的就是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也就是累及到了升主动脉的主动脉夹层。

主动脉夹层本身就是一种凶险的疾病，升主动脉夹层更是最严重的一种。

再就是三根毛。

三根毛这是医生们对于主动脉弓上的那三根给头部供血的血管的戏称。

这句话代表的意思是就是，自己妹妹的夹层范围很大，不仅仅是升主动脉，连同主动脉弓、降主动脉还有给头巴供血的三根血管全部都受累了。

自己妹妹的性命已经是危在旦夕。

只有尽快地进行手术才能救自己妹妹的命。

“那边大夫还说了什么？”陆波语气还算镇定，但是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大夫还说，从超声看，佳宁的主动脉弓有一个破的地方，说什么很麻烦……”谭磊的这句话，无疑给陆波来了一个迎头痛击。

主动脉夹层形成的原因是主动脉内膜发生了破裂。

从自己妹夫的话里来看，自己妹妹主动脉内膜破裂的地方就在主动脉弓。

这就意味着，常做的升主动脉置换手术，完全没办法解决自己妹妹的问题。

就算是把升主动脉给换掉，临时保住了自己妹妹的命。因为内膜破裂的地方还在，自己的妹妹依旧面临着主动脉破裂的风险。

升主动脉置换手术+象鼻手术。

这是自己妹妹现在唯一的选择。

可是，对于一位孕妇，一位怀孕30周的孕妇，如果要做这种手术的话，手术风险很高。

高到死亡率可能会超过15%那么高。

并且，自己的妹妹现在身怀六甲。没办法做CTA检查，仅凭超声很难判断自己妹妹主动脉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也很难仅仅凭借一个超声，就能判断具体手术的范围和具体细节。

更主要的是，如果做手术了，自己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怎么办？

怀孕30周，一个很尴尬的时间点。孩子已经成形，但是心肺的功能还没发育完全。

如果剖宫产，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能活下来吗？

如果不剖宫产，手术中需要用到大量的肝素还有各种特殊的药物，患者身体的凝血功能会受到严重影响。

自己妹妹和肚子里的孩子能活下来吗？

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聂文群，并不会做象鼻手术。

不应该说是聂文群不会。

应该说是整个环海市都没有人会做这个手术。

难道……

陆波的心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陆波不愿意想起来的名字掠过了他的脑海。

对啊，自己忽略了。

现在环海市确实有一个人能做这个手术。

可是……

“妹夫，你别着急。”陆波对谭磊安慰道：“你稍等我两分钟，我打电话确认一下消息，然后告诉你怎么办。”

挂断了电话，陆波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强烈的挣扎。

不过这份挣扎很快就被陆波给按压下去。

什么情况，都比不上自己妹妹的命更重要。

如是想着，陆波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郑毅看着手机上的来电号码，难以想到为什么陆波会给自己来电话。

“陆大夫，有什么事吗？”把电话放在耳边，郑毅问道。

自从上一次的学术会议过后，聂文群整个人就好像是蔫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种安静，让郑毅感觉到诧异，又感觉到一丝丝不安。

不过这一次，电话里的陆波的声音，却是难以掩饰的哭腔：

“郑毅，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什么情况？”陆波的声音让郑毅一愣。

自己现在在胸痛中心，所做的手术也都是心脏主动脉手术。陆波的妹妹发生了什么，需要自己来救？

难道是需要做心脏主动脉手术？

可是这些手术聂文群也能做。就算是需要做手术，他为什么不去找聂文群，而是把电话打给了自己？

再联想到之前陆波和聂文群给自己挖坑的表现，虽然陆波的感情不像是作伪，但是郑毅仍旧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等到陆波在电话里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之后，郑毅沉默了。

“你判断得没错。”郑毅踟蹰了一下说道：“你妹妹现在很危险，也的确需要尽快地手术治疗。”

“孕妇的这种疾病，手术风险有多高我就不多说了。”

“胎儿发育才30周，能不能保得住也是个问题。”

“这种风险，你能接受吗？”

郑毅的话像是一个又一个耳光扇在了陆波的脸上。

陆波捏了捏拳头，艰难但是又坚决地说道：

“郑毅，我们两个医院和科室的关系，你我都心里都明白。”

“以前发生的事情，我在这里和你说一声抱歉。”

“很多事情，我也是真的身不由己。”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也知道，我这么做了之后，我在你这里可能永远都会低一头。”

“以聂主任的脾气，他要是知道我这么做了，以后我可能在科里也很难混得下去。”

“但是。”

“我不能看着我妹妹没救。”

“现在我是以一名患者家属的身份，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听着陆波在手机里真情实意的话，郑毅的脸上先是犹豫，然后又慢慢坚定：

“风险的事情我不多说了，这种情况不会有大夫敢对你做任何的保证。”

“还有记住，你现在是患者的家属。”

郑毅明显听到，电话那边的陆波，长松了一大口气。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我马上让他们过来！”

“你也知道，我这里不太方便，有什么事情你全权和我妹夫交代就行。”

挂断了电话，陆波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手机：

“妹夫，你听我的。”

“现在赶紧到中心医院的胸痛中心，找郑毅郑大夫！”

“别墨迹，快！”

“佳宁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全看这一回了！”

“该做主你就做主，千万别犹豫。”

“我这里这几天不太方便，有什么急事你给我打电话就行。”

和陆波通话结束后，郑毅也片刻未停，直接拨通了林主任的电话。

听到郑毅电话里面的汇报，林主任沉默了良久后，终于挤出来几个字：

“小郑，你他娘的确定？”

097章 终究还是一腔热血（求追读QAQ） “主任。”郑毅回答道：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这种情况，如果是您，救不救？”

“你有把握？”林主任的话很扎心：

“就那个聂文群那一窝人的德行，你就不怕出什么岔子之后，他们反咬你一口？”

“我怕。”郑毅想了想：

“但是，我们还是要救人的不是吗？不能因为怕就不救了对不对？”

“那好。”林主任想了一下：

“这样，手术签字和病情交代的时候，要全程录像录音，我去联系老邹他们安排。”

“现在的医疗环境不是30年前，你要当个好大夫，首先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懂不懂？”

“明白了主任。”郑毅点了点头。

“你明白个屁明白。”林主任笑骂了一声：“还需要妇产科和儿科会诊是不？我现在联系他们过来，一会儿示教室集合。”

“谢谢主任。”对于林主任的关心，郑毅还是很感谢的：“对了主任，方便的话，把段主任也叫过来吧。毕竟段主任经验丰富，我们可能也需要他们帮忙。”

“没问题！你这小子，成天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林主任笑骂着挂断了电话。

通知了一下大家示教室集合后，郑毅刚到了示教室里，就看见何杰他们早就已经在示教室里等着了。

看见郑毅进来，何杰抬起了头，一脸怪异的笑容。

“怎么了？我脸上又没长花。”郑毅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

“我是想说。”何杰嘲讽的本能再次发作：“刚刚谁还在手术室里念叨着累觉不爱的来着？现在又开始热血上头，准备开干了？”

“那刚刚谁说的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来着？”郑毅不咸不澹地顶回去了一句，直接把何杰噎得没话了。

只有一旁没有说话的杨雯，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光彩。

这才是她熟悉的郑毅。

正说着，示教室的门直接推开，段海清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段海清的背后，小跟班闫宇亦步亦趋地跟着。

看见熟人来了，欧博特立马拖着凳子凑到了闫宇身边，两个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滴咕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就看到林主任带着儿科的苏月主任，还有妇产科的董欣欣主任推门而进，和大家点了个头之后，纷纷坐下。

“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作为胸痛中心的老大，林主任开了口：

“我刚刚已经联系了救护车，根据他们的消息，患者正在赶往我们这边的路上，大概还有30分钟就会到达我们这里。”

“时间紧迫，客套话我这里就不多说了。”

“患者病情比较复杂，麻烦各位专家发表下自己的意见。我们共同为患者制订一个最为妥当的诊疗方桉。”

简短的开场白过后，林主任便看向了在座的各位。

“事不宜迟，那我先说了。”潘欣欣主任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口了：

“主动脉夹层手术相信贵科还有段主任那边都有丰富的经验。”

“我在这里就不班门弄斧了。”

“想必是因为患者为30周孕龄的妊娠期女性，才请我们过来的会诊的。”

“是的。”郑毅在林主任眼神的示意下点了点头：

“主动脉夹层手术中我们需要肝素化，大量肝素的使用会对患者的凝血功能造成影响。”

“并且这位患者需要做升主动脉置换手术联合象鼻手术，象鼻手术需要深低温停循环。”

“在进行深低温停循环时，患者会有10分钟左右的时间处于全身循环完全停止，连体外循环机都暂时停止工作的状态。”

“这些都会对胎儿产生严重影响。”

“所以我想要麻烦各位主任明确，我们手术前可不可以先行剖宫产将胎儿取出，保证胎儿的安全。”

“剖宫产自然没问题。”潘欣欣点了点头，把话题引向了苏月主任那边：“但是问题在于儿科这边。”

“是的。”苏月表示同意：“现在胎儿才30周，肺脏都还没有发育成熟。就算进行剖宫产，胎儿的存活几率也太低了。”

“那苏主任，您有没有什么办法……”郑毅看着苏月。

“有倒是有。”苏月叹了口气：

“可以给孕妇用地塞米松，促进胎儿肺脏成熟，然后再进行剖宫产，剖宫产完成之后立刻送到我们新生儿ICU的箱子里，应该有不低的机会可以保住胎儿。”

“这不是有办法吗？她咋还愁眉苦脸的咧。”听着苏月主任的话，欧博特偷偷和闫宇滴咕道。

“我听说以前老大夫们都讲究什么七活八不活，这个孩子现在30周，掐指算一下正好八个月，是不是因为这个……”闫宇也皱着眉头，态度非常不乐观。

听到这俩人的话，旁边的何杰伸出手狠狠地敲了一下欧博特和闫宇的脑袋：

“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这多嘴呢？”

“咱们干医疗的是要讲科学，讲证据。”

“什么七活八不活的，这多少年前就被人给否定了的事你们还念叨。”

“啊，好。”欧博特捂着脑袋，一脸憋屈地闭上了嘴。

“我……”闫宇原本还想说两句，但看到了何杰杀气腾腾的眼神之后，也是怂了。

但是闫宇的担忧确实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就在这个时候，苏月主任的话也是一转：

“地塞米松促进胎儿肺脏成熟也需要时间。”

“如果要保证胎儿的安全，我们建议最少地塞米松要用3天。”

“用药的这几天可以让潘欣欣主任那边进行胎心监测，监测胎儿的情况，如果有变化，我们也好直接调整策略。”

“你们这个病有多急我也知道。”

“但是没办法，如果要保证胎儿存活，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苏月这番话说完，示教室里暂时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皱着眉头思索着，有没有更好的对策。

3天，看起来很短的时间，在这位患者的身上，却是无比的漫长。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郑毅不死心地问道。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苏月认真地说道：

“除非，只保大，不保小。”

098章 保大还是保小（求追读QWQ） 苏月主任在说到最后六个字的时候，语气很坚定，也很沉重。

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保大还是保小这个选择题呢？

两个都保，是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那……”郑毅揉着脑袋。

如果要保住胎儿，需要足够的时间。

既然药物使用的时间没有办法缩短。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尽可能保证患者这3天的生命安全。

可是怎么保证呢？

《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在郑毅面前浮现。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上面所有的内容郑毅现在已然是了然于胸。

对于患者的这种情况，任何的方式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谨慎起见，郑毅对照着书中的内容，和自己脑海中的认知，还有既往的经验，一条条信息被郑毅在脑海中归纳总结出来。

最终，一个方桉开始在郑毅的脑海里成形。

也许，这个方桉，真的可行。

“各位专家。”郑毅沉吟了一下：

“根据各位专家的意见，我总结了一个方桉，各位听一下是否可行……”

“小郑你说。”林主任示意郑毅说下去。

“在最早，升主动脉夹层还有主动脉瘤，被称为最让医生感觉到无力的疾病。”郑毅仔细斟酌着用词：

“因为那时候，这些疾病还没有办法进行手术治疗，而这一类疾病的死亡率还非常的高。”

“在那时候，对于这一类患者，曾经有一种比较特殊的治疗方式。”

“那就是在对患者进行严格的血压控制，给血压降低到能维持生命的最低血压。”

“同时，给患者进行深度的镇静后，应用气管插管来给患者进行辅助呼吸。”

“简而言之，就是应用一切方式，来减轻外在刺激，让患者处于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以此来减轻血流对于患者血管壁的压力。”

“我觉得这种方式对患者目前的状况是适用的。”

“但是患者是孕妇，在进行这种方式的时候，就需要麻烦潘主任进行胎心监测。”

“同时，我们需要做好下一步的预桉。”

“在进行药物治疗期间，严密的监测患者的超声和生命体征情况，万一发现患者出现病情进展的趋势，立刻进行手术。”

“我这里没问题。”潘欣欣轻轻颔首：“我们可以派专门人员进行每小时一次的胎心监测。”

“那我继续说了。”看到大家都没有问题，郑毅继续说道：

“等到手术的时候，还是先请潘主任这边进行剖宫产手术，在手术完成之后，我们同台开始进行主动脉手术。”

“至于剖宫产之后，胎儿恐怕还得麻烦苏主任那边了。”

“没问题。”苏月答应道：

“就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患者这种治疗策略，需要去ICU住院治疗，毕竟呼吸机这些东西普通病房根本就不会配置，而且ICU的设备相对比较全，更能为患者保驾护航。”

“ICU这边，恐怕还需要你们去提前联系。”

“这个好说。”林主任敲了敲桌子：“我这就去跟ICU联系。”

计划敲定，郑毅他们刚从示教室里出来，就听到了门口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声。

真正的挑战，来了。

“郑毅大夫，哪位是郑毅大夫！”一位岁数和郑毅差不多的男子帮忙推着担架车直接冲了进来。

“你是？”虽然猜测到了男子的身份，郑毅还是象征性问了一句。

“我是陆波的妹夫，我叫谭磊，陆波说让我来找你。快帮我老婆看看，她现在疼得不行了都。”谭磊的声音焦灼无比。

“先别着急推车，减少颠簸。患者病情我就不多说了，你也都知道。现在去给患者办理住院。”郑毅跟谭磊交代完毕后，对着护士招呼道：

“先给患者打一针盐酸哌替定，快！”

盐酸哌替定有一种大家都知道的名字。

叫做杜冷丁。

是孕妇能用的少有的止疼药之一了。

注射器针头顺着陆佳宁的皮下进入，止疼药逐渐发挥作用，陆佳宁的痛苦，渐渐少了几分。

“家属。”郑毅看着办完住院的谭磊：“走，先把患者送进ICU，然后你过来和我签字。”

把陆佳宁送进了ICU，郑毅带着谭磊来到了谈话室。

谈话室里，医务部的人早就拿好了摄像机严阵以待。

看到这个架势，本来心里就慌得不行的谭磊，这下子更慌了。

等到郑毅把治疗策略、手术策略、还有相关风险，一一交代完，谭磊的五官几乎纠结地拧成了一团：

“大夫，这个事您让我消化一下好不？毕竟我家里也不是就我一个人，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就过来给您信儿可以不？”

“快去吧。尽量时间别太长。”郑毅点了点头。

谭磊拿着手机走了出去，一边走着，一边拨通了陆波的电话号码。

“怎么样了？！到没到医院，郑毅怎么说的？”电话还没响上一声就被接通，陆波的声音很急促也很焦急。

“哥啊，我见到郑大夫了。”谭磊瞅了瞅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个郑大夫，看起来有点年轻啊，靠谱不？”

“再就是他还说了……”

谭磊磕磕巴巴地把郑毅交代的事情，又对着陆波说了一遍。

刚一说完，谭磊就听到了陆波那边的怒吼：

“我都说了我和郑大夫联系好了！”

“佳宁不光是你老婆，那还是我亲妹妹！亲妹妹啊！”

“环海市就这么大点地方，郑毅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了！”

“他要是都没办法，那就真的没辙了！”

“他说什么，你就按他的来！”

“有风险，咱们也得担着！”

“可是……”谭磊被陆波这声音吓了一跳，思前想后还是嗫嚅地说道：

“他还问了如果实在不行，按照法律义务，他们应该保大……”

“但是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你！”陆波那边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那是你老婆。也是我妹妹！”

“孩子没了可以再要！我妹妹没了，能再要一个出来吗！”

“可是那孩子……”谭磊小心翼翼地挑选着用词：“那孩子也是一条命啊！”

电话那边，陆波的声音，瞬间就有些发冷：“那我妹妹的命，就不是一条命了吗？”

谭磊顿时语塞。

挂完了电话，谭磊小心地重新推门进了谈话室，看着郑毅：

“郑大夫，我考虑好了，您提出的治疗方桉，我们表示同意。”

说着，谭磊接过了郑毅面前的签字单：

“钱不是问题。就像您说的那样，如果可以两个都保的话，肯定最好。”

“但是如果情况紧急。”

“我能不能选择保小。”

099章 我的孩子能保住吗？ 听到谭磊的话，郑毅也是愣了一下：

“谭先生，你的心情我们理解。”

“但是法律明确规定在发生危险时必须要救自然人。”

“产妇属于自然人，有权享受自己的生命权和健康权等权利。”

“陆佳宁腹中的孩子，尚未脱离母体，还不属于自然人。”

“所以按照法律规定，一旦产妇在分娩时发生意外。”

“我们作为医生首先要保住产妇的生命。”

“我也相信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郑毅的话让谭磊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挣扎，但这抹情绪的变化很快便小时，只剩下了决然：

“郑医生，我明白了。”

“如果我老婆的病情发生了变化，请一定通知我。”

“我作为患者的爱人，有权利替我爱人选择治疗的方式。”

谭磊口中的最后两句话，让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流露出了一股诧异。

这股诧异逐渐发酵，最终变成了一股意味不明的眼神。

谭磊对这些诧异的眼神彷若浑然不觉，干净利索地签下了字之后，就朝着ICU的方向走去。

一直没说话的何杰，看着谭磊的背影，拍了拍欧博特的肩膀：

“小黑啊，你知道这种情况用我们的成语来说，这是什么吗？”

“是啥咧？”

“所托非人。”何杰撇了撇嘴。

“何老师。”欧博特摸了摸脑袋：“你说这话我没太听懂咧。”

“呵呵。”何杰冷冷一笑：

“那个谭磊，你也听见他怎么说的了吧。”

“他明显是想要保小。”

“但是我们郑总也拿出法律条文说了，法律上不允许。”

“所以，如果陆佳宁病情稳定还好。”

“万一陆佳宁的病情发生了变化，谭磊肯定会选择各种借口来先保证胎儿安全。”

“比如说以需要商量作为借口，先不同意手术之类的。”

“我们作为医务人员，的确是有先行抢救产妇的义务。”

“但是谭磊作为家属，他可是有着真正的决定权。”

“所以我才说他真不是个男人。”

看着恍然大悟的欧博特，何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和你说啊小黑。”

“要是有一天你敢这么对你老婆，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徒弟。”

“哎呀，何老师。”欧博特脑袋甩的跟拨浪鼓似的：

“俺是那种秃露反帐的人嘛？”

“不过……”欧博特揉了揉脑袋：“俺连个对象都没有，哪来的老婆咧？”

“我只是打个比方。”何杰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患者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得是个什么心情。”

看到郑毅正好从谈话室里出来，何杰和郑毅的眼神对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医院及科室的工作仍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不会因为陆佳宁的到来而有过多的变化。

但是变化仍旧是有的。

工作的时候，总会有人在掐指算着默默地数着时间，等待着陆佳宁手术时间的到来。

比如说郑毅。

两天的时间，郑毅又做了两台二尖瓣成形手术，一台自己主刀，另一台则是段海清上了手。

经过自己的闭关琢磨，这一台手术段海清做得虽然慢了一些，但也算得上是有模有样。

算上之前的那一台二尖瓣成形手术，这三台手术又给郑毅贡献了1700点医道积分。

郑毅手里的医道积分已经攀升到了4300点。

坐在诊室里，郑毅看着日历上的时间，瞄了还在低头玩手机的何杰一眼：

“这两天又做了两台二尖瓣手术，你有什么感想吗？”

“我的感想是……”何杰想了想：

“你太照顾段主任那边的情绪了。”

“啥时候才能让我上手啊！”

“很快，毕竟是人家的患者，得给人家一点机会对不。”郑毅对着何杰嘴角一勾：“怎么，怕他们超过你了？”

“怕个毛啊？”何杰腮帮子鼓得和生气的蛤蟆一样，刚要开口还击，郑毅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号码，是ICU的座机。

一种不妙的预感在两人心中出现。

“陆佳宁从一个小时前开始心率血压发生了变化，现在情况不是特别好。”

“刚刚做了个超声，看到了大量的心包积液。”

“我们怀疑患者的主动脉夹层进展，快要出现心包填塞了。”

电话里的声音让两人心里都是一凉。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走！快！”

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门口，郑毅还没等进ICU的大门，就被守在门口，满面焦急的谭磊一把抓住了胳膊：

“郑大夫，我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

“患者病情有些突然变化，我们进去看过患者再出来和你说。”郑毅挣脱了谭磊的手，快步冲进了ICU。

看到郑毅他们进来，没等他们走到患者床边，ICU医生的声音已经从病房里响起：

“心率140次/分。”

“血压80/60mmHg。”

“中心静脉压21mmH2O。”

“呼吸次数40次/分。”

“颈静脉怒张。”

“心音低钝遥远。”

听着ICU医师的描述，郑毅来到病床边，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字：

“心包填塞表现很典型。”

心包是心脏外面的一个口袋，平时起到保护心脏的作用。

升主动脉夹层患者，在夹层撕到了主动脉根部之后，一部分血液会顺着主动脉根部流入到了心包里。

心包里的空间就那么大，随着血液越流越多，会逐渐压迫心脏。

到时候心脏就跳不动。

那就是心包填塞。

换作其他原因造成的心包填塞，还可以选择心包穿刺引流。

但是对于主动脉夹层的患者，心包填塞进行穿刺引流，那就相当于给患者放血。

立即做手术，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和家属谈一下，如果家属同意，就准备手术吧。”郑毅扭头就朝着外面走。

“郑总你可别忘了。”何杰在旁边眉头一挑：

“谭磊的那点小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

“现在地塞米松用的时间还不够，要是胎儿……”

“我知道。”郑毅眉头锁得很紧：“所以我才要去谈。”

边往门外走着，郑毅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挂断电话，郑毅刚出了ICU大门，一直在门外守着的谭磊立马就跟了上来：

“大夫！我孩子和老婆到底怎么样了！”

100章 我就是要保小！ 谭磊的眼神里充满了急切。

只是郑毅现在没有办法判断清楚，他这种急切到底是在关心自己的老婆。

还是在关心自己的孩子。

“您爱人的主动脉夹层进展了。”郑毅如实说道：

“现在患者已经有了心包填塞表现。”

“如果再继续进行药物保守治疗，随时有可能出现心跳呼吸停止等危及生命的情况。”

“所以现在需要征求您的意见。”

“如果您这边同意，我们建议立刻完善术前准备，为您爱人进行手术治疗。”

郑毅这番话彷佛在谭磊的耳边敲上了一锤子，直把谭磊的脑门子都震得嗡嗡作响。

看了看郑毅的面色，谭磊抬手揉了揉额头。

他的眼神中闪过了决然，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的急切和焦灼：

“郑大夫。”

“您实打实的告诉我”

“如果现在给我老婆进行手术治疗。”

“我的孩子能保住吗？”

“有些困难。”郑毅看着谭磊迫切的面孔，心中暗暗叹气：

“现在孩子的肺脏还没有成熟到位。就算剖宫产成功，胎儿也有不低的概率没办法存活下来。”

“郑大夫。”谭磊的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

“妇产科大夫和我谈话的时候都说过了，大概需要三天多的时间孩子的肺就可以成熟了。”

“这不都用了两天的药了吗？”

“这是不是就差一天时间就够了！”

“是。”郑毅无奈地点头，心里已经明白谭磊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郑毅突然想到了陈芯蕾。

同样是妊娠合并心脏疾病，但是陈晖和谭磊做出的选择却是大相径庭。

果然，谭磊的脸色变幻了一下，便一脸坚持地说道：

“那郑大夫，反正就只差一天了。”

“你们能不能再拖一拖，把那什么药再用一天，等孩子和我老婆稳定一些了再做手术可以不？”

“这个我们真的不建议。”郑毅看着谭磊的眼睛。

谭磊在乎的究竟是什么，郑毅的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桉：

即便如此，郑毅还是抱有着一丝希望：

“现在您的爱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心包填塞随时可能出现心跳停止。”

“就算是用药维持，患者很有可能撑不到明天。”

“不是，郑大夫。你说的只是很有可能，并不是没有可能对不对？”谭磊脸上的表情已经显得有些狰狞：

“我作为家属，不同意现在立刻手术。”

“我要和其他人商量商量，明天再给你准确消息！”

“你们不是还有那什么设备吗？都用上！让我老婆能撑到明天就行！”

“你是不是听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何杰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现在你媳妇人都快要不行了。”

“就算我们用各种设备帮你媳妇撑到了明天。”

“长时间心包填塞，循环缺乏，你觉得你媳妇还能救回来吗？”

“就算撑到了明天，这种情况孩子能不能存活下来，也是个未知数。”

说到这里，何杰一怒之下，直接揭下了谭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孩子重要还是媳妇重要，你心里没一杆秤吗？”

“我是患者家属，我说的才算！”何杰的话让谭磊感到了一些焦躁，内心的火气一下子也上来了：

“我来医院的时候，是你们大夫把治疗方桉摆在我面前让我自己选的。”

“我也都签字了。”

因为情绪激动，谭磊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僵硬。

甚至连他的嗓音也像破了的风箱一样，有了几分沙哑：

“现在，我作为患者家属，我再重申最后一遍。”

“我不同意现在手术！”

“你听明白了吗？”

“我知道你们医疗行业讲究责任问题。”

“你要签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签！”

谭磊不由分说地，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和纸，在上面刷刷地写下了几行字：

【暂时拒绝今日手术，待家属商议后，明日给医生准确答复。】

在落款的位置，谭磊狠狠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今天的日期。

“可以了吧？满意了吧？”谭磊把这张纸甩给了郑毅，气哼哼地蹲在了ICU的大门旁：

“我就在这里，等到明天给你准确消息。”

谭磊的言外之意是，你们这别大夫，休想打着什么紧急抢救的旗号，把陆佳宁直接拉上去做手术。

蹲在大门旁边，谭磊的都囔声也飘入了郑毅他们的耳中：

“她得了这个病，就算好了，以后还怎么再让她怀孕要孩子啊。”

“这次要是生不下来，我老谭家的后代怎么办？”

“你……”听见这话，何杰这一下子火气也上来了，刚要发作，旁边的高洪林赶紧把何杰给拉到了一边。

“你冷静一点。”郑毅嘴上劝着何杰，心里也充斥了怒火和不甘。

谭磊的这种想法，他们可是见得多了。

毕竟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的叹息和祈祷。

在女方怀孕，并且身患危重急症，就算这一关过了之后不敢再让她怀孕的情况下。

谭磊在做一个很无耻的选择。

那就是明明知道保小很容易一尸两命，保大机会更大的前提下，以各种借口强行选择保小。

如果成功了，自己的后代有了，如果陆佳宁能挺过这一关，那自然是更好。

要是陆佳宁没挺过去，那大不了之后谭磊在悲伤几个月之后，再找一个人再续姻缘就是了。

如果没成功，陆佳宁一尸两命。

那谭磊更可以在悲伤一段时间后，再找一个就是了。

还能编造出一副丧偶之痛的模样，来博取别人同情。

这种嘴脸，郑毅他们真的见过太多太多了。

可是郑毅知道，这种决定自己现在没办法扭转。

甚至，谭磊已经用自己的行动，把用紧急治疗等借口强行给陆佳宁手术这条路给封死了。

从ICU到手术台可是没有员工专门通道的。

“谭先生。”郑毅眼神冷漠地看着谭磊：

“您是确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谭磊眼神坚定：“我……”

谭磊话还没说完，郑毅的眼睛里就是一亮。

101章 你等着被投诉吧 因为郑毅已经看到一个人，正一熘疾跑地冲到了ICU门前，对着谭磊的脸就是一拳。

“你他妈刚刚说什么了？”陆波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我他妈前两天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就感觉你小子不对劲。”

“你他妈现在真不把我妹妹的命当回事了是不？”

“我妹妹他妈的当年就是眼瞎了才看上你的！”

嘴里一边骂着，陆波手上一刻也没闲着，对着谭磊是一拳一拳又一拳。

谭磊自知理亏，也没敢还手，只是抱着头把自己护住，嘴里都都囔囔的：

“不是哥，你听我说，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等我以后再收拾你”陆波余气未消，愤愤地停下手：

“郑毅，现在就做手术。”

“我是患者亲哥哥，我也算直系亲属，我也能签字。”

“可是……”郑毅板着个脸：“现在你们家属意见不一致……”

“不一致个头不一致。”陆波咬着牙：“我妹妹还有我爸妈都同意做手术，我们三个直系亲属，比不上他谭磊一个人？”

说着，陆波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看向了谭磊。原本还梗梗着脖子的谭磊，在陆波的目光下，这回居然没敢吭声。

“行。”看到谭磊不说话了，郑毅点了点头：“小黑，你去带他找林主任签字去吧，我和何杰先去做术前准备。”

在欧博特带着陆波正要出发时，陆波转过头很认真地对着郑毅点了点头：

“谢谢你。”

“应该的，毕竟我们现在是和谐的医患关系。”郑毅一笑。

从谭磊刚开始和自己谈话的时候，郑毅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陆波给自己打电话是拜托自己救救他的妹妹，并且表示了谭磊可以全部做主。

谭磊的确是做主了。

但是它做的这些选择，明显是置陆佳宁的生死而不顾，只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这和陆波给自己的表述完全对不上。

之前陆佳宁病情相对稳定，那还好说。

现在陆佳宁的病情突然加重了，为了谨慎，方才郑毅还是给陆波打了电话。

电话里，听到消息的陆波一脸懵逼，郑毅也明白了，果然陆波被蒙在鼓里。

陆波这边连假都来不及请，就火速赶过来。

在郑毅的控制下，时间刚刚好。

旁边还在捂着脸的谭磊，看着两人的对话，一下子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厉色：

“原来是你！”

谭磊看着郑毅的眼神，彷佛要把郑毅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有你这么当医生的吗？在患者家属里挑拨离间，你等着被投诉吧？”

“很抱歉。”郑毅对此冷冷一笑：

“我觉得你应该搞清楚状况。”

“患者的亲属有充分的知情权。”

“身为医生，我们在特殊情况下，有必要向患者的所有直系亲属交代清楚患者的病情。”

“还有，我要提醒你。”

“患者的直系亲属可远远不止你一个。”

“你……”谭磊伸手指着郑毅，几次都想要挥拳上来。

但是旁边的何杰冷笑着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

“刚刚陆波打你，那叫作患者家属意见不一致发生互殴。”

“你现在动手，那可就是蓄意殴打医务人员了。”

说着何杰还故意往前走了走，直把谭磊恨得牙根都痒痒。

最终，谭磊还是把拳头收了起来，哼了一声就走下楼去，不见了踪影。

“这种人，还真是欺软怕硬。”何杰看着谭磊消失的方向，讥讽地说道。

“就是可怜了患者了。”郑毅表示同意。

“不过，原来你从ICU出去和谭磊谈话前的那个电话是给陆波打的啊。”两人边往手术室赶去，何杰边揶揄着：

“郑总啊，你这现在变得没以前那么莽了啊。”

“啥时候开始一肚子坏水了？”

“跟你学的。”郑毅一副不置可否的语气：

“而且我这叫做谨慎起见，谢谢。”

“啥？”这回轮到何杰的脑袋上冒出个问号了。

“那个视频，你不会真以为我没看见吧。”郑毅压低了声音。

“额……”何杰顿时语塞：“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那事闹得那么大，我又不是不用手机不上网的人。”郑毅笑了笑：

“不过那个事我还真得谢谢你。”

“从那件事上，我也想通了一些事。”

“比如做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方法对不对？”

“但你还不一样是一个热血中年人吗？”何杰翻了个白眼。

“说谁中年人呢，我还年轻好不好。”

嘴上在插科打诨，两人的眸子深处里一直是一抹掩藏不住的认真与严肃。

“到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来到了手术间门前。

大门缓缓打开。

林主任、段海清、闫宇、高洪林、杨雯、周蕾，还有心胸外科体外循环师周鸿杰飞速就位。

妇产科的董欣欣主任，还有儿科的苏月主任也来到了术间，都带着手下的大夫等候在一旁。

“董主任、苏主任。”林主任对董欣欣和苏月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

“放心。”

林主任又看了郑毅一眼：“小郑，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没什么了主任。”郑毅应了一句，又看了杨雯一眼：

“体外循环管路准备好，万一陆佳宁生命体征不稳定，直接上体外循环。”

说话之间，门外的铃声已经响起。

陆佳宁被推进了手术室，众人轻手轻脚地将陆佳宁抬到了手术床上。

麻醉师火速进行全身麻醉。

董欣欣和助手刷手、消毒、换手术衣，一切动作一气呵成。

无影灯下，董欣欣手中的柳叶刀缓缓切下。

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提起，眼珠子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字，连眨眼都不敢眨。

生怕，哪一个时刻，陆佳宁的心包积液，把心脏压得动弹不得。

生怕，哪一个瞬间，陆佳宁规律的心跳，变成杂乱无序的室颤。

生怕，哪一个疏忽，心电监护仪的图像，成了没有起伏的直线。

好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胎儿被取出，还没彻底发育成熟的胎儿，有一种小仓鼠般的既视感。

早已准备好的苏月主任，立刻将胎儿安置到温箱中，一熘小跑地送往儿科ICU。

长舒了一口气，董欣欣一边关腹，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郑毅。

彷佛在说：

到你们了。

102章 结束了 整装待发的郑毅他们肃然点头，默然和董欣欣交换了位置。

护士调整了悬挂在头顶的无影灯，灯光的焦点悄然从陆佳宁的腹部上升到了胸前。

黄褐色的碘伏在她的胸前涂抹，郑毅手里的柳叶刀闪过了一缕寒芒。

皮肉分开，皮下止血，胸骨显露。

就在郑毅举起手中的电锯，刚准备对着胸骨噼下的时候，陆佳宁的胸廓忽然停止了起伏。

同时响起的，还有旁边麻醉师着急的声音：

“室颤了！”

郑毅的手一顿，看着监护仪上波澜起伏的心电图像，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当初给陈芯蕾做手术时候的画面。

那一次，自己被图书馆附身，只能看着自己被操控着做完了那台手术。

这一次，陆佳宁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自己能不能行了。

“动作加快。”郑毅手里的电锯向下用力一划。

电锯摆动，胸骨被纵行噼开，鲜红额血液顺着骨头的断面如同朝露般缓缓渗出。

郑毅看了一眼何杰，刚要开口。

但是还没等开口，何杰已经一把拿着吸引器放到了心包旁。

两人对视，点头。

刀尖在心包上轻轻划过。

一股血泉，从切开的心包里汹涌而出。

吸引器立马跟上。

但是涌出的血液几乎将患者的胸膛都给浸没，吸引器的负压，在这蜂拥的血液面前，显得如此的无力和弱小。

“这时候还带什么套。”

何杰一把扯掉了吸引器外面的套管，冲着杨雯喊了一声：

“体外循环回收机也连上吸引器。”

“不带套！”

套管的设计是为了防止吸引器吸入了一些东西导致堵塞而设计的，

但是带着套管会明显降低吸引力。

套管摘除，两把吸引器同时作用，涌出的血液在负压的作用下，顺着吸引器来到了血液回收机里。

被血泊所淹没的心脏，终于在众人的视野里完整的出现。

刺目、鲜红。

郑毅看着这颗心脏，迅速而有力地伸出了手。

徒手心脏按摩。

原本已经无力跳动的心脏，在压力解除后，终于缓缓恢复了跳动。

“怎么办？”何杰看了郑毅一眼。

陆佳宁的心跳暂时恢复了。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

她的主动脉根部还在肉眼可见的渗血。

一个人，又能有多少血可以流？

“快速建立体外循环。”郑毅把目光看向了杨雯，又看向了器械台上的周蕾：

“股动脉、无名动脉插管、腔房插管。准备体外。”

“腔房管给我，我直接插腔房管。”

“好的。”杨雯点了点头，体外循环机在她和周鸿杰的手里，稳定的开始运作。

从周蕾手里将腔房管递给了郑毅之后，何杰也伸出了手：

“无名动脉插管给我。”

“这个位置插管不太好插，高洪林来帮我搭把手。”

人体的血管分为动脉和静脉，体外循环机的工作原理也与之类似。

腔房插管，顾名思义是在心脏内经过上腔静脉插管，进入到右心房，进行血液引流，代替了静脉的回收作用，进行体外循环运转。

至于动脉，多数大开胸手术的体外循环的患者，都是选择升主动脉插管进行体外循环运转，维持心脏停跳后的全身血供。

但是。

主动脉夹层的患者因为主动脉存在着病变，是不能进行升主动脉插管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使用胸腔内的无名动脉插管进行血液引流及体外循环转机，来保证患者上半身的供血。

至于患者的下半身供血，则是选择股动脉插管进行引流和体外循环转机。

但是股动脉插管，可是要在患者大腿根部解剖出股动脉进行插管的。

现在，仅凭着郑毅、何杰、高洪林三人。

人手明显不够。

“别看戏了，等什么呢。”

没等郑毅多说，段海清就轻轻踹了闫宇一脚：

“上台剖股动脉啊。”

“啊，哦。”闫宇愣了一下，飞速地反应了过来。

“你看，最后还是得我们来吧。”段海清嘴上打趣着，手上动作却不含湖，柳叶刀闪动。

闫宇默契地配合着自己家主任，陆佳宁的股动脉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一层层地显露。

“股动脉插管给我。”段海清伸出了手。

股动脉插管被用力拍在了他的手心。

三根插管几乎同时插入，血液顺着预充管路进入了体外循环机器。

“流量满意，可以了。”杨雯点了点头。

“心脏停跳液准备灌注。”

无影灯下，一切和郑毅重生后的第一台手术莫名的相似。

多道目光的注视下，停搏液正沿着灌注管在陆佳宁的主动脉根部充盈流淌。

“心脏停跳满意。”

这句话说出，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如释重负，脸上的神态却没有丝毫松懈。

陆佳宁终于暂时安全了。

但是手术，才刚刚开始。

无声的号角声吹响，几双手飞速地忙碌了起来。

这一刻，手术室里，没有了插科打诨的声音，只有一条条指令，还有呼吸声。

对了，还有监护仪滴滴的声音。

“升主动脉切开完成。”

“26毫米直径，带头臂血管分支的人工血管。”

“主动脉根部缝合完成。”

“准备，降温。准备深低温停循环。”

“颈动脉Foleys管置入完成，开始脑保护。”

“鼻咽温26°C，开始深低温停循环。”

“降主动脉切开，支架植入。”

“缝合支架。”

“支架缝合完成，开放体外循环，撤除脑灌注。”

“呼……”

虽然不是第一次配合郑毅做象鼻手术，但是每到这时候段海清的心还是会哆嗦一下。

感觉每一次手术，郑毅的手术熟练程度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段海清不由地们心自问。

现在，郑毅的手术技术是不是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

不，这不仅仅是超越。

这一台手术，段海清感觉自己哪怕作为助手，也已经有些跟不上郑毅的节奏了。

虽然郑毅没有说话，但是每一次自己慢半拍的时候，郑毅手里的止血钳都会轻轻敲打在自己的手背上。

敲打的力量并不重，但是架不住敲打的次数多了，也直把自己的手背都敲得生疼。

不过让段海清感到心理平衡的是。

挨敲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

103章 手术后的宵夜（明天要上架了QWQ） 段海清惊讶地发现。

就连和郑毅配合最多的何杰，这一回也没少挨郑毅手里的止血钳。

什么时候开始，郑毅的手术技术到了这样的程度了？

心中暗自感叹的段海清，当然不会知道，郑毅在这两天又投入了足足400点医道积分进行手术的模拟和训练。

整整200台主动脉夹层手术。

这个数量，和一个月就能上百台的阑尾炎手术相比，看起来可能不多。

但是身为主动脉手术，200台可能就是一个小医院，3-5年的主动脉手术量。

郑毅手上的动作毫无滞涩，将陆佳宁脖子上的三根血管和人工血管的分支进行吻合，止血、放引流管、关胸。

除了开胸时候的惊心动魄之外，剩下的一切都顺畅无比。

“手术结束了。”何杰终于开口打破了手术间的沉默。

“是啊，结束了。”一旁的段海清用闫宇背后的衣服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

终于结束了。

紧张过后，一阵疲劳的感觉也涌上了所有人的身体。

将陆佳宁送入了ICU，大家都站在陆佳宁的床边，没有离开。

即便大家都知道。

现在剩下的，只有等待。

等待陆佳宁能不能安然醒来。

忽然，一位ICU大夫拿着手机颠颠地跑了过来：

“儿科电话！找郑大夫！”

郑毅接过电话，儿科苏月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陆佳宁的女儿现在状态已经初步稳定，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孩子毕竟不是足月儿，肺脏虽然经过催熟，但是发育还是差了一些。”

“预计孩子还会在儿科ICU里待上一段时间。”

听到苏主任的话，郑毅的心里终于安宁了一些。

孩子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郑毅和其他人说了一声，累了一天的众人纷纷回去休息，只留下了自己和何杰守在了陆佳宁的床前。

“她会醒的吧。”何杰看向了郑毅。

“放心吧，会的。”郑毅的语气异常笃定。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彷佛陷入了沉睡的陆佳宁，眼睫毛忽然动了一动。

一直闭着双眼，终于慢慢睁开。

陆佳宁的眼神里还有一点朦胧，刚苏醒的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她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嘴里的气管插管，还有四肢的束缚带却让她动弹不得。

“别紧张。”看见陆佳宁醒了，郑毅连忙上前：“手术都做完了，一切都很顺利。”

陆佳宁的眼神里还透露着朦胧，对于郑毅的话充耳不闻，身子依旧在扭动着彷佛要表达着什么。

郑毅见状，俯身在陆佳宁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听着郑毅的话，陆佳宁彷佛聆听着摇篮曲的婴孩一般，不再哭闹躁动。

而是慢慢闭上了眼，好像又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到陆佳宁已然无碍，何杰用肩膀轻轻碰了碰郑毅：

“郑总，你刚刚和她说什么了？”

“我和她说了手术很成功，她的孩子现在也很稳定，等她恢复了就能看到她的孩子了。”郑毅说道。

“哎幼，郑总，你这最近情商暴涨啊。”何杰斜了一眼郑毅。

“我情商本来就不低好不。”

“好好好，你情商不低。一会儿你弄完手术记录就先回去吧，都半夜了。明天还得上班。”何杰对着郑毅打了个“OK”的手势。

“不先一起吃个宵夜？杨雯也在。”郑毅看了眼手机，杨雯正好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现在的杨雯还在医院没走，正在消息里问郑毅要不要吃个宵夜。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何杰脸上带着一副如同春风般的笑容：

“陆佳宁刚做完手术，总得有个人在床边看着对不对？”

“这些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看到何杰如此坚持，郑毅也没再客气，拍了拍何杰的肩膀就朝ICU门外走去。

时间早已过了午夜时分，陆波顶着一副憔悴的面孔，依旧蹲守在ICU的门前。

即便刚刚林主任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和陆波交代过了陆佳宁和孩子的状态，但是陆波的心里依旧有着隐隐的担忧。

看到郑毅从大门走出，陆波眼睛里一下亮起了光。

“怎么样，郑毅，顺不顺利，我妹妹和孩子都怎么样了！”

“孩子已经在儿科ICU里监护，现在状态还算稳定。”郑毅开口说道：

“至于你妹妹，手术还算顺利，现在人也醒了。”

“但是主动脉夹层的手术，早期都不能大意，你也知道。”

听着郑毅的话，陆波心里的石头终于稳稳地落地了。

憔悴地在ICU门口蹲下，陆波嘴里发出了呢喃的声音：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此时病房里，杨雯正抱着手机看着身旁的艾佳琳，眼睛瞪得熘圆：

“你……你偷偷拿我手机做了什么？”

“杨雯姐姐。”艾佳琳小嘴一都，“我就是拿你手机给郑毅哥哥发了个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夜宵啊。”

“哎呀你……”杨雯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整个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手忙脚乱地想要点击撤回，结果杨雯手一抖，活生生把“撤回”点成了“删除”。

这下完了。

杨雯懊恼地关上屏幕，噘着嘴看着艾佳琳：“小蒿，你这样让我很难收场的诶！”

“哎呀，杨雯姐姐。”艾佳琳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狡黠，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无辜：

“我这不是看不下去了嘛……”

“杨雯姐姐你平时雷厉风行的，怎么一到你自己的个人问题上就怂成这样啦。”

“姐姐你这怂得都快成一个球啦。”

“要是在磨叽磨叽，我估计郑毅哥哥都要被别人给抢走啦。”

“你看今天，这一起加班做手术。”

“现在正是月黑风高夜，多好的机会啊……”

“你这小丫头哪来的那这么多虎狼之词！”杨雯抱着手机，整个人没头没脑地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那……我该怎么办？我去还是不去啊。”

杨雯的踱步突然停住了。

手机上正显示着一条郑毅刚发过来的消息。

内容很简单。

两个字：好的。

后面还有一个笑脸的表情。

上架感言 说个事，明天要上架了。

记得上一次上架的时候，还是在上一次……

嗯，就是这样。

本来攒了千言万语，等到真正说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嗯，上一本书开心学习到了很多。

这一本书，怎么说呢，瑕疵还是不少。

但是起码开心觉得和自己以前相比还是有进步的。

嗯，光是开头，开心就写了27版。

27版啊啊啊啊！

！开心真的是尽力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非常感谢和开心一路走过来的小伙伴。

所以今天公众章节再发一章。

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开始发第一个VIP章节啦。

说起来，从这本书开书到现在，开心也一直兢兢业业风雨无阻QUQ。

以前也从来都没有求过票，没求过打赏。

这一次，让开心也来求一次票，求一次打赏叭。

小伙伴们，陪开心走一波叭QAQ。

明日暂定3更打底。

但是。

开心也没啥追求，那就订阅每过100加1更哦！

！（敲黑板划重点）

打赏每过10000会加更1章哦！

！（敲黑板划重点）

最好是开【自动订阅】哦！

在最后还是要感谢陪开心奋斗，帮开心改文的小伙伴们。

感谢【李子微光】帮开心改稿QUQ，而且还贴心的给开心做出了批注。

感谢【会讲故事的鹅】、感谢【隔壁田大爷】、感谢【凶勐公仓鼠】、感谢【神凰争渡】、感谢【启封的秘典】帮开心看了一次次的稿（排名不分先后）。

特别感谢【量子咕咕】帮我改了一版又一版，一直改到现在……还有，记得还我钱QUQ。

再然后，感谢给过开心章推的【夜影恋姬】、【神凰争渡】、【凶勐公仓鼠】、【隔壁田大爷】、【不见星空鹅】、【迷湖又无奈】、【南山有龙】、【君子独怜其独】、【人畜无害·蛋蛋】、【舜君】等所有人QAQ。（独神我爱你）

还有给过开心鼓励的以萌妹【幼儿园校花】、鱼生、小爱童鞋为首的所有人QAQ。

感谢陪着开心一路走过的【妙东】、【中天北极紫薇帝君】、【枫雨】、【阎樱】、【吃货】等书友小伙伴，在此不一一列举了。（你们名字怎么一个比一个长……还有几个字我都不认识……）

感谢从上本书到现在，给开心打过赏，投过票的小伙伴们QAQ。

最后的最后。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感谢。

感谢陪开心走到现在。

也一起陪开心再走一波叭QAQ。

104章 一碗麻辣烫（第一更，求首订QAQ） “哎幼姐姐。”艾佳琳把小脑袋凑了过来，看了一眼杨雯的手机。

“小蒿你看啥？”杨雯忙不迭地把手机给收起来，但是艾佳琳已经瞥到了手机上的内容。

“去吧姐姐！”艾佳琳老气横秋地想要拍一拍杨雯的肩膀，但是奈何身高不够，只能拍了拍杨雯的腰巴。

杨雯刚想敲一下艾佳琳的脑袋，艾佳琳就已经机智地蹦到了一边，对着杨雯摆了个加油的造型：

“加油姐姐！你可以的哦！”

“你这小鬼。”

杨雯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补了半天妆之后，这才一熘小跑地来到了门口。

医院的大门旁，郑毅正跟个柱子似的杵在那，眼睛瞄着手机上的时间。

自己已经在门口等杨雯等了整整半个小时了。

看到杨雯终于过来了，郑毅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打趣地说道：

“你再不来，我都快变成活化石了。”

边说着，郑毅边瞅了杨雯一眼。

虽然灯光不太亮，但是郑毅却看到杨雯明显的补了妆。

杨雯平时就是这么打扮吗？

自己以前好像还真没注意过。

不过话说，现在女生都这么精致了吗？大晚上下班回家也要补个妆。

不像自己，下班之后只想火速回家，倒头就睡。

郑毅的目光让杨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郑总，不好意思啊，收拾得慢了点。”

“没事。都这个时间了，看看附近还有啥吃的随便吃一口吧。”

郑毅和杨雯在医院附近兜兜转转了一圈，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吃街。

时间已经是半夜了，连小吃街里的诸多店铺都已经收摊。不过幸好还有零星的几家店闪耀着灯火。

瞅了几眼，郑毅的最终走向了一家店。

那家店的招牌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川哥麻辣烫”。

郑毅选择麻辣烫的原因很简单。

量大，便宜，味道还不错。

点了两大碗麻辣烫，不一会儿两大海碗的麻辣烫便摆在了小桌上。

几口下去，杨雯就被辣得太汗淋漓，连脸上的妆都开始花了。

看到郑毅就知道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尽管被辣的直吐舌头，杨雯还是强撑着开始寻找点话题：

“郑毅，你觉得小蒿的病情……”

听见杨雯的话，郑毅唆了一大口粉丝后，抬起头说道：

“嗯，有办法，但是需要时间。”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治疗手段。”

“她爸爸出去送货估计也快回来了，等她爸爸回来，我得和他好好谈一谈。”

嘴上回答着杨雯的话，郑毅看着不停用纸擦着汗的杨雯，默默地给杨雯递了杯水，心里也有些困惑。

有这么辣吗？

“谢谢！”杨雯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抱着水杯“吨吨吨”地喝了一大口。

几句话说完，郑毅看着杨雯这幅眼泪都快被辣出来的样子，也没好意思再多说话。

在异常诡异的尴尬中，两人吃完了麻辣烫，郑毅把杨雯送到家楼下之后，自己也打两个车回家。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郑毅顶着睡眠不足黑眼圈刚进医院大门，何杰就带着贼眉鼠眼的表情迎面而来：

“哎呀郑总，你这个样子，看来昨晚没咋睡好啊。”

“昨晚睡得倒是还行，就是睡得太晚了，还有点困。”郑毅打了个哈欠：“病房的患者怎么样？陆佳宁还好吧。”

“放心吧，都挺好的，陆佳宁我估计今天上午就能从ICU里转出来。”何杰应了一声后，狗狗怂怂地把胳膊搭在郑毅肩膀上，小声地说道：

“来来来，郑总你老实交代。”

“昨晚你和杨大美女都去吃啥了？”

“麻辣烫啊，怎么了？”郑毅总感觉何杰从昨晚到现在怪怪的。

“什么？麻辣烫？”何杰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形：“吃完麻辣烫之后呢？”

“那么晚了，吃完我直接把她给送到家楼下了啊。”郑毅看着何杰，感觉自己现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何杰长大的嘴慢慢合上，脸上又出现了一副想笑但是又不敢笑的样子：

“我不行了，你让我先去笑一会。”

“麻辣烫……”

“送到家楼下……”

“哈哈哈……”

看着趴在一边锤墙狂笑的何杰，郑毅只觉得脑袋上出现了一个“?”。

宵夜吃麻辣烫怎么了？

人家杨雯毕竟是个女生，那么晚了，把人送到家楼下有什么不对吗？

正好路过的杨雯，听到了何杰和郑毅的对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何杰！”

杨雯一声河东狮吼，几乎要用目光把何杰直接生吞活剥了。

看到正主来了，何杰立马表情一变，严肃而认真：

“郑总，我突然想起来，那几个患者我还得去看一眼，我先去了……”

话没说完，瞅见杨雯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何杰直接脚底抹油熘得飞快。

“你……”杨雯看着何杰跑得嗖嗖的样子，气得直鼓腮帮子。

看着何杰和杨雯这幅奇怪的样子，郑毅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点什么。

来不及多想，胸痛中心的患者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变多起来。郑毅收起心思开始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抽空又去看了一眼陆佳宁，现在陆佳宁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郑毅打算在ICU探视时间之前就让陆佳宁从ICU转回到普通病房。

在700点医道积分到账的声音中，郑毅走出了ICU的大门。

一宿没睡的陆波看到郑毅出来，眼睛里一下闪过了光。

“郑毅，我妹妹现在还好吗？”

“陆佳宁目前恢复得还不错。”郑毅点了点头：

“估计一会儿就从ICU转到我们普通病房了。”

“你先别着急回去，一会你妹妹转运的时候，估计还需要你帮忙推下平车什么的。”

“行行行，没问题。”虽然很疲惫，但是陆波脸上却是掩藏不住的开心与感激。

将陆佳宁的事情安排妥当，郑毅刚回到胸痛中心，便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这个时间的患者并不多，空闲下来得医护都在走廊上伫立，等待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郑毅对着旁边的一名护士问道。

“哎呀，你问什么问。”何杰从郑毅的背后出现，拍了一下郑毅：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都不知道吗？”

105章 谢谢，英雄（第二更，求首订QAQ） “我上哪知道？”郑毅想了半天，差点就拿手机搜一下“历史上的今天”了。

“你笨死了。”杨雯也从一旁走过来，先是瞪了一眼何杰，然后对着郑毅浅笑道：

“今天，是我们的英雄，出院的日子呢。”

杨雯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一阵嘈杂声传来。

“你看。”

远远望去，郑毅就看见一队消防员正在门口站得笔直。

郑毅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名火灾中受伤的消防员李仁勇，今天也是要出院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位消防员推着轮椅从病房里出来，旁边还有一位消防员正大包小卷地拿着住院用品。

轮椅上坐着的，正是李仁勇。

终于出院，而且还看见这么多的战友，在火灾中负伤也没有落泪的李仁勇，在此刻眼圈悄然变得通红。

战友们紧紧相拥，但是却都没有散去，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走啊，都愣着干什么。”一道声音在郑毅他们背后响起。

不知何时，林主任带着欧博特，段海清带着闫宇也都来到了大厅里，林主任大手一挥：

“出去看看啊。”

迈出医院大门，郑毅就感受到消防员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们的身上。

为首的一名消防员快步地走上前，停在了郑毅他们面前一米远的位置。

“你们就是救了仁勇的大夫吧。”

他的声音郑毅还有着一丢丢的印象。

正是之前和郑毅通过电话的那位班长。

班长目光从林主任、郑毅、何杰、段海清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他眸子里彷佛有很多的话想要诉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半晌之后，腹内的千言万语，终究化成了一句：

谢谢。

对着郑毅鞠了一躬后，班长过去拍了拍李仁勇的肩膀。

“你小子眼睛咋红了？”

“哭了？”

“我告诉你，连鬼门关咱们都闯过来了。”

“大男子汉，在这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报告。”李仁勇的声音满是沙哑：

“眼睛里进沙子了！”

“好。”班长的眼眶也微微发红：

“李仁勇！”

“你家离这很远我们知道！”

“你爸妈我们都联系上了！”

“他们很担心你。”

“组织已经把他们都接过来了，估摸着今天下午就能到。”

“你可别到时候哭爹喊娘的，给咱们丢脸。”

“知道不？”

“是！”李仁勇的声音不大，还充满了沙哑。

但是声音里却满满的全是力量。

目送着李仁勇离开，郑毅回到了诊室里。苏月主任的电话也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郑大夫，和你说个事情。”

苏月主任的声音里还有点愤满：

“刚才谭磊来了，死活说要看看孩子怎么样。”

“儿科ICU的新生儿区域，因为新生儿抵抗力低，是不可以探视的。”

“更何况，那孩子早产那么长时间，各项指标也不允许探视。”

“我们拒绝了他之后，他现在就赖在儿科ICU门口不走了。”

“我们打算叫保卫科过来处理。”

“我和你这边先知会一声，免得他又跑到你们那里去闹。”

“谢谢苏主任，给您添麻烦了。”郑毅的声音带着点歉然。

挂断了电话，郑毅看着刚刚进来，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何杰，没好气地说道：“你这都听了半天了，有啥事吗？”

“没啥事。原本就是想来问问你二尖瓣手术的事，现在嘛……”何杰嘴当时就是一撇：

“我就是觉得保卫科那帮人，就算去儿科ICU那边了，也是像哄着祖宗一样哄着谭磊。”

“他们连肢体接触一下都不敢，要他们有啥用？”

“那还能怎么办？”郑毅呵呵一笑：“给你一个月三千块钱，你会为了这三千块钱拼命吗？”

“这倒说的也在理。”何杰嗤笑了一声：

“郑总你先忙吧，这边还需要你坐镇。”

“现在暂时没有手术，我去儿科ICU那边看一眼，别出什么乱子了。”

嘴里都囔着，何杰看到郑毅点头后，赶忙熘出了诊室。

七拐八拐的，何杰来到了后面病房，冲着还在拿着小本本认真记录的欧博特招了招手：

“小黑，你过来一下。”

……

新生儿ICU的大门前，谭磊直接就躺在了大门口。

这下子，真成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活脱脱一个围城。

“我今天就在这说明白了。”谭磊嘴里振振有词：

“我是孩子的爸爸。”

“我想要看一下孩子，你们怎么还在这推三阻四的？”

“今天我要是看不见我孩子，我就在这躺着不走了！”

谭磊这幅滚刀肉的样子，直把周围的医护恨得牙根都痒痒，但是还偏偏奈他不得。

“保安怎么还没来？”苏月主任看着撒泼的谭磊：“他这么在这堵着，正常医疗行为都进行不下去了。”

“我们已经打电话通知保安了，但是还得一会儿……”旁边的小护士皱着眉头。

“这怎么行？”苏月主任正皱着眉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人一路直冲地来到儿科新生儿ICU的门口。

那个人的脸庞，正是陆波。

陆波看着地上的谭磊，原本熄灭的怒火“蹭”的一下又蹿了上来。

跑上前，陆波对着谭磊就是一脚。

“我让你在这装！”

谭磊被这一脚踹得整个人都有点蒙，刚要起身，陆波的拳头就和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这两天，你看过我妹妹一眼吗？”

“我妹妹躺在ICU里那么长时间，你关心过吗？”

“你眼里除了孩子，他妈的还有什么？”

“你把我妹妹到底当成什么了！”

在陆波的拳头下，谭磊双手抱头，慢慢蹭到了墙边。

身子靠着墙，谭磊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这一回，谭磊手上可没客气，刚站直了腰板，就回身陆波直接扭打起来。

手上不客气地招呼着，谭磊的嘴里也是振振有词：

“那我他妈就不能要个孩子了吗？”

“老谭家就我一个独苗。”

“我关心孩子有错吗？”

“她要是不能生，我他妈当初娶她干吗？”

扭打之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身影跌跌撞撞地进了楼梯间。

106章 我妹妹当初真是瞎了眼（第三更，求首订 苏月他们刚想过去拉架，就发现楼梯间的门被人从里面一把关上。

“是，你说得没错。”彻夜未眠的陆波体力有些不支，但还是死死地抓着谭磊的衣领：“我妹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此时，就见谭磊手上一用力，一把将陆波给推开：

“我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是不？”

“你妹妹瞎了眼？”

“我他妈当初才瞎了眼？”

“要是知道她能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娶她？”

“你他妈还打我？我真惯你毛病了我。”

谭磊挥着巴掌，就要冲着陆波扇过去。

可是他的手刚抬起了一半，却再也无法挥下。

因为另一只手已经有力地抓住了他抬起的手腕。

何杰不知道何时在他背后悄悄出现，眼睛里还闪着诡异的光彩。

“你怎么在这里？你干什么？”谭磊感觉到了不对，但是语气依旧色厉内荏：

“我告诉你，这可是在医院……”

“我也告诉你。”何杰“呵呵”了一声：

“我现在没穿白大衣。”

“还有，这个楼梯间里，没有监控。”

“对吧，小黑。”

谭磊这才看到，在这略显漆黑的走廊里，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只不过那个人实在是太黑了，所以自己才没第一时间注意到。

欧博特对着谭磊龇牙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口白牙。

“再说了，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人是我打的。”陆波也站直了身子，眼睛里闪过了寒光：

“家属意见不一致，发生争执，对不对？”

谭磊看着面前这三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

“太对不起了，苏主任。”

“我们家属之间意见出现了些不一致。”

“给你们添麻烦了。”

等到保安来到的时候。

只看到陆波满脸歉意的表情对着苏月等人鞠躬道歉。

前提是，如果自动忽略他手上拖着的谭磊的话。

一番道歉之后，陆波拖着鼻青脸肿的谭磊，从儿科ICU门前离开。

另一头，何杰正和欧博特勾肩搭背地走在返回胸痛中心的路上。

何杰一边揉着有些酸疼的手，一边用胳膊肘拐了拐欧博特：

“小黑啊，我怎么总觉得我有点教坏你了。”

“何老师，瞧你这话说得，咋这么人五人六的。”欧博特龇牙一笑，一口白牙颇为耀眼：

“那个什么谭磊，俺也看他不爽好久了。当人家老公哪有他那样的啊……”

“不过说真格的，何老师，俺觉得你最近确实不太一样了……”

“哦？”何杰眉毛一挑：“说出来听听？”

“俺也说不出来咋回事，俺就觉得，从小蒿那事儿过后，喃就有点不太一样了。”

“是吗……”何杰喃喃地回答道，眼神却不知瞟向了何处。

回到胸痛中心里，何杰和郑毅打了声招呼，先把手里的工作完成了后，瞅见郑毅还在诊室里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病房里。

病床上的艾佳琳今天的气色还算是不错。

看到何杰过来，艾佳琳连忙对着何杰招了招小手：

“哎呀，何杰哥哥你来啦。”

接着，艾佳琳的小嘴就是一瘪：

“何杰哥哥，和你说个事情啊。”

“咱们的计划好像失败了。”

“郑毅哥哥简直就是个大木头啊。”

艾佳琳现在的表情满满的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事我一早就知道啦。”何杰胸有成竹拍了拍胸脯：

“没事的。”

“小蒿，你要知道，来日方长，对不对。”

“我就不信郑总还能一直这么木下去。”

“有道理诶。”艾佳琳的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两个小月牙。

两人悄悄地滴咕了一番之后，何杰又蹑手蹑脚地从病房走了出去。

经过郑毅的诊室门口时，何杰看到郑毅刚刚挂断了电话，又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看见何杰过来，郑毅也抬起了头，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刚刚艾佳琳的父亲来电话了。”

“他回来了。”

郑毅的话让何杰脸上的表情一愣。

“回来了？”何杰品味着郑毅话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准备和他谈一谈小蒿下一步应该怎么治疗了？”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

“刚刚她父亲在电话里说了，现在他已经到了环海市。”

“等他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完毕，今天中午他应该就能过来。”

“到时候我和他谈一下，确定艾佳琳的下一步病情如何处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就去呗，要不要我组个饭局？”何杰肩膀一耸，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还是算了，估计你们也都没什么心情吃。”

“嗯，是啊。”郑毅点了点头，继续在纸上开始写写画画。

刚到中午，一辆车身上印刷着“环海市慈善总会”的面包车缓缓停在了胸痛中心的门口，一位面色沧桑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从车上下来。

轻轻地敲了敲诊室的门，男子看了看还坐在诊室里的郑毅：“请问，您是郑大夫？”

“您是艾佳琳的父亲？”郑毅看着男子，从眉宇间能看到他和艾佳琳有着几分相似：

“是，我叫艾福生。上午刚和您通过电话。”男子叹了口气，坐在郑毅面前。

“不先去看看艾佳琳吗？”郑毅问道。

“先不了，等和您谈完，我再去。”艾福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怕见到孩子，情绪会控制不住。”

镇定了一下情绪，艾福生开始将艾佳琳的病情娓娓道来。

听着艾福生的描述，艾佳琳生病和治疗的整个过程，包括上一次在帝都手术的过程，和郑毅之前的猜测基本相符。

说到了最后，艾福生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郑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我也知道，我这两天东拼西凑，才凑了两万块钱，能不能……”

“是这样的。”郑毅想了想说道：

“您女儿现在的情况，我们通过药物缓解暂时相对稳定，但是能不能一直稳定还需要观察，所以她可能还需要在医院再待一段时间……”

“至于花费方面，我已经电话里和您沟通过了，我就不再赘述了。”

“但是您女的病情您也清楚，就这么保守治疗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关于您女儿的进一步治疗。”

“也许，我是说也许，可以这样……”

107章 单环刺螠（首订满百加更QAQ） 郑毅和艾福生谈论了什么，除了他俩之外无人知晓。

只是在艾福生离开郑毅办公室的时候，紧紧握着郑毅的手：

“郑医生，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艾福生迫不及待地前往了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艾福生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一点激动，在这份激动中，还夹杂着几分无力的愧疚。

沉默了几秒后，艾福生的手有力地推开了病房门。

“爸爸，你回来啦？”看到艾福生，艾佳琳的小脸上涌上了一股惊讶，随后又变成了一抹愧疚和心疼：

“你出门那么就都不来看我，你是不是不想我啦！”

“小蒿乖。”艾福生轻轻地抱住艾佳琳，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爸爸当然想你了。”

“这不爸爸刚回来，就过来看你了。”

“那爸爸。”艾佳琳扬起了小脸：“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艾佳琳的话，让艾福生脸上的表情怔住了。

沉默了一下，艾福生才有些艰难地说道：

“小蒿乖，爸爸也想现在就把你接回家。”

“但是医生说了，小蒿的病还没全好。”

“所以，小孩还需要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等你病好得差不多了，爸爸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可是爸爸。”艾佳琳小嘴又一次撅起来：“我感觉我已经好得差不多啦！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的！”

“可是我们要听医生的话哦。”艾福生捏了捏艾佳琳的小脸：

“小蒿的病还是得再稳定一段时间咯。”

“再说了，爸爸这几天还要出去给人送货跑业务挣点钱咯。”

“你一个人在家里，爸爸怎么能放心呢对不对？”

“可是……”艾佳琳的眼睛里隐隐开始翻涌着泪花，不过最后还是强行忍住，红着鼻子点了点头：

“好哒，那我听爸爸的。”

虽然很是不舍，但是艾福生离开的依旧很匆忙。

艾福生离开的样子依然是风尘仆仆，但是郑毅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目送着面包车绝尘而去，郑毅来到了病房，看着眼圈通红的艾佳琳，掏了掏口袋，掏出来了一小块糖：

“小蒿，要不要吃块糖？”

“吃糖可以让心情变好的，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从郑毅手里接过了糖，艾佳琳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了嘴里。

“很甜吧。”郑毅看着艾佳琳。

“嗯，很甜。”艾佳琳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郑毅哥哥你快去忙吧。”

“我没事哒。”

看到艾佳琳情绪还算稳定，郑毅也安心从病房里出来。

刚一关上病房门，在门口蹲守的何杰就忍不住凑过来问道：

“郑总，你和艾佳琳他爸到底谈了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郑毅看了何杰一眼：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比赛给比好。”

“马上就要7月份了。”

“我前两天问了段主任。”

“那个比赛说是9月份开始，但是9月指的是全国赛。”

“市内比赛和省内比赛可是在7月和8月就要开始。”

“你准备好了没？”

“当然……”何杰刚想拍着胸脯答应，但是却又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

“是吗？”郑毅看着何杰，想了又想：

“这样，下班之后你跟我来。”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的时间，这一回郑毅没有磨蹭和加班，直接拖着何杰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地方。

“郑总，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何杰看着面前的建筑，一脸大写得不可置信。

“没有。”郑毅一脸的严肃。

两人面前的建筑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建兴农贸市场”。

……

何杰跟着郑毅，在农贸市场里转了一大圈之后，又到了郑毅的家里。

打量着郑毅的家，何杰一脸的嫌弃：

“你这家，还没我家的一个卧室大。”

嫌弃之余，何杰的心里也满是疑惑。

他实在是搞不懂，郑毅拖着他去菜市场，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看看郑毅都买了啥？

两个猪心。

两个柚子，还专门挑皮厚的买的。

他不知道柚子这种东西，皮薄得才好吗？

更离谱的是，他还买了两斤单环刺螠。

单环刺螠是什么。

这东西有一个特别通俗的名字

叫做海肠子。

“喂，郑总。”何杰忍不住嚷嚷道：“你买这些东西是要干啥？是不是要再买点虾仁，做一个虾仁猪心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郑毅无视了何杰的调侃：“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弄两个东西就回来。”

“切。”何杰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起了《背影》里的某些片段，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放心吧，这柚子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

郑毅假装没听懂这是《骆驼祥子》里爷爷对孙子说的话，直接熟练的起锅、烧水，把海肠子剪断下锅，然后焯一下之后捞出来。

“别在这卖呆了，干活吧。”郑毅把一大碗海肠子摆在了何杰面前：“来吧。”

“干啥？”何杰眼睛瞪得熘圆：“我可不吃这玩意。”

“我是让你练。”郑毅眼睛一瞪：

“你之前有过血管吻合的底子，这种小切口器械你上手应该很快。”

“海肠子用水焯过之后，无论是弹性还是厚度，都和血管相彷。”

“你现在就拿着我带过来的那套长柄小切口器械和缝线，来进行血管吻合。”

“我看一下你的问题到底在哪里。”

说着，郑毅把器械往何杰的手里一塞，自己坐在桌子旁，一副监工的模样。

看到郑毅来真的了，何杰的表情也收敛了一下，拿着器械开始缝合起来。

“啪”。

还没缝上几针，郑毅手里的勺子就打在了何杰的手腕上：

“这一针偏了。长柄器械你要熟悉它的手感，不要用蛮力，要用巧劲。”

“知道了。”何杰瘪了瘪嘴，继续一针一线缝合下去。

“啪”。

“你动作幅度太大了。”郑毅拿着手里的勺子说道：“小切口手术，术野一共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你的动作幅度那么大，空间根本就不够。”

沉默中，何杰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一针一线地缝了下去。

房间里两人都没有插科打诨，只有郑毅的声音，和偶尔的“啪啪”声间断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啪啪”声响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缝完了最后一针，何杰揉了揉被郑毅敲打的有点酸疼的手腕：

“接下来呢？”

108章 十万火急（首订又过百加更QWQ，剩下的明日再更） “接下来是这个。”

郑毅把两个柚子拿了出来，熟练的剥皮掉皮，把果肉放在了自己面前。

在何杰疑惑的目光下，郑毅往嘴里塞了一块柚子肉，把柚子皮推到了何杰面前：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

“郑总，你这过分了诶。”何杰瞪了郑毅一眼：“当我听不懂是不。”

“你刚开始不也以为我听不懂吗？”郑毅澹澹地瞅了何杰一眼，直把何杰瞅得彻底没话了。

“在血管吻合方面你的问题都纠正得差不多了。”郑毅转入了正题：

“我们现在来进行下一个环节。”

“柚子皮和瓤很脆，尤其是柚子皮下的白色瓤，它和很多脆弱的组织类似。”

“对于这一类切开缝合，打结的松紧程度很重要。”

“如果缝的松了，会合不上。”

“缝得如果太紧了，缝线也会把柚子瓤给豁开。”

“所以……”郑毅对着何杰一摊手：“来吧……”

何杰刚上手还没缝上两针，手腕就感觉到一阵敲击感。

“啪”。

“缝的间距太小了。”

“哦。”

……

“啪”。

“缝的间距太大了。”

“好。”

……

“啪。”

“打结紧一点。”

“是。”

……

“啪”

“打结太紧了，瓤都豁开了，松一点。”

“啊……”

……

“啪啪啪”。

房间里，只有郑毅的声音，和间断的勺子击打何杰手腕的声音响起。

半晌之后，何杰痛苦地揉着手腕，看着郑毅：

“郑总，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我手腕都被你敲红了。”

“谁让你那么笨的。”郑毅这一句话说得何杰直翻白眼。

没有理由会何杰这生无可恋的样子，郑毅最后把两个猪心拿了过来：

“今天你也挺累的了。”

“这两个猪心你拿回去，可以用来熟悉心脏的解剖结构，等海肠子和柚子皮缝得妥当了，你就可以拿猪心来练手了。”

“缝海肠子和缝柚子皮每天都要练，我会不定期来考你的。”

“留给足球队……啊不对，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何杰看着被郑毅塞到自己手里，用塑料袋包着的两个猪心，还是有点没回过神来。

“啊，对了。你再等一下。”郑毅一拍脑门，从冰箱里又翻出来了一个小塑料袋递给了何杰：

“你刚刚不是说要虾仁吗？”

“我翻了翻冰箱，正好还有一点。”

“你一起拿着吧。”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何杰看了看手里的猪心和虾仁，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送走了何杰，郑毅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并不平静。

比赛就快要开始了。

这个比赛对于郑毅至关重要。

何杰已经基本确定会选择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手术作为他的参赛项目。

那么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手术呢……

在沉思中，郑毅慢慢进入了梦乡。

还没睡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就把郑毅从睡梦中唤醒。

电话是高洪林打过来的。

在电话林，高洪林只说了九个字：

“郑总，来医院，十万火急。”

郑毅感觉到自己的心率“蹭”的一下蹿了上来。

匆匆套了件衣服，郑毅叫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医院而去。

“郑总郑总！”郑毅刚下车就看到高洪林冲着自己直招手：

“患者男性，50岁，突发胸痛入院。检查现在正在做。但是你看……”

没等高洪林细说，郑毅就看到了躺在抢救留观区的那名患者。

他的身旁，超声大夫正拿着超声机在忙忙碌碌。

他的身边，妻子模样的家属早已哭成了泪人。

他的指尖，膨大如杵。

他的嘴唇，一片青紫。

他的胸膛，正在随着心跳剧烈起伏。

甚至，都能够看见他心跳的样子。

“郑总，你来了呀。”超声大夫也是老熟人了，看见郑毅过来也打了个招呼。

“超声什么情况。”郑毅火速问道。

“房间隔缺损，右向左分流，重度肺动脉高压。”超声大夫对答如流：

“但是没有看到主动脉夹层之类的表现。”

听着超声大夫的话，郑毅眉头轻轻皱起。

口唇紫绀、杵状指、右向左分流、心前区抬举样搏动。

多么熟悉的词汇。

又是一例艾森曼格综合征。

但是……

“家属。”郑毅看向了一旁的患者妻子：“你知道患者之前有先天性心脏病吗？”

“我知道啊……”患者妻子此刻依旧是泪眼婆娑：

“但是家里的条件一直不是特别好，而且他自己感觉也还行，所以就一直没治……”

“大夫，你快告诉我，我老公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情啊！”

患者妻子的话语刚说了一半，就听见一旁护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患者肌钙蛋白和心肌酶谱结果出来了，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

郑毅的眉头再次轻耸。

“郑总。”高洪林也来到了一旁轻声说道：“患者的心电图也没看到明显心肌缺血的表现。”

“没有明显的心肌缺血……”郑毅皱了皱眉头。

引起急性胸痛的疾病有很多。

但是其中，没有艾森曼格综合征这个选项。

而最危险的三个疾病，分别是主动脉夹层、急性心肌梗死、肺栓塞。

现在主动脉夹层已经排除、急性心肌梗死也已经排除。

所以……

难道是肺栓塞？

不对。

郑毅冷不丁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刚准备离开的超声大夫：

“刚刚你测量患者的肺动脉压力是多高？”

“啊，我看一下。”超声大夫低头看向了手里记录的纸：“110mmHg。”

110mmHg，这已经快要超过正常人的动脉收缩压了。

听着这个数字，郑毅只感觉自己后嵴梁一阵阵发凉。

“肺CT是不是还没做？”郑毅看向了一旁的高洪林。

“刚安排上，马上就去做。”高洪林回答道。

“肺CT先不做了。”郑毅的语速再次开始加速：

“告诉CT室，改成肺动脉增强CT。”

“赶快去做。”

“现在，马上！”

“好的郑总。”高洪林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郑毅的思路：“你是怀疑患者是肺栓塞？”

“不是肺栓塞。”郑毅摇了摇头。

患者的情况，可远比肺栓塞要棘手得多。

109章 老公，我们回家 “郑总，你考虑的是……”高洪林看向了郑毅。

“赶紧先把肺动脉增强CT做完再说。”郑毅轻抿着嘴唇。

先天性心脏病继发的严重肺动脉高压，以及突然发作胸痛、呼吸困难表现。都将郑毅的思路指向了一个不太好的方向。

郑毅甩了甩头，彷佛要把自己这脑子里的想法给甩出去一样。

现在，他只能希望患者不要是自己猜想到的那种情况。

陪着患者来到了CT检查室，郑毅和高洪林帮着患者妻子轻手轻脚地将患者抬到了CT机上。

患者的妻子换好了铅衣，冰冷的CT机缓缓运转。

郑毅和高洪林进到操作间里，静静地站在CT技师的身后，眼睛紧盯着显示屏。

检查室内鸦雀无声，只有人工合成的声音在患者的耳畔轻轻响起：

“请吸口气，憋住。”

CT机的自动床稳稳地缓缓移动。

“喘气。”人工合成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同响起的，还有操作间里，CT技师的低语：

“第一次平扫完成，增强CT扫描范围已确认。”

“血管造影剂准备团注。”

自动注射器快速推注，造影剂顺着患者的肘正中静脉流入。

一股热流沿着的患者血管开始奔涌。

“计算造影剂沿血流到达肺动脉时间。”CT技师轻声低喃，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图像正在他的眼前浮现。

造影剂顺着肘正中静脉流入到了上腔静脉，然后到达患者的右心房、右心室，最终流入到了肺动脉。

“时间到。”CT技师轻轻按下了按钮：

“开始CT扫描。”

CT检查室内，人工合成的声音在患者的耳畔再一次轻轻响起：

“请吸口气，憋住。”

在CT机运转的同时，一连串的图像在操作间的屏幕上开始出现。

“喘气。”

人工合成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患者耳畔响起。

检查结束。

CT机的自动床稳稳地缓缓移出。但是操作间里的郑毅和高洪林却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郑总。”高洪林指着屏幕上的肺动脉：

“这是什么？”

“肺动脉夹层。”郑毅紧盯着屏幕，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

患者终究还是得了这种病。

“这个病……”高洪林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茫然。

“没听说过？”郑毅看着高洪林：“确实，这个病平时很难遇见。”

“你可以当做和主动脉夹层一样的病，只不过它发生在了肺动脉。”

“那这……”高洪林看着郑毅：“要急诊手术吗？”

“不能手术。”郑毅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高洪林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解：“是因为它不像主动脉夹层那样凶险，随时可能要人命吗？”

“不是。”郑毅沉重地摇了摇头：

“它比主动脉夹层还要危险得多。”

郑毅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中关于肺动脉夹层的描述。

临床罕见、死亡率高是这个病最大的标签。

“主动脉夹层都能手术，那这个病为什么不……”高洪林欲言又止。

“因为，这个病没办法手术。”郑毅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主动脉夹层，还可以根据患者夹层的情况，进行支架植入，或者人工血管置换手术治疗。

但是肺动脉和主动脉完全不一样。

肺动脉虽然名字里有“动脉”两个字，但是它其中流的，却是静脉血。

而且，肺动脉很容易产生血栓。

无论是放支架，还是做人工血管置换手术，患者的恢复情况往往都不会太好。

在这样一个前提下，保守治疗，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但是，保守治疗有效果吗？

“走吧，去帮忙搬一下患者吧。”郑毅拍了拍高洪林：“一会儿我去和家属谈一谈。”

“大夫。”患者妻子跟着郑毅来到诊室，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

“我老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等到郑毅将患者的病情叙述完毕，患者妻子全身彷佛没有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大夫。”患者妻子抬起头，满是绝望的语气中，又兀自强行夹杂着一丝丝希望：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郑毅有些不忍直视患者妻子的眼神，只能沉沉地叹息一声：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应用利尿剂，以及血管活性药物等药物应用以降低肺动脉压。”

“从而来减少患者肺动脉进一步破裂的可能。”

“但是实话实说，这种病，总体治疗效果真的不是特别理想。”

“大夫。”患者妻子勉强地压住了哭腔，奋力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明白了。”

陪着患者妻子来到了抢救留观区，高洪林看着郑毅：

“郑总，前列地尔我们已经用了。”

“硝普钠、利尿剂我们都用上了。”

“吗啡也用了。”

“患者现在的胸痛情况比之前略微缓解了一些。”

“接下来……”

“先观察吧。”郑毅看着监护仪上的心跳，生怕某一个时间，波澜起伏的图像变成了一条直线。

患者的妻子来到病床旁，紧紧地握着患者的手，在患者身边轻声耳语着。

彷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患者一丝力量。

短短的几分钟，却彷佛度过了几年那样漫长。

患者的妻子突然抬起头，看着郑毅他们：

“大夫，我们想回家。”

“家属。”郑毅一愣：“患者现在病情还没稳定。”

“我知道。”患者妻子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病床上的患者：

“我刚刚和他也都说了。”

“我想，陪着他，回家。”

“他也想回家，对不对？”

病床上的患者努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患者妻子推着患者离开的背影，郑毅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闷呼呼的。

蓦然，郑毅感觉到背后有一阵轻轻地声音。

回头发现，艾佳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这里，站在门口看着患者的背影怔怔出神。

她的衣角已经被她的双手给拧成了麻花的模样。

“郑毅哥哥。”艾佳琳的声音很平静，几乎没有任何的波澜：

“我以后也会变成那位叔叔那样，对不对？”

110章 心脏移植？问题才刚刚开始 “瞎想什么呢？”

郑毅走过去揉了揉艾佳琳的小脑袋，彷佛没有看见艾佳琳眼眶中隐隐闪过的泪光：

“小蒿，你的病得的时间又不长。”

“而且，你已经做过了手术对不对？”

“你会好的。”

“我保证。”

“郑毅哥哥。”艾佳琳抬起小脸看着郑毅，脸上罕见地写满了认真：“这回，你可不许骗我哦。”

“我之前也没骗过小蒿啊，对不对？”郑毅俯下身，对着艾佳琳伸出了手：

“如果小蒿不相信的话，我们来拉钩啊。”

“好！”艾佳琳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伸出了右手。

一大一小的两根手指有力地勾在了一起。

“拉钩。”

“上调。”

“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猪八戒。”

“你看，我不会骗你吧。”郑毅微笑：“我可不想变成猪八戒哦。”

“嗯哒。”艾佳琳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笑成了一朵绽开的鲜花。

好不容易把艾佳琳哄好，等到把她送回到了病房后，郑毅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都后半夜两点多了。

这个时间点，回家睡觉明显已经不太现实。郑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在更衣室的床铺上，迷迷湖湖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何时，在梦中郑毅似乎听见了几声嘶吼。

嘶吼过后，一只无形的大手遮住了自己的视线，正对着自己迎面而来。

郑毅就好像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一样，被这只巨手紧紧抓住，然后拼命摇晃。

直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颠簸出来。

而且愈演愈烈。

在这种不适中，郑毅勉强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定睛细看，才发现一张漆黑的大脸正横亘在郑毅的眼前。

“小黑，你干什么啊。”郑毅看着还在抓着自己一阵乱晃的欧博特，已经明白自己做梦的罪魁祸首是怎么一回事了。

“哎呀郑老师。”看见郑毅醒了，欧博特连忙撒手后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俺老师让俺过来叫喃去他办公室一趟。”

“然后俺就过来叫了喃几声。”

“但是喃睡得也太死了，俺叫了好几声喃都没动静。”

“然后俺就只能……”

“好好好，我知道了。”郑毅哭笑不得地看着欧博特：“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到。”

从床上爬起来，郑毅用凉水抹了一把脸，立马来到了林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林主任早就在等着了。

看到郑毅来了，林主任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份病历：

“老邓那有个有点特殊的患者。”

“这老家伙，一大清早的就给我打电话，要咱们几个过去帮他会诊。”

“心律失常科的邓主任？”提到老邓，郑毅第一反应就是当初在导管室那位心脏破裂的患者。

“除了他还能有谁。”林主任哼了一声：

“他不光叫上了我们，连小段也给叫上了。”

“咱们现在就是过去，路上你把资料熟悉熟悉。”

“好的主任。”郑毅点头。

……

两人刚到了心律失常科的示教室门口，就听到邓主任正一筹莫展地，对着早就到了段海清吐起了槽：

“小段，你说这事弄得，这一个心脏移植术后起了排异反应的患者。”

“这和我们心律失常科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事。”

“就因为心衰科没床，硬给收到我们这了。”

“老邓啊。”段海清安慰道：

“你当主任都这么多年了，还没遇见过几个棘手的病号吗？”

“这种事，咱们就按规矩办，好好治就得了。”

“毕竟你也是心脏科大夫对不？”

“说是这么说的，但是……”邓主任眼角刚好瞟到了正推门进来的郑毅他们，正紧锁的眉头立马就是一舒：

“正主们都来起了啊，快坐下来看看，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尤其是你啊，老林，把安慧都从我这里给挖走了，你这回可得给我好好出出主意。”

“这两天可是把我头发都快给愁白了咯。”

边说着，邓主任，又拿出了几份材料放在了几人面前：

所有人面前的资料上，患者的一条又一条就诊经历，血淋淋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患者女性，现年65岁。】

【10年前，患者于外院诊断扩张性心肌病，按照心肌病心衰的指南推荐，给予了标准的抗心衰治疗。】

【8年半前，患者超声提示心脏功能恶化明显，左心室射血能力小于正常人的1/2，存在严重心律失常。】

【8年前，患者因为室颤发作，经抢救后，于外院植入了“植入型心律转复除颤器”，也就是俗称的ICD起搏器。】

【7年前，患者心脏功能持续下降，心力衰竭反复发作，左心室射血能力下降到了不足正常人的1/3，二尖瓣也开始出现严重的关闭不全。】

【6年前，患者于帝都由心脏外科进行了二尖瓣置换术。】

【手术后，患者的心脏功能仍然在持续下降。】

【2年前，患者的心脏终于不堪重负，发生了心脏停跳，经过抢救，患者勉强捡回来一条命。】

【同年，患者于帝都进行了左心室辅助装置，也就是人工心脏的植入。】

【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期间，切取了患者的部分左心室肌肉，进行了病理学分析。】

【结果发现为活动性坏死性心肌炎，伴有淋巴细胞、嗜酸性粒细胞及组织细胞浸润，并且有浆细胞和肥大细胞分布。】

【3个月前，左心室辅助装置也终究无法拯救患者的心脏，不得不选择了最后的方桉。】

【经过1个多月的筹备，患者在45天前在帝都进行了心脏移植术。】

【手术过程很顺利，术后复查心肌活检也未见急性细胞排异反应。】

【最终，患者如手术前预期一样，安全出院。】

邓主任翻着手里的资料：

“在接受了心脏移植之后。”

“所有人都乐观的以为，患者安全出院，是宣告患者扩张型心肌病治疗的结束。”

“但是谁能想到，新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111章 心怎么这么大 众人的目光在资料上下移。

果然，在出院之后没多久，患者就面临了新的不幸。

【心脏移植术后第4周，患者复查心肌活检，提示存在细胞排斥，应用加强免疫抑制剂治疗。

【心脏移植手术后第5周，患者出现发烧的情况，同时全身开始出现大量的皮疹。】

“这就是患者的情况。”邓主任叹了口气：

“现在患者因为情况加重，无力再去帝都就医，昨天被收治入院到了我们科。”

“但是患者的病情……唉。”

“老邓，我都说了你先别急。”段海清开口道：

“这位患者的病史比较复杂，咱们得先把患者的情况捋明白。”

“咱们医生，要用辩证的方式去看问题。”

“资料里也提到了，患者在接受规范扩张型心肌病治疗后，效果并不理想。”

“咱们追根朔源一下，患者当年得的到底是不是扩张性心肌病。”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邓主任回应道：

“这些年的就诊资料患者保存的还很好。”

“患者在当时是出国旅游后，因为间断性胸痛，向左肩部放散就诊于外院。”

随着邓主任的汇报，所有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收敛，很快整个示教室里只剩下了邓主任的声音还有大家翻阅资料的“哗哗”声。

边听着邓主任的话，郑毅一边思考着，一边将眼睛撇到了手上的报告上。

这是十年前的超声结果？

刚看到心脏超声结果，郑毅的就听见了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响起：

“这心可真大啊。”

所有人目光“唰唰”地聚焦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欧博特身上。

看到这么多目光瞧向了自己，欧博特黑漆漆的脸不由得一红。

自知自己失言，欧博特一脸不好意思的闭上了嘴。

不过林主任这回，却没有收拾欧博特，而是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

“确实，心大。”

语言文化，博大精深。

就单说“心怎么这么大”这句话，在不同的语境中就会有不同的含义。

就比如说在医院里，如果听到一个心脏科医生在感叹“心怎么这么大”这句话的时候。

不用想太多。

因为那就是最直观的意思——心脏太大了。

心脏扩大这种情况在临床医生工作中并不少见。

但是最难的地方，就在于找到患者心脏扩大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进行针对性地治疗。

“资料大家也看过了，就像段主任刚刚说的那样。”邓主任带着疑问开了口：

“仅仅是心大，不能完全确定患者当年得的到底是不是扩张性心肌病吧。”

“老邓，小段，你俩说的不对。”林主任在这时候却是摇了摇头：

“这方面我以前接触的比较多。”

“从这位患者的资料来看，即便是按照目前最新的《扩张型心肌病诊断和治疗指南》。”

“当年诊断扩张性心肌病也没毛线问题。”

“扩张型心肌病是一种以心室扩大和心肌收缩功能降低为特征的心肌病。”

“对于心脏扩大的患者，只要发病时除外高血压性心脏病、心脏瓣膜病、先天性心脏病或缺血性心脏病等，就可以诊断这个病。”

“你俩再仔细看看这个资料。”林主任伸手指向了资料：

“患者当年的的心电图提示存在早搏，没看到明显的ST段下移，也就是说，患者的心电图没有提示患者心肌缺血的证据。”

“患者当年的冠状动脉CTA，也没有看到明显的血管狭窄。”

“就连患者的药物负荷实验也没有看到心脏缺血的表现。”

“所以可以排除掉了缺血性心脏病。”

“就诊当时患者的血压是92/60 mmHg，脉搏是83次/分，其余未见异常体征。”

“并且患者没有高血压病史，入院时候血压也不高，可以排除高血压性心脏病。”

“患者的心脏超声只能看到二尖瓣少量返流、左心室射血能力显着降低。”

“并没有看到先天性心脏病以及严重心脏瓣膜病的表现。”

“而且，在化验检查方面。”

“患者心衰指标，也就是NT-proBNP轻微升高。”

“根据这些情况，可以判断，患者扩张型心肌病这一诊断应该是成立的。”

“可是。”即便林主任言之凿凿，邓主任仍旧是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将信将疑：

“患者在10年前诊断扩张性心肌病之后。”

“在接受了规范化药物治疗的情况下，患者的病情却一路向着不容乐观的方向发展。”

“扩张性心肌病，在接受规范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可是很少有进展的那么快的啊。”

邓主任的话，让整个示教室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之中。

“等一下。”在这片寂静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郑毅，这时候突然开了口。

只见郑毅紧盯着手里的报告：

“邓主任，您说患者这一次，有新发的皮疹对不对？”

“嗯。”邓主任点了点头。

“邓主任，您能简单描述一下是哪一类的皮疹吗？”

“嗯……”邓主任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定义：“全身多发边界不清结节样红斑。”

“那么。”郑毅带着一副思索的表情抬起头：“您方便让我们去患者那里看看吗？”

……

站在患者的床边，看着这位面容憔悴的阿姨，郑毅瞅着她有些瘆人的红斑，只觉得莫名的眼熟。

“怎么了？你感觉像什么吗？”察觉到了郑毅眼神的变化，刚从病房出来，林主任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些眼熟。”郑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轻地都囔着：

“心脏移植术后发生发热、皮疹很常见。但是究其原因无非就是两大类。”

“感染性与非感染性。”

“其中非感染性的发热和皮疹，就是俗称的排异反应。”

“但是从刚刚所见，患者的皮疹表现，看着并不像排异反应。”

“那么如果是感染性的话……”

郑毅一边思索着，脑海中突然间隐隐地有一道灵光闪过。

“邓主任，在患者的资料里提到过。”

“患者十年前，在发病之前曾经出过国？”

112章 Chargas病（为首订又破百加更QAQ） “是啊？怎么了？”邓主任被郑毅这一句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么……”郑毅想了想：“患者出国去的是哪里？”

“额……”邓主任一下子被郑毅问住了，“这患者的病情有关系？”

“很可能有关系。”

“我这就去问。”

没过几分钟，就看见邓主任步履匆匆地走了回来：

“患者说了，她十年前去的地方是墨东哥。”

墨东哥这三个字，好像点亮了郑毅的思路，一条线索在郑毅的脑海中出现，一直从十年前蔓延到了现在。

“邓主任。”郑毅说道：“患者没有做过血液涂片吧？”

“还没有。”邓主任摇了摇头。

“我建议患者现在立刻做一个血液涂片，然后再做一个皮疹的活检。”

“你考虑的是……”邓主任也不是省油的灯。

从墨东哥、血液涂片、皮肤活检这几个关键词上，邓主任很快就明白郑毅怀疑的是什么。

邓主任勐地一拍大腿：

“小郑，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

“这个方向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邓主任这下子连客套话也顾不上了：

“我这就去安排。”

“这几个检查的结果出来很快，估计今天中午之前就能出结果。”

“等结果出来，我再联系各位帮我出出主意哈。”

边说着话，邓主任一熘小跑地就去下达下一步指示去了。

“老邓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这个脾气啊，还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看着邓主任看着急忙慌的背影，段海清笑了一下：

“那看来老邓这边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我们了，咱也别在这干靠着了。”

“我正好一会儿还有台手术，我就先撤了。”

“你们俩是在这等结果，还是先回去啊？”

“先都回去吧，今天老子的工作都还没忙完。”林主任拍了拍段海清的肩膀。

返回胸痛中心的路上，看见郑毅一直没有说话的意思，林主任忍不住先开了口：

“小郑。”

“你怀疑那个患者是寄生虫病？”

“嗯。”郑毅点了点头：“我怀疑是Chargas。”

“Chargas？”林主任愣了一下，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词是个啥。

“一种罕见病。”郑毅点了点头：

“要不然很难解释患者这么复杂的病程。”

“等结果吧，万一是我想错了呢？”

郑毅们心自问，要不是自己曾经被图书馆灌输过那么多信息，他自己也难以联想到这一点。

邓主任这边的动作比郑毅预想的要快上很多。

还没到中午，郑毅的手机就跟催命一样叮叮地响了起来。

电话那边，邓主任的声音简直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小郑，结果出来了！”

接到消息，郑毅立马给林主任打了个电话后，便往心律失常科赶去。

郑毅和林主任到了心律失常科就看到，刚下手术的段海清已经和邓主任凑在了一起，两个对着三份报告正滴咕着。

“哎呀，小郑你来了，快来看一眼。”段海清对着郑毅招了招手。

三份报告上，各有一行字吸引了郑毅的注意：

【患者的薄血涂片，经Wright-Giemsa染色后，看到了大量月牙形坠虫体

【患者皮疹部位皮肤活检，发现小叶性脂膜炎。】

【患者的巨噬细胞中，找到了寄生虫。】

“这么看来，患者发热和皮疹的原因是找到了。”邓主任的声音有些兴奋。

毕竟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就相当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邓主任，并不只是这样。”郑毅思索着这些检查结果：

“这个寄生虫，可不仅仅是患者这一次发热和皮疹的原因。”

“患者当年扩张性心肌病的原因，也找到了。”

“小郑，你是说这些寄生虫导致了患者得了扩张性心肌病？”邓主任对郑毅之前提出的意见很佩服，但是此刻郑毅提出来的想法终究还是有些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那不是普通的寄生虫。”郑毅说道：

“那是克氏锥虫。”

“克氏锥虫？”郑毅的话隐隐勾起了邓主任一些模湖的印象。

“没错。”郑毅点头，脑海中自动出现了《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中对于克氏锥虫的描述。

克氏锥虫，是一种单细胞原生动物，能够以不同形态在哺乳动物的血液、细胞和锥蝽的消化道内生长。

这种寄生虫主要通过患者或储存宿主→锥蝽→人的途径传播。它可以顺着血流进入任何有核细胞，主要侵犯心脏和消化系统。

“克氏锥虫感染，又叫做Chargas病。”郑毅解释道：

“因它广泛流行于墨东哥及拉丁美洲国家的贫穷地区也被称为美洲锥虫病。”

“但是近几十年城市化和全球化进程使得这个病不再局限于美洲地区。”

“所以，这个病还有个别名。”

“叫做新型艾滋。”

“新型艾滋？”最后这四个字，明显勾起了邓主任的印象：

“所以小郑你在知道患者是去墨东哥旅游之后回来发病的，就想到了这些？”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

“Chargas病对于心脏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心律失常和心功能不全方面，这和患者十年前的表现完全相符。”

“按照这种情况来推断，患者的整个疾病过程，其实是她因为克氏锥虫感染引起心脏扩大、心功能不全，所以在规律用药的情况下，患者病情仍然在快速的恶化。”

“在接受了心脏移植之后，由于需要应用大剂量免疫抑制剂来控制排异反应，从而降低了患者的自身免疫能力，患者体内潜伏的克氏锥虫出现再次活化。”

“所以患者出现了发热、皮疹。”

“其实患者现在的皮疹、发热和10年前发现的扩张型心肌病是同一个病——Chagas病的不同表现。”

“这样一来，患者的前因后果就都能理顺了。”知道了患者的病因，邓主任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揶揄地笑了一下：

“小郑啊，你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我这个前浪，可都要被你拍死在沙滩上了。”

“邓主任您可别折煞我了。”郑毅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治疗这个寄生虫。”

“抗锥虫药物价格可不怎么便宜，而且这类药物也不太容易买到。”

“这可能还得麻烦邓主任您去和患者家属交代了。”

“你们都帮了我这么大忙了，我已经很感谢了。”邓主任笑了笑：

“患者的问题咱们有办法可以去解决就好。”

“以后你们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快开口，别客气。”

一听到邓主任这番话，郑毅眼睛就是一亮。

“邓主任，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113章 呵，男人（为首订又破百加更，明天借着补更QAQ） 郑毅如此的直白，也让邓主任愣了一下。

自己话是说出口了，但是自己这话还是客套话居多。

小郑你这就不能客气客气嘛。

还真直接就张嘴啊。

邓主任略微尴尬地瞥了一眼站在郑毅身旁，一脸老狐狸相的林利丰。

这小郑，该不会和他们家林主任那样，死皮赖脸地又要从自己科里挖人了吧。

那到时候自己怎么办？

在邓主任骑虎难下的忐忑中，接着就听见郑毅说道：

“邓主任，我想麻烦您。”

“把这位患者之前进行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的详细资料帮我复印一份呗。”

“我自己想留着研究研究。”

“哎呀，这个好办。”一听到是这件事情，邓主任脸上的表情立马松弛了下来。

这种事直说就好了，白吓了自己一跳。

邓主任的脸上重新笑呵呵起来：

“这样，复印资料得一点时间。”

“小郑你们先回去，资料等我弄好了就找人给你们送过去。”

“不过……”

邓主任的语气有一点疑惑：

“左心室辅助装置这种东西，现在全国都没有开几家，小郑你研究这个干吗？”

“之前在书上看到过，有些好奇，想看一看。谢谢邓主任了。”郑毅解释道。

“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冲劲。”邓主任比了个大拇指：“对于新知识勇于接受是件好事。我们这些老头子可真是不服老不行咯。”

郑毅又和邓主任他们客气了几句之后，便和林主任一起回到了胸痛中心。

邓主任虽然性格略微有些毛躁，的办事效率还是杠杠地。

郑毅刚回到诊室不一会儿，就有心律失常科的小大夫把资料送了过来。

抱着手里的资料，郑毅陷入了思考。

左心室辅助装置。

在看到这个名词的时候，郑毅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图书馆里的那本，只能勉强看到“辅助”两个字的书。

会是它吗？

思索中，郑毅一边翻着面前的资料一边摇了摇头。

心脏是一个给全身打血的泵。左心室辅助装置的原理就是在心脏里真的安装上一个机器泵，来帮助左心进行射血。

所以这种装置又被叫做人工心脏。

但是，艾佳琳的问题，可是出在了右心系统。

左心室辅助装置，明显行不通。

难道是右心室辅助装置？

郑毅手里的圆珠笔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在自己目前知道的范围里，可是只听说过左心室辅助装置和双心室辅助装置。

单纯的右心室辅助装置，可是连文献里都没有看到过。

在思索之中，郑毅并没有注意到，何杰不知道何时已经蹑手蹑脚地进到了自己的诊室里。

偷偷瞄了半天郑毅手里的资料，看到郑毅还在聚精会神，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何杰终于一脸幽怨地开了口：

“昨晚你为什么不叫我？”

何杰这一开口，差点把郑毅的心率给干到了130bpm。

“大哥，你这样走路都没个动静很吓人的好不。”郑毅没好气地瞪了何杰一眼：

“昨晚你都累成那个样了。”

“再说了，昨晚又没有手术，我叫你过来干嘛？”

“你不是天天嚷嚷着不要加班的吗？”

“我是不愿意加班。”何杰的白眼珠子眼瞅着就要突破天际了：

“但是昨天晚上你都把小蒿给吓坏了！”

“是吗？”郑毅的表情一脸茫然。

自己昨晚明明已经把小蒿给安抚好了啊。

“喂，郑总，你别露出那种无辜的表情好不。”何杰吊儿郎当地坐在郑毅对面：

“你那种哄小孩的安慰法，你觉得对小蒿好使吗？”

“我今天这一来，就看出来这小丫头不对劲了。”

“哄了半天才把她给哄好。”

“嗯，虽然你单身，但是你已经有了奶爸的天赋了。”郑毅澹澹的一句话又把何杰给噎住了。

就在何杰搜肠刮肚准备搜索一些词汇来回怼郑毅的时候，郑毅的诊室门被推开了。

“护士长，您怎么来了？”看到进来的人居然是护士长，郑毅愣了一下。

“医务科刚刚来人了，但是那阵子你和主任去心律失常科会诊了，他们就把东西放到我这里了。”护士长拿着一张A4纸放在了郑毅面前：

“有一个外院的会诊，让咱们今天务必过去一趟。”

郑毅的目光挪到了这张纸上。

纸张的题头正是【环海市结核病医院会诊邀请函】。

“不会是结核性心包积液吧，传染性强不强？”何杰一脸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来。

顺着邀请函的内容往下看去，果然在邀请函的诊断一栏看到了几个名词：

血性散播性肺结核、结核性心包炎、结核性心包积液。

何杰“嗖”的一下把脑袋给缩了回去。

“你个乌鸦嘴，还真让你说对了。”郑毅斜了正准备脚底抹油的何杰一眼，意有所指：

“这种会诊正常应该是我去。”

“但是，患者的心包积液如果需要处理，我一个人可能弄不了。”

“还得有个人和我一起去”

“郑总，你身为住院总真是辛苦了。”何杰假装没听懂郑毅的话：

“那可是血性散播性肺结核啊，你可得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戴好N95口罩不就行了。”郑毅把邀请函折叠好放在了口袋里，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在了何杰脸上：

“怎么了，你怂了？”

“唉，男人啊，怎么说自己不行。”

“喂喂喂！郑总，你这不带人身攻击的喂！”虽然明知郑毅这是激将法，但是何杰还是忍不住上当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陪你去呗。”

“我去还不行吗！”

“呵，男人。”

“早这么说那不就得了。”郑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何杰的肩膀：“就坐你的车了哈。”

“我……”何杰只觉得自己心里一句买买皮不知道应不应当说得出口。

结核病医院位于环海市城乡交界的位置，从中心医院过去光是开车就得半个多小时。

开着自己的小轿车，何杰通过后视镜看着正老神在在坐在后座上，还在翻着资料的郑毅：

“郑总。”何杰滴咕道：

“你上学的时候。”

“听没说过一句话？”

114章 美丽的结核 “什么话？”何杰的话成功勾起了郑毅的兴趣。

“美丽的结核。”趁着堵车，何杰眉飞色舞地表演着：

“郑总，你没看见过小说里的那些桥段吗？”

“女主角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轻轻地把手帕捂在了自己嘴上。”

“一阵勐烈的咳嗽过后，她将的白手帕拿下。”

“手帕上，赫然是一坨鲜血。”

“你是《茶花女》看多了吧。”郑毅在后面罕见地吐了个槽。

“郑总，你可别这么说。”何杰狡黠地一笑：

“无论是华夏古代，还是19世纪的欧洲，结核病可是几乎是绝症，但是却总是在文人的笔下写出了一种优雅、精致，彷佛有种独特的美感。”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你总听过吧？”

“咱就别拿旧时代那有点病态的审美来说事了。”郑毅对于何杰这番表演，表示自己无力吐槽。

不过何杰这边的话匣子可没打算关上：

“那咱们换个话题。”

“说到结核啊，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曾经说过。”

“结核病是由结核分枝杆菌感染引起的慢性传染病。”

“虽然结核菌可能侵入人体全身各种器官，但是因为它主要侵犯肺脏，所以多数时候被称为肺结核。”

“而且这个病，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疾病之一了。”

“科研人员在埃及4500年前的木乃尹身上，就曾经发现过结核分枝杆菌的痕迹。”

“不过这几年，你有没有从文献和工作里感觉到一件事情？”

“什么？”郑毅挑眉。

“结核病的患者好像比以前多了。”

“是。”郑毅点了点头：“这可能和环境因素有关系。”

“你咋不说，还和艾滋病，和恶性肿瘤的发病率增高有关系呢？”何杰一句话差点没把郑毅给噎死。

“堵车结束了，你赶紧老师开车吧。”郑毅表示自己现在不想说话了。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缓缓停在了结核病医院的门前。

大门口的门卫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等一下，干什么的？”

“来会诊。”郑毅把手里的邀请函递了出去。

“那进吧。”门卫确认了一下邀请函上的公章，便放了两人进去。

照着手里的会诊邀请函，两人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二层小楼里。

“是中心医院来会诊的大夫吗？”看见郑毅和何杰进来，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大夫迎了上来，伸出了右手：

“环海市结核病院，内科三病房主任，刘宗伟。”

“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住院总郑毅。”

“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何杰。”

两人分别伸出手和刘宗伟握了一下手。

“患者情况是这样的。”刘宗伟带着郑毅和何杰一边往医生办公室走，一边说着：

“患者女性，41岁，长期吃素。”

“大概在1个月前，患者开始出现了乏力、午后低热的情况。”

“在外院住院治疗检查发现‘结核感染T细胞检测’结果呈阳性。”

“肺CT表现与血行散播性肺结核相符，所以就转院到了我们这里。”

“危重型肺结核啊。”何杰轻声滴咕了一句。

“嗯，是的。”刘宗伟点了点头。

肺结核分为多种类型，其中血行播散型肺结核是由于结核分枝杆菌一次或反复多次进入血液循环，造成肺部病变以及相应的病理、病理生理学改变和临床表现的疾病。

简而言之，就是结核菌在顺着血液生长。

“但是你们这在用了结核病药物之后，患者怎么还出现心包积液了？”何杰这随后的一句话，让刘宗伟的脸色一下子就尴尬了。

“唉。”刘宗伟叹了口气：

“患者在我们这里入院之后，立刻进行了规范的抗结核药物治疗。”

“但是患者的发烧等症状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控制。”

“今天我们复查了个肺CT，看到患者新出现了大量的心包积液。”

“我们考虑患者现在已经出现了结核性心包炎，从而发生的结核性心包积液。”

“这才请你们会诊过来，看一下患者需不需要特殊处理。”

“我们先看看片子再说。”郑毅坐在电脑旁，开始一帧一帧地看起了患者的肺CT。

“这肺里全是小白点啊。”何杰站在郑毅的背后，看着肺CT上的图像，只觉得自己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叫双肺弥漫性粟粒性肺结节图像。”郑毅一边看着肺CT一边说道：

“这么看，确实是像血源性结合感染扩散至肺部。”

郑毅指着CT上患者心脏的位置：

“你看，现在心包积液的厚度已经快超过了心脏的厚度。”

“这种心包积液量很大，已经开始有了压迫心脏的表现。”

“从这点来看，是需要进行心包穿刺引流的。”

“但是……”郑毅看着图像，回忆着结核性心包炎的相关信息。

郑毅看向了一旁的刘宗伟：

“心包穿刺引流的目的，单纯的就是引流，并没有别的作用。”

“如果患者的结核控制不住的话，我们即便进行了心包穿刺，患者的心包积液依旧会源源不断地产生。”

“到时候这个引流管，恐怕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拔下来。”

“而且，如果患者已经有了结核性心包炎的话，患者即便结核治愈了之后，已经有了炎症的心包也会逐渐钙化。”

“到了一定程度，这些心包就会粘在心脏上限制心脏的活动，那就是缩窄性心包炎了。”

“几年之后，患者可能就会因为缩窄性心包炎，需要进行手术心包剥离。”

“这点一定得和患者说好。”

“这个我们已经提前和患者交代过了。”刘宗伟回应道：

“毕竟我们这里，每年结核性心包炎的患者也不少。”

“这一类的情况，也不少见。”

“那么……”郑毅翻看着患者的检查结果，扭头看向了刘宗伟：

“刘主任，您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可能？”

115章 她不是结核 “什么可能？”郑毅这个问题让刘宗伟脸上表情微微一凝。

感受到了刘宗伟表情的变化，郑毅的脸上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

“那个可能就是，患者得的病并不是结核病。”

就连一旁的何杰都看得出来，在郑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宗伟的面色明显就是一沉。

他刘宗伟请郑毅他们来会诊，是来协助解决患者心包积液问题的。

但是现在，患者的心包积液问题还没结局，这个心血管科的医生，居然开始质疑这位患者的诊断。

自己这里可是环海市的结核病医院。

也是环海市里唯一的结核病专科医院。

在结核病的诊断和治疗方面，这里才是环海市里最专业，最权威的地方。

身为环海市结核病医院中的一位病区主任，刘宗伟在结核病的诊断和治疗水平，也是医院里能排得上号的。

可现在，就在他这堂堂的一个病区的主任面前。

居然有一个非本专业的医生，对着自己说，这个板上钉钉的血行散播性肺结核的患者，可能得的病并不是结核。

这是在搞笑吗？

如是想着，刘宗伟的面色也变得异常的不好看。

“郑医生。”毕竟是自己请的人家会诊，本着“来者是客”的态度，刘宗伟还是按住了脾气解释道：

“这位患者的肺CT你也看过了，影像学表现很典型。”

“而且还有结核感染T细胞检测作为补充证据。”

“这些都提示了患者是结核病。”

“理论上说不应该有岔的。”

“刘主任，您说得有道理。”对于刘宗伟的说辞，郑毅还是附和了一声表示接受。

“嗯。”

刘宗伟从鼻子里发出了一道哼声，以为郑毅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打算就此把话题从这个问题上转移。

这样也好，有个台阶下，大家都不至于难堪。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郑毅的语气冷不丁就是一转：

“可是，刘主任。”

“按照您的描述，这位患者是初诊的结核病患者。”

“理论上说，这种患者不应该对抗结核药物耐药。”

“结核病最早的治疗原则就是‘早期、长期、大量、联合用药’。”

“这位患者在接受了规律的抗结核药物治疗之后，现在治疗效果却并不理想。”

“这一点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点确实少见。”刘宗伟的语气依旧是一副不认同：

“不过你可别忘了。”

“结核这种病，人传人是最主要的传播途径。”

“我们考虑这位患者在被感染结核分枝杆菌的时候，从传染源那里获得的这个菌就是一种耐药菌。”

“我们现在开始给患者进行了多次痰结核分枝杆菌培养，等到培养结果和药敏试验结果出来了之后。”

“自然会知道用什么样的药物对患者更加合适。”

刘宗伟觉得自己解释得已经够明白的了，但是他没想到，郑毅依然没有让呛：

“但是刘主任，”郑毅摇了摇头：

“您想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患者的结核菌培养可能一直培养不出来结果。”

说着，郑毅点开了患者的化验结果：

“我刚刚翻了一下患者的所有检查和检验结果。”

“也只有这两个结果是阳性的，提示了患者可能患有结核病。”

“我看患者从住院开始到现在，做了不下五六次的抗酸杆菌涂片，也没有在患者的痰里找到结核分枝杆菌。”

“而且患者的痰液DNA检测也是阴性。”

“所以……”

“郑大夫。”刘宗伟立刻表示否认：“这种情况，我们叫做假阴性。”

“你应该也知道，无论是用抗酸杆菌涂片进行痰找结核菌，还是DNA培养，本身假阴性率都很高。”

“这对于患者来说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虽然说痰培养的结果假阴性率很高，但是只要培养的次数足够多，肯定还是会有阳性的结果出现的。”

“刘主任。”郑毅依旧在坚持：

“痰培养阴性不一定都是假阴性。”

“也有可能是因为痰里根本就没有结核分枝杆菌。”

“那就是真阴性。”

“这不可能。”刘宗伟的语气明显开始不悦了：

“肺结核可是传染病，以我们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

看着刘宗伟气得脸色都开始要涨红了，何杰难得地叹了口气。

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当郑毅的和事老。

“郑总。”何杰伸手拽了拽郑毅：

“你要不别和刘主任在这硬犟了。”

“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方，不是在咱们胸痛中心。”

“而且在结核病治疗方面，人家才是专业的。”

看见拼命对自己使眼色的何杰，郑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刘主任的水平确实很高，但是郑毅刚才在借着《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里的信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患者是心包炎没错、心包积液也没错。

但是前缀上，都不应该是“结核”这两个字。

“刘主任，您说的确实有道理。”郑毅客气了一句，语气依旧坚持：

“可是，具备这些表现的病，可不是只有结核病这一种病。”

“那你想怎么办？”刘宗伟看到郑毅还在犟，语气也变得有点不耐烦了。

作为一个名医生，刘宗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外行指导内行的行为。

自己是要对患者负责的。

虽然大家都是医务人员，但是你一个心血管科的医生凭什么在结核这方面对自己指手画脚。

要是听你的，给患者一顿瞎折腾，然后折腾错了。

那遭殃的还不是患者？

而且，刘宗伟并不认为自己会错。

“刘主任。”察觉到了刘宗伟语气的不快，郑毅开始斟酌起了用词：

“您请我们过来是来协助解决患者心包积液这个问题的。”

“我和何大夫一会儿就去给患者进行心包穿刺置管。”

“但是我想麻烦您，给患者的心包积液额外做两次培养。”

“一次做结核菌培养。”

“另一次做分枝杆菌培养。”

“分枝杆菌培养？”听着郑毅的话，刘宗伟的语气已是有了几分质问的味道：

“你确定？”

116章 神奇的非结核分枝杆菌 “是的，刘主任。”郑毅说道：

“患者的症状表现的确是类似于结核病的表现。”

“但是类似结核病的表现真的不一定就是结核。”

“在抗结核药物治疗无效的前提下。”

“我怀疑这位患者是非结核分枝杆菌病。”

“非结核分枝杆菌病？”这一次，刘宗伟没有再说反对，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病确实会有类似的表现。”

“是的刘主任。”看到刘宗伟的语气有所松动，郑毅也继续开口道：

“非结核分枝杆菌病和结核病类似，都是全身性疾病。”

“并且最常侵犯的器官，都是患者的肺脏。”

“也同样，可以侵犯全身其他器官系统。”

“患者患病后的表现，也一样包括全身中毒症状和局部损害。”

“对于病情进展很快的患者，同样也会侵犯胸膜和心包，引起胸腔积液和心包积液。”

“不仅如此，这个病在CT上的表现有时候也和肺结核极其类似。”

“甚至，用于诊断结核病的抗酸杆菌涂片下痰找结核菌，也很难区分这两种分枝杆菌。”

“因为它们在抗酸染色后的表现也类似。”

“在没有进行菌种鉴定结果的情况下，很多这个病的患者都长期被误诊为结核病。”

“刘主任，我说的没错吧。”

“郑大夫，你说的很有道理。”听着郑毅的分析，刘宗伟点了点头。

非结核分枝杆菌，刘宗伟自然知道是什么。

那是除了结核分枝杆菌复合群麻风分枝杆菌以外的一大类分枝杆菌的总称。

但是非结核分枝杆菌病并不属于强制报告类传染病，所以对于这一类病的发病的确切资料和数据难以掌握。

换句话说……

念及此处。刘宗伟的语气同样又是一变：

“但是我还是不能完全认同你的观点。”

“你应该知道，这个病也太罕见了。”

“这种小概率事件……”

“刘主任，您说的不对。”郑毅据理力争：

“这个病罕见的原因，是因为它的表现和结核病很像。”

“而且，在一些资料上，这个病的发病率和患病率，甚至都超过了结核病。”

“刘主任。”郑毅的语气认真，而且诚挚：

“患者的心包积液量很大，我们可以有足够的标本用来进行细菌培养。”

“进行一个分枝杆菌培养也不是很麻烦。”

说到这里，郑毅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我们都是为了患者好，对不对？”

刘宗伟沉默了一下。

郑毅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击中了刘宗伟的软肋。

们心自卫，刘宗伟对于这位患者的病情也是极其上心，说不为了患者好，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之前只是觉得郑毅的想法纯粹是在外行指导内行，所以才不屑一顾。

不过刚刚郑毅已经说出了他的道理。

而这份道理，刘宗伟现在也不得不表示认同。

“咱们医疗行业的定位是专业技术岗位对吧。”刘宗伟想了想说道：

“郑大夫，虽然你不是我们专业的医生，但是对于你刚刚想法，我表示同意。”

“不过可能得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对于分枝杆菌的培养，我需要提前进行联系。”

“你们需要去病房进行床旁心包穿刺，还是去手术室做心包开窗引流？”

“先去病房做床旁穿刺试试吧。”郑毅想了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再去手术室也来得及。”

一边准备着穿刺的东西，一旁何杰瞅了一眼郑毅：

“郑总，我听你刚刚怎么说床边穿刺不行呢？”

“刚才在来之前，谁和我说的，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的来着？”

“虽然理论上说，积液越多，穿刺越容易。但是这个患者的穿刺不像想象中那么好弄。

”郑毅把穿刺包准备好，无视了何杰满是幽怨的嘲讽：

“这个患者最大的难点在于，穿刺针，能不能穿透患者的心包。”

“郑总你的意思是。”何杰自己觉得智商还是比高洪林能好一点的，立马就明白了郑毅的意思：

“不管患者是不是结核病，患者的心包炎都已经很明确了。”

“因为炎症的刺激，患者的心包会变厚、变韧，穿刺针很难穿透是吧。”

“没错。”郑毅点头道：“而且，我从CT上看，这位患者最容易穿刺的部位应该是心尖部。”

“心尖距离左侧胸腔可是很近的，如果用力用勐了，很容易给患者的肺扎破，造成气胸。”

“这还算是轻的。要是万一再勐一点，是不是就直接把患者心脏给捅破了。”何杰补充了一句。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

“郑总，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何杰的眼神开始多出了不解：

“既然穿刺这么不好穿，你为啥刚才还有说实在不行的话，再去手术室做呢？”

“去手术室直接做开窗手术，应该比穿刺容易多了吧。”

“你这么说没错。”郑毅点了点头：

“但是你注没注意到，电脑上，患者的住院性质是自费，她没有医保。”

“而且，病历上，她的工作状态是无业。”

“她的住院费甚至都是一天交一点，勉勉强强保证不欠费停药的状态。”

“我们做一个心包穿刺术，可能只要几百块钱。”

“但是做一个心包开窗手术，再怎么省，哪怕所有耗材都用最便宜的，也得一万多块钱打底。”

“这位患者的经济状态这么差，结核药物已经花了一大笔钱了。”

“如果去手术室，她负担得起吗？”

“我明白了。”何杰嘴一撇：

“你这还是中年人的热血啊。”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把穿刺的东西准备完毕，来到了病房。

患者看起来很瘦弱，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既视感。

用超声机确定好了心包积液的位置。何杰把探头瞄准了患者的心尖。

“位置定好了。”

“好。”郑毅手里的穿刺针沿着皮肤刺下。

穿刺针一点点刺入，很快就遇到了阻力。

还有一丝丝波动的感觉。

郑毅知道，那是心包。

屏息凝神，郑毅的手微微用力。

心包，却刺不破。

117章 这才是合格的助手（4K大章QAQ，晚上还有更大章） “不行？”何杰看到郑毅的手顿了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

“嗯。”郑毅点了点头：“没扎破。”

穿刺的动作，就相当于用一根针，去刺破一个袋子一样。

同样，如果把一个袋子死死地固定在桌子上。

再用针去扎破，很容易。

大不了，多花一点力气。

但是如果把这个袋子里面灌满了水不说，还被悬挂在晾衣竿上。

更有甚者，这袋子里还装满了易碎的生鸡蛋。

这时候如果再用针去扎破，就会困难很多。

不仅仅是扎破这个行为变得困难。

还要小心不要弄伤了袋子里的鸡蛋。

郑毅小心地把穿刺针抽出来，为患者按压止血后，看着穿刺针的针尖：

“这份穿刺针，还是稍微钝了一点。”

穿刺针为了能让导丝能够从针孔里通过，所以穿刺针比较粗大。

这样的代价就是，穿刺针不可避免地会没有那么锋利。

“郑总。”何杰看了看患者，又看了看郑毅：“既然穿刺不行，那就按照之前谈话签字的内容，准备去手术室做心包开窗吧。”

“大夫啊。”患者仰头看着郑毅，语气里充满了恳求：

“我刚刚都感觉到你那个真怼在我积液那块了。”

“您可以再试试不？”

“您稍等。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郑毅看了看患者，再次凝视着手里的穿刺针。

现在的问题是，穿刺针不够锋利。

如果穿刺够锋利的话，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在刺破了心包的那一瞬间迅速回撤，就不会进针过度而损伤到心脏。

这一切有一个重要的前提。

就是自己动作够快。

还有，穿刺针足够锋利。

对于自己的动作，郑毅是有信心的。

可上哪里找这种穿刺针呢？

各种资料不断地在郑毅的脑海里彷佛快进的电影一般播放。

一种又一种的引流方式在郑毅眼前不断掠过。

忽然。

停！

画面在郑毅的脑海中停下，一个25公分的细长穿刺针，停留在了郑毅的脑海里。

胸腔穿刺长针。

“这位大姐。”郑毅看向了患者：

“您这个心包积液量很大。”

“而且还伴有心包有增厚。”

“用普通的穿刺针，进行穿刺有些困难。”

“我知道您的想法和要求。”

“现在，我们打算换一种方式进行穿刺。”

“这种穿刺方式比之前风险稍微大一些。”

“一会儿，我们会将新的签字同意书拿过来。”

“您看看能不能接受。”

“如果实在不行，那可能就只能去手术室做心包开窗手术了。”

“大夫。”患者看着郑毅，眉头皱了皱：

“在刚刚穿刺前进行签字的时候，您也知道我现在的家庭情况是什么样子。”

“我和我老公没有孩子，两个人一直打零工相依为命。”

“前几年，我老公因为意外去世了。”

“现在我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很不好。”

“这次治病的钱，都是从家里狠命挤出来的。还和亲戚朋友也借了不少钱。”

“这些借过来的钱，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

“大夫。”

患者看着郑毅和何杰，憔悴的脸上写满了诚恳：

“这个签字我可以签的。”

“求求您，就再试试吧。”

“求求您，想办法帮我再省点钱吧。”

“我妈妈为了我，现在连自己慢性病的药都不舍得买了……”

患者的声音再次带上了一抹哭腔。

“姐，您情绪别激动，这对您的病情不好。”郑毅安抚着患者，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何杰，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行，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穿刺用的东西。还有另一份签字文件。”

“一会儿我们会再过来为您试行穿刺。”

“谢谢大夫……”患者的声音很疲惫，但是却满是感谢。

从病房走出来，何杰四处瞅了瞅，瞧见四下无人后，悄悄用肩膀撞了一下郑毅：

“郑总，你这是想怎么弄？”

“用胸腔穿刺的长针试一下吧。”郑毅思索着说道。

“能行吗？”听到郑毅的答桉，何杰罕见的眼睛里有一丝疑虑。

“胸腔穿刺管配套的长针，要比普通的穿刺针锋利很多，应该能行。”郑毅再三思考后，点了点头。

“可是……”何杰还是有些不放心：

“心包引流管可是很细的。”

“咱们进行心包穿刺。”

“是用穿刺针刺入心包后，顺着穿刺针，放入导丝。”

“然后把穿刺针拔出来后，将心包引流管沿着导丝顺到心包里。”

“然后再把导丝给抽出来，把引流管连接容器就行了。”

“可胸腔穿刺的长针，是一个很长的针芯。”

“这个针芯同时起到了穿刺和导丝的所用。”

“操作的时候是直接把穿刺针穿到胸管里，针和胸管成为一体。”

“然后直接长针带着胸管一起刺进去后，直接把长针拔出来。”

“可是这种长针本身就比较粗。根本就没办法穿到心包引流管里。”

“你要是这么做的话。”

“引流管就只能用胸腔引流管。”

“和穿刺针匹配的胸腔引流管，就算用最细的那种，也需要用8F胸管。”

“如果操作的时候，你动作大了一点，胸管和心脏发生剧烈碰撞，很容易出事的。”

“你看，为了安全起见，要不咱们还是去手术室做吧。”

“这些我都知道。”郑毅点了点头：

“但是这位患者心包很厚。”

“这种因为炎症而增厚的心包，在让普通心包穿刺变得困难的同时。”

“也让我们这么做存在了可行的可能。”

“试一下吧。”

“郑总啊。”何杰此时的语气已经是忧心忡忡了：

“你是咱们胸痛中心的住院总。”

“这次会诊也是以你为主，这事当然是你说的算。”

“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患者好。”

“但是在为了患者好的同时，咱们也得考虑考虑我们自己的安全对不对？”

“我觉得从我们医疗安全的角度考虑，还是去手术室做吧。”

“我知道这位患者家里很穷。”

“但是有一句话郑总你听没听说过。”

“什么话？”郑毅看向了何杰。

“穷山恶水多刁民。”何杰压低了声音：

“就是因为患者太穷了，所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很麻烦。”

“别看着患者现在说得挺好。”

“但是你想没想过，万一穿刺中出了什么事情。”

“人家家里肯定百分之百会来找事的。”

“到时候肯定会狠狠地讹上我们一把。”

“而且这事还不是咱们自己的事。”

“咱们这次可是来结核病院给人家会诊的。”

“到时候咱们两个医院可全都会被连累上。”

“那事可就大了。”

“而且两个医院的关系也会变得很尴尬。”

“我知道。”两人已经到了处置室里，郑毅再次开始准备着穿刺用的东西：

“但是你说的这一切，都有一个必须的前提。”

“什么前提？”何杰表示疑惑。

“那就是我们在操作过程中出事了。”郑毅很平静：

“我们只要不出事。”

“那不就行了吗？”

“哎哟，郑总你这自信又来了。”何杰撇了撇嘴，语气里还是有点担忧：

“郑总，我知道你技术够硬。”

“但是你要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这样吧。”

“你给我交个底。”

“这位患者，你告诉我你又有多大的信心呢？”

郑毅看着何杰，略微想了想：

“九成八。”

“行，那听你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杰知道自己是劝不动郑毅了。

伸了一个懒腰，何杰嘴角一勾：

“既然劝你你不听。”

“那作为你的助手，我只能做到全力以赴咯。”

拿着新的签字单，郑毅和何杰来到了患者床头。

“除了常规的相关风险，有件事情我还是得和您额外交代一下。”郑毅看着患者说道：

“这种穿刺方式，可能会比较疼。”

“我们会用利多卡因为您进行局部麻醉。”

“但是任何麻醉都很难麻到深层组织。”

“大夫我知道。”患者点了点头，抬手在签字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您放心。”

为了怕郑毅他们不放心，患者在签字单的最后，还自己手写上了“强烈要求心包穿刺”这几个字。

“大夫。”患者看着郑毅和何杰：“我准备好了。”

……

换好了无菌手套，郑毅再次轻轻捻起注射器。

何杰默契地打开了一瓶5ml的利多卡因送到了郑毅面前。

郑毅拿起针头。5ml利多卡因被抽入了注射器中。

没等郑毅再次开口，何杰已经手里拿着探头放在患者的心口窝的位置。”

“郑总，位置定好了。”何杰微微一笑：

“作为一名合格的助手，是需要预判到自己上级医生的下一步操作的。”

郑毅没有答话，全神贯注地拿起手里的注射器，沿着何杰定位好的位置刺入。

针尖刺入皮肤，郑毅的手轻轻推动注射器。

先注射一个皮丘，麻醉局部皮肤。

再轻轻进针。

回抽没有回血，证明没有刺破重要血管。

轻推注射器注射麻药。

再轻轻进针，回抽，注射。

如此反复。

慢慢地，针头终于触及到了一种波动感。

心包到了。

将注射器收好，同样没等郑毅开口，何杰已经换好了无菌手套，把刀片放到了郑毅的手里。

但是这一次，何杰却预判错了。

郑毅把刀片放回到了旁边的无菌盒里：

“胸管先给我。”

“你不用刀片开皮？”何杰的语气满是诧异：“直接用长针带着胸管穿刺，你穿得进去吗？”

“得先弄一下。”郑毅对着何杰伸出了手：

“胸管和穿刺针分别给我，不用弄成一体。”

“然后给我两根4-0缝线。”

何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郑毅的要求，把胸管、长针和缝线递给了郑毅。

同时，何杰也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郑毅这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郑毅的双手很灵巧。

拿起碘伏棉球，把缝线润湿。

然后郑毅将缝线展开，把缝线小心地从胸管的尾孔穿入，再从第一个侧孔传出。

再然后，又把缝线的两端拧在一起，穿入了胸管最后一个侧孔中。

“郑总，你这是……”何杰看着郑毅的操作，隐隐明白了郑毅在做什么。

但是何杰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何杰的目光中，郑毅的双手如同穿花引蝶一般，把长针顺着胸管中间的空洞刺进去。

然后又用力往外一带。

缝线的末端从胸管中被带了出来。

将缝线末端收好，郑毅再次把长针穿入了胸管，胸管和长针合为一体。

“你这是……”何杰的眼里已经写满了不可思议：“手工制作猪尾引流管？”

“是。”郑毅点了点头：

“如果用现成的猪尾胸腔引流管的话，那套穿刺管很贵，光是一个管子就得2000多块钱。”

“这种普通胸管，只需要180块钱。”

“就算加上其他的配件，费用也不会超过300块。”

“所以我就直接自己做了。”

“以前你读研究生的时候，没见过这种操作吗？”

“你觉得我可能见过吗？”何杰刚想翻个白眼，但是考虑到患者还在这里，还是努力地把自己的表情给控制住了：

“徒手制作猪尾管。”

“这种事也就在几十年前，没有这些特殊引流管的时候，有些老大夫才干过好不。”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你看看还有几个人干这事？”

“老祖宗的手艺，可不能就这么失传咯。”郑毅半开玩笑的来着这么一句，再次伸出了手。

何杰重新把刀片放到了郑毅手里。

这一次何杰没有理解错。

对着皮丘，郑毅手里的刀片勐地一刺。

血液慢慢顺着刺破的小口流出。

郑毅又一次伸手。

一旁的何杰将胸管拿出带着长针一起放到了郑毅手里。

长针带着胸管沿着刀片刺破的小口缓缓刺入。

郑毅的手微微一顿。

手上的感觉在此刻就像是戳到了装满了水的塑料袋一样，有着波动的感觉。

心包到了。

郑毅的手缓缓撤回了三公分。

用力向前一刺。

118章 一条狗引发的血案（6K大章） 患者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轻哼。

尖锐的针头刺破了心包。

一阵突破感顺着手里的长针传递到了手心。

郑毅手微微一动，手里的针芯灵巧地回撤，针尖瞬间便退到了胸管里。

这样，就不怕扎破心脏了。

右手握住了胸管慢慢往心包里顺着的同时，郑毅的左手握着长针，一点点将长针从胸管里退出。

长针退出的瞬间，一股黄色浑浊的液体从胸管里喷涌出来。

郑毅连忙侧过头去，险些就被这些液体喷了一脸。

幸好旁边的何杰眼疾手快，立马拿着止血钳将胸管夹住。

“郑总你可小心点。”何杰嘴一撇：“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哪。”

“谢了，改天请你吃泡面。”郑毅对何杰到了声毫无营养的感谢，双手从胸管上移开，转而握住了缝线的末端：

“夹稳了。”

郑毅轻轻拉线。

一阵轻微的碰撞感顺着缝线传递而来。

“嗯，可以了。”郑毅将缝线拉直，然后打结。

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郑毅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

“这样就安全了。”

“安全？”何杰没太懂郑毅的意思。

“对啊。”郑毅又拿起了一根新的缝线，带着皮针的针头从患者的皮下轻轻穿过：

“姐，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郑毅一边安抚着患者，一边轻轻拽动缝线。

确定这根线在患者的皮肤上很结实后，郑毅再次双手翻动，单手结、正手结、反手结一个又一个地打上，将引流管固定在患者的皮肤上。

眼看着缝合完毕，郑毅继续对何杰说道：

“心包里的积液被引出之后。”

“心脏得到了正常的舒张。”

“这样引流管的末端就会和心脏不停地碰撞。”

“心包引流管很细的原因。”

“就是为了预防这种碰撞把心脏弄破了。”

“顺着这个思路，你再仔细想想。”

“防止心脏弄破……”何杰微微皱眉，一阵冥思苦想。

“你再想想我最后的那个收线的动作。”看着何杰脑袋都快要想出包来了，郑毅再一次给出了一个提示。

“收线……”何杰轻轻念叨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郑毅那个收线的动作。

那个线是连在哪里的？

啊，对了。

这一次，一抹了然的表情出现在何杰了脸上。

“我明白了！”何杰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

“正常胸管在心包里应该是类似‘一’字形，直着的。”

“因为胸腔引流管本身就比较粗。”

“而且引流管放在心包里的那一端是程尖端状的。”

“所以如果你把胸管直接放到心包里，它对于心脏的刺激也会比普通的心包引流管更大。”

“也更容易把心脏戳破。”

“所以你自己用缝线将这个引流管进行了调整，做成了那个类似猪尾引流管的造型。”

“这样，你在刚才收完了线之后，利用缝线的拉力，会让引流管的末端弯曲。”

“最终，引流管的末端会指向你穿缝线的那个侧孔。”

“如此一来，引流管在心包里就会形成一个类似‘P’型的结构。”

“这样引流管就会圆润很多。它也会贴在心包底部，不会和心脏发生尖端碰撞。”

“这样它对心脏的刺激会明显减小。”

“从而保证患者的安全。”

“是这样吧！”

“没错。”郑毅此时已经缝合固定完毕，拿着巨大的50毫升注射器连在了引流管末端：

“止血钳可以松了。”

在何杰松开止血钳后，郑毅抽动注射器，黄色浑浊的液体很快将注射器填满。

“再来两个注射器。”

“好。”

三个50毫升注射器很快被塞得满满当当。

郑毅停止了抽液，将引流管连接到了引流瓶上。

“150毫升的积液，拿来做培养应该够用了。”郑毅看着这三个注射器：

“可以把这三管积液给刘主任他们做培养用了。”

“感觉怎么样。”看着引流瓶很快就被液体占满了大半，郑毅看着患者问道：“现在还疼不疼？”

“就你捅进去的那一下有点疼，然后就不怎么疼了。”患者的语气依旧憔悴，但是呼吸却明显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感觉没那么憋得慌了。”

边说着患者看着已经快被填满的引流瓶瞪大了眼睛：

“这……这都是我心包里出来的水吗？”

“怎么这么多啊……”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给你穿刺的原因啊。”看到患者状态明显见强，郑毅继续叮嘱道：

“平时，那个引流瓶的高度，尽量不要超过你的腰部，要不然万一里面的液体倒流了，那可是很麻烦的。”

又叮嘱了患者几句之后，郑毅和护士交代了一下如果引流瓶满了要及时换瓶后，便收拾好了东西，和何杰回到了医生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刘主任正在等着他们。

“累的够呛吧，真是辛苦你们了。”刘主任看着两人这满头大汗的样子，笑呵呵地从两人手里接过了这三个注射器：

“分枝杆菌培养的东西我们也准备好了。”

“我现在就让人送去。”

“那麻烦主任了。”又和刘主任客气了几句之后，和刘主任互留了个电话号码，郑毅便和何杰准备返回。

郑毅和何杰刚准备上车，就看见刘主任气喘吁吁地从楼里追了出来：

“你们等一下啊。”

一熘疾跑地来到了车旁边，刘主任锤了锤自己的腰巴：“我这胳膊腿，真跑不动了。”

“刘主任您这有什么事情吗？”郑毅的脸上挂满了问号。

“哎呀，就觉得你们来会诊一次大老远的也不容易，给你们带点土特产。”说着刘主任拿着一个小塑料袋塞进了郑毅的手里，然后摇摇摆摆地就往自己病房返回了。

看着刘主任的背影，郑毅一打开手里的塑料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塑料袋里，是4副N95口罩，还有两个无菌刀片。

“还真是特产啊。”何杰一边打趣着，一边发动了汽车。

昨晚折腾了半宿，再加上今天这一整天的折腾，车还没开多久，一阵困倦感开始涌上了郑毅的全身。

“郑总。”何杰边开着车边看着坐在后排眼皮子都开始打架的郑毅：

“抽空你就眯一会儿吧。”

“昨晚你这折腾得都没怎么睡。”

“一会儿回去还得工作呢。”

“那我先眯一会儿了，有事喊我。”郑毅也着实有点撑不住了，靠在后座上迷迷瞪瞪地闭上了眼睛。

可惜事与愿违。

刚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郑毅就感觉整个车勐地一震，整个人差点都从后座上栽下来。

勉强地扶着车座稳住了身形，郑毅就看见何杰正一脸暴躁地拍打着方向盘。

“凸(艹皿艹)！”何杰的脚还放在急刹车旁边，语气里满是暴躁：“这是谁啊！到底会不会开车！”

嘴里都囔着，何杰摇开车窗把头伸了出去。

接着，何杰的脸色就变了。

“郑总。”何杰把头缩了回来：“前边好像出车祸了。”

郑毅把头伸出窗外，穷尽目力望去。

就看见在不远处，整整十几辆车好像穿冰糖葫芦一样穿在了一起。

在这糖葫芦串中间的几辆车，在前后夹击之下，几乎都被挤压得看不出车型。

“这里距离哪个医院最近？”郑毅沉声问道：“有抢救能力的那种医院。”

“离我们医院最近。”何杰想了想：“最快十分钟不到的车程。”

“行。”反正现在车都压根动都动不了，郑毅索性直接拉开车门走下了车。

“我的郑总啊。”何杰见状，也连忙下车跟上：“你这又是要干啥啊。”

“救人。”

郑毅快步向前。

等到走近的时候，郑毅才发现，太惨了。

放眼望去……一些伤势比较轻的人员已经从车里钻了出来。

但是郑毅还是眼尖地发现，有几个车的驾驶座上，似乎还有几个人趴在那里。

郑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何杰却站在原地，面露思索。

在何杰的认知里，这条公路的车速普遍都不太低。但是因为车流不是很大，车与车之间的安全距离保持得都挺好，平时倒是很少发生交通事故。

今天这是怎么了，能接连追尾出这么多辆车。

带着这个疑问，何杰的目光扫视着路边的人群，目光微微一亮。

走到路边一个看热闹模样的大妈面前，何杰一脸笑容地问道：

“阿姨，您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被何杰打断了自己看热闹的行为，大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不过映入大妈眼帘的，是何杰的笑脸。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而且何杰的模样，生得也确实算得上是俊俏。

对于何杰贸然的询问所引发的反感，就这样大妈悄无声息地消化掉了。

“哎呀，这也不知道是哪家小伙子这么不讲究。”大妈笑呵呵地说道：

“这大白天的，出来遛狗就算了，他还不拴绳。”

“他养这只小京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就窜到马路上了。”

“然后那小伙子就上马路上来追。”

“结果狗是抓到了，后面的车也来了。”

“为了躲这个小伙子，那车赶紧踩了急刹车。”

“这一下可倒好，后面的车反应没跟上，一下子就撞上了一串。”

“啧啧。”听着大妈的叙述，何杰咂了咂嘴：“那个小伙子呢？他没事？”

“你这一说，阿姨我可是更来气了。”大妈脸上的笑容收敛，换作了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那小伙子一看事情闹大了，抱着狗‘蹭蹭’的就跑了。”

“阿姨我可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跑得比兔子还快。”

“就是可怜了这些车主，可真是倒了大霉啊。”

听着大妈的叙述，何杰的嘴都快撇到耳朵跟了。

“阿姨……”何杰刚想再客套几句，就听见郑毅火急火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何杰！干什么呢！来帮忙！”

远处，郑毅正和几名热心的路人，费尽力气撬着一个车门。

这辆车的车门已经被压得完全走形，还能看到驾驶位上的一位中年男子正趴在气囊上不断发出痛苦的闷哼。

“来了！”何杰对大妈礼貌地笑了一下之后，转身一阵小跑过去。

“有没有工具！你们用手拽得哪辈子才能拽开啊！”何杰看着郑毅他们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低头摸索了半天，从边上捡过来了一个不知道从哪辆车上掉下来的保险杠。

把保险杠卡在车门上，何杰打了个手势：

“来，一起用力撬！”

“一、二、三！”

“起！”

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已经成了不规则图形的车门，被艰难地撬开了一条缝隙。

“还差一点！”

“再加把劲！”

“再来！”

“一、二、三！”

“起！”

咣当！

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车门，终于在大家齐心协力下，翻落在地。

“先把人拖出来！动作轻一点！”

在郑毅的指挥下，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中年男子从车里拽了出来。

从车里一出来，这满脸是血的中年男人，立刻满面痛苦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的双手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右腿，疼的龇牙咧嘴。

“疼……”

“放松，我帮您看一下。”郑毅俯下身轻轻碰了碰患者的右腿。

骨擦音、骨擦感、反常活动。

右小腿胫骨骨折。

“小腿骨折，先别再搬动他了。”郑毅从一旁捡了根树枝过来，从衣服上撕下了两道布条，把中年男子的小腿临时固定了一下，转头吼道：

“何杰，给没给医院和120打电话！他们怎么说的！”

“打了！”何杰此时也没闲着。

他正在和其他人将车里无法自己出来的最后一位伤者，慢慢从车里挪出来。

听见郑毅的吼声，何杰立马扭头吼道：

“院里和120都说马上就有人来。”

“说让咱俩这边先帮帮忙！”

“我这不正在帮着呢吗！”郑毅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

“还有没有卡在车里，出不来的了？”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了！”何杰用吼声回应着郑毅。

不过不放心的两人，还是一辆车接着一辆车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番折腾，何杰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让他异常的灰头土脸。

这时候何杰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现在我们等他们来就行了。”

“这受伤的，也太多了，累死我了。”

刚才两人简单瞅了一下这些人的伤势。

伤者的数量不少。

但是万幸的是，大多数的患者虽然疼得都直哼哼，但是伤势都不重。

基本都不需要紧急处理。

按照临床大夫多年的经验，凡是在受伤之后，还有力气能大喊大叫或者一直哼哼的，那八成以上都是没有致命伤的人。

现在只需要不要剧烈移动，安心等待救护车过来就可以。

毕竟只要还有力气来喊，那他们的性命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危险。

“起来再看看吧。”郑毅双手拄着膝盖站起了身：“别有什么遗漏的。”

“哎呀郑总～”何杰哀嚎了一声，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虚弱的哭声传入了两人的耳畔里。

“有大夫吗……”

“大夫什么时候才能来……”

“有谁，能救救我老公吗……”

顺着声音看去，郑毅只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蹲在地上，发出轻声的呜咽。

她的身旁，一位血肉模湖的男子正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男子的脸上已经被鲜血覆盖，勉强能看出来他的脸上已满是擦伤。

以至于郑毅没办法从男子的脸庞上，判断出他大概的年龄。

郑毅和何杰脸上的表情同时严肃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真正有危险的，就是这些已经没有力气来表达自己痛苦的人。

这些人，多数可能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黄泉路上。

这位伤者，很可能就是如此。

“我是医生，我们来看看患者的情况。”郑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男子身前。

“你们……真的是医生？”女人看着郑毅和何杰，语气还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这刚刚念叨有没有医生在，这就有两个医生出现了？

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吧？

看着女人有些不相信的目光，郑毅掏出口袋里的工作证在女人面前晃了一下：

“我们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

郑毅也撇到了女人口袋里工牌上的名字：

韩珊珊。

“真的是医生……真的是医生！”韩珊珊有些激动地捂着脸：

“老公，老公，你有救了，老公……”

“先让一下。”郑毅轻轻绕开了韩珊珊，蹲在了患者身旁：

“颈动脉搏动还有。”

“头面部外伤很严重。”

“自主呼吸很弱，几乎消失。”

“呼吸时候胸廓存在反常运动。”

“吸气时候胸廓塌陷。”

“呼气时候存在胸廓膨胀”

“考虑存在多根肋骨骨折所致的连枷胸。”

“不止。”何杰蹲在郑毅对面，轻轻压了压患者的眉眶：

“压眶反射消失。”

“患者昏迷状态。”

何杰又伸手掰开了患者的眼皮：

“双侧童孔不等大。”

“右侧童孔正常。直径约2.5mm。”

“左侧童孔增大，直径约4mm。”

掏出手机，何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伤者的眼前晃了一下：

“右侧童孔对光反射存在。”

“左侧童孔对光反射消失。”

“结合车祸外伤，考虑患者存在脑出血。”

“有脑疝形成可能。”

脑出血、脑疝。

听着这从郑毅和何杰嘴里出说出来的这两个名词。

身上仅仅有些擦伤的韩珊珊，已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夫，我老公还有救吗……”

“他都是为了保护我，才伤成这样的……”

“老公，你醒醒。”韩珊珊有些费力得从地上站起来，有些蹒跚地走到了伤者旁边，想要伸手捧起伤者的脸庞：

“老公，你醒醒！”

“你醒醒啊！老公！”

“老公，你睁睁眼睛。”

“快告诉我，你没事。”

“老公……”

“你情绪先别激动。”眼见韩珊珊的情绪几乎失控，郑毅连忙起身拦住了韩珊珊的动作：

“脑出血、脑疝虽然很危险，但是不代表没有治疗机会。”

“但是如果你现在的行为对患者造成了二次伤害，那可就麻烦了。”

郑毅又看向了何杰：“何杰，救护车还没来吗？”

“我刚刚催过了，他们说还得三分钟，马上就到。”何杰对症郑毅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那应该还来得及。”听到这个消息，郑毅松了口气，看着韩珊珊：

“作为医生，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我希望你做出的每一个行为，都是能让伤者获益的选择。”

韩珊珊听着郑毅和何杰的对话，忽然伸手捂住了脸，呆呆地走到了一旁。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韩珊珊抱着膝盖，低声地哭泣起来。

“郑总！”刚安抚完韩珊珊，郑毅的背后就传来了何杰的喊声。

这一次，何杰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郑毅一扭头，就看见伤者的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几乎痉挛起来。

“郑总，看一眼，这是什么情况？”何杰蹲在伤者旁边，想要处理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脑出血后，癫痫发作了？”

“不像。”郑毅伸手在患者的脖子上摸了一下，面色逐渐严肃：

“呼吸道梗阻。”

“考虑梗阻部位在喉部以上。”

“得气管切开，要不然没有机会了。”

“屮。”听到这个消息，何杰也顾不上形象了：

“咱俩这是出来会诊的，手里哪有气管切开的东西啊。”

“再说，就算是有，你会切吗？”

“气管切开，不是基本操作吗？”郑毅轻轻怼了何杰一句，摸了摸口袋。

刚才刘主任给自己的“土特产”还在自己的口袋里。

“气管切开只需要刀片和套管就够了。”郑毅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刀片我倒是有。”

“问题是套管从哪里弄……”

郑毅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扫视着，最终在韩珊珊挂在口袋里的钢笔上停了下来。

“韩珊珊。”郑毅喊道：

“你的钢笔，能借我用一下吗？”

119章 早干什么了？（4K大章，晚上还有QUQ） “什么？钢笔？”韩珊珊抬起头，目光还有些呆滞。

她并没有听懂郑毅的话。

“你老公要不行了！需要气管切开！”

看着韩珊珊这副样子，郑毅充分理解了“恨铁不成钢”这个词语到底描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详细解释！”

“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做！”

“老公，老公。”韩珊珊如梦方醒，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受伤男子：

看着满脸是血的男子，韩珊珊还记得郑毅他们的叮嘱，并没有贸然扑在男子身上。

只是她的眼泪却已经夺眶而出：

“老公，你怎么了？”

“老公，你别吓我啊。”

“老公！”

“别老公了！”看着韩珊珊这副样子，何杰在旁边已经快急疯了：

“你到底同不同意！”

“你再哭上三分钟，你老公就真的憋死了！”

“啊，同意，我同意。”韩珊珊勐地一下子回过神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大夫，救救我老公。”

“求求你们……”

“那退后！”郑毅瞪了韩珊珊一眼，“钢笔给我用一下。”

“什么？”韩珊珊还是没太明白郑毅的意思。

这个大夫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要自己的钢笔。

救人，需要用钢笔干什么？

自己这钢笔，也不值钱啊。

“快！”郑毅的语气已经多出了几分急躁。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家属还在犹豫个什么？

“啊，好好好。”看到郑毅这着急的表情，韩珊珊手忙脚乱地把钢笔掏出来，放在了郑毅手里。

“帮我扶一下患者的头。”郑毅看了何杰一眼。

“好嘞。”何杰把手放在患者的枕后轻轻托起，将患者的脖子尽可能地展现在了郑毅的面前。

郑毅拿出刀片，瞄准患者的脖子正中间。

“这是气管的位置。”郑毅伸出手指摸了摸，举起刀片，就准备切下。

可是。

郑毅的手却没有落下。

韩珊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郑毅的背后。

在郑毅刚要落刀的时刻，她的双手死死地抱住了郑毅的胳膊。

韩珊珊是如此地用力，以至于郑毅手里的刀片都掉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韩珊珊声嘶力竭：

“你是大夫吗？！”

“你为什么要抹我老公脖子！”

“你这是在杀人！”

“你这个杀人凶手！”

韩珊珊的喊叫声也是如此的大，引得周围很多其他看热闹的人都注意到了这里。

郑毅只觉得一阵心烦气躁，肩膀一用力，一把将韩珊珊给甩到了一边：

“我这是气管切开！”郑毅几乎用吼的声音回答道：

“紧急抢救见没见过！”

“你想让你老公活活憋死你就直说！”

看着郑毅这副愤怒的样子，让韩珊珊脸上的惊恐愤怒的表情禁不住地收敛起来

“气管切开……”韩珊珊的脑子徒然清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哎呀小姑娘。你别慌啊。”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位之前被何杰询问的大妈壮着胆子走上前来，拍了拍韩珊珊的肩膀：

“那个气管切开，阿姨我在电视上看过。”

“就是要在脖子上割一个口子让人喘气的。”

“阿姨知道，你也是为了你老公好。”

“阿姨也是过来人。”

“你看你老公这样，现在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咱们先让大夫给你老公救命好不？”

“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也得救救他对不对？”

听到‘死马当活马医’这几个字，韩珊珊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看着韩珊珊这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妈伸手将韩珊珊揽在了怀里：

“小姑娘，你别怕。”

“谁的人生都会有几道坎的。”

“当初我家老头走的时候，阿姨也觉得这日子好像就已经过到头了。”

“但是你看看现在，阿姨不还是挺过来了吗。”

大妈的安慰，让韩珊珊哭得更伤心了。

“阿姨，我知道了。”韩珊珊带着哭腔，勉强地抬起头：“我不会再给大夫们添麻烦了。”

“大夫。”韩珊珊看在一旁已经急得满地转圈的郑毅：

“对不起。”

“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公……”

“早干什么了！”郑毅无奈地转过身：“何杰，再帮我固定一下患者的头部，快！”

时间紧迫。

刚刚又耽搁了一小会儿的时间。

这时候男子的面容已经逐渐青紫。

“幸亏还有一个刀片。”郑毅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刀片。

心中无比庆幸，刘主任在自己走之前硬塞给自己的“土特产”。

要不然，现在自己可能真的无能为力了。

“固定好了。”何杰的声音响起，他已经再一次将患者的头扶好。

“好。”

郑毅再一次举起了手里的刀片，瞄准了患者气管的位置，向下轻轻一刺。

一道鲜血流出。

一个两公分的小口在男子的脖子正中出现。

刀片刺入，郑毅的手没有停，手中的刀片依旧在稳稳下刺。

这不是常规气管切开的操作。

现在的情况和条件，也不允许郑毅按照常规的操作来做。

刀尖一毫米、一毫米的深入。

终于，刀尖碰到了阻力。

“到气管了。”郑毅感受着从刀片上传来的感觉。

那是彷佛用菜刀切到了软骨一样的手感。

略硬，却又略软，富有弹性。

没有丝毫犹豫，郑毅的手再次用力。

刀尖刺入气管。

一口血痰从气管被切开的缝隙中喷射而。

郑毅来不及躲闪，而且他也不能躲闪。

只能任凭这一股血痰让身上的衣服多出了一抹红色。

说时迟，那时快。

血痰喷出的时候，郑毅的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拎起了钢笔。

单手将钢笔帽取下，郑毅将钢笔帽轻转，帽沿对准了患者的刀口。

刀片抽出。

几乎同时，他手里的钢笔帽也对着刀口用力戳下。

钢笔帽很钝。

所以这一次，郑毅用的力气也很大。

钢笔帽沿着刀口进入，一直沿着气管上的切口插进了气管里。

“嘶嘶”的声音响起。

证明了伤者正在通过钢笔帽在气管上撑出来的缝隙进行呼吸。

男子脸上的青紫也终于开始缓解。

“成功了。”郑毅顾不上身上已经脏了的衣服，蹲在旁边喘了一大口粗气。

“呼。”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一旁的何杰蹲在了地上，长吁了一口气。

这位已经两只脚都快迈入鬼门关的伤者。

终于有一只脚从鬼门关里抽回来了。

看着男子的呼吸逐渐平稳，郑毅的耳朵里终于听到了救护车远远地警笛声。

终于来了。

“这里！这里！”看到救护车停下，郑毅对着救护车方向不停挥手，用尽全力地吼道：

“我是医生！”

“先来这里！”

“这里有一位重伤员！”

听见郑毅的呼喊，急救医护拖着担架车一熘小跑地直奔过来。

看着男子脖子上的钢笔帽，急救医生的表情就是一愣：

“临时气管切开？”

急救医生又瞅了郑毅一眼：

“这是你做的？患者什么情况？”

“连枷胸、怀疑脑出血、气道梗阻。”郑毅的回答简明扼要。

这三个字词，已经足够急救医生做出最重要的判断。

“明白了。”急救医生点了点头：

“先上车，我们在车上给患者更换气管切开套管。”

“家属呢！”郑毅看了一眼还在傻愣着的韩珊珊：

“愣什么呢！”

“来帮忙救你老公啊！”

“啊！”韩珊珊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呆呆地按照郑毅的指示来到男人旁边。

“别愣着。”郑毅看着韩珊珊：“听人家急救人员的安排！”

“啊，好。”

郑毅、何杰帮着韩珊珊还有急救医护，七手八脚地把男子抬到车上。

“你跟着救护车走！到医院之后很多事情都需要你做主！”郑毅又对着韩珊珊叮嘱了一句：“千万别犯湖涂！”

“好。”韩珊珊点了点头，努力地甩了甩头，想要把自己脑海里那些纷乱的思绪给甩出去。

钻进了救护车里，韩珊珊的面容也逐渐坚定。

“我们要上车了！”急救医师看到伤者和家属都已经就位，立马准备启程。

就在急救医生刚要登上车的时候，一个充满了愤满和痛苦的声音在马路上响起：

“大夫，我也伤得很重，你能不能先救我！”

急救医师看去，原来是那名小腿骨折的男子，正在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

“稍等一下。”急救医师一边抬着男子，一边吼道：

“按照原则，我们优先抢救最重的患者！”

“我们只是第一辆车。”

“后面还有很多救护车。”

“所有伤者都会得到妥善治疗的！”

“你们放心！”

“我伤的就不重吗？！”那名男子还在嘶吼，可是急救人员已经来不及再搭理他，火速上了救护车绝尘而去。

现在他们是在和死神在抢时间。

第一辆救护车刚开走没多久，一连串的警报声就在远处响起。

十几辆救护车正排成长队，接踵而来。

“快！”

“再快点！”

“小心！”

“这位伤者有骨折，轻点搬！”

急救医护不断从车上涌下，将一位位伤者搬运上了救护车。

看着伤者们越来越少，郑毅他们也终于没有了需要帮忙的地方。

疲乏涌上了全身，郑毅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开始喘气。

“真是累死了。”何杰嫌地上太脏，只是蹲在了郑毅身边。

“你看。”何杰指了指前面的一辆车：“林主任他们也来了。”

顺着何杰手指的方向，能看到林主任刚从车上下来。

看到蹲坐在地上的何杰还有郑毅，林主任的眼睛当时就是一亮。

“他娘的，干得漂亮！”林主任人还没至，声音就已经先到了。

“主任。”看到主任来了，郑毅和何杰连忙拖着疲惫的身躯站起了身子。

“累坏了吧。”看着两人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林主任伸出大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干的好！”

“不愧是老子看中的人！”

“听说你们还抢救了一个重患？”

“干得漂亮！”

“你们先回去休息。”林主任看着两人：

“我在这里坐镇。”

“现在人手足够。”

“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车里有小高开车，你们跟着我的车先回去吧。”

“好的，谢谢主任关心。”谢过了林主任，郑毅刚要往车上走，就发现何杰的脚步还停在原地，并没有挪步的意思：

“怎么了？”

“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何杰撇了撇嘴：“我这算不算又加班了。”

“算吧。”郑毅想了想，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你这可就扎心了。”何杰眼睛一眯：“在你身边，我就没感觉我遇见过什么好事。”

“谁说的。”郑毅看着何杰，默默地使用了一个绝招：

“缝柚子皮和海肠子练好了吗？”

“我可是会考你的。”

“至于放大招吗？”何杰嘴又是一撇：

“好了好了，我都练好了。郑总你放心就好了。”

“你就跟林主任他们的车先回去吧。”

何杰一边说着，终于挪动了脚步。

不过何杰的方向却是和郑毅完全相反。

“你干嘛？”

“我车还在这里，你忘啦？”何杰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车走过去：

“再说，跟你忙活了这一大顿。”

“你看我都脏成这样了，不得回家换套衣服啊？”

“而且我这车，也得洗洗了。”

即便只能看见背影，郑毅也能想象得出来，何杰此刻一定正在翻着白眼珠子。

收回目光，郑毅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来到了林主任的车上。

“郑总，辛苦了啊。”高洪林看着郑毅这幅疲惫的样子：“在车上眯一会儿吧，到医院你先休息一会儿，别累坏了。”

边说着，高洪林脚下油门轻踩。

汽车发动机发出了轰鸣声，缓缓开动，向着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方向驶去。

感受着身上的疲惫，郑毅也客气，在后座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在汽车开动之后，一位在吃瓜人群中，长发飘飘的身影。

默默关掉了手机一直开启的录像功能。

120章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6K大章，加更） 合上了手机之后，这位长发飘飘的身影默默看了看四周。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正在抢救伤员的救护人员身上。

并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在悄悄拍摄的自己。

低下头将手机收好，这位长发飘飘的身影缓缓后退，悄然地离开了人群。

穿过了两条小路，这个身影来到了一条小路的路边。

一辆精致的沃尔沃小轿车正停靠在路边。

坐上了车，她轻轻踩动油门，汽车发动。

小轿车绕过了发生事故的路段，经过一番七拐八拐之后，停在了一栋高耸的办公楼下。

“您回来了啊。”看到她下车，门口的保安连忙点头示意。

“嗯，回来了。”她轻轻点头，信步在走进了楼宇。

办公楼大厅里，各种公司的牌匾林立。

无视了这些牌子，她轻车熟路地走进了电梯，按动了电梯上的“6F”按钮。

6楼，是《环海日报》报社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关上，不久之后又慢慢打开。

“主编好。”

“主编，您回来了。”

《环海日报》的工作人员看到她之后，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点头示意。

“嗯。”张澜回应了一声，径直来到了办公室，把手机里方才拍摄的视频传到了电脑上：

将电脑上的视频发送到了工作群里，张澜想了想，又在群里敲下了几行字：

【刚刚我出去办事的时候。】

【正好看到跨海路上发生了车祸。】

【有路过的医务人员，不顾自身安危临时参与了抢救。】

【我临时拍摄了一些素材。】

【现在应该还没有别的媒体获得这个一手消息。】

【素材是手机录制的，可能需要辛苦后期调剂一下。】

【所有人今天加个班。】

【尽快把这些素材弄好，今晚和明天全都发布出来。】

【我们双管齐下，搏一波热度。】

看着工作群里的众人一边哭天抢地的发着哭脸，一边回复着“OK”。

张澜浅笑了一下，翻开了自己的手机。

翻了翻手机通讯录，张澜很快就找到了之前李鑫留下的联系方式。

点开李鑫的头像，张澜悄然发送了一条消息。

做完这一切，张澜看着报社里忙碌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这是命运的巧合吗？

自己刚好驾车在跨海路附近。

然后就碰巧看见了这场车祸。

本着媒体从业人员的素养和敏锐的嗅觉，张澜立刻更改了路线，来到了现场。

刚好，她看到了正在拿着保险杠艰难撬动着车门的身影。

那是郑毅和何杰。

本来张澜还想上前打一个招呼。

但是还没等自己迈出第一步，张澜的脑子里浮现了，之前石军去中心医院闹事之后，郑毅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

还有何杰那嘲讽一般的忠告。

终究，张澜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她只是拿出了手机，悄悄地录下来两人抢救伤员的一幕幕。

自己曾经错过。

自己也曾经努力改过。

但是天意弄人，在自己努力纠正之前的错误时。

自己的员工又犯了一次更大的错误。

这几乎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可是，自己并没有忘却。

自己也一定会努力补救。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得加油了。”张澜的嘴角微微上扬。

还躺在车上，正迷迷湖湖休息的郑毅，并不知道自己和何杰刚刚救人的行为，被恰好偶遇的张澜给记录了下来。

为了让郑毅能够好好休息一会儿，高洪林的车开得很慢，也很稳。

让人感觉不到半点颠簸。

美美地眯了十多分钟后，郑毅感觉到身下轻轻一颠。

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郑毅看了一眼车窗外。

外面的景色已经从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马路，变成了环海市中心医院的大楼。

原来已经到了。

“郑总，你醒了吗？”高洪林的声音很轻，好像怕吵醒郑毅一般。

“醒了。”郑毅坐直了身子，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后，抬手揉了揉还没完全清醒的眼睛：

“这么快就到了啊。”

“郑总，我是不是吵醒你了。”高洪林看着郑毅这幅疲态，有些心疼：“要不，你再眯一会儿？”

“不用了，我一会儿去更衣室趴一小会儿就行。”郑毅伸了个懒腰，刚打开车门，耳边就响起了悦耳声音。

“拯救车祸伤重伤人员，奖励医道积分500点。”

“获得伤员家属诚心感谢，奖励医道积分200点。”

郑毅放在车门上的手一顿，嘴角不自觉地洋溢出了一抹微笑。

看来那位气管切开的男子，终于挺了过来。

“郑总，想到啥了这么开心？”看到郑毅的笑容，正锁着车的高洪林开了句玩笑。

“没什么。就是想到我身上现在这么脏，这下子林主任可能又要洗车了。”郑毅伸了个懒腰，短暂的几分钟休息，让身上的疲惫消退了一些。

这也让郑毅发现，自己身上黏湖湖的，全身都是尘土、血液和汗水。

这种感觉好不难受。

郑毅二话没说，就直奔更衣室而去。

拿好了换洗的衣服，郑毅一路狂奔，在手术室看门大妈满是诧异的眼神里，直接冲到了手术室的浴室里。

光速冲了个澡，看着身上的血污和尘土顺着喷头的水被冲走，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洋溢了郑毅的心头。

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郑毅刚回到胸痛中心，就看见一个心事重重的背影，从胸痛中心的大门走了出去。

这个背影……

是陆波？

郑毅心里略微有一点疑惑。

陆波不是在照顾陆佳宁吗？

现在他出去干什么？

满怀着心事的陆波，并没有察觉到郑毅的眼神。

从胸痛中心大门出来，陆波叫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到了友谊医院。

这本该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陆波现在的心里却有些战战兢兢。

来到了医生办公室门口，陆波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心情忐忑地推开了门。

“主任，我回来了。”

陆波话还没说到一半，就看到一本病志夹朝着自己迎面飞来。

连续熬了好几天的夜，陆波的身体早已被疲惫所充斥。

面对飞来的病志夹，他本能地想要躲闪。

但是，却躲闪不及。

啪嗒。

病志夹结结实实地乎在了他的脑门上。

铁质的病志夹很结实，它的边缘也很锋利。

陆波的额头，在和病志夹发生亲密接触后，立刻被刮出了一道血淋淋口子。

咣当。

惯性和加速度在陆波的脑门儿得到了发泄了，病志夹打着转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连着里面夹着的医疗文书，都散落了一地。

捂着额头，虽然伤口很疼，但是陆波却没有吱声。

他只是弯下腰，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重新装回到了病志夹里。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是不？”没等抬头，陆波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这个愤怒的感觉，陆波也同样熟识无比。

只不过在以前。

这种愤怒，针对的是其他人。

现在。

这种感觉，却是在针对自己。

“问你话呢！你有胆子回来了是不！”看到陆波没有回话，这个声音里的怒火越发旺盛。

可陆波依旧有些不敢抬起头。

因为他知道，他一旦抬起头，看到的只会是聂文群那张满是愤怒的脸。

“你怎么不说话了！”聂文群的声音在陆波的耳畔不断响起：

“你怎么不抬头了？”

“抬头！”

“我让你抬头，听见了没！”

鼓足了勇气，陆波捂着额头上的伤口抬起了头。

映入他童孔的，是聂文群已经有些扭曲的面容。

“你翅膀硬了是不！”看着的陆波的脸，聂文群只觉得自己连肝都被气得生疼。

伸出手指着陆波的鼻子，聂文群的声音都已经开始发抖：

“你觉得自己牛了是不是？”

“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敢不接了是不！”

“你看看这几天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任吗？”

面对聂文群怒火滔天的质问，陆波只能低下了头。

这几天，确实聂文群给自己打了无数个电话。

可是自己都没有接。

因为陆波知道，聂文群会问自己什么。

而这些问题。

陆波并不敢回答。

他也无法回答。

“主任……我……”陆波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

“我妹妹病了。”

“病了？”聂文群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病了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哪了吗？”

“你觉得我会没有渠道，知道你妹妹去哪里看病了吗？”

“你告诉我。”

“你一个友谊医院的大夫。”

“为什么你妹妹病了，会去中心医院？”

“去的还他妈的是胸痛中心！”

“主任。”陆波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

“你什么？”聂文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波：

“来，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听你解释。”

“你说啊。”

“我看你能不能说出个花来。”

看着盛怒的聂文群，陆波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

“主任。”

心里面打着鼓，陆波嗫嚅着辩解道：

“我妹妹，妊娠期间有严重子痫，突发主动脉夹层了。”

“当时她那里就是离中心医院比较近，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聂文群气得都快笑出来了：

“你编啊。”

“你接着编！”

“离中心医院比较近？”

“呵呵。”

“你是拿我当三岁小孩来湖弄是不？”

“主任，我没有……”陆波还想狡辩，但是迎接他的是聂文群连珠炮一般的质问：

“那你告诉我。”

“什么叫做‘现在赶紧到中心医院的胸痛中心，找郑毅郑大夫’？”

“什么又叫做‘别墨迹，赶快去’？”

“什么又他妈的叫做‘佳宁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全看这一回了’？”

在这接二连三的质问下，陆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他的心里一片冰凉。

这些话，自己主任怎么会知道？

这些内容，明明自己只和谭磊说过。

等一下。

谭磊？

陆波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在自己暴揍谭磊之后，他那狰狞的面容。

还有自己和妹妹还有父母，一致作出了等妹妹痊愈后，和谭磊划清界限的决定后。

谭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还有最后，谭磊愤愤然地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对自己撂下的狠话。

“你们不想让我好是吧？”

“都想让我老婆和我离婚是吧！”

“想着让我净身出户是吧！”

“你们都给我等着！”

“你信不信！”

“我告诉你，我要是让你陆波还能好好地混下去。”

“我就不姓谭！”

陆波轻轻地捏紧了拳头。

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这一幕，是多么地似曾相识。

不知道为何。

陆波的脑子里不由浮现了郑毅从这里离开前，和聂文群对峙的那一幕。

这一次，他自己的处境。

和当初的郑毅，又是那么的相似。

“主任，我……”陆波看着聂文群：“我真的只是想救我妹妹。”

“救你妹妹？你这话说得可是真好啊。”聂文群连冷笑都懒得冷笑了。

收敛起了笑容，聂文群的面容已经变得无比冰冷：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

“你跟着我这几年，我也少栽培你吧。”

“然后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栽培之情？”

“主动脉夹层手术我们自己不能做吗？”

“还是说，这个手术我不会做？”

“自己家的大夫家属，得了自己科的病，结果却去别的医院看。”

“你是不相信我们医院？”

“还是不相信我？”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任吗？”

“你让我这个主任的脸往哪搁？！”

“主任……”聂文群这一顿炮轰下，陆波的脸色逐渐变得发白：

“我知道您会做主动脉夹层手术。”

“可是我妹妹需要做的。”

“不是最简单的升主动脉置换手术。”

“是升主动脉置换手术，再加上象鼻手术……”

“我……”

“象鼻手术怎么了？”聂文群看着陆波：

“你还是不是我们心胸外科的大夫？”

“你妹妹可是孕妇！”

“还是快要临产的孕妇！”

“升主动脉加象鼻手术，你妹妹要冒多大风险你不知道吗？”

“先做一段升主动脉保命不行吗？”

“可是主任。”牵扯到了自己妹妹的安危，陆波的语气逐渐坚定：

“我当时已经了解过了。”

“我妹妹的主动脉内膜的破口不在升主动脉。”

“而是在主动脉弓的位置。”

“升主动脉置换术完全解决不了我妹妹的问题……”

“我……”

想了半天，陆波看着聂文群的表情，已经明白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毕竟自己妹妹去了中心医院治病，是铁打的事实。

陆波弯下腰，对着聂文群鞠了一躬：

“主任，对不起。”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做得不对。”

“我只想让我妹妹好好活下去。”

“是吗？”聂文群冰冷的反问，眼睛里没有半点的笑意。

甚至，陆波在聂文群的眼里，除了愤怒之外，还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陆波啊。”聂文群的语气变得很冷澹，充满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

“本来我还想着，等你这些事情忙完了。”

“我和院里说一说，想办法帮你从合同制转成编制。”

“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澹澹地看了陆波一眼，聂文群的表情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今天你把工作交接一下，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这几天我已经和院里说过了。”

“关于你离职的事情，院里已经同意了。”

“主任。”一听说自己要被炒尤鱼，陆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

“你什么你。”聂文群转头就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只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作为我的大弟子。”

“你已经让我失望透顶了。”

“别让我在环海市的任何一家医院里，再看见你了。”

看着聂文群这绝情的背影，陆波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把所有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以他对聂文群的了解。

现在聂文群已经铁了心。

自己再怎么解释和哀求也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

现在的自己，就和当初的郑毅一样。

马上就要面对着“环海市没有医院敢再要你”的窘境了。

陆波感觉自己体会到了郑毅当时的心情。

“呵呵。”陆波干笑了一声。

有些木然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陆波拖着僵硬的步伐从医院里离开。

离职手续要明天才能办好。

但是陆波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

抱着东西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陆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行将就木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陆波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自己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现在也已经退休。

每个月只有那点微薄的退休金。

自己妹妹平时工作的收入不高。

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

自己从工作以来战战兢兢，生怕惹出什么事。

平时对着聂文群不断的拍马屁，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混得好一点。

让自己能够撑起这个家。

可是，自己为聂文群卖命了这么多年。

到头来居然沦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

这聂文群，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

“呵呵。”

陆波再一次自嘲了一下，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又一样地拿了出来。

只是现在，自己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可能要垮了。

“不行，我还不能垮。”陆波勐地摇了摇头，坚强地站起身。

谭磊现在已经完全不管自己的妹妹了。

自己的妹妹还在医院里，等着自己去照顾。

“我出来得太久了，我得去照顾佳宁。”陆波喃喃地自语，有些僵硬地站起身：

“车到山前必有路。”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会有的。”

浑浑噩噩地来到门前，陆波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忽然想到了什么。

蓦然回头，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箱子底的几个账本上。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的来电，是李鑫。

……

陆波从医院离开之后，只剩下陆佳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病房里。

因为年轻，陆佳宁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但是毕竟同时经历了两次手术，陆佳宁现在的体质还是比较虚弱，没有办法走得太远。

此时的陆佳宁，正坐在病房窗边。

她那略带哀愁的目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已经从自己哥哥口中，知道了丈夫在自己得病之后的表现。

陆佳宁虽然坚强，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已经写满了失望。

所托非人，大概是最悲伤的事情了。

“姐姐。”艾佳琳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陆佳宁的背后，踮起脚轻轻地戳了戳陆佳宁的肩膀。

“哎呀小蒿，你这吓死我啦。”陆佳宁挤出了一丝笑容对艾佳琳轻声说道。

这几天，陆佳宁也从病房护士的口中，知道了艾佳琳的故事。

她也发自内心的，疼爱这个懂事却又命运多舛的小女孩。

“哎呀姐姐，我哪里有那么吓人嘛。”艾佳琳鬼鬼祟祟地从口袋里又拿出来了几块糖果，伸到了陆佳宁的面前：“吃糖吗？”

说着，艾佳琳又把手指头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是何杰哥哥偷偷给我买的哦！”

“姐姐你可不要告诉郑毅哥哥哦。”

“要不郑毅哥哥又要说我啦。”

“放心吧。”陆佳宁笑着接过了糖果。

“嘿嘿。”艾佳琳捂着小嘴笑了一声，转头跑到门外瞅了一眼：

“哎呀，陆波哥哥好像回来了。”

“我先回去啦。”

对着陆佳宁吐了吐舌头，艾佳琳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病房。

艾佳琳前脚刚离开病房，陆波就推门走了进来。

“哥。”陆佳宁看着陆波的脸色，察觉到了一点不对：“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有点累。”陆波勉强笑了一下，“你好好养病。”

“我们都会好的，对不对？”

“嗯。”陆佳宁微笑着点头：“等我出院了我们可得好好谢谢郑毅大夫。”

“是啊，得好好谢谢他。”陆波的语气充满了另一种味道：“可是郑大夫估计现在又得忙了。”

因为陆波已经听到了，门口座机那急促的电话铃声。

121章 海蛎子、刺锅子还有虾爬子（4K） “您好，这里是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

电话旁的小护士干净利落地接起了电话。

“啊，您找郑毅大夫啊。”

嗯啊了几句之后，小护士瞅见正在走廊里的郑毅，连忙对着他招起了手：

“郑总！电话！有人找！”

“来了来了。”郑毅应了一声，一熘小跑地来到了电话旁。

接通了电话，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传入了郑毅的耳朵。

“喂，郑大夫吗？”

郑毅听着这个声音，忽然感觉有点熟悉。

“您是……”郑毅把这个声音和脑子里的熟人不断地对着号。

却总是对不上。

“郑大夫您这是贵人多忘事啊。”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是无奈：“我是刘宗伟啊。”

“啊，是刘主任啊。”郑毅的语气瞬间尴尬了起来。

前脚自己刚到人家科室会完诊，还和人家掰扯了半天。

人家最后还给了自己结核病医院的“土特产”。

结果这后脚自己就把人家给忘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一个疑问也出现在了郑毅的心头：

“刘主任，您不是有我手机号嘛。”

“您怎么还打电话打到我们医院座机来找我啊？”

“郑大夫，这我还得问你呢。”郑毅这一句话，让电话那头的刘宗伟哭笑不得：

“你的手机难道是个摆设吗？”

“你敢不敢把你的手机拿出来看看。”

“看看你的手机有多少个未接来电？”

“额……”刘宗伟这一番话，让郑毅的表情再次尴尬起来。

赶紧把手伸进兜里，郑毅把手机摸出来一看。

好家伙，整整七八个未接来电。

这些未见来电还清一色的，都是刘宗伟的手机号码。

“啊，刘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郑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得亏刘主任不在这，要不这可就真的丢人了：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途经跨海路的时候，发现跨海路上发生了车祸。”

“那车货连着撞了十几辆车。”

“我们看到有几名伤员挺重的，就上去帮了个忙。”

“可能刚才太乱泱泱了，我就没太注意电话。”

“我说怎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没动静，闹了半天你这是见义勇为去了啊。”听到郑毅的解释，刘宗伟声音里带上了点笑意：

“你们年轻人就是热血啊。”

“我要是年轻个十来岁，估计也能和你们一样。”

“但是我现在老咯，胳膊腿不行咯。”

客气了两句之后，刘宗伟直接切入了正题：

“对了郑大夫，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和你说个事。”

“你这座机可能接听起来不太方便。”

“我给你手机打过去，接一下啊。”

“好的，刘主任。”座机被刘宗伟挂断，没过几秒钟，郑毅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郑毅火速接起了手机：

“喂，刘主任。”

“郑大夫。”刘宗伟的声音在笑意中，还带着一点浅浅的激动：

“咱们干医疗的，可是专业技术岗位，一切都得看技术说话。”

“这一次，我可真是佩服你咯。”

“那位心包积液的患者，心包积液的初步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从显微镜下分析来看，确实和传统的结核分枝杆菌长得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估计还真像是你说的，是非结核分枝杆菌。”

“这样真的解释了这位患者为什么抗结核治疗之后，效果那么不好。”

“现在就是等分枝杆菌培养结果和药敏试验结果咯。”

“能看明白患者得的是什么病就好。”对于刘宗伟的夸赞，郑毅并没有觉得飘飘然。

听着郑毅的话，刘宗伟在电话里笑了一下：

“还有，郑大夫。”

“我给你打电话，一是告诉你这个消息。”

“再就是，对于这类病菌，郑大夫你有没有什么治疗的意见。”

“治疗意见……”郑毅想了想，回应道：

“部分非结核分枝杆菌对于很多一线抗结核药物都是耐药的。”

“但是它们对莫西沙星和阿奇霉素大多数都比较敏感。”

“而且现在抗结核药物对于患者并没有起到作用。”

“在药敏试验结果出来之前。我个人建议可以先停用抗结核药物。”

“先改用这两种抗生素试试效果。”

“然后等药敏试验结果出来之后，再做进一步的调整。”

“郑大夫，你这想的和我一样。”刘宗伟笑呵呵地说了一声：

“那就这么定了，有事常联系。”

挂断了电话，郑毅还没等坐下来，大门之外一阵刹车的声音就响起。

原来是林主任他们，都回来了。

“真他娘的累死老子了。”林主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都怪那个遛狗不拴绳的畜生。”

“那可是十几辆车啊，那么多伤员。”

“急诊的兄弟们，估计今天可有得累了。”

众人都回到了胸痛中心里，林主任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瞄了其他人一眼：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又要参加常规工作，还去帮忙抢救车祸受伤人员。”

“大家下班都早点回去休息。”

“该放松都放松放松。”

“今晚我在这坐镇。”

“有什么事我肯定给你们都镇住。”

“谢谢主任！”面对林主任的高风亮节，郑毅和高洪林激动地几乎要原地鼓掌。

到了下班时间，郑毅和高洪林火速地换好了衣服，准备狂奔回家。

可刚从医院走出来，郑毅就看到何杰已经来到了医院大门口，正在对着两人招手：

“哎呀郑总，老高，好巧啊。”何杰的脸上还是挂着玩味的笑容：“走啊。”

“干嘛？”郑毅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杰：“你这是来加班了？”

“我从不加班！”一提到加班，何杰立马就跟炸毛的蛤蟆一样鼓起了腮帮子：

“我的郑总啊，你忘了在结核病医院你都和我说了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郑毅看着何杰，一脸茫然。

“郑总，你这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何杰白眼珠子再翻：

“你不是答应得好好地，说改天请我吃泡面吗？”

“我这洗完澡换完衣服后，就寻思反正择日不如撞日。”

“这不就来了嘛。”

“你还真是不客气。”郑毅看着何杰：“我就随口一说，你还来真的了。”

“那可不。”何杰嘻嘻一笑：

“你可是堂堂住院总。”

“我们胸痛中心的楷模。”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请，我请还不行吗？”郑毅在何杰的狂轰滥炸下都快要口吐白沫了：

“我求求你别拍这种恶心人的马屁了，我昨天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就知道郑总最大方了！”何杰眼珠子一转：

“不过……”

“郑总，你好歹也是我们的上级大夫。”

“该不会真的请我们吃泡面吧。”

“等一下。”郑毅勐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警惕地看着何杰：

“你这个‘我们’是怎么回事？”

“哎呀。”何杰眼睛一斜，转瞬就在脸上又挂上那嬉皮笑脸的表情：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

“你看正好高洪林也在这，要不一起……哎呀。”

话正说到一半，何杰眼睛突然一亮，看向了不远处的门口：

“杨雯，你也下班了，好巧啊！”

“是啊，好巧。”杨雯的声音从郑毅的背后传来。

郑毅回头看去，杨雯正带着艾佳琳从大门走出来。

“小蒿今天总缠着我，非说在医院里待得太闷了，让我带她出来透透气。”杨雯伸手撩了一下头上的秀发：

“我实在是磨不过她，就带她出来了。”

“那正好。”何杰嘻嘻一笑：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杨大美女，我们刚刚临时决定要一起出去吃饭。”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何杰脸上的表情变得鬼鬼祟祟：

“悄悄告诉你。”

“这次郑总请客哦。”

“百年难得一见的吃大户机会哦。”

“饥不择……啊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哎呀。”杨雯的脸罕见的一红：“我跟着你们蹭饭，这……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郑总他一个单身狗又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何杰一边给了郑毅当头一棒，一边狡黠地一笑：

“难道，杨大美女今天晚上有约了？”

“有约也是和小蒿有约。”杨雯俏脸一红，赶忙解释道。

随即，杨雯伸手扶了扶额前的秀发，低着头小声说道：

“你们都这么热情。”

“那我就不客气啦。”

“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就和你们一起去吧。”

“杨雯姐姐。”这时，一旁的艾佳琳伸手拽了拽杨雯的衣服：“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太闷了啦。”

“这……”杨雯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郑毅。

毕竟上一次何杰偷偷带着艾佳琳出去放烟花之后的后果，大家还是历历在目。

郑毅原本想要拒绝，但是看到艾佳琳可怜巴巴的表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去吧，吃个饭而已，应该没什么事。”

“谢谢郑毅哥哥！”艾佳琳的眼睛眯成了两颗小小的月牙。

“正好我开的是那辆9座SUV，一起吧。”何杰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那辆车，然后一拍脑袋：“啊，对了。等一下。”

说着，何杰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小黑，不是说出来吃饭吗？你人呢？”

“来啦来啦俺来啦！”一口略有点蹩脚的东北口音在门口响起，就看见欧博特背着个包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

“哎呀何老师，不好意思。”欧博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俺刚刚换衣服慢了点。”

“真墨迹。”何杰招了招手：“人都齐了，那我们上车啦。”

众人纷纷上车。

在身形交错之时，何杰挑了个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对着艾佳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艾佳琳同样右眼轻眨，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SUV缓缓开动，没过多久就停在了一家装潢精致的饭店门前。

郑毅透过车窗，看见了这家饭店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云鹤楼”。

“这……”郑毅感觉自己的钱包今天又要减肥了。

尤其在下车之后，看到何杰原来早就已经订好了包间，郑毅更觉得何杰这是早有预谋。

想了想云鹤楼菜品的价位，郑毅默默地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甚至还想为自己的钱包再默哀上几分钟。

“你们先坐。”来到包间里，何杰招呼众人坐下：“我先去点菜哈。”

“点菜这种事，怎么能麻烦我们郑总呢？”

“我们这几个下级大夫去代劳就行了。”

边说着，何杰一边对着高洪林和欧博特疯狂使着眼色。

“走，我陪你去。”虽然没看懂何杰这是什么意思，高洪林还是知趣地站起来，跟着何杰就要下楼。

反观欧博特则是有些恋恋不舍自己屁股下的座位：

“哎呀，俺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这才刚坐下。”

“喃们能不能……哎呀……”

没等欧博特继续找理由，何杰已经直接上手揪住了欧博特的耳朵。

“点个菜，磨叽什么。”不由分说地，何杰拖着欧博特走出了包间。

“小黑呀。”来到点菜的一楼，何杰看着正满脸委屈揉着自己耳朵的欧博特，指了指水池里活蹦乱跳的海鲜：

“这个你知道叫什么吗？”

欧博特看着池子里这浑身带刺的黑球，陷入了思考。

半晌后，欧博特试着说道：

“海……海胆？”

“算你对了。”何杰嘴角一勾：“不过这东西在我们这，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刺锅子。”

“刺锅子？”欧博特现在就是标准的黑人问号脸。

“我再考考你。”何杰又指向了另一个池子：“你看看这里面这个是啥？”

“牡蛎？”这回欧博特反应很快。

“也算你对。”何杰一笑：“不过这个东西在我们这也有另一个名字，叫海蛎子。”

说着，何杰又指向了旁边的一个水池：“小黑，你再看看这个是啥？”

“这俺知道，这个叫皮皮虾。”欧博特这次对答如流。

“唉……”何杰一脸可惜地拍了拍欧博特的肩膀：

“小黑呀，这个叫虾爬子你知道不？”

122章 虾爬子的诱惑（4K，晚上还有） “何老师啊。”欧博特眼睛瞪得熘圆，又变成了标准的黑人问号脸：

“这玩意儿它也不像虾呀？”

欧博特绞尽了脑汁，也实在没办法把面前这个身体狭长的爬行动物，和自己脑子里想象出来的“虾爬子”联系起来。

“它确实不是虾。”何杰脸上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对欧博特解释道：

“虾爬子，也就是皮皮虾这种东西，学名叫‘虾蛄’。”

“严格来讲，他是爬行动物，属于虾蛄科口虾蛄属动物。”

边说着何杰一边卖弄似的，伸手从水池子里抓出来了一只皮皮虾，拿着这只皮皮虾在自己的手里把玩着，何杰看着欧博特：

“小黑啊。”

“我和你说，买海鲜可也是一种学问。”

“你知道这虾爬子怎么挑才好嘛？”

“何老师啊，喃这真是为难我咧。”欧博特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俺是只会歹饭不会做饭咧。”

“这段时间咱们医院食堂俺还觉得挺好歹的。”

“瞧你这出息。”何杰没好气地斜了欧博特一眼：

“你这是还没吃够。”

“再好吃的食堂，你吃上两三年你也吃腻了喂。”

“就像我，现在看到食堂的饭菜就倒胃口。”

“中午对付一口，晚上赶紧回家自己做饭。”

“是是是，何老师你说得对。”欧博特憨憨地笑了笑。

“来来来，我教你怎么挑这个皮皮虾哈。”何杰捻着手里的皮皮虾说道：

“虾爬子这东西，咱们讲究的是‘四看’和‘一捏’。”

“这‘四看’指的就是看眼睛、看虾壳、看虾背、看性别。”

“这第一看啊，就是看眼睛。”

“一定要看眼睛清亮，泛着绿光的。你看我手里的这只，眼睛就是这样。”

“这二看虾壳，就是要看虾壳是青亮色的最好。”

“三看虾背，新鲜的皮皮虾因为生活习性的原因，会习惯性弓着背。”

“你仔细看看我手里的这只虾。”何杰把手里的皮皮虾翻了个面，对着灯光说道：

“你看这只虾，它就很新鲜。”

“你再看它靠近虾头的腹部，如果有三道呈‘王’字的结构，的是母虾，没有就是公虾。”

“再就是公虾的前爪也大得多，还有两个大爪下分别比母虾多了一个细细的小爪。”

“何老师啊。”欧博特略微疑惑地看着何杰：“这个虾爬子不就是拿来吃的嘛，公虾母虾有啥区别吗？”

“这个啊。公虾略大，母虾略小。”何杰表情很神秘：“至于还有什么不一样，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可何老师，俺还是不明白。”欧博特又说道：“俺看这个虾还在喃手里支棱支棱地顾涌着，这是活的呀，咋还能不新鲜捏？”

何杰顿时语塞。

习惯了保持沉默的高洪林，看着何杰这幅尴尬的样子，差点没捂着嘴笑出声

“我这是教你呢，懂不懂。”何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欧博特的肩膀：

“小黑啊，虽然你现在还年轻。”

“但是你以后也是要成家立业的人。”

“我跟你说啊，现在的男人要是不会做饭……”

何杰话还没说完，一旁等着何杰点菜的服务员可受不住了。

“先生。”这位服务员努力地保持着微笑：

“我们‘云鹤楼’一直致力于用最好的食材，为顾客提供最好的美食服务。”

“我们这些皮皮虾，都是个个保证鲜活的。”

“水煮、椒盐、香辣、清蒸还有生腌我们都可以做。”

“您要不要来一点尝尝？”

高洪林看了看服务员，又看了看何杰，脑海里自动中译中了服务员的话：

“你丫如果不买，就赶紧把手里的虾爬子老实放回去。”

“没看到它都快被你捏死了吗？”

“这虾爬子这么贵，我们要卖！”

“不买别碰！”

“买买买。”何杰笑了一下，表情丝毫不尴尬：

“来三斤虾爬子，一斤水煮、一斤椒盐、一斤生腌。”

“好嘞。”听到何杰下单了，服务员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

众人又点了些海鲜和菜品，何杰足足在楼下墨迹了十几分钟，这才带着欧博特和高洪林回到了包间。

还没推开包间门，众人就听见郑毅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杨雯，你在介入方面的造诣很高，还精通体外循环。”

“心血管外科手术和心血管介入手术，你都十分了解。”

“那想必你也应该也听说过杂交手术这类技术。”

“嗯，这个我在来我们医院之前，就曾经见过，但是具体没有接触过。”杨雯的声音在干练中多出了几分温柔。

郑毅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接触过，那就容易解释多了。”

“杂交手术又叫复合手术，英文名字叫Hybrid，指的就是微创介入手术与传统外科开放式手术相结合，从而解决各类复杂手术，降低手术风险，节省手术时间。”

“这一类手术需要特殊的手术室，就是杂交手术室。”

“杂交手术室里除了传统的手术设备之外，还有DSA等介入设备。”

“我最近就一直在想。”

“现在我们手术的主要范围是主动脉疾病的手术。”

“有一部分主动脉病变的患者，主动脉病变较长，按理说应该做升主动脉手术联合象鼻手术。”

“但是这些患者中，有很多却因为高龄或者身体条件较差等原因，可能无法耐受深低温停循环所造成的副损伤，从而失去了治疗的机会。”

“对于这一类患者，如果进行杂交手术，是不是患者会有更好的机会。”

“这家伙在干什么。”听着郑毅说话的内容，“恨铁不成钢”这五个字都快印在何杰脸上了。

一把推开了包间门，何杰就看到坐在正对门位置的艾佳琳，肉眼可见得都快翻起了白眼。

再看看坐在郑毅正对面的杨雯，虽然满脸都大写着“无聊”，但还是聚精会神，勉强的集中注意力听着，偶尔还能插进去两句话。

这幅画面，让何杰简直是想捂脸叹息。

瞧见了何杰的眼神，艾佳琳悄悄地小嘴一撅，对着何杰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家伙真是个木头。”何杰在心里疯狂吐槽，脸上用力地挂着一副玩味的笑容：

“哎呀郑总，杨雯。”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这么热火朝天的。”

“啊。你们点完菜了？怎么这么慢。”郑毅看到何杰他们回来，立刻说道：“杨雯除了体外循环之外，以前不还是做介入的嘛，我就和杨雯讲一讲我对于胸痛中心手术未来的畅想。”

“是……”杨雯微地应了一声。

“点菜为什么这么慢，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两人多聊一会儿，谁知道你们能聊得这么僵。”何杰心中mmp，脸上却笑嘻嘻：

“点菜不得精挑细选嘛，万一点完不好吃，郑总还不得杀了我啊。”

“哎呀，那么这么看来。我这点完菜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啊，要不几位再聊一会儿？”

“你可得了。”杨雯对着何杰翻了个大白眼珠。

何杰再不回来，杨雯真的快要睡着了。

这家伙，真是个木头。

几人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服务生就陆陆续续地把菜上齐了。

“哇虾爬子啊！”一看到皮皮虾，杨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可爱吃这个啦。”

“来来来，尝尝这虾爬子。”何杰指着桌子上的皮皮虾说道：“这可是咱们环海市的特色。”

“我和你们说，皮皮虾的肉质含水分较多，肉味鲜甜嫩滑，澹而柔软，并且有一种特殊诱人的鲜味。”

“这种味道让很多人都趋之若鹜呢？”

听着何杰的介绍，众人只觉得食指大动。

“这个虾爬子，壳是不是有点多……”郑毅看着虾爬子，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你懂啥。”杨雯瞅了郑毅一眼：“虾爬子虽然壳多肉少，但是把壳剥下去，那一口吃下去，都是满满的肉，可过瘾，可满足啦。”

“是嘛？”高洪林笑了笑：“我来环海市这几年，还没吃过皮皮虾呢？”

“我也没有吃过。”艾佳琳也举起了小手。

“我也没怎么吃过，这回可得好好尝尝。”郑毅嘴上在笑，心里却在滴血。

因为皮皮虾太贵了。

夹起了一只煮好的皮皮虾，郑毅站起身，快子朝着杨雯的方向伸了过去。

“快尝尝。”

就在杨雯刚要举起盘子接一下的时候，郑毅手里的快子拐了个弯，落到了艾佳琳的盘子里：

“小蒿，你要有什么吃得够不着，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夹哈。”

艾佳琳刚想翻个白眼，但是看到郑毅的快子都伸到自己面前了，她还是懂事地把盘子举起来，甜甜地对郑毅说了声“谢谢哥哥”。

“你没说‘我们替你吃’我真的谢谢你咧。”何杰觉得郑毅已经无药可救了。

只是杨雯刚要举盘子的动作，在现在尴尬地停住了，有点进退不得。

“杨雯姐姐。”看到画风不太对，艾佳琳小眼珠子一转，颠颠地端着手里的小盘子来到了杨雯旁边，将自己的皮皮虾拨到了杨雯的盘子里：

“杨雯姐姐你先吃吧！”

“谢谢小蒿啦。”杨雯眯眼轻笑。

看到这幅尴尬被艾佳琳机智的缓解，何杰在心中松了口气：

“哎呀，就几只虾爬子你们谦让个啥呀。”

“盘子里那么多，自己没长手啊？”

“对啊，吃吃吃，俺可饿死了咧。”欧博特快子使用的还不太灵活，有些笨拙地夹起了一只皮皮虾放到盘子，直接上手拿起了虾。

然后所有人就听见了一声“哎呀”。

“怎么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欧博特的脸上。

“这玩意儿怎么还带刺，扎死我咧。”欧博特无辜地拿着皮皮虾，皮皮虾边缘上的刺正扎在了他的手上。

“笨死你得了。”何杰笑嘻嘻地说道：“一看你就不会扒虾。”

“何老师。”欧博特一脸的无辜：“扒瞎不是个贬义词吗？”

“是剥虾，不是扒瞎。”郑毅一本正经地纠正道，然后瞅了何杰一眼：“你们平时到底都教了小黑些啥？”

“我可没教坏他诶。”何杰一脸无辜，自己也拿起了一只皮皮虾：

“来，我给大家科普一下皮皮虾应该怎么吃，大家跟着我来。”

“首先，先把皮皮虾尾部两边的刺去掉。”

“然后，我们把虾尾对折，这样皮皮虾的尾巴就会裂开一条缝。”

“之后呢，你们看我动作，用一根快子从裂缝中插入，沿着皮皮虾身子的方向往前戳，一直戳到虾头位置。”

“最后，我们就可以轻轻剥开上面的壳，这样虾肉和虾壳就会脱离。”

“怎么样，既快速又不浪费吧。”

“大家学会了吗？”

何杰这副教书先生的模样，差点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诶，还真是咧。”照着何杰的方法，欧博特剥开了一只皮皮虾，心满意足地把虾肉塞进嘴里：

“何老师可真好歹。”

“欧博特，吃人可是不对的。”郑毅看了欧博特一眼，罕见地说了一个冷笑话。

“哎呀，郑总居然讲笑话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诶。”何杰打趣了一句。

“就是这笑话有点冷。”高洪林一边应和着，一边拿了一直皮皮虾准备剥开。

“稍等！”何杰眼疾手快，快子飞快地伸向了高洪林：“先别吃，有问题！”

“怎么了？”高洪林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皮皮虾被何杰拿走。

“你们看。”何杰拿起快子，轻轻地把手里的皮皮虾从背部拆开。

用快子轻轻一挑，从皮皮虾的背后取出来了一条比较硬的、红棕色的东西。

“你们看这是什么。”何杰一脸严肃。

“这是……”所有人看着何杰，眼神里有些疑惑。

只有杨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你们看这个东西。”何杰用快子戳了戳：

“这个棕色的小长条，长度和虾肉长度差不多，而且比较硬，还带有一些弹性。”

“位置还在虾肉的正中央。”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123章 破裂的主动脉（6K加更） “这是……”高洪林刚想脱口而出“这是虾肉”，但是看到何杰这一副严肃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叫做胶。”何杰一脸肃容。

“什么胶？”高洪林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胶水的胶。”何杰肃然说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注胶海鲜？”

“很不幸，我们中招了。”

何杰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这种虾爬子吃多了会出事的。”

这番话唬得高洪林简直一愣一愣的。

“所以……”何杰夹着手里的虾爬子肉一把塞进了嘴里。

边嚼着鲜嫩的虾肉，何杰一边都囔着：

“这种损害健康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高洪林看着何杰，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噗嗤”。

旁边的杨雯终于没有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哎呀何杰。”杨雯边笑边说：

“你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别在这忽悠高洪林啦。”

“那个东西哪里是胶啊，那明明就是母虾爬子的虾黄。”

“老实人……”这句话说得高洪林满头黑线，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高洪林目光凶狠地看向了何杰：“你忽悠我？”

“哎呀，你这拆穿我干嘛，怪不好意思的。”被杨雯拆穿，何杰索性也不装了：

“我这不是看氛围太严肃了，开个小玩笑嘛。”

“玩笑你个头。”高洪林斜了何杰一眼：“你这纯粹是欺骗纯情少男好不好。”

“喂！”何杰斜着眼睛看着高洪林：“你和纯情少男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我还母胎solo不行吗？”高洪林也被何杰出了火气：

“何杰，你喝不喝酒？”

“喝啊，怎么了？”何杰伸手撩了一下刘海，动作优雅：

“不过我一般不喝啤酒。”

“红酒和高档白酒倒是喝一点。”

“你喝就行。”高洪林的眉宇间掠过了一丝杀气，转头直奔包间外：

“服务员，来六瓶红酒。”

喊完服务员，高洪林瞪着何杰：“来来来，我今天不把你喝躺下，我就不姓高。”

“喝就喝呗。”何杰怡然不惧：

“我喝红酒还没醉过呢？”

一种无形的火花在何杰和高洪林之间碰撞。

“喂。”感觉到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郑毅想要劝阻，但是服务员已经推开包间门把红就送了进来。

“先生们，红酒需要先打开放到醒酒器里醒一下吗？”服务员很礼貌。

“不用。”高洪林直接摆了摆手：

“直接全打开。”

“再给我拿两个喝扎啤的大杯子。”

看着两个大玻璃杯摆在面前，高洪林的目光里杀气腾腾：

“何杰啊。”

“喝酒是不是？”

“我喝死你。”

“等一下，诶，要是有手术……”郑毅看到两人动了真格得了，连忙想要开口劝阻。

但是为时已晚。

高洪林已经抄起红酒瓶子，往面前的扎啤杯里“吨吨吨”的倒了进去。

一满瓶红酒瞬间就下去了2/3。

“没事的郑总。”一旁何杰眼睛一眯，笑着说道：

“你是住院总，随时要接受医院的召唤，不能喝酒。”

“可我们只是下班的大夫而已，喝点酒无伤大雅。”

“你们说是吧？”

“你这叫喝‘点’酒？”郑毅看着这两个杯子，比量了一下，这一杯得有500毫升。

“我也不喝了。”杨雯顺着郑毅的话，摆了摆手：“我还得照顾小蒿呢。”

“俺也不喝了。”欧博特摸了摸脑门：“俺喝不太惯红酒。”

“真是无趣。”何杰眼睛一眯，刚要嘲讽几句。高洪林已经率先出手打断了何杰的话。

“来来来，我先提一杯。”高洪林把剩下的1/3瓶红酒倒在了何杰的被子里，又拿过来一瓶红酒，将何杰的杯子也倒满。

“虽然在座的几位里，我在胸痛中心里算是个老人。”高洪林举起酒杯：

“不过我记得，当初我刚来这儿的时候。”

“主任和我说是，让我当一个胸痛中心的外科大夫。”

“结果这几年我这日子过的，和个内科大夫毛线区别都没有。”

“直到见到了郑总，我才开始真正的开始干了外科。”

“我提一杯，先敬郑总。”高洪林拿起杯子，对着郑毅遥遥一举：

“我干了，你们随意。”

拿起大杯子，高洪林仰脖就是一大口。

扎啤杯里装满的红酒被高洪林一饮而尽。

“你来真的啊。”高洪林这一口闷把何杰给吓得一愣一愣的。

“要不然呢？”高洪林看着何杰：“我都一口干了，你这自己看着办吧。”

“行。”何杰压了咬牙，端起手里的大杯，也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你这剩这么多？”高洪林指着何杰面前还剩了小半杯的杯子，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杯：“小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嘎哈？”欧博特摸了摸脑门子，想了想：

“那句话……”

“啊，对了”

“你这旮旯搁这养鲸鱼呢？”

“对！就是这句话！”高洪林拍着杯子大小。

“行，你够狠。我干。”何杰被这俩人刺激得脸都红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高洪林拿起还剩下2/3的红酒瓶，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又打开了一瓶新的红酒，把何杰面前的酒杯也倒满：

“这第二杯，我要敬我们的杨雯大夫。”高洪林对着杨雯遥遥举杯：

“以前我只知道杨大夫你介入做得不错，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体外循环。”

“我这也算是开了眼了。”

“我干了，何杰你看着办。”

高洪林举起酒杯，再次仰脖一饮而尽。

“干就干。”看着高洪林这股狠劲，何杰心里也有点发憷，但现在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也只得端着酒杯跟上。

“再来。”又一次把酒杯满上，高洪林举着酒杯遥遥对着何杰，讲话已经开始有点飘了：

“这一杯敬你。”

“你刚来的时候，说实话，我还有点不服。”

“现在，真的，呵呵，我不服都不行。”

“老早之前，就有人和我说，干我们这一行光是勤奋还不够，很多时候还得靠天赋。”

“刚开始我还不信。”

“在见到你之后。”

“这句话我不得不信了。”

“何杰啊，你这天赋真的，我这辈子可能都学不来。”

“这杯我敬你，你干不干。”

两大杯红酒下肚，这可是一瓶多的量，何杰舌头也开始有点发板。

但是被高洪林这么一说，何杰的心里也轰然流过了一股暖流：

“干！”

遥遥举起酒杯，何杰一饮而尽。

这几杯酒下肚，何杰和高洪林讲话彻底开始大舌头了。

“郑总，我和你说。”何杰拍了拍郑毅：

“你这不喝酒，人生得失去多少乐趣啊。”

“谢谢。”郑毅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

与其自己喝多了，还不如看何杰喝多了更好玩。

“来，小高，我们再来。”何杰有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我先干，你看着办。”

端起酒杯，何杰一饮而尽。

“服务员。”高洪林对门外喊道：“再来一打红酒。”

郑毅这一听。

好家伙，这可是红酒啊。

你按打来喝？

“喂，你们少喝点啊。明天还上班呢！”郑毅看到何杰和高洪林这大有喝起来就刹不住闸的趋势，连忙开口。

结果还没等郑毅上去拦，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的，正是林主任。

“小郑啊。”可能因为自己之前已经放了话，说自己今晚顶住。

结果却还是给郑毅打了电话，林主任的话语有点不好意思：

“这里有个特殊的病号，可能需要你来一趟。”

“马上就到。”郑毅一脸严肃。

挂断了电话，郑毅看了眼杨雯：

“主任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有一个特殊的病号，我得回去一趟。”

“去吧去吧，工作要紧。”杨雯微笑，捏了捏艾佳琳的脸：

“我跟你一起去吧，小蒿刚刚告诉我她也吃饱了，正好我送小蒿回去。”

“万一患者需要手术呢。”

“我可是体外循环师呢。”

“嗯哒，杨雯姐姐。”艾佳琳仰起了小脸：“我也吃饱啦。”

“郑老师，喃们放心吧。”看到郑毅起了身，还在往嘴里塞着菜的欧博特，对着郑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他们两个有我看着。”

“放心，就算他俩喝得不省人事了，我也能把他俩拖回咱们急诊。”

“那我们出发。”杨雯微笑。

走出包间，郑毅用略微颤抖的手拿出了钱包，来到吧台准备结账。

“先生。”吧台的收银员礼貌地回应道：

“何先生是我们这里的会员，他在这里有储值金额。”

“不需要您再额外付钱的。”

“额。”郑毅愣了一下。

自己这又被何杰请吃饭了啊。

算上之前那顿火锅，已经是两顿了。

不过……

为什么每次这家伙请客吃饭，就总是会遇到电话，让自己赶快回医院。

上次吃火锅的时候，是遇见了突发火灾，有伤员需要抢救。

这一次，更是林主任打电话说有特色的病号。

就连自己和何杰出去会个诊，都能遇见连环车祸。

何杰这家伙有毒是不。

带着这股念头，郑毅和杨雯叫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医院而去。

“我坐前面哒。”艾佳琳蹦蹦跳跳的直接就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郑毅哥哥，你和杨雯姐姐坐后面吧。”

可惜艾佳琳的小聪明并没有派上用场。

坐在后座，杨雯和郑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杨雯屡次想要开口，却看见郑毅正紧盯着手机认真思索。

她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

半晌后，郑毅终于开了口：

“那个病号有点麻烦。”

说着，郑毅亮出了手机，手机上是几张照片。

“这是刚刚林主任给我发过来的患者片子。”

“左侧胸腔积液？”杨雯看着片子愣了一下：“这应该没什么特殊的啊。”

“不是这里。”郑毅伸手指了指手机里的图片：

“你看看降主动脉这里。”

“这里……”杨雯看了看片子：“这仔细一看，降主动脉的边缘确实有点毛躁。”

“是。”郑毅点了点头：

“正常主动脉的边缘是光滑的。”

“但是这里的位置却有点毛躁，你想到了什么。”

“主动脉夹层？”杨雯皱了皱眉：“可是不对啊，这不像主动脉夹层的表现。”

“主动脉破裂，假性动脉瘤临时形成。”郑毅的眉头紧拧：

“啊？”杨雯一愣：“这可比主动脉夹层都要吓人得多。”

假性动脉瘤指的是动脉壁全层破裂出血。由于血管周围有较厚的软组织，在血管破口周围形成血肿，因动脉搏动的持续冲击力，使血管破口与血肿相通形成搏动性血肿。

换句话说，这种血肿很是脆弱，随时有再次破裂的可能。

现在患者还活着，但是万一这个假性动脉瘤也破了。

那患者可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没错。”郑毅语气开始严肃：

“现在患者的左侧胸腔里应该不仅仅是积液这么简单。”

“应该全都是血。”

“患者随时存在生命危险。”

“师傅，麻烦车快一点。”

“好嘞。”出租车司机听着两人的对话，自觉地加快了车速。

很快，出租车停在了胸痛中心门口。

一名小护士早就等在了门前，看到郑毅和杨雯下车，赶忙将手里拿着的白大衣递给了郑毅：

“郑总，林主任让我在这等你们，换上白大衣直接来抢救留观区的抢救室。”

“那我先把小蒿送回去。”看到郑毅要开始忙碌了，杨雯连声应道。

“好哒。杨雯姐姐。”艾佳琳点了点头。

跟着杨雯走进了病房里，艾佳琳瞅了瞅旁边没人，说出了一句让杨雯差点吐血的话：

“姐姐，你觉不觉得我们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家三口呀。”

杨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你这小丫头。”杨雯戳了戳艾佳琳的小脑袋：“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啥？”

艾佳琳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这时，郑毅也已经快步走进了抢救室，林主任正一脸严肃地守在病床前。

“来了，小郑？”林主任指了指监护仪：“患者的片子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主任。”郑毅点了点头：“高度怀疑主动脉破裂。”

林主任所指的监护上，血压显示的是60/40mmHg。

“患者女性，84岁，突发背部疼痛2个小时入院。”林主任皱着眉头：

“自诉既往高血压病史，曾经做过胆囊手术。”

“做CT的时候发现左侧大量胸腔积液，然后就做了个增强CT，片子就是发给你的那个。”

“患者现在状态不是特别好，已经出现了休克的表现。”

“我们已经建立了静脉通道快速补液，但是血压现在回升的情况不是很好。”

“这……”郑毅走到抢救留观区的电脑前，仔细看着患者的增强CT片子：

“确实是降主动脉在胸主动脉段的主动脉破裂，合并假性动脉瘤形成。”

“而且……患者做过胆囊切除手术？”郑毅看着片子，脑子里冒出来两个问号：

“患者的胆囊明明还在啊。”

带着疑问，郑毅来到了患者身边，拿着听诊器听了一下患者的肺部：

“左侧呼吸音明显减弱。”

“等一下。”

郑毅撩起患者的衣服。

衣服下方，患者右侧胸壁正有一个刀口。

“主任。”郑毅看着林利丰：“患者说既往做过的手术是胆囊手术是不？”

“是。”林主任点了点头，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

“我想见见家属。”

“你跟我来。”林主任带着郑毅来到了抢救留观区门外，一位50多岁的阿姨正在那里一脸的焦急：

“大夫。我妈情况怎么样了？”

“嗯。”郑毅看着这位阿姨，组织了一下措辞：

“您母亲现在是主动脉破裂。”

假性动脉瘤的解释过于复杂，郑毅选了半天还是挑了最浅显易懂的描述。

“什么？！”郑毅的话对于这位阿姨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那……我妈岂不是活不成了？”

“患者的病情很危险，但是并不是没有机会。”郑毅再次组织了一下语言：

“您母亲非常幸运，因为降主动脉位于左侧胸腔内。”

“您母亲在主动脉破裂之后，流出的血形成了血块，将破的地方临时堵住了。”

“所以您目前的失血速度才变慢，也才有机会来到医院。”

“要不然，她很难有来到医院的机会。”

“但是纯粹的主动脉破裂并不多见。”郑毅继续说道：

“患者平时有高血压病我们知道。”

“而且患者说她做过胆囊手术。”

“但说到底，这些都是患者自己说的。”

郑毅认真地看着家属：

“我想要问您一个问题，请您务必如实回答。”

“啊，没问题。”这位阿姨愣了一下，还是点头道。

“您母亲到底做过什么手术？”郑毅很认真。

“胆囊手术啊。”这位阿姨没有预料到郑毅会问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错愕了一下，才说道。

迎接她的是郑毅凝视的双眼。

“家属。”郑毅的语气有点生硬：“患者现在病情很危险。”

“我现在需要详细、真实地了解患者的病情。”

“这样我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为患者选择最合适的诊疗。”

“患者的CT上的胆囊还在。”

“而且患者的刀口是在右侧胸腔，并不是胆囊的位置。”

“患者之前做得根本就不是胆囊手术。”

“我希望家属，您不要骗我。”

“大夫。”这位阿姨明显被郑毅给问住了，愣了半天后，这才看着郑毅，有些犹豫地说道：“那你得保证，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妈。”

“我保证，你说吧。”郑毅无比严肃。

“我妈……”阿姨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妈在三个月前在老家那边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右肺里长了个东西。”

“然后在我们老家那边做了手术。”

“结果病理结果出来一看，是肺癌。”

“我们怕她多想，就是一直瞒着她，告诉她是胆囊炎做了手术切除了胆囊。”

“然后手术之后，我妈一直间断的化疗。”

“为了怕我妈瞎寻思。”

“我就告诉我妈，胆囊炎手术之后，需要间断打吊瓶消炎好得快。”

“得亏我妈文化水平不高，这才被我给湖弄过去了。”

阿姨的话让郑毅脸上出现了一抹了然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郑毅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化疗是肺癌重要的辅助治疗方式。

很多肺癌患者手术后都需要化疗一段时间进行辅助治疗，降低癌症的复发几率。

但是化疗本身对身体的损害非常大。

这是真正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其中血管，就是化疗药物伤害最大的器官之一。

它对于血管的损害主要是损伤血管内皮细胞，也就是血管最里层的那些细胞。

因为化疗药物都是有毒化学物质，在输入血液循环的时候，局部浓度增加会导致血管内皮细胞的损伤。

有一些患者因为高龄等原因，身体素质比较差，血管的耐受也差一些。

这种情况下，血管在化疗药物的刺激下就会变得很脆弱。

再加上这位患者本身就有高血压情况。

说不定哪一下血压一高。

直接就把血管给顶破了。

原本就已经变得很脆弱的主动脉，才连主动脉夹层形成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破裂了。

“大夫。”阿姨一脸急迫地看着郑毅：“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我妈，现在到底有没有救？”

“你帮我想想办法救救她啊！”

“我妈为我操劳了一辈子，刚能享一享清福。”

“我不想让她这么早就走啊……”

“家属，你稍微冷静冷静。”郑毅想了想说道：

“患者的病并不难处理。”

“但是……”郑毅认真地看着患者：“患者这个病需要手术治疗，而且越快越好。”

“手术的费用不低，而且缝线也略高，你可以接受吗？”

“我接受，大夫！”阿姨的表情很着急：“只要能救我妈，怎么样都行。”

看着一脸坚决的阿姨，郑毅快速地说道：

“既然这样，您需要做一个选择。”

“对于患者的治疗，我有两个治疗方桉。”

124章 如果你是患者的家人会怎么做？（6.5K大章，晚上有加更QAQ） “大夫您说。”一讲到治疗方桉，阿姨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急迫的神色。

“阿姨您别着急。”郑毅耐心地解释道：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

“但是您作为患者的直系亲属，最终的决定还是需要您来做。”

“您一定听仔细了。”

“如果有没听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在说话时，郑毅的悄然进入了图书馆，扫视了一下那几本书籍和医道积分后，心中便有了定数。

按照《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结合自己知识给出的诊疗意见。

图书馆里的这几分书籍，自己的医道积分，都刚刚好。

从图书馆中退出来，郑毅思考了一下语言，用尽可能非医疗人员能够听懂的话解释道：

“阿姨，您的母亲现在主要是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降主动脉破裂合并假性动脉瘤。”

“这种疾病，我们一般不主张开胸手术治疗。”

“因为开胸之后，主动脉周围的组织压力会瞬间解除。”

“这样，刚刚因为假性动脉瘤凝住的主动脉，很容易再次破裂，出现大出血。”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您母亲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所以，对于这种假性动脉瘤。”

“我建议不采用开刀手术的方式治疗。”

“大夫。”阿姨一听这话就急了：“我妈这主动脉都破了，不开刀缝上，那还有救吗？”

“有办法的。”郑毅继续解释道：“我们可以采用介入治疗的方式，在主动脉破裂的位置放一个支架。”

“那种支架是覆膜支架，说白了就是和人工血管类似。”

“利用支架把这个破的地方给封住。”

“就相当于在这段主动脉里，再套上一个血管。”

“让降主动脉里的血流从支架里面走。”

“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主动脉破裂的风险了。”

郑毅的话让这位阿姨的眼睛里亮起了光。

“但是阿姨。”看着阿姨燃烧着希望的双眼，郑毅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降主动脉支架这种技术所需要东西，咱们环海市并不是常备的。”

“我需要临时进行联系，看看这个东西什么时候能够到。”

“我不敢保证，奶奶能够等到支架到来的时候。”

“大夫，我明白。”阿姨眼睛里的希望依然明亮，点了点头，示意郑毅继续说下去。

“奶奶面对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左侧血胸的问题。”郑毅继续说道：

“血胸，说白了就是胸腔积血。”

“奶奶出现血胸的原因，是之前主动脉破裂出的血已经进入到了胸腔里面。”

“这么大的出血量胸腔很难吸收。”

“所以需要找个时机将这些血都放出来。”

“因为时间长了之后，这些血液会都凝固成为血块。”

“在形成血块后，这些血液会逐渐机化，很容易造成胸腔内感染。”

“到时候就会成为一个灾难性事件。”

“我们可以在给奶奶做介入手术，封住出血点之后，给奶奶进行左侧胸腔手术。”

“将里面的血块给清除掉。”

看着阿姨似懂非懂的表情，郑毅继续说道：

“所以，如果您选择积极治疗，在治疗方桉方面，您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我们先用介入治疗技术，将阿姨目前最致命的问题解决之后。立即到手术室进行左侧胸腔血块清理。”

“这样手术花费也能少一些。”

“但是奶奶岁数很大，这两个手术一起做，风险相对大一些。”

“第二个选择同样是先用介入技术解决奶奶的主动脉问题。”

“然后等到奶奶稳定一些后，再找个日子给奶奶进行胸腔血块清理。”

“这样分次手术，单纯的手术风险会降低。”

“但是这样会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两次手术费用会相对多一些。”

“再就是等待第二次手术的时间里，奶奶左侧胸腔里的血块有可能会刺激肺部产生炎症。”

“或者血块诱发感染。”

郑毅严肃地看着阿姨：

“这两种选择各有利弊。”

“我们作为医生只给你们提供建议。”

“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您家属的手上。”

“您听明白了吗？”

“医生，您解释得很清楚，我明白了。”阿姨想了想，抬头看着郑毅，语气很是诚挚：

“我只有一个问题。”

“您说。”既往的经验告诉了郑毅，一般这个时候家属问出来的问题，自己可能并不容易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阿姨有些艰难地说道：

“这位患者是您的母亲。”

“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择？”

阿姨的话让郑毅微微一愣。

这个问题。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阿姨。”郑毅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我在这里和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相应的责任的。”

“您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

“我知道。”阿姨同样直视着郑毅：“所以我才说‘如果’。”

在阿姨的眼里，郑毅最后看到的只有澄澈。

“好吧。”郑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如果我的家人得了这种病。”

“我会选择两个手术一起做。”

“谢谢您大夫。”阿姨点了点头：

“我决定好了。”

“两个手术一起做。”

这位阿姨很体谅的没有对郑毅说“我听您的”之类的话。

对于任何一位医疗行业人员来说，代替患者家属做决定，永远都是大忌讳。

“那我知道了。”郑毅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去联系相关器械耗材。”

“尽快给患者安排绿色通道手术。”

“在手术期间，也需要您把手术费用交一下。”

“一会儿会有大夫来和您进行手术签字。”

交代之后，郑毅火速地回到了抢救留观区。

路上，郑毅一边回忆着这位患者的增强CT结果，一边轻声念叨着：

“近端38、远端32，锥度6，长度200，应该可以。”

话刚念叨完，郑毅脑海中的图书馆已经悄然出现。

巍峨壮丽的图书馆里，之前郑毅扫视过的书籍，正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的眼前。

郑毅深知，《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只是让自己有了诊断、鉴别诊断的资格。

说白了是给了自己一个纸上谈兵的条件。

真正到了手底下见真章的时候，还是需要其他的书籍。

郑毅凝神看着面前的第一本书：

《胸腔探查术》，所需医道积分：600点。

毫不犹豫，激活。

还有第二本：

《胸主动脉覆膜支架腔内隔绝术》，所需医道积分：700点。

郑毅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再次选择了激活。

但是却没有激活成功。

“检测到用户尚未具备介入造影基础水平。”

“请先行解锁《介入治疗基本操作》后，再解锁本书籍。”

郑毅连忙跑到书架上看了一眼。

这本名为《介入治疗基本操作》的基本书籍，居然高达2000点医道积分。

果然，夯实基础，十分重要。

有些肉疼，但是郑毅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激活。

此时的郑毅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幸亏自己一直留着这些医道积分。

就是为了怕遇见现在这种情况。

毕竟，只要到了真正遇到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来不及过多感慨，郑毅已经看着面前激活的三本书籍，朗声说道：

“开始手术模拟。”

三本书籍发出澹澹的光芒将郑毅笼罩。

光芒之中，郑毅的面前不再是冰冷的手术室。

而是同样冰冷的杂交手术间。

躺在手术床上的模拟患者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患者的片子挂在墙上的阅片灯上。

胸主动脉破裂，左侧胸腔积血。

手术台上的患者，和郑毅即将开始手术的患者，疾病完全一样。

在患者左侧手腕进行桡动脉穿刺，留置鞘管。

将导丝顺着患者的桡动脉、肱动脉、锁骨下动脉，一直到达了患者的主动脉。

上注射器，推注造影剂。

脚下的射线踏板被郑毅踩动，患者主动脉的情况清晰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中。

造影剂填充了主动脉，但是还有一些造影剂在主动脉边缘缓缓向外逸散。

这就是主动脉破裂的地方。

左侧股动脉穿刺，留置鞘管，顺导丝。

将导丝放置到位，准备顺入支架。

郑毅伸手拿过了支架和与支架一体的输送器。

输送器很长，足足有两米多。

将输送器沿着导丝顺入，缓缓推送。

支架慢慢顺入到位。

瞄准了位置，郑毅轻轻旋转把手，支架开始膨胀释放。

再次造影，那些溢出的造影剂已经不见。

主动脉破裂被彻底封堵了。

一切看似顺利无比。

但是……

【术者支架释放位置过高，覆盖了患者左侧锁骨下动脉。】

【患者术后出现左侧小脑缺血及上肢缺血情况，手术失败。】

图书馆的声音很冰冷。

郑毅的心也很凉。

看似简单的支架释放，居然有这么多的门道在里面。

“再来。”郑毅的语气很坚定。

手术室再次重置，彷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郑毅再次拿着手里的器械，穿刺、置管、顺导丝……

……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郑毅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手术失败】。

剩下的只有【成功】。

“终于可以了。”虽然在图书馆里自己不会出汗，郑毅还是抬起胳膊擦了擦自己额头上那不存在的汗水。

“开始下一阶段吧。”

郑毅眼前的景象微微变幻。

同样的患者，只不过旁边的器械略有不同。

左侧胸腔探查。

郑毅拿起柳叶刀，附身。

刀尖垂直进入，水平切割，垂直出刀。在患者左侧腋下的位置切了一个小小的刀口。

手里拿着止血钳，郑毅一层层缓缓深入。

切开胸膜的一瞬间，一大包血块汹涌而出。

清理血块的工作很简单，也并不复杂，很快，就清理完毕，放置胸管，手术完成。

虽然过程有些磕磕绊绊，但是总体还算是顺利。

“再来一台……”郑毅再次轻声说道。

……

手术室的环境不断重置。

手术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台。

在这图书馆的空间中，郑毅不会疲惫，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种感觉让郑毅彷佛进入了无限的循环空间。

唯有一点点减少的医道积分在告诉郑毅。

这并不是真正的轮回。

终于，在医道积分只剩下800点的时候，郑毅停下了所有操作。

“可以了。”郑毅轻声自语。

他的手在盘过了无数的导丝和导管之后，除了拥有外科医师必备的细腻之外，还多出了一份轻柔。

回到抢救室的时候，林主任正在患者身旁亲自督战。

杨雯也已经悄然来到了郑毅旁边。

“郑总。”看到郑毅到来，杨雯小声打了个招呼。

“小蒿送回去了？”郑毅本能地问道。

“嗯。”杨雯应了一声：“郑总，这种情况，你看现在怎么办？”

“还记得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和你说的吗？”郑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

“杂交手术？”杨雯瞬间就明白了郑毅的意思。

“没错，就是杂交手术。”郑毅点了点头。

“可是……”杨雯还是有些疑虑：“咱们医院并没有杂交手术室啊。”

“我们医院是没有杂交手术室。”郑毅点了点头道。

“那……”杨雯欲言又止。

因为她看到郑毅正轻轻地摇了摇头：

“杂交手术，并不是一定要在杂交手术室做的。”

郑毅缓缓说道，眼睛也随之变得明亮：

“在杂交手术室中做杂交手术，指的是狭义上的杂交手术，也就是‘一站式’杂交手术。”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

“在早年没有杂交手术室的时候，还有一种方式叫做‘分站式’杂交手术。”

“郑总，你的意思是……”看着郑毅开始亮起来的眼睛，杨雯已经会意了郑毅的想法：

“先去介入手术室，将患者主动脉破裂的问题解决。”

“然后直接推去手术室做胸腔手术？”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联系。

“主任。”郑毅看向了林主任。

“小郑。”林主任早就从刚才郑毅和杨雯的对话中，明白了郑毅的意思：

“你要做杂交手术？”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

“但是有个问题需要主任您帮忙协调一下。”

“咱们胸痛中心，只有冠心病患者所用的冠脉支架。”

“并没有主动脉疾病所需要的大血管支架。”

冠心病的支架和主动脉的支架可是完全不同。

冠状动脉支架的直径也就1-2毫米，长度也很短。

但是主动脉的支架可是动辄直径就是几公分，长度更是可以达到二十多公分长。

无论是价格还是体积，这两个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东西。

“主任。”郑毅转头看着林主任，眼睛里的意思已经很是明了。

“小郑啊。”林主任脸上略微有些为难：

“我和你实话实说。”

“介入主动脉支架这个东西，咱们医院做得不多，也就一年能做上个三五台，还是请外市专家过来做的。”

“这东西咱们医院没有常备。”

“但是。”郑毅语气话里一转：“我记得“创欣医疗”有相应的产品。”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主任您同意这一次我们可以做临时紧急采购。”

“如果不行，那么患者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娘的。”林主任一笑：“小郑啊，你这话说得，有小段那几分的味道了诶。”

“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郑毅连忙开口解释。

“紧张什么。”林主任一笑：“我又没说你什么。”

“就算你不说。”

“只要咱们能做，我也会联系杨帆他们过来弄临时采购。”

“这样，我现在就联系杨帆把东西给你送过来，然后让老邹把这个备桉先给你备好。”

“谢谢主任！”郑毅点头

“可是……”杨雯看着林主任离开的背影，转头瞅了瞅郑毅，眼神里却有些犹豫：

“郑总，我刚刚就想说。”

“我之前只做过冠状动脉介入治疗。”

“对于主动脉疾病的介入治疗，虽然我知道理论，但是我还没有实际操作过……”

“没事。”郑毅摇了摇头：“这个我会。”

“你只要帮我把患者主动脉造影做好就可以了吧。”

“这很简单。”

郑毅已经逐渐了解了杨雯的脾气。

听出了杨雯语气里的犹豫，郑毅直视着杨雯的眼神，语气很认真：

“相信我，和以前一样。”

听着郑毅的话，杨雯本能地想要反驳，但是脑子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郑毅做手术的那一幕幕画面。

每一次郑毅在被质疑的时候，他在最后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证明他是真的可以。

“嗯。”杨雯这一次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许，这才是郑毅最吸引她的地方。

此时，郑毅已经跑到电脑了前，再次确认着患者的增强CT图像。

没过两分钟，郑毅手边的电话恰到好处响起。

来电的人正是杨帆。

“郑毅兄弟。”不知不觉，杨帆对于郑毅的称谓已经改变了：

“林主任和我说，你这里需要主动脉支架？”

“是。”郑毅也不客气，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支架我预计放在主动脉弓和降主动脉的交界位置。”

“我测量了患者的增强CT片子，需要支架近端直径38mm，远端直径32毫米，长度200毫米。”

“你们有没有货？”

所有的主动脉支架都是类似圆台形的结构，存在一定的锥度，为的是更好地契合患者的主动脉情况。

按照血流的方向，将支架分为近端和远端。

“我查一下库存，您不用挂电话，稍等一下。”杨帆这边的回答很利索。

不一会儿，电话里就响起了杨帆的声音：

“郑毅兄弟，我这还有三套这个支架。”

“我拿一套现在开车给你送过来。”

“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来得及不。”

“来得及。”郑毅点了点头，“麻烦越快越好。”

“搞定了？”林主任看到郑毅挂断电话，林主任问道。

“搞定了，主任。”郑毅点了点头，看着监护仪上即便再快速输液仍旧越来越低的血压：“主任麻烦您和家属签个字，准备送患者吧。”

林主任也知道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刻，对于郑毅这种急促的语气，没有丝毫反感，欣然点头。

“我去帮忙送患者。”杨雯也对郑毅示意了一下：“我让安慧也过来搭把手。”

“好。”郑毅点了点头：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带着支架过来。”

“先去介入导管室，再去手术室。”

“到了导管室，先把患者的左侧桡动脉和股动脉穿刺，留置鞘管。”

“通知血库备血，需要很多红细胞和血浆。”

“快，时间不等人。”

“明白。”杨雯严肃点头。

接到了电话召唤的安慧，一熘小跑地赶来，两位女将在护士的护送下推着平车直奔介入导管室而去。

胸痛中心里的所有人，像是上好了发条的手表一样，开始快速而精密地运转起来。

只留下郑毅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万幸的是，这份焦急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辆SUV踩着急刹车停在了大门前。

杨帆拖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长条箱子直奔着胸痛中心就冲了进来。

“郑总，郑总。”一边小跑着，杨帆一边说道：“来了，支架来了！”

看着杨帆这副样子，郑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自己每次杨帆都是因为自己而忙活得够呛。

下次有机会，给他的东西再多用点吧。

“辛苦了。”郑毅来不及和杨帆多客气，拖着东西就直奔导管室而去。

“郑总，来了？”换好了衣服，郑毅穿上了铅衣进入导管室操作间，杨雯正对着郑毅点头示意。

“行。”郑毅对着杨雯和安慧示意了一下：“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

“郑总。”杨雯和安慧异口同声地看着郑毅：“都是医生我们为什么要出去，留你自己一个人在里面。”

“这个手术，需要吃很多放射线的。”郑毅语气很轻：“我自己应该就可以。”

“不行。”杨雯的语气很固执：

“这种手术，一个人很容易忙活不过来的。”

“要出去也是安慧出去，我留下来。”

“郑总。”隔着口罩，都能看到安慧轻咬了下嘴唇：

“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们少接受点X线地照射。”

“但是，郑总，我们可以的。”

“哪有助手把术者给丢下自己跑了的道理？”

“你们……”郑毅看着杨雯和安慧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拗不过她们。

“好吧，听你们的。”

“不过事先说好。”郑毅语气很严肃：“如果照射时间超过15分钟，你们两个人必须先出去。”

“行。”杨雯点了点头：“我们对你有信心。”

“那，开始吧。”郑毅微笑了一下，手上的导丝开始缓缓操作。

“杨雯，帮我准备主动脉造影。”

“好。”

“踩线。”

放射线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造影剂填充了主动脉。

在主动脉的边缘，可以看到一些造影剂在缓缓向外飘散。

主动脉破裂的地方，和郑毅之前的预判，一模一样。

“准备，我要开始顺支架了。”

郑毅的手刚动，就听到了旁边麻醉师急促的声音：

“大夫，患者的血压快测不出了。”

旁边，监护仪的血压显示的是：55/30mmHg。

“什么？”郑毅的眼神严肃：“杨雯，再来一次主动脉造影，快！”

“好！”杨雯的回答很是干练。

“踩线！”

X光再次照射下，看见主动脉的边缘，越来越多的造影剂正在向外飘散。

郑毅眉头紧锁。

患者的假性动脉瘤开始再次破裂了。

125章 渗漏的造影剂（4K，为盟主‘E不中的阿狸’加更6/10） 介入导管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汇聚到了郑毅的身上。

在这种时刻，主刀大夫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郑总。”杨雯看着郑毅：“现在怎么办？”

“动作加快。”郑毅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这种情况虽然自己在模拟手术中没有遇到。

但是手术做得多了，对于这种情况，郑毅的心中也早有预桉。

只是，谁都希望这种预桉永远不要有需要用的时刻罢了。

郑毅的表情逐渐严肃：

“麻醉师，把输血改成加压输血。”

“收到。”麻醉师点头。

在他快速而准确的操作下，加压袋挂在了血袋外面。

去白细胞悬浮红细胞呈一条暗红色的线，沿着患者的静脉通路快速滴注。

“郑总。”麻醉师抬头：

“需不需要适当用些血管活性药物。”

“比如肾上腺素或者去甲肾上腺素，来提升一下患者的血压。”

“不用。”郑毅轻轻地摇头。

他心知肚明。

现在的患者是失血性休克状态。

通俗来讲，就是因为血液丢失得过多，而造成了血压过低的现象。

因为血管里的血已经大量地流失了。

而肾上腺素或者去甲肾上腺素提升血压的原理，主要是收缩血管来提升血压。

对于失血的患者，这么做无异于饮鸩止渴。

既然现在这血管里的血液在流失。

那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快速度地将液体补到血管里。

郑毅再次开口，语气很低沉而有力：

“再开一条静脉通路吧。”

“低分子右旋糖酐快速静脉滴注。”

“去血库再取点红细胞过来。”

“不用血浆和冷沉淀等补充凝血因子的血液制品吗？”麻醉师问道。

“不用。”郑毅面色越来越严肃。

郑毅心知肚明。

凝血因子这些东西，如果对于创面渗血，或者是破裂不大的出血，可能还有一定的作用。

但是对于主动脉破裂，这可是主动脉上出了一个大口子。

即便凝血功能再强，也是无济于事。

这些凝血因子补了和不补又有什么区别。

“安慧。”杨雯看了安慧一眼：“麻醉师现在忙不开，能不能帮忙去输血科再拿2U红细胞过来。”

“好！”这种时刻，安慧也知道一切以患者的生命为重。

应了一声后，安慧脱掉手术衣就朝着导管室外狂奔而去。

“超硬导丝。”郑毅伸手，但是却落了个空。

抬眼望去，配台护士还在翻找着其他手术器械，完全跟不上郑毅的动作。

郑毅这才反应过来。

这台手术前，周蕾已经去手术室准备接下来的开胸探查工作了。

现在台上的护士，并不是和自己配合比较默契的周蕾，只是介入导管室的普通护士而已。

郑毅摇了摇头，自己伸手到器械台上，将超硬导丝拿过来放在了手里。

郑毅拿着导丝，沿着左侧股动脉的鞘管顺入。

导丝在郑毅手里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被一寸一寸地送入了患者的血管中。

至于这种介入手术中最常提到的超选。

郑毅现在完全不需要。

所谓的超选指的是“超选择”。

顾名思义，选择，在词典里的意思是“挑选”、“选取”。

“超选择”就是选择进行更进一步的选择。

也就是更精细化的选择，更准确地选择。

落实在介入手术中，就是指将导丝从上一级粗大的血管，探入特定下一级血管中。

这种情况就好比爬树。

人从树干开始爬，越爬越高之后，爬到特定的树枝上。

可是这位患者的病变可是在主动脉上。

主动脉就是人体发出的第一根最粗最大的血管。

换句话说，它就是树干。

所以它不存在上一级血管。

导丝也不需要深入下一级血管中。

郑毅要做的，只是最快速度将导丝输送到位就可以。

手上的动作很快，郑毅的动作却很稳。

无数次的手术模拟告诉了郑毅“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

现在患者的病情固然是迫在眉睫。

但是在“快”这个要求的同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要求。

那就是“稳”。

因为如果只为了追求导丝深入的速度，而不顾及其他。

则导丝很有可能会拐弯跑到肾动脉或者其他分支动脉上。

也就是进行了错误的“超选”。

这可是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并且，如果为单纯为了追求速度，动作难免会过于粗暴。

超硬导丝很有可能会在患者本来就脆弱的主动脉上，再给捅出来一个窟窿。

那时候患者可就真的呜呼哀哉了。

郑毅一边深入着导丝，一边轻轻踩着射线。

屏幕中的导丝在郑毅的眼里，逐渐从股动脉上升到了降主动脉，又从降主动脉到达了主动脉弓，最后又顺利地跨过了主动脉弓到达了升主动脉。

“位置刚刚好。”郑毅轻喃，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也终于轻轻呼了出来。

短短的几十秒时间，在郑毅刚才的感觉中，简直比几个小时还要漫长。

又抬头看了一眼监护仪，患者的血压在麻醉师的全力维持下，还坚挺在50/25mmHg。

这一次，郑毅没有呼唤器械护士，而是直接伸手拿过了输送器。

“杨雯，帮忙踩下线，我要顺支架了。”

“好。”杨雯主动踩下了放射线的脚踏板。

放射线的持续照耀下，郑毅将输送器沿着导丝顺进了患者的股动脉。手一寸一寸地挪，输送器一寸一寸地进入。

很快，输送器的轮廓出现在了屏幕当中。

“杨雯，继续踩。”郑毅一边叮嘱着杨雯，手上的输送器把手不断转动。

屏幕里，输送器上的支架随着郑毅的动作也正在一点一点地上升。

忽然，郑毅的手停了下来。

因为位置到了。

“我要放了。”郑毅双眼微微一眯，手里的把手请按。

支架瞬间释放。

“杨雯。”郑毅轻声呼喊。

不用郑毅多说，杨雯已经操纵着手里的导管，开始了主动脉造影。

放射线的照耀下，造影剂再一次填充了主动脉。

支架的位置很好，没有遮盖到其他的主要血管。

并且恰好地将主动脉破裂的地方封堵。

但是仔细观察下，还可以看到一点点造影剂在缓缓向外飘散。

“郑总。”杨雯看着造影图像：“患者。好像还没完全封堵住。”

“确实如此。”郑毅看着屏幕，点了点头，转头又看了一眼监护仪。

在支架释放之后，监护仪上的血压已经回升到了65/40mmHg。

“见强就行。”郑毅现在很是镇定。

虽然患者现在还是有出血。

但是如果说之前的出血是汪洋大海。

那么现在的出血已经变成了涓涓细流。

现在，自己还有时间。

这时，介入室的门口传来了一声“嘎吱”声。

大门被人打开，只见安慧抱着用身体焐热的血袋冲了进来：

“郑总，血来了！”

“给我，快！”麻醉师的眼睛一亮，对着安慧招呼道。

从安慧的手里火速地接过了血袋，麻醉师将血袋连接到了输液器上。

患者的三条静脉通路全开，红细胞和低分子右旋糖酐全速输注。

“安慧，帮我找一个球囊。”郑毅看向了安慧：“要40号的。”

“马上。”安慧很熟稔地来到了介入室的一个抽屉里，翻出来了一个包装盒。

将包装盒和里面的密封袋打开，安慧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无菌球囊倾倒在了器械台上。

“郑总，40号球囊。”

“好。”郑毅再次伸手。

这次机械护士终于准确地把球囊放在了郑毅手里。

将输送器完全撤出来，郑毅将球囊连接在导丝上，沿着导丝缓缓进入患者的血管中。

“郑总。”杨雯看着郑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这是……”

“支架释放后球囊扩张。”郑毅轻声回答：

“简称后扩。”

“和你做冠状动脉支架之后的后扩基本一样。”

在郑毅的分析中。

在支架释放位置良好的前提下，这种情况的出现无非是三种情况。

第一种，就是支架本身质量有问题，支架的覆膜存在渗漏的地方，也就是俗称的膜渗。

这种情况如果是在几十年前出现，那倒是情有可原。

但是，在目前这个质检越来越规范的时代。

这种情况的出现已经堪称是凤毛麟角。

所以这种可能性自动被郑毅所排除。

第二种，就是自己的支架选择的过小了，支架的直径远小于血管壁的直径。

这就会导致支架释放之后，没有办法和血管壁紧密贴合，起不到封堵的作用。

结合患者的增强CT结果，根据《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和自己学过的知识，郑毅觉得自己所选择的支架大小应该正好。

这种情况也被郑毅自动否决。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支架没有释放完全。

这种时候，就需要应用球囊。

球囊说白了就是一个很坚韧的气球，只不过打完了气之后，这个气球的是一个类似圆柱形的样子。

现在郑毅要做的，就是把球囊沿着导丝放到主动脉支架里面，逐渐移到主动脉破裂的位置所对应的支架部分。

郑毅选择的是40号球囊。

也就是说，这个圆柱形的横断面直径，就是40mm。

可这个支架的最长直径是38mm。

只要这个球囊完全充气，直径会超过主动脉支架的直径。

在这种条件下，只要郑毅将球囊充分充气，利用球囊的张力，可以将支架再次扩张，达到彻底释放。

放射线的照耀下，屏幕中球囊顺着导丝节节攀升，很快便到达了郑毅想要的位置。

“注射器给我。”郑毅轻声说道。

这一次，器械护士已经逐渐跟上了郑毅的节奏，将早已准备好的注射器拍到了郑毅手心。

“杨雯，持续踩线，不要停。”

放射线下，屏幕中的球囊在随着血流的流动轻轻颤动。

接过注射器，郑毅将注射器对劲了球囊的注射孔里。

随着注射器的推注，画面中的球囊迅速张开，很快便填充了支架的整个横径。

支架也在球囊的支撑下再次扩张。

“行了。”手里的注射器收回，将球囊重新吸瘪，以避免膨胀的球囊过长时间的阻塞主动脉的血流。

“再来一次主动脉造影？”杨雯看着郑毅。

“嗯。”郑毅点头：“再来。”

杨雯手中的注射器再次推动。

造影剂从注射器中缓缓推出，沿着导管逐渐上行。

最终，从导管的末端汹涌而出，弥漫了患者的升主动脉。

造影剂沿着升主动脉上升，逐渐到了主动脉弓，然后来到了降主动脉。

最终，造影剂到达了原先主动脉破裂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屏幕上。

126章 粗暴的钝性分离（6K，晚上还有） X线的照耀下，造影剂宛如墨色的洪涛一般，沿着患者主动脉蜿蜒流下，毫无滞涩地流淌过了主动脉破裂的地方。

这一刻，主动脉的两侧，明亮而清澈。

一如河流两旁，那朴实而坚固的山峦。

众人无论如何凝神细瞧，在屏幕上也捕捉不到哪怕一丝一点的黑雾。

一种欣喜在所有人的心底油然而生。

成功了！

破裂的地方被堵住了！

所有人的脸上紧张的神色立刻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发自内心的欣喜。

“郑总。”杨文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成功的喜悦：“我们成功了。”

“嗯。”郑毅点了点头，脸上的肌肉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但是成功不代表放松，郑毅立刻看向了一旁的监护仪。

监护仪的屏幕上。患者的血压正在以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回升。

“患者目前的血压已经不往下掉了，随着血液制品的输注，患者的血压已经开始回升了。”麻醉师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欣喜。

但是短暂的成功与喜悦，并不代表着大家可以现在就放松下来。

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手术还没有做完。

“等到血压稳定一些，立刻把患者送往手术室。”郑毅在杨雯的帮助下，一边进行着桡动脉和股动脉的加压包扎，一边对麻醉师说着：

“全靠你了。”

“放心。”麻醉师回应着郑毅：“包在我身上。”

导管室内，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护仪上逐渐恢复的血压。

55/25mmHg。

……

60/30mmHg。

……

80/40mmHg。

……

在麻醉师的操作下，患者的血压节节攀升。

终于，血压稳定在了100/60mmHg。

这个血压已经完全属于正常范围内了。

“谁方便先去按一下电梯。”此刻的郑毅好像化身成了这间介入导管室中的王者。

“我去！”安慧应了一声，便朝着导管室外面跑去。

“准备转运。”

这四个字彷佛按下了一个机器的启动键，所有人立刻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工作。

麻醉师迅速地将患者的气管插管从导管室的呼吸机上拔了下来，连接到了自带氧气瓶的转运呼吸机上。

导管室的护士赶了过来，伸手帮忙将患者的吊瓶和血袋举了起来，避免回血。

“来，准备搬运！”

“一、二、三、走！”

众人小心翼翼地抬起患者，将患者从介入导管床上平移到了平车上。

出发！

郑毅推着转运呼吸机，麻醉师负责扶着患者口中的气管插管。

其他人帮忙推着平车，急速地朝着导管室外走去。

前进的时候，护士稳稳地把着车头的位置，避免转运的时候，平车颠覆得过于剧烈，对患者造成不好的影响。

稳点，稳一点，再稳一点。

快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所有人心中的默念声中，平车跨出了导管室的大门。

“这里！这里！”

大门旁边不远处的电梯中。AH正一只脚踩在电梯里面，避免电梯门关上。

看到大家出来，安慧连忙挥手，大声地招呼着众人。

“来了！”

“其他患者和家属让一让，谢谢！”

手里还推着呼吸机的郑毅应了一声，众人七手八脚地带着平车冲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

电梯墙壁上，代表着手术室的顶层按钮亮起。

手术室里，周蕾早已经准备好了手术器械，严阵以待。

“郑总。”看到平车进来之后，周蕾立刻把目光投向了郑毅：“直接消毒，准备开胸探查吗？”

“先消毒，我看看情况再说。”郑毅火速回答道。

“看看情况？”周蕾的表情微微一凝，随后脸上又多出了一抹明了：

“郑总，是不是要准备胸腔闭式引流的东西？”

“是！”郑毅对着周蕾竖起了大拇指。

“马上就好。”周蕾点头，飞速地准备起了新的器械。

“我去准备胸瓶。”杨雯也立刻跟上。

“准备抬患者了！”不知道哪位嚷嚷了这一嗓子，旁边其他的手术室护士们纷纷涌过来帮忙。

“郑总。”看到郑毅也准备过来帮忙抬患者，一名护士转头对郑毅说道：

“你先去刷手消毒吧。”

“搬运患者和摆体位这种事情，我们来和介入室的姐妹们弄就行。”

“辛苦了。”郑毅深知，这种时刻不需要毫无意义的客气。

借着这个机会腾出了手，郑毅立刻到了手术间外面的水池边进行刷手消毒。

刷好了手，郑毅重新进入到了手术间。

此刻患者已经安静地躺在了手术间床上，四肢伸展摆好了体位。

旁边，介入导管室的护士正在和手术室护士进行工作交接。

“果然，人多力量大啊。”郑毅心中由衷地感慨道。

很快，交接工作完成，介入导管室的护士正式离开。

她们也还有接下来的工作要去完成。

而对于这位患者。

从现在开始，就是手术室的时刻了。

郑毅站在患者身旁，接过了周蕾递过来的卵圆钳子。

还有用无菌小铁碗盛装的，浸透了碘伏的纱布。

用卵圆钳夹起碘伏纱布，郑毅的动作熟练而轻柔。

黄棕色的碘伏在患者的胸壁上开始涂抹。

以术区为中点，消毒顺序从内到外螺旋形消毒。

消毒范围以术区为中心十五公分。

消毒次数两次，第二次消毒范围略小于第一次消毒范围。

消毒完毕。

铺巾、铺手术单。

这些无数年传承下来的经验和规范，在郑毅的手中信手拈来。

看着无影灯下的术区，郑毅忽然感觉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

这一次，手术的医生，依然只有郑毅自己一个人。

旁边，依旧是待命准备的杨雯。

甚至连在床头紧盯着麻醉机和监护仪的麻醉师，看起来也似曾相识。

这一幕，和自己在胸痛中心里做第一台手术的时候，场景是何其的相似。

“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同样会成功。”郑毅在心里轻声念叨着，看向了杨雯：

“超声机帮忙推过来，给我用一下。”

“好的。”

杨雯先将超声耦合剂涂在了超声机的探头上，旁边的周蕾将无菌袋子套在了超声机的探头上。

耦合剂的作用的排除探头和接触部分的气泡，提升图像清晰度。

这样，不但保证了手术的无菌，袋子和超声探头之间也不会有缝隙，图像也会更清楚。

至于皮肤表面没有耦合剂怎么办？

碘伏，同样是良好的耦合剂。

探头被周蕾拍在了郑毅手心，郑毅将超声机的探头放在了患者的左侧胸腔。

轻轻调整着手里的探头的角度和位置，郑毅口中念念有词：

“左侧胸腔积液。单纯从密度来看，考虑是积血可能性大。”

“部分积液有些实性改变，看样子应该是凝血块。”

“还可以看到部分肺叶被压缩实变。”

“在积血里可以看到部分肺叶在漂浮。”

郑毅将超声机的探头收好，用手在超声探头最后的落点上轻轻捏了一个印记作为标记。

“手术刀片给我。”对着周蕾伸出了手。

“收到。”

柳叶刀被周蕾准确地拍在了郑毅的手掌心。

手里拿着柳叶刀，郑毅将刀尖对准了刚刚标记的位置。

左侧腋中线第四肋间。

就是这里了。

瞄准位置，郑毅在脑子里回忆着刚才超声探头的角度。

与皮肤切线垂直后，向背侧倾斜25度。

就是这样。

郑毅手里的刀片轻轻一斜。

然后往里一插。

刀尖刺破了皮肤，郑毅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表皮层、真皮层、皮下组织……

刀尖如同势如破竹般将一层层的组织切开分离。

一直触碰到了充满弹性而坚韧的组织，郑毅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到肋间肌了。

不能再继续了。

用锋利的刀片一刀戳下去倒是方便快捷，但是万一手抖把哪个血管给割破了。

那可就是捅了大娄子。

“给我一个20号的粗胸管，胸管里带上导丝。”郑毅再次对着周蕾伸出了左手。

啪。

胸管被周蕾有力地拍在了郑毅左手的掌心。

握住了手里的胸管，郑毅再次对周蕾又伸出了右手。

没等郑毅开口，一样东西便被周蕾送入了他的手心。

啪。

这一次拍到郑毅手里的，是一把大号止血钳。

“真好。”

感受着手里准确无误的器械。

郑毅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将止血钳合上夹闭，郑毅将止血钳的尖端对着刀口一点点深入进去。

很快，郑毅的手就遇到了阻力。

那是来自肋间肌和胸膜的隔阂。

郑毅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屏息，凝神，用力。

夹闭的止血钳像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尖刀一样，继续向着患者胸腔深处前进。

这个操作，学名叫做钝性分离。

说白了就是硬撕。

听起来很暴力，但是这个技术能够流传这么多年，自然有它的道理。

那就是不容易戳破血管。

一个寸劲过后，一种强烈的落空感，从郑毅的手上传了过来。

这一刻，止血钳终于突破了肋间肌和胸膜的阻碍，和胸腔成功的汇合。

郑毅的手轻扣，夹闭的止血钳被郑毅打开。

随着止血钳逐渐张开，止血钳两侧的牵拉下，肋间肌和胸膜发出了痛苦的撕裂声。

那个被止血钳尖端戳破的小洞，逐渐被扩张，硬生生地撕出了一条缝隙。

就在肋间肌和胸膜被撕裂的这一瞬。

郑毅左手里的胸管迅速地插入。

然后右手的止血钳迅速撤出，用止血钳轻轻含住了胸管。

不用郑毅开口，在旁边早已经准确就绪的杨雯，已经手里拿着胸瓶，等在了床边。

郑毅一把拽出胸管里的支撑导丝，止血钳用力一夹。

将胸管彻底夹闭后，郑毅将胸管的末端甩给了杨雯。

杨雯立刻将胸管连接上。

“松吧。”杨雯的声音响起。

郑毅松开止血钳，一大股鲜血带着凝血块顺着胸管汹涌而出，不断流入了胸瓶里。

胸屏里澄清无色的无菌盐水很快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一个胸瓶肯定不够，再准备一个胸瓶。”看着胸瓶很快便被流出的鲜血填满了大半。并且胸瓶里面的液平面还在不断上升，郑毅赶忙说道。

根据刚刚超声的结果来看，患者的胸腔积液可能会有2～3个胸瓶那么多。

“好。”杨雯有力的点头。

在第一个胸瓶被装满的那一刻，杨雯立刻拿着另一个胸瓶连接而上。

直到第二个胸瓶也被灌满了大半的时候，胸管里面的鲜血和血块才停止了涌出。

“超声再给我用一下。”郑毅沉声说道。

现在，就是决定患者是否真的需要开胸探查的时刻。

郑毅之所以选择先进行左侧胸腔引流，是因为患者左侧胸腔里面的积液应该都是鲜血。

这些血液的来源，就是主动脉破裂之后，出的血进入了左侧的胸腔。

这样，在自己将主动脉破裂封堵之后，现在胸腔里按理说不应该再会有继续出血。

在这个基础上，之所以需要进行开胸探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把患者左侧胸腔里面的血块给清理干净。解决血块太多无法吸收，所继发的感染、肺炎等问题。

按照刚刚在介入导管室的结果来看。

患者目前的主动脉破裂已经被封堵得很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患者的左侧胸腔先放一个比较粗胸管进行一试。

如果单凭这个引流管，能将患者胸腔里面多数的血块和血液顺利引出来。

而残留的血液不多，达到人体能够自然吸收的程度。

那么患者就不必要遭受这次开胸探查的痛苦。

可是现在引流瓶里的血液和血块，只引出了一瓶半多一些。

和郑毅的估计相去甚远

那很有可能，胸腔里还有凝固的血块没有办法引出来。

如果这一次超声看，胸腔里还是有很多没引出来的积血和血块，那就真的要开胸了。

超声机的探头，再一次地涂上了耦合剂，套上了无菌袋后，被郑毅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患者的左侧胸壁处。

扭过头，郑毅的手上微微的调整着探头的角度和位置。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超声机屏幕上的画面。

屏幕上，患者的肺叶张开了许多，但还是有很多看起来凝固的东西在胸腔里一动也不动。

“不行，还是有残留的东西。”郑毅轻轻地滴咕着：

“量还不太少，估计能有将近1200毫升。”

“从超声图像上来。这些残留的东西应该都是凝固的血块。”

“这种情况下应该很难通过胸管把这些东西给引出来。”

“郑总，准备开胸？”周蕾试探着问道。

“先等一下，我再想想。”郑毅眨了眨眼，继续思索道。

虽然在图书馆的训练之中，郑毅对于这种开胸手术已经是十分的熟练了。

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并不是十分地想为这位患者做开胸手术。

让患者经历最少的痛苦，而取得最好的效果，是每位医生应该追求的事情。

手术这种东西，哪怕自己做得再精巧，再熟练，对患者也是有损伤的。

如果能有对患者损伤更小，但是还能把问题解决的方法。

这又是一件何乐而不为事情呢。

“患者的出血时间还不是很长。”郑毅轻轻念叨着：

“血块形成的原因是凝血途径的激活。”

同时，郑毅的眼睛不自觉地在手术室当中的每一个人的面前掠过。

在目光掠过杨雯的时候，对应的目光微微一停，脑子里面好像有一个想法闪过。

但是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彷佛是池塘里的泥鳅一样，等到郑毅一伸手想抓的时候，无论怎么抓都没有抓住。

“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呢……”郑毅一边思索着，目光停留在杨雯的脸上，并没有移开的意思。

“郑总，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呀？”被郑毅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杨雯有些不自觉地脸红了。

“没什么。”郑毅的面容上还有着一点点的疑惑和不解。

自己对杨雯的认知还停留在杨雯的工作能力上。

那么刚才自己看到杨雯时，脑子里所冒出来的想法，肯定和杨雯从事的工作有关系。

“杨雯曾经从事过介入工作。并且也曾经从事过体外循环相关的工作。”郑毅继续冥思苦想。

但是这些工作和这位患者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介入工作需要用到造影剂，需要用到导丝导管，有时候还会用到血管内超声。

但是这和体外循环的工作没有任何相互重叠的地方。

因为从事体外循环工作的时候，需要用到的东西则是体外循环管路和各种插管。

在进行体外循环转机前，需要对患者进行肝素化。

在进行肝素化之后，等到患者手术结束，可以使用鱼精蛋白来中和肝素，解除肝素化。

等一下，肝素化？

对了！

郑毅的脑海里，一股灵光一闪而逝。

“肝素！”郑毅看着杨雯，眼睛里迸发出了火花：“就是肝素！”

“什么？”杨雯看着郑毅突然激动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我想到办法了！”郑毅的眼睛的火花逐渐绽放成了璀璨的光彩。

肝素是由葡萄糖胺，L-艾杜糖醛苷、N-乙酰葡萄糖胺和D-葡萄糖醛酸交替组成的粘多糖硫酸酯，因为首先从肝脏发现而得名。

实际上，它不仅仅存在于肝脏中，也存在于肺、血管壁、肠黏膜等组织中，是动物体内一种天然抗凝血物质。

现在医疗上所使用的肝素，多是通过牛肺或猪小肠黏膜提取的。

而肝素在医疗上最主要的用途，同样也是抗凝。

最难能可贵的是，作为一种抗凝剂，肝素在体内外都有抗凝血作用。

“周蕾。”郑毅又一次伸出了手：

“帮我准备一支肝素，溶到500毫升生理盐水里。”

“用50毫升的大注射器先给我抽一管肝素盐水后直接给我。”

“带不带针头？”作为一名具备执行力的器械护士，周蕾明白在了解术者需求的前提下，最宝贵的素质就是关键时刻不要多问无效问题，不要浪费时间。

“带。”

“好的。”

大号的注射器握在右手手心，郑毅左手用超声瞄准了患者胸腔内血块堆积的地方。

瞅准了穿刺位点，郑毅右手的针头缓缓从皮肤刺入。

“郑总。”杨雯看着郑毅：“这样行吗？”

“应该可行。”郑毅并没有因为杨雯的问题而分神：“如果实在不行，我们真的就只能开胸了。”

超声图像中，针头缓缓地刺入到了血块的位置。

郑毅轻推注射器，肝素盐水被注射到了患者的胸腔之中。

注射完毕，郑毅抬手轻轻回抽，却并没有感受到有血液可以回抽出来。

“稍等一下，等待肝素起效。”

虽然理论上说，肝素注射之后即刻就会起效。

但是那么大的凝血块，就算肝素彻底发挥作用，也需要一些时间。

郑毅将超声机的探头对准了患者胸腔里血块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超声里的图像。

一分钟，血块一动不动。

两分钟，血块依旧保持着原模原样。

三分钟，血块似乎有些微微的晃动，但是总体并没有太大变化。

四分钟，……

五分钟，……

一直到了第七分钟，超声图像中的血块，终于开始了轻轻地晃动。

“有作用！”郑毅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雀跃。

“用追加肝素，再来一针吗？”周蕾问道。

“先不用，看看效果再说。”

既然肝素发挥了作用，现在需要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在郑毅的目光中，超声机图像中的肺叶，正在随着呼吸机的运作一缩一张。

在肺叶的活动下，那些血块也晃动得越来越频繁。

“那我先去准备胸瓶。”杨雯抱着胸瓶和无菌盐水等在了旁边。

“快掉下来啊，快啊！”郑毅的目光看着超声机里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血块的，心里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在郑毅期盼的目光中，一小块血块从胸腔的边缘脱落而下，顺着引流管慢慢淌下。

掉了，它终于掉了。

这块掉下来的血块，彷佛成了被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超声机中，一块又一块的凝血块正“哗啦啦”地脱落。

一股血块带着鲜血顺着胸管又一次的倾泻而出。

126章 病魔哭嚎，死神让路 看着这些积血一泻千里的模样。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幻听，但是郑毅的耳畔依旧彷佛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

就好像奔涌的黄果树瀑布。

一泻千里，荡气回肠。

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血块，很快便将第二个胸瓶填满。

一旁的杨雯眼疾手快，飞快地将第三个胸瓶换上。

血液混合着血块，好像夹杂着熔岩的岩浆一般，涌入了第三个胸瓶。

第三个胸瓶很快被填满了大半。

这时，沿着胸管不停倾泻的积血，彷若汪洋大海，变成了潺潺流水。

积血的宣泄终于停下了脚步。

郑毅蹲下来看着胸管，只剩下一些残存的积血沥沥淋淋地沿着胸管流入了胸瓶当中。

郑毅拿起了探头，再一次地放在了患者的胸壁上。

这一次，患者的左侧胸腔里清澈透亮，再也没有看到积液或者血块的影子。

杨雯看着超声机画面的图像，又看了看郑毅。

隔着口罩，都能看到郑毅喜笑颜开的样子。

“怎么样？”看不懂超声的麻醉师，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嗯，积血引出得很干净。”郑毅声音不大，但是却响彻了整个手术间：

“并且从引流来看，没有活动性出血。”

“这么说……”麻醉师的声音略显犹豫，但是明显变得轻快了许多：

“我们成功了？”

“嗯。”郑毅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抑制不住的笑意：“成功了。”

“太好了，成功了！”杨雯第一个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鼓起了掌。

“成功了！”安慧也在旁边笑着拍着手，一身的疲惫彷佛一扫而空。

成功了。

又成功了。

终于，又成功了。

掌声夹杂着喜悦的笑声在手术间里回荡。

这掌声和笑声不仅仅是给郑毅的，还是给手术间里所有人的。

不，不只是手术间。

还有已经离去，还在介入导管室里奋战的介入室护士和技师的。

并不是只有做大手术，做高难度的手术，才能让医护人员获得成就感。

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患者避免一次大手术。

这种成就感。

哪怕是做上十台八台大手术、高难度手术，都远远的比不上。

“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这句话虽然是中医《黄帝内经》的内容，但是放到任何一个医疗场景，都永远适用。

“患者目前生命体征稳定，可以进行麻醉复苏了吗？”麻醉师的声音带着兴奋响起。

“可以。”郑毅看向了麻醉师：“拜托了。”

“没问题！”

从导管室一直跟到了手术室，麻醉师的身体早应该被疲惫所充满。

但是现在的他却彷佛感觉不到任何的疲倦，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麻醉药减停，计算代谢时间。

……

“喂喂喂，醒醒！”麻醉师拍着患者的双肩。

千呼万唤之下，患者略微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郑总。”麻醉师看向了郑毅：

“患者醒得比较快。”

“是带着气管插管去ICU？”

“还是观察一会儿，拔掉气管插管，回普通病房？”

“先去复苏室观察一会儿吧，如果患者苏醒顺利，可以直接回普通病房。”郑毅的语气里已经充满了自信。

ICU是什么地方？

重症监护室。

那么，什么样的患者会去ICU？

病情危重，随时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的患者。

再或者，做完手术后麻醉苏醒得比较慢，需要呼吸机等生命支持设备的患者。

比如说传统开胸心脏手术的患者，就是这样。

可即便如此，而对于部分心脏手术后恢复快的患者，可能开胸心脏手术后几个小时就可以从ICU转回普通病房，甚至都可以离床活动。

郑毅还记得自己读博士的时候，曾经去国外进修过。

进修的时候，他曾经亲眼目睹到，患者在手术后立刻拔除了气管插管，并且在第二早上已经自己抱着一碗酸奶在喝的一幕。

那一幕一直让郑毅记忆至今。

再看眼前的这位患者。

在手术之前，的确有着生命危险。

但是现在，患者的生命危险已经解除。

只要患者麻醉苏醒得好，为什么还需要去ICU？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共鸣，麻醉师好像打了鸡血一样，“走，我们先去复苏室。”

“奶奶，好好喘气。”麻醉复苏室里，看着患者呼吸稳定，麻醉师对着患者说道。

即便带着气管插管，也能清晰地看到，患者微微点头。

“我拔管了。”麻醉师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气管插管的固定带，伸手一拔。

“咳咳……”患者这一声咳嗽，标志着气管插管正式被撤除。

毕竟岁数大了，刚经历过麻醉，患者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浆浆的。

睁着眼睛看着郑毅和麻醉师，好半天，她才认出来他们是谁：

“啊，大夫啊……”

患者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了第一句话：

“嘴好干啊。”

“奶奶，坚持坚持。”郑毅俯身患者身旁轻轻地说道：

“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能吃饭喝水啦。”

患者看着郑毅，好半天后，才点了点头。

考虑患者岁数比较大，郑毅和麻醉师又在复苏室里待了好一会儿，确定患者呼吸和心跳都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准备推着患者走出了手术室。

“我先去和家属交代一声。”郑毅和麻醉师打了个招呼。

“行，你先去忙吧。”麻醉师拍了拍胸脯：“这里有我，你放心。”

郑毅刚一出手术室，患者女儿就一脸急切地迎了上来。

“大夫。”患者女儿看着郑毅：“我妈怎么样了！”

“阿姨，你先别激动。”郑毅看着患者女儿：“您先听我说。”

“我妈是不是不行了！”听着郑毅这彷佛电视剧里的口吻，患者女儿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的剧情：

“我在家属等候区看到我妈妈名字后面的‘手术中’三个字灭了，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按照你们和我说的，这可是两台手术。”

“哪有不到三个小时就做完的。”

“我就感觉不放心……”

说着说着，患者女儿都快哭出来了。

郑毅颇为无奈地看着患者女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患者家属总愿意脑补出那么多悲观的画面。

虽说万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郑毅一直觉得，凡事先往积极的方向去想，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家属。”郑毅的语气里写满了无奈：“您先听我说好不好。”

“好的大夫。”患者女儿看着郑毅，眼泪都快从眼眶里出来了。

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让郑毅又是无奈，又是感动：

“放心吧，大夫。”

“我不会怪您的。”

“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情况我都可以接受的。”

“唉……”郑毅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看着患者女儿，用缓慢但是却坚定的语气说道：

“手术非常成功，您母亲主动脉破裂的地方被完全封堵住了。”

“而且，在给您母亲进行开胸手术前，我们先试行了胸腔闭式引流术。”

“如果您母亲左侧胸腔里面的积血，引出的很顺利。”

“就不需要做复杂的开胸手术了。”

“您的母亲很幸运。”

“所以手术时间才明显缩短。”

“是吗？”郑毅的话让患者女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呆住了。

随后，她的眼睛里显着地出现了一抹狂喜：

“大夫！”她紧紧地抓住了郑毅白大衣的袖子，但是随后又察觉到这样似乎不太妥当，连忙松开了手：

“您不是在安慰我吧？”

“您不是在骗我吧？”

“我妈妈她，真的没事了吗？”

“我妈妈她，真的好了吗？”

看着患者女儿这充满了欣喜和不可置信的眼神，郑毅再一次点了点头：

“我没有骗您。”

“您的母亲没事了。”

“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

看着患者女儿因为欣喜而呆住的面容，郑毅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何杰的脸。

如果何杰在这里，估计会阴阳怪气地来上一句：

“哎哟，郑总。你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好像电影里面反派说的话呢。”

也不知道这货现在和高洪林喝酒喝得怎么样了。

对了，还有高洪林。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手术，手术台上旁边突然没有了这两个家伙，郑毅多多少少还有点不太习惯。

不过还好，杨雯还在这。

郑毅的思绪很快被门后手术室又一次地开门声所打断。

从门缝里，郑毅看到了麻醉师的脸庞。

虽然有着口罩和无菌帽子的遮挡。

但是光从眼神里，郑毅就看出了麻醉师喜笑颜开的样子。

“别愣着了，您母亲出来了。”郑毅指了指身后：“别愣着了啊。”

“妈！”患者女儿轻轻地呼喊了一声，心中积压的担心和焦虑，在看到了自己母亲之后，都化作了泪水从眼眶里宣泄而出。

看着患者女儿抑制不住地朝着自己母亲奔去，虽然心生不忍，但是郑毅还是伸出了胳膊，轻轻地拦住了她：

“阿姨。”

郑毅看着患者女儿充满了关切和焦急的眼神，柔声地安抚道：

“您母亲刚做完手术。现在麻醉苏醒不久，刚刚稳定了一些。”

“我不阻拦您去看望和照顾您的母亲。”

“但是，我建议。”

“您最好把情绪给稳定一下。”

“您母亲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接受太大的刺激。”

“还有一些情况，我现在必须向您告知。”

“还有什么？”患者女儿听到郑毅话语里的转折，抹了抹眼泪，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您不要紧张。”郑毅拍了拍患者女儿的肩膀：

“我就是告知您一下患者的具体情况。”

“您母亲目前现在的状态相对稳定。”

“从经济和各方面角度考虑，我们先将您母亲送到我们胸痛中心的普通病房。”

“但是奶奶毕竟刚得了这么重的病，还刚刚做了手术。”

“确实有随时病情变化的可能。”

“万一发生什么变化，如果严重了，可能随时需要再次手术。”

“或者去ICU进一步治疗，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危及生命，需要抢救。”

“但是。”

郑毅看着家属，想到了和这位阿姨沟通的一幕幕：

“我以一名大夫的身份，向您告知。”

“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郑毅明白，自己说出这句话所要背负的责任和风险。

可是郑毅丝毫不后悔，也不害怕。

此刻的他，满脑子里都是和这位阿姨之前沟通的一幕幕。

虽然现在医疗的大环境，让医疗人员对于患者和家属往往怀揣着戒备。

毕竟类似患者揣着遗书上手术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不同地方重复上演。

但是。郑毅始终相信着一句话。

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

这位阿姨如此地信任自己。

并且尊重自己。

那么自己，没有理由对这样一位家属，再揣着一颗充满防备的心。

什么保护性沟通。

什么责任性契约关系。

让它在这一刻先见鬼去吧！

“大夫。”阿姨看着郑毅，眼睛里先是惊讶，然后又充满了欣悦：

“我知道您刚刚说出这些话所要承担的风险。”

“我不会给您添任何的麻烦。”

“我保证。”

“作为一名患者家属，我相信您的决定。”

“因为我相信一名医生的决定。”

“就和我在一开始，就相信您会治好我母亲一样。”

说着，阿姨腰一弯，就要对郑毅鞠躬。

“阿姨，别！”郑毅连忙伸出手拦住：

“您这样我可真的受不起。”

郑毅再次凝视着患者女儿的双眼，面带微笑，语气严肃：

“阿姨，我很感谢您的信任。”

“您放心。”

“您母亲会没事的。”

“我保证。”

旁边，正帮着麻醉师转运这患者，准备进入电梯的杨雯，突然回头看到了这一幕。

看了看患者家属充满了感激和欣喜的笑容。

又瞧了瞧郑毅面庞上那微笑又严肃的面容。

杨雯脑海里突然想过了一句护士之间打趣的话。

“郑毅一笑，病魔哭嚎。”

“郑毅一肃，死神让路。”

128章 对不起，我圆滑不了（6K，还有，你猜127章哪去了） 郑毅的微笑在患者女儿的眼中彷佛有着一种无形的魔力。

在郑毅的安抚下，患者女儿的心情逐渐稳定。

陪着患者女儿回到了病房，郑毅又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后，患者女儿看着已经重新入睡的患者，忍不住眼泪又在眼圈开始打转。

牢记着郑毅之前的话语，患者女儿还没等自己哭出声来，便立刻伸手捂住了脸，勉强地控制住了声音。

过了好半天，患者女儿激动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看到一切安好，郑毅拍了拍患者女儿的肩膀，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走在回胸痛中心大厅的路上，郑毅看了一眼时间。

不知不觉又已经后半夜了。

这个时间点，回家睡觉是别指望了。

本着将就着在更衣室再睡上一宿的打算，郑毅来到了大厅。

还没等进到更衣室里，郑毅的耳朵就听见了大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

郑毅在心中暗自纳闷儿。

一般来讲，这个时间点应该没有什么患者的。

如果这个时候来胸痛中心看病，那么多半就是急症。

但是。

听着门口的动静，倒也不像是患者到来时所发出的声音。

而像是有一位收矿泉水瓶子和纸壳子的大叔，正拖着两大袋水瓶子，在地上摩擦所发出来的动静。

心里带着疑问，郑毅刚准备往大门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就看见一个黝黑的身影，好像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巨大的麻袋，正朝着胸痛中心大厅里艰难地走来。

这个身影。郑毅从远处一瞧，就觉得有些熟悉。

随着这个身影逐渐走进，郑毅再仔细一看。

这么黑的人。

除了欧博特这个小黑，还能有谁？

至于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郑毅也看清楚了。

欧博特手上抱着的哪里是什么麻袋呀？

那是两个人。

活生生的人。

至于这两个人的身份。

除了何杰和高洪林之外还能有谁？

郑毅连忙走了过去。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同样回到了胸痛中心的杨雯，看着这两位大哥的样子，略带埋怨地看了欧博特一眼：

“小黑你也不看着他们一点。”

“安慧呢？”郑毅看了一圈，只看到了杨雯，却没有看到安慧的身影。

“安大夫太累了，主任给她明天上午放了假，她直接就回家休息了。”杨雯打了个哈欠：“我本来也打算回家休息的，谁知道，就看见这么个情况。”

“郑老师，杨老师啊。”欧博特一看到两人，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咧着嘴都快哭出来了：

“何老师和高老师，他俩喝得太凶了呀。”

“俺这是，怎么舞弄都舞弄不住啊。”

“俺看着他们俩都快喝到桌子底下了，这才吭哧瘪肚子的给他俩抱回来了。”

“行了。”郑毅叹了口气：“抢救留观区还有空床，赶紧给他俩扔到那边去吧，让护士给他俩打点葡萄糖维生素C，还有葡萄糖酸钙。”

“好嘞。”欧博特苦着脸抱着这两个家伙，像是抱着两个娃娃一样，硬生生地把他俩给拖到了抢救留观区里。

伴随着“砰”“砰”两声闷响。

这两个醉鬼，被欧博特好像是扔枕头一样，扔到了床上。

大厅里的这一番动静，也把刚去休息的林主任给吵醒了。

还以为是又来了什么重患，林主任都顾不上收拾，穿着拖鞋就跑到了大厅。

结果看到了何杰和高洪林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林主任也是哭笑不得：

“这两个小兔崽子也太不像话了。”

不过随即，林主任又自我安慰道：

“不过年轻人嘛，喝点儿就喝点儿吧。”

林主任又都囔了几句之后，嘱咐夜班护士把这两位大老爷给照顾好，就又再一次揉着眼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眯一会儿去了。

搞定了这一切。郑毅看着略显荡荡的胸痛中心大厅，也揉着眼睛回到了更衣室。

这一天一宿过的。

又是会诊，又是遇到车祸帮忙抢救。

就连大晚上的，都还做了一台急诊抢救手术。

郑毅真的是累坏了。

躺在床上，手术过后的困觉很快蔓延了郑毅的四肢百骸。

郑毅刚掏出手机，想要玩一会儿。

结果还没盯着手机屏幕看上两眼，他就迷迷湖湖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手机的闹钟再一次响起的时刻。

恋恋不舍地从床铺上爬起来，郑毅来到更衣室里的水池旁，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

冰冰凉的感觉迎面而来，郑毅的意识又一次的清醒了几分。

整理好了白大衣，郑毅从更衣室里走了出去，直奔抢救留观区。

他要看看何杰和高洪林这两个家伙，现在还是不是活着。

抢救留观区的病床上，高洪林和何杰的意识已经基本清醒，只是偶尔还是会干呕。

看着这两个人蔫儿了吧唧的样子，郑毅心里清楚。

今天指望这两个人能正常上班儿，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和护士长给何杰和高洪林今天给报了病休之后，郑毅顺便在护士站看了一眼住院患者早上的采血结果，便径直前往了病房。

没办法，今天上午安慧休假在家睡觉。

杨雯备急诊造影的班，此刻也躺在休息室里补觉，郑毅也不忍心将她硬叫起来。

抢救留观区，还躺着两个醉鬼。

查房这事儿，今天只能自己一个人来了。

来到艾佳琳的病房门口，郑毅隔着玻璃看了一眼艾佳琳的样子。

病房里的艾佳琳还躺在病床上，没有睡醒。

看着这小丫头呼吸平稳，不似有碍，郑毅便轻手轻脚的前往了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就是昨天晚上经历了急诊手术的那位奶奶。

“奶奶，我来看看您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一边说着，郑毅推门而入。

病房里，郑毅看到这位奶奶已经安然的醒来。

那位阿姨，也就是患者的女儿，正坐在病床旁。

她的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正一口一口地给奶奶喂着。

“哎呀，大夫您来了。”看到郑毅来查房了，阿姨连忙要把手上的粥收起来。

“没事的，阿姨。”郑毅轻轻摆手：

“不好意思耽误您给奶奶吃早饭了。”

“您先喂奶奶吃饭吧。”

“别把奶奶给饿着了。”

“我就是来看看奶奶的状态和引流情况。”

来到床边，郑毅低下头看了看胸瓶。

昨晚自从手术过后，胸瓶里面的引流就很少。

昨晚一整个晚上也只有不到100毫升。

并且胸瓶里盛装的已经不再是鲜血，而是一些黄色浑浊的液体，里面带着一点点的血丝。

郑毅知道，这些液体是因为粗大的胸管刺激胸腔分泌出来的液体。

这样的胸水，也标志着现在患者已经彻底没有活动性出血了。

换句话说，患者彻底安全了。

“嗯，阿姨。”郑毅说道：

“这几天您注意给奶奶加强营养。”

“但是不要吃太多不容易消化的东西，毕竟岁数大了，肠胃相对比较虚弱。”

“今天早上采血的结果，提示奶奶各方面恢复得都挺好的。”

“但是因为昨天的出血量比较大。今天还是得稍微输一点儿血。”

“大夫您就看着弄吧。”阿姨对着郑毅一笑：

“我们相信您，您懂的。”

委婉又礼貌地拒绝了阿姨想要留正在病房里吃早饭的邀请，郑毅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

这间病房里面的人。

是陆佳宁。

“郑毅，你来了呀。”看到推门而入的郑毅，陆波丝毫不觉得意外。

“嗯，看一看。”毕竟之前就和陆波认识，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讲话也相对的比较随意：

“我知道你比较着急见到自己的孩子。”

“但是估计你还得再忍一段时间。”

“孩子的状态现在比较稳定。但是毕竟是早产儿，估计得在ICU里面住上一个月左右。”

“没事的。”陆佳宁浅笑了一下，郑毅的话也让她的心里放心了不少：

“孩子的安全最重要。”

“嗯。”郑毅也点了点头：

“你手术做完也好几天了。”

“再养几天，差不多手术完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嗯，听你的安排。”陆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郑毅说的一般：

“我现在已经正式从友谊医院那边离职了。”

“我打算过段日子，等我妹妹身体好一些之后，去南方找一个工作。”

“南方毕竟离这边挺远的。”

“等到那时候，估计除了过年过节之外，咱俩以后可能没有什么机会总见面了。”

说到这里，陆波自顾自地哂笑了一下：

“不过看你现在忙成这个样子，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来见面。”

“这一次很感谢你。”

“有机会，我一定会对你好好地表达我的感谢。”

“别客气了。”郑毅浅笑，然后离开了病房。

查完房后，郑毅回到前边看了一眼，发现胸痛中心里暂时没有自己需要忙的地方。

于是，郑毅边仔细回想着昨天手术的经过，边来到林主任的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

隔着门，郑毅就听到了林主任洪亮的嗓门声。

推门进去，郑毅就看见林主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着几份文件。

单从林主任的神态上，完全看不出昨天熬了半宿的样子。

“真的是岁数大了之后，睡觉的时间会变少吗？”

郑毅的心里悄悄地滴咕。

这段时间当住院总当的。

自己天天觉得连睡觉都不够睡，每天回到家，自己只想做的事情就是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小郑啊。”在郑毅胡思乱想的时候，林主任的声音响起。

此时的林主任已经抬起了头看着郑毅。脸上挂满了笑容：

“昨天晚上你这事儿干得很漂亮。”

“老邹那边也跟我说过了，这次支架的临时采购手续，这几天就会走完。”

“不过。”

林主任在脸上出现了一抹老狐狸一样的笑容：

“今天你来找我，肯定还是有其他的事儿吧？”

“是的主任。”自己的心思被林主任看破，郑毅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让我来猜猜。”林主任爽朗一笑：

“是不是和主动脉支架手术有关系？”

“是的主任。”自己的心思既然已经被林主任给瞧破了，郑毅索性直接大大方方地说道：

“主动脉支架技术又叫做主动脉覆膜支架腔内隔绝术。”

“主要就是为主动脉弓，或者是降主动脉的主动脉夹层、主动脉壁间血肿、还有主动脉破裂的患解决问题的。”

“对于一部分主动脉瘤的患者。如果患者的解剖结构合适，也能够解决患者的问题。”

“现在这项技术我们医院还没有正式开展，甚至整个环海市都几乎没有开展的地方。”

“经过昨天的急诊主动脉支架手术，我觉得我们胸痛中心对这一类患者，有很大的缺口。”

“所以我想向您申请，我们医院里常备上这种支架。”

“这样可以让更多的患者得到获益。”

“小郑啊。”林主任一笑：

“仅凭着昨天这一例手术，可不能作为向院里申请，将这种手术耗材作为常备耗材的理由。”

“现在可是耗材零差价，在医院里放着这些大支架，要是用不出去。”

“院里可是要白白背着这份成本的。”

“我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或者是条件，去说服院里。”

“而且。”林主任嘴角一撇：

“和领导，你不能谈你刚刚说的这些好吧。”

“从最务实的沟通技巧来说，你要和领导说，你要开展的这些项目，能给医院带来多大的收益。”

“毕竟院领导的心思和你不一样。”

“治病救人固然重要。”

“但是作为医生，大家也是要吃饭的，对不对？”

“我和你说过的很多遍，现在我们的医院是自负盈亏的。”

“我明白了，主任。”郑毅想了想，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

“降主动脉包括胸主动脉和腹主动脉。”

“因为这一段主动脉的疾病，需要放大血管支架的患者很多。”

“但是因为技术原因很多时候这类患者我们都不得不选择保守治疗。”嗯

“对于保守治疗的患者，虽然多数通过药物治疗，可以暂时稳定患者病情，让患者顺利出院。”

“但是这类患者主动脉破溃的地方依然存在，虽然不疼了，但是降主动脉还是会缓缓扩张。”

“扩张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有再次破裂，甚至发生生命危险的可能。”

“而如果扩张到了一定程度，是无法通过介入微创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的。”

“因为那个时候不会有那么粗的支架能够匹配患者的主动脉了。”

“到了那个程度，患者的治疗方式只能选择胸腹主动脉置换手术”

“这个手术的风险巨大，而且有很高的截瘫风险。”

“现在药品零差价、医疗耗材零差价。”

“医院唯一的收益方式就是通过诊疗费或者是技术操作费来进行收益，从而给我们开工资。”

“诊疗操作费，对于外科来说就是手术费。”

“我们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类不得不保守治疗的患者，就可以顺利接受手术治疗。”

“这一类患者的数量很多，不会存在耗材挤压的问题。”

“这样，不仅可以为患者解除病痛，还可以为医院带来可观的收益。”

“一举两得。”

“林主任。”郑毅看着林利丰，语气中难免有着一点点怨气，不过却被郑毅尽可能地给压抑了起来：“我这么说可以吗？”

“这么说就对了。”林主任抚掌表示同意，不过郑毅言语中的怨气虽然努力地压抑，但是却没有逃过林主任的耳朵：

“小郑啊。”林主任露出了一副老奸巨猾的表情：

“你的手术技术是没得说的。”

“我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我也知道。”

“就是在这种地方，做人，你得想办法圆滑一点。”

“我去和院里说，有消息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好了，快去忙吧。”

谢过了林主任。郑毅从林主任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还没等回到自己的诊室。就听见旁边内科大夫的诊室又爆发出了一阵争吵声。

一个愤怒的声音。即便隔着准时关上的门都能在走廊里听见。

“你们胸痛中心凭什么给我看病？”

“怎么了？”郑毅赶忙奔着诊室进去。诊室里面又是那位倒霉的内科大夫。

诊室里，坐在患者的位置的是一位老爷子，旁边还有一位岁数大概四十来岁的男家属。

看到郑毅过了，这男家属诊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是管事儿的？”男家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我是胸痛中心的住院总。”郑毅说道，但是这位男家属讲话的语气，也让郑毅从心里就有一种不快。

“好，那我告诉你怎么了。”男家属先是斜了一眼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内科大夫，又斜了一眼郑毅：

“我就问你。”

“你们胸痛中心凭什么给我爸看病？”

听着这位男家属不善的语气，郑毅看了眼内科大夫：“兄弟，什么情况？”

“郑总啊。”内科大夫委屈得都快哭了：

“这位老爷子进来说胸闷，被急诊给送到了我们这。”

“我给做了个检查，又抽了个血。”

“所有结果，都提示患者是不稳定型心绞痛。”

“然后，我就建议患者做一个冠脉造影或者冠脉CTA明确病情。”

“结果，这家属就在这儿闹上了。”

内科大夫的哭诉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你可别在这人模狗样地说屁话了。”男家属的语气恶狠狠的：

“你好好看看，你们这里门口牌子上写着的是什么？”

“你认不认识字？”

“你这里叫胸痛中心。”

“我们家老爷子就是胸口发闷，不舒服。”

“就被送到你们这儿来了。”

“我再给你说一遍。”

“我老爷子胸口一点都不疼。”

“你凭什么给我们看病？”

“这位家属。”看到这位男家属来者不善，郑毅耐着性子解释道：

“冠心病也是我们胸痛中心的诊疗范围。”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冠心病患者都会胸痛。胸闷也是心脏缺血的重要表现之一。”

“这位大夫……”

郑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位男家属粗暴地打断了：

“别给我在这扯这些屁话。”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家老爷子胸口不疼。”

“你这是什么狗屁大夫？”

“给我家老爷治错病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你们这帮大夫会治胸口不疼的病吗？”

听着这位男家属说的话，郑毅心里逐渐明白了。

正所谓谁都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自己和内科大夫都解释得很清楚来，这家属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那就只剩下了一点。

这家属压根就不是真心带着老爷子过来治病的。

他是纯粹过来找碴的呀。

按照道理说，一般大夫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是能忍则忍。

给这种大爷哄走了，或者劝走了就完事儿了。

但是一种憋屈的感觉却一直堵在了郑毅的心里。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嗓子眼儿里被一块鱼刺给卡住了一样。

有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觉。

郑毅看着那位气得浑身发抖的内科大夫。

想必他和自己现在心里是一模一样的感受。

甚至他要比自己更加憋屈，愤怒。

郑毅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这位男家属：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郑毅语气的突然变化，让这位男家属一愣。

他有些无法预料，明明应该是软柿子，被自己和老爷子当成出气筒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硬气了起来。

“你听不懂人话吗？”男家属的语气装得凶狠：

“我现在就是在好好说话。”

看着郑毅怒睁的双眼，男家属的脸上表情一怂。

只见这位男家属和老大爷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珠子转了一转。

男家属的脸上，突然间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

“哎呀，你们大夫居然骂我！”

“你们大夫怎么骂人呢！”

129章 真当我们是弱势群体吗？（为盟主‘E不中的阿狸’加更10/10） “哎呀！”这时候坐在患者位置的老大爷也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儿子啊。”老大爷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咱们不看病了，咱们回去吧。”

“这些大夫都骂咱们了。”

“咱们要是在这看病，指不定他们还要给咱们下什么药呢？”

“到时候，可真的会把咱爷俩都给药死啊。”

“爸！”男家属扶着老爷子，再次恶狠狠地瞪着郑毅和内科大夫：

“你们等着！”

“我这就去给投诉你们！”

“大不了老子报警！”

男家属扶着老爷子，两人步履矫健地朝着诊室门就走了过去。

这看上去，哪有之前病恹恹的样子。

可惜，还没等他们走出诊室的门，郑毅已经一个闪身堵在了门口：

“两位，等一下。”

“怎么了？”男家属看着郑毅，满脸都是冷笑：

“你们这些大夫，骂人就算了。”

“怎么，看你这个架势。你还要在这打人吗？”

男家属把脸伸到郑毅脸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你不是想打人吗？”

“打啊！”

“来啊，打啊，照着这打啊！”

“不打你他妈就是我养的！”

嘴上说着，这个男家属的手已经偷偷地掏出了手机，随时准备拍摄录像。

但是这位男家属没有想到的是。

这边郑毅已经先一步拿出了手机。

“你不是要报警吗？”郑毅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笑容：

“你不是还要投诉吗？”

“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男家属嗤笑了一声，全当郑毅是在口嗨：

“这可真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刚刚连电话都没打，你当我瞎吗？”

看着这位还在满嘴跑火车的男家属，郑毅罕有的露出了冷笑的表情：

“这位家属，还有患者。”

“我刚刚可没有和你们开玩笑。”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有一个客观的证据。”

“从我进入诊室开始。”

“你们在诊室里面说的话，我已经全都录音了。”

“刚刚的报警，也是真的。”

“我们的手机上，都有一键报警的按钮的。”

“至于我为什么报警。”

郑毅“呵呵”了一声：

“你刚才的行为。”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寻衅滋事，扰乱医疗场所秩序。”

“甚至你还在污蔑我们医生。”

郑毅真感觉自己跟着何杰学坏了。

之前自己只会直接地表达愤怒。

现在呢？自己已经一个又一个的高帽就这样对着这位男家属扣了过去。

这一次男家属脸上的表情，是真的变了。

看见男家属变了脸色，郑毅轻轻按动了手机的播放器。

【哎呀，你们大夫骂我！】

【咱们要是在这看病，指不定他们还要给咱们下什么药呢？】

【不打你他妈就是我养的！】

这些刚刚自己亲口说出的话语，此刻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扇在了男家属的脸上。

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你……”男家属涨红了脸看着郑毅，好不容易憋出了五个字：

“你没有医德！”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郑毅冰冷的面容。

男家属的额头上，甚至已经流出了汗珠。

万一这要是真的被定义成了寻衅滋事什么的，自己这可得在拘留所里待上个几天啊。

急中生智，男家属往四周瞅了瞅。

太好了，诊室里没有摄像头。

“你这没有医德的大夫，说什么呢！”男家属边说着边靠近郑毅，准备找个机会伸手去抢夺郑毅手里的手机。

但是，他的想法并没有得逞。

郑毅的脚步往后一让，诊室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

医院的保安已经带着警察叔叔走到了诊室里。

“是你报的桉？”警员看着郑毅。

“嗯。”郑毅点了点头：“有人扰乱医疗秩序，并且寻衅滋事。”

“你胡说，别血口喷人！”这个时候，男家属是真的慌了，张嘴也是什么话就敢来了。

“都别吵，好好说。”警察眼睛一瞪，整个诊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一个一个来。”边说着，警官一边拿出了笔记本。

在核实了郑毅和内科大夫还有男家属、患者的话之后。

警官又听了一遍郑毅手机里的录音内容，边带着四人回警局做笔录去了。

警局里，男家属和老大爷也老实了。

原来，老大爷确实有心绞痛，但是这个事情老大爷自己很早就知道了。

老大爷也压根就没想过做造影这件事情。

这一次，只是因为这爷俩因为理财的事情吃了点亏，两人心里有点发堵。

正好老大爷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爷俩一拍即合，来到医院里出气来了。

结果谁能想到，在他们印象中，应该是软柿子一样的医生里。

居然被他们碰到了个硬茬子。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郑毅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的时候，郑毅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警察局里。

那位男家属和患者正乖乖地坐着，脸上的表情如丧考妣。

长舒了一口气，郑毅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

和内科大夫一边往医院走着，郑毅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此刻的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郑总啊。”内科大夫也停下了脚步，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郑毅：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有这么较真的一面啊？”

“因为最近经历的事情有点多。”郑毅小声地说道：

“再说了，我作为住院总，本来不久应该处理这些事务的吗？”

“我们的职业是治病救人没错。”

“但是我们也是人啊。”

“是人，就应该人人平等。”

“不要道德绑架，也不要当弱势群体。”

“对不对？”

“说的好！”内科大夫竖起了大拇指。

浅笑了一下，郑毅继续抬腿朝着医院走去。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郑毅一直都认为，医生和患者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关系。

而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齐心协力地去击退威胁生命安全的病魔。

这种本应该和谐的关系，因为利益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却渐渐变了味道。

再加上某些人的蓄意作祟，现在的医疗环境已经越来越举步维艰。

这些年来，很多地方已经把医疗行业划归到了服务行业里。

甚至很多医疗从业人员，已经越发地觉得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是一个高危职业。

随时可能吃官司、被人打、被人闹。

甚至，还有人被逼得离开了这个世界。

医生，这个披着白衣天使的光环，承担着救死扶伤任务的职业人群。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变成了弱势群体。

这种环境下，大批大批的高年资医生转行。

甚至在从事医疗行为的时候，他们都不得不披着保护自己的外衣。

生怕哪句话交代得不好，而落得了一个官司缠身，前途渺茫。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郑毅回想着。

好像，最早从某个人，拿着茶水当成尿液进行检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

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也不能单纯划分为好人和坏人的。

但是郑毅也一直坚信，如果真的要硬是分出好人和坏人。

这个世界里的大多数人，还是属于“好人”这个范畴里。

就像是昨天晚上的那位阿姨。

能够让郑毅卸下防备，全心全意地救死扶伤。

但是偶尔，也还是会遇到坏人。

不过好在现在的法律制度也越来越完善。

医生们也终于有了武器，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带着这股思索，在回医院的路上，郑毅又安慰了这位在本书中一直不会有名字的内科大夫两句。

回到胸痛中心，郑毅前脚刚迈进抢救留观区，就看到一个人狗狗怂怂地迎了上来。

人还没到，一股酒气就扑面而来。

正是脸上已经清醒了大半分，但还是明显带着宿醉之后头疼的何杰。

“你醒了？”郑毅瞅着何杰：“好点没。”

“好多了。”虽然从脸上就能看出来何杰现在很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嬉皮笑脸地说道：

“多谢郑总救命之恩。”

“少喝点。”郑毅的言语里带上了一些关切：“你俩这真是喝酒不要命啊。”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何杰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句，立马贼眉鼠眼地问道：

“郑总啊。”

“怎么了？”郑毅挑眉

“听说你刚才好刚啊。”

“那可不。”郑毅表情澹漠地回应了一句：“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好钢用在刀刃上’。”

“谐音梗是要扣钱的你知不知道。”何杰突然间觉得，郑毅现在越来越有讲冷笑话的天赋了。

聊了几句之后，何杰就略有些难受地揉着头，拖着同样艰难地从病床上爬起的高洪林，两个人一起摇摇摆摆地从胸痛中心离开。

看这样子，应该是回家睡觉了。

郑毅看着这两人略有点踉跄的脚步，忍俊不禁。

单从两人这副样子来看，这两位的关系好像亲近了不少。

“这一顿酒没白喝。”郑毅笑着自语道。

送走了这两位，郑毅刚回到更衣室准备眯一会儿，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奖励用户医道积分：500点。”

“得到患者及家属的诚心感谢，奖励用户医道积分：500点。”

瞬间就是1000积分到账。

看了看再次富裕起来的1800点医道积分，郑毅嘴角掠起了一些笑容，还不等再眯一会儿，更衣室的门又一次被人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林主任。

“小郑，你要睡觉了？”林主任进来后，顺手反锁上了更衣室的门，瞅着躺在床上的郑毅：

“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也听说了早上咱们这还进了个畜生。”

“但你先等一会儿再睡。”

林主任直接来到了郑毅的床头：

“我上午去和院里说了。”

“拿的就是昨晚的这个例子。”

“还有那些咱俩核对过的说辞。”

“你他娘的猜猜怎么着？”

“院里答应了？”郑毅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站起身迷迷湖湖地回应道。

“答应了。”林主任肃容道：“但是只答应了一半。”

一半？

郑毅心里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被赶走，努力地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郑毅全神贯注地听起了林主任的解释。

在林主任的娓娓道来中，郑毅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一次，院里看在昨天晚上那例手术的份上，暂时答应了常规进行主动脉支架备货的这个事情。

但是，这只是暂时答应。

因为院里同样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在月底之前，胸痛中心需要再完成5例以上的主动脉支架手术。

并且，不能出现严重的手术并发症。

换句话说，如果月底之前胸痛中心做不上5例主动脉支架手术。

就证明这个缺口并没有郑毅说的那么大。

对于这种支架进行常规备货的事情自然会被当成无稽之谈。

而如果仅仅5例手术，还出现了并发症。

那就证明胸痛中心的水平不够，这种技术还是不要大面积开展了。

就算强行备货了，光是惹出的官司都不够院里处理的了。

听完了林主任的话，郑毅看着林主任。

凭着这段时间对林主任的了解，郑毅就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说。

果然。

“有没有信心？”林主任看着郑毅。

这句话郑毅感觉恍如昨日。

一如林主任当时问自己，开展心血管外科有没有信心的时候一样。

“有。”郑毅的声音低沉有力。

“他娘的，再大点声。”林主任咧嘴一笑：“老子刚刚没听见！”

“有！”郑毅扯开嗓子吼道。

“好！”林主任拊掌大笑：“那我们现在支架备货，用哪个厂家得比较好呢？”

郑毅明白，林主任这是把备货选择的事情，交给了自己。

主动脉支架的品牌很多，国产、进口，五花八门。

但是，郑毅的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选择。

“主任。”郑毅不假思索地说道：

“用‘创新医疗’的吧。”

林主任欣然点头。

就在这时。

更衣室的门外，响起了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130章 镇长的父亲（4K，晚上还有） “嗯？”

郑毅和何主任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门口。

这一老一少两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一丝疑惑。

这里是男更衣室。

有更衣室钥匙的人，都是男医生。

现在的时间点已经是下午了。

既不是午休时间。

也不是交接班的时间。

更不是夜班时间。

除了郑毅这个动不动加班的住院总，偶尔会在更衣室里休息一会儿之外。

一般来说没有医生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更衣室。

除非，有谁突然来院里加班了。

钥匙开锁的声音过后，更衣室的门被人缓缓打开，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着更衣室的两人，这个身影明显错愕了一下。

他明显没有想到林主任居然也在更衣室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对着林主任打了声招呼：

“啊，主任好。”

不过更为诧异的还是郑毅。

盯着这位不速之客，郑毅的语气里充满了疑问：

“刘宏？”

“是啊，这么久没见，想没想我。”多日没见，刘宏现在虽然精神头明显强了许多。

“想想想，当然想。”郑毅无奈地笑了一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刘宏笑了笑：

“在家里休养了这段时间，我现在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

“再说了，我这病休都快一个月了。”

“在家里继续躺下去，我感觉整个身子都快要发霉生锈了。”

“而且我这两天转念一想。”

“我这刚来咱们胸痛中心报到，第一天就病休了。”

“我真怕再休下去，主任把我给炒尤鱼了。”

边说着，刘宏一边悄悄地瞄了林主任一眼：

“主任，你不会真把我给开了吧。”

“你他娘的。伤刚好了就没个正型。”看到刘宏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林主任笑骂了一声，眼前却闪过了当时刘宏为了救郑毅的那一幕。

林主任这么一大把岁数了，想到这一幕的时候，眼角禁不住还有点湿润。

看着刘宏，林主任的语气依旧大大咧咧，但是其中关切的味道却呼之欲出：

“真没事了，能上班了？”

“能的主任！”刘宏点了点头：

“我上午已经去人事科销假了。”

“这原本打算来今天下午找您报到的，明天我就能正常上班。”

“臭小子。”林主任眼珠子一瞪：“自己去人事科销假？”

“你不知道这种事应该先和科主任报道吗？”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任吗？”

林主任话说得很重，不过有心人都能听得出来，林主任这话里还是玩笑的意思居多。

“主任啊。”听出来林主任话里的关切之意，刘宏苦着脸说道：

“我真的在家躺不下去了，您就原谅我先斩后奏吧。”

边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事，刘宏象征性地活动了一下胳膊。

从衣服的轮廓上，还能看得出来，刘宏在里面还绑着胸骨加压带。

“行行行。”林主任无奈地点头：“不过丑话说前面，又不舒服你可得赶紧说。你别真别得瑟大了掉毛了。”

“放心吧主任。”刘宏正色点头。

“还有。”郑毅也在一旁嘱咐道：

“你这胸骨可得保护好。”

“你要是活动大了给胸骨抻开了，我可不想再给你做胸廓成形手术。”

“放心吧。”刘宏笑了一下：“我只是负责看护重患而已，又不是去扛麻袋对不。”

正说笑着，林主任的口袋里突然响了一阵“嗡嗡”声。

伸出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林主任拿出了自己还在嗡嗡震动的手机。

“谁呀，不停给我发消息。”林主任自语了一声，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手机上的内容是什么，郑毅和刘宏无从知晓。

但是两人却能够清晰地看见，林主任嘴角的笑意，正在一点点收敛。

“小子。”合上了手机，林主任看着刘宏：

“有个事我需要和你说。”

“您说，主任。”看到林主任面色严肃，刘宏的脸色也是一正。

“你可能不用明天再来正式上班了。”林主任严肃地说道。

“怎么了？”刘宏从林主任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刚刚是急救中心给我发的消息。”林主任很严肃：

“有一位主动脉夹层，正在从隔壁塔河镇送过来的路上。”

“现在救护车已经进了市区。”

“估计还有1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我们这里。”

“明白。”郑毅和刘宏异口同声地点了点头。不过两人的目光却都没有从林主任的身上移开。

两人心知肚明，林主任肯定还有别的话要说。

塔河镇，是环海市周边的小镇。平时也经常有那里的患者来中心医院就诊。

而且，主动脉夹层这种疾病，固然是很危险的急症。

然而从郑毅这段时间的工作经验来看，这一类患者多数都是通过救护车来到胸痛中心的。

可是，除非是陆佳宁那样提前单线联系的自己，要不然自己几乎没有接到过急救中心的提前电话。

更何况，是电话直接打到了林主任那里。

“患者的主动脉夹层从升主动脉开始，沿着主动脉弓一直到了腹主动脉和髂动脉。”林主任看着刘宏和郑毅：

“患者已经出现了下肢缺血的症状。”

“而且，这位患者是个82岁的老爷子。”

“还有更主要的一点。”林主任面色严肃：

“患者是塔河镇镇长的父亲。”

“他父亲和我是老相识了。”

“所以……”

林主任话里的意思，郑毅自然明白。

不用看片子，光从林主任的描述中，郑毅就知道。

延续了整个主动脉长度的夹层，按道理说，应该做升主动脉置换手术，再加上象鼻手术无疑。

可是。

不提这位患者有着镇长父亲的这一层身份。

光是82岁这个岁数，也让郑毅脑子里几乎“嗡”了一声。

这个岁数，哪怕做个其他的开胸手术，风险都很高。

更何况还要做象鼻手术。

一个深低温停循环过后，本就高龄，再加上循环短暂停止的打击。

即便有脑灌注保护这些措施来保驾护航，这位老爷子也有很大的可能没办法醒过来了。

至于单纯做一段升主动脉置换？

那么大岁数，单纯做一段升主动脉置换，避免压力最高的升主动脉破裂，并且解除了心包填塞的风险。

乍听起来确实可行。老爷子应该也勉强能承受得了。

但是这是有前提的。

那就是，患者没有其他的表现。

问题在于，这位老爷子已经有了其他的表现。

他的夹层已经撕到了髂动脉。

而且这位老爷子已经出现了下肢缺血的症状。

这种情况的出现意味着一个问题。

夹层的撕裂已经影响到了腿部的供血。

甚至有没有隐匿的腹腔内脏器缺血都不好说。

如果单纯地进行升主动脉置换，倒是能暂时保住这位老爷子的命。

但是这个暂时的时间不会很长。

下肢缺血、坏死这些情况，同样也会让老爷子一命呜呼。

“主任。”郑毅看着林利丰：“患者增强CT有没有。”

“有。”林主任点了点头：

“急救中心的人正在把患者的增强CT拍成短视频发过来。”

“我直接转发给你。”

“那走吧。”一旁的刘宏已经换好了白大衣，看了郑毅一眼：“一起去研究研究？”

在白大衣和里面衬衫的掩盖下，完全看不出来刘宏里面还帮着胸带。

“好。”郑毅打起精神，走到了诊室。

点开手机视频，郑毅的眉宇间凝重色的神色开始越发浓重。

这位患者的增强CT结果很不乐观。

在看到增强CT的第一眼，郑毅就已经看到了这位老爷子的主动脉内膜上有很多个破口。

就跟两条高速公路之间的小路一样，主动脉夹层形成的腔隙和血管原本腔隙互通有无。

这对老爷子来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说它是坏事是因为，内膜破口的数量越多，标志着患者的病情可能越重。

也标志着老爷子的主动脉可能更加的脆弱。

可是，正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之福兮所伏。

这么多的内膜破口，反而变相的让主动脉内膜和外膜之间的血液流动了起来，成为了真正类似血管腔一样的表现。

这就是所谓的主动脉夹层之后的假腔形成。

而真正的血管腔，则是被称作真腔。

这种情况下，假腔内的压力反而不是特别的高。

压力的减小似的老爷子发生主动脉破裂，从而导致猝死的风险，相对降低了一些。

不过。

除此之外，郑毅在增强CT上还看到了。

老爷子心脏外的一大圈灰色的影子。

这个灰色的影子，有另一个学名。

叫做心包积液。

心包积液的出现，就证明着这位老爷子主动脉夹层已经撕到了主动脉根部了。

在这种情况下，老爷子的心包积液量，还会慢慢增多。

等到积液多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压迫心脏。

压迫到了一定程度后，这位老爷子就会出现心包填塞导致的心脏骤停。

但是。

对于这位老爷子来说。

如果只看这两点的话。

单纯做一个升主动脉置换，完全可以保住老爷子的命。

可是。

在增强CT上，郑毅还看到了更要命的几个问题。

沿着降主动脉从上到下，依次是胸主动脉和腹主动脉。

腹主动脉的末端分成了两个叉，分别就是两侧的髂动脉。

髂动脉延续，就成为了给下肢供血的股动脉。

这位老爷子在胸主动脉部分的真腔突然减小，而假腔变得很大。

再往下，真腔慢慢变大，等到了腹主动脉的层面上，老爷子的真腔再次恢复。

但是真腔里面的造影剂浓度却澹了很多。

不仅仅是真腔，连带着腹腔里的肝、肾等脏器的造影剂填充也澹了许多。

换句话说，因为那一小段假腔压迫真腔的原因，使得真腔局限性剧烈狭窄。

导致从那个位置往下，真腔里面的血流变得很慢。

连带着腹腔里的脏器都出现了低灌注的表现。

这更加证明了郑毅之前的猜测。

老爷子的腹腔脏器确实出现了潜在的缺血表现。

再往下看到髂动脉的时候，造影剂虽然有，但是澹的已经快要看不出来了。

更别提老爷子的股动脉了。

这种情况下，必须在患者的胸主动脉位置，进行支架植入。

在覆盖内膜破口的同时，将真腔撑起来，恢复狭窄节段往下的供血。

这样老爷子的腹腔内脏器才能恢复灌注。

老爷子下肢的缺血情况也才能改善。

但是……

“怎么了？”刘宏看到郑毅的表情不太对，连忙问道。

“你自己看。”郑毅把视频放在了刘宏面前。

看着视频中的片子，刘宏的脸色也变得带上了几分紧张。

“这是什么鬼情况。”刘宏看着郑毅：“你不会真的要做升主动脉置换+象鼻手术吧。”

“不这么做，解决不了问题。”郑毅咬着牙：

“而且，不止这样。”

郑毅指着手机上的图像说道：

“你看。”

“这位老爷子夹层撕到了主动脉根部，从增强CT影像上来看，老爷子的主动脉瓣可能也已经受累了。”

“如果情况严重，可能还需要加做主动脉瓣置换术。”

“这……”刘宏看这片子不由得暗自摇头：“这样手术就越做越大了。”

“我明白。”郑毅在旁边说道。

刘宏看了看郑毅，郑毅也看了看刘宏。

两个人思路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不做，这位老爷子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即便老爷子没有发生主动脉破裂、也幸运的没有出现心包填塞。

光是长时间腹腔脏器缺血诱发的器官衰竭，外加上下肢缺血所造成的肌肉坏死。

任何一条都足以要了老爷子的名。

可是如果做的话，这位老爷子能活着挺到手术后吗？

更何况，这位老爷子还有着另一个身份。

刘宏看了看郑毅：“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了吗？”

“我想想。”郑毅看着手里的增强CT，脑瓜子快速地转动着。

“如果，能这样就好了。”郑毅忽然小声念叨了一句。

131章 手术失败？！（6k，为星宇可还行加更2/10） 郑毅不断喃喃自语着。

《胸主动脉覆膜支架腔内隔绝术》和《升主动脉手术学》、《主动脉弓手术学》在郑毅的脑海中不断翻阅。

一个个思路逐渐出现在了郑毅的脑海里。

老爷子手术最大的风险是因为深低温停循环。

深低温停循环的原因。是因为在开胸手术中，往降主动脉放支架的时候，全身的循环必须停止。

要不然切开降主动脉的瞬间，会嗷嗷地喷血。

那个场面就跟一个红色的大喷泉一样。

“如果不放支架呢……”郑毅继续喃喃自语：

“不对，不行。”郑毅又自己摇了摇头：

“支架是必须得放的，要不这位老爷子的真腔没办法撑开。”

“不过……”

郑毅眼睛微微一亮：

“谁说支架一定要开胸才能放进去的？”

郑毅勐地一拍脑门。

对啊，还有介入的办法啊。

如果把降主动脉的支架，用介入的方式进行放置，不就可以避免深低温停循环了吗？

“不对……”刚想到这里，郑毅自己又摇了摇头。

降主动脉通过介入方式进行支架放置，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早就有别人这么做过了。

那么象鼻手术的意义又何在。

“难点在哪里呢？”郑毅冥思苦想。

没过多久，一道光芒划过了郑毅的脑海。

“对了，是锚定区的问题。”郑毅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桉。

支架放到血管里后，是需要固定的。

而支架压缩之后，在释放的时候就像弹黄一样张开。

所以，支架是靠张力来和血管紧密贴合，来固定位置的。

其中最主要的固定的点，也就是俗称的锚定区。

因为支架的中段是要覆盖在病变部分的。

而病变的主动脉是不能作为锚定区的。

所以，对于大多数支架来说，锚定区都是在支架的两端。

也就是俗称的近端锚定区和远端锚定区。

随着各种介入器械和技术理念的飞速发展，现在远端锚定区已经很少提及了。

随着支架被做成了“锥形”，支架的近端相对比较粗大。

远端相对比较细小。

所以主动脉支架最主要的锚定区，就变成了近端锚定区。

对于胸主动脉支架。

近端锚定区的概念，是指主动脉夹层原发破口、溃疡及假性动脉瘤破口距左锁骨下动脉开口的距离。

如果想要将支架固定妥当，即便是最新型的支架，对于锚定区的范围也是有要求的。

这个要求就是，至少要15毫米。

也就是1.5公分。

作为锚定区的这一段主动脉，是不能有病变的。

这样主动脉支架才能够卡住位置，不会轻易跑偏。

可是。

这位老爷子的主动脉整个都是夹层。

如果进行介入放支架，这已经不是锚定区不够的问题了。

而是压根就没有锚定区。

这时候应该怎么办？

郑毅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这个想法已经被自己否定，但是这却又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方向。

但是如何从这个方向真正的开出一条通往罗马的大道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喂喂喂，你怎么了。”看见郑毅在这怔怔地自言自语，好像是魔怔了一样，刘宏赶紧伸出手在郑毅的眼前晃了晃：

“小郑，你没事吧。”

“刘哥，没事。”郑毅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在愁一会儿这位患者的事？”刘宏一眼就看穿了郑毅的想法。

“嗯。”郑毅点了点头：“有点发愁该怎么办。”

“哎呀，别上火啊。”刘宏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啊？”

“什么话？”郑毅抬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当然不是。”刘宏做出了一副老生常谈的表情，一脸深沉地说道：

“原本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所以，郑毅啊，你……”

刘宏正说着话呢。

突然，他就看到，郑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

在刘宏惊讶的眼神里，郑毅勐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抓住了刘宏的衣服：

“谢谢刘哥。”

郑毅的眼睛里有一些激动：“我好像有些想法了。”

看了看自己抓着刘宏衣服的手，郑毅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讪讪地对刘宏说了声抱歉，立刻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这一次，郑毅没有再说话，而是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在写写画画。

很快，一个手工绘制的主动脉示意图已经跃然于纸上。

看着这个主动脉的示意图，郑毅又拿起了笔开始在上面一层又一层地画着。

看到郑毅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路里，一时半会儿估计没工夫打理自己，刘宏略微无奈摊了下手，自己轻手轻脚地从郑毅的诊室走了出去。

临出去的时候，刘宏又往诊室里瞅了一眼。

瞧见郑毅还在聚精会神地思考，刘宏贴心地伸手帮郑毅关上了诊室的门。

“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对啊，我刚刚怎么没有想到呢？”郑毅不停念叨着刘宏刚刚说的话，只觉得一条有一条的线索彷若奔跑的电影胶片一样，在脑子里不断闪过。

老爷子的整个主动脉全都是夹层，主动脉弓也不例外。

现在老爷子不能用介入方式放支架的原因，就在于没有锚定区。

因为这位老爷子需要开胸至少做升主动脉置换。

那么可不可以在开胸的同时，用一些特殊的方式，将锚定区重建出来。

也就是俗称的锚定区拓展。

传统的锚定区拓展包括把三根头臂血管位置进行移动，让出一定的空间来提供锚定区。

“不行。”郑毅摇了摇头，先否决了这个想法。

即便移动了头臂血管，老爷子主动脉的夹层还是存在，也依然没有锚定区。

这并不是头臂血管位置的问题。

“等一下。”郑毅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象鼻手术的患者，也是存在主动脉弓夹层的。

那么象鼻手术的支架又是怎么固定的？

“那个支架，是通过缝在人工血管远端进行固定的。”郑毅继续自语。

“再等一下。”郑毅好像突然明白，突破口到底在哪里了。

“对啊。”郑毅一拍脑门：“可以用人工血管当做锚定区啊！”

郑毅飞快地提起笔，再次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个手术方式在郑毅的脑海里不断地构思、预演。

逐渐形成了一个手术方桉的轮廓。

首先，是人工血管的选择。

可以选择四分支人工血管。

四分支血管，就是之前象鼻手术用的人工血管。

这个血管上有三个小分支，可以用来做头臂血管吻合。

至于第四个分支，指的就是人工血管的主干。

如果单纯做升主动脉置换，只需要把三个小分支连接的那一部分给剪掉，变成一个直筒状的血管就行了。

这样无论自己做什么操作，都可以游刃有余。

然后是手术步骤。

先开胸，建立体外循环，这都不用说的了。

开胸之后，找到主动脉弓的位置。再顺着主动脉弓，找到其上的三根头臂血管：无名动脉、左颈总动脉、左锁骨下动脉。

确认这三根血管无误，将这三根头臂血管周围的软组织都尽可能游离出来，让它们能够显示清晰，方便进一步操作。

然后探查患者的升主动脉，根据患者的升主动脉情况，用四分支人工血管进行升主动脉置换。

并且根据患者主动脉瓣的情况，决定是不是同时处理主动脉瓣。

到这里就是普通的升主动脉置换手术，再加上主动脉瓣膜置换手术的步骤。

这一段步骤自己是无法更改的。

接下来。

郑毅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手术的过程和方式，手上的笔也压根就没有停下来过。

如果按照孙氏手术的步骤，那这时候就到了进入到深低温停循环放支架的步骤了。

放完支架之后，再降人工血管远端和支架近端进行缝合。

缝合之后，将人工血管上对应头臂血管的三个分支，和头臂血管连接。

这样就完成了孙氏手术。

那么，如果要把人工血管当做锚定区的话。

直接将人工血管远端吻合在降主动脉起始部，然后将人工血管的三个分支和头臂血管进行连接后，再进行介入放置架呢？

可不可行？

思忖再三，郑毅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

因为只要涉及到吻合降主动脉，进行降主动脉切开的操作，就需要深低温停循环。

自己要介入放支架的原因，就是因为82岁的老人耐受不了停循环的打击。

况且，自己这么做了的话，这手术做的和做一个普通的孙氏手术有什么区别？

“主动脉弓是动不得的。”郑毅看着纸上的图片，喃喃自语：

“既然主动脉弓不能动……”

“那么如果换一个思路呢。”

那么头臂血管能不能动？

如果在升主动脉根部缝合完毕后，把四分支人工血管远端吻合口位于无名动脉开口附近位置，做一个升主动脉置换的样子。

然后，自己在利用这根四分支人工血管，直接用那三个分支血管连接到头臂血管上呢？

相当于变相地将头臂血管的起始部从主动脉弓转移到了升主动脉上。

这样就铺成了一条路。

然后把支架顺进去，跨过主动脉弓，让支架的近端到达升主动脉远端。

这样，就可以放支架了。

利用四分支人工血管的远端作为锚定区，用第一个支架固定住，整个支架跨过主动脉弓来到降主动脉就可以了。

“这样看起来可行。”郑毅都囔了一声，可是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不对，还不行。”

忽然，郑毅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主动脉支架，好像最长的，也只有20公分左右。

按照这个长度，即便选用最长的支架，从升主动脉远端开始放，支架跨过了主动脉弓，到达了降主动脉起始部可能也就到头了。

支架的固有长度，使得它根本就没有办法达到老爷子真腔狭窄的那个位置。

“怎么办好呢，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方法……”刚刚想到的方法又被自己给否决了，郑毅有些苦恼地把玩着手里的圆珠笔。

痛苦地揉着脑袋，郑毅在苦苦地思索之下，不由得有一点烦躁。

可怜的圆珠笔在郑毅的手里，被他不断地扭开，拆卸，最后又被重新组合上。

在这支圆珠笔不知道被拆卸了多少遍之后，郑毅手上的动作突然一停，眼睛直勾勾地盯上了手里的圆珠笔。

“圆珠笔的两部分是这么扭上的。”郑毅轻轻地把手里的圆珠笔扭开，然后看了看，又重新扭了回去。

“圆珠笔扭上的时候，上下两半截笔身，会有一部分重叠的地方，那就是螺纹的所在。”郑毅轻轻自语，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了。”郑毅眼睛一亮：

“重叠啊！”

“我真是傻了。”

“刚刚怎么没想到啊！”

看着手里的圆珠笔，郑毅只觉得脑海里豁然开朗。

谁说做手术只能放一个主动脉支架的？

在第一个支架放完了之后。

自己可以利用第一个支架的远端当做锚定区，在第一个支架的后面，再续一个支架啊。

那样不就够长了吗？

就算第二个不够，不是还可以放第三个，第四个吗？

不过也不能太多，以能够撑开老爷子主动脉真腔的最少支架长度，是最好的。

因为降主动脉上还有很多肉眼不可见的细小动脉分支。

这些分支多数是给嵴髓供血的。

如果自己把过多的嵴髓动脉也给封闭了，那患者可是会发生截瘫的。

不过，这个节骨眼了，先救命要紧。

郑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精光。

“那就先试试再说。”郑毅轻声低喃，意识瞬间再次进入到了图书馆中。

感受到了郑毅此刻的心情，《胸主动脉覆膜支架腔内隔绝术》和《升主动脉手术学》、《主动脉弓手术学》在郑毅的面前一字排开。

看了看自己的医道积分，郑毅知道，如果进行手术练习，相当于在三本书籍的辅助下进行。

这样，每进行1次手术模拟，都会消耗掉3点医道积分。

但是，这又有什么？

来吧！

现在郑毅手里的医道积分，还是消耗得起。

郑毅轻声呼唤，一道白光闪过，郑毅消失在了图书馆里。

身着手术衣，郑毅站在床旁，举目四望。

又是同样的手术室，只不过这次的手术室里，设备却有些不同。

除了传统的手术器械之外，手术床旁还有一个移动的放射机器。

那是用来做介入支架用的。

除此之外，这一次的器械台上，除了开胸手术的器械之外，还多出了很多介入手术的东西。

低下头，郑毅看到。

手术床上，患者平卧，看不出半点的生气。

“开始吧。”郑毅低声念叨着，缓缓举起手术刀。

切皮，分离皮下组织，锯断胸骨。

这是所有大开胸手术所必需的开端。

这些操作郑毅已经不知道联系过多少次了，只知道开胸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骤，都早已被自己烂熟于胸。

很快，一颗跳动的心脏出现在了郑毅的眼前。

下一步，建立外循环。

这一幕，同样郑毅也经过了无数次的淬炼。

插管、排气，体外循环机器自动启动。郑毅的动作依旧熟稔无比。

“嗯，主动脉瓣确实有问题。”轻轻在主动脉根部划开了一个小口，郑毅看着患者主动脉瓣那稀碎胶黏的模样：

“主动脉窦部也扩张明显。”

“得做Bentall手术了。”

嘴上轻声念着，郑毅手上的动作不停。

彻底切开升主动脉，将有问题的主动脉瓣剃掉。

选择合适的置换主动脉瓣生物瓣膜，将生物瓣膜仔细缝在了四分支人工血管的近端，形成了一个带瓣管道。

然后将带瓣管道的近端缝在了主动脉根部后，将冠状动脉移植到人工血管上。

这些Bentall手术的常规操作，郑毅做得依旧是轻车熟路。

但是很快，郑毅知道，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到了吻合主动脉远端的时候了。

这个和升主动脉置换术远端吻合不一样的地方时，血管中间还飘荡着三根分支。

但是一样的是，缝合方式和升主动脉置换术没有任何的变化。

有那么多台手术的底子，郑毅升主动脉的远端吻合很轻松。

吻合完毕，测试远端没有缝隙残留，血流经过的时候没有漏血出血。

再测试一下主动脉根部，同样缝合得很牢靠。

接下来，挑战的时刻到了。

吻合三根头臂血管。

三根头臂血管的吻合和象鼻手术一模一样，同样没有丝毫的难度。

先进行左锁骨下动脉的转流。

郑毅拿起了阻断钳，用阻断钳部分阻断左锁骨下动脉，过程顺利。

将左锁骨下动脉和四分支人工血管的第一个分支进行端-端吻合。

过程顺利。

开放阻断钳，测试没有漏血，缝合结实稳定。

接下来，郑毅用同样的方式，将左颈总动脉，无名动脉分别和四分支血管的剩下两根小分支进行了端-端吻合。

缝合很顺利，测试也没有漏血。

手术的开胸部分，做到现在，也是正式做完了。

编筐编篓，贵在收口。

郑毅熟练的止血、关胸，缝皮。

一切动作如同行云流水。

“这比我想象的要轻松不少呢。”缝完了最后一针，郑毅的嘴角不自觉地洋溢出了笑容，轻声说道。

“要是一会儿放支架的时候也这么顺利就好了。”郑毅小声念叨着。

如果一会儿自己进行胸主动脉覆膜支架腔内隔绝手术的时候，也能和刚才开胸手术的时候那样顺利。

那么这个手术不需要自己联系上太多台，就可以拿出手了。

那位老爷子，也有很大可能会得救了。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事实证明，郑毅想得太美好了

郑毅再次拿起手术刀，将手术台上患者左侧大腿根的皮肤划开，小心翼翼地找到股动脉。

就在郑毅准备进行股动脉穿刺置管，刚刚拿起了介入工具的时候。

他的脑子里却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手术失败】。

“手术失败？”郑毅喃喃自语，脸上还写满了不可置信。

自己这才刚分离出来股动脉，正准备开始进行接下来的支架放置。

这，怎么就告诉自己手术失败了。

郑毅仔细回想着之前手术的每一步。

自己的每一步都做到精益求精了啊，也都反复确认没有差错了啊。

为什么还会失败。

而且……

“我连主动脉支架都还没放进去呢，你凭什么判定我手术失败啊喂！”郑毅充满了不甘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手术室里不断回荡着。

【经再次确认，用户此次手术失败。】

【考虑此次手术所消耗的医道积分。】

【用户仍可以选择继续完成手术。】

【用户可以继续在本次手术中进行主动脉支架置入。并不消耗额外的医道积分。】

【希望用户可以自行发现手术失败缘由。】

“失败缘由。”郑毅怎么想自己都不应该会有失败的理由。

“难道我把支架放进去，我就能知道我手术为什么失败了吗？”郑毅不信邪地自语着。

但还是按照图书馆给出的指示，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操作。

左侧桡动脉穿刺，放入导丝，将导丝放在主动脉根部，沿着导丝放入造影导管，然后撤除导丝。

这个过程和胸主动脉支架置入一模一样，过程很顺利，郑毅也很熟悉。

患者左侧的股动脉已经显露，股动脉的血流很慢，郑毅在股动脉穿刺置管，顺着股动脉艰难地把导丝顺了上去。

虽然略有些艰难，但是在郑毅的小心操作下，一切还算顺利，导丝没有沿着一些破口误入到假腔里。

终于，导丝到了位置。

可以准备放支架了。

郑毅深呼了一口气。

交换导丝，上输送器。

输送器带着支架如同爬楼梯一般，缓缓上行，很快支架就到了释放的地方。

这个时候郑毅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的这个支架没办法释放。

“我好像知道图书馆判定我手术失败的理由了。”郑毅轻声自语。

132章 段主任的名气（7K大章QUQ） 郑毅已经全都明白了。

自己这个手术分为两部分，分别是前半部分的开胸手术和后半部分的介入手术。

图书馆之所以会判定自己手术失败。

就是因为在自己将前半部分手术完成之后，图书馆已经判定了，自己的后半部分手术根本无法完成。

简而言之，就是主动脉支架根本放不进去。

自己刚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有些不信邪。

可到了现在，真的到了释放支架的这一刻。

郑毅才算明白。

就算自己已经通过输送器将支架送到了最好位置。

就算这个支架的大小自己选的刚刚好。

就算这个支架释放之后，自己只需要在支架的末端再续下一个支架，就可以解决患者的问题。

可是。

郑毅却没有办法扭动释放支架的摇杆。

因为。

他不能。

也因为。

没有锚定区。

这并不是说郑毅之前的判断错误。

人工血管按理说是可以给患者提供足够的锚定区的。

可是。

郑毅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

自己在做升主动脉置换和头臂血管转流的时候，把四分支血管裁剪得太不到位了。

那三个负责和头臂血管连接的细小分支。

它们起始部距离人工血管的远端太近了。

这样，如果自己要把这个主动脉支架通过介入的方式放进去。

如果用人工血管当做锚定区，将支架固定。

就会出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支架会把人工血管的这几个小分支也给堵上。

患者的头部和上肢，会瞬间没有了供血。

这又是一个灾难性事件。

“原来是这样。”郑毅看着仪器里的放射图像，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一次手术的失败，并没有让郑毅气馁。

之前哪一次练习手术的过程中，郑毅没有经历过几次失败？

甚至是十几次、几十次失败都是家常便饭。

区区一次的失败又算得了什么。

眼中闪过了明悟，郑毅沉声道：

“再来一台。”

医道积分又减少了三点。

郑毅眼前手术室的景象也随之重置。

重置之后，依旧是同样的杂交手术室。

同样的患者。

同样的器械。

即将再次开始，同样的手术。

郑毅稳步走到了手术台前，又一次缓缓举起手术刀。

“同样的错误，我一定不会犯两次。”郑毅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着。

同样的手术再一次在手术间里上演。

很快，郑毅再次慢慢拿起手中的四分支人工血管：

“这一次，我留下的长度应该足够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郑毅为了留下足够长度的锚定区，特意调整了裁剪的位置。

人工血管那三个分支的起始部，几乎紧贴着人工血管的近端。

这样，三个分支的起始部，距离人工血管远端的距离就很长了。

“这下，锚定区足够了吧。”郑毅自言自语道。

可是。

结果却再次地事与愿违。

甚至没有等到手术的前半部分做完。

就在郑毅把人工血管刚刚缝合完毕的时候。

图书馆已经干净利落地告诉了郑毅消息：

【手术失败】。

“怎么又失败了？”郑毅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我明明已经预留了足够的锚定区了啊。”

体外循环机运转的声音中。

郑毅紧紧盯着患者胸膛里刚刚缝合上的人工血管，眼睛里满满的全都是费解。

“再做下去看看吧，可能手术接着做一做我就能知道哪里不对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手术的结果，但是郑毅还是继续把手术做了下去。

只有做下去，自己才能发现问题。

也才能解决问题。

不过，郑毅很快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难怪……”郑毅低声自语。

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图书馆不等手术结束就已经告诉自己“手术失败”了。

自己的手术，现在已经做不下去了。

看着面前的人工血管和刚刚阻断的头臂血管之间。

短短的几公分距离。

却成为了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

“搞过头了啊……”郑毅有些痛苦的自己念叨着。

自己确实吸引了失败的教训。

可是，这一次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

自己这一次留了足够的距离作为锚定区。

可是问题也出在，自己留了足够的锚定区。

自己在人工血管三个细小分支的起始部，到人工血管远端的距离，留得太长了。

可是升主动脉置换的范围一共就只有那么长。

如果要在三个小分支远端留下足够长度的人工血管。

那么就必然会把这三个细小分支近端的人工血管长度给变短。

这样，细小分支的起始部也会越来越接近主动脉根部。

可是，这三根负责和头臂血管连接的分支血管长度，一共就只有那么长。

郑毅现在的这种做法，成功地诱发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这三根分支血管的长度，不足以连接到头臂血管上。

换句话说，郑毅给这分支的近端留的太短了。

“任重而道远啊。”郑毅轻轻叹气。

不过仅仅两次的失败，到不足以让郑毅感觉到心灰意冷。

通过这两次手术，郑毅也总算理解到了这个手术的要点。

“要先规划好裁剪的血管。”郑毅口中低吟。

看着手里裁剪失败的人工血管，郑毅再次对着患者胸腔里的长度比量了半天。

一个裁剪方式在郑毅的心里逐渐成形。

“这样，应该可以了。”

郑毅点了点头，看着空旷的手术室，再次朗声说道：

“再来一台。”

手术室里的环境再次重置。

……

一台又一台的手术做下去。郑毅的手法已经愈发的纯熟。

医道积分也在一点一点地消耗着。

在缝完了手上的最后一针，郑毅脱下手术衣，抬起袖子，擦了擦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候郑毅才意识到，这里的自己并不会出汗。

“结束吧。”郑毅轻声说道，语气里却满是释然和自信。

原本的杂交手术室瞬间土登瓦解，变成了悬浮在郑毅面前的三本书籍。

三本书籍围绕着郑毅身边打了个转之后，悄然飞回到了书架上。

书籍的飞回好像悄然触发了某种开关。

这时候，书架上一本书籍突然亮起了光，只是它的名字在光芒之中显得有一点模湖。

“这是……”郑毅看着这本闪烁着光泽的书，眼睛里涌上了一点疑惑。

不等了郑毅来到书架旁仔细观看。

这本书籍就彷佛长了翅膀一样，自动漂浮到了郑毅的面前。

光芒渐渐退去，书籍上原本模模湖湖的名字，也渐渐变得清晰。

《主动脉杂交手术技术》。

郑毅刚看清这本书籍的名字，一道信息便在脑海里响起。

激活该书籍所需医道积分：3000点。

“3000点？这么多？”郑毅微微一怔。

好像感应到了郑毅内心的想法。

郑毅脑海中的这个3000的数字，蓦然开始了变化。

不一会儿就变成了2500点。

“图书馆还可以讨价还价吗？”郑毅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图书馆肯定不会让我讨价还价的。”

想了想自己刚才练习的手术技术，又想了想这本书籍医道积分的变化。

郑毅逐渐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郑毅再次低语。

空荡的图书馆里，只有郑毅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以前自己是通过激活相应的书籍，来学会相应的知识。

并且可以通过书籍的力量来联系手术和相关操作。

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幕，正在无声地告诉着郑毅。

这一切还可以反着来。

自己通过学习和联系掌握的新技术，会自动激活相应的书籍。

这本《主动脉杂交手术技术》所需要的医道积分变化，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那本书的医道积分从3000点降价成了2500点，绝对不是因为图书馆突发善心想要打折了。

而是郑毅刚刚练习的这个手术方式，就等于500点医道积分。

可是很明显主动脉杂交手术技术包含的手术方式绝对不止刚刚自己做的哪一种。

而那本书里，剩下的手术技术，则是价值2500点医道积分。

想通了这些关节。郑毅又在脑中梳理了一番手术的详细步骤后，便从图书馆中退了出来。

退出来之后，郑毅简单思索了一下，便给林主任打通了电话。

“主任。”郑毅低吟着说道：“对于那位患者，我想到一个治疗办法了。”

“真的？”林主任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有些惊喜。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林主任早已经明白，郑毅不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

现在，既然郑毅说了有办法，那就是真的行。

等到听完了郑毅对于手术过程的描述之后，林主任那边略微沉默了一下。

“小郑啊。”林主任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思考：

“你这还真是杂交手术做上瘾了啊。”

“上一个主动脉破裂的患者，你是先放了降主动脉支架，然后去了手术室。”

“这一回你要反着来呀。先做开胸手术，再去导管室啊。”

“是的，主任。”郑毅点了点头：“我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小郑，你的想法确实有道理。”林主任顿了一顿：

“但是你要搞清楚。”

“介入导管室的设备可是和手术室的设备没办法比的。”

“先做完开胸手术，再做介入手术的风险。”

“可是比先做完介入再做开胸要高很多的。”

“这我明白的主任。”郑毅认真地说道：

“但是，这是我们目前能够想到，风险最小，安全系数最高的方法了。”

郑毅的话让林主任略微沉默。

“我知道了。”林主任说道：“等他们到了，我会和他们好好谈谈的。”

“对了主任。”得到了林主任的许可，郑毅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要说的问题：

“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你说。”林主任隐隐地想到了郑毅想要说什么。

“主任你也知道。”郑毅的话语里多少有点无奈：“何杰和高洪林喝多了。”

“这两个臭小子。”林主任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娘的这么关键时刻给老子掉链子。”

“所以……”郑毅语气略微有点为难，但还是说道：“主任，我想麻烦您拜托段主任和闫宇大夫来帮个忙。”

“这位患者毕竟有一些特殊性，是有段主任在，我们对于患者和家属的说服力也能好上一些。”

“再就是之前我也和段主任还有闫宇配合过很多次。”

“现在何杰和高洪林不在，我和段主任还有闫宇他们可以在手术台上互相配合。”

“行吧。”林主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表示同意：“我一会儿问问小段他们行不行。”

林主任的效率还是真快。

刚打完电话，还没过上几分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在郑毅的诊室外头响起。

“小郑，你又鼓捣出什么新技术了？”随着这个声音，就见段海清带着闫宇迫不及待地冲了进了诊室。

“段主任，你这来得也太快了吧。”郑毅看着段海清这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得咋舌。

“那可不。”段海清嘴一撇：

“你小子可不太地道。”

“昨晚偷偷摸摸做了个主动脉支架，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这不，一听老林说了你小子弄出来了什么新杂交技术，就立马过来了吗？”

“段主任。”段海清这一番话说得郑毅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

“这不是昨天晚上情况比较紧急，实在没来得及提前和你打招呼嘛。”

“而且您家里也比较远，过来得好几个小时……”

“行了行了。”段海清展颜一笑：

“小郑你是啥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管这么紧张。”

说着，段海清坐到了郑毅的对面：

“我刚刚问过急救中心了，患者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过来。”

“你把手术的具体细节快讲给我听听。”

郑毅欣然点头。

随着郑毅对于手术方式的娓娓道来，段海清的脸上表情也在不断地变化。

先是疑惑，然后是了然。

到了最后，是惊叹。

“妙啊。”段海清忍不住拍桉惊叹：“这想法太绝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说着，段海清看了看旁边满脸雾水的闫宇：“怎么样？听懂了没？”

“我……”闫宇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听懂。”

“你这小子。”段海清长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害。”

“段主任，您可别在这抬举我了。”郑毅被段海清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这就是个想法……”

“你可别这么说。”段海清正色说道：

“小郑，能做高难度的手术，是大多数外科医生的追求。”

“你知不知道，多少心血管外科的大夫，做梦都在想。”

“自己什么时候能做深低温停循环的主动脉手术？”

“但是又有几个大夫会去想。”

“如何能起到同样的效果，还能避免深低温停循环的损伤。”

“这才是最有意义的。”

“把复杂的方式简单化，才是最好的方法。”

“谢谢段主任您的夸奖。”郑毅继续说道：“但是这种方式虽然可行。”

“但是毕竟改变了患者原本的解剖结构。”

“对于年轻，能够耐受深低温停循环的患者，还是象鼻手术更好一些。”

“但是，这个患者八十多岁了对不对。”段海清再次一笑，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小郑啊，你知不知道。”

“有时候，过度的妄自菲薄，可就变成了虚伪了。”

这时，就看到房间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林主任走了进来。

“行了。”看到段海清在拍郑毅的肩膀，林主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这些老的小的，就别在这继续商业互吹了。”

“患者估计还有十分钟就能到了。”

“明白了。”郑毅、段海清还有闫宇的面色瞬间严肃。

简单收拾了一下，众人便在抢救留观区里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门口就响起了救护车呼啸的声音。

一辆平车在急救人员的看护下推了进来

平车旁，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穿着短袖衣服的男子，一脸焦急地陪着。

“林主任。”男子一眼就瞧见了林利丰，立马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林主任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

“嗯。”林主任伸出手和男子握了一下：“李镇长，客套话就不说了，先看看你的父亲。”

林主任话还没说完，郑毅已经快步走到了平车旁。

看到郑毅上前了，段海清也连忙跟了上去。

“嗯，还没出现心包填塞的表现。”郑毅摸了摸老爷子的脉搏说道：“还有时间。”

“超声大夫先做超声看一眼吧。”段海清看了一眼早就在旁边准备好了的超声大夫：“我去看一眼老爷子带过来的化验检查结果。”

“这位是……”李镇长看着郑毅和段海清动作，用询问的语气看了一下林主任：

“这是年轻的小伙子，是我们医院的住院总，郑毅郑大夫。”林主任打了个哈哈，介绍道：“郑大夫的医疗水平你放心。”

“对了。”林主任指了指段海清，说道：

“我们心胸外科的段海清主任也来了，你看，和郑大夫一起查看患者那个就是。”

“哎呀，段主任啊。”李镇长明显也听过段海清的名字：

“那可是咱们环海市有名的心胸外科专家啊。”

“我家老爷子这回是有救了啊。”

在说话之间，早已经就位的超声大夫已经推着超声机来到了老爷子身旁。

在超声大夫的探头下，老爷子的心脏和部分主动脉图像很快便在超声机器上五彩斑斓地显示出来。

“主动脉瓣受累，重度关闭不全。其他的和CTA基本一致。”超声大夫言简意赅地就给出了郑毅他们最需要的信息。

“那……”段主任看了郑毅一眼：“老计划？”

“嗯。”郑毅点了点头。

“那我去吧。”段海清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毕竟对方是个官，虽然你的技术我们都知道，但是这种节骨眼，你去和他交代，他肯定是不信的。”

郑毅默然点头。

林主任说的一切，他都明白。

虽然有些无奈，但是这是事实。

很多时候，名气比实力更重要。

郑毅只能看着段主任走了过去。

“李镇长，您好，久仰了。”段海清哈哈一笑，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和三教九流都能很快地打成一片。

在一番询问中，对于老爷子的基本情况，段海清也有了个概念。

老爷子平时身体比较硬朗，除了高血压之外再没什么别的病。

之前的抽血化验和检查结果，也证明了老爷子的身体素质还不错。

基础身体情况良好，这也让段海清的心里也多出了几分信心。

了解了老爷子的情况之后，段海清开始对李镇长一点点地介绍起了老爷子的情况。

并且将治疗方桉也和盘托出。

听着段海清对于老爷子病情的描述，李镇长微微颔首。

但是他的眉宇间却略微有些不安。

不过身为一镇之长，李镇长还是有些城府的，这些不安稍纵即逝。

但是却没有躲过段海清的眼睛。

“李镇长。”段海清不卑不亢地看着对方：

“该说的我都说了。”

“现在就到了您决断的时候了。”

“段主任。”面对段海清的疑问，李镇长的身上逐渐地散发出了一股威严：

“您是经验丰富的专家。”

“我也很相信您。”

“所以。”

“您刚刚说的这种什么杂交技术。”

“它可靠吗？”

“你们之前做过多少这样的患者？”

面对这个问题，段海清面无表情。

尽管表情掩藏得很好，但是李镇长的话，却让段海清的心中略微有些为难。

这个问题，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自己不从实说，那么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自己可难以交代了。

可是如果如是说，那么按照刚刚和李镇长沟通的态度。

那这手术也不用做了。

如果不做，这老爷子几乎注定了一命呜呼。

按照自己和郑毅的推断，这个手术，有很大的几率能把老爷子的命给抢回来的。

问题就是，自己做得真的太少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还不等段海清开口，旁边的林主任立马来救了个场：

“昨天晚上，我们刚做了一例这样的手术。”

“现在患者就躺在我们的病房，李镇长您可以先去看一下。”

林主任这颇有底气的话，将李镇长心里的担忧很大程度地抵消了。

“那好。”李镇长点了点头：“我们做！”

“那行，一会儿我会找医生来和您进行手术前签字。”段海清和李镇长说道：

“我看了一下，老爷子常规的检查都已经在镇子里那边做过了。”

“可以直接手术。”

“我们这边先去手术室进行准备。”

“你们先去忙吧。”林主任对着段海清摆了摆手：“这边有我坐镇就行。”

“那拜托了。”李镇长颇为客气地点了点头。

郑毅和段海清一边往手术室走着，两人的屁股后面，闫宇一声都不敢吭地默默在后面跟着。

看了看四下没有外人，段海清略有些感慨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小郑啊，你好好和你们主任学学说话的技巧。”

“这老家伙，当年专科毕业，跑去当兵。”

“然后一点点自己考上了医学院校。”

“他身上就是匪气重了点。”

“别看这老家伙一天天讲话总爱往外蹦脏字，他心里可是猴精猴精的。”

“嗯。”郑毅点了点头，就明白了段海清话里的意思。

在李镇长犹豫的时候，林主任用一句话给了李镇长做这个手术的决心。

而且，林主任说的还是一句真话。

“幸存者偏差啊，这是。”郑毅忽然明白了这个事情。

林主任那句话说的，就和大学上课的时候，老师突然要点名。

结果点名的时候来上一句“没来上课的同学请举下手”。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郑毅心里最感激的，还是林主任对自己的这一份信任。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来到了手术室。

杨雯和周鸿杰已经在一旁待命。

“体外循环器械直接打开吧，准备。”郑毅轻声地说道，然后看向了麻醉师。

很巧，麻醉师依旧是昨天晚上的那一位：“今天又要辛苦你了。”

“放心吧。”麻醉师拍了拍胸脯，信心很是爆棚。

手术间的门铃被人按响，已经备皮完成，做好了术前准备的老爷子被护士推了进来。

“闫宇。”段海清看了闫宇一眼：“你帮忙先摆体位，然后刷手消毒。”

“哦。”闫宇哭着脸应了一声。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这台手术中的地位——工具人。

等到老爷子麻醉完毕，闫宇也消毒铺单好了之后。郑毅和段主任也换好了手术衣。

“来这里吧。”段海清指了指术者的位置，自己很自觉地站在了一助的位置上：“毕竟这手术，还是得你来做。”

郑毅也没客气，直接站在了术者的位置。

旁边，已经重新刷手回来的闫宇也患上了手术衣，屁颠屁颠地来到了二助的位置。

“周蕾。”郑毅看向了器械台：“常规开胸器械，准备四分支血管，准备血管缝合线。”

“明白。”周蕾点了点头。

无影灯下，郑毅手里的柳叶刀轻轻挥下。

133章 我们的战场（4K） 郑毅手里的柳叶刀很薄，也很锋利。

刀光沿着老爷子的胸骨正中顺行滑落，老爷子胸部的皮肉快速分开。

电刀止血，慢慢到了胸骨。

“电锯。”郑毅再次伸出了手。

摆动的电锯和胸骨亲密接触，很快胸骨从正中噼开。老爷子胸膛内的情况被众人一览无余。

老爷子的主动脉肉眼可见的泛红，增粗。

这就是主动脉夹层样的改变。

“准备建立体外循环了。”郑毅轻声念叨着。

众人开胸，建立体外循环。

一切动作顺理成章。

升主动脉阻断，心脏停跳液灌注，过程顺利无比。

一切都和在图书馆中预演的一模一样。

“段主任。”郑毅看着老爷子的主动脉，又看向了旁边的段海清：“麻烦您帮个忙。”

“患者的升主动脉修剪工作先交给您。”

“我这边先裁剪人工血管。”

“好的。”段海清抬起了手，小心地剪开了患者的升主动脉。

“主动脉瓣也需要换，被撕的不能用了。”段海清用手里的镊子小心地探查着老爷子的主动脉瓣：“23号的主动脉瓣就可以。”

“好的。”

郑毅从护士手里接过了四分支人工血管，瞄准了位置之后，对着人工血管就是一剪刀。

这个动作直把旁边还在修剪患者主动脉根部的段海清给吓了一跳。

“小郑啊。”段海清心有余季：“这人工血管修剪要一点点来啊，你这一剪子一大块就下去了。”

“要是剪大了，那人工血管可就废了啊。”

“这人工血管可是挺贵的。”

“放心吧，段主任。”郑毅微笑：“我心里有数。”

其实有一句话郑毅想说。

但是他并不敢说。

那句话就是。

唯手熟耳。

听着郑毅这番自信满满的话，段海清的心里要说不诧异，那是不可能的。

你都这么“卡察”一剪子下去了，居然还说自己心中有数？

你在开玩笑吗？

在段海清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郑毅把手里裁剪好的人工血管放到患者主动脉的位置比量了一下。

嗯，刚刚好。

“小郑，你这厉害了啊。”段海清眼珠子瞪得熘圆满满的都是赞叹。

段海清只看到了郑毅现在一剪子下去得干净利落。

却不知道郑毅在图书馆里经历了多少次失败。

“提前测量的而已。”郑毅随便找了借口，开始从护士手里接过了主动脉生物瓣膜，一针一线地缝在了人工血管上。

将做好的带瓣管道放在了段海清手里，郑毅想了想：

“我们两个缝吧。”

郑毅轻声说道：“尽量缩短手术时间。”

“没问题。”段海清点头。

虽然这个手术是三人第一次同台。但是之前那么多台手术的配合下，三人之间的配合也算得上是亲密无间。

不，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因为闫宇，正在一旁傻傻地看着。

“闫宇！”正在帮着郑毅吻合升主动脉部分人工血管的段海清，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暴躁：“你在干什么呢？”

“啊？”

这时候站在二助位置上，闫宇正有些茫然地看着郑毅和段海清热火朝天地操作。

被段海清点名之后，闫宇回了回神，用充满了疑问的眼神看向了自己家主任：

“主任，我该做什么？”

闫宇的语气，很无辜，也很无助。

自己也很想帮忙啊。

谁愿意在手术台上，跟个柱子似的在这杵着呀。

但是没办法。

这个手术自己是真的看不懂。

在手术之前，自己听段主任和郑毅讨论手术步骤的时候。

尽管自己没听太懂，但是在自己的认知里，这个手术大概也是和升主动脉置换差不多。

从手术刚开始的步骤，看起来也比较像。

可是，这也仅仅是比较像而已。

在具体操作上，可是和升主动脉置换手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更何况，台上还是两位大老在同时操作。

虽然自己已经接近了全力跟上节奏。

但是在这个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闫宇就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所以他这个二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一名货真价实的二助，退化成了一个看客的角色。

“拿个五十毫升注射器，你个傻子！”段海清感觉自己快被闫宇气死了。

“啊？”闫宇还是怔怔地看着段海清。

“五十毫升的大注射器……”闫宇只是觉得这个东西自己比较熟悉，但是自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段海清想要干什么。

闫宇这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让段海清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踹了小腿一脚：

“以前你没跟我做过升主动脉置换啊？”

段海清的语气都有点暴躁了：

“缝合的时候你作为助手要干什么？”

“打水！你知不知道？”

“啊！明白了！”闫宇一下子反应过来。

将五十毫升注射器灌满了无菌水，闫宇举起注射器对准了段海清正在缝合地方喷起了水。

细小水柱的冲洗下，将术区的血污和渗血冲走。

段海清可以更清楚地看见缝合的区域。

而且这个水柱还可以起到润滑丝线的作用。

这是心胸外科手术中最常应用的一个小技巧。

“这还差不多。”段海清都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轻快了不少。

升主动脉很快吻合完毕，然后是吻合头臂血管。

三人的动作有条不紊。

“吻合完毕，血管里的空气也都排干净了。”郑毅满意地点了点头：“测试一下有没有漏血。”

电极贴轻轻放电，老爷子的心脏重新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很好，没有漏血。”段海清看着跳动的系长，感觉像是在打量着一件，自己亲手制作的完美艺术品。

“准备停体外循环了。”郑毅再次确认没有漏血点之后，对着杨雯和周鸿杰打了个手势。

“好的。”

体外循环机器缓缓停止了转动。

郑毅他们撤除体外循环，止血，关胸。

一切动作水到渠成。

“麻醉师。”一边缝着皮，郑毅一边看向了麻醉师：“一会儿要转运了。”

中心医院并没有杂交手术室，想要同时完成这个手术，就得在开胸手术之后，将患者快速地从手术室转运到导管室中。

在图书馆中，郑毅可以练习所有的操作。

但是有一点，却是图书馆没办法给郑毅提供的。

那就是从手术室转运到导管室的这个过程。

毕竟图书馆里的练习，可是在一个五脏俱全的杂交手术室里。

这个转运过程，才是最不可控的部分。

如果顺利，那就是一帆风顺。

如果转运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那这个手术可就毁了。

“好的。”麻醉师自然也明白郑毅话里的意思，有了上一次转运的经验，麻醉师有力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

麻醉师的话让郑毅心下稍安，又看了一眼段海清：

“段主任。”

“现在缝皮我自己一个人就行，暂时不需要您帮忙。”

段海清扬起了眉毛。

按照他对郑毅的了解，这句话后面，肯定会有下文。

果然。

郑毅继续说道：

“可以麻烦您帮我，给老爷子穿一个股动脉鞘管和桡动脉鞘管呗。”

“一会介入放支架的时候会用到。”

“桡动脉鞘管用来进行造影观察。”

“股动脉鞘管进行支架植入。”

段海清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直接从护士手里拿过了工具，开始股动脉穿刺。

穿刺针还没落下，段海清一下子想到了一件事情，立刻踩了闫宇一脚。

“主任……”闫宇脸上的表情委屈巴巴：“我这帮着郑大夫剪线呢，又怎么了啊。”

“剪线这种事，让器械护士帮个忙就行了。”段海清又瞪了一眼闫宇：

“没听见小郑刚刚说什么吗？”

“赶紧帮忙桡动脉穿刺置管。”

“好的……”闫宇苦哈哈地点了点头，本来今天何杰不在手术台上，闫宇心里还乐颠颠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就算何杰不在，自己也没有躲开被批斗的命。

在三人忙碌的期间，麻醉师已经将氧气瓶准备好。

把早已准备就绪地转运呼吸机就位，麻醉师将氧气瓶安装在了转运呼吸机中。

轻轻地放气，然后关闭阀门，麻醉师点了点头：“转运呼吸机测试完毕，可以正常工作。”

嘴上说着，麻醉师手上的动作可丝毫没停。

将老爷子身上的电极贴从心电监护仪上撤下来，麻醉师将它们重新连接到了便携式监护除颤仪上。

在麻醉师刚做完这一切时，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在手术间里响起。

“缝好了。”

郑毅说了一声，飞快地给老爷子刚缝好的切口贴上了敷贴。

“我这里也穿刺完成了。”

段海清点了点头，给股动脉的鞘管上盖上了无菌贴膜。

“我也是。”

闫宇也应了一声。

三人的工作几乎是在同时完成。

“准备转运了。”郑毅的心跳开始逐渐变快。

“好嘞。”麻醉师飞快地应了一声。

众人立马齐心协力将老爷子搬到了转运床上。

闫宇刚准备自告奋勇地去帮忙推转运呼吸机，迎接他的就是段海清的死亡凝视：

“你干什么呢！”

“啊？”闫宇表情一愣，一脸蒙圈。

看着闫宇这无辜的样子，段海清眼珠子又是一瞪：

“现在又用不着你帮忙推机器。”

“想想你自己应该干吗？”

闫宇这下子反应了过来：

“我这就去按电梯。”

嘴上说着，闫宇脱下手术衣，撒腿就是一阵狂奔。

另一头，麻醉师一把将老爷子气管插管的连接管从手术室的呼吸机上拔下来。

之后将气管插管连接在了转运呼吸机上。

“参数调节完毕，患者状态平稳。”麻醉师的声音，吹响了出发的号角。

“走。”

依旧是郑毅推着转运呼吸机，麻醉师负责扶着患者口中的气管插管。

众人推着平车，从手术间里直冲而出。

平车的速度很快，但是前进的方式却很稳。

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半点的颠簸。

与此同时，手术间外的电梯里，闫宇已经抢到了电梯。

他正站在电梯门口，用自己的身体阻止电梯门关上。

看到手术室的门打开，闫宇立刻挥了挥手：

“来，这边！”

平车直接冲入了电梯之中。

这一切和昨天晚上的那一幕是如此的相似。

只不过方向却是相反。

电梯门缓缓关上，代表着导管室所在楼层的“1楼”按钮悄然亮起。

“走！”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瞬间，大家推着平车，急速地朝着导管室赶去。

电梯之外，导管室的护士们早已就位，将患者和家属疏散。

为电梯门口到导管室的这一条路线上，清空了阻碍。

平车被全速地推进了导管室内。麻醉师飞快地将气管插管的连接管从转运呼吸机上拔下来，重新连接在了导管室的呼吸机上。

“患者生命体征目前稳定。”麻醉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对着郑毅他们打了个“OK”的手势。

“好嘞。”郑毅点了点头，立刻刷手，穿铅衣，穿手术衣，动作一气呵成。

“还是我来主动脉造影吧。”杨雯此刻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一把套上了铅衣。

就在杨雯准备穿手术衣的时候，一只手却拦住了杨雯的动作。

“这种事情，我们来吧。”闫宇拍了拍杨雯的肩膀：

“主动脉造影这种技术，我们也做过。”

“可是……”杨雯的眼睛里还是有点不甘，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郑毅。

“杨雯。”郑毅肃然道：

“闫大夫他们说得对。”

“现在人手足够了。”

“你先出去吧，这里我们来就行。”

“我……”杨雯看着郑毅。她很想说出和上次一样的理由。

但是她知道，这次不行。

因为上一次郑毅的身边除了杨雯和安慧之外，再无他人。

但是这一次，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段海清，和闫宇。

“小丫头。”段海清看了杨雯一眼，一下子就读懂了杨雯的心思。

虽然很理解杨雯想要帮上忙的心，段海清还是摇头道：

“你小小年纪，吃什么放射线啊。”

“赶紧去外面躲着吧。”

“现在这里，可是我们男人的战场。”

134章 脊髓损伤？！ 杨雯气哼哼地看着段海清，可是得到的只有段海清否定的表情。

无奈之下，杨雯最后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郑毅。

但是她在郑毅的眼睛里，也只看到了坚决。

“好吧。”杨雯气哼哼地都囔了一声，从介入导管室里走了出去。

“开始？”看着导管室的门再次关上，段海清看了眼郑毅。

“嗯。”郑毅有力的点头。

段海清拿过导丝，和闫宇两个人顺着老爷子桡动脉的鞘管，将导丝快速地顺了进去。

“踩下线。”段海清眼珠子一瞪闫宇。

已经默认了自己工具人的身份，闫宇迈着小步走到了脚踏板旁边，轻轻一踩。

放射线的照耀使得段海清的多出了几分底气，手上的动作开始加快。

显示屏上，一根导丝正沿着患者的桡动脉、肱动脉、锁骨下动脉蜿蜒前行。

经过了一番曲折的旅程之后，导丝终于进入到了升主动脉。

“继续踩线。”段海清一边叮嘱着，一边伸手推动了装满了造影剂的注射器。

透明的造影剂，在屏幕上，显示的却是黑色。

一股黑色的浪潮沿着主动脉冲刷而过。

“真假腔很明显。”段海清指着屏幕上：“降主动脉真腔很小，小郑你有把握吗？”

“试试吧。”郑毅看着屏幕，手里的导丝，顺着股动脉的鞘管顺入。

郑毅的动作很慢，也很小心。

下肢的血流很慢，这也使得郑毅的导丝通过得非常不顺畅。

不过有了图书馆中练习的经验，郑毅手里的导丝还是顽强地前行着。

“只要没有血栓，就可以。”郑毅轻声念叨着。

“闫宇。”段海清看着闫宇有些不知道应该干嘛，立马瞪了他一眼：

“踩线啊，你愣着干吗？没看到小郑在过导丝吗？”

闫宇的脸上还有点茫然。

在闫宇的认知里，一般过导丝的时候，不用长时间踩线的啊。

“你傻啊。”段海清眼睛又是一瞪：“你没看出来小郑现在过导丝有点费劲吗？”

“啊！”闫宇恍然大悟，连忙踩动了脚下的踏板。

放射线的持续照耀下，导丝在艰难的一寸一寸前进着。

段海清在旁边看得简直是心惊胆战。

这导丝好几次，差一点点就要歪进假腔里面了

“小心，别进假腔了！”段海清忍不住出口提醒到。

“放心吧。”郑毅锁着眉头，手上的动作不断地操作着。

导丝艰难地跨过了一层层的阻碍，终于在最后的时刻，到达了真腔最狭小的位置。

旁边的段海清虽然嘴上没有出声，但是心里已经给郑毅捏了一把汗。

“小郑。”段海清忍不住再次开口了。

“段主任，放心吧。”郑毅点了点头，手上的导丝微微用力。

拇指轻捻导丝，导丝在郑毅的操作下宛如自己的手指一般灵活。

导丝一丝丝的前进，终于卡在了这最狭小的位置。

这位置宛如一道鸿沟，让郑毅手里的导丝再难寸进。

郑毅微微皱眉，手里的导丝微微向后回退，然后往前一顶。

在导丝前伸的时候，郑毅的手指再次捻动，导丝在郑毅的手里微微旋转。

这道看似难以跨越的沟壑，轻飘飘地就被郑毅所越过。

“段主任，打个造影剂，我需要确认导丝是否还在真腔里。”郑毅看着段海清。

“好。”段海清欣然点头，手里的高压注射器再次推动。

放射线下，一股黑色的洪流再次升起。

“在真腔里，很好。”郑毅点了点头。

导丝导管在郑毅的手里不断交换，很快，就到了输送支架的步骤。

郑毅的手轻轻推动，输送着支架一点点往上攀升。

支架一直向上，到达了人工血管的远端。

那里是郑毅预先留好的锚定区。

看着支架到位，郑毅开始旋转输送器的把手。

支架瞬间释放。

弹开的支架瞬间张开，在患者的主动脉里架起了一道金属制成的滤网。

“成功了。”段海清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顿时喜笑颜开。

不过，段海清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支架的远端，并没有越过主动脉真腔最狭窄的那个位置。

换句话说，老爷子最需要打开的那个地方，依旧没有打开。

“这……”段海清看着郑毅。

“意料之中。”郑毅点了点头：“再续一个支架就可以了。”

边说着，郑毅已经换上了另一个输送器，沿着导丝开始攀行。

旁边的闫宇小心翼翼地踩着放射线，一刻都不敢停下，生怕跟不上郑毅的动作。

攀行到了一半，郑毅的手微微一动。

第二个支架和第一个支架重叠3个节段。

位置良好。

准备，释放。

第二个支架再次打开，老爷子主动脉最狭窄的地方，终于被撑开了一条缝隙。

“大球囊。”郑毅再次伸出了手。

接过了球囊，球囊在郑毅的手里灵活地再次爬行，很快便达到了主动脉真腔狭窄的地方所在的支架位置。

球囊充气，扩张。

支架在球囊的力量下被一点点撑开。

原本狭小的真腔也在被一点点扩张。

“好了。”郑毅看着已经展开的球囊，点了点头：“试一下效果。”

球囊一收之后。

老爷子的原本略微有些青紫的下肢，颜色瞬间开始变红。

“灌注明显改善。”段海清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欣喜。

“嗯。”郑毅点了点头，眼神却满是严肃。

“怎么了？”段海清也察觉到了郑毅眼神的不对劲。

“担心一件事情。”郑毅招呼了闫宇一声，让闫宇帮忙按压止血，关闭穿刺处。

自己则是拿过了一个止血钳，轻轻地在老爷子的腿上掐了掐。

一番动作之后，郑毅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有什么问题吗？”段海清连忙问道。

“有。”郑毅点头道：“患者截瘫了。”

“截瘫？”段海清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嗯。”郑毅严肃地点了点头。

在降主动脉上，有很多肉眼看不到的血管分支，负责给嵴髓供血。

这些血管就叫做嵴髓动脉。

每根嵴髓动脉对应不同位置的嵴髓，被称为不同节段。

这一类植入主动脉支架的手术中，由于覆膜支架的放入，会封闭相应节段的嵴髓动脉，造成相应节段嵴髓缺血。

嵴髓缺血后，最容易发生的问题，就是截瘫。

并且，截瘫的发生，是和封闭的嵴髓动脉节段数量是有关系的，封闭的动脉节段越多，嵴髓损伤的概率就越大。

简而言之，就是在支架长度超过20公分之后，截瘫的发生率会显着增加。

而郑毅，为了让老爷子能够彻底打开主动脉真腔，恢复血流，可是足足放了两个长支架进去。

“这……”段海清看着郑毅：“怎么办？先把患者送入ICU，等患者醒了再和家属沟通？”

“毕竟我们签字单上也写了，主动脉手术都会有不低的截瘫发生概率。”

“但是，鉴于这老爷子家里人的身份，沟通时候可能会打点麻烦罢了。”

段海清言下的意思，就是如果患者家属怪罪，自己就把这件事给扛下来。

反正最多打打嘴仗而已。

自己又不是没打过。

郑毅自然明白段主任的好意，但是不到万不得已，郑毅依旧不想让段海清走到这一步。

“段主任，您先别着急。”郑毅说道：

“我先想想别的办法看看。”郑毅环顾着四周：“现在也不需要吃线了，让杨雯进来吧。”

闫宇刚关闭了导管室的“操作中”状态，导管室的大门就被人打开。

原来杨雯一直站在导管室的门口，看到他们操作结束，就赶紧开门进来。

杨雯的俏脸上还写着一些不满，但是看到了手术间里一脸严肃的众人，她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出情况了？”

“出了些小意外，拜托你了。”郑毅没有跟杨雯客套：“甲泼尼龙500毫克准备，静脉滴注。”

“啊？”杨雯愣了一下：“什么情况，这么大剂量的激素？”

甲泼尼龙，又叫甲强龙，其本质是一种合成的糖皮质激素，在临床上非常常用。

“嗯。”郑毅点了点头：“现在考虑患者有嵴髓缺血性损伤，导致了截瘫。”

氧自由基的产生是缺血-再灌注损伤最主要的因素。

嵴髓的本质是神经细胞。

在缺血缺氧后，神经细胞内的ATP（一种营养功能的东东）被大量消耗，产生了ADP、AMP和次黄嘌呤等一堆代谢产物。这些产物的进一步代谢会产生大量的氧自由基。

氧自由基这个名字看起来是一个很阳光的名字。

但是它的作用可并不阳光。

氧自由基可导致脂质过氧化，生成大量的丙二醛，嵴髓细胞膜中有丰富的脂质，氧自由基可以攻击脂质，破坏膜结构的完整性，引起神经细胞凋亡，也就是细胞死亡。

所以，在嵴髓缺血性损伤的治疗中，对抗氧自由基损伤是减轻缺血-再灌注损伤的重要方式。

甲泼尼龙就可以抑制脂质氧化过程，降低炎性因子释放，保护细胞膜，减少细胞炎性坏死。并且对嵴髓再灌注损伤有保护作用。

“然后呢？”杨雯一边给老爷子进行着激素冲击，一边继续问道。

“麻醉师。”郑毅看向了一直在一旁兢兢业业的麻醉师：“你会做腰大池引流吗？”

“麻醉麻了那么多遍，腰椎麻醉更是做了不知道多少个，你说我会不会？”麻醉师口罩下的面容里满是笑意。

“那能麻烦你帮我给患者放一个腰大池引流吗？”郑毅看着麻醉师：“拜托了。”

“好的。”麻醉师点了点头，翻找出来了一个腰椎麻醉用的那个穿刺包和引流管。

郑毅他们将患者侧卧，麻醉师手里拿着穿刺针，坐在床边。

瞄准了位置，手里的穿刺针轻轻刺下。

穿刺很顺利，测量脑嵴液压力略高。

沿着穿刺针，麻醉师很快将腰大池引流管放了进去，最后还对着郑毅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每天脑嵴液引流150-250毫升吧。”郑毅说道。

早期发现、早期处理是治疗嵴髓损伤的重点。

而脑嵴液引流在很早就被认为是预防和治疗主动脉支架术后截瘫最有效的方法。

通过早期进行脑嵴液引流，可以降低脑嵴液压力，增加嵴髓灌注压，并可将嵴髓损伤后释放出的负性因子排出。

腰大池引流的目的，是对患者的脑嵴液进行引流。

“等老爷子到了ICU之后，可以让ICU大夫再用一些硫酸镁和神经节苷脂。”郑毅继续说道：

“等4-6个小时之后，老爷子麻醉状态过后，基本就能判断老爷子的截瘫能否顺利纠正了。”

“行。”段海清点了点头：

“那我们再在床边守上几个小时。”

135章 曲美他嗪的另一种用途 老爷子的生命体征还算稳定。

麻醉师再次将老爷子的气管插管连接上了转运呼吸机后，众人推着老爷子来到了ICU病房。

在刘宏回科室报道之后，林主任早已经和ICU医生沟通好，以后胸痛中心手术后的患者，在ICU期间，由刘宏协助进行看护。

现在，刘宏已经在ICU里严阵以待。

“手术还算顺利？”刘宏看着郑毅他们的面容，隐隐察觉到可能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手术还算顺利。”郑毅一边帮忙将老爷子抬到ICU的病床上，一边说着：“但是手术后发生截瘫了。”

“截瘫？”刘宏面露沉思：“也就是说，嵴髓缺血的可能性大了？”

不愧是高年资重症医师，刘宏立马就想到了最常见的原因。

等听完郑毅对于手术过程的描述之后，刘宏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小郑，你们都累坏了，先去旁边歇歇吧。”

刘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段海清的脸上有些犹豫。

之前段海清并没有见过刘宏，这也使得段海清对于刘宏这种大包大揽的态度有点犹豫。

“放心吧，段主任。”郑毅看出了段海清眼神里的疑惑：“刘哥是以前我在友谊医院时候的ICU资深大夫，技术水平，您放心。”

虽然有了郑毅的保证，但是段海清眼睛里的疑虑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有些不放心的和ICU护士要了个小板凳，段海清一屁股坐在了凳子旁边，摆出了一副监工的模样。

看到段海清这副模样，郑毅也只能找了个小板凳坐在了段海清旁边陪着。

“哎幼，两位老大在我这监督工作，可是让我亚历山大啊。”刘宏对此只是笑着打了趣，没有流露出任何反感。

一切只要对患者负责的，就是好的。

如实想着，刘宏回忆着郑毅对自己的叮嘱，和这位患者的情况，陷入了进一步的思考：

“现在已经有脑嵴液引流了，并且小郑已经用过激素了。”

“按照小郑刚刚的嘱咐，还有患者的情况。”

“那么……”

刘宏抬起头，对着屋内的护士快速的发出了第一条指令。

“神经节苷脂，100毫克，静脉滴注。”

“好的。”ICU护士应了一声，在刘宏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操作了起来。

使用神经节苷脂的原因，刘宏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细胞的死亡分为凋亡和死亡。

细胞凋亡就是细胞死亡程序被启动后，进入自然死亡过程状态。

而细胞死亡，则是细胞的非自然死亡。

可是一些东西的刺激，可以让细胞的凋亡程序提前启动。

促进神经再生的神经营养因子可减少细胞炎性坏死，促进轴突再生。

神经节苷脂更是可以抑制脂质氧化、保护细胞膜、抑制嵴髓损伤后应激介导的神经元凋亡。

并且，神经节苷脂还能够逆转嵴髓损伤变化，降低人体内丙二醛水平，具有神经保护作用。

看到护士将神经节苷脂用上了之后，刘宏继续下达着指令。

“再来点硫酸镁。”

护士点了点头，对于这种药物的使用，护士也早已司空见惯。

硫酸镁是一种常见药，常用于治疗惊厥、子痫、尿毒症、破伤风及高血压脑病等。

此外，它是一种非竞争性NMDA受体拮抗剂。并且硫酸镁海可降低脑嵴液中谷氨酸释放。并且减少神经细胞的死亡和凋亡。

至于NMDA受体是什么。

那是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是离子型谷氨酸受体的一个亚型，有着调节神经元的存活，调节神经元的树突、轴突结构发育及参与突触可塑性的形成等作用。

看着ICU护士麻利的动作，刘宏现在已经将郑毅嘱托给自己的事情完成。

但是他的动作却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就是刘宏需要补充的东西了。

“给患者用一些三甲氧苄嗪。”刘宏再次开了口。

这一次，护士却有了疑问：

“刘大夫，之前用硫酸镁可以说是用来解除痉挛的。”

“可是，三甲氧苄嗪不就是曲美他嗪吗？”

“那不是个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药吗？”

“这位老爷子，也不是冠心病的患者啊？”

“不是。”刘宏摇头道：“三甲氧苄嗪的本质，是一种细胞保护因子，可以抗缺血的。”

在刘宏的印象里，这种药最早是在1964年引入临床治疗心绞痛的。

这种药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细胞保护剂，在细胞水平发挥抗缺血的作用，能够增加ATP合成和对抗氧自由基损伤。

对于缺血性疾病，都是有一定效果的。

看着护士茅塞顿开的表情，刘宏继续说道：

“患者高龄，而且现在刚刚经历了全麻术后，手术很大。”

“再给患者用点丙泊酚镇静，帮助患者充分休息。”

对于部分体质比较弱，或者是高龄，不适合术后早期促性离床活动的患者。

或者术后早期脱离不了呼吸机的时候。

选择丙泊酚对患者进行镇静，让患者充分休息保存体力是一种常见的治疗策略。

并且，丙泊酚还有通过抑制脂质过氧化反应，减少氧自由基生成，起到保护嵴髓作用。

可以说得上是一举两得。

一直坐在旁边的段海清，看着刘宏的这番操作，眼神也渐渐流露出了一抹赞许。

这个小伙子，干活条理清晰，确实不错。

难怪小郑也这么相信他。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却在段海清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刘大夫啊。”

段海清说道：

“你考不考虑用压低温治疗，或者是高压氧治疗试一下？”

“应该能促进患者的嵴髓恢复。”

这一次，刘宏却给出了否定的意见：

“我个人建议，最好不要。”

“可是。”段海清还是想了一想：“我曾经在文献里见到过。”

“段主任。”刘宏正色说道：

“虽然这两个方式确实可能有用。”

“但是您别忘了，这两个方式本身这是一种有副损伤的治疗方式。”

“文献里报道的这一类治疗方式，多是用于单纯的介入下覆膜支架植入后发生的截瘫。”

“纯介入手术本身损伤比较小，所以患者才能接受这种治疗方式。”

刘宏的语气也是一顿：

“您可别忘了，这位患者刚刚可是做了开胸手术。”

“而且还刚经历了体外循环的打击。”

“这种治疗方式，适用吗？”

其实还有一些想法刘宏没说。

低温治疗的原理是，通过降温低温治疗，让身体处于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

由此来减少神经细胞的氧需要量、降低新陈代谢、增加嵴髓对缺血的耐受程度。

并且还可阻止天冬氨酸和谷氨酸等毒性氨基酸的释放，并能维持氨基酸在细胞外处于一个较低浓度，间接起到保护嵴髓的作用。

并且低温治疗对于嵴髓功能的恢复有着积极地作用。

但是虽然听上去这个治疗方式很美好，但是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却有很大的问题。

首先，低温治疗包括全身低温治疗和局部低温治疗。

全身性的低温治疗因其操作难度较大，并发症多等因素并未全面推广。

不仅仅如此，低温治疗的温度把控对于治疗效果有着很大的影响。

一些神经保护机制随着温度的降低而效益增加，有的机制不受影响。

但是，随着体温过度降低，反而会出现相反效果，加剧损伤。

这也使得低温治疗存在着不确定性。

至于高压氧治疗，也是同样如此。

刘宏从事重症医学行业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习惯。

他的习惯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用疗效不确定但是过于激进的治疗。

因为这些治疗很多时候可能弊大于利。

刘宏的话让段海清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段海清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刘宏的想法。

不过，段海清又提出来了另一个问题：

“刘大夫，嵴髓相关的东西，和我们心胸外科的距离相对比较远。”

“你觉得，这位患者，是不是可以进行肋间动脉，也就是嵴髓供血血管的重建呢？”

“这个技术并不成熟。”一直没说话的郑毅开了口：

“再说了段主任，您问重症大夫这种外科问题，你不是在为难人家嘛。”

肋间动脉重建，理论上的确可以有效减少术中嵴髓缺血发生。

但是在传统手术中虽然可进行肋间动脉重建，但是由于肋间动脉数量繁多，术中难以对所有肋间动脉进行重建。

并且这么做会增加手术时间、手术风险。

而且，部分嵴髓供血血管的位置比较难找，很难达到重建的效果。

也因此，这项技术一直存在着争议。

这也是郑毅没有选择这个技术的原因。

段海清品了一品，也算是明白了郑毅话里的道理，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三人继续坐在了角落里，安心地等待着老爷子醒来。

这位老爷子能够醒来，几乎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老爷子的脚能不能动弹。

换句话说，截瘫到底能不能改善。

三人坐在病床的不远处，静静的等着老爷子的醒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郑毅看到老爷子的眼皮，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老爷子终于要醒了。

“大爷，大爷。”刘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将丙泊酚暂停之后，过了一会儿，在床头拍着老爷子的双肩。

千呼万唤之中，老爷子略微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虽然还带着有些如梦初醒的迷茫，但是老爷子确实醒了。

三人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老爷子，手术做完了，挺好的。”刘宏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就眨眨眼睛。”

在众人的眼睛里，老爷子的眼睛用力地眨了两下。

“来，老爷子。”刘宏继续看着老爷子，伸出手握住了老爷子的左手：“左手动动我看看。”

刘宏能够感觉到，老爷子手指的力量，通过自己的手，传达到了自己的脑神经中。

“很好。”刘宏把手松开后，又握住了老爷子的右手：

“老爷子，右手动一动我看看。”

感受着手里的力量，刘宏点了点头：“患者的上肢力量，童孔和意识都没有问题。”

“目前看来也没有脑梗之类的并发症发生。”

说着，刘宏把目光投向了老爷子的下肢：

“老爷子，来，脚动一动我看看！”

重点来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老爷子的双脚上。

在万众期待的眼神之中。

老爷子的脚指头，好像微微地动了一动。

136章 你这个病，又活不长 “动了！”

“小郑，段主任，你们快看！”

刘宏连忙招呼着郑毅和段海清，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患者的脚动了！”

“嗯。”段海清从嗓子里发出了一个声音，脸上的表情同样写满了激动。

就连一旁的郑毅，眼睛里面也已写满了欣喜的神色。

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老爷子目前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之后，郑毅和段海清本来还想再在ICU看一会。

但是两人实在是架不住刘宏在旁边一个劲地催促。

在刘宏就差赶人的话语中，郑毅这才和段海清离开了ICU。

“小郑。”出了ICU，段海清拍了拍郑毅的肩膀，语气里多出了一点关心：

“你今天也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手术后和家属交代的是，我去交代就行。”

“那谢谢段主任了。”这一次，郑毅没有推辞段海清的好意。

谢过了段海清之后，郑毅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更衣室里。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郑毅决定歇一会之后，再回家。

刚在床上躺了不到十分钟，郑毅的手机电话就响了。

“我这电话是不是有毒啊。”郑毅念叨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拿起了电话。

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正是林主任的手机号码，郑毅脸上的倦怠立刻一扫而空。

不过万幸的是，这一次，林主任的电话内容，并不是有患者或者是有急诊。

而是，在段海清进行了手术后交代后，李镇长对于胸痛中心和段海清他们很是感谢。

于是，李镇长想要请大家一起吃个饭表达一下谢意。

对于应酬这种事情，争议本身便不是很感冒。

况且，郑毅自己和李镇长也不太熟，而且饭局里也都是段海清、林主任这样的大哥级人物。

况且，郑毅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次饭局的主角应该是段主任。

自己去的话多少有点尴尬。

估计到时候吃饭的时候，自己连夹菜的脸都拉不下去。

婉拒了林主任的邀请后，郑毅又在更衣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就换了衣服走出了医院。

今天晚上的夜空倒也算得上是月朗星稀。

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郑毅迈着小步子从医院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医院大门口，郑毅正准备往家的方向走去，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了一阵狂响。

顿时郑毅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变得快了起来。

这大晚上的，不会把自己拖回医院吧。

带着一副忐忑的心情，郑毅心惊胆战地拿出来了手机。

不过这一次，手机的来电显示的，却是杨雯的手机。

郑毅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杨雯的电话，总不至于是来急诊来吧。

“郑总，你走了吗？”电话里，杨雯那略有些忐忑的声音，让郑毅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啊，刚出医院大门呢。”郑毅老老实实回答道。

好在，从杨雯嘴里接下来说出的话，让郑毅的心放了下来：

“那太好了。”电话里杨雯的声音很轻柔：“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行。”

郑毅想了想，只要不是再来急诊或者是手术就好，自己这两天可真是累坏了。

正好觉得自己肚子也有些饿了，郑毅索性欣然答应了。

这一次，杨雯没让郑毅等太久。

电话挂断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杨雯拎着一个小包包从胸痛中心里走了出来：

“郑总，晚上好！”

杨雯很热情地对着郑毅招了招手：

“晚上大家都忙着做手术，你肯定都没有好好吃饭。”

“这个点，有一家超级好吃的宵夜店还没关门，我带你去尝尝鲜！”

考虑到这个时间点，总是充当免费司机的何杰，估计还在家里迷迷瞪瞪地睡觉。

杨雯索性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出租车，杨雯很是熟稔地对司机师傅说道：

“师傅，去‘海城小馆’。”

“好嘞。”

这个地方司机师傅看起来对这个地方也很熟，直接招呼了一声，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不到三公里的距离，出租车就在一个饭店前停下。

“这是……”郑毅看着饭店门口的招牌，总觉得自己有点眼熟。

“郑总你看啥呢？”杨雯笑着从车上下来：

“这是一家平价小菜馆啦，我自己挺喜欢的。”

“来啊，尝一尝。”

“难得有机会请我们住院总大人吃饭，我可得好好巴结巴结你呢。”

“你可别调侃我了。”杨雯的话让郑毅不由得有点脸红：

“平时又是手术，又是体外循环，又是造影的。”

“我还得靠着你多帮衬才对呢。”

说着话，两人已经信步走到了餐厅里。

这个时间点，饭店里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客人，很多桌椅都是空的。

杨雯随便挑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就坐了下去：

“这里没有包间，我们将就坐吧。”

“我又不是何杰那种家伙。”郑毅笑了笑。

这时候服务员已经拿着菜牌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询问两位想要吃点什么。

杨雯明显是这里的熟客了，直接连菜单都不看就直接点到：

“夏威夷贝来两只。”

“海胆要两只。”

“再来一份基围虾。”

“再来条黄鱼。”

“先这些。”

服务员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询问道：“那，请问两位要什么粥底呢？”

“原味的白粥就行。”

目送着服务员拿着菜牌离开，郑毅还有些不明白杨雯点的这个粥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郑毅就明白了。

没过上两分钟，就看到服务员又拿着一个小碗回到了桌子旁。

他很是熟练地把桌子中间的那个锅盖给拿了出来，露出了镶嵌在桌子里面的大铁锅。

然后拿着小碗一翻，把碗里的东西统统扣在了锅底。

原来碗里装的，是泡过的白米。

“这是……”郑毅看着服务员的操作，已经有些明白这个粥是怎么回事了。

“请稍等。”服务员微笑了一下，拿着空碗离开。

很快，服务员就端着蒸笼和菜盘走了回来。

先在锅上加上了蒸笼。

接着一道道海鲜如同流水线般送上了餐桌。

开火，服务员将一道道海鲜放进了蒸锅内。

海鲜在蒸笼里蒸着，流下的汤汁回到了锅底的白米中，成为了煮粥的汁水。

“这个吃法，还真是……”郑毅有些新奇地看着这个蒸笼，口中连连称奇。

“很有特色是吧。”杨雯笑了笑：“这家店现在已经越来越火了，他们老板说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开分店了呢。”

“是吗。”郑毅笑了笑：“那可得好好尝尝。”

这时候郑毅已经想起来这家店为什么自己觉得很是熟悉了。

这家店的蒸海鲜和海鲜粥已经火出圈了，自己在手机软件里经常能够刷到。

但大多时候，郑毅对这些信息都只是匆匆一瞥。

所以才刚一下车的时候，郑毅没有认出来这家饭店。

不一会儿，海鲜就已经新鲜出炉。

刚蒸好的基围虾，全身都带着一抹金黄的色泽。

郑毅在杨雯的撺掇下，夹起来一只虾，剥下了虾壳后，将虾肉沾上店家特殊调配的酱汁。

嗯，吃起来软软的。

看到郑毅这一脸满足的表情，杨雯连忙把其他海鲜纷纷夹到了郑毅的盘子里。

肥厚的夏威夷贝配上蒜蓉、剁椒还有少许的粉丝，刚一入口就是满嘴留香。

还有黄鱼和海胆，原汁原味地清蒸后，那种鲜美的感觉，让郑毅有一种齿颊留香的感觉。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杨雯看着郑毅的表情，说道。

“嗯。”郑毅点了点头。

“所以说嘛。”杨雯笑了笑：

“我知道你现在是咱们胸痛中心的住院总。”

“住院总这个工作很累，但是一定别亏了自己哦。”

“毕竟好好生活，才能好好工作吗对不对？”

“好的。”郑毅笑着点了点头。

吃完海鲜，服务员又过来贴心地把粥盛好，香米在海鲜汁水的浸泡下鲜香四溢。

虽然粥里看不到半点海鲜的影子，但是吃到嘴里，却有一种鲜味在口腔里爆棚的感觉。

蹭了杨雯这一顿饭，郑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坚持地把杨雯送回家之后，郑毅才自己回家了。

躺在家里的床上，郑毅却总是睡不着。

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些事情。

杨雯的那句“好好生活，才能好好工作”，好像是魔咒一样，不断地在郑毅的脑壳里回响。

郑毅突然觉得。

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太少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活的都有点太粗糙了。

上辈子自己是没有条件。

至于这辈子。

到现在自己成天忙工作，吃盒饭。

好像把自己的生活都给弄丢了。

“嗯，好好工作的目的是为了好好生活。”

“一定要记住。”

郑毅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自己的心事终于得到了回应，郑毅躺在床上，终于迷迷湖湖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郑毅叫了辆车到了医院。

刚在自己诊室里坐了一会儿，郑毅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还没等郑毅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名护士已经推开郑毅的诊室门走了进来。

“郑总。”护士来到郑毅的近前，小声地说道：

“门口来了一个大姐，自称是小蒿的母亲，死活要见小蒿。”

“但是小蒿毕竟比较特殊嘛，我们就仔细询问了一下。”

“然后发现她言辞有些闪烁。”

“我们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没敢让她进去。”

“然后她就在门口闹起来了。”

“您看……”

听着小护士的汇报，郑毅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疑惑。

自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艾佳琳的母亲，不是在发现了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之后，就丢下孩子和丈夫，自己跑了吗？

那她现在突然这里出现，为的是什么？

而且，这个所谓的艾佳琳的母亲，到底是真是假？

“我去看看。”郑毅点了点头，抬腿走出了诊室。

门口，一位看起来快到四十岁的大姐，正站在门口指着一群护士，口沫横飞地骂街。

这位大姐的话骂得很是难听。

但是护士们秉承着职业素养，任凭这女人如何开骂，也坚决不还嘴。

不过同样，她们也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这位女人进到里面住院病房的路。

郑毅见状，连忙加快脚步。

“这位大姐，您是有什么事情吗？”郑毅站在了护士和这位大姐之间，开口问道。

“你是谁？”这位大姐看着郑毅，眼神里有些费解，不过很快，眼睛里就闪过了一抹了然：

“你就是我家佳琳的主治大夫？”

“嗯。”郑毅点头，眼睛却一直在观察着这位大姐。

不得不说，仔细观察一番，这位大姐在眉宇之间和艾佳琳确实有几分相似。

“那行，你带我去见我家孩子。”大姐的语气很不客气：“我有事要见她。”

看着这位大姐，郑毅思忖再三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现在没有办法确认您的身份。”

“而且，即便您是艾佳琳的母亲，但是艾佳琳的目前早已经不是艾佳琳的监护人了。”

“现在艾佳琳的监护人，是她的父亲。”

“我需要征得艾佳琳现在监护人的同意，才能放您进去。”

郑毅这一句话，好像把这大姐扔到了马蜂窝里一样，瞬间就炸毛了：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大姐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郑毅的鼻子：

“艾佳琳是我的孩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就算我是不是监护人，我也是她妈！”

说着，这位大姐就要强行往里冲去。

郑毅想要伸手拦住，但是考虑到性别因素，动作多少有些扭捏。

不过旁边的护士倒是眼疾手快，立刻将这位大姐给拦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拦我！”这位大姐再次进入胸痛中心未遂，眼睛瞪得熘圆，写满了怒火：

“我作为一位患者的母亲。”

“想要看看自己孩子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们医院就是这么救死扶伤的？”

看着这位大姐眼瞅着就有要开始道德绑架的势头，郑毅的脸色也开始冷了下来：

“这位大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来找艾佳琳，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137章 这，是母亲？ 郑毅的这番话，让这位大姐的脸色禁不住微微一愣。

她可没想到，郑毅居然会如此的直接。

这下子，她准备了许久的说辞，一下子全都用不上了。

大姐的脸色在此刻彷佛一只变色龙一样，在一阵阴晴不定之后，这才说道：

“我，作为一名患者的家属。”

“更是作为一名患者的母亲。”

“得知自己女儿病重。”

“想要看看她都不行吗？”

大姐的这番言辞，并没有让郑毅眼睛里怀疑的神色，有半点的消退。

因为从一开始，在这位大姐的脸上，郑毅就只读出来了两个字：

谎言。

念及此处，郑毅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位大姐的质问，而是静静地看着这位大姐。

准备看看她还能说出来什么话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大姐被郑毅的眼睛看得有点心虚。

但是她还是瞪着眼睛，丝毫不让地和郑毅对视着，毫不退让。

“我问。”郑毅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找艾佳琳，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我是患者的母亲，我要看看自己的女儿。”大姐据理力争。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眼看着就要爆发新一轮争吵的时候。

一个弱弱的声音却在一旁轻轻地响起。

“妈妈……”

所有人寻声看去。

艾佳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双眼怔怔地看着两人。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还有一种……

委屈。

“你还知道出来啊？”看着艾佳琳，大姐的脸上明显燃烧过了一抹怒火。

“你看到了吧，我确实是艾佳琳的母亲。”大姐得意扬扬地看了郑毅一眼，抬腿就绕过郑毅，准备上前拉住艾佳琳的手：

“走，你跟我走。”

可是她显然低估了郑毅的决心。

“你要干什么。”郑毅一看情况不妙，连忙闪身再次拦在了艾佳琳的身前。

“你凭什么拦着我？”大姐看到自己的动作被郑毅给拦住了，语气瞬间就开始不善起来。

看到自己可能实在是拗不过郑毅，大姐把眼神再次投向了艾佳琳，眼睛里满是冷意：

“艾佳琳，你不跟我走？”

面对着自己母亲的质问，艾佳琳的眼睛里早已没有其他小孩子看到母亲的那种欢呼雀跃。

有的只有恐惧，还有不解。

“你怎么不说话了？”大姐看着艾佳琳，语气森冷：

“现在有人护着你了，了不起了？”

“你能不能不给我添麻烦？”

“从小到大，你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这一番说辞显然是吓到了艾佳琳，艾佳琳小脑袋一缩，就要往郑毅的身后躲去。

郑毅也立刻挪动脚步，将艾佳琳护在了自己身后。

“郑大夫，我请你摆正身份。”

瞅着郑毅依旧没有让开的样子，大姐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是医生，我是患者的家属。”

“我作为孩子的母亲，现在已经决定停止孩子的一切治疗，我要带她回家，可以不？”

大姐的说法看似有理有据，但是在郑毅的眼里，这些却根本都站不住脚。

郑毅丝毫不让地看着大姐，语气铿锵有力：

“很抱歉，作为一名医生，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在有关的法律文书中，艾佳琳现在的监护人只有她的父亲。”

“即便现在艾佳琳承认了你就是他的母亲。”

“你也没有权利能做出这个决定。”

郑毅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对这位大姐的称呼之中。

他已经悄然地把“您”。

变成了“你”。

大姐被郑毅的这种目光盯得有些发毛。

僵持了半天，现在大姐已经明白。

自己想要接近艾佳琳，那是不可能了。

“既然这样……”大姐的眼珠子转了转。

索性干净利索地撕破了脸。

眼神越过了郑毅，大姐的目光紧盯着艾佳琳：

这一次，大姐的语气不再伪装，而是充满了冰冷和趾高气扬：

“你这次来医院看病。”

“那个废物东西给了你多少钱？”

“赶紧都给我拿过来。”

这番话，真的把郑毅惊呆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艾佳琳的母亲，居然是抱着这种目的来到医院了。

“妈……”艾佳琳的声音满是柔弱，但是里面却夹杂着一点不解与愤怒：

“你又去赌钱了？”

“你能不能……”

“你别管！”大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艾佳琳的话。

看着艾佳琳，大姐的语气也是越来越焦急：

“别在这废话。”

“那个废物东西这次给了你多少钱，赶紧告诉妈妈！”

郑毅在一旁，已经彻底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位大姐这是出去赌钱输了。

然后来找艾佳琳，想要从艾佳琳这里拿钱，拆东墙补西墙啊。

可是，艾佳琳是一位病人啊。

那些，可都是给艾佳琳救命的钱啊！

郑毅看向艾佳琳母亲的眼神里，逐渐写上了疑惑、不解，还有着几缕愤怒。

“妈……”艾佳琳的手攥着衣角，低着头嗫嚅地说道：

“这次爸爸没给我钱。”

“不可能。”大姐完全不相信艾佳琳的说辞：

“那个废物东西每次都会给你不少钱，这次怎么就不给你了？”

“你连妈妈都开始骗了吗？”

“你忘了小时候，谁给你偷偷买糖吃的了？”

“现在妈妈遇到了困难。”

“你作为女儿，就这么铁石心肠了吗？”

大姐的这一番话，简直让郑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不提这些话语的内容，听起来就带着股道德绑架的意味，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更何况，郑毅早就已经知道，艾佳琳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和她的父亲给丢下，自己远走高飞了。

但是，这话语的内容里，郑毅也听出来了，艾佳琳的母亲曾经瞒着别人偷偷见过好几次艾佳琳。

而见面的内容，居然是找艾佳琳要钱。

艾佳琳之前，到底还被她母亲从身上拿走了多少次钱。

拿自己女儿的救命钱，为的只是填补自己欲望的窟窿。

你这，也算是艾佳琳的母亲？

你这，也配称作是母亲？

“大姐。”郑毅的声音越来越冷：

“作为母亲，你朝着未成年的女儿要钱，不太好吧。”

“我女儿岁数太小了。”大姐也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中的漏洞，连忙开始了强词夺理：

“她手里拿着那么多钱，我怕她被有心之人给骗了。”

“作为母亲，我自然要替她把钱收好。”

听着这番完全站不住脚地说辞，郑毅再次冷笑。

这种话语的内容，是拿我们所有人在当傻子骗吗？

郑毅正准备反唇相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已经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哎呀，你就是艾佳琳的母亲啊。”

随着声音，只看见何杰吊儿郎当地晃悠了过来。

站在了大姐的面前，何杰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了艾佳琳的母亲半天：

“这么长时间，我是只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您。”

“亲眼看到您本人，这还是第一次呢。”

何杰的话，内容虽然还算是正常。

但是语气里那种阴阳怪气的味道，却让人听起来很是不舒服。

这位大姐自然也品味到了何杰话语里的这种嘲讽的感觉，面色冷峻地看着何杰：

“你是谁？”

“啊。”何杰挠了挠头，脸上挂上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对啊，我还没来得及换白大衣，真不好意思。”

“自我介绍一下，艾佳琳的主治医师，何杰。”

嘴上说着话，何杰却丝毫没有伸出手和艾佳琳母亲握手的样子，眼睛里满满都写着讥讽与嘲弄。

大姐看着何杰，心中隐隐地有不妙的感觉开始浮现。

从自己来到医院门口开始，那群护士们的阻挠已经让她很火大了。

刚才遇到的这个郑大夫，也是颇为的难缠。

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突然出现，从一开口就是牙尖嘴利的何杰。

自己想要带走艾佳琳，是真的不太可能了。

既然这样……

索性，大姐眼珠子再次转了转，直接不搭理郑毅和何杰，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了艾佳琳的身上：

“艾佳琳。”大姐的嗓门很大，语气中充满了捏造出来的悲伤与失望：

“你现在怎么不听妈妈的话了？”

“你这样，让妈妈好失望啊……”

说着，大姐还作势抬起手，在眼睛上抹了抹，似乎正在擦拭那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

“我……”艾佳琳看着自己的母亲，小脸一阵青一阵红。

最终她的脸色，还是变成了一片煞白：

“好，妈妈，我这就去拿。”

艾佳琳的语气有些颤抖，说着就要转身往病房走去。

“小蒿，你别去！”何杰这一看可就急了。

双眼紧紧地盯着大姐，何杰的眼睛里已经开始燃烧起了熊熊的愤怒：

“你这，配做艾佳琳的母亲吗？”

何杰的这番话，也一下子让大姐的火气上来了。

大姐丝毫不让地看着何杰，嘴里几乎都要呲起来了獠牙：

“这话，也是你一个大夫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就在这两人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请问，您就是艾佳琳的母亲吗？”

138章 胃肠外科的心脏病患者（6K） “你是谁？”听到这个声音，大姐勐地回头，语气非常的不客气。

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位她并不认识的男子。

不过一旁的郑毅却瞪大了眼睛。

因为。

这个男子郑毅他们很熟悉。

他是李鑫。

对于这位大姐的质疑，李鑫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胆怯。

面带严肃地走到了大姐近前，李鑫朗声说道：

“刚刚听闻你的介绍，你是艾佳琳的母亲对吧。”

李鑫这底气十足的语气让大姐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眼睛从上到下扫视了李鑫一遍，大姐在心中暗自琢磨。

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想到这里，大姐也觉得自己的腰板挺直了起来，语气也开始完全不让呛：

“是啊，怎么了？”

这一刻，这位大姐就差拿鼻孔对着李鑫了。

“那就好办了。”李鑫可是久经沙场的人，哪能被大姐这三言两语就给吓住。

只见李鑫的嘴角一扬：

“说起来真巧。”

“在来这里之前，我刚从慈善总会那边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听闻您在多年前，得知艾佳琳身体有恙之后，便抛弃了他们父女。”

“当初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驱使着你这么做的呢？”

李鑫的话好像是一根长矛，深深地扎进了大姐的心里。

“你……一派胡言！”大姐的眼神好像要把李鑫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面对大姐这种暴怒的语气，李鑫只是嘴角撇了撇，继续说道：

“还有，我一直心里有一个疑问，既然你已经抛弃了艾佳琳父女。”

“又是什么促使着你，居然能拉下脸来，要一个孩子的救命钱呢？”

李鑫的话字字诛心，大姐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很快，这位大姐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片阴沉。

“你再这样污蔑我，我是要告你诽谤的！”大姐声音已经变得咬牙切齿。

可惜了。

大姐的这番话，要是去吓唬一般人，可能还真的有点用。

然而。

她现在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李鑫。

作为一名自媒体工作者，李鑫这么长的工作生涯中，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

“是吗？”听着这话，李鑫面露冷笑，丝毫不怯：

“那请问。”

“你要不要听听慈善总会里的其他人怎么说的？”

边说着李鑫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调到了播放器的那一栏，作势就要播放。

这一下子，大姐的脸色可就变了。

“别！”大姐连忙伸手去拦。

李鑫身子轻轻一闪躲到了一边，大姐一下子扑了个空，脚下紧跟着就是一个趔趄。

险些摔了一脚，大姐的面容都跟着有些扭曲起来。

“你……”大姐现在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现在的大姐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伸手指着李鑫的鼻子开骂。

但是。

这位大姐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就看见一辆车身上印着“环海日报社”的小轿车，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这辆小轿车缓缓减速，稳稳地停在了医院门前。

车门打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下了车，直奔着众人而来。

这个人，居然是张澜。

看见正在那里，准备张牙舞爪的大姐，张澜的面色立马就是一冷。

“什么情况？”快步走到了大姐身前，张澜的语气冰冷。

这位大姐也是病急乱投医，此刻完全没有听出来张澜语气里的冰冷之意。

眼睛看到了小轿车上的大字，她心里当真是心花怒放。

这是媒体来维持正义了啊！

什么情况，能比一位见不到孩子的母亲，更能打动媒体，更能让人轩然泪下的呢？

心里有了主意，大姐的眼睛里一下子就写满了悲伤。

“您是记者对吗？”大姐一脸委屈地看着张澜，眼眶里的眼泪几乎都要呼之欲出了。

“是的，我是《环海日报》的主编张澜。”张澜冷漠地说道。

一听张澜自报家门，大姐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可是主编啊！

自己要是能……

再次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大姐说道：“记者小姐，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边说着，大姐一边伸出手颤抖地指向了郑毅他们，好像郑毅他们刚刚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

“就是他们！”

“我女儿病重在医院里住院。”

“我现在想来看看我的女儿，可是这些冷血的家伙就这么把我赶在门外。”

“主编小姐，您能知道我现在的这种心情吗？”

“是吗？”张澜推了一下眼镜，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那么这样吧。”

“刚刚我们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想要对您进行一下采访，您方便吗？”

这一次，大姐从张澜的语气里开始察觉到了不对了。

“方便啊。”大姐点了点头。

“那么请问。”张澜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您是艾佳琳的母亲对吗？”

这个问题，让大姐的脸上这一次真的闪过了一抹慌乱。

记者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具体身份，自己刚刚并没有说自己是谁啊。

再一想张澜出现的时机，一种不好的感觉开始浮现在这位大姐的心头。

难道，这些记者也是和那些大夫一伙的？

“我……”这位大姐刚准备开口拒绝。

可是张澜已经如同连珠炮一般地发起了攻势：

“我们近日从我市慈善总会获悉，您在得知艾佳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之后，便抛弃了他们父女。”

“这件事是真的吗？”

“还有，听闻您在抛弃他们父女之后。开始沉迷下注等赌钱的娱乐，并且在这几年中输了不少的金额。”

“其中有不少，甚至是家中你现任丈夫的存款。”

“你为了补上这些窟窿，总是间断去和艾佳琳要钱。”

“这也是真的吗？”

“还有……”

张澜每说一句话，就像有人抡起大锤击打了一下这位大姐的胸口，让这位大姐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好几分。

终于，这位大姐忍不住了。

“都是胡扯！”

大姐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告诉你，你们这是诽谤！”

“你们再这样诽谤我，我会起诉你们！”

“我这就去起诉你们！”

嘴里嚷嚷着，这位大姐气势汹汹地来到张澜面前，快步地从张澜身边走过。

然后，越走越远。

她这时候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慌张。

“真不经吓。”何杰努了努嘴，关掉了还在保持着和张澜通话状态的手机。

“是啊。”李鑫也应了一声，对着何杰和郑毅点了点头：

“也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

说着，李鑫拿出自己的手机摇了摇，手机里空空如也。

什么音频，什么其他人说的话，都是李鑫刚刚拿出来吓唬那位大姐的。

李鑫也是个干脆人，看到此间事情已了，便着郑毅和何杰打了个招呼之后，准备离去。

准备离开之前，李鑫特意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我都听何大夫说了。”

“郑大夫，你可是我们的英雄，得保护好自己啊。”

“什么英雄？”听着李鑫这有点没头没尾的话，郑毅的脸上全都是问号。

“哎幼，郑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看出了郑毅眼中的不解，一旁的张澜轻笑了一下，鼓足了勇气先开了口：

“您可能还不知道。”

“这两天，您可都成网上的红人了呢？”

“啥？网上红人？”郑毅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解。

“一看你这两天就忙得没空看手机。”何杰笑嘻嘻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你好好看看本地视频吧，你这可小小地火了一把呢。”

“啥？”

看了何杰一眼，郑毅将信将疑地掏出了手机。

手机上，一则《环海市中心医院医务人员，见义勇为救助车祸受伤人员》的视频，赫然登上了本地热搜。

视频里，正是之前在车祸现场，郑毅和何杰灰头土脸地撬开车门，将一位位伤员从车里拖出来的画面。

还有那个呼吸道梗阻的伤者，郑毅和何杰在紧急气管切开的画面。

拍摄视频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临时起意，明显是用手机的录的像。

甚至在视频上，还能感受到画面略微有些抖动。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郑毅的眼睛里写满了诧异。

“哎呀，现在你不应该先说说你的感觉怎么样啊？”何杰看了一眼郑毅，脸上笑嘻嘻的：“你看没看到视频底下一大群人都在给你点赞呢？”

“是吗？”郑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手机往下一划，还真是。

“说到这个视频，你可得谢谢我们的张大主编呢。”何杰在旁边帮衬道：

“这个视频，据说就是出自长大主编的手笔呢？”

“你拍的？”何杰的话让郑毅略微有点不可思议，转头看向了张澜。

“嗯。”张澜轻轻颔首：

“当时我正好路过，然后就看到了你正在救援伤者的那一幕。”

“然后我就给拍下来了。”

“然后，本来想和你打个招呼的，看到你和何大夫当时很忙，我就没敢上前来打扰你们。”

“回去之后我就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

“然后就把你们救助伤员的这些画面给发布出去了。”

张澜这话，让郑毅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温暖。

“哎呀，郑总，别漏出这种表情嘛。”何杰对着郑毅勾肩搭背的：“你可别忘了，人家张主编借着这个机会，可是给她的《环海日报》挣了一大波流量呢。”

“那。”郑毅又想到了张澜和李鑫。

这两位，一位自媒体，一位官媒，居然都这么巧来到了这里。

抬头看了一眼何杰，郑毅心中已是了然：“李鑫和张澜都是你叫过来的。”

“那可不。”何杰嘴角一勾，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酒实在是有点上头，今天早上起来的比平时稍微晚了一小会儿。”

“我刚上车，就接到了咱们护士的电话。”

“然后，我立刻就告诉张澜和李鑫了。”

说着，何杰对着张澜那边努了努嘴。

“谢谢张主编来帮忙解围啦。”

“没事，应该的。”张澜浅笑了一下。她能够感觉到，之前她和郑毅他们的隔阂，经历了这一次时间之后，已经消散了很多。

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张澜也对着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离开。

目送着张澜离开后，郑毅的耳朵里突然传入了一阵轻轻的啜泣声。

转头看去，只看到艾佳琳正瘫坐在地面上，双手捂着脸庞。

虽然她在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的声音，但是她抽动的双肩却早已经出卖了她。

还有，泪水正一滴一滴地沿着她的双手滑落，然后坠落，最后破碎在地面上。

“小蒿！”何杰见状立马飞身上前，轻轻拍着艾佳琳的肩膀：“小蒿，你怎么了？”

“我没事。”艾佳琳仰起小脸，眼角还犹自挂着泪珠：

“就是刚刚心里突然特别难过，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说着，艾佳琳努力地扬起了嘴角：“哥哥姐姐，对不起。”

“我今天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话的时候，艾佳琳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哭出来。

这一次，这个懂事的小丫头，是真的难过得不能自已了。

“别这么说。”郑毅也走过来轻轻拍着艾佳琳的肩膀：“这种事情怎么能怪你呢？”

“郑总，你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了好不。”何杰瞪了一眼郑毅。

在看到郑毅讪讪地退到了一边之后，何杰才继续说道：

“小蒿，你要知道，你有爱的父亲。”

“还有爱你的我们，对不对？”

边说着，何杰一边看着天空：

“对了，还有那些爱你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你呀。”何杰伸出手刮了一下艾佳琳的鼻子：“就是太善良了。”

“哥哥。”艾佳琳扬起小脸，看着何杰，难得的语气有些严肃：“善良，到底是不是一种错呢？”

“瞎想什么呢。”何杰揉了揉艾佳琳的小脑袋：

“我们喜欢小蒿，不也正是因为小蒿的善良吗？”

“走吧，回去吧。”何杰一把抱起了艾佳琳：

“小蒿，一切都会好的对不对？”

艾佳琳勉强地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何杰将艾佳琳送回了病房后，又安抚了艾佳琳好久。

一直到艾佳琳终于擦干了眼泪，展开了笑颜后，何杰这才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何杰立刻直奔郑毅的诊室。

看见郑毅的诊室里没有人，何杰直接推门而入，一进门就面带幽怨地嚷嚷了起来：

“郑总啊！”

“你这不厚道啊。”

何杰坐在了郑毅对面，脸上全都是大写的委屈：

“我都听说了，你昨天做了个杂交主动脉手术！”

“你成天一趁我不在医院，就偷偷摸摸地弄这种新花样！”

“你这让我很难过的诶！”

“情况紧急。”面对何杰的鬼哭狼嚎，郑毅丝毫不为所动，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那你不会叫我吗！”何杰像是一个受气包一样，气鼓鼓地看着郑毅。

“你都喝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叫你。”郑毅斜着眼看了一眼何杰：

“叫你过来，你能保持清醒做手术吗？”

面对郑毅的夺命三连，何杰顿时没话说了，只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郑毅。

就在一股尴尬的气氛正在诊室里不断蔓延的时候，一声轻轻地咳嗽声在诊室门口响起。

原来是段海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

“段主任，您怎么来了？”看到段海清来了，郑毅和何杰连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被两人注视着，段海清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尴尬。

看着两人，段海清笑了笑：“怎么，打扰到你们谈事情了？”

“没有没有。”郑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段主任，客套话我也不会太说，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哎呀，小郑你讲话还是这么直接啊。”段海清笑了一下：

“方便和我一起去看个老患者吗？”

“这个患者，有些特殊。”

段海清继续招呼道：“把你们那个外国学生也叫上。”

“好的。”两人点了点头，何杰立马跑出去把欧博特给拖了过来，三人便跟着段海清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走到了一半，郑毅突然感觉这条路的方向有些不太对。

“段主任。”郑毅叫住了走在前边的段海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往心胸外科走的路啊。”

“是的。”段海清点了点头：“我们去的地方，确实也不是心胸外科。”

“那……”郑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好奇。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段海清边走边解释道：

“这是我的一位老患者。”

“而且，谁说所有的心脏病，诱发的问题，都在心脏上的？”

段海清的这番话，一下子就勾起了郑毅的好奇心。

三拐两拐之后，郑毅看到眼前的告示牌上写着“胃肠外科病房”这几个大字。

“到了普外科啊。”郑毅轻声自语着。

段海清到胃肠外科的护士站打听了一声之后，便径直前往了胃肠外科的监护室。

监护室里只有一位患者。

那是一位大叔。

此刻，他正双眼无神地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目光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吊瓶架上，乳白色的静脉营养液沿着输液器缓缓流入到了大叔的血管里，补充着他的营养。

供应着他的能量。

维持着他的生命。

从被褥的缝隙中，还能看到。

他的肚子上，一道狰狞的彷若蜈蚣般的刀口，昭示着大叔在不久前曾经经历了什么。

“这……”郑毅看着这位大叔，眼神里已经越发的有些不懂。

一位普外科手术后的患者，为什么会让心胸外科的主任过来查看。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在郑毅诧异的眼神里，段海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大叔的身边。

大叔呆呆地望了段海清一眼，似乎认出了段海清是谁。

大叔干瘪的嘴唇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要说话。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段海清轻轻拍了拍大叔的肩膀以作安抚，伸手撩起了大叔的病号服。

胸口，一道纵行的刀疤，如此的显眼。

郑毅看了一眼，这种刀疤，他无比地熟悉。

那不就是正中开胸的刀口吗？

“患者曾经做过心脏手术？”郑毅问道。

“是的。”段海清点了点头，向监护室的护士要过来了一个听诊器，直接把听诊器递给了郑毅：

“小郑，你先来听一听。”

“我先来吧。”郑毅还没等伸手，何杰在旁边已经迫不及待地率先抢过了听诊器。

戴好了听诊器，何杰把听诊器放在患者的心前区，准备按照标准的逆时针听诊法进行听诊。

可是听诊器刚刚落下，何杰的眉头就不禁轻轻耸了一耸。

在患者的心尖部，何杰清晰地听到了一阵阵“卡哒”、“卡哒”的声音。

这个声音叫做机械瓣开瓣音。

“患者换过二尖瓣机械瓣？”何杰低声地发出了惊呼。

“是的。”段海清点了点头。

段海清刚想继续开口解释什么，大叔旁边陪护的阿姨显然也认识段海清，连忙凑上来打断了段海清还没说出口的话：

“段主任。”阿姨在看向段海清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是一抹深深的愧疚：

“我家老头子情况如何了啊。”

“唉。”段海清叹了口气，看着这位阿姨：

“胃肠科大夫都和你交代过了吧。”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家属明显也知道患者的情况，对于段海清这番话，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对段海清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患者家属便不再吱声。

只是在段海清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段主任。”郑毅心中疑惑很多：“为什么那位家属要对你说对不起呢？”

“因为很多原因。”走出了病房，段海清看着周围人疑惑的眼神，缓缓开了口：

“这是一位一年前我做手术的患者。”

“做的是二尖瓣机械瓣膜置换术。”

“手术很成功。”

“可是你看，患者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段海清看着天花板，似乎陷入到了一阵回忆中。

139章 他没有机会走出来了（6K大章） 在一年之前，段海清第一次看到这位大叔的时候。

这位患者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的。

虽然患有严重的心脏病。

大叔年轻时候曾经得过风湿热。

后来随着时间的延长，慢慢地发展成了风湿性心脏病。

风湿性心脏病中最常见的二尖瓣狭窄，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二尖瓣狭窄会让血液都淤积在患者的心房和肺血管里，一点一点地会出现越来越重的胸闷气短情况。

也就是心衰。

严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患者至只能坐着喘气。

这种情况，临床医生把它叫做端坐呼吸。

那位大叔，在一年前就是这样的情况。

但起码那时候的大叔还能走，能活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躺在床上等待着自己命运的终结。

入院之后，段海清为大叔进行了一系列的评估和检查。

并且通过药物积极的治疗了大叔的心力衰竭。

药物治疗的效果很好，大叔的心衰改善得很快。

对于这种由于心脏器质性病变引发的心衰，只有将根源问题解除之后，大叔的生活质量才能改善。

要不然即便这次通过药物调整，大叔心衰的症状缓解了，在出院之后依旧随时会有心衰发作。

在纠正了心衰的表现后，就到了解决根本问题的时候。

这位大叔的病变位于二尖瓣，所以段海清决定为这位患者进行二尖瓣置换手术。

二尖瓣置换手术，就是将患者原本自身已经病变的二尖瓣剔掉，换成人工瓣膜。

用于二尖瓣置换的人工瓣膜，有两大类。

第一种是生物瓣膜。

生物瓣膜是指应用其他动物身体上的材料，经过加工处理制成的人工心脏瓣膜。

最常用的生物材料，有牛心包瓣和猪的主动脉瓣两种。

第二种就是机械瓣膜。

机械瓣膜是用非金属材料和金属材料制成的人工瓣膜，结构很像我们熟悉的“门”。

不过机械瓣的这个“门”，门框却是圆形的。

其内有一扇或两扇“门”。

安装一扇门的是单叶瓣，两扇门的是双叶瓣。

历经了多年的考验，现在应用机械瓣膜的患者中，主流还是双叶瓣。

多数机械瓣均是用热解碳材料制成，强度和耐磨性相当于金刚石。

简而言之就是非常结实耐用。

这两类瓣膜也各有优缺点。

在进行人工瓣膜植入之后，因为人工瓣膜毕竟属于异物。

异物的存在就会让瓣膜周围容易产生血栓。所以需要吃抗凝药物治疗。

现在的抗凝药物五花八门。

但是真正被确认过对于瓣膜置换术后的抗凝治疗，公认有效的药物只有一种。

那就是华法林。

华法林这个药很麻烦。

它的药效波动很大，甚至包括牛心菜、青萝卜一类等很多吃的东西，都会对这个药产生影响。

所以需要每几天就测一次凝血功能来调整药物的用量。

另一方面，如果药物调整不到位，导致华法林吃多了，就容易发生出血。

严重的脑出血、消化道出血如果发生，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但是如果华法林吃少了，则容易发生血栓形成情况。这些血栓一旦顺着血流离开，堵住了哪个血管，那也会发生大事。

就算华法林吃得很仔细，但是如果万一不幸得了个阑尾炎什么的，还是要等到华法林药效代谢后，才能进行手术，要不然会有很高的出血风险。

并且对于孕妇来讲，华法林可以通过胎盘，导致胎儿畸形。

段海清还记得自己年轻时曾经查过很多的文献和指南，寻找有没有一种可以替代华法林的抗凝药物。

可惜答桉是没有。

而生物瓣膜最大的优点就是不需要吃华法林。

生物瓣膜在植入人体后3-6个月左右后，瓣叶表面就会被人体沉积的纤维蛋白和血管内皮组织覆盖。

这时候构成瓣叶的材料不再与患者的血液接触，避免了激活血液的凝血反应。

因此3-6个月后就不再需要口服华法林抗凝治疗了。

现在生物瓣膜已经使用得越来越多。

但是，由于生物材料毕竟和自身不是同源。

会引起患者身体免疫系统的攻击，引起瓣膜的老化。

并且自身血流的冲击也会使得瓣膜的生物材料老化。

所以，生物瓣膜，都有自身使用寿命。

即便是现在最先进的生物瓣膜，在手术后的7-10年，生物瓣也会开始出现一定损坏。

不过这时候生物瓣膜的功能尚可维持。

但是等到术后15-20年后，生物瓣膜坏损到一定程度后，就没办法维持它原本的功能了。

这个时候生物瓣膜就会出现明显的瓣膜狭窄，或者瓣膜反流。

这就叫做生物瓣膜毁损。

到了这个时候，就需要再次进行手术，再次替换生物瓣膜。

这就是生物瓣最大的不足。

另外生物瓣比机械瓣价格要贵一点，但是和这些优缺点相比，价格所带来的差异，倒是微不足道了。

至于机械瓣。

最大的优点是耐久性好。

单纯从理论上来说，现代机械瓣的理论使用寿命均在50年以上，因此使用寿命可以满足所有年龄段的患者。

简而言之，如果保护得好，一个机械瓣膜，可以给患者用上一辈子。

另外，对于一部分自己主动脉瓣天生长得比较小，没有办法匹配相应的生物瓣膜的患者。

机械瓣却可以适用。

小号机械瓣的开口面积显着大于同型号有支架生物瓣，非常适合植入主动脉瓣环较小的患者。

并且机械瓣的瓣架结构也显着低于生物瓣，这是机械瓣的另外两个优点。

要这么看来，机械瓣的优点要显着大于生物瓣。

那为什么生物瓣膜还会存在，并且越用越多呢？

因为，机械瓣的缺点也同样明显。

机械瓣真的就是一个“门”，既然是门，那就有可能突然卡住。

临床上叫做“卡瓣”。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因为血流的通路瞬间变得狭窄，会让心脏里的压力在短时间内急剧升高。

那可是会直接诱发急性心力衰竭。

严重的时候，可是会要人命的。

而且，机械瓣还有一个最大的不足，就是需要终身口服华法林抗凝治疗。

既然这两类瓣膜各有利弊，那么到了瓣膜选择的时候，就要看医生的思考和倾向，还有患者自己的意愿了。

当时的段海清，综合考虑了一下患者的情况。

患者的岁数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年轻，才刚过50岁。

这种岁数，如果进行生物瓣膜置换的话，患者必然会有接受二次手术，甚至三次手术的可能。

心脏手术的费用很贵，二次甚至三次的手术的花费，患者能负担得起吗？

就算他家里的经济条件能承受得起。

二次心脏手术的风险，可比第一次心脏手术的风险要高出来不止一点半点。

患者现在刚过50岁，如果换了生物瓣膜，等到他再次接受心脏手术的时候，那可能就70岁了。

岁数大了，患者的身体素质也会下降。

此消彼长下，患者的手术风险会明显增大。

本着为患者远期寿命考虑的态度，段海清和这位大叔还有大叔的老婆进行了反复沟通之后。

最后大家决定，为这位大叔进行机械瓣膜置换。

手术过程很常规，没有什么波澜，大叔做完心脏手术之后，顺顺利利地出院了。

段海清至今还记得，在这位大叔出院的时候，自己还千叮万嘱，告诉这位大叔，一定要定期测凝血功能，及时调整华法林药物用量。

毕竟按照段海清从业多年的经验，有太多患者在医院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好，但是一回家，就觉得自己彻底好了。

转头就把大夫的叮嘱给抛到了脑后。

大叔在出院的时候，对于段海清的叮嘱也是满口答应。

段海清当时满心以为，这位患者会迎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惜。

事与愿违。

这位大叔出院之后，刚一开始倒是乖乖地吃药，然后定期抽血调整药量。

但是没过几天，大叔就感觉不对劲了。

自己这两三次采血指标变化都不大，都不需要调整药量。

照这么看来。

长期吃药，还得长期抽血。

这不就是在给医院赚钱吗？

这一定是医院和医生想要做长线买卖，才这么和自己说的。

感觉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大叔立刻做了一个机智的决定。

不去采血了。

药继续吃就行。

结果就在出院不到两个月的时候。

一天清晨，这位大叔刚吃过早饭，在家里坐着玩手机。

突然间就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疼。

紧接着他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一半的身子不能动了。

大叔和她家里人当时一下子就慌了，赶紧叫了一辆救护车，匆匆忙忙地把大叔送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大夫一问病史，脸上立刻就是一片了然。

又是一个这样的。

急诊大夫赶紧就给大叔做了一个头CT。

CT结果一出来。

果然是脑出血！

再一测凝血功能，国际标准化比值居然直接达到了7.8。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正常人的这个数值范围也就是在0.8-1.2。

这个数值越高表示出血风险越大，凝血功能越差。

对于口服华法林抗凝的患者，这一类人群要求将这个数值控制在2.0-3.0，这样的范围相对不容易产生血栓，并且出血风险相对可控。

可是7.8。

这已经高的有些突破天际了。

这种情况，大叔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急诊大夫和大叔还有大叔的老婆讲明了利害关系后，立刻将大叔收入了ICU。

大叔这一次的运气还算是不错。

在ICU待了两天脱离了生命危险后，这位大叔被转到了神经外科，也就是脑外科继续治疗。

到了神经外科之后，在医生们的忙活下，大叔的脑出血恢复还算不错。

头疼也减轻了，四肢也能基本正常活动了。

就是右边的胳膊腿稍微不灵活一点点。

在得知了大叔因为脑出血住院了之后，段海清也来到神经外科，看了这位大叔好几次。

最后在段海清的悉心劝导下，这位大叔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一次出院回家一定好好吃药，定期抽血，绝不再犯！

在大叔第二次出院的那一天，段海清看着大叔的背影，寻思着：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这回，这位大叔从死神的身边走了一回，应该能乖乖听话了吧。

但是，段海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仅仅过了3个月，他又在神经内科看到了这位大叔。

那天，段海清刚下手术，就接到了一个神经内科主任亲请的会诊。

神经内科请心胸外科会诊，段海清的第一反应是不是遇见了主动脉疾病，或者是心脏肿瘤。

毕竟很多脑梗的患者，起因都是颅内动脉的硬化狭窄。

而全身的血管都是连在一起的，如果颅内动脉都硬化了，那么位置的血管也会硬化。

再就是心脏肿瘤的脱落，也常常会诱发脑梗。

可是，段海清却猜错了。

到了神经内科一看，段海清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神经内科需要会诊的患者，居然还是那位大叔。

那天，大叔刚刚又一次住院。

这一次，他的住院诊断是“急性脑梗死”。

简而言之，就是脑梗。

段海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大叔，这时候大叔讲话已经很困难了。

大叔的老婆在旁边业已经哭成了泪人。

段海清当时的心里很是诧异，这大叔刚得完脑出血不久，怎么就脑梗了呢？

在段海清的询问下，大叔的老婆才将大叔出院后的经过娓娓道来。

这一听，段海清当时差点没炸毛。

大叔回家之后，刚开始倒是挺老实，规规矩矩地吃了两周药，并且坚持3天测一次凝血功能调整用药。

但是。

在坚持了2周之后，大叔就觉得这样太麻烦了。

于是大叔灵机一动。

上一次不是因为华法林的作用太强了，导致自己脑出血了吗？

这次，我不光不测凝血。

我连华法林都不吃。

这样总不会再有脑出血了吧。

于是，在停药了2个多月以后。

这位大叔的机械瓣周围，终于成功地长了一块小小的血栓。

新生的血栓往往代表着不稳定。

在机械瓣的不断开合中，这块血栓终于成功地掉落了。

掉落的血栓化作了沿着河流前进的小船，顺流而上。

一直沿着血流到了颅内动脉里，才停止了流动。

因为颅内动脉的直径已经无法让这艘小船继续通过。

小船，也就是这块血栓，成功的卡在了颅内动脉里。

颅内动脉，被血栓堵住了。

颅内动脉是给脑部供血的。

这一段颅内动脉的堵塞，会导致这段血管供应的那部分脑组织缺氧缺血。

脑组织对于缺氧缺血的耐受能力很差。

很快这部分脑组织就会因为缺乏营养而坏死。

这就是脑梗。

段海清当时心里很着急。

在段海清对于神经内科的浅薄认识中。

这种因为血栓导致的脑梗，是可以进行介入方式，将血栓抽吸出来的。

但是正所谓更行如隔山，在医疗行业跨专科治疗的时候，更是如此。

对于段海清的询问，神经内科主任给了段海清一个明确的意见。

从CT上已经能够看到，那个动脉支配的大脑区域已经都梗死了。

换句话说，那部分脑组织已经彻底凉凉了。

这种情况下，即便进行了介入取栓，已经彻底死掉的脑组织也没办法活过来。

只是白白折腾而已。

而且在已经坏死的脑组织和血管里进行操作，很容易再次诱发大面积脑出血的可能。

得不偿失。

现在医生们能做的，就是用药物调整，看看效果吧。

对此，段海清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表示遗憾。

本来段海清还打算再训斥大叔和他老婆一顿。

但是看着大叔老婆哭得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段海清终究没好意思再开口。

所有的训斥言辞，最后全都变成了，对于患者和家属的安抚。

不过，这位大叔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再次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治疗之后，大叔的命终于是保住了。

但是在脑出血之后不久又遭遇了脑梗的打击。

大叔的右侧肢体，活动也越来越不好了。

在出院之前，段海清再次来神经内科看了一下这位大叔，并且又一次和大叔和家属强调了吃药和定期抽血检查的重要性。

大叔和他的老婆哭着答应了段海清。

看着坐着轮椅出院的大叔。

段海清在想。

这一次，这大叔总该听话了吧。

段海清也实在是没有想到，才过去没几个月，他就又和这位大叔见面了。

那一天，段海清又接到了急诊电话。

急诊大夫的声音也充满了无奈：

“你的那个机械瓣置换术后的患者，又来了，你过来看看？”

听着这句话，段海清的心里勐地闪过了一缕阴霾。

等到他到了急诊中心里，就看到。

这一次，大叔是被推着进来的。

来的时候，他的嘴上还插着呼吸机，意识已经很模湖了。

大叔的老婆在一旁抱着病床嚎啕大哭。

看到段海清来了，大叔的老婆一边哭着，一边说。

大叔回家了之后，自己说他都点背2次了，总不至于连着点背3次吧。

抱着这种心态，大叔又偷偷摸摸地把药停了。

大叔的老婆给大叔吃华法林，大叔就偷偷地把药都藏起来然后不吃。

让大叔去抽血，大叔说他现在右侧胳膊腿不好使唤，没法去医院抽血。

然后孤傲苏他老婆说，等他胳膊腿好点之后，再去抽血。

然后，没有任何意外的，大叔再次血栓，再次脑梗……

段海清看着大叔的老婆。

他能深深理解大叔老婆的那种绝望。

但是他却已经无话可说。

大叔毫无疑问的，再一次住进了神经内科。

也可能是大叔命不该绝，更有可能是死神也觉得大叔实在是太轴了。

这一次，大叔很幸运地又挺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后果。

是大叔说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右侧的胳膊腿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这一次，大叔出院，是躺在平车上离开的。

段海清以为，自己应该再也不会看到这位大叔了。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这一次，段海清看到这位大叔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在胃肠外科里。

这一次，没有急诊请段海清会诊。

也没有胃肠科的大夫给段海清打电话。

而是患者的老婆，在住院后，自己拨通了段海清的电话。

电话里，患者老婆的声音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段海清前几天来到胃肠外科病房的时候，大叔的老婆一看到段海清，就一直在哭。

忍不住地上去安慰了一下，段海清也彻底的了解了这一次的事情经过。

回家之后，大叔坚持吃了一段时间药和定期抽血检查后，感觉自己没事了。

现在大叔觉得自己右侧胳膊腿都不怎么能动了，去检查太不方便了。

就又擅自把药停了。

停药的结果，就是再一次的血栓形成，然后血栓脱落。

万幸的是，这一次的血栓没有掉进颅内动脉里。

不行的是，这一次的血栓却堵在了肠系膜动脉中。

肠系膜动脉负责肠子的血运，在肠系膜动脉被堵塞后，大叔的肠子逐渐出现了坏死。

现在大叔的大部分肠子都需要切除，要不然等到感染继发穿孔之后，大叔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可是，肠子是吸收营养的地方。

切除了这么多的肠管后，大叔肠道的吸收能力也基本消失殆尽了，生活质量会很差。

可是大叔没有选择。

不做手术，就只剩下了等死。

现在手术做完了，段海清带着郑毅他们来再看了一次这位大叔。

现在大叔基本没办法靠正常的进食来吸收营养，只能靠着一些特质的营养液来勉强给身体补充营养。

如果没有了吊瓶，这位大叔的结局可能就是活生生的饿死。

这位大叔现在最常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就是每天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医院。

是一个有人进去。

也有人出来。

也有一些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大叔可能没有机会从这个地方走出来了。

140章 奇怪的心肌梗死（4K） 现在患者的家属只是还不甘心就这样接受患者的结局。

所以从做完肠管切除手术之后，患者就一直在胃肠外科住到现在。

只不过，迟早，患者和家属，都会选择放弃而已。

听完了段海清的叙述，所有人的心里都感觉到了一阵难过。

明明一位应该有着良好结局的患者。

唉却活生生地把自己给做成了现在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所以有句老话说得好啊。”何杰在一旁悄悄地开了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听着何杰这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的话，郑毅就觉得心里一股火总往上蹿。

刚准备讽刺何杰几句，郑毅自己的电话铃，却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响起了。

手机上，显示的来电正是林主任。

“主任。”郑毅忙不迭地接通了电话。

“小郑，你和何杰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林主任的语气里罕有的带上了一点焦灼。

“主任，我和何杰，还有欧博特，正和段主任一起在胃肠外科，看一个患者。”郑毅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他娘的。”一听郑毅这家伙又和段海清厮混在了一起，林主任忍不住笑骂道：“小郑，你不会真要被小段这家伙给拐跑了吧？”

“主任，您可别折煞我了。”郑毅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正在挂下来两缕黑线。

“行了，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林主任在电话里开了一个玩笑，随后立刻将话语切入了正题：

“刚刚咱们来了一个胸痛的患者。”

“初步检查结果怀疑是急性心肌梗死。”

听着林主任的这几句信息，郑毅的心里慢慢地升腾起了一个问号。

急性心肌梗死，是胸痛中心里最常见的疾病了。

而且也是诊疗过程最为规范的疾病之一。

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发现患者是急性心肌梗死发作之后。

如果患者既往没有长期口服抗血小板药物或者他汀类降脂药物的习惯，并且没有特殊的药物禁忌。

大夫都会给患者足量的阿司匹林和其他抗血小板药物，同时还会给患者足量的他汀类药物。

这些药物在某些医院，已经被打好了一个个的小包装，俗称叫做“一包药”。

在等到这些药物开始起效之后，医生会尽快为患者进行冠状动脉造影检查。

冠状动脉造影，是明确患者冠状动脉病变情况的“金标准”。

并且，在明确患者冠状动脉狭窄情况的同时，如果患者冠状动脉的条件许可，可以同时进行冠状动脉支架置入来改善患者的冠状动脉血流，改善心肌血运灌注。

但是如果患者的狭窄非常严重，或者是狭窄病变比较特殊，没有办法进行介入干预的时候。

就是先使用药物治疗来稳定患者的病情。

等患者一般状态改善之后，由心胸外科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进行治疗。

但是万一有急性心肌梗死的患者既放不了支架，通过药物治疗也无法暂时稳定住病情。

那就需要急诊尽快进行冠脉搭桥手术了。

那时候，手术风险可是很高的。

可是现在。

这种常规疾病的患者，林主任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难道患者要急诊搭桥了吗？

这就是郑毅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还没等郑毅继续瞎琢磨，电话里面林主任的声音，已经接着传了出来。

“现在患者的常规检验结果提示患者的血小板很低。只有三万五。”

“而且他还有轻度的贫血，血红蛋白只有10克。”

“白细胞计数，也稍微低一点。”

林主任的话，很有他那个年代的特色。

现在的化验单上，是把血小板变成了最多三位的数字*10^12。

而林主任口中的，血小板多少万为单位，是老一辈医生对于血小板数量的称呼.

那个年代的化验单上，血小板的数量是多少万*10^9。

就和现在的血红蛋白一样，老一辈称呼的10克血色素，指的是血红蛋白10g/dl。

而现在的化验单上，是多少g/l。

听着林主任的这些话，郑毅的思路也略微清晰了一些。

血小板对人体来说很重要。

但是同样，血小板也是一把双刃剑。

在人体的止血功能里，血小板扮演了重要角色。很多的出血都是靠着血小板才能止住的。

但是血小板系统的过度激活，却同样是造成了血管老化，导致血管狭窄的主要原因之一。

血管的老化和狭窄，最容易出现的地方，就是给心脏供血的冠状动脉。

所以冠心病的全称，也叫做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

因此，对于存在冠心病的患者，很多人都需要长期服用抗血小板药来延缓患者的动脉硬化进展。

可是。

这位患者的血小板也太低了吧。

一般来说，哪怕血小板稍微低一点，只要血常规里的血小板超过五万。

也是可以接受的。

单纯从血小板的功能上来说。

只要血小板的数值超过四万，患者甚至都可以接受大手术治疗。

可是只有三万五的小板，那可真的有点太低了。

患者很容易出现淤青，甚至各种严重的出血。

这个时候要给患者进行任何有创或者是影响凝血功能的检查和治疗，都需要格外注意。

众所周知，冠状动脉造影是一个有创的操作。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在患管的血管内注入肝素。

肝素可是会影响凝血功能的。

这些因素的累加之下，就使得这位患者出现出血事件的风险很高。

就算患者挨过了冠状动脉造的，如果患者的冠状动脉病变需要放支架的话。

那么在放完支架后，患者也需要服用相当剂量的抗血小板药物。

患者的出血风险就更高了。

更准确地说，患者这个血小板情况，根本就无法耐受任何抗血小板药物的剂量。

所以患者急梗死现在应该怎么治？如何决定策略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好的主任，我马上回来。”郑毅对林主任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何杰看到郑毅通完电话，早就忍不住了。

“主任来的电话。”郑毅看着何杰，又瞄了一眼旁边一脸询问神色的欧博特说道：

“咱们胸痛中心，刚刚来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急性心肌梗死患者。”

“咱们现在得马上回去看一看。”

“特殊的患者……”何杰品味着郑毅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

三人跟段海清打了一个招呼之后，立马就往胸痛中心走去。

刚回到胸痛中心，三人就看到林主任已经站在了抢救留观室的门口。

“小郑，你们三个可算是回来了。”对着郑毅招了招手之后，林主任大踏步地走进了抢救留观区。

平车上，一位看起来快到80岁的老大爷，正躺在那里疼得呲牙咧嘴。

“这位老爷子就是患者？”郑毅看着老爷子的心电监护。

“是的。”林主任点了点头。

郑毅继续看着老爷子的监护仪上波澜起伏的图形。

ST段压低得很明显。

不过心电监护只能显示肢体导联，显示不了心电导联。

所以郑毅没有办法判断出造成老爷子急性心肌梗死的血管到底是哪根或者是哪几根。

“要是有个心电图就好了……”郑毅小声地滴咕着。

“郑总。”守在床边的杨雯听见了郑毅的声音，默默地递过来了一张纸。

这张纸，正是杨雯刚刚做完的心电图。

郑毅盯着手里的图像。

患者的心电图上多个导联能够看到ST段的压低。

心脏缺血的病变很明显。

“这么多导联都有变化……”郑毅抿着嘴唇：“像是左前降支，和左回旋支的问题。”

说着，郑毅又转头看见向了杨雯：“这位患者的超敏肌钙蛋白T是多少？”

“比正常范围高出了十倍多。”杨雯快速回答道。

“那急性心肌梗死是没跑了。”郑毅翻着患者的检查结果边说着：

“老爷子的情况比较特殊。”

“现在抗血小板药物肯定是不能正常吃的。”

“现在可以先把他汀类的药物给患者先吃上，快速降血脂并且稳定粥样硬化斑块。”

“然后给患者用一些静脉酸酯药。比如硝酸甘油，或者单硝酸异山梨酯来扩张血管，改善冠状动脉的血流和减轻患者的心脏负荷。”

杨雯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开了口：“然后呢？”

她总觉得郑毅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然。

郑毅看着杨雯：“对这台造影有信心吗？”

“什么？”郑毅的话明显出乎了杨雯的预料，只见杨雯立马就是一愣：“你要给患者做造影吗？”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

“现在患者的血小板情况，如果需要做冠状动脉支架植入的话，估计是不太行的。”

“但是我们可以先给患者做一个冠脉造影，明确患者的冠脉情况。”

“术中注意肝素的用量，一定要小一些。准备好可以中和肝素的鱼精蛋白。”

“这样患者的出血风险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在知道患者冠状动脉的具体情况之后。”

“我们也好更方便地想出患者的下一步治疗计划，解决患者的问题。”

“对不对？”

说到最后，郑毅的目光停留在了杨雯的身上。

因为这一切，都需要杨雯来承担部分风险。

所以，需要杨雯点头。

“行。”杨雯思考了一下，对着郑毅点了点头。

她相信郑毅的推断。

也相信她自己的造影技术。

在医院里陪护的是老爷子的儿子，一番沟通之后，老爷子的儿子的治疗态度也很是积极。

在家属签字同意造影之后，所有人立刻完善了相关准备之后，推着平车将老爷子送入了介入导管室。

单纯造影的时间很短。

没到半个小时，大家就看到杨雯从就导管室里走了出来。

抹了一把头上刚刚流下来的汗水，杨雯干净利索地说道：

“造影结果来看，右冠状动脉没有问题。但是患者的左前降支和左回旋支各有一个90%以上的狭窄。”

“现在患者的冠状动脉病变，介于放支架和进行开胸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之间。”

说到这，杨雯看向了郑毅：

“不知道郑总，你下一步有什么安排吗？”

郑毅听着杨雯的汇报，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冠状动脉双支的一个重度病变。

如果进行开胸做冠脉搭桥手术的话，患者的损伤会比较大，

这位老爷子本身血小板还低，术中的止血肯定会有些困难，手术风险也比较高。

暂且先不做优先考虑。

但如果进行介入支架干预的话。

现在有很重要的一个问题。

还是老爷子的血小板。

无论用哪种治疗策略，老爷子都是需要长期服用抗血小板药物的。

可是……

“要不输点血小板？”看到现在所有的人都没有再说话，何杰在一旁出了一个馊主意。

“不可行。”郑毅直接否决了何杰的提议。

血小板本身的寿命就很短。

虽然给患者输注血小板，一定会改善老爷子的血小板计数情况。

但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

过不上几天，这些新输注的血小板寿命结束之后，老爷子的血小板立刻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啊。”郑毅在心中想到。

看来不能着急了。

无论怎样，在解决患者冠心病之前。

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就是找到老爷子血小板减少的原因。

“先让老爷子住院治疗吧。”郑毅想了想：

“咱们一边用着急性心肌梗死的药物保守治疗。”

“一边完善检查，找一找老爷子一个血小板减少的原因。”

“对了，在急性心肌梗死保守治疗的药物里，先把抗血小板药给停掉先不用。”

“好的。”杨雯点了点头。

老爷子和他儿子很干净利索地同意住院了。

一番忙碌之后，大家很快就给老爷子办理好了住院。

护士帮忙推着平车，带着老爷子就朝着住院病房走去。

看着患者和家属忙碌的背影。

郑毅再一次陷入了思考。

能引起患者血小板减少的病都有哪些呢？

141章 骨髓穿刺术（4K） 一个又一个的病症在郑毅的脑海里呼啸而过。

可惜的是。

这些疾病大多是归属于血液系统疾病或者是风湿免疫疾病范畴。

可惜的是。

这些疾病，都不在郑毅目前掌握的这本《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当中。

冥思苦想了半天，郑毅也没有想到一个让可以让自己满意的答桉。

他也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隔行如隔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忽然间。

一个人影闪过的郑毅的心头。

“对啊。”郑毅喃喃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郑毅想到的，正是风湿免疫科的庄主任。

“可以找庄主任来参谋参谋啊。”郑毅如实想着，连忙拜托林主任知会了庄主任一声。

没过多久，郑毅就看到庄主任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庄主任，您这动作也太快了。”郑毅笑呵呵地跟庄主任打了个招呼。

“这可是稀罕事啊，我动作当然得快一点。”庄主任面带微笑：“郑总居然找我会诊了。”

“庄主任您可别开玩笑了。”郑毅笑着应了一句之后，便将患者的具体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听着郑毅的描述，庄主任点了点头：

“咱们现在可以双管齐下。”

“先进行对症治疗，改善患者现在的血液状态。”

“比如可以先给患者吃点升血小板胶囊对症，再用一些生血的药物。”

“同时，我们再完善检查，争取找到患者的病因。”

“个人建议你们可以完善一下这些检查和检验，等结果回来了之后，咱们再确定患者的进一步治疗方桉。”

说着，庄主任便拿出了一张病程记录单，开始手写会诊意见。

待到意见写完之后，郑毅看着手里的检查结果，逐渐陷入了思考。

“自身免疫系列、补体系列、抗磷脂抗体系列、肿瘤标志物……”郑毅念着这些有些拗口的检验名字。

“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庄主任点了点头：“但是这毕竟是我们风湿免疫科的意见，血液内科那边应该也还有一些检查和检验。”

“这样，我一会儿会找血液内科主任过来，帮忙进行进一步检查。”

“给您添麻烦了。”郑毅连忙道谢。

血液内科的宋主任来得很快，而且来的时候，还大包小卷地带着一堆东西。

“哎呀宋主任，您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这么客气。”庄主任看起来和宋主任很熟，一见面就开起了玩笑。

“我这不是把可能用到的东西先带过来吗？免得到时候还得回去拿，怪麻烦的。”宋主任斜了庄主任一眼之后，便开始一本正经地分析起了患者的病情。

“是这样的。”宋主任思考着道：

“导致血小板减低的原因有很多。”

“包括免疫原因、肿瘤原因、甚至是感染等都会诱发血小板减低。”

“但是我们血液内科最担心的问题是，患者有没有恶性的血液疾病。”

“现在相关检查检查庄主任已经安排得很全面了。”

“我个人建议，如果患者家属同意，最好给患者加做一个骨髓穿刺。”

“这样可以更好地明确患者的情况。”

宋主任话说得简单明了，郑毅很容易便理解了宋主任话中的意思。

骨髓穿刺术是采取骨髓液的一种常用诊断技术，其检查内容包括细胞学、原虫和细菌学等几个方面。

适用于各种血液病的诊断、鉴别诊断及治疗随访。

并且可用于诊断不明原因的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数量增多或减少及形态学异常。

也可以用于不明原因发热的诊断与鉴别诊断。

还可做骨髓培养，骨髓涂片找寄生虫等。

但是一听“骨髓”这两个字。

别说是患者了，就连其他科室的医生，都会觉得后脖颈子一凉。

“这……”郑毅脸上也闪过了一抹顾虑：

“损伤是不是有点大啊。”

“而且这老爷子的血小板有点低，骨髓穿刺能止住血吗……”

“郑大夫啊。”宋主任笑了：“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宋主任为人很是温和，对于郑毅的询问也完全没有懊恼，而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在宋主任的解释下，郑毅也对骨髓穿刺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很多患者，甚至是其他科室的医生。

一听“骨髓穿刺”这四个字就被吓得够呛，甚至觉得自己被穿这么一下，是不是整个人都要废了。

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骨髓是人体再生能力很强的组织，在被抽取了部分之后，很快就会再次生成。

新闻上平时也有很多捐献骨髓的报道。

而且穿刺所取出的骨髓数量相对于人体总量来说，那是微乎其微的。

理论上，这个操作对健康是没有太大影响的。

而且，很多人惧怕这个操作的原因。

是在于很多人都会脑补骨髓穿刺的过程，是拿着一根大长针对着自己的嵴髓来上一下子。

这不一下子就瘫了？

但这同样也是一种误解。

骨髓穿刺的过程其实简单。

就是用一根细针刺入人体扁骨，通常是髂骨或胸骨的骨髓腔中，吸取少量骨髓液进行相关检查。

成年人，最常用的地方，就是髂骨。

通俗点说，就是屁股蛋子的那个大骨头。

将取出的骨髓液通常涂在玻璃片上，干燥后进行染色，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形态、密度、比例等情况了解患者的造血功能。

骨髓穿刺虽为有创性检查，但因操作简单、骨髓液抽取少、病人痛苦小，故对机体无大的损害，不需要特殊护理，基本上观察一会儿，就可以下地正常行走了。

听完了宋主任的解释，郑毅的脸上渐渐划过了一抹了然。

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在征得了郑毅他们的同意之后，宋主任就拿着东西来到了患者的床边。

宋主任和老爷子的儿子沟通了之后，两人一听骨髓穿刺，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在宋主任的耐心解释下，两人最后还是同意了进行骨髓穿刺。

“那我要开始了。”和老爷子签署了知情同意书之后，宋主任将带过来的骨髓穿刺包打开。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鬼鬼祟祟的欧博特，悄悄地来到了宋主任身旁。

“怎么了？”宋主任之前也没见过欧博特，被这个大黑小子给吓了一大跳。

“没啥。”欧博特摸了摸后脑勺：“就是俺之前也没看过骨髓穿刺，想看看老师喃是怎么做的。”

“行。”宋主任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注意保持安全距离，注意无菌原则。”

“好嘞。”欧博特笑嘻嘻地点头。

宋主任让老爷子平躺，将老爷子的大腿根部、还有肚子都露了出来。

“你看，这里就是髂前上棘。”宋主任摸着老爷子大腿根上方的一处骨性鼓起：

“这是一个最容易找到的体表标志。”

说着宋主任的手轻轻地比量了一下。

穿刺部位选择髂前上棘后上方1-2cm处。

这是最常用的穿刺点。

“你知道为什么选这个位置吗？”宋主任像是教导学生一样，对欧博特问道。

“俺不知道咧。”欧博特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无知。

“因为这个位置的骨面相对较平，这样固定起来会比较容易，操作起来更加的方便安全。”宋主任解释道：

“不过，如果这个位置不行的话，我们还是有其他的位置可以用来穿刺的。”

宋主任一边给老爷子进行皮肤消毒，一边给欧博特还有在场的所有人讲解着。

骨髓穿刺可用的位点其实很多。

除了最常用的髂前上棘外，常用的穿刺位置还有髂后上棘、胸骨柄、腰椎棘突这几个位置。

其中用得比较多的是髂后上棘。

那是位于骶椎两侧、臀部上方骨性突出部位。

也就是屁股蛋子上方那个凸起。

再然后就是胸骨柄。

胸骨柄就胸口那个竖着的骨头，摸起来长长的，和肋骨连接在一起。

它起到了保护后面的心脏和主动脉的作用。

胸骨里的骨髓含量异常丰富。

所以，当屁股蛋子的那几个部位穿刺失败时，可选择胸骨柄进行穿刺。

但是因为胸骨柄骨质较薄，胸骨后面还有心脏和主动脉，万一穿刺的时候用力过勐，一下子给胸管全都干穿了。

那可就危险了。

要是捅到心脏和主动脉上了，那可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所以为了严防穿透发生危险，这个位置也较少选用。

最后的腰椎棘突，因为穿刺比较困难，也极少选用。

消完毒后，宋主任熟练洗手，戴无菌手套、铺无菌洞巾。

再抽取了5毫升的2%利多卡因，作为局部浸润麻醉。

“小黑啊，骨髓穿刺的麻醉很重要，尤其是一定要麻醉好骨膜。”宋主任已经从旁边何杰时不时地调侃中知道了欧博特的外号：

“要不然会很疼。”

“而骨膜麻醉中，最主要的手法就是多点浸润麻醉。”

看着欧博特似懂非懂的样子，宋主任继续解释道：

“你看，这就叫做多点浸润麻醉。”

说着，宋主任手上的针头在患者皮肤里转了一圈。

但是旁边的欧博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众人：自己仍旧没有看懂。

“这样吧。”宋主任耐心地继续解释道：

“这种多点浸润麻醉，其实就是第一针麻醉骨膜之后，把针稍微回退一点，然后在第一个麻醉点的前后左右的骨膜都来上一针，然后打麻药。”

“简而言之就是多点麻醉，彻底麻醉骨膜，减少患者疼痛。”

这番解释下，欧博特迷迷湖湖地表示自己好像听懂了。

又看了欧博特一眼，宋主任拿着骨髓穿刺针，固定在适当的长度上。

“老师啊。”欧博特看着宋主任的动作，愣了一下：“这个穿刺不用照着麻醉针的长度比针吗？”

“骨髓穿刺是唯一一个不需要比针的穿刺操作。”宋主任一边解释着，另一边用左手拇、食指固定穿刺部位皮肤。

“注意我的动作。”宋主任右手拿着穿刺针，瞄准了刚刚自己麻醉进针的位置，持针于骨面垂直刺入。

很快针尖就遇到了阻力。

“现在我的针尖已经碰到了骨头了。”宋主任说着，右手握着穿刺针开始左右旋转。

就像是用钻头钻木头一样。

针尖缓缓地钻破骨质，宋主任手里的阻力也突然消失。

“到了。”宋主任点了点头，轻轻动了一下穿刺针。

感受到穿刺针已固定在骨内。

现在穿刺针已进入了骨髓腔。

“这时候需要用一个20瓦注射器。”宋主任伸出手，从无菌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20毫升注射器。

抬手将穿刺针的内栓退出，宋主任继续拔出了穿刺针的针芯，然后连接上了注射器。

手缓缓抽吸，一点点红色，但是和血液又有些不太一样的液体进入到了注射器内。

这就是骨髓。

“一点点就够了。”宋主任看着注射器里的骨髓液。

0.1毫升到0.2毫升之间，刚刚好。

取下注射器，宋主任将注射器里的骨髓液迅速推在了带来的玻璃片上。

“这是……”欧博特表示自己又看不懂了。

“这是在制作骨髓涂片。”这不用宋主任解释，一直在边上的何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欧博特一眼：

“机灵点。”

“一会儿宋主任做完了涂片之后，你赶紧把这些涂片送到检验科去。”

“干哈？”欧博特表示自己仍然没有理解。

“笨死你得了。”何杰敲了一下欧特的脑袋：

“去看细胞形态学及细胞化学染色检查啊。”

“你个傻子。”

“啊。”欧博特有点朦胧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宋主任已经把血液涂片制作完毕，欧博特拿着从宋主任手里接过了小盒子，一熘烟地直奔实验室而去。

涂片制作完毕，宋主任又把20毫升注射器接了过来。

这一次，他要做骨髓培养。

将穿刺针再次连接上了注射器，宋主任的手轻轻动了动，再次小心翼翼地抽吸了2ml的骨髓。

将骨髓放入自己带过来的培养液内，宋主任下意识地将瓶子往后递了一下。

不过这时候，宋主任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自己并没有带助手。

142章 难道又是抗磷脂抗体综合征？（4K一会儿还有。） 不过幸好。

瓶子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何杰接住了培养瓶之后，看着刚回过头的宋主任，露出了一抹笑容：

“宋主任，辛苦啦。”何杰微微举了举手里的培养瓶：

“我这就把培养瓶送去微生物室做培养。”

说着，何杰就拿着瓶子快步地走了出去。

“谢了。”宋主任应了一声，开始拔出穿刺针，给患者的穿刺部位按压包扎。

做完这一切，宋主任也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和家属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便施施然地回到了办公室里。

“现在暂时给患者对症治疗，等结果回报之后，在进行下一步讨论吧。”宋主任看了庄主任一眼之后说道。

在药物的作用下，老爷子的胸痛感觉逐渐缓解。

“药物有效就好。”郑毅轻轻喘了口气。

“要不要考虑输点血小板？”一直没出声的杨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查明原因再说吧。”郑毅摇了摇头。

血小板是由骨髓组织中的巨核细胞产生的。

当人体受伤流血的时候，血小板就会成群结队地在数秒钟内奋不顾身扑上去封闭伤口以止血。

血小板的平均寿命只有7-14天，每天更新大概十分之一左右。

库存的血小板，寿命更短。

在没查明患者血小板减少的原因时，输注血小板只能解决患者几天内的问题。

一旦停止了输注，很快就会又恢复原样。

只有找到原因，才能真正地改善患者的状态。

接下来要等的，就是明天的这些检查和检验结果了。

一整天的忙碌下，老爷子的状态也终于渐渐稳定。

和夜班做好了交接班工作后，大家这才安心地下班离去。

郑毅估计结果应该一早就应该出结果了，第二天一大早，郑毅比平时早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医院。

可是居然还有比自己到的更早的。

郑毅颇为诧异地发现，何杰居然来得比自己要早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杰已经早早地到了单位，正抱着电脑看着检验结果。

“来了啊，郑总。”看见郑毅进入了诊室，何杰对着郑毅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伸手指向了电脑屏幕：

“结果出来了，你来看看。”

郑毅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化验单。

血常规和昨天变化不大，肝肾功没有明显异常，白蛋白略低提示营养不良……

很快，电脑上的化验单停留在了免疫相关检验的那一页。

化验单上那“抗磷脂抗体阳性”是如此刺目。

“看到了？”何杰确认郑毅已经看到了化验结果，便将化验结果继续往下翻了过去：

“你怎么考虑的？”

何杰话里的意思已经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你是怀疑抗磷脂抗体综合征？”郑毅小声问道。

“对啊。”何杰点了点头“你不觉得很像吗？”

“确实很像。”郑毅点了点头，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过，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东西，自然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士来解决。

和林主任知会了一声之后，郑毅立刻就联系了庄主任。

没过多久，庄主任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刚一到胸痛中心，庄主任立马就直奔郑毅的诊室而去：

“结果出来了？”

一边说着，庄主任也顾不上什么排场，立马就凑到了电脑上。

“这……”翻看着患者的检查结果，庄主任的眉头渐渐锁紧：

“确实像是抗磷脂抗体综合征啊。”

庄主任随后又摇了摇头。

因为抗磷脂抗体综合征的诊断标准，可不仅仅是抗磷脂抗体阳性。

在临床工作中，一位患者如果要诊断成为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这名患者必须符合临床表现中的至少一条。

其中抗磷脂综合征的临床表现分为两条，分别叫做血栓型和产科型。

血栓型的严格定义是，任何器官或者组织，发生1次或者1次以上的，动、静脉或者小血管血栓形成。

产科型的定义，则是包括妊娠前期复发性流产和妊娠中期胎儿死亡，以及其他妊娠并发症。

如子痫前期和胎盘功能不全。

第二个条件则是，这名患者必须符合实验室诊断标准中的至少一条。

至于实验室标准，则是包括三个实验室检测指标：狼疮抗凝物，抗心磷脂抗体和抗β2-GPI 抗体。

根据目前的分类标准，阳性结果被定义为，中或高滴度大于 40 个GPL 或 MPL 单位，或大于对照组中至少 50 个个体分布的第99个百分位数。

并且在实验室诊断的过程中，为了防止检测到暂时阳性（非致病性）的aPL，检测标准规定试验必须≥2次阳性，至少间隔12周。

“所以……”回忆着脑海里的这些资料，庄主任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

“现在患者的检查结果，只能看到一次阳性结果，所以现在只能是怀疑患者是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想要确诊还有一些困难。”

“而且，这位患者并没有临床表现……”

这个时候，在旁边脑子一直没有停下来的何杰，脑海中突然掠过了一个人影。

那是“疑难杂症日”的那天。

那位差点被漏诊的那名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患者。

那位患者，当初是因为急性心肌梗死入的院。

现在这位患者，这次……也是急性心肌梗死入院！

“不是的主任。”何杰突然开了口：

“患者这次是急性心肌梗死入院。”

“所以，患者这次急性心肌梗死的原因。”

“有没有可能是冠状动脉里面，有血栓形成了？”

何杰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还真有可能。”郑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就连旁边，庄主任的脸上也掠过了一抹赞同的神色。

“这么看来……”庄主任点了点头：

“如果把患者心梗作为患者血管栓塞的证据。”

“现在就可以高度怀疑，患者是抗磷脂抗体综合征，导致的冠脉问题了。”

庄主任想了想说道：

“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是一种以血栓形成和妊娠并发症，以及抗磷脂抗体的存在为特征的自身免疫病。”

“这个病的发病机制复杂。”

“既然这样……”

“现在我们需要继续监测患者的这些免疫因素指标。”

“而且。”

庄主任继续说着自己的意见：

“这个病最危险的地方。”

“在于随时都会有血栓形成的可能。”

“这类患者的血小板往往很低。”

“但是他们血小板降低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造血功能有问题。”

“而是他们的血小板都被消耗掉了。”

“那些被消耗的血小板，都跑去形成血栓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降低患者的血栓形成风险。”

“在治疗方面，我们首先可以使用一些比较公认的治疗方案。”

“包括低剂量阿司匹林和低分子肝素。来减少血小板聚集和血栓形成的风险。”

“可是……”何杰对于庄主任的这个意见有一点疑问：

“老爷子本来血小板就低，现在我们再用抗血小板药物和抗凝药物，出血风险是不是太高了。”

“确实。”庄主任点了点头：

“这位老爷子现在是高缺血风险，也就是高栓塞时间发生风险。”

“同时合并高出血风险的患者。”

“抗血小板和抗凝药物的使用，是为了降低老爷子的缺血风险。”

“至于这个出血风险的问题……”

庄主任看着面前的资料，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出了另一个问题：

对于这位老爷子，自己要不要给他用一些免疫相关的药物。

比如说羟氯奎、他汀类药物、利妥昔单抗、速利珠单抗和免疫球蛋白来改善患者的免疫状态。

这样，老爷子的血小板聚集情况会得到改善，同样也会改善老爷子的血小板消耗情况。

如果老爷子的血小板数量可以升上来，那么缺血问题也可以解决了。

思考到了这一步，庄主任继续说道：

“可以试验性地给老爷子用一些激素。”

“再用一些羟氯奎看看效果如何吧。”

“如果老爷子血小板能够升上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另一阵脚步声已经从门口传来。

来人正是昨天给老爷子进行了骨髓穿刺的宋主任。

“结果出来了。”宋主任一脸严肃地拿着两张报告单子：“这位老爷子的骨髓穿刺结果你们看一下吧。”

宋主任手里的报告单子上，是如下的几句话：

【一、取材良好、涂片良好、染色良好。】

【二、骨髓增生活跃，粒：有核红细胞为1.53:1】

【三、特征：】

【BM：】

【1.原始细胞占比4%。】

【2.粒系比例正常，部分细胞可见胞浆颗粒增多增粗，核浆发育不平衡。】

【3.虹吸比例增高，以中、晚幼红细胞为主，可见含嗜碱点彩颗粒幼红细胞。成熟红细胞形态大致正常。】

【4、淋巴、单核细胞比例、形态大致正常。】

【5、全片共见巨核细胞160个，分类25个，其中幼稚巨核细胞1个，成熟无血小板形成巨核细胞24个，可见单圆核、双圆核及多圆核巨核细胞，血小板少见。】

【组化染色：铁粒染色法：外铁+++，内铁75%，环铁：3%。】

【意见：此部位为三系增生伴巨系形态改变，原始细胞占4%骨髓象。】

“这是……”

看着这个报告，除了宋主任以外的所有人，又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隔行如隔山”到底是个什么含义。

这张报告上，所有的字，大家都能看得懂。

但是这些字连在一起之后，恐怕除了宋主任，在座的没人能看懂了。

“老宋啊。”庄主任抬头看了宋主任一下：“你就别在这打哑谜了。”

“这个报告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这个病叫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宋主任一脸阴沉地说道：

“不过这个情况得看他到底是原发的还是继发。”

“具体就需要等到，患者的染色体检查结果回来再定。”宋主任说道。

“可是……”听着宋主任的话，庄主任的脸上也面露难色：

“刚刚从老爷子的其他检验结果上，我们怀疑老爷子是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这个病就不在我们血液内科的治疗范围内了。”宋主任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几位大老意见的郑毅，突然开口了：

“各位专家。”郑毅斟酌着用词：

“我刚刚听宋主任说，老爷子的骨髓检验结果提示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

“虽然这个病我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我也知道这个病是一种恶性的血液疾病。”

“宋主任还提到了，这个病有可能是原发的，也有可能是继发的。”

“而抗磷脂抗体综合征同样是一个罕见，并且麻烦的疾病。”

“一位老人同时得了这两种罕见病，概率未免也太低了。”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大家就明白了郑毅话语里隐藏的意思。

“你是说……”庄主任总结道：“这两个病当中的一种疾病，有可能是另一种疾病继发的？”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在这方面，两位主任是专家，所以我想咨询两位主任，有没有这种情况的可能。”

“你这么一说，倒也不能说没有可能。”庄主任低吟道：

“抗磷脂综合征确实也分为原发型和继发型。”

“当患者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与潜在疾病无关时，就属于原发型。”

“其中超过一半以上的该病患者，都是原发型病例。”

“而继发性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是指在其它疾病基础上，出现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这一比例，大概占 20-40%。”

“可是……”庄主任轻轻摇头，再次缓缓地抛出来了一个问题：

“就算是继发型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也多数是继发于各种免疫疾病。”

“比如系统性红斑狼疮、或者干燥综合征。”

“可是，在这位老爷子的身上。”

“现在我们并没有发现，有其他免疫疾病的证据。”

143章 只有一年半了 庄主任的话说得有板有眼的。

所有人一时也确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是郑毅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不是的。庄主任。”郑毅一阵冥思苦想之后，脑子里冒出来了一个比较让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法。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除了免疫性疾病之外，别的疾病也会诱发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郑毅的心里萦绕，挥之不去。

“我想请问一下宋主任。”终于，郑毅忍不住开了口。

“你是想问，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会不会继发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是吧。”宋主任立刻就明白了郑毅的意思。

在看到郑毅脸上肯定的表情之后，宋主任略微沉思了一下：

“这些年确实也有越来越多的研究提示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可能导致患者的免疫系统出现问题。”

“毕竟免疫细胞也是从骨髓里分化出来的。”

“我在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中。”

“曾经看到过几例抗磷脂抗体综合征合并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的患者。”

“确实有一些像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继发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但是……”

宋主任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那就是现在患者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都还没有确诊。

继发的可能，也只是在怀疑。

可是医疗行为，是要讲究证据的。

没有证据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庄主任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我知道了！”庄主任再次开了口，眼睛里已经多出了一股了然：

“我有一个想法。”

“如果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是继发的话。”

“多数在治疗原发病之后，患者的症状就会改善。”

“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先行治疗患者的血液疾病。”

“同时动态监测患者的抗磷脂抗体指标，看看是逐渐降低还是越来越高。”

“如果是继发的因素导致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那么在治疗血液系统疾病之后，患者的抗磷脂抗体指标就会改善。”

“所以……”

庄主任看向了站在一旁都宋主任：

“宋主任，在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方面，您这边有什么治疗建议吗？”

“我的建议是……”宋主任想了一下：

“先等一下患者的骨髓的染色体检测结果。”

“这个关系到了患者的预后问题。”

宋主任低头看了一下手表。

按照自己的估计，老爷子的骨髓染色体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毕竟昨天自己后来，给检验科打了好几个加急的电话呢。

刚放下胳膊，宋主任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厅里面传来。

一位众人没有见过的小大夫从拐角处出现，正拿着一张报告单子一熘小跑地冲了过来。

在他的胸牌上，众人能勉强看到“血液内科”四个字。

“主任，主任！”

这位小大夫跑得有点着急，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额头上也有一丝丝汗水正渗出来。

“怎么了？”宋主任看到这小大夫这样，心里也是一紧。

难道是病房患者出什么突发情况了？

不应该啊。

更何况，病房里还有几位治疗组长在。

什么问题，他们摆平不了。

不过看到了小大夫手里的那张报告单子，宋主任的眉头旋即舒展开来。

原来是报告出来了。

果然，小大夫把手里的报告递了过来。

“主任，那边，昨天您亲自做的那个骨髓穿刺结果出来了。”

“检验科让我赶紧给您送过来。”

“您刚刚不是说您来胸痛中心了吗？”

“我就直接跑去检验科，拿了报告给您这送过来了。”

“是吗？辛苦你了。”宋主任眉梢一喜，伸手接过了报告：“你赶紧先回去歇会吧。”

“谢谢主任！”

小大夫这回不着急了，慢慢地朝着自己科室的方向走了回去。

宋主任也低下头认真的看起了报告。

不过随着信息看得越来越多，宋主任的脸色却越来越紧。

“有些麻烦。”半天之后，宋主任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了？”郑毅顺着宋主任的话，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得这个问题。

因为，所有人都从宋主任的脸上，读到了一抹不太好的信息。

“是这样的。”宋主任皱着眉头说道：

“染色体检测结果，和骨髓涂片结果基本相符。”

“现在患者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诊断是明确的。”

“但是患者的染色体检测结果却不是很好。”

“就算你们不懂血液科的染色体检查，光看我手里的报告也能看出来吧。”

宋主任把手里的报告摊给了众人：

“光从这里，就能够看到，患者的染色体是不是有些奇形怪状的。”

“这么看，还真是……”庄主任看着报告滴咕道。

宋主任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复杂性染色体。染色体的核型非常不好。”

“这种核型，按照好、中、差的分类中。”

“只能分类到‘差’中。”

“这种患者的治疗，只能是化疗。”

宋主任将手里的报告合上，对老爷子的血液系统情况，做出了盖棺定论的话。

“再结合老爷子的血常规情况。”

“其他检测结果。”

“老爷子现在的白细胞和红细胞还能勉强维持。”

“但是血小板已经几乎不产生了，就算产生，多数的血小板也都是无功能的血小板。”

“而且这种情况会愈演愈烈。”

宋主任想着。

现在对于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的患者，多是采用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国际预后评分系统，也就是俗称的MDS-IPSS评分系统，来计算患者的预后。

这个评分，最高是5分。

按照分数由低到高分为低危组，中危-1组，中危-2组，高危组。

分数越高，提示患者预后越差。

宋主任在脑中计算了一下，现在按照患者的检测结果，老爷子的得分是1.5分打底。

也就是说，老爷子是中危-2组以上。

这样的患者。

按照宋主任的经验。

一般预期寿命不超过一年半。

144章 医生的担当（大章） 宋主任的话，使得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愣。

“有这么严重吗？”郑毅搜肠刮肚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一年半的预期寿命。

这也实在是太短了。

对于这样一位患者来说，进一步的治疗，到底有没有意义？

宋主任很理解郑毅心在的心情，面对郑毅的质疑，宋主任也只能摇了摇头。

这种类型的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

应该是按照急性髓系白血病的联合化疗方案和造血干细胞移植来治疗的。

治疗的目标是获得疾病缓解、提高生存率。

可是……

按照宋主任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患者的生存期，真的只有这么长了。

自己说出的话要负责。

不能像老板一样，成天只会画饼。

从宋主任的口里得到了如此的答复之后，郑毅也有些困扰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宋主任、庄主任。”

郑毅有些艰难地说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两位的经验来看，这位患者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您二位觉得。”

“到底是原发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是继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郑毅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不太礼貌。

刚刚两位主任已经明说了，这个事情如果要确认，是要等治疗之后再进行相关检验指标检验的。

现在治疗还没开始，自己就问出来了这些问题，着实是有点莽撞了。

可是，郑毅的心里明白。

老爷子现在身上要命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光是这个急性心肌梗死，就让老爷子的病情完全不允许等到12周之后再次检验，再来探讨治疗方案了。

庄主任和宋主任也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宇之间都多出了几丝凝重。

这种凝重不仅仅是因为老爷子的病情，也是因为他们自己。

他们在这里说出来的这些话，是要承担责任的。

而承担责任，就意味着承担风险。

所以很多地方，很多医生，都是将病情往重了交代，或者说话滴水不漏。

就是怕那句话说得过于大包大揽，最后把问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可是这一次，两位主任却没有任何推脱的想法。

两人都很清楚，这个时候两个人如果开始打太极了，那么自己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位老爷子，却可能随时面对死亡的威胁。

可是即便如此，两位主任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来任何一点怯意。

两位主任走到了一个角落。叽里咕噜地讨论了一大顿之后，便一起并肩走回了诊室里。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还是由庄主任开口，作出了最后的决断：

“小郑，你也知道。现在证据不足。”

“这个事情我没有办法进行百分之百的保证。”

庄主任沉声说道：

“但是按照我们的既往经验来说。”

“确实，患者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继发于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的可能性比较大。”

庄主任的这番话，让郑毅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稳稳地落地了。

两位主任，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都是有担当的人。

郑毅也终于，有勇气问出来了下一个问题：

“那，两位主任，还是要再麻烦你们二位一下。”

郑毅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患者的抗磷脂抗体综合征是继发的话，那还需要吃那些药物了吗？”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庄主任也知道郑毅的话语里的意思是什么，低头沉思了半晌之后，庄主任点了点头，给出了自己最中肯的意见：

“不需要。”

庄主任的话，给出了郑毅心里最想要的回答。

这也是一名医生所应该具有的担当。

郑毅带着一股思考坐在了一旁。

现在就是该决定患者下一步治疗的情况了。

这一次，郑毅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所依靠的可不仅仅是图书馆。

还有面前的各位专家。

图书馆里的东西只是单纯的针对心血管疾病的。

可是这位老爷子的病症治疗，却需要综合来考量。

这位老爷子是急性心肌梗死，现在是没跑了的。

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还有抗磷脂抗体综合征，都是属于偏慢性问题。

可是急性心肌梗死确实急性问题，随时可能会要了老爷子的命。

老爷子来医院的原因，也是因为急性心肌梗死。

那么，首先应该处理急性心肌梗死，这个是没话说的。

根据之前的造影结果，老爷子的冠状动脉有两根血管存在问题，病变介于单一和复杂只见。

单纯冠状动脉的病变来说，老爷子是介于冠脉搭桥手术和冠脉支架手术的适应证之间。

说白了就是两种治疗方式都可行。

众所周知，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是治疗冠心病的主要手段之一。

也被认为是疗效持续时间最久的治疗方法。

但是，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损伤比较大，需要开胸。

并且但凡是心脏的手术，术中需要对患者进行肝素化。

肝素化，就意味着需要使用大量的肝素。

老爷子的血小板这么低，身体的止血能力就比较差。

再加上肝素抗凝，术中的出血肯定非常的多。

手术的风险会比较高。

而且，这位老爷子的预期寿命只有一年半。这种情况下，给老爷子做这么大的手术真的合适吗？

这个问题，郑毅在自己的心里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桉：

不合适。

那么最适合老爷子的治疗方式，就是冠状动脉支架置入了。

但是。

如果给老爷子进行冠状动脉支架置入的话，同样也有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支架的选择。

冠状动脉支架的选择，和冠状动脉支架的发展息息相关。

说到冠状动脉支架的起源，要说到20世纪八十年代初了。

早在那个时间，医生就已经意识到给心脏供血的冠状动脉狭窄之后，会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那个时候，一位阿根廷医生就提出了一个设想：

用支架撑开硬化、狭窄的心脏冠状动脉。

研发冠状动脉支架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其中最具有难度的挑战是，如何将它做得既有韧性，又有硬度。

支架只有具备了一定的韧性，才可以通过方向不定、分支角度较大的冠状动脉。

同样，支架只有具备了一定的硬度，才可以撑住已被扩开的狭窄动脉内腔，使其不会回缩。

幸运的是，这个设想很快就实现了。

支架设计工程师在选材和构造上，经过不懈努力，解决了种种的难题，终于成功地生产出了第一代动脉支架。

那时候的支架，就是第一代冠脉支架，被称为裸金属支架，也就是俗称的BMS。

后来，就在1984年，我国就进行了第一例心脏支架介入手术。

但是裸金属支架却有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支架毕竟也是一个异物。

就和放了机械瓣膜在心脏里，机械瓣膜周围会容易形成血栓一样。

这个支架，同样是一个金属异物。

既然是金属异物，那么当支架置入之后，人体就会把支架和动脉膜接触的部位当成创伤区。有了创伤，人体就要对其进行修复。

于是，动脉的支架处就会出现反应。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血小板聚集和血栓形成。这些反应会使得金属支架内的组织增生，甚至会造成支架内的狭窄。使得原本畅通了的动脉重新狭窄，甚至堵塞。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这个手术白做了。

但是，只要挨过了前期的这些反应，支架就会有良好的通畅率。

可是，太多的患者没有挨过支架的早期狭窄。

所以BMS的早期通畅率是最大的挑战。

因为上述原因，当金属支架成功地用于临床治疗后，第二个挑战就是如何克服人体对支架的“攻击”。

因为这种“攻击”是以血小板系统的活化为基础的。所以为了改善支架的通畅率，人们发明了抗血小板药物治疗。

在冠状动脉支架之后，患者需要吃长时间的抗血小板药。

但是单纯靠服药，效果仍然很难让人满意。

于是科研工作者经过努力，终于将药物和支架结合在一起，那就是在金属支架表面“镀上”一层药膜，使之形成一个药物池。

支架植入后，在血液的冲刷和溶解作用下，药物不断从支架表面洗脱，并在局部发挥作用。具有靶向性好、药物在局部组织中浓度高、全身副作用小的特点。

这种支架被称为DES。

通过各种临床试验，发现DES可以明显改善支架的早期通畅率，也因此医生们的手脚被彻底放开了。

对于冠心病，冠状动脉严重狭窄的患者，医生们可以大胆地进行支架植入。有些病人甚至植入2-3个首尾相连的支架，在原来狭窄部位的前后“扩大战果”。

镀膜支架上的药物终会耗尽，到那时，医生和患者又将面对BMS刚开始所需要面对的问题。

所以DES虽然早期通畅率很好，但是长期通畅率却是一个问题。

在21世纪初，海外的科学家曾经提出了一种新的支架概念。

这种支架和传统的支架不同，它可以在体内自行溶解，被机体吸收。

这样，它在动脉狭窄时可以起到扩张血管的作用。当急性期过去、支架作用完成、血管重新塑形后，它可以溶解、消失，从而避免了局部炎症反应的不良后果。

但是这种东西现在只是存在于概念中。

目前实际应用上还是以DES为主。

因为如果连早期通畅率都没办法保证，那么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远期通畅效果。

可是，这不代表BMS就已经彻底地澹出了舞台。

有一些心脏中心里，BMS依旧是冠脉支架的主流。

郑毅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那么对于这位老爷子，到底什么样的支架更加适用呢？

BMS早期容易发生狭窄的原因就是因为血小板系统的活化，导致血小板在支架内吸附，导致了血栓的形成。

DES在远期发生狭窄的原因也是在药物消耗殆尽之后出现了类似的反应。

但是这些问题的形成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这些血小板都是有着正常功能的血小板。

郑毅到底脑子里反复的闪过了老爷子的病情。

这个老爷子现在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是诊断明确的。

在这样一个前提下，老爷子现在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的主要表现，是血小板的生成明显地减少。

就算是新生成了一些血小板，这些血小板大多数也都是无功能的血小板。并没有血小板应该具有的止血和形成血栓的功能。

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在放完支架之后，老爷子体内的血小板并不容易聚集，形成血栓导致支架内狭窄。

再结合老爷子本身血液疾病的预期寿命，选择BMS是不是就可以解决老爷子的问题？

这位老爷子可能压根就不需要使用DES。

但是这个老爷子如果进行支架手术的话，也同样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

无论是BMS还是DES，抑或者冠心病，都需要长期口服抗血小板药物。

尤其在放完支架之后，更是需要同时吃两种以上的抗血小板药物。

这叫做双联抗血小板治疗。

老爷子现在的一个血小板情况是不适合吃这些药物的。但是如果不吃，却又违反了医生的原则。

这需要对患者的病情，进行一个综合考量了。

想到这里郑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刚刚庄主任和宋主任回答了自己问出的难题。

现在难题到了自己身上了。

145章 不可能中的可能（6K大杯） “吃抗血小板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思考了半天之后，郑毅喃喃自语道。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郑毅脑海里的阀门，他的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抗血小板药物的目的是抑制血小板聚集。

这样哪怕血小板系统激活、活化，也不容易有血栓形成。

既然这位老爷子骨髓现在没有办法产生正常的血小板。

更主要的是产生的这些血小板还没有功能。

那么就算血小板系统激活、活化。

对于支架和血管的影响应该也是微乎其微的。

既然血小板系统的激活活化，对老爷子的支架和血栓形成没有影响。

那这位老爷子为什么还需要吃抗血小板药呢？

反复地考量之后，郑毅终于做出来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就是。

不给老爷子使用抗血小板药物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支架的选择了。

原则上，多数患者的支架选择，都是DES。

DES类支架的药物涂层，多有抗血小板的功能。并且支架周围的局部血药浓度会明显上升。

这位老爷子的血小板是所有操作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如果使用DES支架，是不是也会增加局部大出血的风险。

在这番考量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郑毅的心里。

那就是给这位老爷子使用BMS，也就是裸金属支架植入。

这番治疗方案的确定，也让郑毅的心里冒出来了一点疑惑：

“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这般想着，郑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庄主任和宋主任。

得知了郑毅的想法，宋主任的脸上也闪过了一抹凝重：

“郑大夫啊，你这推断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那就是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宋主任的嘴角洋溢出来了一抹笑容：

“既然你把对于患者的决策，基于我们的意见之上。”

“那我们也不能让你失望对不对？”

宋主任认真思索了一下之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觉得，可行。”

面对宋主任的郑重表态，郑毅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谢两位主任。”

讨论完毕后，郑毅恭恭敬敬地将两位主任送了回去。

然后，郑毅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杨雯和安慧。

“郑总，你是不是疯了？”

在听到的郑毅对于治疗计划的描述之后，两人第一时间就瞪大了双眼。

杨雯这会儿更是着急得，连斟酌用词都顾不上了：

“裸金属支架，咱们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而且BMS本身的风险，你不会不知道。”

“先是选用了一个早期通畅率比较低，容易发生支架内狭窄和血栓形成的BMS。”

“然后你还不给患者吃抗血小板药。”

“你这不是眼瞅着让患者发生支架内闭塞吗？”

这些话，郑毅都懂，也是郑毅都考虑过的事情。

郑毅心里同样很明白，杨雯现在也是关心则乱。

思忖了一下之后，郑毅将自己刚刚和两位主任讨论的结果逐一告诉了杨雯。

杨雯眼睛里的怀疑和否定也在郑毅的不断劝说下，变成了将信将疑。

“这……”杨雯轻轻地咬着嘴唇。

虽然自己固有的知识告诉她，这么做的风险很大。

但是在郑毅的话语当中，杨雯能够感受到。

这种方案对于这个老爷子来说确实不低的成功性。

如果真的要进行一个恰当的比喻的话。

就是诺曼底登陆。

不可能中的可能。

“郑总，这个方案非常的冒险。”杨雯再三叮嘱道：“你一定要把这种治疗方案的利弊和患者家属好好的交代一下。”

“放心吧。”

看到杨雯和安慧不再表示反对之后，郑毅皱着眉头来到了病房。

这个消息毕竟有些沉重。郑毅没有当面和老爷子本人说，而是把老爷子的儿子，从病房里叫了出来，带到了自己的诊室里。

郑毅在纸上很认真地写下了三个病：

急性心肌梗死、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还有抗磷脂抗体综合征。

随着郑毅对老爷子目前病情的描述，老爷子儿子的脸上也闪过了一抹愁容。

“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吗？”待到郑毅把话说完，老爷子的儿子板着个脸，眉宇之间尽是愁色。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

郑毅明白患者儿子心中的顾虑。

在患者预期寿命不长的前提下，多数的患者家属都会选择给患者进行保守治疗，而不进行这种有风险的有创治疗。

但是，这位老爷子疼啊。

心肌梗死，疼起来可真的是要命的。

回想着自己父亲发病时那痛苦的模样，老爷子的儿子思考了半天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爸这样现在太难受了。”

老爷子儿子的表情里闪过了一抹决然：

“哪怕我的父亲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也想让自己的父亲少遭点罪。”

“这样吧，医生。”

老爷子的儿子，眼睛里闪烁着光：

“我同意您刚才提出的治疗计划。”

“一切就按照你说的来。”

“相关的风险我们也愿意承担。”

“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

老爷子的儿子直盯着郑毅：

“不管成功与失败，我都想让自己的父亲，少遭点罪。”

“我保证。”看着老爷子的儿子如此干脆的模样，郑毅也点了点头：

“那希望我们可以一切顺利。”

“但愿如此。”老爷子的儿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郑毅回来，杨雯已经从郑毅的脸上读懂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患者家属同意了吗？”

“嗯，同意了。”郑毅点了点头，看了看杨雯：“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我尽力吧。”杨雯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种操作上，确实没什么难度。

但是这位老爷子的所有风险，也都不在操作上。

而是在老爷子自己的血液情况上。

一切准备就绪，老爷子很快被众人推着车送入了介入导管室。

杨雯深呼吸了一声，准备开始自己的工作。

导管、导丝、高压注射器、造影剂，一样样东西被杨雯规规矩矩地摆好。

忙碌之中，杨雯忽然感觉整个介入导管室里略微有些空。

转过了头，杨雯才感受到这种空荡荡的感觉是什么原因。

因为这一次，她却并没有看到郑毅的身影。

“郑毅哪去了？”杨雯在心里思索着。

郑总一定又有其他事情要去忙了吧。

定了定神，杨雯把各种思绪抛离了脑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动脉穿刺，留置鞘管、放置导丝、交换导管、放置支架。

一系列的操作一气呵成。

杨雯不知道的是。

原本，正要来到介入导管室看一眼的郑毅，却被段海清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电话里，段海清并没有细说，只是让郑毅赶紧过来。

但是段海清的语气，可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

以郑毅对段海清这么长时间的了解，

能让段海清这么着急的事情，可是十分的少见。

没再多问，郑毅立刻改变了行程，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心胸外科。

敲了敲段主任的办公室，却迟迟没有人回应，郑毅索性直接来到了心胸外科的医生办公室。

医生办公室里，只有闫宇一个人对着电脑愁眉苦脸。

“啊，郑总你来了啊。”闫宇看到郑毅来了，对着郑毅打了个招呼之后，耷拉着脸说道：

“你来找我主任是吧。”

“主任在14床那里，郑总你要去看的话直接过去就行。”

谢过了闫宇，郑毅立刻快步的直奔病房而去。

14号病床并不难找，很快郑毅就来到了病房门口，从门口的玻璃，郑毅能够看到，段主任正在房间里。

敲了敲门，郑毅推开了病房大门：“怎么了段主任。”

“小郑，你可算是来了啊。”段海清对着郑毅笑了一下：

“你来看看这个患者。”段海清说着，就把一张片子递给了郑毅：

“先看看片子。”

郑毅拿起片子一看，这是一张冠脉造影的胶片。

胶片上，患者的三根冠状动脉，都有着严重的狭窄。

而且每根血管的狭窄，都不止一处。

但从结果来看，这种程度的冠状动脉狭窄，单靠冠状动脉支架是很难解决问题的。

最合适的治疗方法，还是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但是。

郑毅看了一眼胶片的右上角。

那里显示的是患者的年龄和性别。

82岁，男性。

“小郑啊。”段海清看着郑毅，开始介绍起了患者的基本情况。眼睛里闪过了一缕愁容

这位老爷子是因为冠心病，不稳定性心绞痛来到了环海市中心医院住院的。

因为多数冠心病仅需要内科治疗就可以解决问题，所以刚开始这位患者住在心内科。

心内科在给予规范的药物治疗之后，找了个时间给老爷子做了冠状动脉造影。

造影的结果，就是郑毅手里的这张片子。

心内科和段海清的意见，好郑毅看到这张片子的额想法一样。

都觉得患者不适合进行冠状动脉支架置入。

在和老爷子的家属商量之后，将老爷子转入到了心胸外科。

原本段海清的想法是，给老爷子继续用药物治疗稳定老爷子的病情。

等到老爷子病情相对稳定一些之后，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但是老爷子的冠状动脉病变，实在是太严重了。

即便经过了系统的药物治疗，老爷子的心绞痛发作仍然非常的频繁。

甚至，发作频率是呈现一种加重的趋势。

就在刚才，老爷子的心绞痛再次发作了一次。

心绞痛持续的时间，和疼痛的剧烈程度都比之前要显着的恶化。

这提示着，老爷子的病情现在很难通过药物来暂时稳定，甚至还在不断恶化。

老爷子随时有可能发生大面积心肌梗死。

这种情况下，能做的就只有一种方式。

就是找一个时间给老爷子尽快安排手术治疗。

简单点说，这叫做亚急诊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但是，亚急诊手术和将一般状态改善之后再做的限期手术，可不是一回事。

亚急诊手术的风险要高上很多。

而且老爷子高龄，一般状态也比较差，这也让手术风险进一步的上升。

段海清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叫郑毅过来参谋参谋。

说完了患者的病情，段海清拉着郑毅走出了房间。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段海清看着郑毅：

“小郑啊。”

“以前这些事我只能够自己琢磨。”

“但是现在小郑你来了之后，我这里总算有个人可以一起帮我出出主意，想一想了。”

“段主任，你可别在这抬举我了。”郑毅被段海清的这番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客气之后，郑毅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严肃起来。

从了解到患者病情的那一刻开始，郑毅脑子里面的思考就从没有停下来过。

“段主任。”郑毅开口说道：

“这位患者，可能还是需要冠脉搭桥手术治疗。”

郑毅的这番话确实出乎了段海清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在了解到了患者进行亚急诊开胸手术的风险之后，郑毅能够提出利用杂交技术，或者是纯介入下技术进行操作。

以此来降低手术的风险。

结果，郑毅却仍旧提出了纯手术这个选择。

“小郑，你也觉得介入治疗不行吗？”段海清反问道。

“从片子上来看，这位患者进行支架操作风险更大，而且效果可能不好。”郑毅看着手里的片子：

“老爷子冠脉狭窄的地方很多，而且有很多地方狭窄的长度很长，这种长病变，放支架本身就存在着一定的困难。”

“治疗方式还选择搭桥手术比较好。”

冠脉搭桥术这种手术，学名叫做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是在充满动脉血的主动脉根部和缺血心肌之间建立起一条畅通的路径。

因为冠状动脉的主干往往都是起到运输血液的作用。

而真正给心肌供血的部分，都是深深地扎在心肌里面的末梢分支。

而发生狭窄的血管，基本都是在冠状动脉的主干部分。

所以，冠脉搭桥手术就相当于取病人本身的血管或者血管替代品，将狭窄冠状动脉的远端和主动脉连接起来。

就是这样，可以让血液绕过血管狭窄的部分，从这个新的血管流淌，达到了运输血液的作用。

血液到达了心肌缺血的部位，就可以改善心肌血液供应，进而达到缓解心绞痛症状，改善心脏功能，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及延长寿命的目的。

说白了，就相当于用患者自身的血管，重新做一支冠状动脉。

因此，有人形象地将其称为在心脏上架起了“桥梁”，所以又被称作“冠状动脉搭桥术”。

“可是……”段海清皱着眉头：“82岁的老爷子，如果亚急诊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话。”

“光是体外循环的打击，他都不一定能受得了啊。”

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时候，冠状动脉是需要精细吻合的。

而心脏这个器官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是不断跳动的。

所以心脏必须得停跳才能很好地完成手术。

或者说至少缝合的那块地方，不能跳动。

在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几十年的发展历史中。

随着体外循环技术和心肌保护方法的发展，心脏停跳搭桥手术已成为该种手术的常规方法。

这种手术方式就是手术中同样进行心脏停跳，然后使用体外循环进行替代进行手术。

优点是在静止的心脏上进行血管吻合，有利于进行冠状动脉精细操作。

但是体外循环虽然是心脏手术非常依赖的一个技术，但是它其实还有很多的问题。

包括引发炎症反应、凝血功能及患者内环境紊乱等诸多问题。

尤其对于高龄、体质较差的患者，能否耐受体外循环的副作用，并且他的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了停跳再复跳的打击也是一个问题。

“段主任。”郑毅问出了一个问题：

“您平时做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都是用体外循环做的吗？”

面对郑毅的问题，段海清愣了一下之后，然后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是这样。”郑毅再次陷入了思考。

在郑毅的印象中，为了手术的顺利进行，很多地方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都采用的是体外循环下手术。

也就是心脏需要停跳。

但是随着技术的发展，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摒弃了体外循环。

在心脏跳动的情况下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这叫做不停跳冠脉搭桥术。

一边思考着，郑毅趁着段海清不注意的时候，意识再次潜伏到了图书馆里。

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医道积分。

经过了最近的这些手术，郑毅的积分又很富裕地达到了2100点。

心里有了底气，郑毅进到图书馆里，直奔书架而去。

心脏相关的书架上，一本本书籍彷若层峦叠嶂一般矗立，在郑毅的扫视下不断露出了书籍的名字。

郑毅一本一本地寻找着。

因为他记得，自己在《心脏主动脉疾病诊断学》里，见到过不停跳冠脉搭桥手术的相关内容。

因为体外循环有那么多的副作用。

而搭桥手术的整个过程都是在心脏外面，并不需要完全地切开心脏。

所以很多的医生开始提出了，可否不应用体外循环技术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随着近年来冠状动脉显露技术，和冠状动脉固定技术的发展。

特别是各种冠状动脉机械稳定装置的出现。

医生们有了越来越多的手段，可以降低病变血管局部随心脏运动的幅度。

这为完成冠状动脉吻合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也使得心脏不停跳搭桥技术正式的应运而生，并且使用范围越来越广。

既然有这种技术，在书籍里还有这样的描述。

那图书馆里，一定会有这样的书籍。

郑毅一边寻思着，一边逐本查看着书架上的书籍。

图书馆果然没有让郑毅失望。

在郑毅不懈地寻找下。

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目标。

书架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一本书籍正在熠熠生辉。

它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不停跳冠脉搭桥术》。

“对，就是这本。”找到了目标，郑毅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可是，郑毅随即就看到了一行提示：

【激活该书籍所需医道积分：1000点。】

“1000点医道积分，有点贵啊。”郑毅看着这本书需要的医道积分，又看了看自己剩余的这些积分数额，虽然嘴里念叨着，但是它还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激活。

海量的信息将郑毅笼罩。

三针法、静脉采集技术、动脉采集技术……

切开式血管采集技术。

微创腔镜下血管采集技术。

各种专业术语和技术操作不断地往郑毅的脑海里涌入，直让郑毅都感觉到了一阵阵头昏脑胀。

半晌之后，这些信息终于灌输完毕，郑毅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额头。

翻阅着脑海里多出来的这些信息，郑毅的眼睛逐渐闪过了一丝明悟：

“我明白了。”

仿佛感应到了郑毅心中所想，这本书籍发起了光芒。

光芒过后，郑毅再次来到了手术室里。

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器械。

只不过，练习的手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郑毅穿好了手术衣，拿起了器械，屏息凝神地开始一台一台又一台地操作着。

不知道操作了多少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郑毅只感觉跳动的心脏在他的眼里已经仿佛静止了一样。

缝合血管的手也越来越稳定。

郑毅知道，是时候了。

他的意识也一下子回过神来。

结束了。

从图书馆中出来，郑毅看着段海清，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段主任，对于这位患者。”

“你有没有想过，试一试。”

“心脏不停跳下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郑毅的这个回答，再次出乎了段海清的医疗之外。

“可是不停跳搭桥……”段海清皱着眉头，低声滴咕着。

这个手术，他是真的没有做过。

毕竟不停跳搭桥，也是一个比较新的技术。

这种技术，对于已经上了岁数的段海清来说，学习起来着实有点吃力。

不过……

段海清瞄了郑毅一眼。

“既然小郑提出了这个想法……”

思考了半天，段海清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着郑毅：

“小郑，这个技术，你熟悉吗？”

146章 腔镜辅助下血管采集技术（6K） 如果是半个多小时之前段海清对着郑毅问出这个问题的话。

郑毅的回答只能是不熟悉。

但是现在，段海清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郑毅的回答就变成了。

了然于胸。

在郑毅如此自信的回答之下，段海清的眼眸里也多出了几分信心。

“患者现在还吃着抗血小板药吗？”郑毅沉声问道。

“患者转到我们科的当天，我们就给P2Y12受体拮抗剂停掉了。”段海清说道：

“现在这三天患者一直吃着阿司匹林。”

“那患者之前吃的P2Y12受体拮抗剂，是哪一类？”郑毅挑起了眉头：“是替格瑞洛还是氯吡格雷？”

“是替格瑞洛。”段海清回答道。

“那就好。”郑毅点了点头，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是通过移植血管来改善患者的心脏供血。

但是因为重新移植的血管毕竟也只是一根血管。所以他和患者之前狭窄的冠状动脉一样，也会不断地老化。

也会重新发生狭窄，甚至是闭塞。

和自身冠状动脉发生狭窄的原因一样。血小板激活与桥血管狭窄同样息息相关。

因此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后的抗血小板治疗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可，并受到诸多指南的推荐。

目前已经公认阿司匹林抗血小板治疗可以提高桥血管的通畅率，同时减少主要心血管不良事件的发生率。

随着P2Y12受体拮抗剂联合阿司匹林治疗有潜在的协同抗血栓作用被发现，双联抗血小板治疗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推广。

氯比格雷是最经典的P2Y12受体拮抗剂。

并且阿司匹林联合氯吡格雷的联合治疗方案现在普及得很广。

但是药品同样是会更新换代的。

早在前些年，新一代的P2Y12受体拮抗剂替格瑞洛的问世，为抗血小板治疗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性。

理论上，新一代的药物和老一代药物的相比，有着更好的疗效，以及更小的副作用。

虽然抗血小板治疗对于冠心病的患者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对于准备做开胸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患者，在手术之前却不能同时吃两种抗血小板药物。

因为同时吃两种抗血小板药物，会显着增加患者手术当中大出血的风险。

所以在手术前患者一般都只吃阿司匹林，这一种抗血小板药物。

而对于之前吃双联抗血小板药物的患者。在手术之前需要把P2Y12受体拮抗剂停上一段时间。

这个时间的长短是根据药物的不同而不同的。

其中氯吡格雷因为代谢的时间比较长，需要停药五天以上。

而替格瑞洛只需要三天。

现在这个时间刚刚好。

和段海清进一步商讨一下手术过程当中的细节之后，郑毅便打通了何杰和高洪林的手机。

由段主任先去和患者家属进行手术前的交代。

郑毅这边和其他人先到手术室做提前的准备。

……

手术室里，何杰居然比郑毅到的还要早，看到进入了手术间，何杰的脸上满是揶揄：

“哎哟，我的郑总啊，你这回又搞出什么新发明新制作了？”

边说着，何杰的眼睛一边贼眉鼠眼的，东瞅瞅西看看。

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体外循环师呢？

啊，对了。杨雯现在还在给那位老爷子做造影放支架，没时间过来。

可是心胸外科自己的体外循环是周鸿杰呢？

他怎么也没过来？

郑毅在电话里说的，不是要做冠脉搭桥手术吗？

难道做这个手术已经不需要体外循环师了吗？

何杰带着满脸的疑问，看向了郑毅：

“郑总，体外循环师哪去了？”

“不需要体外循环师。”郑毅的回答有些出乎何杰的意料之外，但是又在何杰的意料之中。

“难道这是……”何杰的脑子里不断搜刮着自己从书本里学来的知识。一个名词跃然而出：

“不停跳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

“没错。”郑毅点了点头：“看来你这段时间没少看书嘛。”

“那可不是。”何杰笑了一下，虽然郑毅带给过他无数的惊喜，但是他的语气里还是有一些不确定：

“这次，你真的有把握吗？”

“放心。”郑毅的回答很笃定。

“可是器械……”何杰皱了皱鼻子：“不停跳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手术需要一些特殊的器械吧？”

“咱们医院应该之前都没有做过这个手术。”

“这些器械我们都有吗？”

“我已经找人去安排了。”郑毅回答道。

郑毅话音刚落，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在手术间门口响起。随着“滴答”的一声清响，手术间的自动门缓缓地打开。

林主任带着欧博特，两人手里大包小卷的，抱着好几个大盒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把手里的大盒子放在地上，林主任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对着郑毅笑骂道：

“小郑啊，你现在这个谱可是变大了呀。”

“都让我这一个大科主任，带着学生跑来给你送快递了。”

“主任，你可别折煞我了。”郑毅的额头上挂下来了一颗汗珠，“这不是情况紧急吗？”

“瞧你小子说的。”林主任又用力拍了拍郑毅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正准备往外走，林主任又看到了在旁边，有些恋恋不舍地欧博特。

“咋了小黑？？”林主任一眼就看穿了欧博特的想法：“想留下来看看他们手术怎么做的吗？”

“嗯。”欧博特挠着自己漆黑的后脑勺，呲起来了一口大白牙。

“那你就留下来看看吧。”林主任又叮嘱了两句，就从手术间中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去帮你推东西去。”何杰也对郑毅招呼了一声，就拖着欧博特走出了手术间。

又没过去多久，一阵平车推送患者的声音。在手术间的门外又一次响起。

郑毅知道，这是患者来了。

手术间的门又一次缓缓打开。这一次居然是段海清亲自护送着患者上来的。

“患者刚刚在送到手术台之前又胸痛了一次，我给扎了一只10mg的吗啡。”段海清火速地说道。

“辛苦段主任了。”郑毅应了一声之后就和段海清一起，两人帮着患者台上了手术床。

“麻醉师。”郑毅对着一旁的麻醉师说道：

“给患者的颈内静脉穿一个深静脉置管。”

“然后帮忙给患者再留一个桡动脉的动脉鞘和一个股动脉的动脉鞘。”

“麻醉的话，深度尽量稍微的深一点。”

“肝素化的时候，ACT大于360秒就行，不用按照体外循环的480秒来准备。”

听着郑毅言简意赅的话，麻醉师对着郑毅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摆放患者的体位。

消毒。

麻醉。

铺巾。

一切都是这么有条不紊又按部就绪地进行着。

铺单完毕。手术间的门又打开了。

何杰和欧博特两人正呼哧带喘的，推了两个看起来就很大的机器。脚步有些蹒跚地进到了手术间里。

“这是……”段海清看着这两个人推着的这些设备，只感觉有些熟悉。

仔细看看这些设备半天之后，段爱情才有些疑惑地问道：

“高清腔镜？”

“你们拿这个过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何杰无辜地摊手，朝着郑毅的方向努了努嘴：“郑总说要给我们演示一个什么新技术？”

段海清有些茫然地看向了郑毅。

不是说好的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吗？

这个手术和高清腔镜又能有什么关系？

看着段海清满头雾水的样子，郑毅继续开口解释道：

“段主任，咱们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最常用的旁路移植血管材料都有哪些呀？”

“做胸廓内动脉，大隐静脉，桡动脉，还有胃网膜右动脉。”段海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人的胸廓内动脉有两根。因为同时使用两根内动脉会有严重增加胸骨不愈合和胸骨感染的可能。

所以左侧胸廓内动脉是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当中首选的桥血管材料。

胸廓内动脉有着高通畅率，易于获取等诸多优势。

但是受限于胸廓内动脉本身的长度，该血管多数仅用于前降支的搭桥。

而大隐静脉和桡动脉就是其他常用的桥血管材料。

其中桡动脉所获取的节段。

是位于左侧的手腕到左侧的肘关节长度的桡动脉。

而大隐静脉，则是患者的膝关节内侧直到大腿根部位的长度。

至于胃网膜右动脉，因为获取难度很大，而且损伤风险提高，所以一般都不予采用。

“那么段主任。”郑毅继续问道：“你以前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这桥血管你都是怎么获取的？”

“切开获取的啊，还能怎么获取？”段主任有些搞不懂郑毅问这些话的目的。

“那段主任你听没听说过有一种技术？”郑毅继续说道：“这个技术就叫做腔镜辅助下血管采集技术。”

“这……”段海清冥思苦想。

自己记得曾经在学术会议上听过，有人提到过这些技术。

但是这时间过得有些太远了，自己终究是没有想起来。

看段海清应该是记不起来了，郑毅开始继续耐心地解释道。

自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发展以来，切开获取旁路移植血管，也就是桥血管材料的技术已经应用很多年了。

这种技术虽然实用，但是却存在着包括感染、神经系统并发症、手部运动时的缺血和不美观等缺陷。

毕竟，如果我们要取一根20cm长的血管。就需要在患者的胳膊上，或者腿上切一个这个长度的大口子。

而后来随着微创技术的不断发展，腔镜采集血管这种技术也就应运而生。

这种技术其实最早是用于血管外科的微创静脉曲张手术的。

后来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被拓宽使用到心脏外科的手术当中。

而这个技术最大的优点就是创伤小。仅需要切一个三公分左右的小口子就可以完成手术。

听着郑毅的话，段海清只觉得自己被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由于之前一直没有见过，段海清对于郑毅的话仍旧抱着一个将信将疑的态度。

接着就看到何杰和欧博特在手术室护士的协助下，将这台高清腔镜的设备，一点一点地连接起来。

“段主任。”看到设备已经连接完毕，郑毅把林主任带来的那些大包小卷的盒子们打开了几个，里面正是一整套的腔镜取血管耗材。

将后才递给了护士，连在了腔镜设备上之后。

郑毅对着段海清说道：“能麻烦您这边先开胸，然后取胸廓内动脉吗？”

“那你呢？”段海清反问道，不过随即就想到了什么。

果然，郑毅指了指一旁的高清腔镜：

“我先腔镜取患者的桡动脉和大隐静脉。”

“何杰，你和高洪林帮段主任搭把手。”

“你这不用人帮忙吗？”何杰问道。

“不用。”郑毅轻轻地摇头：“腔镜取血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人做的。”

说着郑毅已经来到了患者的身旁，抬起了患者的左手。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了患者左手的桡动脉。

给手部供血的血管主要有两根。

一根是桡动脉。

另一根是尺动脉。

如果要把患者的桡动脉取下来，作为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中的桥血管材料。

那么就需要有一个重要的前提。

就是患者的尺动脉能够供应患者整只手的供血。

这也是郑毅现在正在测试的事情。

幸运的是。

即是被按住了桡动脉，单纯靠着尺动脉的血供，患者左手食指的指脉氧饱和度依旧在90%以上。

“嗯，可以了。”郑毅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过了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郑毅瞄准了患者的左手大拇指根部的手腕部位，轻轻地切了一个三公分的小口。

止血钳在切口里，小心翼翼地翻动。

很快，郑毅的视野当中出现了那根在跳动的血管。

那就是患者的桡动脉。

拿起手里的腔镜，正义沿着患者动桡脉小心翼翼地顺着进去。

“帮我配置一下保护液。”郑毅说道：

“乳酸林格氏液500ml，硝酸甘油10mg，罂粟碱30mg，尼卡地平10mg，肝素50mg/6000U，混合后取50毫升。”

“然后混合患者本人的动脉血50毫升。”

“好。”护士应了一声，飞速地准备着。

另一边，郑毅仔细地游离着分支，利用这腔镜里面的剪刀和钳子。将患者桡动脉的分支小血管一根又一根地剪断夹闭。

很快，一根泛红的血管就被郑毅顺着这个手腕上的刀口给抽了出来。

血管里的血被排挤干净。郑毅小心翼翼地拿着血管放进了保护液中。

大功告成。

将患者桡动脉这边的切口包好。郑毅将患者的左上肢进行加压包扎后，随后又拖着设备来到了患者的腿部。

现在轮到取大隐静脉了。

在郑毅把大隐静脉也成功地取下来，放到保护液里之后。段海清那边的内乳动脉也刚刚获取完毕。

“我来修剪吧。”旁边的何杰早已经跃跃欲试。

看到段海清这边的工作完了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装着保护液和大隐静脉，还有桡动脉的小碗旁边，准备对血管进行进一步的修剪。

但是段海清却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何杰背后。

“这种工作还是我来吧。”段海清说道：“毕竟这种工作我已经做了几十年了。”

不由分说地段海清拿起了剪刀和工具，就对这些血管修剪了起来。

何杰颇为不服地在旁边看着段海清的操作。

看了半天之后，何杰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是比自己做得好。

心里泛着一股酸意。何杰来到了手术台旁边，开始和郑毅配合着，准备开始搭第一根桥。

“小黑。”郑毅对着欧搏特喊了一声。

“哈？”正看手术看得一包子带俩劲的欧博特，一脸蒙圈。

“帮我把那个东西打开。”郑毅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几个盒子：“最长的那个盒子帮我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无菌地放到护士的台子上。”

“好咧！”欧博特应了一声之后，便如同一只脱缰的野狗一般，跑过去将那个盒子打开。

在那个盒子的标签上，何杰看到了五个字。

心脏稳定器。

“这是？”何杰看到心脏稳定器被护士调整之后，递到了郑毅的手里，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毕竟这个东西他之前也没有见过。

“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进行动脉搭桥手术，可就全靠这个了。”郑毅一边说着，一边把心脏稳定器握在手里，感受着它的手感。

嗯，和图书馆里面手术时候的器械相比，略显粗糙。

但是将就可以用。

何杰这时候眼角偷偷摸摸地瞄了一眼一旁的包装盒。

“哎哟，又是‘创欣医疗’的啊。”何杰玩味的笑道。

“毕竟总麻烦人家，而且他们的速度是最快的了。”郑毅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也是。”何杰颇为理解地点点头：

“现在这些心脏手术相关的器械早就被那些老公司把市场都给霸占完了。”

“这些新成立的国产公司想要发展，也只能靠这些新组建的手术科室下手了。”

对于何杰的这番话，郑毅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8-0PROLENE缝线。”郑毅对着护士伸出了手。

仔细地瞄准好了搭桥的位点，郑毅手里把心脏稳定器按在了血管的周围。

血管周围的肌肉在稳定按压下，临时地停止了跳动。

抬起头看了何杰一眼，何杰立刻心领神会，伸手将心脏稳定器接住。

看着何杰扶好了心脏稳定器。郑毅手里的刀片轻佻，在患者的左冠状动脉前降支上，割开了一个小口。

“高洪林，帮我打水。”

高洪林立马拿起了50毫升大注射器，对着郑毅刚刚切开的位置喷起了水。

水柱将血管里流出的血液冲走，给郑毅提供了一个清晰的术野。

将患者的胸廓内动脉远端和左冠状动脉前降支，用缝线连续缝合后，郑毅看了看吻合的部位。

很好，没有漏血，缝的很结实。

“哎呀，小郑，你这‘三针法’很熟练啊。”段海清已经修整好了血管，看到郑毅的操作，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以前没事儿的时候偷偷练的，让段主任见笑了。”郑毅解释了一句之后，再次伸出了手：

“我段主任，能麻烦您先把修剪好的桡动脉递给我吗？”

“好的。”

接过了段海清递过来的桡动脉。郑毅手里的缝线已经由8-0PROLENE缝线换成了7-0PROLENE缝线。

比8/0的PROLENE缝线要稍微粗上一点。用来缝这种血管，刚刚好。

瞄准了搭桥的位点，放置好了心脏稳定器。

郑毅在患者的左冠状动脉回旋支上又轻轻割了一个小口，手中的缝针穿花引蝶一般地开始挥舞。

“再来。”这一根桡动脉血管桥吻合完毕后，郑毅再次伸出了手。

这一次放到了郑毅手里的，是大隐静脉。

很快，三根血管全部吻合完毕，郑毅把目光投向了患者的主动脉根部。

因为胸廓内动脉是直接部分取下来的，只要将一端搭在左冠状动脉前降支上就可以完成任务。

而大隐静脉和桡动脉则是取下来的一段血管。

在将血管的一端和冠状动脉进行吻合之后，还需要将血管的另一端和主动脉吻合在一起。

这样血液才能够通过桥血管流动起来。

用侧壁钳将患者的主动脉根部部分阻断。郑毅拿着打孔器，在主动脉上轻轻地打了两下。

两个小孔形成。

这时候，他手中的缝线已经变成了6-0PROLENE缝线。

比之前的7-0PROLENE缝线还要再粗上一些。

这是给搭桥吻合主动脉端使用的。

近端的吻合，要比远端的吻合容易得多。

所有桥血管终于吻合完毕了。

虽然郑毅对自己的操作充满了信心。

还是禁不住的自己里面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所浸透。

正准备进行常规的止血，然后准备关胸的时候。

麻醉师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大夫，你们看一下患者的心电监护。”

郑毅抬头一看，心电监护上，患者的ST段正在变化着。

这是心脏缺血，再发心肌梗死的改变。

“什么情况？”何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郑毅。

“患者都搭桥完毕了，为什么还会心梗？！”

147章 动脉痉挛（4K，为盟主“星宇可还行”加更4/10） “别慌。”

郑毅打断了何杰的话，抬起手轻轻地按到了患者的心脏上。

用手来感受患者心脏的变化。

一般正常的心跳情况下，心脏的触感应该是有力而柔软的。

而如果发生了心肌梗死，心脏就会特别的僵硬。

而如果发生了心衰，心脏就会感觉特别的胀。

这是开胸手术中，独有的方法。

比任何检查和检验指标都要来得更加置管。

此刻，在郑毅指尖的抚摸下。

患者心脏带来的触感却有些发硬。

患者的的确确是发生了急性心肌梗死了。

“为什么呢？”郑毅低声念叨着，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何杰的疑问很有道理。

患者是在心脏不停跳下进行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现在三根血管桥已经全部缝合完毕。

按道理说，现在患者的血液已经通过了桥血管灌注到了患者的心脏中。

心脏的灌注情况较搭桥之前会明显的改善。

怎么想，都不应该发生心肌梗死的。

可是为什么呢？

带着疑问，郑毅的眼睛在患者心脏上快速地扫视着。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患者的那三个还在搏动的血管桥上。

一打眼看上去，这三根血管桥还算是正常。

但是在仔细一看，这些血管桥的搏动，却无处不流露着不自然。

郑毅一直紧蹙着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

他找到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了。

“罂粟碱。”郑毅扭过头，对着手术室里的巡台护士说道。

然后郑毅又看向了麻醉师：“给患者静脉用一些尼卡地平。”

“开什么玩笑？”麻醉师听到郑毅这番话，眉头当时就是一挑：

“你也看到患者现在心电监护的情况了。”

“患者现在的血压可是一个走低的趋势。”

“尼卡地平是一个效果很强大的降压药，你知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你不给患者使用升压药物，反而给患者使用降压药物。这不是要了患者的命吗？”

“听我的。”郑毅一脸的坚持：“尼卡地平的剂量不用太大，小剂量走一走就可以。”

麻醉师有些不服气地盯着郑毅，本想说术中维持患者生命体征是麻醉师的事情。

可是看着郑毅坚定的眼神，麻醉师最终还是拗不过郑毅，只得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器械护士也将配好的罂粟碱装进了50ml大注射器中，递到了郑毅的手里。

手里拿着注射器，郑毅对准了患者的桥血管，手里的注射器活塞用力地一推。

溶入了罂粟碱的水柱从注射器喷射而出，直接喷洒在了桥血管上。

罂粟碱的起效很快。

没等过上十几秒钟。患者的三根桥血管就肉眼可见的搏动变得有力了起来。

之前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毅又伸出手摸了一下患者的心脏。

现在患者的心脏。

柔软而有力。

“监护怎么样？”郑毅忙不迭地转头看向了墙上的监护仪。

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形，之前的心肌缺血表现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就……好了？”麻醉师看向郑毅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刚刚患者那么明显的心肌梗死，用一点尼卡地平，然后喷一点药，就好了？

“嗯。”郑毅点了点头。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

患者这一次突发心肌梗死，也必然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

心肌梗死既然发生在手术中，俺么首先要考虑的，必然是手术相关因素。

那么，这一次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是亚急诊手术？是也不是。

思前想后，郑毅终于明白。

患者最大的风险，其实在于，他使用了两根动脉作为桥血管材料。

理论上来说，动脉桥血管的使用寿命，是要优于静脉桥血管的。

一般来说，如果动脉能用的话，都尽量选用患者自身的动脉作为桥血管材料。

但是动脉桥血管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那就是动脉，容易痉挛。

甚至因为早期容易发生痉挛问题，使得在早年间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刚刚开展的时候。部分地方是不允许用动脉桥血管作为桥血管材料的。

直到技术和药品的不断发展，动脉痉挛问题解决方案的提出，动脉桥血管再次作为了冠状动脉搭桥的常用选择。

即便如此，谁也无法避免在进行血管获取、吻合的这些操作是，血管自身都会经历短暂的缺血过程。

这种过程存在，就可能会诱发动脉发生痉挛。

桥血管在发生痉挛后，里面的血流会明显受阻，并且会和患者自身冠状动脉的血流发生竞争。

使得患者在冠状动脉搭桥之后，血流不但没有变多，反而变少了。

这就会使得患者再次发生心肌梗死。

从刚刚的观察中，郑毅就已经断定，患者发生心肌梗死的原因，是因为动脉桥发生了痉挛。

那么这样，解决动脉痉挛就可以了。

其中解决动脉痉挛最常用的药物。

就是尼卡地平。

尼卡地平为第二代新型二氢吡定类钙通道阻滞剂，也就是俗称的CCB类药物。

它的作用与硝苯地平相似。

可以通过抑制钙离子内流，抑制 cAMP磷酸二酯酶使细胞cAMP水平上升，血管扩张，产生明显的血管扩张作用，特别是选择性地作用于脑血管和冠状动脉。

用大白话说就是这个药物可以主要扩张动脉血管，并改善脑部血流量。

并且它还有抑制血小板聚集和血栓形成作用。

这也是郑毅让麻醉师使用尼卡地平的原因。

但是，光靠着静脉用药想要起效，还是略微有些慢了。

谁也不知道等到尼卡地平彻底发挥作用，解除了痉挛，患者的心梗都到了什么程度。

这个时候另一个药物就起到了作用。

那就是罂粟碱。

罂粟碱是一种有机化合物，是罂粟中一种主要的生物碱。

对于它，很多人一听到名字就会“谈罂粟而色变”。

实际上，这种药物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血管方面的手术中，有着重要的作用。

它能解除平滑肌，特别是血管平滑肌的痉挛。

并且还可以抑制心肌的兴奋性。

不仅仅如此。

它对血管、支气管、胃肠道、胆管等平滑肌都有松弛作用。

通过松弛血管平滑肌，罂粟碱可以使冠脉扩张、外周阻力及脑血管阻力降低。

在临床上主要用于脑血栓形成、肺栓塞、肢端动脉痉挛症及动脉栓塞性疼痛等。

而现在，郑毅用它，来解除患者的桥血管痉挛。

直接喷在血管上，就是它最快的起效方式。

罂粟碱配合尼卡地平，简而言之就是内服+外敷，效果杠杠地。

“呼。”看到患者的状态逐渐稳定，郑毅也长出了一口气。

“郑总。”旁边何杰看着郑毅的操作，也逐渐明白了刚才一切发生的缘由：“刚刚，那是书上写的动脉痉挛吗？”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发生概率不高，但是一旦发生了，如果处置不及时就会很麻烦。”

“受教了。”何杰罕有地认真点头。

接着两人止血、关胸，动作流畅无比。

手术中除了刚才的那一次小小的波折之外，其他的过程都还算是顺风顺水的。

和段海清一起将患者送到了ICU之后，郑毅看着患者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平稳，便和段海清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病房。

“小郑啊。”在离开之前，段海清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郑毅：

“今天辛苦你了。”

“我这今天也是大开眼界啊。”

“以后少不了要多麻烦你咯。”

现在，对于段海清的抬举，郑毅基本上已经达到免疫的程度了。

又和段海清客套了几句之后，郑毅便收拾完毕，直奔着胸痛中心而去了。

毕竟在那里，杨雯还正在给那位血液疾病的老爷子，做着支架。

路上，早已心急难耐的郑毅直接拨通了杨雯的手机号。

可是电话铃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听。

郑毅的心里渐渐涌上了一股不安，脚步不自觉地开始加快。

等到郑毅赶到的时候。

胸痛中心的介入导管室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这……”郑毅看着空荡荡的介入导管室，心中暗自滴咕。

这是造影和冠脉支架已经做完了？

还是……

出什么岔子了。

“不对。”郑毅暗自摇头。

自己这是关心则乱。

如果真的出什么岔子了，那么底下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

哪怕自己刚才还在手术台上。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手术做完了。

手术完了之后，患者会去哪里呢……

“对呀，我去问护士啊。”郑毅勐地一拍脑门儿。

“自己真是做手术做湖涂了。”一边滴咕着，郑毅直奔着护士站而去。

在护士的告知下，郑毅来到了病房区域。

来到了46床前，隔着房门郑毅就听见了里面监护仪传来的“滴滴”声。

透过房门的玻璃，郑毅还能够看到杨雯正站在那里看着监护仪。

患者，也就是那位老人，正躺在病床上，神态很是宁静。

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沉睡。

郑毅轻轻地打开门，开门的声音引起了杨雯的注意。

杨雯回头看到是郑毅，连忙摆了摆手，伸手指了指病床上的老爷子，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郑毅点了点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没过两分钟，杨雯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刚刚给老爷子放了两个BMS，现在来看效果还不错。”一见到郑毅，杨雯就一脸兴奋地汇报到。

“狭窄全都打开了？”郑毅眉头一耸，问道。

“嗯，打开得差不多了。”杨雯拿出了两张造影胶片伸手指了指：

“郑总，你看。”

“这是支架置入前的片子。”

“在这张片子上能够看到，老爷子的左冠状动脉前降支和回旋支各有一处明显的狭窄，血流明显受限。”

“你再看，这是支架后的片子。”杨雯又指了指片子上的另一处。

“两处狭窄已经被支架完全打开了。”

“老爷子心脏的血流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说着，杨雯又伸手指了指病房里：

“现在老爷子的状态还算不错，我给老爷子用了点微量的镇静药，让他好好休息。”

“只要老爷子不发生支架内狭窄这些问题，应该就没有大事了。”

“放心吧。”郑毅嘴角一勾，微笑道：“不会有事的。”

郑毅的笑容很阳光，也感染了杨雯。让杨雯原本还有些轻微忐忑的内心，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看着郑毅，杨雯问出了心里憋了挺久的一个问题：

“郑总，我给老爷子放完支架，从介入导管室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护士说，你带着高洪林还有何杰他们去心胸外科做手术了？”

“嗯。”郑毅点了点头：“段主任那里有一个亚急诊冠脉搭桥手术的患者。”

“可是……”杨雯轻抿着嘴唇。

她很想问，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郑毅的体外循环是如何处理的。

是周鸿杰帮忙做的吗？

虽然明知道这是合理的事情，杨雯的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

直到她听到了郑毅的话：

“我去那边做了个不停跳搭桥。”

不知道为什么，郑毅鬼使神差地补出了后半句话：

“没用体外循环。”

杨雯内心轻微的失落感，在这一句话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眯着眼睛，杨雯又问了郑毅手术当中的一些经过。

郑毅的回答虽然轻描澹写，但是杨雯能够感受出来，郑毅刚刚的手术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就和急诊造影一样。

亚急诊冠脉搭桥手术，同样是和死神抢时间的一件事情。

又和杨雯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郑毅便回到了自己的诊室里。

看着电脑角落上6月15日的日历，一件事情开始浮上了郑毅的心头。

还有半个月，比赛就要正式开始了。

到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呢？

或者说，自己应该用什么手术方式去参加这个比赛呢？

无数的手术在郑毅的脑海里开始回想，自己做过的手术像是走马灯一般在郑毅的脑海中不断地蜿蜒流转。

升主动脉置换术。

主动脉瓣置换术。

象鼻手术。

杂交手术。

还有二尖瓣手术。

冠脉搭桥手术。

这些手术方式和技巧不断地在郑毅的脑海中闪过，似乎每一个手术都在朝着郑毅招手。

郑毅也知道这些手术每一个自己都可以拿得出手。

可是他却总是觉得差了一点意思。

这些，自己都会。

但是同样。

都不是自己想要展现的。

也许……

148章 刺猬人 一边思索着，郑毅突然想到了一个手术方式。

也许，可以这样。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是何杰带着欧博特还有高洪林狗狗碎碎的走了过来。

“走啊，郑总。”何杰的脸上还挂着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难得今天的事情结束得都比较早，我们出去吃饭啊？”

一听到吃饭这两个字，郑毅看向何杰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惊恐的神色。

在郑毅的印象里，每次自己和何杰遇到和吃饭有关的事情，都会遇到一些突发的状况。

第一次是吃火锅，吃到了一半就被电话叫了过来开始抢救火灾伤员。

第二次是去结核病医院会诊，结果回来的时候刚讨论到吃饭的时候，就遇到了突发车祸。

第三次更是离谱，吃饭吃了一半，就因为出现了主动脉破裂的患者被叫走了。

这一次……

郑毅的心中隐隐地有种不妙的感觉升起。

不过不等郑毅多啰唆，何杰就已经软磨硬泡地把郑毅拖走了。

不情不愿地换好了衣服，郑毅跟着何杰走出了更衣室。

来到了医院大门口，郑毅一看，还是原来这几个人。

对了，还有带着艾佳琳的杨雯。

不得不说，自从来了医院，在郑毅他们的悉心照料下，艾佳琳的脸色已经比刚开始要好上了不少。

尽管大家都很清楚，艾佳琳最大的挑战还在以后。

为了补全之前的遗憾，几人熘熘达达地就来到了上次吃火锅的地方。

“这一回，肯定没人打扰咱们了。”何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毅感觉何杰好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一样。

浑身上下都插满了旗子。

“先说好。”郑毅站在火锅店门口看着何杰：“这次如果吃饭的时候再来急诊，就是你有毒。”

“你怎么不说是你有毒呢？”何杰没好气地斜了郑毅一眼。

到了火锅店里，几人点了个四喜锅，又点了几盘肉和蔬菜，开始慢悠悠地涮了起来。

吃饭的闲暇，郑毅看着何杰他们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的模样，自己的意识悄悄地沉浸到了图书馆里。

自己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有做完。

比如说刚刚想到的手术方式。

人工血管，主动脉窦成形……

图书馆里，郑毅反复斟酌着手术的每一步。

一个雏形渐渐在脑子里构成。

将这个手术的构想初步理顺之后，郑毅也感觉到了一丝疲乏。

虽然在图书馆里的身体不会感到累。

但是精神却会感觉到疲惫的。

悄悄地从图书馆中退了出来，郑毅看了一眼还在愉快涮锅的众人，眼睛一亮。

接着眼疾手快地抢过了何杰刚刚涮好的毛肚。

“喂！”何杰气哼哼地瞪着郑毅。

没等何杰抬手阻止，这块毛肚就被郑毅蘸好了调料，塞进了嘴里。

“你这样的毛肚是没有灵魂的！”何杰都囔了一声，又自顾自地从盘子上夹住了一块毛肚：

“毛肚这种东西，必须要自己涮，自己吃，才是完整的。”

“还记得当初咱们学习的心肺复苏吗？”

何杰一边说着一边颇有仪式感地用快子敲了敲那块毛肚，用一种急切的语气说道：

“环境安全，适合抢救。”

说着，何杰用手里的快子夹起了那块毛肚：

“喂喂喂，醒醒！”

“喂喂喂，醒醒！”

用快子甩了甩夹住的毛肚，何杰动作利索地把这块毛肚涮进了辣锅里。

“开始数。”

“一零零一，一零零二，一零零三，一零零四，一零零五，一零零六，一零零七。”

“毛肚无意识。”

何杰满意地把毛肚夹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可以吃了！”

“扑哧！”一旁的杨雯终于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何杰啊，你这可是把心肺复苏教程背的够熟练啊。”

“那可不！”何杰笑嘻嘻地说道：“毕竟咱们胸痛中心，多数的患者都是急诊患者。”

“这种抢救技术，可得练熟了啊。”

“万一有什么急救……”

听着何杰的话，郑毅心里暗道不好。

“别……”郑毅刚要开口阻止，自己的手机已经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正是医院的电话。

“不知道吃饭不能提急诊吗？”郑毅没好气地瞪了何杰一眼，接通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汇报，郑毅的眉头也是渐渐皱紧。

“怎么了。”看到郑毅脸上表情的变化，何杰的心里也开始涌现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来大活了。”郑毅严肃地看着何杰，眼中还带着一点埋怨。

“不会真这么灵吧……”何杰的嘴巴也是张成了一个“O”字型。心中也不由得对自己是否有毒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

“什么情况？”一提到工作，刚刚还在闷头大吃的高洪林，也一下子来了精神。

“有一个车祸伤的患者。”郑毅看着众人，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很重。”

最后这两个字像是沉甸甸的大锤，敲在了几人的心里。

能让郑毅说出来“很重”的患者。

那得重到什么程度？

这下子大家都没有心思吃饭了。

何杰匆忙地去结了账，众人叫了辆出租车就嗷嗷地往回赶。

踏入胸痛中心的大门，郑毅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奔抢救留观室而去。

抢救留观室里。

只有一位患者。

这位患者大约四十来岁，脸上写满了生活的沧桑。

他的身上还穿着工装，面色苍白。

并且，无比的醒目。

因为。

几根钢筋正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来了好几个对穿。

“一、二、三、四、五。”郑毅数了一下，足足五条钢筋。

郑毅看着这个男人，总感觉男人的身影在和自己记忆中的海胆不断重叠。

其中一根钢筋从男人的右侧大腿根穿入，一直到左侧锁骨上窝穿出。

第二根钢筋从男人的右侧前胸穿入，从后背穿出，直接给男人来了一个对穿。

还有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这……”郑毅看向一旁已经哭天抢地的家属：“患者是什么情况？不是车祸伤吗？怎么会是这么个样子？”

家属是一位满头华发的老爷子，听到郑毅的话，老爷子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抹了一把眼泪。

“这是我儿子，他平时是开卡车货运的。”

“结果今天，他开着卡车去运送一车钢筋。”

“半路上遇到了两个横穿马路的行人……”

“他踩了急刹车……”

话说到了一半，老爷子就已经泣不成声。

旁边的何杰看了郑毅一眼。

心知郑毅不会开车，于是何杰开口对着郑毅了一番老爷子话中的意思。

刹车在日常运营中使用非常频繁。

但是刹车与急踩刹车完全不同。

急踩刹车，就是在短时间、短距离内将行车的时速降到“0”来规避交通事故的发生。

对于一般车辆，尤其是最常见的小轿车来说，急刹车倒也可以勉强接受。

充其量会增加刹车系统的磨耗，影响发动机的使用寿命。

但是对于卡车和货车来说。

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卡车和货车，在行驶中，尤其是在高速行驶状态下。

是强烈不建议用急刹车的。

因为卡车和货车整车质量大，负载重。

因此惯性也会更大。

所以在制动上，所花费的时间和距离远超过其他车辆。

如果事先没有预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紧紧依靠急刹车，是根本停不下来的。

就算勉强能停下来

这个时候急刹车，也会让车辆的整个重心都产生偏移。

这极易引发车辆侧翻，导致事故更加严重和不可控。

但是对于司机来说，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最危险的是。

对于装载钢筋、钢管等货物的卡车和货车。

一旦急刹就很可能让钢筋顺着惯性刺穿驾驶室，给司机带来了严重的生命威胁。

说白了，就是这些钢筋很可能给司机来上几个对穿。

这就是现在伤者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听完了何杰的解释，郑毅仔细察看着男人的情况。

冗长的钢筋在将患者送到医院之前，已经经过了消防人员的切割，将体外的部分尽可能地截去。

所以不那么长了。

可是即便如此，这些钢筋依旧使得伤者无法仰卧，只能勉强地侧卧着。

“CT做了吗？”查看完伤者的情况后，郑毅看向了抢救室的护士。

“做完了。”

“好。”

郑毅应了一声，便快步地走到电脑旁边看起了CT。

一张张片子看下来，郑毅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五根钢筋。

第一根将男人的右侧大腿刺了一个对穿。

但是只要小心地游离组织，应该不至于损伤到股动脉发生大出血。

第二根，横向的贯穿了男人的腹部。

不过得益于腹腔内空腔脏器的自身蠕动，男人的肠道并没有被刺破。

这根钢筋也仅仅是穿透了腹膜。

第三根，将男人的左肩完全贯穿。男人的左侧肱骨已经粉碎性骨折。

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够小心，都能够处理。

只需要手术的时候，将钢筋周围的组织尽可能地游离。

给钢筋清理出一条通路，然后将钢筋拔出来就可以了。

难的是最后两根钢筋上。

其中一根，就是贯穿了男人右侧胸腔的那根钢筋。

这根钢筋甚至将男人的肋骨都戳断了两根。

肋骨的下方，可是有着肋间动脉的。

这种伤势，男人的肋间动脉很有可能已经撕裂了。

还不仅仅是这样。

这根钢筋可是洞穿了男人的右侧胸腔。

胸腔里的组织，可是肺叶。

肺叶里的血管也是很多的。

男人到底有多少的血管损伤，全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时候可能有人又要问了。

既然男人伤得这么重。

为什么CT上却没有看到大出血的表现。

甚至说，男人伤得这么重，为什么能够活着来到医院。

这是生命的奇迹吗？

当然不是。

因为。

那根钢筋。

虽然这根钢筋是造成了男人伤得如此之重的元凶。

但是也正是因为它压迫住了男人所有出血的点。

所以男人才能够活着来到医院。

这个时候，如果对钢筋周围的软组织进行松解。

钢筋对周围出血地方的压力就会解除。

然后。

剧烈的大出血顷刻之间便会要了男人的命。

这还不算是最难的地方。

男人最大的问题，在最后一根钢筋上。

也就是从右侧大腿根穿入一直到左侧锁骨上窝穿出的那根钢筋。

郑毅在CT上清晰地看到了。

这根钢筋，已经损伤到了男人右侧的股动脉。

不仅如此，虽然它幸运的没有捅破肠子，也没有捅碎脾脏和肾脏。

但是它却把男人的肝脏给刺了个透心凉。

然后刺破了膈肌，擦着心脏和主动脉的边缘，来到了左侧胸腔里。

在穿透了一部分肺组织之后，从患者左侧的锁骨上窝穿出。

这根钢筋，在体内的部分太长了。

并且，伤害的地方也太多、太重了。

退一万步说。

就算是男子幸运地熬过了手术，将这五根钢筋顺利的取了出来。

长时间体内的异物污染，也会让男人发生严重的感染。

这同样会要了他的命。

可是，如果不做手术。

这个男子，同样也坚持不了多久。

郑毅看了看伤者的父亲。

无需多言，老人已经从郑毅的眼神里明白了郑毅没有说出的话。

“大夫啊。”老爷子老泪纵横。

“我们老刘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啊。”

“他妈走得早，我一个人给他拉扯大。”

“但是他跑货运这个工作也不怎么挣钱。”

“现在的小姑娘都看不上他。”

“愣是打光棍打到了现在。”

“他还没给我们老刘家留下一个后代啊。”

“大夫啊。”

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扑通”地跪在了郑毅面前：

“你就行行好救救俺们吧。”

“俺们老刘家，不能断在俺的手里啊。”

“老爷子您别这样。”郑毅连忙伸手要将老爷子扶起来。

可是老爷子却仿佛铁了心一样，死死地跪在了地上，说什么都不起来。

“大夫。”老爷子的脑门子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求求你，救救俺儿子吧。”

郑毅看着老爷子，咬了咬牙关：“老爷子，那你听我说……”

这个时候，不能说有没有把握救了。

而是要看，大夫和家属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去拼这一把了。

听完了郑毅陈述的手术风险，老爷子的眼神很是坚定。

“大夫。”

“你不用多说了。”

“俺都明白。”

“这个手术。”

“俺做。”

149章 三台手术同时开始（4K） 看着伤者的老父亲那苍老但是坚定的面容，郑毅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老爷子，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这么说着，郑毅让林主任帮忙给老爷子进行手术签字，自己则是带着何杰还有高洪林直接冲到了手术室里。

这一次，郑毅没有叫杨雯。

因为这个手术不需要体外循环。

需要的只有外科大夫的双手。

还有足够的运气。

“郑总。”何杰一边回忆着男子的伤势，一边对着郑毅问道：“要不要请其他科室同台？”

“普外科，骨科都叫过来。”郑毅想了想说道。

这一次，手术风险虽然巨大。但是从时间上，已不像当初抢救刘宏时那般紧迫。

清专科来台上会诊，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何杰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开始联系其他的科室。

“对了。”郑毅又对着何杰招呼了一声。

“怎么了，我的郑总啊！”何杰还没打通电话，对着郑毅翻着大白眼珠子。

“把段主任也叫过来吧。”郑毅补充道：“这个患者有胸部损伤，心胸外科过来我们也能好过一些。”

“好的。”何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骨科的住院总、普外科的住院总，还有段海清带着闫宇都齐聚在手术室里。

“这是在手术台上搞了个多学科会诊啊。”骨科住院总象征性地开了个玩笑。

多学科会诊，英文缩写叫做MDT。

是由多学科资深专家以共同讨论的方式，为患者制定个性化诊疗方案的过程。

在MDT模式中，患者在治疗前可得到相关学科专家等组成的专家团队的综合评估，以共同制定科学、合理、规范的治疗方案。

但是这种治疗模式，大多数适用于慢性病。而多学科会诊模式，也往往需要提前至少一天预约。

对于急性病，尤其是急诊手术，这种模式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这种时候，台上会诊，才是最快最有效的。

不过看到了患者的检查结果后，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段海清作为在场资历最老的大夫，在这一片哑然中率先开了口：

“你们都不说话，患者也还没送来，我就先倚老卖老的来上两句了。”

段海清指着面前的片子说道：

“目前来看，和我们科关系最大的就是最后这两根钢筋。”

段海清的眉头皱起：“有难度，尤其这最后一根钢筋，还需要普外科的兄弟和我这边密切配合才行。”

说着，段海清又看了一眼郑毅：“小郑，你确定患者家属能够接受手术风险对吧。”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

“那行。”段海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先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抛砖引玉。他在等普外科住院总和骨科住院总的回应。

两位住院总对视了一眼之后，骨科住院总先说话了：

“从我们骨科的角度来看，这位患者有三根钢筋是和我们骨科有关系的。”

“首先是大腿那根，根据我们的经验，不难取出。”

“至于肩膀上的那根。只要稍微仔细一点，应该问题也不大，但是神经血管的副损伤可能很难避免就是了，这点家属应该也知情。”

“难度最大的同样是最后一根。”

旁边的普外科住院总也表示了类似的观点，穿透腹腔的那根钢筋，还有最后一根钢筋是普外科的负责范围。

简单的几句话后，手术室的众人都心中有了数。

最难的问题，还是在最后一根钢筋上。

这最后一根钢筋，需要在场所有人的力量才能取出来。

飞快地决定了手术计划后，患者已经被送到了手术室里。

居然是杨雯和林主任一起送患者过来的。

“自体血回收机打开。”郑毅看向了台上的周蕾。

“好。”周蕾点头。

随后郑毅把目光转向了杨雯：

“杨雯，你来得正好。”郑毅看着杨雯：“跟输血科联系一下，要血。”

“很多的血。”

“明白。”杨雯点头，就往输血科跑去。

去白细胞悬浮红细胞、新鲜冰冻血浆、滤白冷沉淀凝血因子、单采少白细胞血小板。

每一样都不能少。

杨雯去取血的时候，麻醉师开始火速地麻醉，气管插管，呼吸机连接。

消毒，铺单，一切过程一如既往。

一切准备完毕，骨外科住院总已经穿好了手术衣，站在患者右侧大腿旁边。

他的对面，站着高洪林。

普外科住院总也站在了患者的腹部钢筋旁边。

他的对面，站着一脸苦唧唧的闫宇。

剩下的郑毅、何杰和段海清三人站在了男人的右侧，目光凝重地看着患者胸口上的那根钢筋。

“抗生素给药，加大剂量。”郑毅对手术室的巡回护士说道。

抗生素沿着患者的静脉进入，几人对视了一眼，手上同时开始了动作。

三个位置同时开始。

大家的策略很明确。

先将相对容易的钢筋给取出来，然后再一起合力解决最麻烦的那几根。

骨科住院总手中的手术刀沿着钢筋刺入的地方，将刀片刺入，将这个伤口适当的扩大。

分离皮下组织，骨科住院总一手拿着电刀，另一只手拿着止血钳，动作熟稔无比。

曾经有老师在医科院校上课的时候，用很夸张的语气，说过一句话：

“外科就是解剖。”

作为一名外科大夫，只要对解剖学掌握得足够熟练，那么你的手术技术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哪里该碰，哪里不该碰，是一名外科大夫必须知道的问题。

骨科住院总手里的动作开始放慢了速度。

因为到了股四头肌的位置了。

小心翼翼地将患者的肌肉中游离出了一条通路，看着逐渐疏通的道路，骨科住院总眉宇间的紧张总算是退下去了三分。

很幸运，这根钢筋没有伤到股动脉，也没有伤到股神经。

那就容易多了。

确定道路疏通完毕之后，骨科住院总让高洪林换了一副手套：“准备拔钢筋了。”

高洪林肃然点头。

骨科住院总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拔钢筋的时候，一定要慢慢拔，动作一定不能太快。”

“如果遇到阻力，千万别用力，我在这边看看是不是有哪些组织把钢筋给卡住了。”

“一定不要用蛮力，一旦给动脉或者神经给拽断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我明白了。”高洪林肃然点头。

双手握住了钢筋，高洪林的胳膊开始用力。

钢筋一寸一寸地从男人大腿根的伤口里向外移出。

“停。”骨科住院总突然喊住了高洪林的动作。

高洪林连忙一个寸劲停住了动作。

这一个急刹车般的操作，可是差点把高洪林的老腰都给闪到了。

没等高洪林开口询问，就看到了骨科住院总拿着刀片和钳子小心翼翼地探了下去。

将缠在钢筋上的一缕肌肉给割开松解。

“好了，继续。”骨科住院总点了点头。

“好。”

有了这一次的配合，高洪林这一次的力气明显轻柔了很多。

在这样拔一会儿停一会儿松解一会儿的交替中，这第一根钢筋终于缓缓地离开了伤者的体内。

钢筋拔出的瞬间，鲜血立刻将之前钢筋留下的孔洞填满。

骨科住院总眼疾手快，立马将手里的吸引器塞了下去。

暗红色的血液被吸引干净，又是一番仔细的探查过后，发现只是创面渗血，主要的动脉和神经依然没有问题，骨科住院总这才放下心来。

“双氧水、碘伏、生理盐水、脉冲冲洗器。”骨科住院总对着周蕾伸出了手。

同时三个地方开台，让周蕾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尽管这样，她还是准确无误地将各式各样的器械传递给了各位医生。

接过了这四样东西，骨科住院总小心翼翼地开始了冲洗。

冲洗，清理坏死组织和严重污染的组织。

然后再冲洗，再清理。

这是一个很枯燥的工作，但是却同样是很重要的一步。

所有的骨科医生都知道，骨科最怕的是什么。

是感染。

感染不但会让很多做的很完美的手术功亏一篑，严重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还有截肢等可能。

钢筋，这种露天放置的东西，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钢筋在男人的身体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这些细菌会引发多重的感染，谁也不知道。

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清除这些东西，争取让患者不发生感染。

就算发生感染，也尽可能减轻感染的程度。

再次仔细确认自己伤口已经彻底清理干净了，骨科住院总这才开始给患者放置伤口内引流管。

缝合。

与此同时，骨科住院总悄悄地瞄了旁边的普外科住院总一眼。

普外科住院总这边，也已经将伤者肚子里的这根钢筋给取了出来。

此时，他们正在用大量的生理盐水冲洗周围。

腹腔内，是不能用双氧水和抗生素冲洗的。

因为那里有太多的脏器和黏膜。

用这种存在着杀伤性的东西冲洗完，就会发生粘连。

那可是很麻烦的事情。

处理完毕之后，骨科住院总带着高洪林来到了伤者肩膀的位置。

他们要开始处理男人肩膀上的那根钢筋了。

这时候，他们瞄了一眼郑毅和段海清这边。

郑毅和段海清已经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肺里面的情况。

只是两人的进度，好像并不是很顺利。

“来一个胸腔镜？”何杰在一旁出了个主意。

这种情况，在往下分离，可是越往深处风险越大。

胸腔镜，毕竟能够伸到这缝隙里，起到一个眼睛的作用。

这一次，何杰的提议得到了郑毅和段海清的高度赞同。

在郑毅这边又开始忙碌的同时，骨科住院总查看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对着高洪林点了点头。

有了上一次的配合，这一回高红丽你和骨科住院总的配合明显顺利了不少，很快，这根钢筋也在二人的努力下取出。

洗干净了渗出来的血，再次仔细地清理了组织之后，

骨科住院总对着巡回护士再次说道：

“给我准备一个外固定架。”

对于骨折的患者，首要的治疗是固定，并且避免骨折断端对周围的血管神经造成二次损伤。

最早，在没有钢板和外固定架的时候，大家只能用石膏或者夹板来固定。

后来有了外固定架和钢板之后，尤其是钢板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运用。

因为可以早期活动，并且不外露，可以在体内留存，继发感染风险小，如果需要取出还可以二次手术取出等优点，越来越多的骨折采用了钢板内固定。

内固定，指的就是固定是在患者的体内，皮肤里，而不是在皮肤外。

但是，有一种情况时不能用内固定的。

那就是患者有严重的感染，或者存在着高危感染可能。

因为钢板毕竟只是一块金属，它并不是人体内的组织，人体的免疫细胞也无法达到钢板里。

如果患者在骨折周围，已经有了严重的感染，那么那些细菌就会依附在钢板上存活，哪怕是抗生素都很难起到作用。

在这种时候，需要使用的就是外固定架了。

外固定架有很多优点。对于这位患者，就是要利用的就是外固定架可以调节骨折复位、创伤小、骨折区感染风险降低的优点。

如果外固定架使用后感染控制很好，可以找个时间把外固定架换成内固定钢板，方便患者护理和活动。

如果仍旧担心感染风险，那么外固定架可以一直使用。

瞄准好了位置，骨科住院总对着周蕾说道：“先给我钢针，和强力电钻。”

边说着，骨科住院总瞄准了患者骨折的位置，用刀片小心地切开了一个小口，一点一点地探到了骨折两端骨质完好的部分。

与此同时，周蕾飞快地把钢针安装在了电钻上，轻轻按动按钮试转了一下，电钻电力充沛，功能良好。

接过了钢针和电钻，骨科住院总瞄准了位置，按动了按钮。

高速旋转额电钻抵到了骨头上，摩擦出了一片骨屑和血沫。

电钻上的钢针也在这摩擦中，沿着骨头一丝丝探进。

直到透骨而出。

150章 18小时零7分钟（4K） 用钢针将骨头刺一个对穿，这种操作的学名叫做穿过双侧皮质固定。

连接固定装置，连接固定杆和延长杆。

骨科住院总的动作熟练无比。

高洪林刚开始配合得有些吃力，毕竟高洪林对于骨科接触的并不多。

不过随着操作的一点点进行，高洪林已经一点点跟上骨科住院总的节奏了。

虽然过程略微有点磕磕绊绊，但是手术还是很顺利地完成了。

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郑毅这里。

因为郑毅这边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在胸腔镜的探查下，郑毅他们勉强地看到，那根钢筋将他的右肺上叶给刺了个通透。

“肺动脉和肺静脉都有损伤。”段海清表情很严肃：“比较稳妥的方式就是将右肺上叶整个切除。”

“缝合不行吗？”何杰看着段海清。

“很难。”段海清看着胸腔镜上的画面：

“如果试着缝合的话，很容易出现钢筋一拔出来，从静脉出血直接将视野全部覆盖的情况。”

“到时候可就真的下不了手术台了。”

段海清的话何杰都明白，只是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能是心高气傲。

何杰在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郑总，你觉得呢？”何杰将最后的希望放到了郑毅这里。

郑毅看着患者的胸腔，脑子里也在飞快运转。

怎么想，肺叶切除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郑毅同样有些不甘心。

看着胸腔镜里的画面，郑毅抿了抿嘴唇，意识悄悄来到了图书馆中。

这次，郑毅直接启动了那本《开胸探查术》，意识直接来到了模拟手术室中。

拿起了器械，郑毅开始了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一边分离组织，一边止血……

失败！

无论多少次的手术，最终都在向郑毅说明一件事情。

这种过于理想的事情，是很难发生的。

“可恶……”虚拟的手术室里郑毅的身上并不会渗出汗水，但是郑毅的内心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焦躁。

一定是自己的思路不对。

郑毅如是地对自己说道。

既然单纯的止血缝合如此的困难。那么不妨换一个方式。

整个肺叶的切除，损伤多少有些过大。那如果不进行肺叶切除，改成肺段切除呢？

郑毅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重整旗鼓，郑毅再次拿着工具，认认真真地操作了起来。

卡着钢筋穿胸而过的地方，郑毅用手里地切开闭合器仔细地切着肺叶。

历经了几十次失败之后，郑毅终于找到了成功的办法。

“终于可以了。”郑毅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意识悄悄地退出了图书馆中。

看着还在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何杰，郑毅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我刚才想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患者的肺都是需要切的。”

听到郑毅也这么说，何杰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失望。

不过郑毅立马话锋就是一转：

“不过，我们可以不切整个肺叶，做肺段切除就可以。”郑毅想了想说道。

“我们可以只做肺段切除。”

“这是我能想到的损伤最小的方式了。”

“能行吗？”段海清反问道，“肺段切除……你能把握好吗？”

“放心吧段主任。”郑毅点了点头，对着周蕾伸出了手：“切开闭合器。”

接过了工具，郑毅对着巡回护士说了一声：

“叫杨雯把红细胞和血浆先拿过来。”

没过多久，就看着杨雯抱着刚捂热乎的血浆和红细胞冲了进来。

“挂上，速度快一点。”郑毅看了一眼麻醉师：“拜托了。”

红细胞和血浆连在了输液器上，鲜红的红细胞和澹黄色的血浆沿着管路快速地滴进了静脉里，补充着患者丢失的血液。

也改善着患者的凝血功能。

看着准备得差不多了，郑毅的手轻轻一动。

探入，切除肺段，游离组织。

有了在图书馆中的练习，郑毅现在这种操作已经是举重若轻了。

钢筋被一寸一寸地拔出，在这第四根钢筋也被抽出的时候，患者的胸腔里突然亮起了一汪血泊。

郑毅眼疾手快地将手伸入了血泊中，一把摁住。

“准备肋间动脉重建。”郑毅的声音很快：“再来一袋红细胞和血浆。”

一针一线地缝完之后，郑毅只感觉一阵疲乏的感觉充斥了自己的身体。

自己好累，好像歇歇。

看了一眼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8个小时过去了。

这已经是在挑战人的生理极限了。

长时间的手术让郑毅里面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所浸透，水分的丢失，和得不到补充，让郑毅体内的抗利尿激素分泌得越来越多。

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是郑毅丝毫没有想要去上厕所的感觉。

“8个小时了啊。”郑毅感觉有一点点头晕，但是看着最后的那根钢筋，郑毅还是咬了咬牙。

手术还没做完。

“郑总。”何杰敏锐地察觉到了郑毅的疲态：“你要不要歇一会？”

“不用。”郑毅停止了身子，太久地站立让郑毅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

“准备分离最后一根钢筋吧。”郑毅看着最后一根钢筋，已经僵硬的大脑再次开始了思考。

最后这根钢筋在伤者身体的两个出入点在右侧大腿根，和左侧锁骨上窝。

不管从那个方向把钢筋拔出来，都需要经过被刺穿的股动脉、被刺穿的肝脏、被穿透的膈肌，还有左侧胸腔里的肺叶。

这些问题得一个一个地解决。

郑毅看着伤者的股动脉。

股动脉的这种伤势，可以将股动脉部分缝合就可以，难度应该不大。

至于患者的左侧胸腔，参照之前那根钢筋的做法，将肺叶部分切除就行了。

膈肌的话，将膈肌从中间剪开，让钢筋可以自由通过就行。

等到钢筋拔出来之后，再将膈肌给缝上就可以了。

但是最难的地方在肝脏上。

肝破裂，可是随时要命的一个事情。

想到这里，郑毅又一次想到了和何杰一起抢救刘宏的那天，郑毅的眼神看向了何杰，最后又看向了普外科的住院总。

这么久的配合，让何杰很快就明白了郑毅是什么意思。

端详了一下患者肝脏的情况，何杰也顾不上普外科的住院总还在旁边，就开口道：

“肝脏的这个情况，如果把钢筋拔出来之后，很有可能会出现大出血。”

“如果想要对肝脏进行缝合的话，可能存在着一些困难。”

“肝脏的再生能力本来就非常的强。”

“而且肝脏分成左右两叶。”

“被钢筋所伤到的是肝左叶。”

“而肝左叶比较小。”

“所以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牺牲掉肝左叶，做一个肝脏的部分切除。”

“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说到最后，何杰看向了普外科的住院总：“我不知道普外科这边有什么专科意见吗？”

普外科住院总默默地听着何杰刚才的发言，心里面满满的全都是诧异。

因为历史上命名的原因，给腹部这些器官做手术的外科，最早就被人命名为普通外科，也就俗称的普外科。

虽然现在很多医院已经将手术进行细化，将腹部的手术分为胃肠手术归胃肠外科。然后肝胆手术归肝胆外科，以此类推。

但是更多的地方仍旧保留着这种古老而且传统的称呼方式。

身为普外科的住院总，对于腹部外伤及腹部脏器疾病的处理的自然是有一定的心得。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名胸痛中心的外科大夫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而且讲的还挺有道理。

就算是他自己来说，也未必能比何杰说得更漂亮。

不过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普外科的住院总还是说道：

“我觉得何大夫分析得非常有道理，我同意何大夫的意见。”

手术台上，患者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杨雯。”郑毅看向了一直站在一边，没有离开的杨雯：“再帮忙去血库要点血，越多越好。”

杨雯郑重地点头。

血库的血液制品很快就到位了。一袋又一袋的血液制品连着患者的静脉缓缓输入，给了郑毅他们最大的保障。

所有人的动作也都开始动了起来。

段海清拿着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将患者的膈肌切断。然后用纱布将纵膈里的心脏和主动脉保护好。

另一边，何杰拿着血管缝合线，小心地游离并缝合着伤者的股动脉。并且在股动脉周围都用纱布给保护了起来。

而郑毅，则是小心地用手里的工具，在胸腔镜的辅助下，为患者做着肺叶切除。

但是他们都知道，此刻，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主角。

最重要的，也是最危险的还是在普外科住院总的手里。

也就是肝脏那里。

一旁，骨科住院总并没有离开手术间，而是在旁边兢兢业业地帮着普外科住院总拉钩。

很快何杰已经缝完了手里的东西，立刻跑了过去，开始帮普外科住院总进行进一步的肝脏切除工作。

仔细地分离止血，再分离，再止血。

终于那一块肝脏和男人的身体彻底宣告了分离。

普外科住院总用何杰后背的衣服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另一边，分离好了膈肌的段海清也在帮着郑毅处理患者的肺部。

此刻，郑毅的肺段切除工作，也终于告一段落。

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地又过去了3个小时。

“抗生素记得到时间了一定要追加。”郑毅声音有些颤抖，对着麻醉师和护士叮嘱道。

叮嘱完毕，郑毅强行的打起精神，众人扶住了钢筋，开始进行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拔钢筋。

刚刚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废了那么大的功夫，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

钢筋拔得很慢，所有人的动作很小心。

钢筋慢慢地从男人的胸腔出来，来到了纵膈里。

段海清连忙扶住了钢筋末端，避免钢筋损伤到纵膈里的心脏和主动脉。

钢筋继续缓缓下移。

终于刚进的末端来到了肝脏。

这就是检验之前肝脏部分切除的效果到底如何的时候了。

钢筋一丝一丝地从肝脏之中穿过，在它和肝脏完全脱离的时刻，众人的呼吸几乎都要停住。

出血了！

但是只出了一小湾鲜血后，肝脏便再也没有血液流出。

只剩下被切下的肝左叶，孤零零地在腹腔里躺着。

成功了！

所有人强行压抑着内心里想要蹦起来庆祝的喜悦。

因为钢筋还没有全都拔出来，就还没有算成功。

大家的手依旧很稳，钢筋依旧在一点一点地离开伤者的身体。

咣当！

终于听到了钢筋坠落地面的声音。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出了一抹成功的喜悦。

接下来的工作不是很危险，但是却很繁琐。

就是将患者所有可能污染的地方，仔细地清理，然后冲洗。

毕竟就算钢筋拔出来了，患者也幸运地从伤势中挺了过来。

但是患者随时可能面临着另一件危及生命的事情：

感染。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对于这种伤口来说，感染是必然会发生的。

但是所有人都想再尽一份自己的努力。

能让患者的感染轻一点是一点。

哪怕一点点，也好。

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清理完毕，该冲洗的地方也经过了多次冲洗。

众人开始一点点缝合男人身上的所有伤口，还有手术的刀口。

将切掉的肺段还有肝脏收拾好，将切开的纵膈重新修补，修补胸腔……

从内到外，一层一层地关闭切口和伤处，并且仔细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出血点。

都是简单的操作，只是比较繁琐。

不过大家都很认真。

因为编筐编篓，贵在收口。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最后一针缝合完毕，大家长吁了一口气，眼睛看向了手术室墙壁上的计时器。

计时器上的时间，是18小时零7分钟。

这是这台手术的时间。

将男人身上的切口和伤口都包扎好，众人刚七手八脚地把男人从手术床上转移到了平车上，准备推往ICU。

突然，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回头一看，只见郑毅正面色发白地倒在了地上。

151章 郑毅，你醒醒！（4K） “郑总！”杨雯第一眼就看到了郑毅的不对劲，飞一样地扑到了郑毅旁边，何杰用力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

何杰和高洪林看见郑毅倒在地上，一下子也是慌了。

拜托了骨科住院总还有普外科住院总帮忙将患者送到ICU之后。

何杰和高洪林，赶紧朝着郑毅这里赶了过来。

“喂喂喂，醒醒！”何杰用力拍打着郑毅的双肩，一如在火锅店里拿毛肚开玩笑的时候那样。

对于何杰的拍打，郑毅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紧闭着双眼。

带着颤抖的心，何杰伸出了手，触摸在了郑毅左侧的胸锁乳突肌内侧缘的位置。

也就是男性的喉结，往左侧轻轻一滑2厘米左右的位置。

手指按下，何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大动脉搏动感，又看着郑毅还在起伏的胸廓，提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般。

有心跳、有呼吸就好。

这时候麻醉师也赶忙拿过来了心电监护，快速地连在了郑毅的身上。

心跳120次/分，窦性心动过速。

血压80/50mmHg，偏低。

“郑毅，郑毅！你醒醒！”杨雯用力地拍了拍郑毅，语气中已经满是焦灼。

“对了，血糖，血糖！”杨雯勐然回想起来了什么，拿起了一旁的血糖监测仪，对着郑毅的手指一弹。

指尖的鲜血飞快地滴在了血糖监测仪上，很快仪器上就出现了郑毅的血糖：

2.3mmol/l。

“这么低？”旁边的何杰也看到了血糖仪上的数值，面色微微一愣。

人体的血糖是有范围的。

一般空腹全血血糖为3.9-6.1毫摩尔/升，也就是mmol/l。

在餐后1小时，血糖的正常值为6.7-9.4mmol/l，最多也不超过11.1mmol/L。

而在餐后2小时，血糖是不高于7.8mmol/l。

如果餐后或者空腹血糖高于这个范围，就存在糖尿病的可能。

反之，如果血糖低于了这个范围，则是有可能是低血糖。

低血糖症是一组多种病因引起的以静脉血浆葡萄糖（简称血糖）浓度过低，临床上以交感神经兴奋和脑细胞缺氧为主要特点的综合征。

从数值上来说，低血糖的标准定义指成年人空腹血糖浓度低于2.8mmol/L。即可诊断低血糖。

在发作的时候，通常表现为出汗、饥饿、心慌、颤抖、面色苍白等，严重者还可出现精神不集中、躁动、易怒甚至昏迷等。

郑毅现在就是这样的表现。

2.3mmol/l，也太低了。

“护士在吗！”何杰一声大吼。

“在！”

一旁的巡回护士应了一声，已经飞快地跑过来开始给郑毅留置静脉通路。

周蕾也看到了血糖监测仪上的数值，此刻她正在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东西。

她知道何杰要找什么。

50%浓度的葡萄糖。

俗称高糖。

很快，周蕾已经翻到了一包高浓度葡萄糖。

“要几只！”周蕾语气急促地吼道。

“八支，快速静推！”何杰语气焦急。

“来了！”

50%浓度的葡萄糖，一支10毫升。

80支，就是80毫升，里面有将近40g的糖。

拿出了四支20毫升的注射器，抽满了高浓度葡萄糖溶液后，沿着郑毅的静脉通路开始快速静脉推注。

一支、两支、三只、四支、五支……

黏稠的高浓度葡萄糖一只只地进入了郑毅的静脉里。

杨雯拿起血糖监测仪再次在郑毅的手指上轻轻一弹。

一颗红色的血珠从郑毅的指尖渗出，滴在了血糖监测仪的试纸上。

五、四、三、二、一。

清晰的数字出现在了血糖检测仪上。

血糖：4.9mmol/l。

高浓度葡萄糖的推注，效果立竿见影。

可是，郑毅依旧像是昏迷的样子，没有醒来。

“喂喂喂，醒醒！”何杰再次拍打着郑毅的双肩，语气里已经满满地都是焦急。

血糖已经好多了，郑毅他怎么还不醒。

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出现在了何杰的思路当中。

低血糖脑病？

低血糖脑病是一个新名词。

指的是血糖过低引起的大脑神经细胞能量代谢障碍而出现的一种代谢性脑病。

轻者表现为出汗、面色苍白、心季、嗜睡，重者出现精神智力障碍、昏迷、瘫痪、不自主运动等。

严重的时候，甚至可以导致死亡或有严重脑功能障碍后遗症。

可是……

何杰咬紧着牙关。

自己处理低血糖已经处理得很快了。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不醒？

何杰一边思考者，一边看着郑毅，又看了看手术室里虽然有条不紊，但是眼睛里面已经写满了慌张的所有人。

这时候，自己必须得站出来了。

何杰咬了咬牙：

“拿个口咽通气道，给郑总开放一下气道，必要时注意吸痰，别让郑总把痰液吸到肺里了。”

“护士！”何杰看了周蕾一眼：“给郑总导个尿吧。”

“这……”平时对于患者，护士们到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但是面对着熟人，众人多少有点下不去手。

“磨磨唧唧的。”何杰眼睛瞪得熘圆：“把导尿包给我，我来！”

就在这紧张的时候。

一声轻轻地咳嗽，突然在手术间里响起。

“啊……”一声带着痛苦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只见郑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郑毅！”看到郑毅醒来，杨雯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淌了下来。

飞扑过去，杨雯一下子抱住了郑毅的双肩：“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现在郑毅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还是有点发蒙。

在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郑毅就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发沉，身子有些发抖。

虽然有着各种的不舒服，但是郑毅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撑了下来。

直到手术结束之后。

在神经放松下来之后，郑毅直觉得自己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朦胧之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大喊自己的名字。

郑毅想要回应，却感觉嗓子好像灌了铅一样，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暖流涌入了郑毅的身体。

慢慢地，郑毅感觉自己好像意识和体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借着，一阵对话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什么？要给我导尿？还要给我上口咽通气道？

我不要啊！

郑毅一下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头，全身的力量都涌在了一起。

一瞬间，好像有某种桎梏被打破。

郑毅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着喜极而泣的杨雯，还有旁边一脸激动和担忧的何杰他们。

郑毅有些费力，但还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一句话：

“我，没事……”

郑毅想要抬起手，可是他的胳膊却异常的沉重，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何杰有些神经质地说道：“快，找个平车，把郑总先送到病房，快快快！”

“别……”郑毅勉强地张开口，想要制止：“我，坐轮椅就行……”

“你可别得瑟了。”郑毅这幅逞强的样子被何杰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同意：“你现在是病号，我是大夫，听我的。”

……

家属等候区里，男子的父亲正在焦急地等待。

从自己儿子进入手术室，已经过去快一天一夜了。

身体不断涌上来的疲惫正在告诉老人，他需要休息。

但是，自己的意志却在不断地告诉他自己，现在还不能睡。

因为自己的儿子，还在手术室里躺着，生死未卜。

他怎么能睡得着。

这么久都没有出来，是不是手术失败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老人的心中不断出现。

只有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告诉老人，手术还没有结束。

终于，自己儿子名字后面的字，从“手术中”变成了“手术结束”的字样。

手术结束了？

在手术之前的签字中，老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儿子手术后会被送到ICU这件事情。

于是，老人立刻急不可耐地朝着ICU赶了过去。

ICU的大门前，老人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手术医生出来和自己交代儿子的情况。

只有ICU的医生出来和自己简单地说了一下儿子现在刚做完手术，还没有苏醒。

老人感觉有些茫然。

给自己儿子做手术的那些医生，都哪里去了？

带着这股疑问，老人转过了头，看到的是段海清的那张脸。

两三句话确认了老人的身份之后，段海清开始对着老人解释起了患者的手术经过。

“嗯，总体还算是顺利，现在就主要看您儿子能不能度过感染的这一关了。”段海清的话说得很是中肯。

只是老人的心里却有些疑惑。

因为在手术前，老人并没有见过这位大夫。

只不过自己在这位大夫的胸牌上，还是看到了“胸心外科主任”这几个字。

这倒是让老人踏实了不少。

段海清也是人精，自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老人心中的想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本来您儿子的情况应该由胸痛中心的郑大夫和何大夫和您详细告知。”

“但是，您也看到了，您儿子的手术时间特别的长。”

“郑大夫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现在正在抢救。”

“只能临时由我来和您交代病情。”

段海清怕老爷子不放心，又耐心地说道：

“从您儿子取下来的钢筋，还有为了取下钢筋而不得不切除的组织，一会儿会有专人给您查看，您尽管放心就好。”

听着段海清的话，老人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过老人还是强行地稳住了一下心情，看着段海清问道：

“主任，那……那名手术的大夫，没事吧……”

看着老人，段海清只能叹了一口气：

“但愿没事。”

和老人交代好了病情，段海清立刻火急火燎地来到了胸痛中心。

胸痛中心的16号病床，现在可是很是热闹。

一堆人都呜呜泱泱地聚集在了病房中。

病床上，郑毅正躺在床上，一旁吊瓶架上正在给郑毅补充着葡萄糖和盐水。

林主任、闫宇、何杰、高洪林、杨雯、安慧、欧博特、周蕾，还有两位刚才上台的住院总。

“干什么呀？”郑毅被这阵仗弄得也有点发蒙。

这时候，就见林主任咳嗽了一声，快步地走向前：

“小郑啊。”

这一回，林主任罕见的没有用“他娘的”来开局：

“我知道你现在是胸痛中心的住院总，工作压力很大。”

“但是，你一定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体。”

“年轻人，别光为了工作，拼的连命都不要了啊。”

说着，林主任严肃地看了郑毅一眼：

“小郑，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好好养病。”

“可是……”郑毅语气很虚弱，但还是挣扎着说道：“主任，要是有手术……”

“怎么了？”林主任眼睛一瞪：

“你真当地球没了你就不转了是不是？”

“咱们科没了你，就做不了手术了吗？”

“这不还是有小何他们吗？”

“再说了。”林主任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段海清一眼：“必要的时候，段主任会来帮忙的，对吧？”

“对对对。”段海清无奈捂脸。

自己又被林利丰这老狐狸给算计了。

看到林主任这个态度，郑毅觉得自己再坚持就有些矫情了。

和林主任应了一声之后，郑毅点了点头。

一阵困倦袭来，郑毅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好久，郑毅没有这么放松地睡上一觉了。

闭上了眼，郑毅很快就进入梦乡。

可惜。

没过多久，郑毅迷迷湖湖地醒了过来。

醒来的原因不是自然醒。

他是被冻醒的。

费力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的时间虽然现在仍是夏季。

可郑毅觉得自己如同进入了三九天的冰窖。

即便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依旧冻得全身哆嗦，连牙关都跟着打起了颤。

刚想要爬起来，一阵剧烈的头疼和昏沉的感觉涌上了郑毅的脑门，连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湖起来。

迷迷湖湖地，郑毅把手放在了呼叫器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呼叫器。

之后，郑毅仿佛全身没有了力气，只能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这种感觉，郑毅很熟悉。

寒战、头疼、乏力。

自己这是发烧了。

而且，体温，应该还不低。

152章 不要用百科看病（5K） “郑总！”护士推着换药车很快就冲进了病房里。

看到郑毅这幅无力的模样，护士的脸上也闪过了一抹心急。

从换药车上拿出了体温枪，护士对着郑毅的额头轻轻按了一下。

体温，39°C。

“帮我打一针复方氨林巴比妥……”郑毅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好的。”护士点了点头：“郑总，要不要给你温水擦浴一下……”

“不用了……”郑毅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药剂沿着郑毅的臀大肌缓缓注射而下，很快郑毅就感觉到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

汗水从毛孔里出现，郑毅的全身汗如雨下。

这是复方氨林巴比妥，也就是安痛定起到了作用。

汗水流过，郑毅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很快就迷迷湖湖地再次睡了过去。

可是郑毅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何杰，正在胸痛中心里焦头烂额。

“这是怎么回事。”何杰看着面前的这个患者，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

原因无他。

“大夫，你看看我……”一位年纪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性，正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心口窝：

“我从中午开始，胸口就特别疼，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得了急性心肌梗死了！”

何杰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患者，眼中却泛起了疑惑。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何杰问道。

“中午。”男子捂着心口窝，满脸都是痛苦：“当时我正准备吃中午饭，饭前喝了瓶啤酒开开胃，然后就一下子疼得不行了。”

“真的大夫。”男子一脸真诚地看着何杰：“那感觉，就和网上写的那个急性心肌梗死一毛一样。”

“额……”何杰很想知道这位患者从哪里看到的这些描述的：“一直疼，疼到了现在？”

“是啊。”男子皱着眉头回答道。

“那……”何杰想了想：“你疼的感觉是什么样？”

为了让自己表述得更清楚一些，何杰继续问道：

“是那种被刀割了一样的疼？还是被针扎的那种疼？还是火烧火燎的那种疼？还是绞着的那种痛？”

“火烧火燎的。”男子扭着脸：“然后还有点刀绞的那种感觉。”

“大夫啊。”男子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焦急：

“你能不能赶紧给我看看啊。”

“心肌梗死超过4个小时，不是说就什么大面积心肌坏死了吗？”

对于男子的这番话，何杰颇为的无语。

这位患者的症状描述，怎么看和冠心病都不太像。

要是按照冠心病给这名男子做检查的话，很容易把患者真正的病情给耽误了。

可是。

对于这种认准了死理的患者，何杰也知道就算解释说他不像心肌梗死，估计这位男子多半也不会相信。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位男子继续赖在胸痛中心不走。甚至还能反手就给自己一个投诉。

思考了一下，何杰还是带着这名男子去抽了几管血进行化验，然后带着男子来到了抢救留观区去做了个心电图。

“窦性心律基本正常心电图。”何杰看着心电图机上一点点打出来的图纸，眉头更皱了皱。

如果是急性心肌梗死，或者是心绞痛这种冠心病急性发作的表现。

心电图没有一点的变化，那是不可能的。

何杰又看了看男子依然在捂着自己心口窝，一个想法掠过了自己的脑子里。

心口窝那个位置，可还有一个器官在哪附近。

胃。

“您，平时，有没有胃病什么的？”何杰问道。

“没有啊。”男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大夫啊，我平时的胃可好了。”

说着，男子的眼睛警惕地看了何杰一眼：

“大夫，你是不是怀疑我胃有问题？”

“我跟你说，我这绝对是心肌梗死。”

男子的语气开始焦急起来：

“我跟你说，我奶奶就是因为冠心病走的。”

“我爹也是因为心肌梗死，放过了支架。”

“我这肯定是冠心病啊大夫。”

“你要相信我。”

看着男子这一副完全不听解释的模样，何杰也有点无可奈何。

换作别人，可能就真的按照这个男子说的，以冠心病的方式给男子进行检查治疗的就得了。

起码虽然治不好男子的病，但是也不至于给自己落下个埋怨，甚至被投诉的风险。

可是何杰是这种人吗？

当然不是。

何杰冷着一张脸，正准备再继续教育男子几句，男子的嘴却跟连珠炮一样，说了个不停：

“大夫，真的啊。”

生怕何杰不信，这男子的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

“我都已经自己吃了一年多的阿司匹林了。”

“还有鱼油。”

“阿司匹林……”何杰在脑子里回想着这些信息。

现在，何杰更加的笃定了。

因为阿司匹林，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出血。

换句话说，长期服用阿司匹林会刺激胃，容易诱发胃溃疡。

而且男子还有空腹喝酒这种刺激胃的诱发因素。

现在何杰高度怀疑这位患者的症状是胃溃疡。

甚至是消化道出血。

问题在于，对于这位坚信自己是冠心病的患者，自己应该怎么去劝他才好用呢？

何杰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不过很快，何杰就不要为这件事情思考了。

因为这名男子突然身体痉挛了一下，整张脸上浮现出了巨大的痛苦的神色。

随之，他张开了嘴，一大口咖啡色样的东西，从嘴里喷薄而出。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涌上了男子的头顶。

男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前一黑，就要瘫倒在地上。

还好何杰眼疾手快，一把将男子给扶住。

“护士！”何杰张开嘴吼道：“快来！”

“下胃管，连接胃肠减压。”

“减压出来的东西，立刻送一个隐血试验！”

呕吐咖啡色胃内容物或者是鲜血，这是上消化道出血，也就是胃或者十二指肠出血最典型的表现。

而胃肠减压，就是最重要的治疗方式之一。

胃肠减压是将胃管从口腔或鼻腔插入，连接一次性胃肠减压器，在负压和虹吸原理的作用下使胃内容物引出患者体外的一种方法。

胃肠减压可将胃肠道内的气体或液体吸出来，降低胃肠道内压力，减少胃肠膨胀程度，改善胃肠壁血液循环，促进胃部伤口的愈合和功能的恢复。

护士赶忙走了过来，伸手连接上了胃管和胃肠减压瓶。

咖啡色样的东西很快将这一瓶子都给塞满。

“这个瓶子拿去做隐血试验。”何杰一边安抚着男子，让护士帮忙联系着患者的家属，一边叮嘱道。

隐血试验，是指在消化道出血量很少时肉眼不能见到血的时候，进行化验检测出到底有没有红细胞的检验。

把装满了胃液的瓶子取下之后，何杰让护士立刻又给男子换了个瓶子。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又有一名护士对着何杰喊道：

“何大夫，患者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何杰守在患者的床边，监护仪上显示患者已经出现休克表现，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电脑上的结果。

不过好在，有护士。

“心肌酶谱和肌钙蛋白正常。”

何杰眉头一耸。

这两个数值正常，结合心电图的表现，已经坐实了这位患者根本就不是心肌梗死。

“还有呢！”何杰继续吼道。

“白蛋白29克！血色素7克！其他结果基本正常。”护士的话让何杰的眉头更加严肃了。

白蛋白是人体血浆中最主要的蛋白质，维持机体营养与渗透压。是人体营养状态的重要指标，约占血浆总蛋白的50%。

正常人的白蛋白浓度会在40-50g/L之间。

对于小于30g/L的白蛋白浓度，多数情况下是需要输注白蛋白治疗的。

白蛋白29克，就表示这位患者的白蛋白是29g/L。

这可太低了。

提示着患者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或者急性失血。

如果是营养不良，那可以临时输注白蛋白来改善，

但是急性失血的话……

没错。

何杰的判断中，这位患者现在就是急性失血。

因为，患者的血色素只有7克。

血色素是习惯称呼，正式地称呼为血红蛋白。

它是评价病人是否贫血的一个重要指标。

而贫血是指各种原因造成的血液丢失和减少，使得血红蛋白低于参考值。

临床上根据血红蛋白量和红细胞数降低程度的不同而将贫血进行分度。

血红蛋白在90-120g/L为轻度贫血，60-90g/L为中度贫血，30-60g/L为重度贫血，30g/L以下为极重度贫血。

7克这个说法，指的是患者的血红蛋白是7克/分升。

也就是7g/dl。

换算成现在的标准单位，就是70g/L。

这已经是中度贫血了。

从男子的体型来看，何杰能够判断出来男子平时的身体素质应该还不错，看起来也没有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样一来，患者的贫血，很有可能是急性失血的表现。

换句话说，患者现在已经快要出现失血性休克了。

“快！先禁食水。”何杰脑仁飞快地转动着。

现在，按照经验判断，这几乎百分之百就是消化道出血了。

虽然隐血试验结果还没回来。

但是等到结果出来再处置，那人可能就凉了。

想到这里，何杰脑子飞快地转着。

现在患者已经有了失血性休克的表现，那么首先要做的，是补充血容量。

补充血容量的东西中，低分子右旋糖酐是目前首选的代血浆产品。

它可提高血浆胶体渗透压，增加血容量，减低血小板黏附性并抑制红细胞凝聚，降低血液黏稠度，降低周围循环阻力，疏通微循环。可使肾有效滤过压及肾小球滤过率增加，在肾小管内发挥渗透性利尿作用。

用于抢救休克，由于失血、创伤、烧伤等各种原因引起的休克和中毒性休克。还可早期预防因休克引起的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所以……

“低分子右旋糖酐静脉滴注，全速。”何杰吼道，脑子的运转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然后，应该想办法止血了。

匆匆忙忙地打通了胃镜室的电话，一番沟通之后，何杰只得到了一个结果。

患者是自己一个人来到的医院，没有家属，也没办法做胃镜检查。

那么……

对了。

一番搜肠刮肚之后，何杰的眼睛一亮。

“生长抑素1支，配入50ml注射器，4.2ml/h持续静脉泵入。”

“蛇毒凝血酶有没有？”

“半支皮下注射，半支静脉推注。”

“泮托拉唑1支，配入50ml注射器，10ml/h持续静脉泵入。”

生长抑素的全称是生长激素释放抑制激素。

是适用于急性胃溃疡出血、糜烂和出血性胃炎所致的出血、严重的急性食道静脉曲张出血、胰胆和胃肠瘘及急性胰腺炎的治疗以及胰腺术后并发症的预防的一种药物。

而蛇毒血凝酶是从蝮蛇的毒液中分离、精制而得的一种酶类止血剂，不含神经毒素及其它毒素。本药具有类凝血酶样作用。

它可以促进血管破损部位的血小板聚集，并释放一系列凝血因子及血小板因子，使纤维蛋白原降解生成纤维蛋白单体，进而交联聚合成难溶性纤维蛋白，促使出血部位的血栓形成和止血。

再加上泮托拉唑，一种质子泵抑制剂药物，抑制胃酸分泌。

可以治疗活动性消化性溃疡反流性食管炎。

印象中自己该用的应该都用了。

可是何杰总感觉自己好像还漏了什么。

这个时候，又有一道沉稳的声音在抢救留观室里响起：

“去甲肾上腺素30支，配入500ml冰盐水里，给患者沿着胃管鼻饲。”

“蛇毒血凝酶来10支，配入500ml冰盐水里，也给患者持续胃管鼻饲。”

去甲肾上腺素旧称“正肾上腺素”，是一种激素，由肾上腺髓质合成和分泌。

他强烈的α受体激动药，对β1受体作用较弱，对β2受体几无作用。通过α受体的激动作用，可引起小动脉和小静脉血管收缩。

可以用于治疗急性心肌梗死、体外循环、嗜铬细胞瘤切除等引起的低血压。也可用于治疗椎管内阻滞时的低血压及心跳聚停复苏后血压维持。

并且对血容量不足所致的休克或低血压，它还可以作为急救时补充血容量的辅助治疗，以使血压回升暂时维持脑与冠状动脉灌注，直到补足血容量治疗发挥作用。

但是，就是因为它收缩血管的特点，所以可以口服起到治疗胃出血的作用。

再加上冰水本来就有缩血管的作用，这两个药物相辅相成。

而鼻饲血凝酶，同样也是为了更快地止血。

何杰循声看去，只见林主任一脸乌云密度地走了过来。

“消化道大出血？”林主任看了一眼：“能不能做急诊胃肠镜？”

“没有家属。”何杰摇了摇头：“刚刚我已经联系过了，正在联系家属。”

这时候，一位护士拿着患者的手机一熘小跑地走了过来：

“何大夫，患者家属联系上了！”

接过电话，那边的患者爱人很是焦急。

在和家属简单地沟通了一下病情之后，患者的爱人表示自己立刻就赶过来。

但是在电话里，患者的爱人还是表示了对于患者消化道出血的不解。

毕竟在患者爱人的印象里，男子平时的胃口还是不错的。

何杰在心中叹了口气。

20世纪70年代，阿司匹林的抗血小板聚集功能被发现，而血小板聚集又是心脑血管疾病出现的重要原因。

很多学者通过研究发现，阿司匹林对于血管硬化狭窄的治疗效果是母庸置疑的。

所以，阿司匹林从那时候开始就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生产阿司匹林的公司，也因为这种药物在全球的药物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阿司匹林也成了是这家公司最赚钱的药物之一，仅这一种药物，一年为这家公司带来的销售额就超过了 12.7 亿美元。

在近年来，生产阿司匹林的公司，甚至要求 FDA 改变阿司匹林的标签信息，以向消费者表明它能帮助健康的个人预防心脏病发作。

虽然对于这个要求，多数人觉得，它的真正意图似乎是让每个人都服用他们公司生产的药物而已。

尽管，支持将阿司匹林用作心脑血管预防药物的证据，一开始就非常薄弱。

尽管，对于这种用药有着重重质疑。

最终，鉴于阿司匹林在治疗方面的良好效果，它还是被赋予了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神圣使命。

甚至很多的临床医生都在服用阿司匹林预防血管疾病。

只不过，随着这种应用时间的延长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预防血脑血管疾病方面，阿司匹林的作用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确切。

越来越多，针对阿司匹林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研究也随之开展。

不过，随着研究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阿司匹林的预防效果没有得到证实。

但是它的副作用似乎也越来越大。

阿司匹林会干扰血小板，从而增加胃肠出血和脑出血的风险，尤其是对于老年人。如果老年人长期将阿司匹林作为预防手段，一旦其遭遇可能导致脑出血的意外，其死亡率也会更高。

并且长期服用阿司匹林，还会破坏肠胃道内壁，增加出现十二指肠溃疡、幽门螺杆菌感染、克罗恩病、憩室病、炎症性肠病和肠穿孔的风险。

其他的常见副作用包括乳腺癌风险，肾脏功能衰竭风险，白内障、黄斑变性及失明，听力丧失和耳鸣。

在这么多的副作用之中。

最致命的危险是引发胃肠道出血和脑出血。

153章 孤立无援（5K） 面前的这位男人。

就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得冠心病，所以长期自行服用阿司匹林预。

结果可倒好。

冠心病有没有预防成功没人知道。

但是消化道出血可是真的被预防出来了。

这些情况，在这些年其实已经是屡见不鲜。

甚至为此，在全世界都着名的欧洲心脏病学会年会，都有学者发表过此类的大型研究和观点。

在何杰的记忆中，在最新两项着名的临床研究报告都显示。

对于尚未出现心血管疾病的人来说，阿司匹林的预防作用并不足以抵消其带来的副作用。

两项研究中，其中一项是专门针对的糖尿病患者的研究。

众所周知，糖尿病的患者血管老化会加快，所以他们是心血管疾病的高危群体。

但是这项进行了7年的研究，却发现。

在这段时间里，阿司匹林仅将这类人群的严重心血管疾病的风险降低了12%。

乍看这个数据还凑合。

但是。

它却将发生大出血概率提高了 29%。

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不仅如此。

这个研究同时还证明了，鱼油补充剂在预防心血管疾病方面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在这个研究中，顺便发现。

和服用安慰剂的对照组相比，服用鱼油的患者，在心脏病发病方面并没有明显地降低。

这项研究，被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全世界数一数二的临床医学学术期刊。

同样，另一项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果。

另一项研究，是哈佛大学主持的研究。

这个研究，足足覆盖了 12546 名志愿者。

在长达12年的随访中，相比服用安慰剂的对照组，服用阿司匹林只让心肌梗死、中风、心血管原因死亡等严重不良事件的发生几率下降了 4%。

这是一个很难看的数字。

同样，该研究结果发表在医学杂志《柳叶刀》上。

也是大明明的医学的顶级期刊。

再想想这位患者，何杰也觉得他真的是命大。

多亏了这位患者对自己总是疑神疑鬼地觉得自己得了冠心病，所以他才及时地来到了医院。

也捡回了一条命。

一番忙碌中，药物顺着患者的胃管和静脉缓缓进入。

消化内科的住院总也被何杰拖了过来，进行指导治疗。

在众人的一番操作之下，男子的生命体征逐渐地稳定了下来。

患者病情刚刚稳定了一些，何杰就看到一位和男子年龄相彷的女人冲进了抢救留观室。

“我老公在哪？！”女人的语气很焦急。

双目在抢救留观室里转了一大圈，女人的视线很快就定格在了平车上的男人身上。

“老公！”女人飞扑到了床上，双手用力拍打着男人的肩膀：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男人费力地睁开眼，看着女人的面容，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老婆。你怎么来了啊。”

“我没事……”

刚说了一句话，男人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阵干呕，男人什么都没有呕吐出来，但是胃肠减压的瓶子里却瞬间多出了半瓶暗红色的液体。

那是出血。

“家属，你过来一下。”何杰对着患者的老婆招了下手，面容严肃。

将患者老婆带到了诊室，何杰和消化内科住院总一字一句地将患者的情况再次对着患者爱人交代了一遍。

“我知道这么说起来可能有点艰难。”消化内科住院总在最后补充道：

“现在患者的情况，我们建议做急诊胃镜。”

“但是患者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患者的状态不是特别的好。”

“这种急诊检查有一定的风险，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能，我们能！”刚刚半瓶子的鲜血历历在目，患者爱人此刻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慌张。

签署好了文件，消化内科住院总带着患者就直奔消化内镜室而去。

接下来就是焦急的等待。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

患者的爱人只觉得每一秒，心中都有无数的蚂蚁在爬一样，让自己浑身难受。

可是她却不得不等。

何杰也是一样。

一个多小时过后，就看见消化内科住院总戴着口罩从消化内镜室里走了出来。

“巨大胃溃疡伴出血。”消化内科住院总开门见山：

“不过很幸运，血止住了。”

“但是患者失血量比较大，估计还得去ICU稳当几天。”

说到最后，消化内科住院总拍了拍患者爱人的肩膀：

“看好你的老公。”

“有些药可别乱吃了。”

医生的话，让患者爱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

蹲坐在地上，患者爱人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安抚好了患者爱人，何杰立马又赶回了胸痛中心。

在郑毅病倒的时候，自己一定要顶住。

刚回到胸痛中心，何杰屁股还没有坐热乎，就再次被护士叫走了。

“何大夫。”这次在抢救留观室里的，是那位不配拥有姓名的内科大夫。

内科大夫指了指床上的患者。

有着很多年的工作经验，内科大夫介绍起病情来简单扼要，没有半点水分；

“男性，53岁，高血压病史。”

“急性左心衰竭入院。”

“超声和查体提示二尖瓣后叶脱垂，腱索断裂。”

“伴有严重二尖瓣关闭不全。”

“考虑高血压所致心脏负荷过大，二尖瓣腱索断裂后，二尖瓣脱垂合并返流导致急性左心衰竭。”

“现在经过药物治疗后，左心衰控制不住。”

“怎么办？”

何杰自然明白内科大夫话里的意思。

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

患者需不需要做急诊外科手术。

按照道理来说，急性二尖瓣关闭不全。

药物治疗无效，合并急性左心衰。

是心脏瓣膜疾病的急诊手术指征。

但是急诊心脏手术往往意味着手术风险高，并发症出现几率高等诸多问题。

当然，还有更严重的一个问题。

如果给这位患者做急诊手术的话，谁来做？

平时如果郑毅在的话，何杰自然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小切口的二尖瓣手术，郑毅做的也称得上是炉火纯青了。

但是现在，郑毅病倒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杰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段海清。

虽然小切口二尖瓣手术，段海清也是刚学会不久。

但是正中开胸的二尖瓣手术，段海清毕竟也做了那么多年了，手法还是妥妥的。

想到这里，何杰连忙掏出手机，给闫宇打了个电话。

不过电话里的信息却让何杰失望了。

闫宇告诉何杰，段海清那边刚刚被传染病医院叫走去会诊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怎么办？

挂断了电话，何杰不断地问着自己。

监护仪上的数值在不断报警。

各项数字都在提示着患者的状态正在每况愈下。

何杰知道，只有紧急手术才是这个患者最好的出路。

可是。

现在郑毅病倒了，段海清也不在。

能做手术的就只有自己了。

自己真的能行吗？

何杰看着天花板，头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准备气管插管，上呼吸机。”内科大夫看着患者的血氧皱着眉头，扭头看着何杰：

“何大夫，怎么样，有办法没？”

“呼……”何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我想想。”

何杰头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纠结。

只是监护仪上的数字，却在不停地告诉何杰。

他纠结的时间不多了。

走出抢救留观区，何杰带着思索的表情来到了郑毅的病房。

犹豫了半晌，何杰还是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病床上的郑毅看起来很是虚弱，不过看到何杰进来，估算着时间，郑毅也意识到前面可能发生事情了。

郑毅强打着精神问道：

“怎么了？前面有事？”

“嗯。”何杰坐在了郑毅的床头：

“前面有一个怀疑自己冠心病，长期吃阿司匹林把自己给吃出来了消化道出血，差点要了命。”

“这个情况现在确实越来越多了。”郑毅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最后怎么样？”

“最后好了，交给消化内科那边了。”何杰回答道。

“那……”郑毅看了看何杰，他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点：“还有什么事？”

“有一个急性左心衰的。”何杰开口道：

“二尖瓣急性腱索断裂，重度返流。”

“药物治疗无效。”

“段主任不在？”何杰这几句话就已经让郑毅明白了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嗯。”何杰点了点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郑毅。

对此，郑毅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何杰：

“你觉得你行不行？”

何杰嘴角一勾：“我怎么不行了？我跟你说，我可是个天才。”

“那不就得了。”郑毅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呸！”何杰笑了一下：“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展现一下，什么叫做妙手回春！”

看到何杰恢复自信的面容，郑毅轻笑了一下，还是叮嘱道：

“对了。”

“怎么了？”何杰回头表示不解。

“一定记得和林主任说一声。”郑毅严肃说道。

“放心吧。”何杰嘴角一撇，“我又不是傻子。”

走出了郑毅的病房，何杰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带着忐忑的心情，何杰拨通了林主任的电话。

在林主任的满嘴国粹和问候中，何杰还是听出来了一个字：

行。

心里有了底，何杰再次来到了抢救留观室，拍了拍患者的家属：

“和我来一下诊室。”

患者看着何杰板着的这张脸，原本已经忐忑的心，更加的不安了。

诊室里，何杰这一次也是开门见山。

省略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何杰开口就直奔了主题。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

患者现在需要急诊手术。

手术不做，患者很可能人会没。

但是做手术，急诊手术的风险也比较高。

而且，心脏手术的价格，往往不菲。

这道选择题，其实并不难选。

只要经济条件还可以，大多数人都会做一个选择：

做。

毕竟必死和可能死这两个选项之间，谁都不愿意主动选择前者。

何杰也第一次站在术者的角度思考着问题。

首先，是入路。

小切口还是正中开胸。

手术室里有杨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只需要让护士去拿就可以。

手术室里同样有段海清经常用的正中开胸的那套东西。

从器械上来讲，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那剩下的就是患者的条件还有熟练度的问题了。

对于自己来说，当然是右侧开胸小切口比较熟悉。

不过患者现在急性左心衰状态。

右侧开胸小切口的手术，术中可是只有左肺在工作。

患者的肺，能受得了吗？

如是想着，何杰突然觉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点开一看，是郑毅给自己发的一条消息。

内容很简单：

“注意超滤，相信杨雯。”

何杰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

……

手术室里，接到了消息的杨雯、高洪林还有周蕾已经蓄势以待。

巡回护士已经把小切口的器械拿过来交给了周蕾，周蕾正在认真地整理。

不过这一次手术台上的主角，却不再是郑毅。

而是何杰。

“都别着急，先建体外循环。”何杰下达着指示。

他也真正体会到了，术者肩膀上的压力。

在右侧腹股沟区剖开一个小口，寻找股动静脉，穿刺置管。

右侧颈静脉穿刺置管。

连接体外循环。

一切顺风顺水。

杨雯熟练地操作着机器，体外循环机器缓缓运转。

一旁的周蕾这时候也把开胸器械，和心脏停跳的相关器械都递了过来。

不过何杰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

“怎么了？”周蕾有些纳闷。

“先等等。”何杰看向了杨雯：

“帮个忙，超滤。”

郑毅的消息给了何杰一个最大的提示。

那就是体外循环技术的力量，

体外循环可以起到临时替代心脏的作用，让心内直视手术的安全开展成为可能。

但它作为一种有创性的辅助治疗措施，在对人体进行治疗的同时也会对人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在体外循环中，由于血液稀释及血液与异物表面接触等多种因素，激活体内应激反应，引起组织水肿、全身含水量增加及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严重者可引起器官功能障碍。

超滤技术也就应运而生。

超滤基本原理是通过一个半透膜滤器，将血液中水分和可溶性小分子物质与血管内细胞成分和血浆蛋白分开并滤出。

滤出液相当于肾脏原尿液，包括K+、Na+、Cl-、尿酸、肌酐和葡萄糖等及大部分炎性介质。大分子物质，如白蛋白、血红蛋白、纤维蛋白原以及细胞成分等都不能透过滤过膜，因此不会被滤出。

超滤不仅能有效地去除体外循环后体内多余的水分，浓缩血液细胞，恢复体液平衡，而且能清除部分炎性介质，改善术后脏器功能，提高体外循环心脏手术后临床效果。

不过，听到何杰的话，杨雯的脸上却挂上了一个问号：

“现在就超滤？”

在杨雯的认知里，体外循环的超滤，都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开始的。

这手术还没开始就超滤？

是什么操作？

“是的。”何杰点了点头，指了指墙上的监护仪：

“患者现在的血氧不是特别的好。”

“血氧低的原因，就是考虑患者是急性左心衰竭导致的肺水肿。”

“这种情况就需要把患者体内多余的液体尽可能地清除，减轻心脏的负担。”

杨雯听着何杰的思路，也点了点头。

这相当于对于严重心衰的患者，使用透析或者血滤模式来将患者体内的液体尽可能清除，以此来减轻心脏负担。

体外循环在这一刻，起到了一个血液净化机的作用。

想通了的杨雯立刻开始操作起了机器，体外循环机器缓缓地开始运转。

超滤的时间是漫长的。

一袋又一袋的液体被滤出。

患者监护仪上的血氧也在一点点地好转。

是时候了。

何杰对着周蕾伸出手，接过了器械。

“准备单肺通气吧。”何杰对麻醉师说道。

麻醉师比了个“OK”的手势，熟练的操作起了呼吸机。

单肺通气模式，患者的血氧依然稳定。

第一步成功了。

何杰请抿着嘴唇，不断回忆着手术过程，手里的器械仔细地一层层进入。

“HTK液准备。”何杰再次低语。

HTK心脏停跳液缓缓灌注，患者的心脏慢慢地停止了跳动。

何杰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器械再次探入。

现在，到了真正检验自己的时刻了。

沿着房间沟切开患者左心房，患者的二尖瓣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打水，探查。”何杰的手很稳定，操作依旧有条不紊。

注水试验完毕，探查明确二尖瓣后叶脱垂，合并严重关闭不全。

何杰看着患者的二尖瓣，心里很清楚，他现在正面对着另一个选择。

那就是这位患者到底是二尖瓣成形，还是二尖瓣置换。

置换固然简单。

但是倘若可以，哪个大夫不愿意为患者做二尖瓣成型呢？

看着患者二尖瓣的情况，何杰的脑中不断思考着。

如果是郑毅在手术台上，他会怎么做？

看着脱垂的瓣叶，何杰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做二尖瓣成形手术前，郑毅问自己的那些话。

“我明白了。”

何杰喃喃地说道。

154章 主动脉瓣狭窄（4K） 腱索断裂导致的二尖瓣脱垂合并关闭不全，很多医生的第一反应就是给患者的二尖瓣进行人工腱索的安装。

但是人工腱索名字好听，说白了也就是一根和线一样的东西。

而且别忘了，这位患者脱垂的地方，是二尖瓣后叶。

对于二尖瓣后叶来说，矩形切除，联合二尖瓣瓣环成形术。

才是二尖瓣后叶成形手术的标准手术方式。

这一次，何杰选择的成形手术方式，和他第一次和郑毅做二尖瓣成形手术的时候，一模一样。

手里的长柄器械不断更换着，何杰的动作虽然不快，但是很稳。

同时何杰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当初郑毅和他一起做手术的种种细节。

目光逐渐移动到了手腕上的桡骨茎突上，何杰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当初郑毅教自己练习的时候，勺子敲打在自己手腕上的个个瞬间。

“嗯……”何杰在心里默念着。

这种长柄器械要熟悉它的手感，不要用蛮力，要用巧劲。

动作幅度不能太大。

小切口手术，手术视野很小，如果动作幅度太大了的话，会导致操作空间的缺乏。

瞄准了位置，何杰的手腕轻轻一抖。

一小块白色的组织，被从患者的二尖瓣上切下。

“嗯。”何杰看着被取出来的组织，点了点头。

矩形切除完毕。

再次注水试验。

只要这一次注水试验的效果还可以，何杰就可以安心地给患者的二尖瓣做上瓣环了。

注射器装着无菌盐水缓缓注射，看着满意的成形效果，何杰一直紧张的心，终于轻轻地放下了一些。

完美。

现在，自己可以安心地给患者的二尖瓣上瓣环了。

何杰手里的长柄持针器夹着弯针，一点点地瞄准了位置刺下。

他的心里不断默念着缝合的要点。

缝合的松紧程度很重要。

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

如果缝得太松了，瓣环会飘，甚至会脱落，导致手术失败。

如果缝得太紧了，缝线也会把心脏的组织给豁开，同样造成手术失败。

缝合的间距要刚刚好。

间距太大了会出现瓣周漏，而间距太小了，同样也不行。

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要点，何杰之前自己练习的过程不断地涌入自己的脑海。

手起针落。

再起再落。

瓣环被一针一线地缝在了上面。

缝合完毕。

一点点缝合心脏，然后复跳心脏。

“食道超声探查。”何杰有些忐忑，却又带着一抹坚决说出了这番话。

这是给手术效果做最后的评价。

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彻底关胸了。

如果有问题，现在再进行修正也还来得及。

超声大夫操纵着食道超声一点点探入，食道超声探头下，很快患者心脏的全貌就出现在了超声机的屏幕当中。

“二尖瓣成形术后，微少量返流。”

听着超声大夫给出来的结论，何杰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放下了。

“那就好。”何杰点了点头，看着旁边同样如释重负的高洪林和杨雯：

“准备撤除体外循环，关胸吧。”

一抹微笑同时出现在了手术间里所有人的嘴角。

……

郑毅正躺在病房里，退烧针和抗生素的作用下，郑毅萎靡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精神头好了一些，各种不适的感觉也如同潮水袭来。

发热所带来的体温，让郑毅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在床铺上爬了起来，郑毅伸手从床头拿起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冰凉的矿泉水顺着喉咙流下，郑毅也觉得自己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

摇摇晃晃地爬回了病床上，郑毅正准备再休息一会儿，就看到何杰一脸兴奋地走进了病房。

“成功了？”看到何杰的表情，郑毅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嗯。”何杰点了点头，满脸都是兴高采烈：“成功了。”

“那就好。”郑毅微笑道。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

这几天郑毅进入了安心养病的状态。

经过了规律的休息和治疗，郑毅不舒服的感觉很快就好了起来。

体力恢复了一些后，郑毅也不好意思在医院在躺下去，强打着精神要继续参与工作。

不过却被林主任给严肃制止了。

在林主任骂娘式的呵斥下，郑毅老老实实的回家休养。

至于胸痛中心里的很多工作都在林主任的安排下，由何杰、高洪林、杨雯他们帮忙协调。

期间杨雯过来看了郑毅几次，也给郑毅带了不少的吃的，成功避免了郑毅一个人在家把自己饿死这种惨剧发生。

转眼到了月底，郑毅正在脑海里用剩余的医道积分演练着手术，房门却敲响了起来。

“谁呀？”郑毅心里泛起了一抹疑惑。

这个时间正是上班的时间点，自己的小伙伴们应该还都在医院里工作。

谁会来自己家？

自己这个月的水电煤气也都正常交过钱了啊。

带着疑问，郑毅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郑毅就看见林主任正站在门口。

“主任？”郑毅满脸诧异：“您怎么过来了？”

“你说呢？”林主任到也是不客气，进到郑毅的家门里之后，直接大马金刀地往座位上一坐：

“这都什么日子了，你自己不知道？”

郑毅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时间显示的是6月30日。

“六月三十号啊，怎么了？”郑毅觉得自己一头雾水。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林主任这嘴一撇：“明后天就要开始筹备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了你还记得不！”

林主任这句话让郑毅如梦方醒。

这几天自己真是得病得湖涂了，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想起来。

看见郑毅这么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林主任也没好意思再训斥郑毅，继续说道：

“我也估计你小子最近累的这个事想不起来了。”

“比赛的事情我已经和小段他们碰过了。”

“这次比赛，咱们医院派你、何杰还有闫宇去。”

“段主任居然同意了？”郑毅脸上的表情当时就是一愣。

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最早林主任和段海清说，今年的比赛名额要两个的时候，段海清可是好一顿地不乐意。

结果这到了最后拍板的时候，段海清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林主任也看出来了郑毅眉宇之间的不解，于是开口解释道：

“这也是你们自己争气。”林主任说道：“我估计原本小段这家伙也还想再蹦跶几下的。”

“但是何杰这小子，前两天自己不是做了一台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手术嘛。”

“这手术做得很成功。”

“小段这家伙这下子才算是服了。”

看着林主任这幅老怀大慰的模样，郑毅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一抹笑容。

说着，林主任郑重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今天是礼拜五。”

“下周二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你别让我失望哦。”

看着林主任关切但是充满了期盼的眼神，郑毅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收拾了一下，郑毅不顾林主任让他再休息一天的劝阻，打了辆车就来到了医院里。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周二手术的时候挑选病例。

而这个病例的选择，郑毅的心里早就已经有数了。

到了医院，郑毅没有先去胸痛中心，而是直接来到了段海清的办公室。

“段主任。”敲开了办公室的门，郑毅对着段海清点了一下头。

对于郑毅的到来，段海清没有丝毫的意外。

“怎么？老林那家伙把事情跟你说了是不？”段海清微笑道。

“是的。”郑毅点了点头：“所以段主任我这次来是想麻烦您帮一个忙？”

“什么忙？”段海清眉毛一挑：“但说无妨。”

郑毅指了指段海清电脑上的病历：“段主任，我想在比赛那天，为您的26床这位患者做手术。”

郑毅的话让段海清就是一愣。

26床是谁，段海清是有印象的。

这是一位84岁的老爷子。

在9年前，也就是老爷子75岁的时候，他开始出现胸闷、气短、头晕的表现。

到了医院一查，发现是主动脉瓣的严重狭窄。

心脏作为一个泵，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它就永远的工作，不会休息，日夜不休得给人体提供充沛的新鲜血液。

心脏分为四个腔，包括右侧的右心房和右心室，以及左侧的左心房和左心室。

右心房和右心室负责肺部的血液循环，将含有二氧化碳的血液泵入肺里，通过肺部的二氧化碳/氧气交换，废弃的二氧化碳被排出体外，氧气则置换到血液里。

左心房和左心室负责身体的血液循环，富含氧气的血液通过左心室泵出，通过主动脉输送到全身，灌既需要氧气的机体。

主动脉瓣位于左心室和主动脉交界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要塞。

左心室里的动脉血经过主动脉瓣喷射而出，进入到主动脉当中。

它像一个单向的阀门，确保血液只能从心脏流向主动脉。

但是心脏也是会累的。

当一个人活到了75 岁的时候，他的心脏一共跳动了27.5 亿次。

随着年龄的增大，或者是风湿等因素，瓣膜会逐渐老化，钙化。

当瓣膜钙化僵硬后，主动脉瓣将变得狭窄，无法充分开放。

就相当于一个门开始生锈了，变得很难打开一样。

这就叫做主动脉瓣狭窄。

这项疾病，并非一种罕见病。随着年龄增加，越来越多的人可能会罹患主动脉瓣狭窄。

75 岁及以上人群中超过八分之一的人群患有中重度心脏瓣膜病，其中主动脉瓣狭窄患病率为 2.8‰。

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这个“门”变得打不开的时候，心脏作为一个泵，只得用更大的力量，才能将血液泵过狭窄的要塞门缝，进入主动脉当中。

长期如此，马达终究会受到损耗，刚开始，心脏还能适应，会逐渐出现心肌的肥厚增大。

这是人体强大的自适应能力，加强心脏力量的结果。

但是如果狭窄不断进展，超出了身体的自适应能力，那么心脏就会徒然变大。

就像是被拉松了的皮筋一样。

这个时候，就会出现心力衰竭，射血能力严重下降等情况。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富含氧气的血液无法充分灌既到亟需氧气的组织和脏器，导致大脑和身体越来越缺氧，危及生命。

因为多数主动脉瓣狭窄是逐渐老化的，而且由于人体的适应能力极强，在主动脉瓣狭窄的早期，患者通常几乎没有任何可感知的症状。

也因此，当主动脉瓣狭窄表现出症状的时候，多数都已经进入了疾病的中后期。

这个时候，患者们很多会觉得出现呼吸急促，头晕，以及胸痛症状。

这在临床上，被医生们称为“主动脉瓣狭窄三联征”。

呼吸困难是因为心脏功能无法对抗这狭窄的主动脉瓣，而出现的心衰表现。

胸痛，是因为心脏射出去的血变少，主动脉根部给心脏供血的冠状动脉的血流也会减少。

然而，主动脉瓣狭窄的患者，心肌往往会代偿性地变肥厚。

肥厚的心肌对氧的需求增加所导致的。主动脉瓣狭窄造成主动脉的血流量下降，会进一步减少分支冠状动脉的血流量。这就会出现心脏缺血的表现。

这也是为什么患者明明没有冠状动脉硬化狭窄，但还是会得急性心肌梗死的一个主要原因。

头晕，同样是因为心脏射出血的量减少后，脑供血不足而出现的，严重时，甚至会出现缺血性脑卒中的发生。

这种恶性循环一旦出现，随时可能会危及患者的生命。

而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直接治疗主动脉瓣狭窄这项疾病。

医生可能会开药来帮助缓解一些对应的症状、譬如确保稳定的血压和血胆固醇水平。

但是，症状性严重主动脉瓣狭窄患者，如果不做瓣膜置换术，2 年生存率仅为 50%。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胃癌的 2 年生存率为 61%；（以 75 岁男性 2 期中分化胃癌来评估）。

肺癌的 2 年生存率大约为 59%；（以 65 岁男性 2 期中分化肺癌来评估）。

这个病的生存率，甚至比让人谈虎色变的恶性肿瘤的生存率还要低。

而最有效治疗主动脉瓣狭窄的方式，需要针对主动脉瓣狭窄进行的置换术。

可是段海清，却很清楚。

这位老爷子，现在不能做手术。

155章 主动脉瓣狭窄 因为早在9年之前，医生们就曾经建议过老爷子进行手术治疗。

手术方式，自然是开胸主动脉瓣置换手术。

既然是开胸心脏手术，那么所有患者都会面临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心脏停跳和体外循环。

体外循环有很多的优点，但是同样它也有很多的缺点。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炎症反应和体内环境的紊乱。

当年，老爷子一听说要做手术，当时脑袋摇的就跟个拨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做这个手术。

家里人好说歹说了半天，老爷子才勉强同意住院进行药物治疗。

用了一段时间的药之后，老爷子的心衰症状好了不少，老爷子便要求出院。

从那以后，每过一段时间，老爷子都会来段海清这里住院治疗。

但是随着老爷子心脏情况越来越重，老爷子每次住院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最早老爷子1-2年才来住院一次。

后来慢慢变成了一年一到两次。

再后来，又变成了两三个月一次。

而现在，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来医院里报一次到了。

老爷子的住院次数越来越频，而住院时候用的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贵。

刚开始用一些最便宜的利尿药和强心药就可以改善症状。

现在已经需要老爷子的家属自己去外面买特殊的利尿剂和强心药回来才能勉强改善老爷子的症状了。

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

在这一次，老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和段海清说，他想接受手术治疗。

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

老爷子硬生生地拖了这么多年，老爷子的心脏都已经不堪重负。

而且老爷子岁数也越来越大。

现在他的身体状态，根本耐受不了体外循环手术。

段海清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继续用药物来改善患者的症状。

用不好听的话说，就是让这老爷子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小郑啊。”段海清面色一变，苦口婆心地劝起了郑毅：

“我知道你的技术可以。”

“但是咱们也得看看患者的客观状态啊。”

“老话说得好，七十三，八十四，两道大坎。”

“而且患者这个身体状态，开胸手术，他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的。”

“我明白的。”郑毅点了点头，“段主任，这位患者确实不适合做体外循环下的开胸手术。”

“那你怎么还……”段海清语气有点不解。

“段主任。”郑毅看着段海清：“我想要做的这个手术，并不是开胸的体外循环下主动脉瓣置换手术。”

“那……”段海清看着郑毅，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段海清的脑子里。

不过这个想法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匪夷所思到段海清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可是郑毅的回答却再次给了段海清一击重击。

“没错。”郑毅已经看到了段海清眼睛里的不可置信：“我想要给这位患者做的，就是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进展，目前老年人瓣膜退行性病变发病率不断增加，其中主动脉瓣狭窄已逐渐成为老年人群最常见的瓣膜性心脏病。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主动脉瓣狭窄的患者往往症状重，预后差，死亡率高。

对于这一类患者来说，外科主动脉瓣置换术一直是标准的治疗方案，但是外科手术风险较高，很多合并心肺功能不全或其他疾病的高龄患者不能耐受此手术。

所以，在近年来逐步出现了一种新的技术。

叫做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

也就是完全在介入技术下进行主动脉瓣膜植入。

自Cribier等于2002年开展全球首例人体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以来，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适应证不断变迁。

这种技术，与其说是置换术，不如说是植入更为恰当。

是通过介入的形式将一个球囊送到主动脉瓣的位置，将球囊充气，把狭窄的主动脉瓣给强行撑开。

然后在撑开的主动脉瓣里用介入的方式，像送冠状动脉支架一样，送一个瓣膜到达原来主动脉瓣的位置，然后像释放支架一样释放这个瓣膜。

近年来，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逐渐兴起，现在已经成为外科高、中危的主动脉瓣病变患者的主要治疗方法，与传统手术相比，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具有疗效高、创伤小、恢复快等优势。

这时候有人就要问了，既然这个技术看起来那么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开胸做主动脉瓣的手术存在呢？

都这样一次介入搞定不就可以了吗？

还开什么胸，做什么体外循环手术啊，患者遭罪，大夫受累，风险还大，还死贵。

其实不然。

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最大的问题有几个。

首先是，这个瓣膜因为是像支架一样植入的，而不是开胸手术那样缝上去的。

所以瓣膜的稳定性会差一些，一小部分患者的瓣膜有可能被血流直接冲走。

并且，无法缝合固定就意味着人工瓣膜和原来的主动脉瓣之间会有一定的缝隙，也就是漏血，学名叫做瓣周漏。

再者，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所用的瓣膜太贵了。

这种瓣膜的售价，是传统开胸人工瓣膜的十倍，甚至二十倍。

但它的使用寿命，却只有传统开胸人工瓣膜的一半不到。

这些问题的出现使得早期的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只用于高龄或者外科手术高危的患者。

现在虽然技术的发展，让它的应用范围越来越广。

但是对于患者的预期寿命和瓣膜寿命的评价，也至关重要。

郑毅能提出这样一个方式，段海清自然是很高兴。

但是，这个方式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这个手术，环海市从来都没有开展过。

一例都没有。

“小郑啊。”段海清忧心忡忡地看着郑毅：“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明白这次比赛你是势在必得。”

“可是，手术的方式海了去了，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环海市都还没开展过的技术呢？”

“以前你要是说你会做这个手术，我是一点都不带信得。”

“不过，现在我信了。”

“但是手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这个手术不光人员不知道怎么跟你配合，光是手术器械，这都是个问题啊。”

“你听我的，做个主动脉手术什么的，难道不好吗？”

郑毅看着段海清，摇了摇头。

这个方法，他已经想了好久了，也计划了好久了。

更主要的是，面前有这么一位极其合适的患者。

“段主任啊。”郑毅看着段海清：“您觉得，这位老爷子不过不接受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治疗的话，光靠这种拿药顶着，他能撑很久吗？”

“可是……”段海清看着郑毅：“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但是这个手术的费用……”

“如果能减免呢？”郑毅目光炯炯。

段海清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这种瓣膜多数都是进口的，那些厂家一个个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哪里有减免这一说。”

“有的。”郑毅点了点头：“段主任，您别忘了，这几年，有两家国产的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应用的瓣膜上市了。”

“其中有一家，就是创欣医疗。”

正说着，段海清的办公室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杨帆正一脸拘谨地站在门口。

“杨哥请进。”这么多次的交流，郑毅和杨帆也是比较熟识的了，言语之间也开始随便了起来。

段海清在旁边看着郑毅这一副做派，嘴角禁不住撇了撇。

这可是他的办公室啊。

杨帆和段海清并不是很熟，看到心胸外科大主任就在自己面前，杨帆多少还有点拘束。

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杨帆开始一脸认真地和郑毅探讨起了手术的事情。

由于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的人工生物瓣膜，对于制作的技术水平要求很高。

国际市场上一直都是艾德花和每顿力这样的国际大公司独占鳌头。

不过，国内也有很多公司正在进行学习和彷制。

而创新医疗就是率先成功的一家。

出于这个原因，郑毅才今天把杨帆给叫了过来。

就算不做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其他的手术郑毅也需要用到创欣医疗的耗材。

“是这样的，郑总。”听明白了郑毅的意思，杨帆斟酌了一下说道：

“我们公司现在的经导管主动脉置换耗材，刚上市不久，目前还没有推广。”

“您既然有这样的需求，那我们可以用技术推广宣传为理由，进行免费的救助。”

杨帆说的这些话，让郑毅心中了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任何一个医疗器械公司的目的，都是为了销售产品，赚取利润的。

但是因为医疗耗材的特殊性，很多新产品在刚刚上市之后，并没有什么医院和患者敢于购买使用。

因为医疗是一个经验学科。

换句话说，一样耗材，是要有大量的病例验证它好用的时候，才会被广泛采用的。

可是如果没有人用，就根本不会有病例来验证这个耗材到底好不好用。

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所以在新产品问世不久之后，很多医疗器械公司为了让自己的产品得到使用和推广，多数是采用免费或者是打折的形式做推广。

但是医疗产品可不是超市卖货，自然不能说打折促销什么的。

这个时候，救助、援助之类的活动就应运而生了。

甚至在南方的一些医院，在患者医疗费用不足的前提下，医疗器械公司可以和患者签署合同后，以医疗器械公司作为担保，帮助患者申请贷款治病。

不过杨帆这里既然开了口，那么想必这件事情是能办妥得了。

又和杨帆敲定了一番细节之后，问题终于划归到了最主要的事情上。

那就是患者同不同意做这个手术。

“这样吧。”段海清皱着眉头听了半天之后，还是叹了口气：

“这件事交给我吧。”

“我去患者谈一谈，毕竟也是老关系了。”

说着，段海清皱着个眉头就走了出去。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段海清才回来。

“患者家属同意了。”段海清一进门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得到了段海清的消息，郑毅也不客气，直接调出来老爷子的相关资料开始进行手术前的计划。

对着患者的增强CT，郑毅描记了半天之后，这才将一份方案递给了段海清：

“段主任。”郑毅说道：“这是我设定的手术计划，这几天可能还是要麻烦您了。”

看着郑毅写完的方案，段海清点了点头：“我这几天会帮你把患者沟通好的，你放心就是了。”

办完了事情，段海清看着郑毅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不由分说地，就给闫宇打通了电话。

闫宇无辜地来到主任办公室，完全不知道自己家主任一大早都还好好的，这下子怎么突然就暴跳如雷了。

自己最近挺老实的，也没犯啥错呀。

战战兢兢地看着段海清，很快闫宇就听到了自家主任那阴沉的声音：

“小闫，你小子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闫宇心里当时就是一凉，暗道不好。

“那个，主任啊……”闫宇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额头，“我这两天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没太想好。”

“没想好你个头啊。”看到闫宇这么一副样子，段海清立马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郑毅要在比赛上进行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

“何杰也确定了要做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手术。”

“唯独你，到现在做什么都还是不知道？”

“你们三个人去参加比赛，要是让人知道只有你是我们科的人。”

“那不是在所有人面前打我的脸吗？”

看着段海清这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闫宇也觉得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道：

“主任，我也想有啊。可是你也知道，我真的没他俩那个手法……”

段海清这回差点被闫宇这小子给气乐了。

你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也太果断点了吧。

嗫嚅了半天，闫宇看着自己家主任这越发阴沉的脸，还是低声地说道：

“主任，要不……”

“我选冠状动脉搭桥？”

听到闫宇的这句话，段海清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刻，和郑毅告别之后，杨帆立刻急匆匆地上了车往公司开去。

他在按照郑毅的要求，准备将一套用过的废弃设备拿来。

郑毅要这套设备的目的，就是熟悉一下这种设备的操作。

毕竟虽然都是输送和释放设备，但是不同公司的产品，他们的设备操作方式是完全的大相径庭。

郑毅也没有闲着，借着这些空隙，郑毅正将意识沉浸在了图书馆中，反复地练习着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的操作。

再三确认整个手术过程都已经烂熟于心之后，郑毅这才从图书馆中退出来，看着刚进入房间的杨雯，笑着道：

“你可算来了。”

郑毅的话，让杨雯的脸上蓦然闪过了一道红晕。

“来，我跟你细说……”郑毅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纸，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听着郑毅对于手术的构想，杨雯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抹不可思议。

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

郑总可是真敢想，真敢做啊。

不过随着郑毅的讲解越来越深入，杨雯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刚开始的不可思议，变成了佩服和惊讶。

从郑毅的表述中，杨雯能够感觉到，郑毅并不像是一个刚接触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的门外汉。

而像一位已经经历了几百台手术锤炼的资深术者。

甚至连一些新手经常容易犯的错误，他也能够随口就指出来。

就在郑毅刚给杨雯讲解完毕手术过程的时候，杨帆也带着那套练习用的设备走了进来。

“郑总，给。”杨帆将输送器和瓣膜等一堆设备递给了郑毅。

郑毅伸手接过之后，对杨帆说了声谢谢之后，便开始仔细地感受起了手感。

内旋，外旋，牵拉。

一次次的试验中，手里的这套设备的手感不断的镌刻在了郑毅的记忆当中。

终于，郑毅把手里的设备整理好，递给了杨雯：

“熟悉熟悉，一会我们去练练配合。”

“好。”杨雯郑重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众人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比赛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了。

周二的一大早上，郑毅、何杰等人便来到了阶梯教室里，参与远程比赛开幕式。

比赛的主会场是在一个会议厅里，比赛的主办方、评委，还有几位医院的领导都亲自位临了现场。

因为比赛的特殊性，郑毅他们因为要在手术室中进行手术比赛，自然不能到场，于是在每个参赛医院里都设置了一个分会场。

阶梯教室里的大屏幕亮起，屏幕最中间、最大的画面是主会场。

四周还有几个小屏幕就是各个分会场。

不过，郑毅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这么多的分会场里，居然没有友谊医院？

156章 粗糙的器械（4K） 坐在评委席上的聂文群却是有苦自知。

自己这边其实是安排好了参加比赛的人选的。

但是，那个人现在已经被自己赶走了。

因为聂文群原本定下参加比赛的人，就是陆波。

原本一直都是环海市第五人民医院、环海市中心医院、环海市友谊医院四个医院三足鼎立的全国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市内初赛。

却变成了两个医院的二人转。

但是聂文群却没办法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

不过得益于没有自家的人参赛，聂文群终于也坐上了一回评委席。

评委席剩下的两位都是大老，一位是省城主动脉手术的老牌专家，来自省人民医院的郑新强教授。

郑新强教授的年纪比聂文群要大上个三五岁。

不过论名气，郑新强教授可是比聂文群还要强上个三五十倍都不止。

早年从美国攻读博士后学历回来之后，邓新强便投身到心外科的工作中，很快，他就在大血管手术方面展露了惊人的天赋。

各种主动脉手术几乎都是手到擒来，渐渐地，随着经验和资历的积累，郑新强已经成为整个省内首屈一指的心外科高手。

在全国的学术会议发言中，也常有郑新强的一席之地。

但是这位高手并不代表没有人可以冲击。

另一位评委陈文昕，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陈文昕之前一直在国外攻读博士学位及工作，并且拿下了国外的医师资格。

在心外科技术方面，陈文昕在潜修多年之后，迫切地需要一些行动来证明自己。

然后机会就来了。

在今年年初，作为特殊人才，被省人民医院所引进。

甚至一直只有一个心外科病房的省人民医院，为了陈文昕，单独又建立了一个心外科二病房。

为此还专门为陈文昕调配了一大批人马。

这让郑新强感到了威胁。

实际也确实如此。

自从陈文昕来到省人民医院之后，便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一点。

大刀阔斧地开展微创小切口手术，并且积极地开展各种杂交手术治疗。

这让一直以传统开胸心外科立足的郑新强感到了一阵忌惮。

而现在，陈文昕还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彻底崭露头角的机会。

最后，陈文昕把一切都瞄在了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上。

他相信，以他在国外学习的经验，以及自己的水平，一定能将这个技术顺利地开展。

这一次参加全国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市内初赛，和郑新强一同担任评委的这个工作，就是二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思考之间，主持人的套话已经落下了帷幕。比赛很快便如火如荼的开始。

首先，参加比赛的，环海市第五人民医院的两位医生。

第一位医生选择的手术技术，是体外循环下的冠状动脉搭桥技术。

看着画面里医生有模有样地操作，所有人的认真凝视，生怕遗漏了手术中的哪个细节。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所以这个比赛的环境还略微有一点沉闷。

聂文群轻轻地清了清嗓子，觉得他需要说说话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这位小伙子……”聂文群凝视着画面开始品头论足：“感觉这个血管缝合的手法略微有点粗糙啊。”

聂文群指着画面说道：“你们看看他的手，总是有点抖，这也让他的缝合变得困难。”

“不是粗糙，也不是手抖。”心外科老牌专家郑新强摇了摇头，接着聂文群的话茬说道：

“是他的手没有支撑点。”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俺们到。

郑新强这一开口，在座的这些老大夫心中都暗暗点头。

双手稳定，是外科大夫最重要的一点。

然而，事与愿违。

没有人的手是不抖的。

哪怕是手术天赋再好的人，如果让手悬空，而没有支撑点，那手多多少少都会发抖。

在长期的摸索下，对于需要精细操作的外科大夫们逐渐摸索出来了一套技巧。

那就是支撑点。

手术中的每一个动作，都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外界支撑点。

哪怕只有一个点，也会显着减少手术中手的颤抖。

不过这句话说来容易，做来却很难。

往往医生们要经过了多年的摸爬滚打之后，才会逐渐领悟其中的精髓。

不过万幸的是，第一台手术虽然磕磕绊绊，但还是顺利地下台了。

第二位参赛者，同样是环海市第五人民医院的大夫。

他要展现的手术技术，同样是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这位医生的手术技术和上一位医生相彷，技术也相差无几。

也正因为如此，在看过了上一台手术之后，众人多少觉得这台手术有些索然无味。

两台手术过后，已经一个上午过去。

简单的午休之后，下午的镜头切换到了环海市中心医院的手术间里。

等到大家看到这第三台手术依然是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时候，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没办法，实在是看够了。

“又是冠状动脉搭桥啊。”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聂文群在这是自然要进行一番嘲讽：“要是没什么新意，那可就没意思咯。”

说到此处，聂文群还貌似嘲讽的来了一句：“不过这种年轻大夫，估计也很难做出过于漂亮的操作吧。”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文昕眼睛却是一亮。

“有意思。”陈文昕的嘴角一勾。

屏幕上，患者的胸骨已经打开，但是却完全没有心脏停跳的相关动作。

就连旁边的体外循环机器也都没有打开。

“难道……”陈文昕眼睛一亮：“这里居然有人会做不停跳冠脉搭桥？”

说话之间，就看到助手已经将取下来的血管递给了闫宇，闫宇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紧张，但还是稳稳地伸手接住了血管。

心脏稳定器按下，在心脏稳定器的辅助下何杰手里的刀尖轻佻。

患者的冠脉上被割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随后，闫宇手里的针线开始仔细地缝合起来。

“啧啧。”看着闫宇的动作，段海清不由得咂了咂嘴：“年纪轻轻就贸然尝试这种技术，万一给患者缝漏了，出现医疗事故，那可就闹大了啊。”

“我不这么认为。”旁边的郑新强摇了摇头：

“他既然选择了这个座位参加比赛的手术方式，他必然是经过了勤学苦练的。”

“不停跳搭桥术虽然很难，但是还不至于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而且。”郑新强轻轻地说道：“他有一位好助手。”

画面中，助手正拿着注射器帮忙喷水，并且扶着心脏稳定器。

动作很稳，按压下的血管也如同停止了跳动一般展现无遗。

闫宇小心翼翼地拿起针，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助手。

现在自己的助手，是段海清。

两人有着配合许久的默契，只不过以前是段海清主刀医生，闫宇是助手。

现在是段海清是助手，而闫宇，是主刀医生。

一位多年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经验的术者，现在在给闫宇当助手。

两人配合得紧密无间，手术也有板有眼，异常顺利。

这样台下等着看他们出丑的聂文群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们真的会不停跳冠脉搭桥手术？

聂文群的心里全都是问号。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和段海清还有五院那个老家伙，三个人的水平都是半斤八两。

基本上你会的我也都能给做。

我不会的，你们肯定也是一窍不通。

可是，明明他们三个所有人都不会这个不停跳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啊。

他们从哪里学的？请帝都专家来飞刀学的？

一个个问题在段海清脑海中不断出现。

不过这些问题存在时间并不是很长。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这个时候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不过由于闫宇上一台手术表演出来的操作，让众人眼睛一亮，现在所有人也都不觉得疲倦，而是继续看向了下一台手术。

在手术间的镜头切换之后，在座的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因为这个体位是向左倾斜三十度。

这个位置最常用的手术，就是右侧开胸小切口手术。

屏幕的右上角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患者的相关资料。

男性，53岁，二尖瓣后叶脱垂合并重度关闭不全。

聂文群满是惊讶地看着屏幕。

中心医院的这些家伙，在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个技术都突飞勐进的？

手术台上的何杰自然不会知道主会场里这些人的诧异。

此时此刻，何杰正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郑毅。

明知道先进行一台手术，会消耗体力，影响到接下来的状态，但是郑毅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给何杰当一助。

用郑毅的话说，就是别人当一助，他不放心。

自然，这句话也遭到了高洪林的白眼。

熟练的单肺通气，切皮开胸，建立体外循环。

何杰手里的器械有理有序的一层层递进着。

终于，手里的长柄刀片，切开了患者的房间沟。

“哎哟，你们环海市这两年的医疗技术发展的可以啊。”不知道其中关系的郑新强，笑呵呵地对聂文群说道：

“才这么几年，你们小切口手术就能做得这么熟练了？”

聂文群此刻心里简直就是一股无名火起。

但是面对郑新强，聂文群实在是不能说“不好意思郑教授，我和他们关系很不好，非常不好，所有这些技术只有他们会，我们不会”。

最后，聂文群只能用一番干笑作为回应。

画面中的何杰，此刻已经熟练的探查到了患者的二尖瓣位置。

注水试验，明确病变情况。

何杰看了郑毅一眼，回应他的是郑毅满是信心的眼神。

看到这个眼神，何杰还略微有些忐忑的心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将手里的器械换成长柄剪刀和钳子，何杰小心翼翼地开始着操作。

同时他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自己这几天的练习。

还有之前自己独立做的那台二尖瓣成形手术的画面。

一番鼓捣之后，何杰的手一停。

被切下来的那部分二尖瓣，被何杰小心地拿了出来。

他手里的长柄器械，也第一次从头到尾地展现在了观众的眼前。

“咦？”一直全神贯注看着何杰动作的陈文昕，眼中闪过了一抹好奇。

何杰这次用的器械，并不是他所熟知的进口器械，而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商标。

“居然是‘创欣医疗’？”郑新强看见了那个表示，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头。

“那家国产的彷制公司？”陈文昕的语气非常不客气。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厂家的代表之前还找过自己。

自己也看过他们的产品，虽然从性价比上来说很合适。

但是对于陈文昕这种用惯了进口器械的人，这种东西就好比给了大厨一把生锈的菜刀让他切菜一样难受。

所以陈文昕没有多搭理他们，就让他们离开了。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居然还看到了“创欣医疗”的东西。

而且还是比赛上。

最主要的是，陈文昕觉得，这种粗糙的器械在这位年轻的术者手里，居然给人一种高端器械的感觉。

熟能生巧？

想必如此。

这位青年医生应该在平时没少练习。

陈文昕在自己的心里，给了这位术者一个很高的分数。

等到这台手术结束，郑毅脱下了手术服。

大病初愈带来的虚弱，让他仅仅一台手术就感到了一丝疲惫。

杨雯此刻也收好了体外循环机，看着郑毅：“郑总，你能行吗？”

“放心吧，没问题。”郑毅微笑了一下。

收拾了一下郑毅和杨雯离开了手术间。

借着比赛晚餐茶歇的期间，郑毅和杨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介入导管室。

简单的晚餐时间过后，比赛会场里的镜头也切换到了最后一台手术上。

不过画面刚一亮起。

所有的观众都是一片哗然。

这不会是，弄错地方了吧？

一个疑问出现在了所有观众的心头。

嗯。说些想说的话……（不是TJ，放心吧） 首先很感谢各位小伙伴这么久给开心的支持，开心很开心也很感动。 细心的小伙伴们都已经发现，开心最近更新比以前少了，而且偶尔还断了一天。 以前在章节最后面的故事和参考文献也不见了。 这是为什么捏？ 因为开心出去pc被抓了？？ 我呸。 开心主业还是医生，写作只是业余爱好（老田总说我是闲大了体验生活的艰辛）。 上个月的稿费，开心全买成阳澄湖大闸蟹送给群里的几个朋友了（可怜的老田，吃不了螃蟹）。 并且得到了神凰，仓鼠，小独等人的一致好评（大闸蟹真香，书真烂）。 话说仓鼠你真的不用给我转钱的。。。我还得给你退回去很麻烦。 那么说说最近 最近又是检测又是什么的。一大清早四点就得起来。 天开始转凉了，手术也多了起来，有时候下手术都晚上八九点了。 当然以上都不是重点。 敲黑板！重点来了！ 之前静默的时候，因为连公交车都没有，开心还不会开车，上班很艰难，于是有几次，有一位同事姐姐好心送开心上班。 这位同事姐姐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和一個很爱她，但是事业很忙的老公。 大概半个月前，她说看东西重影。也就是复视。 查了一大顿也没查出来啥。 后来在上周六，准确的说已经是周日的凌晨三点多，又在失眠的开心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正是那位同事。 开心刚开始觉得还很奇怪，半夜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不过出于礼貌开心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里先是沉默，然后是很微弱的声音说了一个地址。 在就没下文了。 开心当时一激灵，但是本着艺高人胆大（吃瓜最伟大）的想法，担心别真出了什么事，于是过去了。 当时开心就惊呆了。 房门没锁（后来猜测是最后的力气打开了门），手机扔在地上（事后证明是她随便按了个电话号求救）。 她整个人趴在地上，颜面青紫。 开心当时一股冷气直冲脑门。 遇见这种情况，所有人的反应都是跑。 要是这人万一出个三长两短整不好会惹一身腥。 但是开心不能跑。 开心如果跑了，这位同事就真的没救了。 开心查看了下，心跳，呼吸都有。 但是颈部肌肉痉挛，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于是开心掰开她的嘴，保持气道通畅（因为异性，实在不好意思人工呼吸）。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终于醒了过来。 然后联系她家里人，联系医院，住院。 然后住院住在了神经内科。 那时候开心才知道，这位同事虽然岁数不大，但是肾炎好多年了。 在神内科经过一番检查和治疗。她的状态却越来越差。 搞笑的是，她血红蛋白只有67克。但是结合她的病史，一看就是肾性贫血。 结果为了证明她真的是肾性贫血。还要给她抽了一堆血，还骨髓穿刺了。 这就算了。 然而，她体内激素分泌异常，内分泌科要求她查的东西，一样都没查。 昨天开心调出来她的检查结果一看，这人眼瞅要被治死了。 肾内科的同道建议血液净化治疗。 但是需要去icu。 然后联系完icu准备转科的时候，她的主管大夫死活不转，说开心这是越俎代庖。 我承认我越界了， 但是一个大活人，快被你治死了，血钠125，你一天才给补6g氯化钠？？？ 钠的生理需要量是多少你知不知道？ 见尿看钾，钾离子2.7但她还不是无尿状态，你不给人补钾？？？ 人都快不行了，我们自己要转科我不行吗？ 然后开心和那个主管大夫干起来了。 闹了一顿之后，人家头铁，坚决不转科。开心和患者关系再好，也不是直系亲属，没办法。 然后患者的老公终于也来了，开心才知道，她一直瞒着她老公。 她老公是某一个医院的领导层，来了之后，在她面前哭了。然后各种安排。 神内那个大夫还是头铁，坚决不转科，最后好说歹说才安排了个多学科会诊。 然后昨天晚上开心还给他们两口子送了两碗面条。 然后今天会诊之后，专家们一致意见是去icu血液净化…… 我当时心里一万个mmp。 为了个面子，不管患者死活，至于吗？ 然后，更搞笑的是。 mmp那个主管大夫把开心给告到行风办了，开心还得写检查qaq。 不过，还好，她还活着。 开心昨天给她老公写了个消息：家人，应该比工作更重要。 麻痹的，开心还要去整材料，下周还要去和那个人对峙。 怒火滔天中…… 当医生这么7年了，开心一直觉得，医生应该是给患者解决问题的。 而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被追责，而去和稀泥的。 开心知道自己想法很傻。 很多时候，开心也知道这本书在一些地方写的过于黑暗。 没办法，开心看到了太多的事情，心情总是会受到影响。 不过，开心还在坚持。 之前有患者不舒服来找开心，住院三天解决问题。老太太死活要给我一条烟，我没要…… 也许，人各有志吧。 可我，总得对得起这身白袍。 也许，等开心累了的时候。 真的会告别的这个行业吧。 做个全职写手，恰全勤也不错诶！ 哎呀，不对，我这个月全勤是不是没了啊！ 啊啊啊啊啊！（开心笑啦，没了就没了吧==就是兄弟们的口福少了一点点而已） 此次书友群福利活动介绍（运营把刀夹在开心的脖子上让开心发单章） 是这样的。 在开心的威逼利诱之下。 我们可爱的运营童鞋，已经开始了这次活动的筹备工作。 具体如下（以下内容，都是运营让我写的，多写一个字我都不是人，我都烧到了42.5度了，体温计都快爆了，我容易吗我）： 1.书友群有个抽奖活动。 2.总奖金大概1000左右，不够的话运营自己掏钱补qaq。 3.抽奖门槛是200粉丝值。 4.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加书友群。 5.抽奖活动初步设定： 一等奖88.88元1人 二等奖28.88元10人 三等奖8.88元50人 四等奖1元188人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去躺尸了…… 《开挂吧，医生！》此次书友群福利活动介绍（运营把刀夹在开心的脖子上让开心发单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奇怪的感言。 快80w字，比上一本多了将近一半。 嗯，但是实话实说，虽然前期大纲和很多东西都做了好多的铺垫。 但是过了50w字之后，开心还是出现了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但是怎么说呢…… 和之前比有进步。 但是却不是开心可以满意的。 还得继续努力quq. 不过好在的是，不像上一本书那么的匆忙. 而且开心想要写的故事也基本都写完了. 虽然最后一部分，因为牵扯到了伦理的部分问题给略了一下==. 然后，感谢一下所有人吧. 感谢陪开心奋斗，帮开心改文的小伙伴们。 感谢【李子微光】帮开心改稿quq，而且还贴心的给开心做出了批注。 感谢【会讲故事的鹅】、感谢【隔壁田大爷】、感谢【凶猛公仓鼠】、感谢【神凰争渡】、感谢【启封的秘典】帮开心看了一次次的稿（排名不分先后）。 特别感谢【量子咕咕】帮我改了一版又一版，一直改到现在……还有，记得还我钱quq。 再然后，感谢给过开心章推的【夜影恋姬】、【神凰争渡】、【凶猛公仓鼠】、【隔壁田大爷】、【不见星空鹅】、【迷糊又无奈】、【南山有龙】、【君子独怜其独】、【人畜无害·蛋蛋】、【舜君】等所有人qaq。（独神我爱你） 还有给过开心鼓励的以萌妹【幼儿园校花】、鱼生、小爱童鞋为首的所有人qaq。 感谢陪着开心一路走过的【妙东】、【中天北极紫薇帝君】、【枫雨】、【阎樱】、【吃货】等书友小伙伴，在此不一一列举了。 对了，还有半路过来的我们的运营官【星宇】quq，这个月不给你开工资了啊哈哈哈。 再就是和开心一起奋斗了好几年，一起转战奋斗过那么多地方的【追逐太阳的兔子】他们。 还有这本书后来加入的小伙伴们！！ 然后，感谢一下，前一百的各位亲爱的们： 1追逐太阳的兔子 2星宇可还行 3e不中的阿狸 4叶落随风逝 5告别过往岁月 6暗影ぷ噬魂 7隔壁田大爷 8大石头91 9蝶豆花 10云间西来 11请假吗微剧本 12书右5201314 13看闲书人 14魂三 15我家大白呢 16魔丶傲孤 17藕花深处 18吐槽鱼豆腐 19唉了没都字名好 20尨尨不蹬腿儿 21书友20220629155657608 22小秋秋哦啦啦啦 23禧年嘉佑 24读者1549574213638823936 25克丝 26天空的灰灰 27于岩 28懈何蓝书 29家里两坨猫 30罗沙湖的泪 31飘流之河 32书友20191101100224417 33书生翅膀 34书友20220914113929660 35书友20220704073254080 36程滴柏 37假书友5201314 38爱吃_鱼的猫s 39zzy9zz 40、夜幕， 41拉哈 42书友20200229172721054 43书友20210831141819223 44洛珊漓 45李小文luke 46左手丶天使之怒 47leeroger 48四叶草1217 49随风飘雪92 50调_零卖 51书友20220513225242973 52书友20180215122931614 53stream_k 54小子書 55书友20210301106582432336 56空之律者_k423 57addhung 58扣吆 59潜水老蛙 60nxjklk 61暗月星尘 62kpkkan 63伊比01 64书友20220519075551092 65书友20220501180441479 66huy 67书友141020011907791 68天师之叹 69阿慢76 70芯上瘾 71雕难我胖虎 72chenhualulu 73书友20211225061937862 74书友20170517170539328 75起司头棕裤裤先生 76书友20191004152701612 77书友20190531153438223 78白祫 7913940323908 80酒醉戏花 81书友20170628164551066 82nop_nop 83残月空明丶影 84不可使用特殊字符空格 85陨星128 86书友20211112184535403 87皓天血地 88麦兜百合 89霜雪云涌 90东东旭旭 91tan8180 92书友20200312213433918 9313860660069 94少吃不胖 95虚空的快乐 96书友20210301106583381464 97那好_ 98书友20220724230129798 99hrqmrh 100书友20180602121714479 还有，感谢从上本书到现在，给开心打过赏，投过票的小伙伴们qaq。 最后的最后。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感谢。 感谢陪开心走到现在。 开心会继续努力quq. 虽然不指望着这个挣钱quq. 但是，这是开心热爱的事情啊!!! 我们下一本书再见! (下一本不写医生文了==) (写点开心想象中的故事吧quq。) （星宇，继续当我运营官哈，不管我扑成啥样！）